《三国:我不是刘辩》 第1章 父皇,我决定了,今天只能有一个太子! 第1章 父皇,我决定了,今天只能有一个太子! 雒阳皇宫,南宫,清凉殿 刘宏安逸地侧卧在一张软榻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欣赏着眼前一片白的美景。 他的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泳池,是他夏日避暑之地。 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草树木的缝隙,洒下点点金光,在水面上闪烁着。 水波荡漾间,一群仅仅穿着一件肚兜的粉艳佳人在水中,莺莺燕燕,让这本就本就宛若仙境的避暑胜地更是令人陶醉其中。 而那四周环绕的高墙,挡住了不仅仅是部分炽热的阳光,也仿佛将一切烦恼都隔绝在了这座清凉殿之外。 刘宏目光流转间瞟见一名容貌美艳的美人,那傲然的身材即便是肚兜都有些兜不住,湿透了的肚兜紧紧地贴合在那完美的身体曲线上,顺着那浑圆的形状勾勒出了勾人心魄的弧度,俨然一副即将呼之欲出的模样。 扑通! 刘宏跃入水中,溅起一朵巨大的水,引起好一阵娇吟。 就在刘宏甩开那一只只缠向他的藕臂,瞄向先前看中的那名美人准备来一出下水擒凤的戏码好好快活一番的时候,些许厮闹声悄然钻入了他的耳中。 “殿下,殿下不可入内啊,天子在里面乘凉,殿下岂可……啊!” “殿下岂可……啊!” 接连两声惨叫声令刘宏顿时一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曾几何时已经被抛之脑后的恐惧,回忆起了昔日被窦氏掌控时提心吊胆的日子。 莫非士人打进宫来诛杀宦官了? 何进还是袁隗? 不对,他们喊的是“殿下”? 不多时,一阵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刘宏下意识躲在了一众美人的身后,就像是想用这足以令任何男人停下脚步的人肉屏障来保护自己似的。 然而映入刘宏眼帘的既不是士人也不是何进那个屠户,而是一道身着紧身劲服的稚嫩身影。 “辩儿?” 刘宏愣了一下,然而很快便注意到了刘辩脸上沾着的血滴,旋即目光便落在了右手那柄还在滴着鲜血的八面汉剑,以及左手提着的同样在滴血的球状物。 “父皇。” 刘辩咧着嘴笑了,就像一个找父亲的儿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父亲那般,但那张沾着鲜血的稚嫩脸庞上露出的笑容在刘宏的眼中却是如此的邪魅和瘆人,令他竟有些畏惧与这个今年仅仅十二岁的稚子对视。 “父皇,我决定了。”说着,刘辩将左手的球状物掷向刘宏,眼神中带着一抹凶戾,嘶吼着道,“今天只能有一个太子!” 只是,刘辩的准头有些差。 或者说在那颗滴着血的球状物在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的那一刻,泳池中的众多美人便作鸟兽散,后面的人推了一把前面的,便恰好用那肉壁替刘宏挡住了那颗球状物,染红了胸前的肚兜和池子里的清水。 尖叫声吵得刘辩有些烦躁,第一次杀人带来的恶心感还在冲击着他的大脑,令他处于杀红眼和恐惧的交界处。 而漂浮在水面上的头颅也许是被泳池水清洗了一番后,露出了一张令刘宏极为熟悉的脸庞。 那同样是一张稚嫩的脸,比十二岁的刘辩还要稚嫩。 “啊!” 刘宏惊恐地叫出声来,颤抖着捧起了那颗头颅,悲痛道:“协儿!”看着刘宏如此悲伤,刘辩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和愧疚,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罢了。 作为父亲,刘宏在刘辩出生前就有好几个儿子,但全部夭折。 因此甚至不敢为刘辩正名,以“史侯”称之,将他送出皇宫交给一名自称法力高深的史道人来养,并且一个月只允许他和母亲何氏见一面。 听上去似乎倒也没什么,那些皇子的夭折未必只有天灾,为了防止他在后宫被暗害而送出宫似乎也极其合理。 但对于同样担心夭折和被后宫迫害的刘协呢? 刘宏的选择是,交给母亲董太后抚养,并且时常探望。 简而言之,刘协出生后的生活是充满了父爱的,但就在刘宏逗弄刘协的时候,刘辩却在道观里过着孤苦无依的日子。 他出生后的十二年里,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出现。 就连他能回宫,也都是因为何皇后与何进再三与刘宏进行了妥协才换来的。 但即便如此,在群臣提议立他这位嫡长子为太子的时候,刘宏竟然直白地在大朝会表示“皇子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 这一句话,若非他是嫡长子,恐怕能彻底断了他立太子的路。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尽管他明白,刘宏之所以不愿意立他为太子,有何皇后杀王美人后的恨屋及乌的原因,也有忌惮何进和那些士人的联合的原因,但在大朝会上如此贬低一位他从未养育过的儿子,说出如此难听的贬低之语。 作为当事人,刘辩无法接受。 所以他极尽伪装,装出一副懦弱模样,甚至主动提出自己德不配位,不配立为太子,愿意支持刘协当太子,每日早晚向刘宏和董太后请安,时间久了倒也是获取了一定的信任,才以锻炼身体为由,与刘协一同练习射术。 时间久了,又是盛夏,董太后这种老人家自然吃不消,返回了殿内歇息,而年仅六岁的刘协却在他每天的pua里认为要坚持锻炼才能学有所成,才能成为一位明君,也给了他与刘协近乎独处的机会。 尽管只是五斗力的寻常猎弓,但近在咫尺的距离,即便是他这样的少年也能一击毙命,箭矢贯喉而入! “逆子!” “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刘宏一次又一次反复观察着那颗头颅,似乎想找出些破绽,幻想着这颗头颅的主人只是与他心爱的协儿模样相似罢了,希望一切都只是刘辩给他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可一次又一次的确认让他终于认命,这就是他的协儿。 这让刘宏又惧又怒。 畏惧的是刘辩敢杀他的协儿,背后必然有着什么倚仗。 何进率军逼宫了吗? 而怒的是,这是他最爱的王美人给他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念想了,是他希望将来立为太子成为未来的大汉皇帝的儿子,却就这么死在了这个逆子的手里! 何氏杀了王美人,如今这个逆子又杀了他的协儿! 当真是亲生母子,一样的歹毒心肠,一样的狼心狗肺! (本章完) 第2章 我要节制北军五校兵马! 第2章 我要……节制北军五校兵马! “父皇,你究竟为什么偏袒协弟?” 刘辩用稚嫩的嗓音呢喃着,嗓音有些沙哑。 第一次杀人对大脑带来的冲击感太强了,以至于他刚才恍然间又回想起了当时疯狂地用剑劈砍在刘协还没发育完全的脆软颈骨上时,那骨头发出阵阵碎裂的咔咔脆响,以及被他砍下的头颅上还挂着的错愕神情。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杀协儿!” 也许是从刘辩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疲惫和懦弱,刘宏找回了从前如何与这个懦弱儿子的相处方式,嘶吼着,逼迫着刘辩回答。 “杀他是为了自救,自救必然冒犯根源!” “你忘了当年母亲帮你摆脱宋氏掣肘,帮你废了宋氏时的许诺!” “你想立刘协取代我为太子!” “太后恨我母子甚矣,而母亲又是刘协的杀母仇人!” “若由太后抚养长大的刘协在你百年后登基,我和母后安有活路耶!” 刘辩冷笑着。 他也曾想过放弃,他知道这个皇帝不好当,宦官、士族、外军,每一方都虎视眈眈,更何况还有四方异族与各地贼寇叛乱。 可何皇后骂醒了他,放弃的结果就是死! 除去刘协的威胁,还有未来的董卓,没有人希望一个如此合法且正统的皇位继承人落在其他人手里。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这是你想看到的,还是你真的不知道!” “若陛下要立刘协为太子,朝野沸腾,究竟是我的错,或是刘协的错,还是陛下的错!” 刘辩双目赤红地看向刘宏,口称“陛下”,彻底抛下了那个“父皇”的称谓,提着剑走向泳池的岸边,滴着血的剑刃不断靠近着这位皇帝陛下。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惊怒的劲头过了,刘宏也忽然意识到此刻的局势,恐惧瞬间从心中蔓延开来,逐渐占据了他的内心。 “请陛下下旨册立我为太子,交出玺绶兵符,我要……节制北军五校兵马!” 刘辩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只是这鲜血并非衣袖能抹干净的,这一抹反倒是将鲜血糊了满面,显得这张稚嫩的脸庞愈发狰狞可怖,带着冷冽的微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泳池中的刘宏。 而此刻的刘宏,湿漉漉的头发散乱地披着,凌乱的发丝紧紧贴合在额头上,一副狼狈的落汤鸡模样。 “若是朕不给呢?你敢杀了朕这个天子吗?” 刘宏深吸一口气,强行给自己鼓了鼓劲,他终归是大汉天子,是刘辩的亲生父亲,他赌刘辩不敢杀他,否则刘辩将是千古无二的弑君弑父的奸贼,别说嗣位,就是保住性命都不可能。 “我自然不敢弑君的,然而陛下当知齐桓与赵武灵旧事。” 刘宏心中一凛,眼中布满惧色,指向刘辩的食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可以对外宣称陛下病了需要将养。”刘辩的左手竖起三根手指,声音中不带半分感情,“再将池子里的水放干,将清凉殿里的吃喝全部带走。没有吃喝,只要三天,不……以陛下被掏空的身体应该要不了三天。” “相信这区区数日功夫,以母后的皇后身份还是可以拖延住的。”“当然,陛下也可以选择鱼死网破,让皇位怎么从我们家来的就怎么流入别人家手中,也别指望生个新的小崽子便能取代我,主少国疑,大汉必亡。” “反正后世史书上记载的大汉亡国之君是陛下,而不是我这个皇子。” “若是陛下主动配合,我会继续让陛下过安逸享乐的生活,反正陛下本就无心朝政。” …… 两刻之后,清凉殿外 一身凤袍的何皇后急匆匆地赶到此处,一身华丽的火红色凤袍此刻却是如此的凌乱,头上的凤冠也是歪斜的,丝毫不顾皇后礼仪跳下马车踏过一级级阶梯来到清凉殿的门口,看着同样等候在紧闭的殿门外的数十名侍卫。 就在这时,嘎吱的声响从殿门处传来,沉重的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一道在何皇后眼中极为瘦小的身影缓缓从宫内走出。 刘辩的目光掠过殿外手持兵器的二十六人,左手紧握着一卷玉轴帛书,压抑着心头的火热,向着众人高高举起。 是的,二十六人! 其中二十人是何皇后嫁入皇宫时所带的侍卫,全部是何氏的家生子,都是能为他豁出去性命的死士! 而另外六人则是女子,是皇后专属的出行仪仗,一支由女子组成的骑士。 这就是他的全部班底! 若是刘宏多拖延几个时辰让蹇硕反应过来,他还真就没法名正言顺册立太子。 刘宏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在于他将刘辩和何进视为一体,认为刘辩有恃无恐的原因是有了何进的臂助。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但如今,圣旨、兵符皆在他手中,刘宏即便意识到问题也晚了。 刘辩穿过这二十六人的簇拥,目光落在了何皇后的身上,凌厉的目光一滞,散作了满目的温柔。 “母亲,儿不孝,让您担忧了。” 刘辩没有多解释什么,双膝跪地向何皇后结结实实地叩首三下。 汉朝不兴跪拜礼,只有重要的节日和庆典上,臣子才需要行跪拜礼,除此以外唯有祭天祭祖才需跪拜。 瞧见刘辩额头上磕出的伤口,何皇后心疼坏了,心中那本就不多的幽怨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再也顾不得皇后的礼仪,趋步至刘辩身旁用帕巾轻柔地为刘辩擦拭着伤口。 为了博得刘宏、董太后与刘协的信任,刘辩在没有事先与何皇后沟通的情况下屡次顶撞她,又在今日寻得时机准备动手时方才遣人告知何皇后自己所有的谋划,而这位深爱着他的母亲义无反顾将自己的人全部交给了他。 “儿还需劳烦母后再陪儿奔走一趟,先凭借圣旨和兵符,调动长秋宫卫士,再请张让、赵忠、郭胜三人助我接管北军五校!” 何皇后红唇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她本想说,有你舅父替你执掌兵马就好,你我母子将来当个太平天子和太平太后不就好了吗? 但即便她不理解刘辩的做法,就像她认为刘辩明明可以借助何进联络士人让天子妥协立他为太子,为何要行此险招。 不过她却也明白,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 从今日之事便可看出,自己的儿子很出色,很成熟,根本不需要她这个母亲瞎操心。 我的儿,一定会是个远比他爹贤明的皇帝! (本章完) 第3章 大汉的天,变了! 第3章 大汉的天,变了! 翌日清晨,当刘宏决定册立刘辩为太子的诏书传入尚书台后,从尚书令刘陶到一众尚书们顿时懵了,连忙派人去请河南尹和三公,而收到传信后急忙赶来的何进、司空张济、太尉杨赐、司徒袁隗四人也是十分困惑。 怎么突然就册立太子了? 袁隗作为何进的政治盟友,当初合作之时谈成的条件中便有一条是支持刘辩上位。 司空张济虽是宦官派系的士人,但比起刘协,他也更乐意见得一个与宦官派系亲近的皇子上位。 虽然何进这屠户上位后为了刘辩的太子位过河拆桥转而与士族合作,但改变不了何皇后依旧亲近宦官的态度,更何况何皇后都将妹妹嫁给了张让的养子张奉,刘辩又将十常侍之一的高望引为心腹,怎么着也比刘协亲近吧? 再者,有些事情也不单单是明面上的利益关系这么简单,宗法制的核心就是嫡长子继承制,如今有嫡长子不立却要立个庶次子,岂不是鼓励士族豪门家中的庶子也出来争抢? 这是动摇他们这些各家家主的正统和利益啊! 国可以乱,但他们的小家不可以乱! 你们死的不过是一群贱民,我们损失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利益啊! 因此在这件事上,他们分属不同派系,却也都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但四人还是不解这件困扰了他们多时的麻烦事究竟是如何办成的,袁隗与张济和杨赐对视一眼,却见二人摇头。 “这是河南尹的手段?” 袁隗忽然猛地偏过头看向何进,虽然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个屠户出身的家伙,但既然自己和对面两位宦官集团的家伙都不知道情况,那就只可能是何进的手段。 “次阳公莫要如此看着我,我也是一头雾水。”何进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一抹笑意,“稍后我去入宫拜见皇后,看看皇后是否知情。” 至于册立太子的流程有些不正常? 毕竟按照礼制,应该在月初的大朝会上,由一名德高望重的三公提议册立皇子辩为太子,然后皇帝向百官询问意见,百官齐声称赞“皇子辩恭良仁厚,有圣主之风,当立太子”,再接着刘辩三辞三让,最后走完册立流程正式立刘辩为大汉太子。 反正无论如何,刘辩被刘宏下旨册立为太子就是好事。 只要符合士人们的核心价值观和利益的事情,那都不叫流程错误,最多叫事急从权,无伤大雅。 反正事“急”不“急”,定义权在士人手中。 但就在众人都在为刘宏终于干了件人事而感慨的时候,刘宏以太子刘辩监国,并掌北军五校兵权旨意也传达到了尚书台,令刚刚散去的河南尹、三公和尚书令、尚书们又聚了回去。 如果说方才他们还是满心欢喜,此刻的内心却是如同狂风暴雨般不宁静了。 天子疯了?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之所以大汉烂到这个地步还能勉强维持体面,都是依靠北军五校这支四千余人的脱产劲旅。 当下所有人都不平静了,按照不同的势力分别散去,并请求入宫觐见刘宏,却纷纷被拒,只能发动力量探查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无论是动用了多少力量,所有人都只打探到一件事,那就是皇子辩似乎与刘宏于清凉殿“相谈甚欢”,而后皇子辩带着玺绶和兵符出了清凉殿,又在皇后、张让、赵忠和郭胜三位中常侍的帮助下,以天子诏书、玺绶、兵符为信,拿下蹇硕掌控了北军五校。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自昨日之后,再无内侍和宫女见过天子! 究竟是见过天子的都被杀了,还是天子被…… 霎时间,几方势力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莫非皇子辩是效仿昔日的“楚穆王”弑杀君父夺权? 但旋即,众人便将目光纷纷落在了何进的身上。 皇子辩才十二岁,哪有这般谋划和胆魄? 定然是何进这个屠户的谋划! 也只有这个屠户才能做出掀桌子这等不体面的蠢事! 就连袁隗都愤怒地上门质问何进,刘宏究竟是死是活,并表示就算天子有万般不是,又岂可弑君! 何进哪怕和袁隗是政治同盟,心里也忍不住暗骂。 啊呸!这时候你标榜天子忠臣了?演戏都演到我头上来了? 可何进还是耐心地抖着脸上的肥肉,反复解释这件事与他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否则他先人不宁,断子绝孙! 发了这样一个惨烈的毒誓,众人倒也暂时相信了何进。 反正再过半月便是初一的大朝会了,若是皇帝当真殡天,也瞒不了众人。 雒阳皇宫,永安宫中 永安宫是独立于北宫和南宫东侧的宫殿,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东宫,太子居所。 刘辩暂时不想和刘宏一同待在北宫之中,更不想去那个沾染了刘协鲜血的南宫,也不方便住在俗称西宫的“长秋宫”这座皇后的宫殿,索性就提前住进了永安宫中,无非就是把一切都从这个宫搬到那个宫罢了。 至于在正式册封前就住进永安宫? 更过分的事情都做了,不过是先上车后补票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脑中涌出如此想法,刘辩的心中也是一惊,旋即也是有些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会在十常侍之乱后渐生野心。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皇宫他们都带兵冲杀过了,皇帝老子又有什么他们值得敬畏的? 更何况皇位上坐着的还是个黄口小儿! 而随着太阳逐渐升高,夏日的骄阳透过窗户的缝隙撒入寝殿内。 刘辩昏昏沉沉地从榻上醒来,因为头痛而发出的轻微呢喃声惊动了睡在殿中角落处的宫女,和衣而睡的宫女立刻来到刘辩的身旁,低声道:“殿下身子可是不适?需要奴婢去请侍医吗?” “我无碍,给我来一盏温水便好。” “诺!” 不多时,一盏早已准备好的温水被宫女端至刘辩的榻旁,宫女轻柔地捧着杯盏喂刘辩喝了几口。 这是他在前世便养成的习惯,醒来后喝一杯温水,这是他在原身四岁时取代了他时便养成的习惯。 而由何皇后精心培养的宫女也悉心照顾着他的起居,自然也随时准备着一壶温水以备刘辩能随时饮用。 这只是宫女们最基本的服务。 若是刘辩有需要,她们还掌握了一项项令人忍不住如同刘宏那般沉醉其中的服务,但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 这个大汉,已经快要烂透了! 黄巾起义、十常侍之乱、董卓之乱……这一场场动乱就是最后踢开汉室掩盖腐朽根基遮羞布的三脚。 他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死了,不说三兴大汉,至少他不能让大汉就这么亡了! 他的死和大汉的灭亡基本上是绑定的,所以谁要亡大汉,就是要他死! 刘辩自问是个怕死的人。 所以谁要他死,他就先弄死谁! (本章完) 第4章 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第4章 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为了能活着,也为了不亡国,刘辩现在的刚需是掌握一支精锐劲旅! 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无论是巩固朝局,还是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场场叛乱,如果没有一支战斗力强悍且忠心耿耿的军队,他此前所做一切都会变成泡影。 哪怕将来他还是无法稳定住朝局,大不了就掀桌子大家都别办了,刀枪底下出真章吧。 北军五校就是这样一支能让他倚仗的军队! 可仅仅北军五校不够,作为脱产的正规军,北军五校的士卒的确算得上精锐,但兵强将弱。 尽管这些校尉都是世代效忠皇室未曾与那些士族同流合污,可在领兵才能上实在是不够看,真丢到战场上也发挥不出几成战力。 因此他必须即可招募一批有才干又可以为他所用的心腹。 “阿望。” 刘辩向着一旁唤了一声,一名中年宦官立马上前。 他是常侍中最年轻的人,也是刘辩身边的小黄门兼任尚药监,颇受刘辩信任。 “草拟诏书,以天子的名义下诏为太子府征辟属官。” “诺。” 高望从袖中取出一副绢帛,心中不免有些想法。 太子连三公九卿尚且认不全,如何知道天下名士呢?若是太子向他问询,他是不是可以趁机推荐些自己的人呢? 但就在高望犹豫的时候,刘辩却早已胸有腹稿。 “豫州颍川长社人钟繇钟元常,豫州沛国谯县人许褚许仲康,兖州东郡东阿人程昱程仲德,兖州陈留己吾人典韦,兖州陈留圉县人高顺高孝父,兖州济阴定陶人董昭董公仁,幽州涿郡人刘备字玄德,扬州吴郡富春人孙坚孙文台,徐州广陵射阳人陈琳陈孔璋,荆州南阳宛城人黄忠黄汉升。” 刘辩靠在床头,一口气说了十个名字,甚至具体到了籍贯的县以及表字,几乎不可能有找错人的可能。 高望的手微微一顿,心中一惊,但手中的簪白笔却未曾停下。 太子是如何得知这些人? 自从太子回宫以来他都陪伴在太子身旁,太子也从未避着他接见过什么外人,又是如何知晓这些人的? 而且高望平日里倒也算对地方士族的名录有所了解,除了钟繇和陈琳名声在外,其余人他都未曾听说过。 刘辩注意到了高望脸上那一闪而逝的错愕,也猜得出他心中所想。 宦官无后,又是残缺之身,所求者,一为尊严,二为财富。 而为了得到这两者,又衍生出了求权力和求地位。 如今为了自保,自然又想要在朝堂上多安插几个自己人。 他也没有点破高望的小心思,更没有对他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这些人,任由高望去猜想。 况且刘辩也无法解释,还不如让高望觉得他还有什么秘密的渠道可以了解宫外之事,给自己披上一层高深莫测的外衣,也让宦官们心中对他多一分畏惧。但说完这九人的名字后,刘辩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两个名字。 前面这九人的征辟应当是没问题的,虽然其中有几人正在地方为官,但最高的不过一县之长,岂能与入太子府这种一步登天的地方相比? 刘辩犹豫的是他方才想到的两人的籍贯问题,这两个地方有些太特殊了。 大汉名义上有十三州部,但凉州、并州这两个州的士人是便站在大汉官场中食物链底端的阶层。 每个州都有举孝廉的名额,可这个名额是按照人口基数的,人多的地方名额自然多,而凉州、并州这种人口稀薄的地方名额自然也少。 就这一条儿,直接从体制上卡死了凉州人,因为拼人口,凉州根本没法儿跟内陆冀州、豫州这些发达地区比。 举孝廉上位的人,势必提拔故交旧吏和乡党,一代代举孝廉下来,朝堂上哪还有凉州人吃饭的席位? 如今朝堂上凉州籍的高官别说凤毛麟角了,说没有都行。好不容易冒出个凉州三明,结果呢? 晚景凄凉,死于朝堂上的争斗,甚至就连凉州三明内部都为了得到宦官或是士人的认可而相互倾轧,到了如今朝堂上几乎见不到几个凉州籍的官员了。 并州还好些,毕竟还有太原王氏等士族,加之并州的绝大部分土地早在战国时期就归属华夏了,大汉士人们对并州的接纳度尚可。但对于凉州人,歧视严重者都不将凉州人认作汉人,光是东汉时期就有光武帝和安帝时期两次百官议弃凉州。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正值此刻他初掌权力,若是他此时征辟凉州人与并州边郡人,他担心引起士人的抵触甚至抗议。 说到底,他掌权的手段并不光彩,就如同曹丕称帝必须以九品官人法收揽士族之心。 捻着被角,将被角搓来搓去,刘辩权衡着其中利弊。 “罢了,这二人值得孤赌上一把!” 犹豫再三,刘辩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继续念道:“征辟凉州武威姑臧人贾诩贾文和与并州五原九原人吕布吕奉先!” 高望将刘辩的命令整理后略加措辞后书写在帛书上,刘辩也毫不客气地盖上了象征天子的玉玺大印,差人送其到尚书台后明旨下发。 也幸亏如今的尚书台还不是那个士族可以随意操控的时代,天子的旨意完全可以通过尚书台越过三公九卿实行,否则刘宏也没法干出这么多的破事。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都会接受征辟了。 那几名武人以及刘备、孙坚两人他倒是都不担心,哪怕不是宋朝,武人出头都不容易,而如今的刘辩可以给武人们提供的,就是一个很好的晋升平台,而且武人的心思也都单纯些。 真正令他觉得捉摸不定的是那些文士。 别看是以天子名义征辟,又是前往太子府担任属官,但保不齐其中有些人会为了不卷入朝堂上的争斗而选择明哲保身称病拒绝,钟繇、程昱、董昭、陈琳,也都是智谋之士,未必会选择卷进这场争斗,尤其是还有贾诩那个事情还没办先思考退路的家伙。 叹了口气,刘辩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处理昨日宫变的后续事宜。 宫变是成功了,但必须在大朝会前尽可能多消化一些胜利果实来巩固自身地位,如此他才能算是初步掌握了权力。 (本章完) 第5章 孤的钱! 第5章 孤的钱! “阿望,去传他们来吧。”刘辩对着高望喊道。 “诺。” 高望当即便亲自去将刘辩传唤的人带来。 而不多时,张让、赵忠和郭胜三人便赶到了永安宫中,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是一路奔跑而来。 刘辩瞥了一眼,心中暗暗点头。 无论其中是否有表演的成分,但这表面工作做得的确到位,也难怪自己这位父皇会如此宠信他们。 “老奴拜见太子殿下。”三人俯身拜道。 刘辩没起身,甚至都没伸手虚扶一下,只顾埋头干饭。 “且先坐下吧。”刘辩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汤饼,昨日从北军大营回来以后他就吐得稀里哗啦,晚膳也没用,这会儿早就是饥肠辘辘了,“昨日亲手杀了人见了血,晚间又梦魇了,故而起得晚了些,且待孤用完早膳。” “太子殿下且慢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当多食肉,奴婢那里有下面人送来的上等鹿肉,殿下若是不嫌弃,老奴愿进献殿下。”郭胜看着刘辩狼吞虎咽的模样,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三人之中,若论亲近和信任程度,郭胜为首。 原因无他,乡党尔! 郭胜是南阳郡人,何皇后也是南阳郡人,当何皇后入宫就是被郭胜选中的,又为其制造刘宏宠幸的机会, 而后何皇后能荣登皇后之位,何进能升任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都是郭胜在刘宏和十常侍中斡旋美言的功劳。 就连刘辩明确不被刘宏所喜爱,郭胜都未曾改变对他的态度,自然与刘辩之间关系也较为亲近些,说话也没有太多拘束,反倒是关心起了刘辩的身体。 张让和赵忠对视一眼,旋即说道。 “奴婢那里也有几株底下人孝敬来的朝鲜参王,回头也给殿下送来。” “老奴这里也有些来自西域的强身健体的草药。” 三人笑呵呵地分别送上了礼品,心里反而是美滋滋的。 人情世故这东西,无论古往今来,越是随意越是自己人,越是一本正经的那才是外人。 毕竟只有被当自己人的时候,才会如此不客气不做作,他们这些家奴,若是不被主人家当作自家人,又何谈家奴呢? 没了天家家奴的身份,他们还算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你们啊。”刘辩握着筷子的手挥了挥,却也没拒绝三人的赠礼,“说说昨日的成果吧,都处理干净了?” 张让、赵忠和郭胜三人俱是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昨日的宫变看似只有刘协一个人丧命,外加蹇硕和他在北军之中的十余名心腹被擒,实际上在刘辩睡着的时候,一场更加血腥的宫变发生了,白绫勒死的人多达四五百人。 如今那被士人们喊打喊杀的“十常侍”中,除去作为刘辩的心腹高望以外,仅剩下张让、赵忠和郭胜三人幸免,余者都已经被他们三人拿下了。 什么义子、义孙、心腹的,一个都没有放过,全部缢死。 这是刘辩给他们的回报,同时也是他们的投名状。 这场夜间的宫变,也是刘辩许给他们三人的回报之一。 虽说刘辩在先前的谋划中并没有与三人同谋,但三人都间接地配合了他的行动。 宦官固然忠诚于皇帝的,但那是建立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 何进这个过河拆桥的南阳屠户背信弃义,士族宦官之间又是血海深仇,他们自然只能忠于刘宏这个皇帝,否则便是死无葬生之地。 可刘宏的身体太差了,许多细节,就连何皇后和刘辩都不知晓,但朝夕相处的张让等人又如何不知刘宏的身体有多差呢?在高望的提议下,年轻的刘辩成为了他们的新选择。 高望是刘辩的心腹,想来刘辩自然也不会对宦官喊打喊杀。 其母何皇后也是亲近宦官集团的,包括何皇后的母亲舞阳君以及同母弟何苗也同样如此。 因此在刘辩势若雷霆地将刘协的脑袋砍下时,张让就立刻做出了决断。 无论如何,刘辩是目下唯一的皇子了。 何况他的养子张奉与何家结亲,娶了何皇后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终归有着一层亲缘关系,那还有什么犹豫的? 因此张让也在第一时间抑制了刘协之死这个消息的传播,甚至胆大包天地将董太后软禁,为刘辩拖延了更多的时间。 他赌刘辩不是何进那般忘恩负义之徒,更何况作为整个皇宫的大管家,宦官集团的领袖,刘辩要完全掌控雒阳皇宫也必须依靠他的帮助。 至于赵忠,他的职位是大长秋,负责宣达皇后旨意,管理皇后所居长秋宫中事宜,为皇后近侍官首领,与何皇后关系也颇为密切,帮助善妒的何皇后处理了不少试图爬上龙床的女人。 不过刘辩虽然愿意接纳宦官集团,却不希望有十二个中常侍存在。 对此,负责和刘辩沟通的张让、赵忠和郭胜三人也是提出过异议的,他们之所以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根基稳固,十常侍内部也大体算是团结,可刘辩除了高望以外只愿意接纳三个中常侍! 既然劝说不动刘辩,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难不成他们还能和刘辩闹翻?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死道友不死贫道,在偷袭拿下剩余的七名中常侍以后,张让等人便一鼓作气处理了他们在宫中的党羽。 而这也是刘辩希望看到的结果。 只有一名“十常侍”才最明白怎么彻底根除另一位“十常侍”的势力,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其余几名中常侍的势力灰飞烟灭。 当然,作为回报便是动手的张让、赵忠和郭胜三人的命保住了,家产也可以保住一半。 听上去,刘辩的回报不如说是恩将仇报更合适,但就这,张让他们还得对他感激涕零。 从十死无生变成了交出一半家产和召回宗族亲戚子弟便可活,并且继续担任中常侍,从十二个人掌权变成四个人掌权,又有什么好不情愿的? 一半家产啊! 说实话早知道张让他们能答应得那么爽快,他就只允许张让他们保留三分之一的家产了。 别看一半家产好像是让张让他们伤筋动骨了,光是张让亲口承认的家产,就有足足八亿钱! 赵忠承认的家产总数为六亿八千万钱左右,郭胜则是六亿两千万钱,高望四亿九千万! 交出一半家产,他们照样活得滋润。 “殿下,臣等昨夜连夜审问孙璋、栗嵩、段珪等人,并从其家中搜查出账簿,若只算钱币,当有三十七亿钱。” “其余私宅、田地以及金银玉石等物恐怕还需费时日才能算清。” 刘辩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是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他有钱了! 三十七亿钱,加上从张让四人那里没收的一半家产,约莫是五十亿钱! 而去岁八月之时收缴上来的朝廷一年赋税,也不过五十多亿钱! 几乎就是多收了一年赋税! 坏消息是,连这群积累了二十年的宦官都能贪墨五十亿钱,那些个公卿士族几代人究竟贪墨了多少? 孤的钱! 这都是孤的钱! (本章完) 第6章 张让多病,汝当勉励之 第6章 张让多病,汝当勉励之 看着刘辩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张让、赵忠和郭胜也有些战战兢兢. 自从昨日刘辩威逼天子交权,他身上也渐渐生了些上位者的气势,这般沉默实在是让三人有些不好受。 少顷,刘辩也觉察到眼前这三人内心的不安,转而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其实孤也并不是太在意你们贪腐的这些钱。” 对于这句话,就连一旁的心腹高望都暗戳戳翻了个白眼,方才听见三十七亿钱的时候太子都两眼放光了。 但这是太子的话,你就得信! 他说那是鸭脖,那就是鸭脖,你还得拍着手一脸感恩地忍着恶心吃下去说真好吃,再三跪九叩谢太子赐鸭脖宴! “孤只是在替你们打抱不平。”刘辩将最后一块汤饼咽下,又喝了一口碗里的汤水,放下筷子一脸严肃道。 闻言,几人都愣住了,但见刘辩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说笑。 刘辩放下筷子,食指交叉:“天下士人皆言尔等贪婪祸国殃民,可他们自己就干净吗?” “整整二十年,算上当今陛下的赏赐,尔等十二人的家产才是这个数,但那些士人呢?” “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呢?朝堂上如此多的百官公卿他们又捞了多少钱?” “卖官鬻爵固然非良政,可他们居然当真缴纳得起如此多的钱财,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可笑满朝诸公全都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刘辩的情绪越说越激动,一张稚嫩的脸也变得赤红,仿佛是真的在为张让等人叫屈。 “太子殿下知我!” 被刘辩这几句话一煽,张让拂袖泪如雨下,赵忠、郭胜乃至一旁侍立的高望也是眼眶红红的。 卖官鬻爵,说是他们这些宦官贪婪无度,实际上还不是替刘宏收钱? 他们只不过是当个中介赚一笔中介费,而士人也不好直接骂皇帝昏庸,于是将矛头指向了他们这群宦官。 可说到底,哪怕没有他们卖官鬻爵,这些士人想做官还不是得给上面人送钱? 当然,名目自然不是什么贿赂,那叫“用你的钱办你的事”。 否则那四世三公的袁家和杨家又哪来那么多的门生故吏桃李满天下? 只不过他们将送给三公九卿的钱截流,转而流入了天子的内帑,士人便开始怨声载道。 “既然他们弹劾你们贪腐,那你们也可以弹劾他们贪腐!” “孤给你们一个反击的机会,不仅仅是贪腐,还有其他违法乱纪之事,只要查有实据皆可!” “要知道,对于这些士人来说,死不是最令他们恐惧的事情,甚至还能以此夸耀荫及宗族后代,但如果名声臭了,那才是生不如死!” 刘辩的话也让张让几人眼前一亮,从前他们倒是真没想到这块,要收拾谁也都是随便罗织一个罪名。 “老奴明白殿下之意,这就去查!” 三人咬牙切齿,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刘辩大感欣慰,特令高望送送张让、赵忠和郭胜。 而出了宫的几人伸出右手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哪里还有方才的悲伤、感动和群情激愤。 “太子当真是好手段啊。” 张让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一旁赵忠和郭胜也齐齐点头,高望则是看着三人沉默不语。 在皇宫这么个吃人的地方待了几十年,他们也不是刘辩几句话一激就会热血上头的小年轻,只不过是左手衣袖上抹了“胡葱”(洋葱)汁水罢了,以袖拂眼自然泪如雨下。 “珍惜吧,太子殿下对我们这等人已经不错了,给了活命的机会,给了体面和尊重,还给了当刀的机会。” 高望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话虽然不大中听,却也道尽了事实。 “我们本就是宫里的家奴,是天子推出来和士人对抗的刀剑,若是刀剑钝了或者不听话了,换一把就是了。”赵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也看得也很明白。 郭胜自认为与太子相熟,又是何皇后乡党,还是替刘辩说了句话。 “要我说,太子殿下给的这份差事倒是让我安心了不少。” “正是因为我们还能发挥作用,所以太子定然不会背约将我们处置了不是吗?” 其余三人沉默着,嘴上没说,但今日之前心里都是对太子能否将保他们全家性命的承诺兑现下去都是有持过怀疑态度的。哪怕是真把他们都杀了,这宫里想凑上来给太子当刀的宦官也多得是。 “没说的,努力办差吧,也正好出口鸟气。”张让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沧桑随着这口气的吐出也渐渐化作冰冷的寒芒,“他们不想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太子殿下那句话说的在理,士人不怕死,怕的是名声臭了以后生不如死!” “老哥几个已经没退路了,倒不如和他们狠狠斗上一场。” “嘿,咱们不得好死,他们也休想好过!” 张让的眼中掠过一抹嗜血的神色,反正已经断子绝孙了,他们几个要是死了,宗族也得跟着下去。 “尤其是那汝南袁氏,不也是靠着宦官发家!哼,不当人子!吃人饭砸人釜的东西!” 赵忠冷哼一声,汝南袁氏如今是士族领袖,整日对宦官集团喊打喊杀,好像忘记了他们族中那位名叫袁赦的中常侍扶持着他们汝南袁氏,才有了如今四世三公的威名。 过了片刻,当高望回到永安宫的偏殿中向刘辩汇报张让三人已经离去的消息,刘辩批阅着手中的奏疏,头也没抬,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他们看破了?” “禀殿下,他们都是些人老成精的,若是没有这本事,殿下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高望俯身一拜,笑着继续道,“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谁给他们活路,他们就效忠谁。”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殿下是他们唯一的活路,哪怕士人许诺他们活路,条件也不可能比殿下开的更好,即便是比殿下开的条件还好,他们也不敢信。” “奴婢恭喜殿下收得三柄利刃。” 刘辩点了点头,旋即踢了踢桌案下的一个木箱子,里面是一卷卷竹简,都是百官上呈的奏疏。 “拿去中厨,让太官令劈了当柴禾烧吧。” 刘辩揉了揉眉心,这一个个上奏的都是吃饱了撑的,有关实务的奏疏没几卷,其余全是百官请求刘辩诛杀宦官和问询天子身体的。 看着高望弯下腰搬起木箱的身影,刘辩用笔杆子点了点他的肩头,低声道:“阿望,别脏了自己的手,脏活就多交给他们去干。” “你还年轻,又是孤的心腹,你和孤一样是新时代的人,他们不同。” “他们是刀,而你……” 高望回头的一刹那与刘辩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刘辩眼中的真诚。 “你是人!” “孤希望百年后,孤的陵寝旁有你一席之地。” “殿下!”高望的眼圈是真有些红了。 陪葬帝陵! 这是何等荣耀和恩赐! 哪怕太子只是说些漂亮话给他听,也许未来太子会反悔,或是公卿百官坚决反对作罢,但此刻太子话语中蕴含的这份尊重却是实打实的。 而尊重,也是他们这些身体残缺之人最欠缺的。 说到底,宦官贪恋钱、权,不都是为了拿这些换得旁人的尊重吗? 刘辩摆了摆手,颇有些嫌弃地示意高望退下。 “你我君臣就别来这一套了,堂堂男儿落什么眼泪。” 然而就在高望走到殿门口之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语。 “张让多病,汝当勉励之。” 高望的动作顿了顿,旋即眼中精光大盛。 张让多病吗? 事实上张让的身体还算硬朗,没怎么生病,那太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张让是阳嘉二年(公元133年)生人,如今也是过了天命之年的人了。 在这个三十岁便自称老夫的短寿年纪,张让没准真的没几年活头了。 太子这是当真看重我! 殿下的恩情,奴婢此生此世也无法报答啊! (本章完) 第7章 刁难曹孟德 第7章 刁难曹孟德 永安宫中 刘辩了一整个上午来处理奏疏,他是真觉得有些地方郡守是吃饱了撑着的。 大老远的送一卷奏疏过来,结果你猜内容是什么? “陛下无恙否?” “陛下圣人天子,臣今日见祥瑞麒麟现于……” 反正不是莫名其妙问刘宏身体情况的,就是自称看见了祥瑞,然后阿谀奉承刘宏一波。 这他阿母的还圣人天子? 虽说不少也是先人埋的雷,刘宏也的确曾试图挽救一切,但如今的刘宏算哪门子圣人天子? 说实话,从前他以为皇帝批阅奏疏,应当是哪里受灾,哪里有兵乱,哪里收成好这些,无非是听外放臣子们述说各地发生的好事坏事,可你他母的在这没事就问安是想干什么? 刚翻开第一本奏疏的时候,刘辩还寻思问安是不是类似于见面问“吃了么”的打招呼用语,然后再述说正事,结果他们是真敢用文言文写个几百字的长篇废话来感慨天子的圣明并希望天子保重身体啊! 而且这些都是外放的郡守们的奏疏,他们还不知道雒阳发生了何等惊变,也就是说他们并非是来打探天子近况,而是平日里就如此上奏。 一群犬入的东西! “殿下,您昨日曾派人去传议郎曹操入宫,此刻其人已在永安宫外等候一个时辰了。” 刘辩微微愣了愣,他都有些忘记了昨天接管北军兵权后曾令人传曹操今日入宫的事情,结果竟然让曹操在宫外等了一个时辰,旋即瞪向了高望。 高望一脸无辜:“奴婢不敢打搅殿下批阅奏疏。” 不用说,高望肯定是故意使坏的。 曹操的来历,后世也解释不清。 考古学家曾挖掘曹操长辈的墓,提取其骸骨dna与曹参的直系孙子墓中骸骨的dna进行比对,竟然得出是直系后代的结果,但不少史书都将曹操的父亲曹嵩记录成夏侯氏过继到曹氏的孩子,但争议不断成了千古谜团。 可无论曹操是曹家内部过继,还是夏侯氏过继到曹家,这不妨碍曹操名义上的祖父曹腾是位宦官的事实,因此曹操幼年之时不被同龄人所认可。 青年时期的曹操为了融入士人圈子,也举起了声讨宦官的大旗,在担任雒阳北部尉的时候,以五色棒执法,直接打死了蹇硕犯禁夜行的叔叔。 原本这样的行为绝对会得到士人的认可,可曹操忘了自己的一视同仁处置的不光是宦官,还有士族。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只是百姓美好且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连士大夫都不可能与庶民同罪,你曹操怎敢如此处置犯法的士人? 也就是他爹曹嵩是大司农,位列九卿,手中握着钱袋子,他岳父丁宫是光禄大夫,比二千石。 因此无论是宦官集团还是士族集团再怎么不忿也得给曹操的两位爹几分薄面,只能明升暗降将他外放为顿丘令,后来还是因为被堂妹夫濦强侯宋奇牵连罢官免职。 虽说还是借着曹嵩和丁宫的光起复为议郎,但这时候的曹操可以说是个人厌狗弃的存在,就连亲爹都嫌弃他胡闹,也就袁绍、袁术、张邈等几人还能与他继续交往,但那种交往……与其说是朋友之间的来往,不如说是把他当作小弟,是居高临下的友情。 而刘辩,看中的也是这样一个已经被现实教育过的曹操。 至于高望故意刁难曹操,他也理解。 站在高望的角度就是你曹孟德吃人饭不拉人屎,本应该是宦官一系的自己人,结果不帮着自己人就算了,还拿自己人的命来当你讨好士人的献礼。 “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刘辩伸手指向高望,起身走向正殿,“去传曹孟德入殿,再令中厨多送一份午膳来,以太牢宴的规格吧,孤要与曹孟德一同用午膳。” 对于高望,刘辩还是选择了小惩大诫,等一个时辰其实也算是正常情况,曹操又不是什么三公九卿两千石大官,只是个小小议郎。 不过通常等候召见的官员会在一间偏殿内等候,还有茶水和吃食,可高望故意使坏没带着曹操去,曹操担心高望接着使坏也也不好直接自己去。因此高望的所作所为也是在规矩内行事,倒也不算过分。 至于他赐午膳也临时想起。 刘辩自穿越来以后为了身体健壮都是一日三餐,甚至四餐,但即便如此他也感觉到肠胃空空了,平素里一日两餐的旁人这时候怕不是要站在烈日下饿得昏厥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看着他吃吧,索性也就赐曹操一顿午膳了。 既然赐了午膳,不如索性将礼数俱全,毕竟……他也打算刁难曹孟德。 “奴婢领罚,谢殿下隆恩。”高望俯身下拜。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对于他们这些家奴来说,刘辩的惩罚也是恩赐,就算是赐他三尺白绫他都得拜谢。 出了殿门,高望看着在烈日底下早已汗流浃背的曹操,冷淡地传达了刘辩的口谕。 “奉太子口谕,传议郎曹操觐见。” 黝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曹操拍了拍大腿。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也幸亏曹操尚游侠风,自幼习武,否则这一个时辰还真未必站得住。 饶是如此在他迈开腿的时候也不由一阵腿软,此时一只瘦弱的臂膀搀住了他,才没有使曹操在殿门前出洋相。 “曹阿瞒,我不喜欢你这人,明明是曹腾的孙子,却要与士人为伍。”高望扶着曹操,在曹操身旁用着几乎只有二人之间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但太子殿下说你有安天下之才,为了太子殿下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也不会让其他中常侍对你出手。” “站一个时辰是我使了坏没有禀报太子,但也为你挣来与太子共用午膳的机遇,且好好把握吧。” 曹操诧异地看向高望,神色有些莫名,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见高望松开了搀扶自己的手臂,一脸厌弃地挥了挥手。 “瞧这一身的臭汗味,还不得熏着殿下?”高望指向一旁的小宦官道,“你去领曹议郎沐浴,再去令人去曹大司农府上取一套干净衣物来。” 大司农府距离皇宫距离很近,从小官宦出发到取了干净衣物回来也就一刻多钟,曹操的沐浴也就是粗略地过个水然后熏上些熏香去去味,干净的衣服刚取来便即刻更衣入殿觐见。 踏入殿门前,曹操紧张地在殿门前搓着手,捋平了身上官服的褶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压下,一脸肃穆地跟随在高望的身后踏入殿门。 “臣议郎曹操,拜见太子殿下。” 曹操看见坐在御榻上的那道红衣身影,俯身下拜。 “起身吧。” 刘辩虚扶了曹操一把,示意曹操入座。 曹操直起了腰身,忍不住看向了御榻上的太子,却发现太子此刻也正在打量着他。 (本章完) 第8章 事实就该说吗! 第8章 事实就该说吗! 对于曹操,刘辩的心中还是颇多好感的。 前世,年少时因为《三国演义》,他也曾厌恶过这个奸雄,但史书上的曹操却又有些不同。 尽管他还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至少“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这句话,刘辩还是深深认可的。 他阿母的,难不成要把江东杰瑞也算进去? 刘辩前世也是江东子弟,但他对某些江东杰瑞也是打心底里瞧不起! 而此刻这位“英雄”便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刘辩如何能不好奇呢? 史书上的曹操是个皮肤黝黑的小矮子,在刘辩看来曹操也不算多黑,只是相对于娇生惯养的士族子弟是黑了点,不过这个子嘛……似乎还不到七尺。 人们常说七尺男儿,实际上七尺是这个时代正常摄入足够营养后的男子平均身高。 史书上常常会在记载一些名士身高“八尺”、“七尺有余”之类的描述,就像后世说“谈恋爱吗,我180八块腹肌”一样,高于平均身高的身高才是一种特色,若是低于这个数字可能就会为尊者讳了。 而曹操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刘辩这位太子殿下。 也不怪他不好奇,这两日整个雒阳都因为天子突然下发诏书至尚书台册立刘辩为太子并授监国之权而沸腾了,但偏偏这一次宫中传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三公九卿,朝堂两千石级别官员几乎都上书请求觐见刘宏都被拒绝,连皇宫都进不去。 能出入宫禁的,唯有高望和一群不知实情的小宦官。 但这种情况下,刘辩偏偏传唤他入宫,一时之间曹操也不知其中蕴含着什么样的政治信号。 “孟德且坐,孤特令中厨为孟德加了几道菜。” 刘辩伸手示意曹操落座,脸上一副亲和的笑颜。 对于二十八岁的曹操来说,十二岁的刘辩可以说是子侄辈了,但他却丝毫不敢大意。 别说这位是太子殿下了,光是这两日的传闻,就令曹操分毫不敢小觑这样一位十二岁的年轻人。 不多时,一名名内侍宫女便呈上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 慈禧能不能吃上一百零八道菜刘辩不知道,但他这一顿九道菜已经算是一顿相对奢侈的午膳了。 刘辩和曹操的食案上各摆了九道菜,其实这个数量在豪族里都算不得什么,但曹操却是双目瞪大身子也站起了大半。 “太……太牢宴!” 曹操喃喃着,目光中满是震惊。 如果单纯论菜肴的珍贵奢华与否,这顿饭在豪族里也就是稀松平常的一顿,可九道菜全部是由牛、羊、豕所烹饪的。 无论其本身价值几何,单就礼法而言,这是招待贵客的最高规格! “臣何德何能享用太牢宴!” 曹操立马起身走到堂前下跪推辞,无论他是否想要享用这顿太牢宴,但就礼法而言他必须先推辞。 “孟德不必推辞,卿何德何能?” “卿若无德无能,何人算得上有德有能?”刘辩握着象牙箸,箸头轻轻敲击着瓷盘,发出清脆而又有节奏的声响,伴随着刘辩的话语如同一记记钟声在曹操耳旁敲响,“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吾见士多矣,未有若君者!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对上刘辩似笑非笑的表情,曹操心中早已惊骇莫名。 二十八岁的他还不是那个能在遭遇如此境况下能够镇定自若的英雄,甚至是有些双股战战,有一种今日会命丧于此的预感。 “许邵、桥玄,皆是一代名士,被其点评者无不成为了名士。” 刘辩夹了一块水煮牛肉送入口中,清脆的咀嚼声在这针落可闻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但曹操却愈发战栗,仿佛刘辩咀嚼的不是牛肉而是他的骨头。 “天下将乱,这句话孤倒也不否认。不论士与宦,还有西边羌胡,北边匈奴、鲜卑,凉州近些时日也不太平。”“说到太平,还有太平道信徒遍布大汉各个洲部。” 刘辩以象牙箸指向曹操,微笑道:“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孟德啊,能为孤解释解释,什么叫‘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殿下!”曹操以头抢地,内心的防线如同拦截在洪水前的沙堤般彻底崩溃,前所未有的惶恐包围了他。 光是这句话,刘辩将他和何颙两族都族诛了都不为过,百官和士人也挑不出什么借口反对。 “你解释解释,什么他阿母的叫‘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后半句,而是前半句。 汉家将亡? 哪怕这句话是所有人心里都心照不宣认同的观点,但你不能放在明面上讲! 事实就该说吗! 有些事情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到处说! “殿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曹操五内俱焚,但还是觉得太子将他传唤来不至于是要诛他全族,可刘辩却依旧不依不饶,一字一句道。 “什么他阿母的叫‘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曹操无法解释,或者说他无从解释,只能伏在地上,如鸵鸟般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 一旁的内侍宫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殃及池鱼。 高望也是茫然不解,太子数次在他面前提起曹操此人有济世之才,还要赐宴,可这般刁难又是为何? “孟德这是做什么,孤可未曾怪罪孟德,都是何颙奸贼口出狂言,无君无父,禽兽不如!” “此事与孟德何干?” 曹操惊愕地抬起头与刘辩的目光对上,却见他眼中的冰冷和残酷不知何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却是温和的笑意。 这是在敲打他吗? 曹操终归非常人,内心虽然还未完全平复下来,但也不像方才那般方寸大乱。 “不过,虽然何颙此人乃逆贼狂徒,但这识人的本事倒是不差,孤也甚是看好孟德,欲拜孟德为虎贲中郎将。” “但恐此等言论日后被人搬出来指责孟德……”刘辩让高望取一份空白绢帛递给曹操,“孟德便将何颙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曾与孟德偶遇,又是如何说出此等悖逆之语,再在帛书中上表忠心,叱骂几句何颙便好。” “届时若是来日有人上书弹劾孟德,孤便以此帛书上呈父皇。有此帛书,想来孟德定然会安然无恙。” 曹操接过帛书的双手有些颤抖,刘辩话中的意思他听出来了。 有此帛书,他定然会安然无恙,那若是他不写这封帛书,是不是就会有杀生之祸? 而且太子欲拜他为虎贲中郎将? 虎贲中郎将秩比二千石,统领虎贲禁兵一千五百人,主宿卫。 “孟德快些吃吧,今日的午膳可是孤特地嘱咐中厨置办的,孤平日虽不敢说节俭,但若非孟德,今日孤可不会享用如此珍馐。” 见曹操还有些犹豫,刘辩在曹操颤抖的双肩上身上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菜凉了,人说不准也就凉了。” 刘辩指了指曹操食案上那柄用来切肉的小刀。 “孤可不愿大汉失去卿这位安天下的辅弼良臣啊!” 持刀行刺太子,曹孟德,你猜廷尉信孤,还是信你这个里外不是人的家伙? (本章完) 第9章 唯愿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第9章 唯愿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刘辩的话已经十分露骨了,他今天和曹操聊天的内容虽不多,似乎也是在刁难曹操,但许多细节都已经明示他这位太子对于士人并不满意,甚至对何颙这样的名士都表现出了如此厌恶的态度。 但无论如何,眼下他不能与士人决裂。 所以,曹孟德,你知道的太多了! 曹操额头汗如雨下,心中做着挣扎的抉择。 他清楚,太子这封绢帛压根不是简单地要他概述这件事,这完全就是一封首告的检举信! 若是这封书信流入外界,那他曹孟德绝对无法容身于士族。 不……哪怕太子放他安然出宫,他也会因为被太子召见而为人厌弃。 三公九卿的求见都被拒绝了,你曹操是什么货色,居然被太子传唤成了这几日入宫的唯一一人? 但太子给的回报也不可谓不丰厚,虎贲中郎将啊! 虎贲中郎将,秩比二千石! 一下子从比六百石的议郎提升至比两千石! 而且这也绝非简单的官秩等级能判断高下之分的,议郎说白了就是个闲职,“掌顾问应对,无常事”,皇帝不召见你问策你就什么都不是。 虎贲中郎将呢? 主宿卫! 简简单单三个字便高下立判! 值此时局,太子拜他为虎贲中郎将,其重用和信任自不必多言了。 说到底,若非真心看重,太子千金之躯何必亲自算计他这样一位籍籍无名之辈? 想着想着,也不知是不是曹操长时间夹在宦官和士人之间里外不是人,因此对于刘辩这般深厚的信任,竟是在心中替刘辩今日的刁难和算计做起了辩解。 而太子这般举动,倒是也有几分太祖高皇帝的风范,虽然偶尔会折辱臣下,但该给的赏赐却绝不含糊。 久旱逢甘霖,自然无比感激赐予甘露之人的活命之恩,哪怕他事先给了你一巴掌。 试想你灰头土脸被老东家开除又身负竞业协议,却被巨头公司副董事长看中,骂你像个乞丐再扇你一巴掌说你一身灰迷了他的眼,然后掏出一张黑卡扔在你脸上,给你总公司安保部长的职位,配豪车别墅,你是恨他不尊重你吗? 此刻的曹操就是这般心态。 再者即便他心中还念着些士族,全族性命和士族的好感孰重孰轻,他还是有数的。 权衡了利弊之下,曹操也就不再犹豫了。 而且既然决定了,他也就索性将事情做得爽利些,也免得再一次里外不是人。 曹操奋笔疾书,直接按照检举信的叙述方式书写,事无巨细。甚至一封绢帛还写不下又问高望要了一份,并且清楚地写下了书写这份检举信的时间,落下款,还咬破手指画上了押。 “好!好!”刘辩抚掌大笑,对曹操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走到曹操的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用一块帕巾包裹住那根咬破的手指,“孤得孟德,如高祖得平阳懿侯也!” 闻言,曹操脸上的喜色也是愈发浓厚。 平阳懿侯指的是大汉开国名臣,也是曹操的先祖曹参! 太子这是在向他许诺,他的身份将来会由刘辩来洗白,不会让人说他是中常侍曹腾的孙子,而是平阳懿侯曹参后人! “臣定会如先祖那般忠于汉室,不负殿下厚恩!” 曹操的话可以概述为两个字——忠诚! 而这也是刘辩想要的! 这顿拖延了许久的午膳也被二人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刘辩。 这是他收服的第一个历史名人,自然内心无比激动,向来不怎么饮酒的刘辩都饮了几盏金浆(甘蔗酿制的酒,色黄,故称金浆),稚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酡红。 “孤不因册立太子而喜,更不因监国而喜,唯因孟德而喜!” “孤今日即兴赋诗,以赠孟德!”金浆的度数不算高,尽管汉朝早就有了“煮馏”技术,能将酒的度数纯化至二十五度以上,但这杯金浆也就在二十度左右。 不过他这具身体似乎对酒精的抗性并没有多强,七八盏下肚已然有些微醉了,。 “置酒高殿上,孟德从我游。” “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 “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 “阳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讴。” “乐饮过三爵,缓带倾庶羞。” “主称千金寿,宾奉万年酬。” “久要不可忘,薄终义所尤。” “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 “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 “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 也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刘辩将前段时间心中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了出来,按照旋律放声高歌又将这首诗唱了出来,甚至手舞足蹈了起来,尽管舞姿有些不雅,却是十足的“高祖之风”。 而微醺的曹操也渐渐放下了一些规矩和礼法,一手一根象牙箸,附和着刘辩的歌声敲击着碗碟,和歌而奏,甚至随着刘辩一同唱了起来。 本就是爱好诗词歌赋之人,而刘辩又在最后一句诗里鼓励他将来建功立业。 曹操打了个酒嗝,随后借着酒劲,神色肃穆却又心潮澎湃地看向刘辩。 “臣意遂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哈哈哈,征西将军何以容纳孟德之才,孤更希望上面刻着的是‘汉丞相平阳侯曹孟德之墓’!” 刘辩拍着食案笑着,但还不待错愕的曹操回话,酒劲上头的刘辩顿觉脑袋越发晕眩沉重,软趴趴地倒在了食案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看着醉倒在食案上的刘辩,曹操久久不曾言语,直到高望上前扶起刘辩,将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大汉储君背在背上向着寝殿走去的时候,曹操才反应过来。 望着那与他家中长子年岁差不多却要背负起如此一个庞大帝国的少年,曹操缓缓起身,对着那一道逐渐远去的背影俯身行了一礼,长久未曾起身。 有此贤太子! 天佑大汉! (本章完) 第10章 黑锅侠刘宏 第10章 黑锅侠·刘宏 曹操被太子传唤之事本就是整个雒阳城都瞩目的大事件,又是差人回府取衣,又是喝得酩酊大醉回府,尚书台还收到了曹操被拜为虎贲中郎将的旨意。 这种种消息结合在一起,完全坐实了曹操成为了太子之臣这件事。 但曹操拒绝了一切外客的拜访,而大司农曹嵩即便是面对亲近的故交旧吏来问,也只推托不知,而后也推托身体不适闭门谢客,令人不得而知当日宫中发生的事宜。 原任虎贲中郎将为河北名士,廷尉崔烈之子崔均,曹操要上任虎贲中郎将,自然要将崔均调职。 崔均迁陈国相,秩二千石,比起先前的比二千石算是升迁了。 尚书台遣人向宫里问询,按制崔均升任秩二千石的陈国相前需入宫谢恩,但如今宫中这情况……不知太子是否要接见崔均。 刘辩倒是没有拒绝召见了崔均,这几日宫中内侍宫女都换了不少,又节制了北军五校,并以曹操为虎贲中郎将掌控了虎贲军这支皇宫中重要的武装力量,他也不再如此担心接见外臣泄露消息会造成怎样的麻烦了。 也就是他动手的早,等到太平道叛乱,北军、虎贲军、羽林军以及执金吾卫士和城门校尉所属卫戍军就都要被何进和士族所掌控了,那他就不可能有任何话语权了。 真到了那一步,他就得学高贵乡公曹髦了。 不过以这个时代汉室的威望,他若是当真披上太祖高皇帝的甲胄手执赤霄剑驾车亲自上阵,哪怕败了也没人敢杀他。 “殿下,陈国相崔均入宫谢恩。” 刘辩整了整衣袍,点头示意高望传唤崔均。 “臣崔均,拜见太子殿下!” 一袭黑色官服的崔均头戴二梁进贤冠,下衬介帻,一举一动都颇合礼法,远比曹操的礼仪要周到得体。 尽管刘辩不喜士人,但见崔均这般举止也不禁暗暗点头,倒是的确有名士之风。 “起身吧。” 刘辩赐高望坐席后,一脸殷切地对崔均道:“崔卿,可知此番孤为何拜你为陈国相否?” 崔均目不斜视,眉头微蹙,摇了摇头:“臣不知。” 嘴上如此说道,但心中却是觉得太子明知故问。 如今雒阳城谁人不知曹操是太子新贵,一朝登天,把他外放到陈国担任国相还不是给曹操腾位置? 不过对于虎贲中郎将的兵权,百官士人倒是没有太多关注。 虽说虎贲中郎将掌虎贲禁卫一千五百人,但如今的虎贲禁卫早就糜烂了,根本不堪大任。 原因无他,概因虎贲禁卫中,虎贲中郎将、虎贲左、右仆射和左、右陛长等比六百石以上官职全部被刘宏拿来公开售卖了! 多少石的官爵,刘宏便在这个数字后加个百万为价公开售卖! 原本虎贲郎是父死子继,继任者从最末节的从虎贲(秩比二百石)开始做,凭才能和年限资历升职,某方面来说也算是种铁饭碗了,让虎贲郎们不用担心身后之事。 可中高层军职都被士人占据作为一份镀金的履历了,虎贲郎们也早就颓废了,甚至训练也都只是摆个样子。 说句难听的,让一千五百虎贲郎与一千士族家仆交战,谁胜谁负都未可知。 而对崔均来说,从比二千石的虎贲中郎将升迁为二千石的陈国相的的确确是跨过了一个阶级,所以他倒也没有不满。 反正等积累几年的外任资历就可以调到三辅或是三河担任地方长官,不到五旬便可回朝担任九卿,不到六旬便能担任三公,这就是廷尉崔烈为儿子规划的人生,而不出意外这些规划都会成为现实。 “呵呵,如今雒阳应该都在传那曹孟德是幸进之臣,骂孤是为一阉宦之后而枉顾人才吧?” 看着崔均这副模样,刘辩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崔卿且先阅此奏表。” 刘辩让高望将自己桌案上的一封奏表递给崔均,示意崔均先阅览再说。 崔均一脸厌恶地看着高望递来的奏表,伸出衣袖拍了拍奏表上被高望接触过的位置后才翻开奏表。 这是陈国傅的奏表,言说陈王刘宠蓄养私兵,又积强弩数千张,其志恐不在小,让朝廷提防。 汉朝是不禁弩的,刀枪剑戟弓弩除了商贾以外都可以持有,也没有数量规定,允许买卖,只是不允许私藏甲胄,也不允许任何兵器流入异族。 因此陈王刘宠也并没有触犯律法,可这蓄弩数千张是什么概念! 孝武皇帝时期的丞相公孙弘曾说,“十贼彍弩,百吏不敢前。” 而这绝非夸张之语! 见崔均面色数变,又将奏表重新看了两遍才将其放下,刘辩也就不再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天下人皆知廷尉崔公乃忠直之人,孤又闻崔卿有乃父之风,故欲委卿以陈国之事,望卿替孤看好这刘宠。” “曹孟德此人,虽有几分薄才,却远不及崔卿。但若是突然将崔卿升任陈国相,恐刘宠警觉,故而借曹孟德‘幸进’之骂名为卿作掩,崔卿可明白孤之苦心?” 崔均顿时恍然大悟,对于刘辩的话他倒是觉得可信度很高。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太子都直呼刘宠姓名了,这得是多厌恶这位陈王? 这个时代,称呼旁人通常是以表字称呼,若是长辈加以“公”字,同辈或是小辈便直呼表字了,直呼姓名那纯粹是羞辱。 宦官和士人如何争斗,天子依旧是天子,太子也还是太子,都不及刘宠这般有雄才却心怀异志的刘氏诸侯来的威胁大。 尤其是对于士人,刘宠这种有一定实力谋反的诸侯王都是他们忌惮和厌恶的对象。 尽管天子不喜士人,但总归是在棋盘上斗的,但若是来了个强势又颇具武力的新皇帝,直接掀了棋盘怎么办? 原以为太子是为了一碟醋包的饺子,没想到太子竟有此奇智? 而且太子如此重用他这个士人,想来是与当今陛下大不同! “孤再私下给崔卿透个消息,如今的中常侍,只剩下不及一半了,只可惜父皇那边坚持,否则别说剩下一半的中常侍,孤定然连党锢也……” 刘辩眼神中掠过一抹杀意,而这股杀意也令崔均身躯一颤。 他很确定太子的杀意做不得假! “太子甚贤矣!” 崔均俯身下拜,他也是经历过党锢之祸的人,对于宦官自然是深恶痛绝。 而百官们其实也在打算在月初的大朝会上向这位监国太子集体进谏,劝说太子诛杀宦官,解除党锢,没想到太子竟然已经把事情做了大半! 看来他得先通过父亲崔烈之口劝告三公九卿暂缓劝谏,不要对这样一位贤明的太子逼迫太甚。 “太祖高皇帝保佑,天降贤君于大汉,此大汉之幸也!” “行了行了,崔卿可莫要落个‘阿谀’的名头,否则来日又有人诽谤崔卿也是幸进佞臣了。”刘辩执崔均手,这位差一岁便及而立的年轻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快冒出精光了。 崔均此人倒是与寻常士人不同,或者说大部分的士人其实骨子里还是念着汉室的。 只不过由于二元君主制的影响,他们对汉室的忠心远不及对老师和举主的忠心,但对于博陵崔氏可无需什么举主,只是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大汉士人的政治正确就是诛杀宦官,而且已经深入骨髓。 而当刘辩施行的是大汉士人眼中正确的政治,那么尚且年轻又心怀热血的崔均便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也许这位殿下将是一位中兴汉室的贤君明主。 也许还不止是崔均,还会有大量士人会来吃下他投下的饵料。 不过饵料可不能一次喂饱。 无论宦官与士人,喂不饱饵料会把他们逼反,但喂饱了,也同样会把他们逼反。 也幸好,他有一位可以替他背下这口大黑锅的父皇! (本章完) 第11章 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 第11章 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 永安宫中,今日对于刘辩而言又是疲惫且无趣的一天。 已经连续十日了,刘辩除了接见曹操和崔均以外,每日都是按时起床洗漱用早膳,然后去何皇后宫中请安,再去看一眼刘宏的状态,然后大半天都耗在政务上,着实枯燥乏味。 好在今日不同了,他征辟的人已经悉数到齐了。 换马不换人,尚书台将刘辩以刘宏名义下达的征辟令以紧急军报的传递渠道发布,哪怕是最偏远的五原郡和武威郡都在短时间内收到了尚书台传来的征辟诏书。 其实大部分人早就到了雒阳,比如就在渭河畔的阳陵县担任县令的钟繇便是到得最早的,但刘辩没有单独召见任何人,而是让曹操在城外给他们找了间院子居住,避免和外界来往。 直到离雒阳最远贾诩和吕布都到了,刘辩才统一召见众人。 “孤盼诸卿如大旱盼甘霖也!” 看着面前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众人,刘辩的心情从未如此美妙过,连忙呼喊高望摆宴庆贺,一人二十四道菜,不仅是具备三牲的太牢宴,还有诸多鱼虾等珍馐佳肴,宫中御酒更是一坛接着一坛的取来。 汉人善饮,莫说习武的几人,就是钟繇、程昱、贾诩等人在气氛渐佳后也是一盏接着一盏地豪饮。 刘辩离席走到台下一一敬酒,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同时也是再一次与众人相熟一番。 人群中最为高挑雄壮者,莫过于出身五原郡的吕布! 光是见此体态,再愚笨的人也知其有万夫莫敌之勇! 虽然正史不像演义那般描绘过吕布的武勇,但也被赞为“飞将”,仅仅单论辕门射戟之勇力,吕布便能在华夏武将中名列前茅。 而吕布的身侧则是刘备,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也是人群中最同样令人忍不住频频侧目的一位。 尤其是刘备的身后还有两名虎背熊腰之人,一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另一人“身长八尺,燕颔虎须”,却不是豹头环眼的黑莽汉,而是相貌堂堂,颇具威严。 “此备结义兄弟,河东解良人关羽关云长,幽州涿郡张飞张益德,二人颇有勇力。” “皆壮士也!”刘辩抚掌大笑,指向吕布道,“此吾之灌婴也!” 吕布闻言喜不自胜,他本是在五原郡担任骑屯将,骤闻太子征辟还以为是误传,没想到太子居然知他勇武,酒宴上又以灌婴喻之。 其实刘辩本想以英布来夸赞吕布的,但英布有反叛的污点……他是有些担心吕布学习榜样,如同史书上那般两次“灭爸”,因此就换了在楚汉战争中同样起了定海神针效果,骑战无双将项羽追杀到无颜过江东的灌婴为喻。 “云长、益德,吾之周勃、彭越也!” “典壮士真古之恶来!” “哈哈,我遇仲康,如高祖遇樊哙!” “文和乃孤之子房!” “仲德孤之陈平也!” “孤得元常如高祖得萧何也!” “汉升乃天赐李广之于孤乎?” …… 酒宴上刘辩一个个执手夸赞,以古之英杰作比,还不带重复的,给足了众人情绪价值。 就是曹操看着刘辩这夸人的方式,总觉得脑袋有些沉沉的,好像有什么被刘辩抢走了似的。 但曹操也只是觉得有些怪异罢了,并没有多想,更没有嫉妒谁。刘辩考虑得很周到,除了典韦以外都被以大汉开国元勋以及汉武时期的文臣猛将赞誉,既然是同僚自然当同心协力,曹参难道要和周勃、樊哙争斗而不是共定天下? 士者,求名乎?求权乎?求财乎? 如今的刘辩有这个底气更有这份诚意来同时满足他们的三个需求。 求名? 孤直接以古喻今给足你们名望,再令人大肆宣扬,以太子之尊亲自为你们买名! 求权? 北军五校和太子府属官作为过渡够不够? 求财? 孤愿倾尽府库以犒之! 酒过三巡,刘辩向着众人俯身行了一礼,惊得众人连连离席躲开这一礼,并且同样弯下了腰恭恭敬敬回礼。 然而刘辩却不理会众人的惊惶,稚嫩的脸庞红扑扑的,自顾自道:“汉室不宁,父皇昏庸,诸卿可愿与孤一同中兴汉室否?” 子不言父之过! 刘辩此等言行若是传到了外头,即便是他当朝监国太子也少不得一个“不孝”的名头, 但面对这群自己的家臣,刘辩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 虽然没有直言,但却已经是将他囚禁天子揽权摄政的事情坐实。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家臣者,私家之臣属也! 在二元君主制的影响下,家臣将是除了父母妻儿以外最值得信任的人,若是都不信任家臣了,又有谁能信任? 而且刘宏做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得人心了! 刘辩不否认刘宏自从即位以来就是在和外戚、权宦以及士人争权,早年刘宏做得很好,卖官鬻爵也能解释为直接掠夺士人财富。 但就像大怂一样,若是在缴纳岁币换来的停战期修缮武备,那后人只会说大怂是忍辱负重。 可大怂没有。 刘宏也是如此,他还未能履行多少皇帝的责任,便已然被珠玉美人所腐化,彻底堕落。 从士族那里掠夺来的财富并没有全用在治理地方和修缮武备上,而是开始频繁修造宫室,还玩裸泳野战,骄奢淫逸之下,自然是有些臭名昭著了,种种因素之下倒也没有人不识时务地蹦出来指责刘辩。 况且随着御酒一坛一坛下肚,腹中的火辣辣的灼热感早就点燃了众人心头那股忠君爱国的心头火焰。 有些粗野习气的吕布一拍桌案,第一个将陶制的羽觞杯狠狠摔碎在地,发出惊诧众人的清脆爆响声。 吕布走出席位,俯身行礼,神情肃穆。 “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殿下若不弃,布愿……” “永世效忠!” 闻言,刘辩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不由松了口气。 方才刘辩在吕布说出前几个字的时候背后一阵发凉,此刻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你个吕奉先,认主就认主吧,整得跟认义父一样,给孤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这可是吕·人间叫父·灭爸·父愁者·布啊! (本章完) 第12章 刘辩: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第12章 刘辩: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不过也怪不得吕布,实在是刘辩给得太多了! 虽说还未给予实打实的好处,但作为嫡长子,又是大汉监国太子,还是举主,兼具了正统性和举荐之恩! 其实有着多重身份加持的他根本无需做到“三顾茅庐”那般的举动,甚至今日的举止,以他太子的身份论之都算做得太过头了。 如此折节征辟此刻尚于微末之中的众人,此间诚意与厚恩,远胜国士之遇。 他们这些人里,除了出身颍川钟氏的钟繇历任尚书郎、阳陵令但因病致仕,在原本的历史上过段时间就会被司徒袁隗征辟担任廷尉正可以说的上是前途光明以外,其余人早年的仕途岂止一片黑暗足以言说? 年过不惑的贾诩本在武威沉沦隐居不知何为,三十六岁还只是东阿县吏的程昱更谈不上未来可期。 董昭是二十七岁的柏人令,陈琳是二十四岁的盐渎令,孙坚是二十八岁的下邳令,黄忠是三十六岁的县尉,二十七岁的吕布还只是个领五十骑的骑屯长,二十九岁的高顺更只是个什长。 不说是混得极差,也可以说是仕途黯淡了。 还有四个白身的家伙,刘备只是个二十二岁麾下有双红棍关羽、张飞以及上百游侠的混混头子,二十四岁的典韦是父亲早亡的大游侠,二十二岁的许褚为小豪族嫡次子。 此刻若是有人再犹豫的,那就不仅仅是不知恩义那么简单了,而是不识时务! 因此在这火热的气氛下烘托下,其余众人在愣神后也是纷纷自表忠心,随后将羽觞杯于地,相互对视一眼后大笑起来。 不过也有个倒霉的,瞧,酒量最差的陈琳仅仅是打了个酒嗝,表忠心的话慢了一拍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吕布、关张、典韦、许褚等人怒目而视。 就连敦厚朴实且沉默寡言的高顺都面带怒色,那一道道宛如阎王爷投来的死亡凝视惊得陈琳跌坐在地,坛中御酒撒了一身,好不狼狈。 不过这番动静倒是惊得殿外的北军护卫一个个拔刀冲入殿内,那一阵阵杯盏破碎的声响令他们误以为有人行刺太子,引得满堂大笑。 而也就在酒宴上,刘辩趁兴将众人的官职也定了下来。 首先是刘辩最为在意的北军五校,掌握了兵权的他才是大汉的实权太子。 “拜孙坚为屯骑校尉,秩比二千石,督员吏百二十八人,领士七百。” “拜吕布为越骑校尉,秩比二千石,督员吏百二十七人,领士七百。” “拜高顺为步兵校尉,秩比二千石,督吏七十三人,领士七百。” “拜刘备为长水校尉,秩比二千石,督员吏百五十七人,领乌桓胡骑七百三十六人,并以关羽、张飞为胡骑司马,秩千石。” “拜黄忠为射声校尉,秩比二千石,督员吏百二十九人,领士七百。” “望众将操练卒伍,为孤训练出一支强军!若有所需,皆从内帑及太子府库出,但有所求孤无不允之!” 刘辩当场令高望草诏,顺手就拿玉玺盖了大印,而后将诏书亲手交付到几人手中。 这份诏书如今只差经过尚书台就能正式生效,这便是他们不远千里赶来接受太子征辟的缘由之一。 国士待之,国士报之。刘辩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将北军五校托付给这几人,再算上被曹操掌控的虎贲禁卫,近六千劲旅掌控在手中的刘辩也终于可以真真正正地睡一个踏实的安稳觉了。 随后,刘辩又将拜了一众太子府属官。 “拜贾诩为太子家令,秩千石,主仓谷饮食。” “拜程昱为太子率更令,秩千石,主太子庶子、舍人值宿事。” “拜董昭为太子仆,秩千石,主太子车马。” “拜钟繇为太子中庶子,秩六百石,为太子侍从官。” “拜陈琳为太子洗马,秩比六百石,为太子出行前导。” “拜典韦为太子中盾,秩四百石,掌太子宫周围徼巡之事。” “拜许褚为太子卫率,秩四百石,主门卫。” 别看太子府属官的俸禄和等级比不上北军五校的校尉,可在太子监国的情况下,这份实权可远不止明面上的那般,可谓位卑而权重。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再一次亲手将一封封诏书交付到这些将来的太子府属官手中,刘辩再次俯身一拜。 “自此以后,望诸卿与孤同心协力,中兴大汉!” 又是一阵推杯换盏,翌日的刘辩已经记不起昨天怎么回到的寝殿,更是难得地赖了个床。 打了个哈欠后刘辩换了一边侧着,重新进入了梦乡,甚至一觉睡到了午后。 他也能够真正享受一回一觉睡到下午醒了! 如今雒阳城绝大多数兵马都落入了刘辩的手中,他未设置北军中候及员吏的八人,因此北军五校将吏四千一百四十九人,再算上虎贲中郎将曹操的虎贲禁卫一千五百人。 卫尉一职自从光和四年(公元181年)之时,卫尉许彧取代刘宽担任太尉后就一直掌握在刘宏手中未曾任命。 而卫尉手中也握有一支兵马,卫尉麾下卫士六十人,南宫卫士五百三十七人,北宫卫士四百七十人,左右都候卫士共七百九十九人,七宫门司马卫士共六百三十九人,共计二千五百零六人。 加之赵忠的亲弟弟赵延所担任的城门校尉,掌雒阳城门十二所共计兵力三千余众。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这位大汉太子掌控的雒阳兵马人数已达一万一千余众,而且超三成为脱产的劲卒! 尚未直接掌控的,仅剩下羽林中郎将麾下的一百二十八名羽林郎和羽林左右监领的羽林左右骑一千八百人,以及负责缉盗和维护治安的执金吾缇骑二百人,持戟五百二十人。 有此雄军,即便是全雒阳的士族都拿出城内私兵和他翻脸,刘辩都有一战而克之的必胜信心。 若非还有一场席卷天下的叛乱,刘辩都想对士族来一句“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了。 (本章完) 第13章 许褚:主忧臣辱,主辱则臣死! 第13章 许褚:主忧臣辱,主辱则臣死! 长秋宫外,刘辩坐着太子车驾从永安宫驶来。 太子洗马陈琳先一步策马来到长秋宫门前为刘辩通传,防止有人不开眼拦下刘辩的车驾。 太子洗马一职,名义上说是为太子在前导威仪,实质上更类似于谒者,还附带侍中的问策职责。 当然了,以如今刘辩在皇宫中的威势和权力,又怎会有人敢拦他的车驾呢? 不多时陈琳便回到了太子车驾的队伍中,与掀开车帘的刘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刘辩了然,放下了车帘,车驾缓缓驶过长秋宫门,经过俯身行礼的宫门司马身旁。 陈琳这个太子洗马还有一个职责,那就是作为他的斥候为他探路。若是宫中设伏,那他就要第一时间提醒刘辩,二人也约定过一些手势和暗语。 无奈,宫中这些设伏的把戏在后汉用得太多了,几位外戚大将军都是死于此。 即便大长秋赵忠是他的人,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不想步了那些人的后尘,也不想像后世易溶于水的明朝皇帝那样,所以必须加强警惕心。 同时,刘辩给各宫的内侍、宫女的福利也不可谓不厚。 包括少府那边,只要别做得过火,刘辩也对他们的贪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前看历史,刘辩只觉得古代的封建帝王何其愚蠢,连一个鸡蛋都能被负责买办的官员贪污那么多钱,可如今当了监国太子,却也明白了背后的门道。 作为一名下属,你月薪两千没五险一金,还得抛下尊严,那你肯定恨不得老板赶紧出门被车撞死。可如果你月薪几十万,那你绝对给他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祈祷他长命百岁,谁想害他就是断自己的财路! 内侍、宫女是如此,少府也是如此。 否则为何历史上的郭胜和潘隐二人会去给何进透露消息帮他躲过了第一次宦官伏杀? 真就是一句“有旧交”或是乡党之情能够让他们冒着背叛阶级如此大的风险去搭救何进? 行至长秋宫中,下了马车,刘辩刚入殿便瞧见一名头戴二梁进贤冠,下衬介帻的中年人与何皇后相谈甚欢,笑声不断。 “太子殿下至!” 陈琳在刘辩踏入殿门前一刻便出声为刘辩的到来唱声,却不见那中年人起身相迎,不由面色一冷。 刘辩向陈琳暗暗摇头,心中虽恼,却没有立即发作。 “我儿来了。” 何皇后笑意盈盈地起身,还不等刘辩行礼便已经近了身。 “儿拜见母后。” 刘辩连忙行礼问安,何皇后宠爱他,但他不能失了为人子之礼。 恃宠而骄,时日久了即便是母子之间也是会出现嫌隙的。 “今日又没有外人,辩儿何需在意这虚礼。” 何皇后言语上似乎不喜刘辩的虚礼,但目光却是瞥向身后的中年人,柳眉微挑,朱唇也弯起一抹俏丽的弧度,好像在说你瞧瞧我的儿子多孝顺,哪怕当了监国太子依旧对我这个母亲毕恭毕敬。 “辩儿,来见过你大舅父。”何皇后拉着刘辩的手,为他介绍起了这名身穿文官袍服的中年人,“他如今兼着河南尹、将作大匠和侍中的职位,以后啊你大舅父定然会好好辅佐你当稳这个太子,你们甥舅俩可一定要团结一心。” 刘辩没有说话,而是偏过头看向了何进。 如今的何进尽管是一身文官袍服,但体态雄壮魁梧,毕竟是出身屠户之家,从小食肉无数,这体魄也非常人能及。 只是何遂高,孤在等你向我这位太子行礼,你在等什么? 母后都主动上前相迎,你坐在那里想干什么? 而且孤站着,你还敢坐着,怎么,等着孤向你行礼不成? 刘辩双目微眯,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这位大舅父的印象非常不好。 然而刘辩没有说什么,可他身后的许褚是无法容忍何进如此失礼,怒目圆睁瞪向何进,断喝道:“匹夫,安敢不向太子见礼耶!” 许褚声若惊雷,将何皇后吓得容失色,自幼习武弓马娴熟的何进也在这一声断喝之下有些失神。“放肆,许仲康安敢如此无礼,都吓到孤的母后了!” 刘辩狠狠瞪了许褚一眼,出言叱责,却也只是说许褚错在不该吓到何皇后,而后安抚起了自家母后。 不过何皇后虽然有些恼怒许褚如此举动,但眼中却更多还是欣赏。 一个忠心且悍勇的护卫对于刘辩的人身安全实在是太重要了,此人虎背熊腰定然是一员猛将,眼中也只有太子没有旁人,如此忠勇之人她反倒是不舍得斥责。 但也就是许褚是刘辩的太子卫率了,若换作旁人的护卫,哪怕是她自己或者何进的护卫,她也会让人将这无礼之人拖出去杖杀,可谁让这是保护他儿子的护卫呢? “皇后恕罪,是臣失礼。”许褚认认真真地向何皇后行了一礼,语气真诚,但紧接着话锋一转再次瞪向何进,神色凶戾,“臣接受太子的训斥,也愿意领罚,但臣还是要说!” “太子是君,何河南是臣,太子与何河南是甥舅更是君臣,臣安敢不向君行礼!” “主忧臣辱,主辱……则臣死!” 许褚按着腰间佩剑看向何进,突然向前走了两步,大有拔剑欲斩,让何进明白何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架势。 刘辩心中大喜,许仲康这家伙难怪能被曹操如此信任,历经曹操、曹丕和曹叡三代而荣宠不衰,始终担任武卫将军执掌宫中宿卫。 光是忠心可无法深受曹魏三代君王信任和荣宠的。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看似是个无知莽夫,实际上的许褚心眼子可未必比那些文人儒士少,直接充当嘴替说出了他不方便说的话。 而且那一句“主忧臣辱,主辱则臣死”也堵死了何皇后和何进的发难机会,哪怕再不满也得认同许褚是忠心太子才如此无状。 事做了,还能不留人话柄,这许仲康着实是个妙人! 不过刘辩心中虽对许褚的言行大加赞赏,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 “放肆!此处安有你一个小小的太子卫率开口的资格!给孤滚出去领十军棍!” “滚!” 刘辩“大怒”,怒斥许褚将他赶了出去,同时对着陈琳暗暗比了个手势。 陈琳会意,跟着“愤愤不平”的许褚走了出去。 何皇后身旁的刘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怒气犹未尽似的,猛地回头看向何进道:“大舅父勿怪,此人不喜读书不识礼数,若非看在此人有几分勇武的份上……” “孤已经惩处了他,大舅父可莫要因为一个小小卫率和孤计较啊。” “这莽夫,纵然不喜读书也当知,即便是黔首家中,外甥也当主动向舅父主动行礼,居然离间我甥舅之情,当真愚蠢!” 刚开始,何进被许褚如此当众怒吼是十分愤怒的,又见刘辩如此果断地惩处下属,还对他如此解释,也觉得这个外甥是明事理辨亲疏的。 可说着说着,总觉得刘辩话里有话。 而何皇后却是早就听明白了,能在后宫中角逐成为皇后的女人,她只是不想和自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耍心计,而不是没有心计。 自家儿子说的哪里是那个名叫许褚的太子卫率,分明是在点何进啊。 不喜读书,有几分武力才被任用,这不都是何进的特点吗? 至于最后那句,什么叫即便是黔首家中,黔首家中情形又如何能与皇家相提并论? 虽然那个许仲康举止冒失无状,但说得话却不无道理。 太子是君,你是臣,你个臣子不主动拜见太子是什么道理? 慢慢的,何进也逐渐回过味来了,面色难看地看了刘辩一眼,随后缓缓行礼道:“臣何进拜见太子。” “诶!”刘辩连忙扶着何进,仿佛是在阻止何进继续行礼,但手中却没有发半分力来阻止何进的动作,“大舅父莫要如此多礼。” (本章完) 第14章 相看两厌的何进与何苗 第14章 相看两厌的何进与何苗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法如何可违,大兄总不能像方才那不读书的莽夫一般无礼吧?” 就在刘辩刚扶起何进之时,另一道突兀中带着几分讥讽之意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伴随而来的一道大步流星的身影。 “臣何苗,拜见皇后,拜见太子。” 刘辩定睛看去,却见来人身穿绯色袍服,头戴戴虎贲冠,两根白色鶡尾高高立起,顿时了然。 “二舅父,奉车都尉一职可清闲乎?” “自然是清闲,这还得感谢太子殿下,臣这几日悠然自得,还新纳了位美人呢!” 刘辩笑着与何苗打起了招呼,甥舅关系显然要比与何进的关系要融洽多了。 虽然二人初次谋面,但何苗的奉车都尉官职却是刘辩任命的。 自从何皇后被封为皇后,何家自然也鸡犬升天,何进担任河南尹、将作大匠领侍中,何苗也当上了比二千石的越骑校尉。 然而何苗这人没什么野心,不想进取,就连军中事务都是丢给越骑校尉丞操办,自己倒是当了个悠闲的甩手掌柜。 不过何苗也并非什么事都不管,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明白天子封他为越骑校尉便是为天子牢牢抓住兵权的。 因此平日里潇洒自在之时也会带上军中将校,逢年过节哪怕是底层的小卒也都能得到几袋粮食。 这也是刘辩当初要掌控北军五校之时带上了何皇后的重要原因。 而为了彻底执掌北军五校并提升其战力,刘辩自然也不会容许何苗继续在这个位置上混下去了。 但调整自家舅舅的职位,自然还是要和何皇后打声招呼的,何皇后也索性遣人去问何苗是想要武职还是文职,是清闲还是有实权。 何苗对于职位调整全无半分异议,并表示他早有意主动请辞,至于新岗位也无所谓文武职,只要清闲便好。 何苗如此懂事,刘辩也投桃报李,何况还是自家舅父,于是拜其为奉车都尉,比二千石,掌御乘舆车,不可谓不清闲,却又不失尊贵。 说起来,何家四兄妹的关系其实也是略有些复杂的。 何苗与何进、何皇后以及嫁给张让养子张奉的何小妹三人并非同一个爹,而是何皇后母亲舞阳君和第一任丈夫朱氏的儿子,本名朱苗。 朱氏病逝后,舞阳君改嫁何进之父何真,生下了何皇后与何小妹。 也就是说,何进与何苗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何进与何皇后、何小妹是同父不同母的兄妹,何苗与何皇后、何小妹是同母不同父的兄妹。 朱苗是随着舞阳君的改嫁一同进入了何家,看在舞阳君的面子上,何真也接纳了这个继子,朱苗也很识相地主动改朱姓为何姓。 但何进却始终瞧不上何苗,打小便与他不睦,时常借着身份欺侮他,哪怕如今双方都已经不惑之年了,何进还是时常在公开场合羞辱何苗,以至于两人的矛盾愈演愈烈,一见面就掐了起来。 “你这个假子!” 何进面对何苗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直接以“假子”唤之。 假子是指夫的前妻之子或妻的前夫之子,但这个词不会在口头语中使用,即便真的是假子,不愿称兄道弟,也往往以表字唤之,除非是羞辱他人。 如今当着何皇后和与他的面,这两位都直接开撕了,可见他们关系究竟有多么恶劣。 “好了,在本宫和太子面前尔等也要如此争吵?再吵就滚回南阳老家去!”何皇后柳眉微蹙,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愠怒的红色,直接摆出了皇后的身份训斥二人。 就情理上而言,何皇后与何小妹都是偏向何苗这个同母兄长的。 在何皇后入宫前,何进对何皇后与何小妹的态度也只能说一般,而母亲舞阳君向来知晓何苗在何府的艰难,因此希望兄妹三人相互帮衬,何皇后自然就在感情上偏向了何苗。 而且明明是得到了宦官的帮助才有了今日何家盛况,连已故多年的父亲何真都被刘宏追封为车骑将军、舞阳宣德侯,结果何进过河拆桥去和士人结盟了,完全背弃了刘宏重用他来制衡士人的安排。 以至于何皇后一度在宫中颇为尴尬,对此无论是何苗、何小妹,哪怕是舞阳君都颇有微词。 但情感上再偏向何苗,毕竟这一次的矛盾还是何苗挑事。 哪怕何苗说的有理,是在为他的辩儿巩固权威。 而眼见何皇后都自称本宫了,何进与何苗自然也不好再继续争斗下去了,纷纷向何皇后与刘辩告罪。 见二人熄火,何皇后也重新以何家人的身份调和二人的矛盾:“二兄,不要老是顶撞大兄,大兄你也是,都是一家人,长兄为父你也当包容一下二兄,何必与他计较呢?” 何皇后向来都是如此,知道何进好面子,所以把过错在名义上推给何苗,给足了台阶,但何进往往都只是口头答应罢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行了,今日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一是让辩儿与你们这两位舅父相认,希望你们日后好好帮衬自家外甥,二来……”何皇后偏过头看向刘辩,握住刘辩的手柔声道,“我儿也当重用你两位舅父啊。” 刘辩一愣,旋即明白了何皇后的意思 给何进与何苗加官进爵呗。 而且按照两汉的外戚官爵,何进当为大将军! 呵,不考核才能,不依据功绩,就因为他是外戚所以他就能一飞冲天当上那个位在丞相、三公之上的大将军! 不过,外戚的权力来源于皇帝,实际上宦官和外戚没什么区别,都是皇帝的掌中刀,无非是挨一刀和挨千刀的区别。 两汉外戚的结局,往往都是新皇令他的新外戚踩着先皇的旧外戚的尸体上位。 从前汉开国的吕氏一直到如今的何氏,两汉多少外戚最终却几乎没有能平稳落地的,尤其是在那些个非正常继位的皇帝手里,旧外戚根本别想落个好。 何进也不是蠢人,他知道要想摆脱这样的命运,就必须让南阳何氏从外戚豪族逐渐转变为士族,因此试图从皇帝的掌中刀转变为执刀人,向汝南袁氏为首的今文学派士族靠拢。 刘宏对何皇后的厌恶,也由此加剧,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但何进也不是太在意,反正他外甥是嫡长子,又有今文学派士族在背后撑腰。 古文学派士族即便与他们敌对也不可能去反对嫡长子继承制,因此刘宏除了立刘辩为太子以外别无选择,无非就是他们要几次请立太子才能使刘宏册立刘辩为他太子的区别。 结果你何遂高瞅见孤自个儿就成事了,不仅被册立为太子,还掌握了监国大权软禁了天子,没出力,也不纳投名状,就连态度都没有摆端正,如此还想来分一杯羹? 这犬入的南阳屠户! 刘辩没有反驳何皇后,只是低垂着眸子晃动着羽觞杯中的蒲桃酒,看着杯中旋转的如鲜血般妖艳诡异的红色酒液。 “儿知晓,血浓于水,想来两位舅父都明白该帮谁,儿也明白该重用谁的。” 见刘辩如此言语,何皇后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脸上的笑容愈盛。 (本章完) 第15章 秦之锐士,不可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当汤武之仁义? 第15章 秦之锐士,不可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当汤武之仁义? 北宫校场上,今日北军五校将士的训练热情十分高涨。 战鼓声隆隆作响,北军这五校兵马的校尉们厉声呵斥,各部士卒喊声如雷。 即便在刘辩印象中应该是仁厚宽弘的刘备都披着一身甲胄,手持一根一丈长的木枪时不时抽打在动作不够标准或是偷奸耍滑没使劲的士卒身上。 “跑起来!战马不跑起来如何有冲击力!” “混账东西这也能刺歪!” “你阿母的,晚上和婆娘睡觉时怎么不捅歪了?” 作为长水司马的关羽与刘备差不多,也不知是酷暑难挡还是对麾下士卒不满意,本就通红的脸庞愈发红了。 张飞更是暴戾,手持马鞭当众鞭挞士卒。 不过刘辩并没有阻止二人。 长水校尉之名由来是归附后驻扎于长水乡、宣曲乡的两个匈奴部族,原本长水校尉麾下是有长水胡骑与宣曲胡骑二部,如今却是徒有其名。 如今的长水校尉部全都是归附后的乌桓部族中征召的乌桓胡骑,但即便是归附了,草原上崇拜强者的心理却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若将校一味施恩,那乌桓胡骑也未必会听从约束,但若是展示自身力量后以力服人,他们反而会如臂指使。 听说刘关张三兄弟四日前刚赴任之时,这些个乌桓胡骑见三人年轻,除了关羽面赤以外,刘备与张飞都让这些乌桓人以为是白面书生,压根瞧不上这所谓的校尉和司马。 然后关羽和张飞就分别展示了自己的肌肉,关羽挑了乌桓胡骑中最骁勇的六人,以木枪骑战,一对一连挑六人,而且每个人都撑不到三合。 张飞就更简单了,直接随机选了一什,以一敌十正面将所有人挑落马下。 当关张展示勇武后,大部分人都心服口服了,但还是有少数刺头不服,试图挑战刘备。 然后就被袍泽点醒。 咋滴,活腻歪了? 人家二弟、三弟都这么猛了,你是活腻歪了去挑战能折服这俩狠人的大哥? 不过刘备也不是纯粹以武力来执掌军队,只要不是训练的时候,刘备还是表现得颇为仁善的,时常进入军帐来探望训练中受伤的士卒,因此整支长水校尉部便彻底对刘关张三兄弟心服口服。 至于其他几部也大差不差,恩威并施方能领兵。 唯一不同的训练内容,黄忠所领射声校尉部的训练科目以射术为主,而作为北军五校中唯一一支重甲步兵,步兵校尉部的训练就显得有些残酷了。 甲士们身披重甲,手持木刀、木枪,依据两名步兵司马的指挥厮杀,两支人流撞在了一起,最前排的甲士顿时人仰马翻。 不过这些士卒们却没有什么怨言。 北军五校的士卒不是来自六郡良家子,就是三河良家子。 何谓良家子? 良家子在大汉是一种特殊阶层,是指不在七科谪内者或非医、巫、商贾、百工之子女,且从事正当职业并拥有一定资产遵循伦理纲常的人。 而朝堂募兵,首选六郡良家子。 六郡者,天水、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也。 这六郡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时常面对袭扰劫掠的异族,故而百姓尚武民风好战,而良家子吃喝不愁自幼皆习武,善骑射,因此成为了大汉选兵择将的重要来源。朝堂会给予六郡良家子优待,如减免税福登,优先纳六郡良家女子选秀等,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世家豪门选择以钱雇佣六郡良家子代替自己服役。 其次则是三河良家子。 三河者,河南、河东、河内。 三河地靠京畿,农业发达,经济繁荣,三河良家子的家境远比六郡良家子要优渥,弓马娴熟,大汉闻名于世的三河骑兵也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 而且北军五校的士卒是募兵制之下有日常薪俸的职业士兵,家中免徭役,立功有赏赐,而非那些被征召待服役期满就可回家的农兵。 征兵制征召的农兵想的都是早点熬过服役期,然后返乡继续种田,有几人会愿意在战场上受伤甚至丢掉自己的性命? 而募兵制之下的职业士兵则不同,他们想的却是靠手中的刀剑立下战功,杀出个前程功名。 如果没有进取心,那就只能在小卒的位置上战死或是干到再也拿不动兵器,归家养老。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又一次看见了太子的青色伞盖! 今日太子亲临校场检阅北军操练! 作为想要出人头地的全职士兵,没有人不希望像他们的校尉那样被太子看重而后一飞冲天! 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汗臭味,听着回荡在校场上的士卒喊杀声,养尊处优的刘辩丝毫没有觉得不适,反而久久不愿离去,甚至接见了在军中操演比武时脱颖而出的一些士卒,并夸赞了几句。 “都是大汉的好儿郎啊!” “今日孤很欣慰,大汉有二三子,是大汉之幸!”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辩丝毫没有吝啬褒美之辞,哪怕身后的太子中庶子钟繇都小声提醒他夸得有些过火了,但刘辩看着台下欢呼沸腾的北军五校士卒,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刘辩大手一挥,赏! “孤意,赐五百万钱以犒北军军士!” 钟繇看了看四周,见士卒们并没有听清刘辩的话,连忙低声道:“殿下不可!士卒骁勇固然可喜,但募兵制之下,他们本就该努力操练,而后报效朝廷。” 钟繇的思维是大汉典型士人的思维,士兵既然拿了皇帝给的工钱,家里人也免了劳役,那就应该努力操练报效天子,这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罢了。 而且北军五校既然是朝廷的兵,如今太子监国,太子又何必来此笼络北军士卒之心? 将来若有战事,自当是太子有令,北军义无反顾从之。 甚至他还觉得,不该在无功的情况下便赏赐北军。 那是暴秦的做法! 暴秦以利益驱使士卒而不以仁义驱使士卒,最终还不是闹了个狼烟遍地分崩离析的下场? 相反我大汉是仁义之师,故而能剪灭暴秦,还天下以朗朗乾坤! 甚至钟繇还搬出了荀子的话来劝谏刘辩。 “荀卿曾言‘故齐之技击,不可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敌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当汤武之仁义’。若太子兴仁义之师,则天下无敌,何须赏赐?” 刘辩忍不住捂着脑袋叹了口气,后汉士人的教育太过扭曲了,以至于还未经战乱的钟繇都产生了如此扭曲的思想。 整个后汉的士人观念就是,士兵都是无知之人,若是以利益驱驰,则会变成贪婪无度且不知恩义之人,谁有钱就会听谁的,所以为了避免士卒思想和信念不够不坚定,赏赐就不发了,只要行仁义,士卒就能无往不利! 因此钱财就不要赏赐给他们这些臭丘八了,通通赏赐给我们士人就好! 换一种更为的通俗的说法就是董事长您别把奖金发给那群牛马社畜啊,给我们这些每天给他们布置任务的领导层就好,那群牛马社畜只需要你的鸡汤和pua就能很听话。 如果有人不听话,那一定是他心术不正,你把他们开了找一群更听话的尤其是刚毕业的牛马就好。 (本章完) 第16章 太子万年! 第16章 太子万年! 后汉的士人将这个观点也灌输给了后汉的皇帝们,也因此整个后汉皇帝们几乎没几个去检阅过自己的禁军,以至于北军沦落为外戚、士人和宦官争夺政权的武器。 况且封建时代的军队,哪有能靠行仁义便天下无敌的军队? 若是桓文的军队当真碰上秦锐士试试? 即便是齐桓公,也是延续了祖父齐庄公“为勇爵”的国策,为作战勇猛的士卒封爵,斩首一级可获八金之赏赐,晋文公更是强调“军伐有赏”,将军功赏赐范围扩散至了下层的农兵甚至是奴隶身上。 在这些片面且极度扭曲的错误思想引导下,后汉的皇帝和士人们愈发轻视了这个问题,使得后汉的北军战斗力愈发低下。 而北军士卒也逐渐明白了自己无出头之日的事实。 既然老子拼了命厮杀都得不到赏赐,那就吃他娘,喝他娘,董卓来了不纳粮! 董卓入雒阳后靠着赏赐轻而易举地将由北军改编而来的西园八校收入囊中,依靠赏赐将之转变为效忠自己的军队。 所以靠仁义驱使的军队天下无敌了吗,忠心朝廷了吗? 并没有! 而优厚的待遇难道和以仁义驱使军士冲突吗? 非要让人吃不饱,穿不暖,在艰苦的条件下作战才能让军队百战百胜? 这叫没苦硬吃! 不过犹豫再三后,刘辩只能转过身对钟繇道:“元常言之有理!” “孤决定多赏赐北军一百万钱。” “另外,改善北军饮食,提高对因年老和伤病而退伍以及战死的士卒抚恤待遇。” 刘辩深知,自己肚子里这几斤墨水要和钟繇这等饱学之士辨经,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前世那点墨水,在几个朋友喝了酒以后吹吹牛皮妄谈国家大事还行,真跟专业人士辩论,且不说占不占理,就这一世刘辩仅仅通过几本启蒙读物识字的文化水平去和随口便是引经据典的钟繇辩论纯属是自讨没趣。 若非刘辩是太子,他估摸着钟繇能把他怼哭! 可他是太子,他既是选手,又是裁判,哪怕他一步不动,胜利的标准也是他说了算。 即便他错了,也自有大儒为他辨经! “元常,孤的要求不高,不奢求天下无敌的仁义之师,只要能战胜‘武卒’的锐士便心满意足了。” “若是仁义之师当真是天下无敌,何来昔日‘白登山之围’?” “元常岂不闻‘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此事到此为止,孤意已决。” 刘辩直接利用他的强权通过了对北军士卒赏赐的决定,反正钱从太子府库出,也不需要经过尚书台。 六百万钱的赏赐少吗? 如今的北军五校共计四千一百四十九人,六百万钱也就意味着至少底层士兵手里能分到一千钱左右,绝对算得上重赏了。 这几日粟米的价格大约是一百二十五钱一石,也就是说这钱能买八石的粟米。 如果是战时,一个士兵为了保持战斗力,一个月就要吃掉将近一石粟米。 可放在一个寻常的三口之家,一家一个月也就吃一石粟米。 一千钱能让一个寻常三口之家吃八个月! 但六百万钱真的多吗? 曹嵩给曹操买了个小小的议郎官职,就缴纳了六百万钱进入刘宏的内帑。 真是讽刺啊,这些满嘴仁义的士人什么时候也来体验体验被仁义驱使而无需利益驱使的待遇,怎么道理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变了?到了汉末天下大乱诸侯割据的时候,这些昔日的士人自己成为了一方割据诸侯之时,又表示要厚待军士方能克成一统。 钟繇无奈,虽说太子颇为贤明,但也继承了天子的执拗性格。 如此情形下,劝谏只会适得其反。 钟繇有自己的坚持,但这不意味着会去触这个霉头。 触这个霉头的,不是蠢货,就是脏心烂肺之人,妄图拿刘辩这个太子作为垫脚石为自己的“忠直”买名。 因此钟繇也就任由刘辩遣人宣布了赏赐的事情,不再劝阻。 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有些动摇,只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观念让他一时半会还无法让他的思想立即转过这个弯来。 “文和,这些事交给你落实了,孤可是把太子府的府库全部都交到你这个家令手上了,务必保证将每一份赏赐都毫无克扣地送到每个人的手中,否则孤拿你是问!” “改善北军士卒待遇的事宜,你负责和五部校尉讨论后拿出个章程给孤。” “唯!”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贾诩欣然领命,相比于传统大汉士人,贾诩这个凉州士人就显得“叛逆”多了,也远比钟繇这等传统士人要更加重视军队问题。 随后,贾诩便将这个消息通过孙坚、吕布、高顺、刘备和黄忠告知全军。 财帛动人心,白得的赏赐自然也令人激动。 君无戏言,太子也是君。 因此尽管赏赐还未下发,待遇也还在商榷之中,但北军的军士们纷纷欢呼雀跃了起来。 而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声“太子万年”即便是在校场上欢呼雀跃的声响中格外显眼。 长水校尉部中,刘备瞪了一眼身后的张飞,张飞缩了缩脑袋悻悻地看着自家大哥。 作为北军的一份子,得了太子赏赐和改善待遇的许诺,他就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却忘记了台上的那位只是太子,还不是天子。 可喊都喊了,覆水难收,只能希望太子没听见吧。 但随着张飞的那一声“太子万年”,渐渐的,加入呼喊的军士数量越来越多。 孙坚、吕布、高顺、黄忠四人也是诧异不已,相处多日他们如何听不出张飞的大嗓门,还以为是张飞刻意为之,心里还暗暗怪罪“这刘玄德也忒不仗义了,有这种机会竟然吃独食不叫上自己”,于是也纷纷带头呼喊起了“万年”。 “太子万年!” “太子万年!” “太子万年!” 最终,这四千余众的北军将士纷纷齐呼万年,声如惊涛拍岸,又似晴空霹雳,呼号声传遍了整座皇宫,甚至是传出宫去,尚书台震动,三公府震动,雒阳士人悉闻之,莫不惊骇。 (本章完) 第17章 大汉的朝堂自此翻开了新的篇章! 第17章 大汉的朝堂自此翻开了新的篇章! 仲夏,五月初一 经过十余日的等待,终于到了百官期盼的初一大朝会之时。 前汉之时,精力旺盛的孝武皇帝五日一朝。 而到了后汉之初,由于尚书台等内朝官员巩固了皇权,三公也成了摆设无法制约皇帝的权力,故而大朝会便被改为了一个月一次,到了和帝之时甚至一个月一次的大朝会都被取消。 刘宏即位后,恢复了大朝会一月一次的制度,在每月的初一举行。 而作为刘辩被册立为太子后的首次大朝会,刘辩也是穿上了太子的衮服在百官前露个脸。 九旒冕,九章衮衣,玄衣纁裳。 其青而黑者即玄也,天之色。 其黄而赤者即纁也,地之色。 何皇后贴心地为儿子整理着服饰,不放过一丝褶皱,而后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生出来的崽,眉眼弯弯,本就艳丽的娇颜上尽是柔和的笑意。 “我儿俊美,哪怕不是太子,求亲的官宦人家恐怕也要从长秋宫的殿门排到宫门外了。” 刘辩在样貌上没怎么继承刘宏的基因,反倒是更多继承了何皇后的基因,尤其是那双凌厉的丹凤眼。 而与之相反的是刘协那与刘宏极为相似的面容,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为过。 也许这也是其中一个刘宏更偏爱刘协而不喜他的缘故吧。 但何皇后却很高兴儿子长得像她,否则难道要像这个瞎了眼的狗男人? 何皇后斜睨了她心里暗骂的“狗男人”一眼,连连打着哈欠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若非服饰不同,这气质、这相貌,他的儿子倒是比这昏君更像是位皇帝。 刘宏也注意到了何皇后那嫌弃的眼神,但也无所谓了。 也不知该说他心态好呢,还是没心没肺。 刚被软禁的时候还愤愤不满,整日的竖子、孽子,甚至连“犬入的”这些腌臜话都骂了出来,也在语言上与何皇后行了不知多少次周公之礼。 但刘辩不和这昏君计较,继续锦衣玉食地伺候着。 反正刘宏的内帑、董太后的私库以及那位傅母程夫人的府库都被他一锅端了,从其中拿出一部分来承担这些开销有什么舍不得的? 而刘宏彻底闲下来以后也是完全放飞自我了,别说白日宣银了,动不动就是野战、水战的,险些当了海陆空三军大元帅了。 以至于刘辩不得不请出自家的专业后宫清理大师何皇后来收拾那些可能诞下子嗣的女人。 如今的何皇后心中也不再嫉妒那些女人了,她的儿子虽然是太子,但已经和皇帝没什么区别了。 她也没有前后两汉的太后们爱揽权的恶习,只是单纯替自家的崽巩固“皇独子”的地位,将一切的危险都掐灭在娘胎里。 她唯一的私心,也就是希望刘辩能帮衬着何家。 …… 与此同时,嘉德殿外,礼官引导文武百官按次序进入殿门。 先前刘宏一直居住在北宫,故而举行大朝会的宫殿也是北宫的崇德殿,但刘辩为了防止刘宏整什么幺蛾子,索性将大朝会的位置搬到了南宫的嘉德殿。 礼官们引导着文武百官按照官秩进入殿门,并按东西两侧分班排列。在一阵钟鼓礼乐声中,天子刘宏和监国太子刘辩临朝。 在百官奏禀之前,刘宏先认了个错,表示自己不该如此随意地册立太子,隐晦地表达了不走正经流程的错误,而百官也心知肚明其中缘由。 那日何进入宫时,在刘辩因政务繁忙提前离去后,何皇后也告知了何进前些时日发生的真相。 何进对于自己的大外甥小小年纪有如此坚韧心性和血腥手段感到惊讶无比,其实心底也不免有些后悔那日对刘辩的不敬,表示一定会好好辅佐刘辩,让何皇后满心欢喜。 虽然刘辩提醒过何皇后,大汉历史上对皇帝外甥不敬的外戚可太多了,但何皇后始终还是相信那份兄妹之情,认为何进不会如此。 而何进出宫后,也将这一切都和自己的盟友袁隗等士人交换了情报。 尽管有些忌惮刘辩的这份心性,不过刘辩的年纪和对借着崔均之口向士族示好的行为和态度,还是让他们都对刘辩降低了警惕心。 “父爱子是人之常情,陛下无需如此。” 身为司徒的袁隗首先站了出来。 司徒,掌人民事。凡教民孝悌、逊顺、谦俭,养生送死之事,则议其制,建其度。凡四方民事功课,岁尽则奏其殿最而行赏罚。凡郊祀之事,掌省牲视濯,大丧则掌奉安梓宫。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件事在名义上是与身为司徒的袁隗是有密切关系的,若要将刘辩的太子身份彻底合法化,他必须站出来将不符合流程的错误小事化了。 而随着袁隗的开口,袁氏的门生故吏与一众士人也纷纷站了出来替刘宏的错误作出了“合理”的解释来开脱。 是啊,父亲爱儿子,一时忘记了流程,又算得了什么大错呢? 刘辩脸上不免露出一抹讥笑,若是今天册立太子的是刘协,百官还会是这个态度? 那还不一个个进谏甚至拒绝执行这样的诏书,不闹他个天翻地覆的,百官和士人绝不会罢休。 其实刘辩从来就明白,无论如何他都是名正言顺的正统继承人,是嫡长子,刘宏再溺爱刘协,在这个时代也绝对不可能绕开他去册立刘协为太子。 他若是不去冒险逼宫,最坏的结局无非也是等到刘宏六年后驾崩,靠着何进和百官士人扶持上位。 但那样的结果就是,他被架空权力,不得不依靠何进和百官士人。 而现在,主动权在他的手里,他也可以借着太子的身份开府收拢人才作为心腹,搭建自己的班底。 历来上位者选拔人才,就像是没有保底的抽卡,你不知道会抽出个垃圾小兵还是抽出一张ssr,但对刘辩来说,这就像是让他在牌库里直接选卡一样。 在一番虚伪做作的扯皮后,百官士人“大度”地“原谅”了刘宏,随后刘宏便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黑着脸借口身体不适离开,让刘辩以太子身份监国理政。 “臣等,恭送陛下!” 随着刘宏的起身,百官俯身行礼礼送刘宏的离去。 尽管刘宏还活着,但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大汉的朝堂自此翻开新的篇章! (本章完) 第18章 太子太傅卢植,今古文之争! 第18章 太子太傅卢植,今古文之争! 送走了刘宏,刘辩没有立刻坐下。 当然,他也不可能去坐刘宏的龙椅。 监国太子有监国太子的位置,在龙椅的东侧有一个属于他的席位。 刘辩向百官行了一礼:“孤年少德薄,还需百官辅弼,众卿辛劳了。” 面对刘辩的彬彬有礼,百官虽然口称“不敢”,但面上的笑容却无法掩盖,显然十分受用,甚至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当场涕泪纵横。 唉,人哪,受了刘宏那么多年的荒唐气,突然来个如此彬彬有礼又亲近士人的太子,不免有些否极泰来之感,哪怕刘辩的上位途径略有些“叛逆”,他们也都不在意了。 “孤有意选一位太子太傅平日为孤答疑解难……” 当刘辩刚说出前半句的时候,百官的眼睛都亮了。 太子太傅啊,负责教导辅弼太子,虽无实权,但只要刘辩将来登基,少不了一个“帝师”之名,至少一个三公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一时之间,但凡平日里有些名气的人都在期待自己能被刘辩看中,唯有袁隗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按理说,太子太傅应该由天子来定,或是向百官求贤,怎么主动权掌握在了太子手中? 当然,这也是袁隗清楚自己不可能担任太子太傅才能有如此清醒的意识。 毕竟司徒本就有教化之责,当这个太子太傅多少有些重叠了,而且也不符合袁家的利益。 对于袁家来说,刘辩上位是与何进结盟的代价,但不代表他们会倾力支持刘辩,更不会真的去与刘辩结成什么亲密的师生关系。 “孤曾听闻,卢侍中尝学于扶风伯门下,能通古今学,好研精而不守章句,不知卢侍中可愿费心否?” 扶风伯指的是大儒马融,死后追封扶风伯,因此许多人称呼马融都会以扶风伯唤之。 而卢植作为马融的弟子,还是大儒郑玄的同门师兄,无论是学问还是名望,都足以胜任太子太傅之职。 只不过袁隗却是眉头一皱,有些厌恶地看向了卢植。 同为士人,也同样反对宦官干政,但士人之间也有利益冲突。 比如今古学派之争! 始皇帝焚书之时,使得许多以六国文字记载的儒家经典被付之一炬,儒家的儒生们只得将那些典籍背诵下来,准备着口口相传传承下去,却不想始皇帝这么快就殡天了,而胡亥这个二世祖居然灭了嬴政都灭不了的第七国! 等到刘邦一统天下,儒生们便将典籍以背诵的形式重新记录在竹简上,使得儒学重新回到了历史的舞台上。 这些典籍便被称为今文经,他们所留下的学问也被称为今文文学。 但到了孝景帝时期,河间献王刘德表示,始皇焚书期间,民间许多儒生冒着杀头的风险将一些古文经书埋藏了起来,于是出重金在民间征集所得古文经书,加之孝武帝时期鲁恭王刘余表示从孔子故宅壁间所发现的古文经籍,诸王于是等先后献给朝廷,藏于秘府。 而这些经籍便被称为古文经,这一派的学问也被称之为古文经学。 因为这些经籍都是以战国时期的其余六国文字书写,故而被人传出了儒生们为了文化传承宁死不愿交出典籍的英勇传说。 但是前汉至后汉这么多年,由于大多数古文经籍都被藏于秘府,加之今文学派成为了官方正统学派,因此古文学派的儒生数量也不算太多。 直到王莽大搞复古运动,因此古文学派骤然兴盛,并公开质疑今文经的正统性,认为今文经不过是来历不明的伪经,古文经才是儒学正统。 而后光武帝将古文学派的《左氏春秋》立为官学,但汉章帝时期的白虎观会议又将《左氏春秋》的官学地位罢黜,于是没了官学地位的古文学派索性在民间广收门徒巩固传承,走中下层路线,反倒是逐渐兴旺了起来,与之相对的今文学派敞帚自珍,地位开始摇摇欲坠。 直到桓帝和刘宏时期,双方的斗争也到达了巅峰。 而今文学派的既得利益者便包含了汝南袁氏,汝南袁氏的家学《孟氏易》便是今文学派的典籍之一。 但卢植却是师承马融的《费氏易》与《左氏春秋》,妥妥的古文学派士人! 太子太傅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太子的政治倾向和经学倾向,若是卢植这厮撺掇太子将古文学派立为官学…… 想到这里,袁隗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举荐一位今文学派的士人来担任太子太傅,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有谁合适教导太子。这些年,今文学派虽是官学,但人才逐渐凋敝,党锢之祸也贬谪了一大群今文学派的学者,反倒是走中下层路线的古文学派逐渐占据了庙堂和民间。 比如眼前的卢植,还有蔡邕、服虔、马日磾、郑玄,后面这些人都被他借着党锢收拾了,可没想到郑玄这个背叛了今文学派的二五仔竟然在家里都能给他整出那么多活,他的学问竟然发展到了开宗立派的级别,称之为“郑学”! 今文学派最优秀的学者何休则是去年刚刚病逝,眼下合适的人选也唯有他的亲家杨赐了,让他来当这个太子太傅,传授太子《欧阳尚书》。 可不待袁隗跳出来反对,他就看见卢植这个狗贼居然不推辞,直接应下了! 三辞三让呢! 礼节呢! 礼崩乐坏啊! 卢子干你个浓眉大眼的狗贼竟然如此奸诈! 袁隗面上不显,心里已经骂开了。 而刘辩也是一愣,显然也是没想到卢植竟然如此激动以至于没有去三辞三让,一时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咳,既然卢侍中不以孤愚钝,那孤此后便以卢侍中为师。” “太傅,请受寡人一拜!” 卢植微微一怔,太子的称呼…… 太傅和太子太傅,二字之差,却是相隔千里。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在丞相一度不被任命的情况下,太傅可是名义上的文官之首! 光武中兴以来,后汉不置丞相,通常是以太傅录尚书事来执掌朝政,成为有实无名的丞相。 而太傅的职责虽然也有教导太子,但他的教导范围却是囊括了整个国家,自然也包括皇帝,那是真正的“帝师”,甚至可以冠以“国师”之名! 还有刘辩的自称。 “寡人”通常是天子的自称,但按礼制,诸侯王也可自称“寡人”,只是往往为了避嫌,通常以“孤”自称。 太子难道不不如诸侯王吗? 太子自然是比诸侯王尊贵的! 若是平时太子以“寡人”自称,也许倒也没什么,不至于引人深思。 但先是称呼错了卢植的新职务,再以“寡人”自称…… 太子这是在向古文学派许诺未来的官学地位? 刚从射声校尉被平调为光禄大夫的马日磾悄悄踢了好友卢植一脚,卢植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方才没有三辞三让已经失礼了,再认了这两个称呼多少有点不知廉耻了。 马日磾都快急疯了,太子的示好相当于什么不言而喻。 这是古文学派将今文学派击垮占据官学地位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他都想替卢植应声了。 但卢植这人吧,他倒不是死要面子,他的心中还偏偏就是有着一杆秤,有时候哪怕是不利于古文学派但却有利于国家的事情,他也会去做。 这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心迹合一的君子。 也因此即便是敌对的今文学派儒者也有许多真心敬佩卢植的,郑玄当年便是被卢植这位好友感化,从好奇古文学派究竟如何能教育出这样一位儒者到逐渐陷入其中成了卢植的师弟。 不过,君子可欺之以方。 同为古文学派的博士服虔忽然灵机一动,看着俯身下拜的刘辩想出了一个令卢植不得不应下的法子。 “子干,让太子就这么拜着难道合乎礼法吗!” 卢植看着依旧维持着姿态的刘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归是化作了一道叹息,回以一礼。 “臣定倾尽所学,以报太子礼遇之恩。” (本章完) 第19章 处置“十常侍” 第19章 处置“十常侍” 拜卢植为太子太傅只是这场大朝会中的一个插曲。 虽说只是太子监国,还不是新朝,但终归得给人一种新气象的感觉。 “前些时日孤封闭宫门,想来百官都不解其意,今日孤为卿等解惑。” “带上来!” 刘辩断喝一声,只见虎背熊腰的典韦率领东宫护卫将一群披头散发身形消瘦的囚徒押解上殿。 尽管这些囚徒身上尽是伤痕,又披头散发,可百官见到这些囚徒的刹那间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赫然是夏恽、孙璋、栗嵩、段珪、张恭、韩悝、宋典与毕岚八名中常侍。 “阉狗,可记得元礼公血仇乎!” “还有杜令君!” 百官的喝骂声不绝于耳,无非是替李膺、杜密等第二次党锢之祸中被害士人鸣不平,刘辩对着几名礼官暗暗摇头,示意他们先等上一等。 士人心头的怒火,还是要发泄一下的,老憋在心里,吃不准哪天就对他这个太子发泄出来了。 只是没人注意到刘辩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发寒,若是贾诩、程昱这两位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在也许能觉察到,但很可惜,他们都是连两千石都没达到的“小官”,还没有资格参与大朝会。 而令刘辩脸色阴沉的原因,则是有人居然在趁机为陈蕃喊冤。 对于陈蕃这位后汉的顶流名士,刘辩是极其厌恶的。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典故就是出自他的身上,只不过他是那个反面教材,陈蕃的原话是“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陈蕃外放任官期间,还没去见等候迎接的下属,就迫不及待去拜访当地的士人,为政也只会夸夸其谈要施行仁政,却提不出具体的定乱安国的举措。 而最令刘辩感到厌恶的一点是,这老贼居然公然带领属吏及太学生共七十余人攻打皇宫承明门。 什么时候冲击宫门的恶徒也配称名士了? 大逆不道之恶贼罢了! 但刘辩也明白,眼下他还不能和士人公然撕破脸皮。 而这也是刘辩要扶持古文学派的一个原因,一句话形容古文学派的主张,那就是他们像极了高祖时的大儒叔孙通。 高祖觉得开国群臣太没规矩,上朝时大吼大叫,拔刀砍柱子,一言不合就开打甚至打群架。 有时候刘辩都怀疑高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给萧何剑履上殿的特权,莫不是打群架时让萧何给沛县的老伙计们提供剑与剑鞘外加两只臭鞋当打群架时的武器? 此时叔孙通上书建议实行儒家的礼制,以礼制在大朝会上约束群臣。 说简单点就是高祖觉得怎么样合适,叔孙通就怎么制定礼法,完全合乎高祖的心意,而且还总能从古籍中找到合理的解释以堵天下儒生悠悠之口。 因此,古文学派学习了叔孙通的方法,向天子靠拢,推出了所谓由周公制定的《周官礼》来对抗今文学派的《仪礼》。 天子们也十分喜悦,毕竟今文学派一本《仪礼》几乎是将他们拉下了凡尘。 通过“推士人礼以至天子”的方式,今文士人将失去记载的天子专用礼仪变成了一个“大士人”的礼,仅仅是在士人礼的基础上做了些点缀,将天子的神圣地位取缔。 相比起《仪礼》对天子的种种约束,《周官礼》更像是古文学派开给天子的一本厚厚的空白支票,上面只有数字一栏是空白的,随意天子填写自己想要的数字,想填多少,想填几张,完全取决于天子的自制力。 古文学派士人就差跟天子说,陛下您想要什么姿势,臣都可以的。 这也是古文学派在新莽和东汉时期迅速崛起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等到众人都骂累了,几名御史和礼官才在刘辩的示意下走出席位维持秩序,百官也虚伪地向刘辩认错表示不该不顾场合如此失礼。 刘辩作为百官口中的贤太子,自然也是要大度地原谅百官,然后宣布了将十余名中常侍将于后日在菜市口腰斩,其余一众义子、心腹,也都会在菜市口一同斩首示众! 后汉士人痛骂“十常侍”,但中常侍并非只有十人。光是所谓的“十常侍”便有足足十二人,而后汉的皇帝们为了防止宦官权力过大,中常侍的数量也远不止十二人,孝桓皇帝时期中常侍的数量一度曾超过二十人。 至于“十常侍”中的张让、赵忠、郭胜以及刘辩身边的心腹高望没有被列入斩首名单这件事,刘辩事先也通过崔均之口告知了士人,也没有人不开眼跳出来谏言太子除恶务尽。 刘辩的理由也很无解,刘宏力保,表示“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除非刘辩与刘宏公开撕破脸皮,否则他无法处置了张让、赵忠。 离间天下父子之情的罪过,士人还是背不起的。 郭胜是皇后心腹,也同样不能轻易处置。 至于高望,刚刚而立之年的他又没参与党锢之祸,还是太子的心腹,自然就被士人选择性地忽视了。 这看似是一场皆大欢喜的大朝会,刘辩彻底确立了他的太子位的由来的正统性与合法性,得到了他想要的,士人也得到了应有的宽慰,处置了大部分党锢之祸中戕害士人的恶宦,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只是,大司农曹嵩微微抬头看向刘辩,眼中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精光,暗道太子似乎没有提及这些宦官的家产。 百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似乎也忘记了这一笔巨款。 当然,他不会去提醒百官。 太子很明显是不打算将这样一笔庞大的收入充入国库,他的儿子又死心塌地要跟着太子,难不成不帮着太子帮着那群士人?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臣等恭送太子!” 曹嵩低下了头,随着高望的一声“散朝”与百官一同向太子行礼,仿佛彻底将这件事忘却了。 散朝后,刘辩回到永安宫后便疲惫地躺在卧榻上。 他得承认,这开朝会真是个累人的事情。 他演了两个时辰的戏,脸都僵硬了,这帮士人居然一个个神态自若,可真令人感到恶心。 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暂时不用再恶心一回了,但不待他休息片刻,前几日被刘辩拜为太子门大夫的简雍便在通禀内侍后进入偏殿。 “殿下,太尉、尚书杨赐、尚书令领侍御史刘陶与光禄勋刘宽至。” 太子门大夫并非是如同太子卫率那般掌握东宫门户宿卫,而是负责接待来访的宾客,为其通禀。 只是简雍这通禀的话语,未免有些太过书面化了,正常生活中无人会如此传话。 演义里那“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刘备字玄德”的说法其实是不合理的,唯有完全陌生的不速之客才会如此让门仆通禀。 通常非公务的私人拜访,无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都会先遣家中家令手持名刺登门,与主人家约定会面日期,才会让客人登门拜访。 未加通禀约定会面日期便上门,那便是恶客,那刘备就不是礼贤下士而是目中无人的狂悖之徒了。 最合理的解释应当是诸葛亮两次谦辞刘备的征辟,第三次才接受。 而简雍向刘辩通禀时,只需要以最显赫的官职或是目前对于刘辩而言最紧要和熟悉的官职即可。 例如尚书令领侍御史刘陶,若是刘辩在尚书台处理政务,那简雍要以“刘令君”称呼刘陶,若是在兰台(御史台),则要又要以“侍御史刘陶”称呼。 但什么时候该称呼什么,哪些官职实权低却更显赫,这些是书本上没法彻底学明白的。 “宪和,通禀之事,可向阿望请教一番。” 初次任职的简雍只在书本上了解过相关知识,而后汉都没几个开府太子,但这些事情必须要学。 “唯!” 简雍也有些尴尬,连忙退下去将杨赐、刘陶和刘宽引入正殿。 (本章完) 第20章 太平道欲反! 第20章 太平道欲反! 不多时,简雍便将杨赐、刘陶和刘宽带入了正殿内。 “臣等拜见殿下。” “几位快快请起。” 刘辩连忙亲自扶起三人,举止得体不敢有分毫不敬之处。 三人都是长者,后两者还是宗室长者,并且他们的职位不是三公便是九卿,或是执掌尚书台的尚书令,都是朝廷重臣。 最关键的是,史官就在旁边记录着他的一言一行,但凡他有哪里做的不好,他都不知道史官怎么写他的! 刚逼宫夺权的时候还好,刘辩作为一位皇子,还不至于有史官单独在旁记录,而刘宏在玩裸泳和水战的时候也不可能允许史官在旁,否则刘辩那杀弟逼父的“壮举”恐怕也彻底洗不掉了。 但在大朝会后,刘辩正式确立了自己监国太子的合法性后,正式从臣的身份转变为了君,身边自然也跟了几位轮值的史官。 嘿,他刚刚去偏殿换了件常服,这犬入的史官都跟着,拿着本小册子时不时就记两笔,可他偏偏不能好奇,更不能生气或者赶走他,否则就等着在史家记载中落下个跟某位太宗皇帝一样“篡改史书”的污名吧。 而且最让刘辩担忧的是,他如今尚未婚娶,将来成婚,负责起居注的史官不会还要趴墙根听房吧? 甩了甩脑袋,暂时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刘辩敏锐地觉察到匆匆来访的杨赐、刘陶和刘宽的共通点,不禁心中暗自发笑。 “三位爱卿刚下朝便入宫,想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杨赐所在的弘农杨氏世代研习《欧阳尚书》。 刘陶则是前汉济北贞王刘勃的后人,迁居齐地,精研《公羊春秋》与三家《尚书》,即《欧阳尚书》、《大夏侯尚书》、《小夏侯尚书》,并审定、校正文字七百余处,名曰《中文尚书》。 刘宽是汉高祖刘邦十五世孙、司徒刘崎之子,居于弘农,自少研习《欧阳尚书》与《京氏易》。 这三人基本上就是如今今文学派的半壁江山了,刘辩也没想到这么快今文学派的人就坐不住了,大朝会刚散半个时辰,这三人便齐至东宫。 看来以卢植为太傅这件事,对今文学派的刺激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殿下,臣等的确是有要紧事!” 杨赐、刘陶和刘宽三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神色肃穆,看着三位重臣如此,一时之间刘辩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殿下可曾听闻太平道?” 刘辩神色一怔,微微点头:“孤在宫外生活之时,抚养孤的道人史子眇便是太平道信徒,母后以及宫中内侍、宫女也信奉太平道。” “岂止宫中?”刘陶摇了摇头,感慨道,“就连京师朝堂二千石以上官员都有大半与太平道有所来往,地方二千石大员更是不计其数。” “然孤听闻,太平道乃黄老教派,符水呪说以疗病,病者甚愈,又以善道教化百姓,倒是不必忧虑。” 刘辩没有想到杨赐三人提出的竟然是太平道的事情,前些时日他刚令张让、赵忠、郭胜等人打探太平道之事,却没想到杨赐等人居然有如此先见之明觉察到了太平道这个隐患。 “无论太平道究竟是否教人向善,但殿下可知太平道的信徒人数?” “十余年间,太平道连结郡国,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遂置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各立渠帅,估其信徒约有四十余万之数!” “臣知殿下仁善,但是殿下,无论太平道是否想过要谋反,但他们已经具备了谋反的实力,不可不防啊!” 刘宽的口才倒是比杨赐和刘陶要好得多,而且一针见血地找到了要害之处,说出了诛心之言。 刘辩双目微眯,与刘宽对视着,那双凌厉威严的丹凤眼中流露一抹杀意。 就如同当年的淮阴侯韩信,他真的想过要谋反吗?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否准备谋反,但他拥有谋反的实力,这就是他最大的罪。 所以,他就必须死。 太平道,亦是如此。 当任何一个非官方且不受控的组织拥有四十万狂热成员,那么它就必须被取缔。 刘辩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杀意压制:“此事,暂且搁置,卿等不可明文上疏,孤已有……”“可是殿下,太平道势大,当早做防备!” 刘宽不等刘辩说完便将他的话打断,也许是这些年见惯了刘宏的不作为,因此觉得这位太子殿下无非也是要说“孤已有决断”这等敷衍了事的话语。 他实在是不明白刘辩的想法,三人都从刘辩的眼神中觉察出了刘辩对太平道的忌惮和杀意,可却又什么都不做,着实有些令他们失望。 尽管他们三人都是抱着借太平道叛乱这件事来中断接下来的今古文之争,可心底也未尝没有为了这片汉室江山思虑。 尤其是刘陶和刘宽,二人都是刘氏宗亲,自然也不希望山河跌宕。 刘辩斜睨了刘宽一眼,没有说话。 孤当你是宗室长者你们才是宗室长者,你刘陶是高祖十四世孙,刘宽是高祖十五世孙,而孤是高祖十三世孙! 也就是说若是当真按照宗法礼制,哪怕刘辩不是太子,刘陶也得喊他叔父,刘宽更是得喊叔祖父! 他刚打算解释就大呼小叫地打断他,这般举止岂是为人臣之礼,又岂是谏言之道? 倒是杨赐年岁最长,更善于察言观色,也注意到刘辩话语未完。少年太子,自然也有几分脾性,于是扯了扯刘宽的衣袖:“文饶,先让殿下说完再谏言不迟,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孤早已察觉此事,堂堂皇宫竟遍布太平道信徒,如此孤岂能安睡?”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其实后汉的朝堂早就注意到了张角的太平道,如此规模庞大的一个宗教组织自然早就引起了中央和地方各郡县的重视,但出于对局势的考虑,刘宏当初选择了退让。 数年前张角便因鼓动百姓,“或弃卖财产,流移奔赴,塡塞道路,未至病死者亦以万数”,被朝堂以“诳耀百姓”的罪名抓捕。 然而光和四年(公元181年)闰九月,刘宏大赦天下,将张角及一众弟子教众纳入了大赦范围内,但要求张角立刻解散教众,结果张角却没有悔改。 也就是说,如今的太平道势大,纯粹是刘宏放任的。 “此次张让、赵忠、郭胜、高望等四人,为孤清除了宫中上百名太平道信徒,张让、赵忠也向孤坦言,其与太平道来往密切,但不知太平道有无反意,只是信道。” “而后中常侍吕强觉察宫中有中常侍封谞、徐奉二人勾连太平道嵩洛大方马元义为内应。” 刘辩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掠过一抹庆幸,他只记得历史上张让、赵忠与太平道来往密切,但二人应是没有反意,为了确保宫中安全,还是让一众中常侍清查宫中太平道信徒,却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惊喜。 不,应该是惊吓。 中常侍吕强在审查过程中发现同为中常侍的封谞、徐奉二人似乎对太平道了解过甚,还有刻意放过一些太平道信徒内侍、宫女的行为。 原以为这不过二人是袒护些义子、义女、义孙之流,却没想到吕强细查之下竟发现二人与一名为唐周的太平道高层来往频繁。 而后有人向吕强检举封谞、徐奉二人是太平道内应,欲在宫中作乱。 吕强便立即请示刘辩,刘辩调步兵校尉高顺领人随吕强捉拿封谞、徐奉二人及其心腹等逆党,但未曾抓捕唐周。 而从封谞、徐奉口中,刘辩也审问出了那惊骇汉室的十六字箴言。 从刘辩口中得知太平道竟真的有反意,并且将手伸入了宫中,三人惊骇莫名。 “敢问殿下,哪十六个字?” 刘辩轻哼一声,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双手撑地身躯向着三人微微前倾,就像是生怕他们听不清似地一字一句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本章完) 第21章 谋同孝文,霸类世宗 第21章 谋同孝文,霸类世宗 “张角该杀!” “逆贼当千刀万剐!” “太平道当斩尽杀绝!” 杨赐、刘陶和刘宽三人一个比一个愤怒,一个比一个极端,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张角一般。 说前两句话的是刘陶和刘宽,他们都是大汉宗亲,虽亲近士人,却也是忠心爱国之人。 而杨赐这等三世三公的大汉顶级士族对太平道反倒是比这两位大汉宗亲还要深恶痛绝! 如此遍及八州的叛乱势必引起大汉的崩颓,届时鲜卑、乌桓、匈奴、西羌、武陵蛮以及山越等诸多蛮夷自然也不会老实,势必造成天下动荡,或者说一场天下势力的大洗牌! 作为大汉顶级士族,他自然是不希望迎来这样一场大洗牌的。 大洗牌对他有什么好处,一旦造反那弘农杨氏世代累积的清名便要败坏在他这一代了,而除此以外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维持现状,他自然不愿意大洗牌。 而且大洗牌也意味着利益的重新分配! 谁要动他家的蛋糕,那比刨了他弘农杨氏的祖坟还要令他无法接受。 因为没人敢刨他弘农杨氏的祖坟,可一旦弘农杨氏衰败,那是真的有人敢动他家的蛋糕! 不好,那群贱民叛乱,若是打进弘农,闹不好真有可能把他弘农杨氏的祖坟给刨了! “老臣既为太尉,此军国大事涉及我大汉四百年之江山基业,老臣不得不慎重,敢问殿下将如何应对此等叛乱?” 按照历史原本应当身体日渐消瘦,最多再活两年的杨赐,竟如返老还童般头脑清明,原本弯着的腰也直了起来。 刘辩也不由侧目,嚯,这小老头目光都清澈了许多,颇有几分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 “贼子招供,将于明年,也就是甲子年三月初五叛乱。” “届时究竟是何等情况孤也不知,但太平道若欲成事,必克雒阳!” “太平道信徒众多,这是贼人的长处,却也是短处。” 刘辩从袖中取出一块饴放在案几上,这是为了防止早朝时腹中饥饿以备充饥的,不仅是刘辩有,百官其实都备了些没有气味、吃起来无声但又能充饥的吃食。 指着这块饴,刘辩的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此物便是贼子的软肋!” 杨赐作为太尉,虽不善兵事,却也不是一无所知,立刻反应过来刘辩指的是什么,低呼出声:“粮草!” “孤欲置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轘(huán)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 “只要三河与三辅不乱,大汉就能屹立不倒。” “四五十万信徒,青壮者又有几人?坚持几个月便足以动摇其军心,一旦遭逢大败,便四散溃败。” “孤所忧虑者,不在破贼,在治乱也。” 刘辩叹了口气,他说谎了。 击败黄巾绝非易事。 虽说历史上击败黄巾的攻略就在他脑子里,可前提是放权给士族豪强,令他们自行征召私兵帮助朝廷剿贼,自此中央朝廷对地方的控制权被削弱到了极点,这才酿成了汉末群雄割据的场面。 他自然是不能再重蹈覆辙的,但这也就意味着平定黄巾的难度会大大加剧。 这之后才是该头疼战后恢复各地治安的事情。 这些黄巾贼寇,黄头巾一摘便成了百姓,但又没有户籍,便成了流民。 流民一旦多了,又会生乱。 这也是为什么张角三兄弟都被斩杀,各地黄巾却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更是诞生了青州黄巾和黑山黄巾这两支一度令汉廷疲于应对的黄巾余孽。 历史上各地的黄巾余孽和盗匪作乱全靠各路诸侯以及世家大族的私兵剿灭,然而刘辩要剿灭他们不知又要投入多少钱粮,可目下的确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暂且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完太子的话,杨赐默默不语,但他和刘陶、刘宽也都认同了太子的战略部署。战略部署也不是越详细就越好的,越详细便越容易超脱预期计划,刘辩已经构筑了战略框架,分析了太平道逆贼的优劣之处,如何具体平叛,那就该文武百官为太子出谋划策,出兵讨逆了。 “殿下深思远谋,大汉之幸也。” 达成了目的又确保了自身利益的的杨赐自然是不吝赞美之言的,刘陶与刘宽亦然,但刘辩的心情可就没有他们这么好了。 刘辩愈发不善的目光落在了先前打断他说话的刘宽的身上:“光禄勋,孤知卿操心国事,故而失了为臣之礼。” “但礼法便是礼法,若是臣不臣,那孤也可以君不君了?” “殿下,臣……臣万死不敢!” 刘宽吓坏了,刘辩这一句话就将刘宽失礼给定性了,甚至以“臣不臣”来形容刘宽的举止,若是真的将这三个字坐实了那还了得? 没看见旁边的史官眼睛都亮了,那握笔的手都快挥出残影了! 不光天子和太子怕史官,他们这些当臣子的也怕啊! 刘辩见刘宽如此畏惧,摆了摆手:“光禄勋不必忧虑,孤知卿忠心为国,只是一时激愤。”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宽闻言,心道莫非太子只是打算敲打敲打他,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刘辩也注意到了刘宽脸上的疑惑。 高高拿起是真的,轻轻放下也是真的,但却不可能不罚! 光禄勋掌宫中宿卫,虎贲中郎将和羽林中郎将都是光禄勋的属官。 他要彻底收回羽林郎和羽林左右骑的兵权! 而刘宽,呵,借口都送上门了,岂有放过的理由? “暂降为光禄大夫以观后效,可有异议?” 刘辩似笑非笑地看向刘宽,这句“可有异议”问的,刘宽送了他一句诛心之语,他也送还刘宽一句诛心之语。 要是刘宽真敢回答有异议,犯了错冲撞太子还不认错,那可就真是臣不臣了,史官的簪白笔已经蠢蠢欲动了。 刘宽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俯首道:“臣言语冒犯太子,自当领罚。” 他本就不会领兵,担任光禄勋也只是因为他刘氏宗亲的身份,宿卫之事也只是监管,并不会直接参与,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个职位。 虽然是被降职为光禄大夫,但职位清闲些他倒也能抽出时间精研一番今文经学。 然而杨赐却是人老成精,目光落在刘辩人畜无害的笑容上。 朝堂上许多人还未注意到,但他这个太尉反倒是觉察到了这一点。 如今的雒阳城中,还有几支太子无法掌控的兵马? 杨赐是太尉,至少这些事情他脑中还是有概念的,似乎只有执金吾袁滂手里的那一支兵马了吧。 可出身陈郡袁氏的执金吾袁滂虽与汝南袁氏同祖,但袁滂此人却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宦官亲眷违法,他便处置宦官亲眷,士人亲眷违法,他便处置士人亲眷,从不留情,永远保持中立。 但偏偏宦官、士人都想要笼络这样一位能人,即便袁滂从来不站队,也都不会去得罪此人。 杨赐看着刘辩如沐春风的笑意,高高抬起却又轻轻放下的宽宥,但话里话外却又带着些不容置喙的意味。 再加上大朝会上以一个太子太傅的职位便几乎将今古文之争彻底引爆的手段…… 莫名的,杨赐从刘辩的身上看到了两位大汉先帝的身影,八个字也浮现在他的心头上。 才同孝文,霸类世宗! (本章完) 第22章 陈琳:君问贤,非问臣之乡党也! 第22章 陈琳:君问贤,非问臣之乡党也! 谋同孝文,霸类世宗,这样的评价对于一位太子而言不可谓不高。 但对于士人来说,这样一位皇帝也是最令他们畏惧的。 孝文帝在史书上似乎是一位宽仁的皇帝,轻徭薄赋,是贤君明主的典范,可在史书的只言片语中也不难看出这位宽仁的孝文帝的腹黑与城府。 在孝文还是代王刚入长安还未登基之时,代王后所生的四个具有吕氏血统的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惠帝刘盈的儿子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不疑及后少帝刘弘的死又是因为什么? 那位淮南王刘长的死又何尝不是另类的“郑伯克段于鄢”呢? 至于霸类世宗,世宗指的是孝武帝,自从亲政掌权以来,行事不可谓不独断专权,文武百官尽数变成了鹰犬和爪牙,不从者死,如何会坐视士族如此跳脸和皇帝夺权? 杨赐觉得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若是再来一位如同孝武皇帝那般独断专权的皇帝,他们这些士人又将会是何等境况? 但旋即,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的杨赐又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难不成还能废了太子吗? 且不说太子如今已掌权,还手握万余兵马,就算太子昏庸无能无权,谁又敢提废黜太子的事? 虽然还未公开,但那位“董侯”的死已经在刘辩的默许下开始小范围传播出去了。 大汉怕是从来没有一位如此正统的太子了,集嫡子、长子、独子三个身份于一身的皇子,怕是千秋万世之后都找不出这样一位正统的太子了。 而杨赐心中所思,刘辩自然是不知晓的,他如今要办的事情太多了,可手头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士族……士族…… 刘辩心中默默感慨,这个文化传承被垄断的时代,想要人才几乎不可能绕开士族。 “孤还是欠缺人手,诸位可能为孤解烦?” 看着身旁一众太子府属官,刘辩终于还是放弃了独自思考,向家臣们问策。 一众太子府属官闻言都不禁身躯一颤,坐直了身子。 这是太子第一次面向所有人的问策,若是谁的策论被太子采纳了,定然会被太子重用,就连贾诩抚摸着长髯的手都停了下来。 但太子对那些士族门阀的态度,自接受征辟以来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因此一时半会儿众人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见众人都没有什么好主意,刘辩也只能用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过渡一下了。 “众卿若是有相熟的士人才子,也可为孤举荐一二,就如玄德举荐宪和这般,只要有才,孤定用之。” 然而刘辩的话却如同石沉大海,说白了大家伙基本上都是些关系网并不是那么广泛的士人,才会导致这把年纪不是白身就是小官。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几个能举荐的有才之人,可都担心会有结党之嫌。 “殿下,琳愿为太子举贤!”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太子洗马陈琳站了出来。 “哦?孔璋乃饱学之士,孤倒是好奇孔璋口中的‘贤’是何人。”“一人名为张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少好学,善隶书,从白侯子安受《左氏春秋》;另一人名为张纮,字子纲,与琳同乡,曾入太学事博士韩宗,治《京氏易》、《欧阳尚书》,又于外黄从濮阳闿受《韩诗》及《礼记》、《左氏春秋》,博览众书。” 陈琳洋洋洒洒地介绍起了二人,说着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语气也愈发激动,甚至在见到刘辩脸上流露出的惊讶时沾沾自喜,而这不免让刘辩看向陈琳的目光愈发怪异了起来。 二张嘛,他也是知道这两人的,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多年了,一时也没想起这两位。 但让他如此的并不是二人的身份,只是对陈琳的态度觉得有些怪异。 有一种粉丝介绍崇拜的偶像的感觉,当其他人说你的偶像可真棒的时候还会与有荣焉般露出喜悦的表情。 陈琳的性子,向来朴实本分,妥妥的老实人,骤然见到陈琳这副样子,刘辩倒是起了几分玩闹的心思,指着陈琳正色道:“卿举荐同乡,是欲结党乎?” 却不料陈琳也正襟危坐,甚至对自己被太子质疑用心有些愤怒,向刘辩行了一礼道,声音洪亮道:“君问贤,非问臣之乡党也!” 刘辩一怔,见陈琳神情严肃全然不似看穿了自己的玩笑话那般,也不禁起身向陈琳回了一礼,而后上前紧握陈琳之手笑道:“君言正合我心,适才相戏尔。” “文和,赐孔璋襄邑锦二十匹。” 刘辩很高兴,不说陈琳举荐了张昭、张纮二人,单单是这份忠直,便让他欢喜。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如果是贾诩这么说,董昭这么说,他都不会那么高兴,但陈琳这种老实人不会去演这样一出戏。 而提到二十匹襄邑锦的时候,堂下众人也都有些动容。 在这个时代,蜀锦在襄邑锦面前算什么东西? 从春秋战国至两汉三国时期,襄邑锦才是为世家豪门集体认可的最顶级的织锦。 权贵豪门皆以着襄邑锦为荣,汉廷甚至在襄邑设置了“服官”,专门负责织造宫廷服饰,以襄邑锦为皇室后宫华服和公卿百官朝服的原材料。 若非汉末魏晋时期进入小冰河期,加之战乱频发破坏了襄邑锦的生产体系,安稳的蜀中以及蜀锦为蜀地历代割据军阀提供的军资使得蜀锦的生产被官方扶持,才最终让蜀锦异军突起,但地位却远不及襄邑锦。 直至五胡乱华,在异族的铁蹄下才将襄邑锦彻底淹没在历史的潮流之中。 如今的襄邑锦,下品一匹五千钱,中品一匹万钱,上品一匹两万钱,而这只是市面上的价格。 进贡皇室的襄邑锦做工比之公开的上品还要高上一个品级,但品级不是关键,而是你根本没有购买的渠道。 即便是三公九卿都无处购买,只能依靠天子赏赐获得。 有市无价,这才能让获赐襄邑锦成为一种殊荣。 获得太子赏赐的陈琳还有些没从被太子质疑的状态下转变过来,还是在太子率更令程昱的提醒下才赶忙行礼谢恩。 看着陈琳依旧有些木讷的模样,刘辩指向陈琳笑谓众人道:“此孤之祁黄羊是也!” (本章完) 第23章 “清流”名士 第23章 “清流”名士 “既然孔璋举荐了张昭与张纮二人,那此二人便由卿为孤征辟。” 对于张昭和张纮的踪迹他是全然不知的,只知道这两位屡次拒绝了包括三公、地方刺史的征辟,后来因为战乱又躲去了江东。 听完陈琳的介绍,这二人他也是真的看上了。 不光是其人本身的才干,更是因为他们的文化立场。 张昭师从古文学派士人学习《左氏春秋》,而张纮先学今文学派《京氏易》、《欧阳尚书》和《韩诗》,又学古文学派的《礼记》和《左氏春秋》,倒是颇有几分郑玄的影子。 为了君权,刘辩自然是推崇古文经学的,因此也会更加对古文学派的士人感兴趣。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在历史上屡次拒绝征辟是看不上征辟他们的举主,还是按照套路拿拒绝征辟当养料来养望。 后汉士人特别爱养望,为长辈服丧,为举主服丧,为老上司服丧,为州郡长官服丧,反正只要是能和士人本身扯上半点关系的名人他就能替他服丧,换取美名。 拒绝征辟也是同理,甚至以拒绝征辟为荣,用拒绝的行为来衬托他们不慕富贵、无惧权贵的“清名”。 刘辩不知道张昭和张纮有没有这臭毛病,他也可以为二人的名望添上一把火,就像他对待初次征辟的众人一般,但如果这两人敢拿拒绝他这个帝国太子的征辟来养望,他也不介意辣手摧贤。 “还有人欲为孤举贤否,若是当真有才,孤同样不吝赏赐。”刘辩环顾四周,众人心中的忌惮他心知肚明,所以厚赏陈琳不仅是为他的忠直而赞许,也是在鼓励其他人踊跃举荐。 “有孔璋珠玉在前,那昱也斗胆忝为太子举荐一名东郡乡党。”轻抚着长髯,程昱起身道。 “仲德试言之。” 程昱俯身行礼,缓缓道:“昱荐东郡人陈宫!” “陈宫,字公台,东郡东武阳人,此人不好经学,然腹有谋略,通晓兵法,殿下可辟之。” 只是,刘辩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摩挲着拇指和食指。 陈宫,是个在演义和正史中评价几乎是两极分化的人物。 演义中的陈宫未逢明主,刚烈忠直。 正史中的陈宫,比三姓家奴还三姓家奴。 曹操重用他,他说服张邈叛乱迎接吕布,吕布信任他,他说服郝萌叛乱围杀吕布。 若非高顺、曹性忠勇,吕布说不准也死在叛乱之中。 因为自己不愿降曹,怒而引弓射向劝降的曹操破坏吕布最后的投降机会。 如此小人,也难怪张辽、高顺以及一众吕布旧部都与陈宫不睦,也正是因此吕才不敢率兵出城和城池成犄角之势。 谁敢将身家性命赌在一个有过多次背叛前科还背叛过自己的小人身上呢? 呵! 刘辩忽然轻笑了一声,堂下众人也不知太子是何意。 刘辩也不是在笑旁人,而是他在笑自己,笑自己还是未能摆脱曾经那份所谓的是非观。 人生哪有对错,只有选择罢了。 即便是大奸大恶之人,也有大奸大恶之人的用法,只看如何用罢了。 瞧,就连张让也能当一柄对付士人的利刃不是吗? “既是仲德所荐,必有过人之处。” 随后,一众人等见陈琳和程昱接连举荐乡党也没有被刘辩怪罪,也纷纷举荐起了各自的乡党和友人。 却见许褚也扭扭捏捏地站了出来,刘辩见许褚如此作态,反而生出好奇心来。 “仲康堂堂七尺男儿,何故作此女儿态?” 对于许褚,刘辩是真的喜爱不已。一个忠心的保镖,还能在关键时候充当嘴替为主君分忧,平日里又安分守己,这样的人谁不喜爱呢? 上回长秋宫外,所谓的领十军棍,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且不说负责行刑的是许褚的下属,他暗示陈琳出去盯着,也是免得有愣头青犯轴真动手。 “殿下,臣……臣想向殿下求个恩典。” 刘辩愈发好奇了,许褚竟然向他求恩典? “家兄许定,素有勇武。弟先兄举,臣恐为人笑柄,故臣想求个恩典,让他来雒阳看看能否有帮得上殿下的地方,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尽管许褚的话语中有着些许的小毛病,但显然许褚说出这样一番话前也是请教过他人的。 而且这算恩典吗? 就给许定赏个官而言也确实能算是恩典,可许褚只娶了个小妾没有正妻,与其他将妻儿或是父母也安置在雒阳的同僚不同,故而让许定来雒阳,与其说是求恩典,不如说是在表忠心。 谯县许氏一门两嫡子全都在太子门下效力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就是许褚的态度,更是谯县许氏的态度。 尽管刘辩由于对历史的了解,对许褚的忠心从未有过任何怀疑,但许褚的这番态度却让他十分受用。 “孤闻谯县许氏善武者甚多,既是仲康求恩典,那孤索性就赐你个恩典,许你谯县许氏子弟五十人入太子府卫率之中,另赐汝父母襄邑锦各十匹,感念他二人为孤养育出如此忠勇的虎将军。”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典韦瞥了许褚一眼,不由在心中暗骂,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如此懂得讨好太子。 而后刘备举荐了有刎颈之交的友人,冀州安平国人牵招牵子经。 前些时日刘备与关张二人休沐,三人一同在雒阳集市闲逛,偶遇牵招,这才得知牵招正从学于同乡名士乐隐,乐隐又与何苗交好,于是受何苗之邀来雒阳,如今牵招正随乐隐居于何苗的奉车都尉府上。 吕布也同样举荐了一名五原郡乡党,名为李肃,另有昔日于并州任骑屯长旧部数人名曰宋宪、侯成、成廉等数人。 刘辩对这些举荐自无不允,牵招之名他也曾听闻过,也是一员能文能武的名将,至于李肃、宋宪等人,麻雀虽小也是块肉,但他真正关注的一直是钟繇的举动。 颍川四姓,陈、钟、荀、韩,他不信钟繇这位颍川钟氏的嫡脉居然没有一位颍川乡党。 被太子注视良久,钟繇自然也是坐立不安,叹了口气后无奈起身。 他必须做出解释了,上一次与太子在士兵待遇上的分歧,即便太子不会记在心里,难免也会影响太子对他的评价,若是这一次让太子心生误会,那他的仕途可就要断了。 “殿下,臣亦想为殿下举贤,奈何……”钟繇犹犹豫豫,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颍川名士之中,不少人曾受党锢牵连,多隐居家中。” 刘辩恍然大悟,他明白了钟繇话里暗含的意思。 太子啊,你家皇帝老子之前的党锢之祸把颍川士人搞得可惨了,人家心里多少也有点不满,且不说党锢尚未解除,即便解除了也还要消弭与颍川士人的矛盾。 刘辩也叹了口气,党锢之祸中受牵连最广,被宦官报复力度最深的,便是汝颍名士。 汝南袁氏的袁隗虽不知与张让、赵忠等人达成了什么样的条件成功和解的,但宦官集团在注意到公开救助党人的袁绍后,只是让赵忠再度发出警告“袁本初坐作声价,好養死士,不知此儿终欲何作”,并没有对汝南袁氏再度下手,而袁隗也最终狠狠训斥了袁绍。 颍川荀氏的荀爽险些被宦官集团弄死,不得不连夜向宦官集团求和,让荀彧的父亲荀绲逼着荀彧娶了汝南名士傅公明死也不愿娶的中常侍唐衡之女,让荀彧成为了宦官集团的一份子,来为颍川荀氏避祸。 颍川陈氏的陈寔也不得不妥协,“时中常侍张让权倾天下,让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让甚耻之,寔乃独吊焉”,尽管手段不同,但都是豁出脸面来向宦官求和,换来了“及后复诛党人,让感寔,故多所全宥”的回报。 就连钟繇的父亲钟迪也同样受到了牵连,只不过这位生性豁达,索性就此躺平,每日在家读书,闲时游历山水做做诗词歌赋迷恋上了隐士生活。 唉,如此看来若要消弭颍川士人对朝堂的不满,可不是处置了几个中常侍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得请场外援助了。 不过他对士人的态度不会变,你受党锢牵连,孤可以补偿你,甚至可以哄着你,你入仕不入仕也是你的自由,孤可以成全你的名声三顾其家求贤,但你如果敢拿孤来邀名养望,孤也不介意帮你数数三族的人数。 (本章完) 第24章 君臣相信亦相知! 第24章 君臣相信亦相知! “卢师助我!” 卢植看着向他行了一个大礼的刘辩,欣慰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头疼。 他算是看出来这位太子殿下的为人了。 腹黑,霸道,有求于人的时候说尽好话,但是绝不会轻易为他人的话语所改变心意。 按照某位赵姓政·委的话来说,这就是个属狗脸的。 卢植提起全面解除党锢的事情,刘辩便百般推脱,但刘辩向他求助的时候,却又不免显得有些……谄媚? 杨赐私下里对太子的八字评价已经流传出来了,即便是敌对学派的士人,卢植也不得不感慨杨赐的识人之术。 不过太子终归还是愿意去亲近士人的,请求他帮忙疏通与颍川士人的关系,这一点倒是不难。 号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荀爽与他也是好友,这位治《费氏易》与《左氏春秋》,又极力推崇《周官》的慈明公是古文学派的领袖,甚至可以说是天下士人的领袖,被士人冠以“硕儒”之名。 “孤也不瞒着卢师,孤有意扶持古文经学。” 进门时说说笑笑无妨,但聊起正事,刘辩又恢复了太子的身份,重新将“孤”这个字搬了出来。 进门时,他是向老师求助,此刻他是向古文学派提出要求。 你们想上位,成为大汉的官学,就得为孤提供支持。 “殿下,古文经学已经推出了《周官礼》。” 卢植也将自己的身份从太子太傅转变为了古文经学的大佬,与眼前的太子进行着谈判。 “卢师,孤能扶持古文学派,在合适的时机将古文学派立为官学,却也能保住今文学派的一亩三分地,届时《仪礼》自会修订。” 卢植闻言,不由叹了口气。 刘辩的意思也很明确,你们古文学派给的不够多! 孤能扶持你们当官学,同样也能帮今文学派把你们摁下去永远当不了官学,而今文学派想必也会很乐意修改《仪礼》中那些对天子不利的内容。 卢植知道太子说的没错,区区修改经义内容与整个学派被踢下官学地位跌入深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脸面? 不会有人天真的以为这只是简单的学术之争吧? 若是古文学派成为了官学,那么今文学派士族之中为首的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士族便会瞬间衰败,沦落为古文学派士族案板上的肥肉,被一点点分食殆尽,最终今文学派士族免不了破家灭门的终局。 尽管按照士族间的规矩,都会给对方留个血脉,再凭借着学识的传承,几代以后未必不能复起。 可若是官学变成了古文学派,今文学派士族又如何复起? 是抛弃家学还是沉沦民间? 反正身为古文学派士人的卢植很明白,若是易地而处,他们古文学派肯定会答应太子的条件,哪怕代价是更改经义。 良久,卢植缓缓开口道:“殿下想要什么?” “慈明公入仕,出任太子少傅。” 卢植一怔,“不可能”三个字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 荀爽靠拒绝三公九卿征辟大半辈子养出来的名望,才能成为如今的士人领袖。 后汉士人以拒绝做官为荣,以成为隐士为荣,即便想当官,也要三辞三让,若是直接接受就会为人不耻和诟病。 除此以外还有各种莫名其妙的规矩,比如弟弟不能在兄长之前做官,袁隗当年曾在新婚之夜跟妻子调侃老丈人马融“弟先兄举,世以为笑”。 甚至汝南名士封观因为自己兄长没有做官,在接到征辟令后直接假装中风使得他口不能言,就连家里着火了都强忍着不说,只是慢慢地走出屋子避火。 而荀爽则是以自身养望成为士人领袖,直接为整个颍川荀氏在朝堂和地方打开了门路,若是年近耳顺之年的荀爽接受刘辩征辟,定会为士人耻笑,讥讽他“晚节不保”。“孤闻慈明公有一幼女,聪敏有才艺。”刘辩的话点到为止。 卢植身躯微颤,瞪大了眼睛看向刘辩。 有汉一朝,外戚的出身普遍不高。 若非出身低微,谁会成为皇帝的那把刀来制衡士人? 另一方面,也是提防又一位女主干政。 以士人之女为外戚,太子难道不担心外戚势大吗? 卢植的神情异常严肃,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殿下慎重!” 他是古文学派的大佬,但前提更是大汉的臣子,是太子的老师,他可以为古文学派争取利益,但不能接受以江山动荡为代价。 卢植担心太子虽然与天子不同,是贤明之君,却终归是少年心性容易走上邪路,做出饮鸩止渴的决定。 “卢师真君子也!” 见卢植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刘辩也忍不住对卢植的人品发出了感慨。 若换古文学派的其他人来,恐怕早就替荀爽答应下来了,哪管什么外戚坐大,只要涿郡卢氏兴旺就行。 “卢师,即便外戚出身低贱,就当真能避免外戚干政吗?”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辩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抉择是对是错,但他知道两汉外戚即便出身低微,却也难以避免他们妄图干政甚至试图谋权篡位的情况。 事实上封建王朝时代,因为太后和皇后“君”的身份,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干政的情况,只能看即位皇帝的年龄和手段罢了。 而且刘辩既然敢向颍川荀氏求亲,自然也早有预防之策。 “孤若即位,史书当录‘帝诏禁妇人干政,令群臣勿奏事太后、皇后,后族不得辅政及滥受封爵,此诏永传后世,违者共诛’,卢师可安否?” 卢植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将浊气吐出。 “若如此,大汉幸甚,太子贤甚!” “只是臣有一事不明。” “若是慈明公知晓太子如此谋划,殿下许诺给慈明公的这份厚礼可就一文不值了,殿下就不担心吗?” 卢植手抚须髯轻笑着看向刘辩,而刘辩同样也笑着看向他。 二人不语,只是对视而笑。 只是渐渐的,卢植的笑声越来越大,眼角都笑出了几滴泪水。 他笑自己蹉跎半生,更笑自己年近天命却得遇一位相信相知的贤君。 唯愿苍天假年二十载,让我卢子干看看二十年后的盛世明君! —— ps:“帝诏禁妇人干政,令群臣勿奏事太后、皇后,后族不得辅政及滥受封爵,此诏永传后世,违者共诛” 有些人单纯理解为是对外戚的打压彻底不用外戚了,这是错误的。 “不得辅政”指的是托孤大臣一类辅佐少君的位置,“滥受封爵”就重点是“滥受”,就是类似于何进从一个豪族突然提拔到二千石的河南尹,再无功而提拔成大将军,还有肆意给外戚封爵位,而不是不封,不是完全抛弃了外戚,只是杜绝了外戚被骤然提拔高位和不会重用平庸的外戚的意思。 (本章完) 第25章 旱魃将至 第25章 旱魃将至 光和六年,五月十二日夜,大暑。 今年的烈日似乎格外无情,却又公平地炙烤着所有人。 即便是乡野的黔首百姓们向来习惯早睡以便翌日早起务农,却也是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当然,即便无情的高温平等地煎熬着每个准备入睡的人,但却不影响刘辩这位大汉太子的安眠。 值夜的两名宫女们搬来了两座冰鉴放在刘辩的床头和床尾,用蒲扇轻扇在冰鉴上,冰鉴中的冰块溢散出的寒气被蒲扇扇向床榻,驱散了那令人难以入睡的暑气。 清凉的舒爽感伴随着他直至清晨,值夜的宫女也轮换了几批,冰鉴里的冰块也重新添加过几回,却从未有任何动静将刘辩吵醒,让他美美地睡到了清晨。 起床后,刘辩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了一套劲服,从典韦的手中接过一柄木剑,在他的剑术教习王越的辅导下开始练习剑术。 王越,幽州蓟县人,居于燕山,曾于燕山手刃盗匪三十七人而不伤片缕,被江湖游侠冠以“燕山剑圣”之名,后入虎贲军中担任虎贲中郎。 听闻太子欲习剑,曹操就举荐了这位大名鼎鼎的“燕山剑圣”。 刘辩听闻王越的时候,也颇为好奇王越究竟有多勇猛。 后世人常说王越步战绝伦,吕布骑战无双,如果吕布步战遇上王越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过很可惜,如今的王越已然四十五岁了,身体状态已经过了巅峰期,哪怕状态维持得再好,气力方面也不可能是吕布的对手。 再者,正所谓齐之技击不可遇魏之武卒,便是说擅杀搏杀的游侠儿敌不过训练有素的甲士。 哪怕是正值巅峰的王越若是在沙场上遇到吕布,恐怕也是这个结果,因此刘辩甚至生不出半分唤来二十多岁的吕布来和四十五岁的王越一战的念头。 咚! 刘辩手中的木剑精妙地挡住了王越的劈砍,而后二人迅速分开,刘辩回味着方才那一式笑道:“安睿(王越表字),孤方才这一式如何,可算是学会了?” 王越自然也不会扫了刘辩的兴致,恭维道:“殿下天资聪颖,臣的弟子们要是有殿下的天赋恐怕早就青出于蓝了,但殿下也还需多加练习方能融会贯通。” 刘辩点了点头,虽然喜悦却并没有将王越的褒美之词放在心里。 别看王越曾是个仗剑天涯的游侠儿,但他可是个官迷,满脑子都是摆脱游侠的阶级,甚至有时候他都觉得王越有些过于谄媚了。 况且他也并非真想成为什么剑术大师,学剑不过百人敌尔,再者以他的身份恐怕此生都没有拔剑砍杀的机会。 而若是有人能杀穿典韦、许褚以及一众精锐卫士的护卫径至他的面前,那即便他的剑术再精湛也无济于事。 他练习剑术,不过是作为晨练强身健体,避免像后汉的先帝们一样早逝。 王越教授刘辩的也不是成套的剑招,而是些许锻体之法和零散却又极为精妙的护身剑招,都是王越数十年拼杀之中感悟出的精粹,若当真到了危险关头也能护持一二。 练了一身汗的刘辩看着手臂上渐渐有了弧度的肌肉,也知晓这些时日王越的确是尽心了。加之近些时日他的班底也愈发完善,二张、牵招、李肃、宋宪等人纷纷入仕太子府,心情大好之下笑谓王越道:“安睿,听闻你有个传承了衣钵的弟子唤作史阿,孤许你个恩典,召他入东宫暂且当个卫士吧。” “臣谢殿下隆恩。” 王越心头一喜,看来他在太子心中也还是有些位置的。 先前随口提过一嘴,说麾下弟子众多,却只有史阿一人传承了他的衣钵,没想到太子竟然记在了心里。 然而,二人各自的喜悦未曾持续多久,简雍便急匆匆前来通传。 “启禀殿下,太常卿有要事奏报。” 刘辩眉头微蹙,现任太常卿是刘焉,历史上提出了“废史立牧”的那位,不过目前为止汉室尚未倾颓,他也未有野心。 一时之间刘辩没想明白刘焉这个太常卿能有什么要事,以至于绕过尚书台直接向他禀陈? “且先让太常卿在偏殿等候,这个时辰恐怕太常卿还未用朝食,让中厨为太常卿也送一份朝食去,孤先去沐浴更衣。”待刘辩沐浴更衣后,这才见到已经用完朝食的刘焉,刘焉也顾不上太子还没用膳,起身行礼后将一份竹简呈上:“臣请殿下阅览此疏。” 高望接过竹简递给刘辩,一封毫不起眼的竹简中竟书写了令刘辩顿时色变的内容。 中原各郡入夏之时还下了两场雨,但到今日已经有二十余日没有下雨了。 “太史令那边怎么说?” “灵台这些时日观察风云天象,太史令谓旱魃将至。” 魃,旱神也。 也就是说旱灾将至。 刘辩忍不住叹了口气,天灾难挡啊。 汉末是小冰河期,小冰河期本身对降雨量的直接影响并不明显,但其导致的气候降温会对降雨模式产生影响。 气温的下降会导致蒸发减少,进而影响水循环和降雨分布,所导致的结果便是某些地区原本气候湿润地区降雨量减少出现旱灾,而在原本气候干燥的地区则是降雨增加出现洪灾。 “今年……恐怕不得安生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尽管还没有看到这场旱灾的破坏力,可刘辩几乎已经看到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的惨烈了。 这些时日卢植没有教授刘辩多少古文经,而是教授他许多辅以处理庶务的学识。 比如农桑!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 这是卢植希望刘辩能时刻铭记于心的一点。 卢植本是不晓农桑之事的,然而他有一位好友名为崔寔。 崔寔是农学大家,有《四民月令》存世,又在《政论》中谈论当世便利之事数十条,指切时要,言辩而确,当世称之。 而他曾听崔寔提起过一点,为何先秦和汉初之时同样是旱灾,却也没有后汉的旱灾这般惊人的破坏力,难道真是一句当权者失德能解释的吗? 崔寔经过多方考证,发现了一个被天下官吏都忽视了的根本原因——那竟是农作物本身! 两汉时期农作物品种变迁,冬小麦的种植面积大大增加,在后汉已经彻底取代了粟类作物的主粮地位。 尤其是冬小麦秋播夏收的习性,使得许多干旱地区可以通过种植冬小麦增加收成。 而且冬小麦的收获要远胜粟类作物,石磨的普及和制面技术成为了冬小麦彻底取代粟类作物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冬小麦也有一项致命弱点,不耐旱。 尽管比起春小麦而言冬小麦的耐旱性已经大大增强,但相比粟类作物却是差之千里。 而旱灾的来临往往都是在夏季的四月,冬小麦却恰好是此时拔节抽穗,因此旱灾产生了对冬小麦堪称致命的打击,其结果往往不是减产而是绝收! “明日举行朝议,比二千石以上官员无病不得缺席!” 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旱灾,刘辩无力阻止,也来不及做防灾措施,那么剩下的便是提前准好赈灾事宜,以及利用这场旱灾做些文章。 (本章完) 第26章 朕即国家! 第26章 朕即国家! 翌日,嘉德殿中 京师雒阳中比二千石以上官员全部聚集于此,相比以往的大朝会而言,这样的参会人数算是少有的。 不过作为“德高望重”的三公,司空张济、太尉杨赐、司徒袁隗显然都是见惯了类似场景的。 袁隗与杨赐对视一眼,却见对方都摇了摇头,于是将目光一致投向了张济。 朝堂内但凡是担任过三公的老臣,基本上都大致猜到了太子临时召开如此规模的大朝会的缘由,尤其是瞅见刘焉这般老神在在的模样,更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灾异免三公! 自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论问世,将君权与神权合二为一,巩固了天子的统治却也为后世的天子们带来了许多隐患。 其中之一便是将天灾人祸归咎于君王无德。 若是天降灾异,那天子就必须下罪己诏,乞求上天不要降罪于民而是降罪于他一人,也就是所谓的“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不过到了孝哀帝时期,这位由藩王继承皇位的天子对下罪己诏一事格外不爽。 老子当定陶王的时候要向王太傅认错,老子当了天子还要向天下人认错,那老子这皇帝不是白当了? 于是在今文学派的配合下,孝哀帝以《尚书大传》“百姓不亲,五品不训,则责之司徒;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则责之司马;沟渎壅遏,水为民害,田广不垦,则责之司空”为由,将天灾的罪责归咎于三公的身上。 但直到后汉的和熹皇后邓绥以“女君”之名临朝摄政,才终于正式将“灾异免三公”制度化,成为后汉的一大亮点。 而刘焉是太常卿,作为九卿之首有着优先进位为三公的资格。 不过其实朝堂上的老臣们对于这些其实也都不是很在意,尤其是现任的三公,杨赐担任过一次司空,两次司徒,现在又是太尉,谁还没当过几次三公呢? 当过一次有过这份殊荣就够了,在当上三公之时他们就想到了这一天。 虽说真的面临这一日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感慨,但倒也没有太过患得患失。 而袁隗看着这场面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去岁六月他便是在大朝会上,以太常卿的身份取代了在四月时因大旱被罢免的司徒陈耽成为了三公。 是的,几乎所有人在意的是这一次被罢免的会是哪一位三公,而非地方出现了何等灾异,后续又该如何救灾赈灾。 灾情再严重,不就是歉收或是绝收吗? 我家还蛮大的……咳,我家的粮食和田地还蛮多的,只要你们这群贱民抛弃户籍、售卖土地依附于我家成为奴仆就好。 这分明是天大的好事! “太史令于灵台观察风云天象,谓旱魃将至。” 群臣闻言不禁窃窃私语,果然是灾异之事,接下来按照流程就该罢免三公了。 从前罢免三公的流程是由天子下诏表示有灾异降世,因此罢免某位三公,而从孝桓帝开始,也许是出于对党锢之祸的亏补,三公的罢免改为了三公在大朝会上承认德不配位致使天降灾异主动请辞,天子不许,三辞之后天子依依不舍准许三公的辞呈,变相地为这位辞职的三公邀名买直。 当然,由谁来主动请辞其实也是天子事先与他要罢免的那位三公私下“商议”过的,而非真的有某位三公愿意主动离任。杨赐和袁隗眉头紧蹙看向张济,他们二人方才已经对过眼神了,都没有被太子私下召见过,那么要主动请辞的定然是身为司空的张济。 杨赐和袁隗不仅是亲家,更同为今文学派大佬,自然不会相互隐瞒这些信息。 张济则不然,尽管他曾是杨赐的友人,又是杨赐举荐才一同成为了刘宏的侍讲,在华光殿中为刘宏讲学,但后来张济与许彧一同投效了宦官集团,迫害了诸多清流士人和贤良官吏,二人便也断绝了交情。 所以在杨赐与袁隗确认彼此都没有受到太子召见以后,便都一致认定太子要罢免的三公是张济这位司空了。 可张济虽然为了仕途投靠了宦官,却绝不是那种愚蠢到死赖着不愿意挪位置的家伙,如此看来似乎太子并未召见任何一位三公? 而眼见三公无一人离席主动请辞,台下群臣也不禁感到疑惑,莫非太子不知晓流程? 一众朝臣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太常卿刘焉的身上,按制太常卿有为太子解惑的责任,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刘焉都不可能会没有跟太子确认过罢免三公之事。 感受到群臣目光的刘焉也很茫然很无辜,他那日奏报之时曾隐晦地暗示过太子灾异免三公之事,太子也表示明白这些流程。 可既然太子什么都懂,这又是何种情况? “呵。” 刘辩轻笑了一声,将百官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暗自冷笑。 “议一议吧,如何减小旱灾带来的损失,又该如何赈济灾民,朝堂究竟该拿出个怎样的章程。” 刘辩暂时也将百官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将话题引至救灾一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昨日他翻阅了宫中国史以及其他留档的奏表、记录等,想看看朝廷以往是如何应对旱灾的。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自孝桓以来至今,几乎每年的春夏秋冬到处都有灾异! 地震、蝗灾、瘟疫、旱灾、洪涝几乎没完没了,而且灾异规模无不庞大,还往往会出现一场灾异引起新灾异的情况。 而这些年国库、内帑也不知有多少支出都是用在救灾上,一时之间刘辩不免也有些理解了,难怪刘宏这些年从一位有志中兴大汉的君王堕落成了如今的模样。 只是随着刘辩的提问,朝堂百官却不是很理解,庙堂应对灾异都有固定的章程,又有什么需要百官商议的呢? 令刘辩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站出来进谏的竟然是太中大夫盖升。 盖升是前任屯骑校尉,也是刘宏还是藩王时的故旧,因此才被委以屯骑校尉一职,后来被迁为太中大夫。 “殿下,朝廷救灾章程自有旧例,当务之急应是省刑、赐爵、选士,以平上苍之怒,不可延误啊!” 盖升的意思也是嘉德殿内绝大多数朝臣的想法,去年的这个时候也出现过旱灾,萧规曹随就行,届时朝廷和地方救济一部分灾民,剩余的我们这些士族豪门替朝廷消化了便是。 太子这个时候应该做的,就是赶紧罢免一位三公以平息上苍之怨,再进行大赦,并赐予有德贤士官爵以换取上苍的原谅。 但这些事情在刘辩看来实在是太过荒谬了,难道出现一次灾异就要释放一批触犯法律的罪犯,还要赐予被士人们称为所谓的“有德贤士”爵位? 仿佛受灾的主体并非百姓而是他们这群士人,还要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上天而非通过人力和技术来救灾? 刘辩想要利用这次旱灾做的文章,就是斩断灾异与上位者德行之间的关联,因此他的第一步就是不打算再遵循“灾异免三公”的制度。 或者再直白点的原因就是,他要将君权临驾于一切之上,就连神权也要匍匐于他的君权之下! 朕即国家! (本章完) 第27章 桥玄:挥棍有力度,抬手有准度! 第27章 桥玄:挥棍有力度,抬手有准度! “盖升所言荒谬!” “岂有将救灾之事尽数寄托于上天乎?” “如此尸位素餐之徒,当斩之!” 忽然,一道苍老的身影起身离席,皓首白髯,但身子骨却格外精壮,声音洪亮,直视着盖升的双目中蕴含着肉眼可见的怒火,手执板笏照着盖升的脑袋抡了下去。 盖升听得耳旁的破空声,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竹席上。 待他看清那名老者的脸后,旋即勃然大怒,同样手握板笏仿佛随时准备与那位老者互殴似的。 “桥公祖,尔敢在太子和百官面前行凶乎!” 刘辩瞧见是这两位斗了起来,倒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两位可算是老冤家了。 盖升所喊的桥公祖便是那位声名卓著的桥公桥玄。 二人的旧怨可以追溯至十二年前的建宁四年,盖升担任南阳太守期间竟丧心病狂地贪污了四亿钱,当时担任尚书令的桥玄上书天子要将他关进大狱并没收所得全部赃款,但天子不仅不许,还升盖升为侍中,气得桥玄托病请辞。 而盖升敢如此丧心病狂的原因,便是因为他的后台是天子。 在刘宏还是解渎亭侯的时候,盖升便与彼时的刘宏结为好友,天子自然护着这位故旧,何况那四亿钱有一多半都进了天子的内帑,真落到盖升手中的最多也就三成。 换作旁人明知天子与盖升有旧,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天子干的荒唐事不止这一件,还不如在别的方面下手。 但桥玄这人还真就不是为了邀直买名,他就是眼中容不得沙子,当年的梁冀权势滔天,他也丝毫不肯退让,查办了梁冀的心腹羊昌,更何况是盖升? 也是因为这刚烈忠直的性子,桥玄也才看重在洛阳北部尉任上法外无情的曹操。 但莫要以为这位桥公的刚烈仅仅表现在政治上,要知道桥玄在孝桓时期曾是武将! 孝桓末年,这位桥公担任了度辽将军,假黄钺,恰逢鲜卑、南匈奴以及高句丽国王伯固等一同叛乱,桥玄督诸将先守后攻一举击溃叛军,在职三年边境异族不敢越境半步。 如此看来也难怪盖升被这一板笏气成这样,乍一看不就是个七十三岁的老头儿嘛,再一看这是个年轻时手执刀兵亲自上阵砍杀过胡虏的狠人,那一板笏若是抡实了,盖升就算不死,以后恐怕也都要戴着个头盔才敢上朝了。 眼见桥玄和盖升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恐怕再闹下去真有公然在朝堂上大打出手的架势,刘辩也明白自己这位裁判必须下场了。 “朝堂议事,意见不合是正常的。不过桥公起身的动作是大了些,谅在卿年岁已高便不予追究了,然桥公需顾着些身旁的同僚。” 刘辩将二人的矛盾定性为了政见不合,至于殴打同僚? 谁看见了,何况也没有打中,你凭什么说那是殴打同僚? 桥玄一愣,他虽然刚直却并不傻,拄着顶端饰鸠鸟的九尺王杖弯下了腰:“殿下仁善宽宥,老臣日后定当注意。” 这位老人家的的确确是诚心悔改的。 桥玄斜睨了盖升一眼,目测了一下左手的板笏和右手的王杖的长度。 板笏这玩意太短了,太容易落空,他手里那根庙堂赐予七旬老人的九尺王杖下一次定然会让这厮明白什么叫做“挥棍有力度,抬手有准度”! 与桥玄相反,盖升则是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向太子,这厮都拿板笏要砸我脑袋了,太子却公然偏帮这老贼?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如今的天子可是被软禁了,没有天子的帮衬,朝中也不会有人帮他这个过气的宠臣说话。 再者,一个是贪污腐败声名狼藉的傀儡天子故旧,一个是天下闻名的刚烈忠直之士,还有太子下场拉偏架,百官不瞎都知道该帮谁。 眼见盖升这副神情,刘辩也是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蠢货。 严格来说他也不算是偏帮谁,别说桥玄没打中你,他真给你一板笏你也拿他没办法,最多就是口头批评和罚俸。 桥玄已经七十三岁了! 依照《汉律》,除非他把你打死了,否则你还手都是犯罪! 而且盖升对桥玄这位七十三岁的老人大吼大叫是无礼之举,按律最轻也是个贬谪,闹不好百官集体上疏严惩,那就是贬谪加杖刑。 也就盖升这蠢货脑子没转过弯来。 三公九卿这些身居高位者甚至都忍不住讥笑出声,窃窃私语嘲讽盖升。 不仅仅是盖升占了便宜还自觉委屈的表现,更是认为这厮何其愚蠢,竟然还跳出来谏言。 杨赐对太子“谋同孝文,霸类世宗”如今已是传遍了雒阳城了,既然明知这位少年太子行事霸道,你非要蹦跶出来跟太子对着干做什么? 满朝诸公都不如你一人聪明吗? 尤其是几位三公,哪怕司空张济也算是与盖升同为宦官、天子这一党的,看向盖升的目光也格外冰冷。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担任三公之初他们便做好了被罢免的心理准备,真的到了被罢免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患得患失的心理,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对三公的位置不留恋。 眼见太子并未提及罢免三公之事,杨赐、袁隗和张济都选择了默不作声,没见着三公属官还有他们的门生故吏都选择了闭嘴吗? 这一句话便得罪了当朝三公以及那些三公府属官和门生故吏,这盖升难道还算不上愚蠢吗? “众卿,孤可是无德之人?”刘辩缓缓起身,没有再搭理盖升,面向群臣百官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但他也没给群臣回答的机会便跳到了第二个问题,“太尉杨公、司徒袁公、司空张公,哪位是无德之人?” 如果只有第一个问题,搞不好就有哪个清流名士站出来指责刘辩没有把十常侍清除干净,表示他这个太子不算有德之人,但当第二个问题也一同被抛出,这些士人就不好指责刘辩的“烂尾工程”了。 当太子和三公被放在一起品评有无德行,那么即便太子或某位三公无德,士人也不能说实话。 太子是百官认同过的,也曾百官劝立,三公更是百官的标榜,如果太子和三公都是无德之人,那百官士人,甚至整个大汉全部都是无德之人? “孙卿(荀子,避讳汉宣帝刘询,两汉称其孙卿)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既然孤与太尉杨公、司徒袁公、司空张公皆非无德之人,若上苍有知,何故降灾?” 面对这样的问题,百官无人能答,若要反驳,那自然是支持天人感应论之人,但上天肯定没错,错的一定是太子和三公,回答又回到了太子和三公是否有德的问题,陷入了死循环。 刘辩见自己的话镇住了满朝公卿,趁势进击。 “即便孤与三公皆为无德之人,若上苍有知,当降罪于予一人,何故牵连万民?” “若孤有罪,万民何辜何罪,上天竟令万民承担孤之罪孽?” “孔子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老子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孤与卿等既享民脂民膏,自当竭力救灾,安能寄怀于不仁之天地?” 刘辩扫视群臣百官,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仁义道德他占全了,来吧,反驳他! (本章完) 第28章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第28章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卢植看着连反驳资格都不给对手留的辨经方式,若非场合不合适,他都想抚掌大笑。 一旁的马日磾推了推卢植,心说你个老东西收敛一下,好歹现在的议题是因为灾情,你这太子太傅要是真笑了出来算怎么回事? 但易地而处,马日磾自问他可能比卢植还不堪。 人生在世,得一贤弟子足矣。 而有太子这样一位天资卓绝的弟子,简直是全天下儒者梦寐以求之事。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等辨经手段,实在是高明啊,不以驳倒对方为目的,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太子把“仁义道德”占全了,反驳太子就是反驳“仁义道德”,甚至是一口气要和支持孔老荀三家之说的士人打擂台,这样的大战哪怕是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这两个大汉如今最顶级的士族绑一块都不敢轻易参与,瞧,甚至都没人敢站出来反驳太子。 孔子和老子在两汉的人气自不必说,而令后世之人忽视的反倒是荀子在两汉的恐怖人气。 而荀子的恐怖人气则有赖于荀子的几位杰出弟子。 与韩非、李斯、张苍关系不大,令荀子在两汉有着居高不下人气的弟子是浮丘伯与毛亨。 浮丘伯的弟子申培公作《鲁诗》,毛亨作《毛诗》,分别是今文经与古文经的代表,荀子的弟子和再传弟子们遍布今古学派,荀子的名气自然在两汉时期居高不下。 后世咸知孟子为“亚圣”,却不知那是元朝加封,而荀子却早在后汉便有了“亚圣”之谓。 “天人感应论”始于前汉,但两汉期间“天人感应论”反倒在士人之间的认可程度反倒不高。 尤其是在后汉将“灾异免三公”制度化以后,“天人感应论”损害的就是士人的利益,就连同为今文学派内部都容不下“天人感应论”了。 如果说只有一件事能让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团结一致对外的,那一定是怼“天人感应论”的支持者。 而刘辩的辨经技巧,说白了就是把实打实的利益放在桌案上,借着三公和三公属官、门生故吏的庞大关系网,堵住了大部分人的嘴。 谁不想在三公上直接干到死? 作为与杨赐、袁隗和张济三人的利益绑定在一块的士人,谁又会去反对? 九卿也不会反对,能当上三公的基本上都没多少年的活头,熬死这帮老头就是他们上位了,早晚他们也是受益者。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辨经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各家利益罢了。 但这场戏不能只是刘辩一个人唱独角戏,回到席位上坐下的刘辩将目光投向了三公。 孤承认了你们是天下士人的道德标榜,也保住了你们的三公之位,还在这儿装聋作哑不表态? 孤请你们吃了两碗的粉,只收你们一碗的钱,怎么,连一碗的钱都不愿意给? “太子所言甚是!” 作为三公却地位最不稳固的张济第一个认同了太子的观点,他本就利益至上之人,否则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宦官靠拢。 再者,如今张济在士人圈子里的狼藉声名,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盖升? 太子当权,若不投向太子,他别说三公了,将来能不能保住身家性命都犹未可知。 而在张济的表态下,司空府属官以及张济的门生故吏也纷纷附和。 杨赐与袁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也不再犹豫。“太子所言甚是!” 开玩笑,拿了太子的好处却不办事,以这位“霸类世宗”的太子殿下的脾性,你猜猜这位“谋同孝文”的太子会不会哪天也让你明白什么叫“狱吏之贵”? “太子所言甚是!” 而随着三公表态,九卿顺势附议,其余二千石官员也纷纷附和,被孝武帝尊崇的“天人感应论”竟真被刘辩一脚踢下了高台。 这之后的具体救灾事宜自然无需刘辩去操心了,如果事事都要他操心,还要文武百官作甚? 自有尚书台在散朝后去与大司农曹嵩以及少府田芬商议,拿出一个具体的救灾章程。 随着朝会的解散,百官也各自散去。 三公与尚书台的一众官员穿上各自的鞋履,准备直奔尚书台商议救灾事宜,这时一名身穿中常侍服饰的中年人径至卢植身旁。 “卢尚书,殿下有请。” 卢植回头看去,尽管他也素来厌恶宦官,但面对来人还是露出了一抹笑容和几分尊重,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 其余百官脸上也少有对这名中常侍流露出鄙薄等带有恶意的目光,因为这是中常侍中少有的一位贤宦——吕强! 吕强字汉盛,为人谦逊守法,天子封其都乡侯,吕强坚决推辞,还曾为党锢之事发声,上书劝谏刘宏任忠良,薄赋敛,厚农桑,开言路,即便是那些士人也没法睁眼说瞎话地将吕强视为恶阉。 当然,绝大多数士人对吕强的态度最多也只是不厌恶,如卢植这般笑脸相对的士人少之又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既是太子召见,子干且先去,稍后再至尚书台便可。” 刘陶看向卢植的眼中带着些许羡慕甚至掺杂了些许嫉妒,虽然他是今文学派的人,但却是汉室宗亲,太子为何单独留下卢植这位尚书而非他这位尚书令呢? “如此植便去了。” 卢植点了点头,向三公与尚书台的一众同僚一拱手,便在吕强的引导下向着偏殿而去。 看着卢植的背影,尽管刘辩还不是皇帝,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百官的心头还是忍不住浮现出四个大字。 简在帝心! 待卢植行至偏殿之时,刘辩已然跪坐在竹席之上,左手靠在凭几上撑着脑袋,神态慵懒。 “卢师坐吧,莫要行礼了,且吃杯茶再说。” 今日几乎将大朝会变成了嘉德殿中的独角戏的刘辩此刻不禁感觉疲惫不已,而卢植也没有指责刘辩举止轻佻,固执地俯身行了一礼后方才坐下。 向太子行礼是出于心中的君臣礼法,不指正太子是出于老师对弟子的疼爱。 他当年就读于太学之时,也曾与人辨经,在太学中大杀四方一度声名鹊起,但每当辨经之时的激昂消退后便顿觉心神疲惫,太子这般年少,想来今日的朝议已然耗尽了太子的心力。 况且太子与他相处时如此随性,反倒说明太子是真正将他这位老师放在心中了,而非碍于所谓的师生情谊所装出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想到这里,卢植看向太子的目光也不由愈发温和。 想不到他卢植,也有成为幸进之臣的一天。 (本章完) 第29章 假节钺! 第29章 假节钺! 卢植也只是感慨太子对他的青睐罢了。 幸进之臣虽然有包括一时得到君王青睐而倍受恩宠的臣子,但前提是资历不足。 这年头,资历不足即便再有能力,也难免会为人诟病,被冠以“幸进”之名。 卢植这把年纪,又是何等资历和名望,除了受到太子青睐这一点外,与幸进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良久,刘辩终于吃完了碗中的茶水,从高望手中接过一块帕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在明朝之前的茶可不是什么炒茶,而是一道解馋的点心,茶叶就着蔬菜、肉条,再撒些盐粒,便是一碗可口的茶煮菜,这也是为何在明以前,喝茶往往被称作“吃茶”。 感受着腹中充实的感觉,刘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直了身子。 “卢师,此事还不算完。” 刘辩的话没头没尾的,但卢植却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对太子的评价再一次提升。 原本还担心太子年少,以为在朝堂上成功推动了对“天人感应论”的否定,便会沾沾自喜以为大事可定,正打算劝谏太子,没想到太子已然想到了这一步。 “殿下所言甚是,朝中如盖升之流,只是碍于殿下以及三公的威势而不敢言语,即便庙堂无人反对,各地还有诸多研习董孟之学的士人。” 董孟之学,便是指董仲舒和孟子一派的学问。 董仲舒与孟子对于天人关系的观点十分相近,在后汉常被士人归于一派。 相信只要等今日朝会上的消息传播出去,各地还是会涌现出不少信奉董孟之学的士人的。 不过他们的对面站着的是掌握了至高无上权力的太子以及掌握着舆论圈的三公九卿及他们背后的家族,那些董孟之学的士人再怎么样也是斗不过当权者的。 但若是救灾之事出了纰漏,受灾之地依旧饿殍遍地,那些董孟之学的士人就会以此批驳庙堂不敬上天招致天怒。 “卢师,尚能奔波否?”刘辩看向卢植,目光灼灼。 救灾之事,难不在庙堂。 以三公和尚书台官员的能力,拿出个妥当的救灾章程绝对不是问题。大汉四百年不知道面对过多少次天灾人祸,哪怕是萧规曹随都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但一如历朝历代的变法,制定新法不难,难在地方上的执行。 尚书台发布的政令也是如此。 若是庙堂如何想,地方就能不打折扣地执行,那世间早就是一片净土了,何来如此多的纷扰,何来如此多的饿殍流民。 而如今的地方郡守们,贪腐成风,上缴的赋税一年比一年少,把钱全部充入了各自的腰包。 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他家的皇帝老子,卖官鬻爵让许多原本还能收敛一二的官员也不得不为了这笔买官钱而贪腐。 刘宏的卖官鬻爵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卖官鬻爵,过往的卖官鬻爵多是以高价将无实权官职以及最低级的爵位出售给低贱的商贾。 但在刘宏制定的规则下买官要给钱,正常的升职、调度也要给钱! 甚至刘宏会故意将官员的职位提升,或是将朝中官员外放,逼迫臣子缴纳新官职的买官钱。 素有清名的司马直被刘宏强行安了个钜鹿太守的职位,司马直表示没钱,刘宏表示你可以上任以后慢慢还钱。 但这笔钱从何来,唯有贪腐。 司马直不愿贪腐,便在孟津服药自杀来死谏刘宏。 不得不说做皇帝做到这个地步,刘辩为自己能正常排泄感到庆幸。 其实刘辩也不是不能理解贪官污吏们的想法,有几人做官是为了万民? 绝大多数人做官就是为了权钱,只是由于对“名”的看重程度不同而有着不同的底线。一文钱不沾的清官千古难觅,贪墨公款的贪官比比皆是,刘辩也不可能只用清官而不用贪官。 所以刘辩允许官员们在规则内适当捞一些,但他也有绝对不能触碰的红线! 一个是贪墨军资,另一个便是贪墨救灾粮。 谁敢动军资和救灾粮,就是挖大汉的根基。 谁敢挖大汉根基的人,刘辩就敢拔了他的脑袋! “呵。” “廉颇虽老,尚食斗米肉十斤。”卢植自然明白太子想要做什么,于是笑谓刘辩道,“臣尚壮,饮酒至一石而不乱!” 刘辩抚掌大笑:“卢师壮甚,廉颇何能及君也!” “阿望。” 刘辩轻唤一声,高望当即令内侍取来刘辩早已准备好的几样物件,而当卢植目光接触到那几样物件之时,眼中尽是震撼之色。 八尺竹木,上系牦尾,为节!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其状如斧,以金饰之,为钺! “节……节钺!” 饶是以卢植的心性也不由感到了震撼,他想过太子会令他持节来震慑四方,却未曾想过太子竟将黄钺也赐予了他。 “节”代表皇帝亲临,“钺”则是生杀大权。 假节钺,意味着皇帝赐予了臣子代表皇帝巡视四方的权力,战时也不必请示汇报,二千石以下皆可先斩后奏。 在汉朝,假节钺与假节其实并无权力上的差异,甚至假节偶有制约假节钺之事,但这份荣宠和恩赐却是实打实的。 “拜尚书、侍中领太子太傅卢植,为北中郎将领冀州刺史,将长水校尉部,假节钺,二千石之下可先斩后奏!” 听着一旁由钟繇代替太子宣读的诏书,卢植眼圈红红的,四十四岁的他不是什么年轻人了,心中那一腔热血早就不复年轻时那般滚烫了。 可当他听完诏书的内容时,卢植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冀州刺史,真二千石官爵,银印青绶,却能监察同为真二千石之郡守,可决狱,可治民,还有举茂才的权力。 北中郎将一职此前从未设立,但中郎将皆为比二千石官职,而且从其字面含义上,应当是与征北将军之意大类,只是官秩和权力有所不如。 此外,太子还将长水校尉部借调给了他。 而长水校尉,正是与他有师生情谊的刘备。 如此信任,卢植如何能不热血沸腾? 即便是当年燕昭王的黄金台与太子殿下这份沉甸甸的信任相比,也不过尔尔! 千金难买简在帝心! “臣定不负殿下厚望,若不效,请斩此头!” 假节钺和假节在汉朝几乎没有什么差异,节钺和节在当时其实都是代表着皇权,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差别,甚至到了三国时期,五丈原上,司马懿向曹叡请战,曹叡派辛评来喝止司马懿,不许他出营与诸葛亮交战。 而辛评当时是假节,司马懿却是假节钺,假节的辛评直接制约了假节钺的司马懿。 实际上是到了两晋,假节和假节钺才彻底分开,后来还衍生出了假黄钺。 (本章完) 第30章 颍川荀氏,入孤彀中矣! 第30章 颍川荀氏,入孤彀中矣! 雒阳城外,两队车马同时驶至西门外。 城门外车马相会是常有的事,往往都是根据对方的身份而决定谁先入城。 而身份的依据则是车马上挂的旗号,观察车驾的规格等级,但奇怪的是这两队车马都未曾悬挂旗号,而就车驾的规格等级而言似乎也都极为相近,都是普通士人的级别。 其中一队车马中,一名老者掀开马车的车帘,眉头微蹙看向城门处的城门吏,虽然他这一次是低调入京,但家仆应当会手持颍川荀氏一族的名刺向城门吏昭示身份,以城门吏的精明不应当会被一辆普通士人的车马堵在这里。 莫非还有其他人低调入京? 那些传说中什么士族豪门子弟在京师雒阳嚣张狂妄招惹到了惹不起的存在被反转打脸的故事几乎是不存在的,但凡士族豪门子弟入京,都会被千叮咛万嘱咐莫要招惹是非。 可以犯法,因为家族可以疏通关系搭救。 但要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搞不好整个家族都得跟着破灭。 而另一队车马中同样有一名老者与一名未戴冠帽的少年相对而坐,那名年轻人掀开车帘看向城门吏处,也是有些不解。 “虽然未立旗号,也是用的我吴郡顾氏的士人车驾,但名刺却是老师的,这城门吏居然未曾让我等先行入城?” 老者睨了少年一眼,轻轻拍在他的脑袋上。 “元叹,不过是入城先后罢了,老夫已经蛰伏吴郡六载,还差这一时半刻吗,让让他又何妨?” 少年一愣,顿时了然。 心说老师是在教导他为人当宽宏持重,不可恣意骄纵,但老者瞥见少年脸上神情,没好气地又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啊,真就是和为师年轻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知变通,好生无趣。” 老者的脸上不由流露出几分对弟子的嫌弃之色,但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却出卖了他心头的真实想法。 谁不喜欢一个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的弟子呢? “京师宗亲外戚遍地走,千石不如狗,也许那队车马中坐着的,便是三公九卿的眷属呢?还未入雒阳便得罪一位两千石高官,甚至可能是三公,就为了先一步入城,值得吗?” 老者叹了口气,感慨道:“当年老夫也是有些恃才傲物了,否则又何至于沦落至流亡吴郡呢?若非太子贤明,老夫也许就要老死在吴郡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不明白老师一边教导他要刚正不阿,不可为权贵所慑,却又教导他莫要得罪权贵,这岂不是前后矛盾吗? 老者摇了摇头,他明白,以少年的经历还不足以让他懂得他话语中的道理,一如他年轻时一般,谁劝都听不进去。 如果少年没有随他从吴郡来到京师雒阳的话,倒也无妨,可在这雒阳城,少年可不像他当年那样有一位卫尉叔父护持。 那是真会破家灭族的! 只可惜,这个道理直到他天命之年才明白。 就在老者感慨之时,这队车马也遵从他的命令准备行至道旁让路,却不想城门内却驶出一辆极具奢华的车驾,旌旗对对,甲仗森森,仪仗威严。 两队车马中的老者同时掀开车帘看向喧闹的城门,眼见那车驾六马拉车,玉辇金鞍,登时大惊之色。 天子驾六,玉辇金鞍亦是天子之礼,此非车驾,乃乘舆也。 不过这座乘舆的尺寸似乎比之天子的乘舆要小上一些,却没有女骑为仪仗,那么这座乘舆中坐着的人便不难猜测了。 竟是太子殿下! 就在两名老者愣神之际,刘辩在太子仆董昭的搀扶下下了乘舆,一旁的城门吏、卫戍士卒以及一众路过的士人和百姓纷纷向太子行礼,两队车驾里的所有人也纷纷下车行礼。 刘辩摆了摆手,高望代太子高呼:“起!”百姓们也不知礼法,但见士人纷纷起身,也纷纷效仿。 城门校尉赵延匆匆赶来觐见太子,看着刘辩随行之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太子府的属官他虽不敢说全部认识,但基本上都照过面。 乖乖! 太子家令贾诩,太子率更令程昱,太子仆董昭,太子中庶子钟繇、张昭、张纮,太子洗马陈琳、牵招,太子中盾典韦,太子卫率许褚,太子门大夫简雍、许定,太子厩长李肃尽皆随行,太子府有名有姓之人几乎倾巢而出! 如此阵仗,究竟是为了谁? 赵延虽不知太子欲要迎接哪位名士,但作为赵忠的弟弟,如何讨好太子他却是知晓的,主动为太子捧哏。 “臣城门校尉赵延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所来是为巡视城防乎?” 刘辩看了一眼前方的两队车马,他虽不识那两位的面相,但大致应该是在这两队车马之中,赵延的捧哏倒是适时,正好给他开口的机会。 “孤今日来,是为迎接贤士入京!” “颍川荀氏慈明公受孤征辟,拜太子少傅,孤日夜遣人探慈明公消息,知其今日入城,故亲至城门相迎。” “老朽何德何能,竟得太子如此礼遇。”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就在刘辩话音方落之时,一名老者趋步走向城门处,眼眶赤红向着刘辩俯身行礼,仿佛是为太子的礼遇而涕泪纵横。 “慈明公乃是当世硕儒,不必多礼,日后孤与慈明公还是一家人呢。” 刘辩声音洪亮,生怕城门附近的士绅百姓听不清似的。 而荀爽也听见了一旁有不少士人在窃窃私语,也不知是他心中过于敏感还是实情如此,他总觉得这些士人在讥讽他晚节不保。 饶是以荀爽的养气功夫,也不由心中暗道太子奸猾! 他都还没三辞三让,太子便将他要担任太子少傅一事公诸于众,分明是彻底败了他的名声,断了他的退路。 那所谓的“一家人”更是如此,尽管没有明说,但却不难猜测其中含义,届时颍川荀氏再无退路! 可他偏偏无法辩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太子亲至城门相迎已是国士之遇,他难道要当众拂了太子的颜面吗? 若是如此,他拒绝太子征辟换来的可就不是清名而是恃才傲物的恶名,以及太子的厌恶了,颍川荀氏都将因此堕入深渊。 “果然是‘谋同孝文,霸类世宗’,只要老夫到了雒阳便不会再给任何选择的余地!” “恐怕就算是老夫未至雒阳,太子也有其他招数逼迫老夫就范。” 荀爽心中感慨着,终归还是无奈地选择了顺从。 至少他要辅弼的不是什么昏君、暴君,而是一位有着极大可能中兴汉室又对他礼遇有加的雄主! “老臣,太子少傅荀爽,定不负太子厚恩!” 得到了荀爽的当众效忠,刘辩自然喜不自胜。 颍川荀氏,入孤彀中矣! 而后连忙扶起荀爽,又是一派随行史官簪白笔之下的君臣相得之景。 (本章完) 第31章 雒水在此,孤不食言! 第31章 雒水在此,孤不食言! “慈明公稍待,孤还有一位贤士相迎。” 刘辩笑眯眯地看向另一队车马处,尽管不认识那一位,但那种饱经风霜中又带着几分儒雅气质,他应当是不会认错的。 荀爽暗暗蹙眉,虽不知道太子口中另一位贤士是何人,却莫名对那人生出了几分不喜,就像是有人分走了太子对他的宠信,连带着这份国士之遇都分走了一半。 “伯喈公辗转千里,辛劳了。” 刘辩向着蔡邕远远地行了一礼,蔡邕连忙趋步小跑而来,将腰深深地弯了下去。 “邕一介流亡罪徒,安敢劳太子大驾!” 不同于一直身为古文学派士人领袖又有“硕儒”之名号的荀爽,蔡邕这些年来却是过得不怎么样,也见惯了人情冷暖。 他因上书劝谏天子禁绝宦官干政而被中常侍曹节、程璜怀恨在心,被流放至朔方郡,途中还屡次遭遇暗杀,好不容易得到天子赦免又因不愿附会中常侍王甫的弟弟五原太守王智,再一次被宦官们构陷,被逼得不得不逃命江海,远走吴会。 被贬谪与流亡之时,中常侍吕强为他求情,桥玄也曾令皖城桥氏的族弟屡次为他送来衣食救助,还有他的挚友,受党锢赋闲在家的羊续,以及他在吴郡栖身时为他提供庇护的吴郡顾氏,除了这些人以外再无任何人襄助。 锦上添易,雪中送炭难。 蔡邕也格外感激这些昔日为他提供过帮助的人,面对太子这位直接改写了他的命运,将他从逃犯身份赦免并且召回雒阳委以重任的人,蔡邕已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与感动。 而且太子竟然用国士之遇来迎接他! 他原以为太子迎接之人唯有身为古文学派士人领袖的荀爽,却不想他竟也是太子亲至城门相迎之人。 相比于荀爽那比鳄鱼真诚不了几分的眼泪,蔡邕的泪水中凝聚着的悲苦和感动是刘辩能切身觉察到的。 “伯喈公,一切都过去了。”看着蔡邕如此痛哭流涕,刘辩也不由有些感慨,出言宽慰。 荀爽本来是对另一位太子口中的“贤士”有些不喜的,没想到竟然是同为古文学派的大儒蔡邕,也一同出言宽慰这位昔日的好友。 然而蔡邕心中也是有着一笔账的,荀爽这位“好友”,在他落难后可未曾为他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未曾派人来问候过他一声。 “来,上车,随孤回东宫,孤还有许多事要向慈明公和伯喈公请教。” 刘辩一手推着一人,将两人推向他的太子乘舆,无论二人如何推辞,他都不肯罢休。 最终在刘辩的强力要求下,荀爽和蔡邕方才上了乘舆,与他同坐一车。 由太子仆董昭赶车,太子洗马陈琳、牵招与太子府卫士高声呼喊,告知全城太子亲至城门迎荀爽与蔡邕乘太子乘舆入城之事,还特地在雒阳城内兜了个大圈,颇有些像是钓鱼佬钓到大鱼时的场景,整整一个半时辰才晃晃悠悠地将乘舆驶入了东宫。 而后刘辩正式拜荀爽为太子少傅和尚书,拜蔡邕为徐州刺史,假节,监察徐州大小官吏,又赐了两座府邸给荀爽和蔡邕,并在两座府邸中早已安排好仆从、侍女,衣食起居无所遗漏,蔡邕更是惊喜地发现羊续帮自己抚养的两个女儿也早已在太子安排的府邸中等候。 安顿好这两位海内名士之后,刘辩这才疲惫地回到了永安宫。 “文和,此次差事做得不错,有何想要的赏赐尽管提。” 刘辩的心情很好,不仅仅是收获了这两位海内名士的效忠,更是因为这番对荀爽和蔡邕的礼遇,使得他仁厚贤德的名声进一步得到了传颂。 而其中便有贾诩的功劳。 绣衣使者是孝武帝所设,身穿绣衣,手持节杖和虎符,四处巡视督察,发现不法问题可代天子行事。 在孝武帝时期,绣衣使者的权力不可谓不滔天,有“讨奸”、“治狱”、“捕盗”之权,督察官员、亲贵奢侈、逾制、不法之事,甚至就连戾太子刘据都被绣衣使者逼得不得不造反。 到了光武帝时期,绣衣使者的权力被大大削弱,只剩下了“捕盗”之权,到了刘宏手中,由于十常侍的存在,绣衣使者直接被废除了。当然,也并非当真是废除了。 应该说刘宏将绣衣使者在名义上全部废除,却交给了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和赵忠手中,令他们监察地方。 这批人手在张让和赵忠投效刘辩后,自然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否则贾诩就算是再天纵之才,两个月的功夫要拉起一支足以在监察地方时提前觉察悄然入京的荀爽和以吴郡顾氏名义低调入京的蔡邕的人马根本不可能。 贾诩这位绣衣御史在收到底下的绣衣使者汇报后,便向刘辩进献了亲至城门迎接荀爽、蔡邕并昭告全城的计策。 “臣别无所求,唯乞请太子免去臣绣衣御史的职位。” 贾诩跪伏在地,将头埋在臂弯之中,就像一头胆怯的鸵鸟。 若是旁人,也许当真会这么认为。 但刘辩清楚,贾诩是一条毒蛇。 前世许多人都将贾诩与陈平归为同一类人,但在刘辩看来这两人截然不同。 看着依旧跪伏着,没有听见刘辩的命令不敢起身的贾诩,看着他弯曲的腰背,刘辩默不作声。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陈平与贾诩都是毒蛇,但陈平是一条更渴望权力、会用毒牙清除仕途上的拦路者的毒蛇。 而贾诩却是一条隐藏着毒牙,也不吐出蛇信,巴不得一年四季全都安然盘踞在洞穴中冬眠的毒蛇。 然而一旦有人打搅到他的安眠,这条毒蛇就吐出见血封喉的毒液。 “孤知道你怕什么,怕不得好死是吗?” 刘辩的话很直白,他明白面对贾诩这种聪明人,顾左右而言他或是敷衍根本行不通,不如坦诚相对。 “臣不敢。” 贾诩嘴上说着不敢,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历代的绣衣御史的结局,两汉时期,绣衣御史和酷吏都是天子与士族争权的工具,有几个能落得个好下场的? 而且他明白,如此雄才大略的太子不可能只是将绣衣使者当成了寻常的监察机构,而是可以为太子罗织罪名处置政敌的黑手套。 事实上刘辩也的的确确是打算这么做的,否则他又何必要阴狠的贾诩来出任这个绣衣御史? 如今他麾下的太子府家臣,也唯有贾诩才能掌控住 “功臣不能全身而退,刘辩何颜立于天下?” “孤若为天子,文和当得三公之位!” 刘辩一把拉起贾诩走出殿门,遥指南方道:“雒水在此,孤不食言!” “洛水之誓”在中国历史上较为著名的有两次,最著名的那次当属大家耳熟能详的司马老贼指着洛水放屁那次,但在那之前让“洛水之誓”闻名的,让司马老儿“洛水之誓”具备公信力的则是光武帝刘秀的例子。 公元25年,刘秀在攻打洛阳时,选择劝降朱鲔。 而朱鲔曾与李轶一同鼓动更始帝刘玄捕杀刘秀同胞兄长刘縯,因此不敢投降。 于是刘秀指着洛水发誓,承诺只要朱鲔投降,可既往不咎并保住其爵位,朱鲔投降后,刘秀也遵守了承诺,拜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后又升任少府。 而之所以洛河能具备如此公信力,还因为洛水在封建时代有着近乎“母亲河”的地位。伏羲在洛河遇龙马而衍八卦,大禹在洛河遇龙龟而得洛书,是华夏民族的发源地之一。 (本章完) 第32章 非如此,无以嘉奖卿之忠直! 第32章 非如此,无以嘉奖卿之忠直! 翌日,也许是昨夜得到了太子指雒水为誓的三公以及功成身退的许诺,贾诩的脚步似乎较之以往也轻快了些。 其实将绣衣使者交给贾诩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隐秘行事。 特务机构,无论是在哪个封建王朝几乎都为士人所诟病的,谁想要一把刀整天悬在自己脑袋上,屁股不干净的担心被查办,屁股干净的会担心被诬陷,可天底下屁股干净的又有几个? 如今的绣衣使者在明面上是被废除了的,而贾诩收拢旧时的绣衣使者是从太子府的府库中支出,就连太子府属官之中也只有贾诩一人知晓。 不过绣衣使者重建的事情,早晚会公之于众。 刘辩急着重建绣衣使者,一是为了监察官吏,打击恶性贪腐事件,二则是为了监察地方,清查太平道逆贼。 “民不堪命,起为盗贼,关东纷扰,道路不通。绣衣直指之使,奋斧钺而并出。” 当初若无绣衣使者,即便是汉武帝也难以轻松平定地方盗贼叛乱。 当然,刘辩也不指望绣衣使者替他将太平道叛乱掐死在襁褓之中,但他要清楚各地官吏究竟谁与太平道逆贼勾连。 所以刘辩为了提前应对太平道叛乱,也必须做出诸多布置了。 地方郡守是不可能进行大规模调动的,否则定然会惊动张角,逼得他提前叛乱。 那么便只能为各州以监督救灾事宜为名,为各州安排新的刺史。 历史上徐州黄巾叛乱较弱,因此刘辩将蔡邕任命为徐州刺史,并且给了假节的权力,让没有参与兵事权力的刺史通过假节的方式得到了关键时刻可以接管兵权的权力。 不过尽管这个时期的假节和假节钺没有权力上的区别,但身为冀州刺史、假节钺的卢植还是要比蔡邕的权力大得多。刘辩索性对自己的老师明言,二千石以下皆可斩之,他不会过问罪由。 也就是说哪怕没有罪名借口,卢植也可以直接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 但蔡邕要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必须有依照《汉律》足以判处死刑的罪行为依据方可先斩后奏。 但这二人还远远不够。 太平道闹腾得最厉害的除了冀州以外便是豫州、兖州、青州三地,这三州他必须遴选三位能打的刺史,而且不仅要能打,还要足够刚正,盯死了地方的贪腐行动,不让那群虫豸对赈灾粮动手脚。 刘辩在桌案上摆了一副绢帛,上书“豫州刺史、兖州刺史、青州刺史以及荆州刺史”,但刺史后的名字却是空白。 他无人可用了。 别看他的东宫已经囊括了一众开国级别的人才,可年龄、资历却是无法弥补的缺憾,他不可能去让一名二十几岁、连千石官职都没有担任过的人去担任真二千石级别的州刺史,哪怕勉强年过三旬的钟繇也不会乐意去自污清名去跳阶担任州刺史。 他只能全部从非太子府官员中挑选出有资格晋升或是不在意越阶晋升,且能力不俗,还敢于监察地方贪腐的官员担任刺史,但这样的人着实凤毛麟角。 能武的不能文,能文的不善武,能文能武的却不够刚正。 不善清查贪腐或是治理地方倒也还好,他可以辅以张昭、钟繇这些人才。武将们多是愿意将不擅长的治民之事丢给文士处理的,正好也能为他们积攒一份千石官秩的履历,也能充当刘辩的耳目。 但文官不善武,却没有几个愿意将手中兵权托付给麾下武将的。 能文能武却不够刚正的更是令他头疼,可又实在是缺乏可用之人。 “罢了,阿望,传执金吾袁滂,侍御史王允,谏议大夫朱儁入宫!” 想了许久,刘辩都无法做出抉择,索性直接召见这些人,当面问询后再做出抉择。 这几人本就在朝,而且无论是谏议大夫、侍御史还是执金吾,实际上都是闲职,来得十分迅速。 “臣等拜见太子!” 刘辩看向面前的三人,暗暗点头。 无论是袁滂、王允还是朱儁,三人在相貌上都给刘辩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分。 作为士人的袁滂穿上武将的袍服也给人一种儒将之感,王允虽为文士却也体魄健壮,朱儁威武雄壮。“卿等且先阅览这几封帛书。” 刘辩没有再去费口舌与几人讲述太平道之事,而是将绣衣使者收集到的太平道相关情报放在几人面前,观察着三人的神色变化。 袁滂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不仅担任过三公之一的司徒,也曾平定过西北的羌乱,面色仅仅是微变便恢复了镇定。 王允则是面露忿色,下意识就将手按在腰间佩剑处,这才惊觉佩剑在入宫时已然上缴面露尬色。 朱儁在看到这些情报之初,神色惊异,但旋即便流露出一分喜色,而后变得面色凝重。 三人各有各的神态,也有着不同的想法,这很正常。 袁滂见识深远,明白太平道之乱看上去骇人,实际上却不难平定。而王允似乎是一位忠直之士,朱儁的表现则是传统武将的心态。 初闻叛乱惊异,再因有了立功之机而喜,最后则是分析敌我军力感到棘手。 “执金吾,还可征战否?” 刘辩看向袁滂,这位的年龄可不小了,五十五岁了,也不知他的气力是否能支撑得起如此重担。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殿下但有所命,臣必不辱之!” 袁滂声音洪亮,听起来中气十足,这也是刘辩欲任用他的原因之一。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长的时代,年过三旬者皆可自称“老夫”,而今年五十五岁的袁滂却格外倔强,从不自称“老臣”。 但他的身体也的确保持着不错的状态,否则若是他的身体当真支撑不起作战的劳累,他绝不会接受刘辩的任命。 “孤欲拜卿为兖州刺史,左中郎将,假节钺,二千石以下皆可先斩后奏,望卿为孤坐镇兖州!” 正当刘辩等着袁滂领命的话音,却不料袁滂眉头紧皱。 “殿下,蔡伯喈已为徐州刺史,臣乃蔡伯喈舅父,还请殿下慎重!” 王允脸上不禁对流露对袁滂出敬佩之色,如此大公无私之人实在是世所罕见。 而朱儁则是觉得袁滂此人过于刻板,太子拜你为兖州刺史前自然是知晓你和蔡邕的甥舅关系的,自然是对你放心的,又何必因此而拒绝如此有前途的重任呢? 然而刘辩却是一怔,他还真不知道袁滂竟是蔡邕的舅父,这二人好像也没差几岁吧? 而事实上尽管袁滂只比蔡邕大五岁,却是蔡邕实打实的亲舅舅,袁滂是请刘辩三思安排他们甥舅同时担任真二千石级别的州刺史之事。 “朝廷何曾有律法令甥舅不可同为州刺史?” 刘辩对此则是全然不在意,袁滂此人是真正的忠直之士,不仅仅是不偏袒任何一方,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因私废公。 反倒是蔡邕在这一点上不如袁滂甚矣,昔日还曾因将作大匠阳球屡次拒绝自己叔父卫尉蔡质请托之私事而对其怀恨在心。 刘辩越看这位老臣越是喜爱:“卿忠直如此,若朝中尽是袁公这般的臣子,孤何忧那太平道?” “文和,取五十匹极品襄邑锦来赠予袁公!”刘辩离席来到袁滂身前,紧握着袁滂之手,见袁滂蹙眉似乎有拒绝之意,开口道,“非如此,无以嘉奖卿之忠直。” “袁公岂不闻‘子贡赎人’之事乎?” 闻言,袁滂方才愿意收下太子的赏赐,行礼谢恩。 看着如此忠直且文武兼备的袁滂,刘辩心中暗道只可惜。 根据孝桓时期颁布的《三互法》,一州长官不可为本州之人,否则刘辩真想把豫州这个除了冀州以外太平道力量最为强盛的地方交给袁滂。 更是对这位将大半生蹉跎在自家那个昏君身上的老臣,生出有一种君生我未生的遗憾。 (本章完) 第33章 王允与吕布的组合 第33章 王允与吕布的组合 在将袁滂亲自送出永安宫大门后,刘辩借着送行的机会,也在乘舆上向袁滂询问了对王允和朱儁二人的看法。 袁滂沉吟片刻,缓缓道:“王子师其人,外方内圆,素有清名,殿下可诱之以名利。” 刘辩没有说话,脑中回想起方才王允看到有关太平道的情报之时那副义愤填膺的神情以及“下意识”按剑的动作,初见之时只觉此人忠直,现在听了袁滂所言便顿觉做作。 不过刘辩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便对王允产生厌恶,这种行为无非是在向他表忠心,不算什么。 只是想起历史上的王允也的确是格外重视名声,而且踊跃扛起了与宦官斗争的先锋大旗,得到了何进与袁隗的青睐和力保。 而王允此人也绝对是个工于心计之人,对掌权的董卓虚与委蛇骗取信任后抓住机会勾结吕布将其斩杀。 若是光是如此,也许只会给世人留下王允舍身为国的忠义形象,但其掌权后便暴露本性,开始居功自傲、盛气凌人,再也听不进任何忠言,甚至蔡邕都被其监禁而死。 说起来,王允要处死蔡邕的理由也是令人瞠目结舌,最初只是因为蔡邕对董卓这个曾将他从逃犯身份赦免的人心怀感激,故而在董卓死后露出了几分哀悼之色,如此便被王允记恨,将其交付廷尉处置。 原本以蔡邕的罪责绝不至死,但蔡邕在上书认错并希望能够继续修编史书之时,王允却反而大发雷霆要处死他。 不免让人猜测,难不成受董卓敬重和青睐的蔡邕对于当初王允讨好董卓之时所行诸事知晓颇多,王允担心蔡邕将之记录在史书上,这才要处死他? 不过这些事情也都是猜测,刘辩也不至于拿来全盘否定王允这个人。 一如袁滂所言,王允可用,诱之以名利便能成为他的手中刀。 “王子师,敢担当大任否?愿为国而舍清名否?”刘辩目视王允,看着他眼中的“忠直愤懑”之色淡笑道。 名利嘛,刘辩绝不吝啬。 为官者,谁不求名利? 而王允此人重利之时还格外在乎清名,此等人反倒是比许多士人要好用的多。 他不会做出有碍清名之事,而这也是刘辩轻松拿捏王允的命脉之处! 至于利,有才者居之! 王允内心激动,多年养望之成果,就要在今日兑现了,激动之下脱口而出:“殿下但有所命,臣无不从之!” 相比于袁滂的“定不辱之”,王允的话有些过于谄媚了,而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补充道:“臣愿为大汉粉身碎骨,何惜区区俗名!” “孤欲将豫州之事托付于卿,然豫州毗邻三河,太平道逆党盘根错节,一旦有失,则京师危矣。” 王允听闻太子所言心中愈发激动,太子莫非欲以他为豫州刺史? 诚如太子所言,豫州的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起冀州还重要,而太子现在却要将豫州托付给他,莫非太子是当真赏识他! 想到这里,王允心潮澎湃。 他太原王氏可不光只有经文传世,他王允少时也是一边习经传一边练骑射的,纵马驰骋射猎可未必比逊色于骑将。 “臣少善弓马,愿马革裹尸以报太子厚恩!” 刘辩抚掌大笑,似乎为王允的豪言而喜,道:“善,孤为卿壮之!” “然卿乃国家栋梁之才,不可轻言马革裹尸。”刘辩正襟危坐,神色肃然,令王允颇为感动。 “也罢,为了子师的安全……”刘辩看向高望道,“阿望,去传越骑校尉来。” 不多时,高大威猛的吕布收到高望的传唤来到永安宫正殿,而王允在看到吕布的一刹那便不由赞叹道:“好一员猛将!” 不知为何,王允在看见吕布的第一眼,便觉得此人颇合眼缘。 “此乃孤的越骑校尉吕布吕奉先,其人颇为英勇,曾以五十骑大破鲜卑五百骑!”刘辩紧握王允之手,面露担忧之色,“孤欲拜子师为豫州刺史,假节,然子师若要上任,且带上越骑校尉部,暂任兵曹从事,否则孤实在担忧子师安危。” “殿下厚恩,臣万死无以为报!” 王允伏地而泣,与刘辩君臣相得,不知为一旁的史官贡献了多少笔墨。 刘辩又一次送走了王允,注意到了眼巴巴望向他的朱儁,脑海中回想起了袁滂在乘舆中对朱儁的评价。 “这朱公伟……为人过于圆滑,对朝廷律法缺乏敬畏之心,臣实言之,臣对此人颇为不喜。” 以袁滂的为人,若非此刻只有他与太子二人,又是帮助自己这个太子选士,他委实是不愿意在背后这般品评他人。 回味着袁滂对朱儁的评价,刘辩也在犹豫究竟该如何安排朱儁此人。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先前犹豫不决,认为能文能武的却不够刚正之人,正是朱儁。 朱儁无论是治理地方还是领兵征战,都有不俗的功绩。 光和元年,朱儁因治理兰陵有功被拜为交州刺史,时交州多有叛乱,朱儁招募家乡子弟兵二千人,再领州郡兵共三千人合计五千,大破叛贼梁龙所率数万大军,一举荡平交州叛乱,封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其文治武功皆足以让刘辩委以重任,然而正如袁滂所言,朱儁对律法缺乏敬畏之心。 熹平二年(173年),尹端征剿许昭失利被州刺史举奏,其罪应当弃市。朱儁穿着破旧的衣服悄悄离开,带着数百金来到京师买通主持章奏的官员,把刺史的奏章加以改动,于是尹端才得以保全性命。 继尹端之后担任会稽太守的徐珪后来被州刺史诬陷,朱儁直接带着轻骑数十人连夜疾马兼追,抢得州刺史派人送往雒阳的奏疏,保全了徐珪。 以贿赂保全本就有罪的上司,又以抢夺文书的举动来保全新上司,这样的行为难道值得称赞吗? 当然值得“称赞”! 在如今的大汉,抢夺文书的事屡见不鲜,已经成为了一种广为人知的养望手段。 名声越大,做官也越容易,哪怕越阶升官,也只会被传颂是君子豹变,而非幸进之臣和贪慕权势之人。 可如此目无法度之人,刘辩实在难以相信朱儁这种偏向士人的臣子会秉公执法处置地方贪官污吏。 (本章完) 第34章 我就是要一步一步追到最高,我要做太尉! 第34章 我就是要一步一步追到最高,我要做太尉! 思虑良久,刘辩还是无法完全信任朱儁。 刘辩翻阅过朱儁在交州刺史任上的履历,除了蛮夷叛乱和少数交州百姓勾结蛮夷被处死以外,朱儁在交州刺史任上的履历堪称完美。 但这样的履历却引起了刘辩的怀疑。 交州是什么地方? 距雒阳两千里,路途遥远,人丁稀薄,蛮夷作乱,瘴气丛生,这样一块“荒芜之地”便成了天然的流放地,也可借流放充实当地人口。 但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何况构成成分如此复杂的交州? 被流放的犯官家属,交州土著百姓,不服王化的交州蛮,内地迁来的百姓,这四方势力构成了交州的基本人口架构。 而其中位于食物链顶点的,则是被流放的犯官家属。 能被判流放交州的家族,至少都是一个足以被称为宗族的族群。 文化和人口都不是本地土著能相提并论的,再加上历任交州刺史与各郡太守的偏帮,哪怕是秦朝乃至战国之时的楚国时便扎根于此地的族群也不是这一方势力的对手。 其次则是不服王化的交州蛮。 但说是交州蛮,实际上就是交州土著百姓。 “民如禽兽,长幼无别,绾发于上,赤脚于下,头上扎带,衣襟左敞”,这是交州土著百姓的真实写照,时而为交州蛮,时而为土著百姓。 而他们的叛乱,则是取决于当地的豪绅士族,也就是那些被流放的宗族。 终归是一个个宗族,再不堪也不是交州归化的汉民以及山林中的蛮夷能比的,时日渐久便成为了交州本地的豪绅士族。 可这些人都是昔日被天子流放的,心中多少对汉廷是有些旧怨的,仗着天高皇帝远,一旦朝廷任命的当地州郡官员的施政方略与他们的一切都取决于时局,稍有不满便煽动百姓举起叛旗,杀戮官吏,将土著百姓变为交州蛮。 等到朝廷的平叛大军来了,再争相归附,为朝廷大军平定叛乱,享受到更多的利好,侵占那些死去叛党的土地。 然而在朱儁担任交州刺史期间,交州竟没有什么大型叛乱,其余诸多小叛乱,往往都不用朱儁出手,当地的豪绅士族便轻松将叛乱的火苗掐灭,为朱儁提供了一份光鲜的履历。 若说其中没有什么勾连,刘辩是决计不信的。 尽管一切都是猜测,但依照朱儁一贯行事作风,刘辩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公伟,你让孤很为难啊。” 刘辩与朱儁对视着,看着他眼中的热切,缓缓叹了口气。 “孤本欲以公伟为青州刺史,然朝中众人皆言不可,就连三公……” “唉,这出身当真有如此重要吗?就连公伟这等已然展露才华之人,孤也不得用。” 刘辩连连叹气,一副替朱儁感到惋惜的模样。 朱儁闻言也是瞬间神色黯淡,他都不用去找人验证太子的话是否真实。 太子的贤名早就传遍三河与三辅了,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四方传播。 中原士人口中传颂的是太子对荀爽、蔡邕这等海内大儒的礼遇,而在不受待见的边郡以及寒门子弟间传颂的,则是太子征辟太子府属官以及北军五校校尉之事。 中原士人渴望得到太子的国士之遇,边郡士人和寒门子弟渴望如同吕奉先、贾文和等人一般朝为田舍郎,暮登太子堂。 因此朱儁也曾幻想过和同样出身扬州的孙文台那般得到太子垂青,却不想今日当真得到了太子的召见! 可这群蠹虫,居然又要像以往那般以出身为借口打压他! 凉州和交州都是大汉士人圈子里的食物链底层,扬州也就比这两州好些罢了,依旧是倍受打压。 因此朱儁也不得不剑走偏锋,去贿赂、去抢夺文书来为自己养望。但即便有了个仗义疏财、急公好义的头衔,他却依旧没有被中原士人接纳。 旁人都道他被天子看重拜为交州刺史,又立下大功封了一千五百户的食邑,谁又知当时尚书台不过是觉得扬州与交州毗邻,水土气候相差不大,而朝廷能打的将军们都是北方人。 这个时代,水土不服可是要死人的。 因此天子和尚书台才决定给朱儁一个机会,带着两千家兵去赌一把,赌赢了分润他一笔功劳,赌输了罪责全归他一人。 但即便他成功平叛,他的交州刺史也没当多久就被朝廷拿下,回到朝中当了个无实权的谏议大夫,官秩六百石! 如今太子殿下监国理政,排除地域门第之见想要重用他,又被这群虫豸所阻! 欺人太甚! 朱儁的手在颤抖,双目赤红,典韦趋步挡在太子身前按剑而立。 刘辩却向着典韦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典韦粗壮的手臂,笑着对朱儁道:“怎么,你朱公伟就这么认命了?” “殿下!” 朱儁抬起头看向刘辩,因愤懑而赤红的眼眶却给刘辩一种朱儁委屈得快哭出来的奇怪错觉。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公伟为何把孤想得如此懦弱呢?” “孤只是同意不拜卿为青州刺史,可还有一地,孤需要一员忠勇悍将为孤坐镇。” 刘辩轻拉朱儁右手,向来作风与士人同的朱儁被太子拉着走,却露出些小女儿态般的扭捏和紧张。 刘辩却没有觉察到朱儁的反应,只是拉着他走到偏殿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舆图下,指向西陲。 “凉州?” “不错!正是凉州!” 刘辩思来想去,不用朱儁太过可惜,但用又担心他包庇贪官污吏,不如送到凉州担任刺史! “护羌校尉泠征与汉阳太守盖勋两度上书,言湟中义与先零羌、枹罕羌两部,恐有谋逆之心。”刘辩目光冰冷,点在舆图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发白。 历史上正是羌人在大汉倾力对付太平道的时候突然背刺,一度攻入三辅之地威胁长安的宗庙陵寝,以至于叛乱虽平却重创了大汉对凉州的掌控力,致使董卓之流坐大。 所以他必须提前安排一名足以应对凉州羌乱的大将。 凉州地贫民穷,此番凉州反倒是没怎么受到旱灾影响,因此也不用朱儁整顿凉州的贪腐问题。 而且作为大汉食物链的底层,别看凉州和扬州一样不受中原士人待见,可若是当一个扬州人来到凉州的土地,反而瞧不起同样被中原士人排斥的凉州士人。 人性便是如此,受了上层的鄙视却不妨碍他们鄙视自己下层的人。 “孤欲拜卿为凉州刺史领右中郎将,假节,卿可能为孤力保后方无忧?” “凉州有失,臣提头来见!” 朱儁没有半点犹豫应下了这份差事。 凉州虽是苦寒之地,却也是立功之地,未必就不如太平道作乱的中原诸州。 而他朱儁便要趁着这次机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追到武将的最高! 他要做太尉! (本章完) 第35章 何皇后训子 第35章 何皇后训子 送走朱儁之际,只见他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对太子厚恩的深切感念。刘辩望着朱儁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难以言表的愉悦。 仅仅动一动念头,便能决定他人的命运,即便对这人并非全然信任,可对方依旧感恩戴德,这种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 就在刘辩沉醉于权力带来的美妙滋味时,一名小黄门在许定的带领下,神色慌张地匆匆步入殿内。 刘辩目光如炬,落在小黄门身上,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小黄门急忙俯身行礼,动作慌乱而急促,几乎是扑跪在地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回道:“奴婢乃大长秋的义子赵卓。义父命我前来向太子禀报,皇后凤驾此刻已在前往永安宫的路上。” 刘辩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思忖,这个时候何皇后前来所为何事?即便真有要事,按常理也该传召他这个儿子前去,哪有母亲亲自前来东宫见儿子的道理? “你且仔细说来,母后为何突然前来东宫?”刘辩目光紧紧锁住小黄门,追问道。 小黄门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皇后今晨召见了太子太傅和徐州刺史的妻室,徐州刺史妻室恭贺殿下与太子少傅之女已定下婚约。” 刘辩顿时了然,皇后本就有为天子召见百官妻妾慰问安抚的职责,何皇后这是想替他慰问卢植和蔡邕这两位刚刚出任一州刺史朝廷重臣的家室。 “而后如何?”刘辩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就在小黄门正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入殿内,身着赤色凤袍的何皇后缓缓步入宫中,那绣着金凤的凤袍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摆动,凤冠上装饰的几颗明珠也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珠玉碰撞声,何皇后凌厉的丹凤眼斜睨着那名小黄门,说道:“是啊,而后如何?” 小黄门顿时惊恐万分,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下,双手伏地,额头紧贴着地面,声音带着哭腔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皇后恕罪。” 何皇后却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轻轻挥了挥手,自有人上前,将瑟瑟发抖的小黄门拖出去杖毙。 随后,何皇后又屏退了一众内侍、宫女,只留下他们母子二人在殿内独处。 见殿内再无旁人,何皇后美艳的娇颜上露出一抹冷冽之色:“太子殿下好威风,连婚约都能不请示亲生母亲,便私自与人缔结了。” 刘辩闻言,心中一紧,心虚地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直视何皇后的面容。 直到为他通风报信的小黄门来之前,他都未曾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此刻才如梦初醒。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即便何皇后向来宠溺他,他也不能私自做决定,这可是大不孝的行为。 “母后,我错了。”刘辩上前伸手紧紧抱住了何皇后纤细的玉臂,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何皇后没好气地甩着藕臂,想要挣脱,但刘辩却抱得更紧,还左右晃悠起来,脑袋也跟着一歪,扯着嗓子拉长调儿喊着“母后”,那模样活脱脱就像在撒娇。 “母亲,儿真的不是不尊重母亲,只是这些时日委实是太忙了,这几日就连就寝都不得不推迟了一个时辰,结果一来二去就忘记与母亲商议了。”刘辩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何皇后的脸色。 何皇后闻言,凤眸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不少,她看着短短掌权月余就比平日里消瘦了些许的儿子,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凤眸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觉察到何皇后的反应,刘辩继续道:“母亲就原谅儿吧,日后绝不会再有此事发生了。”“哼。”何皇后娇哼一声,甩了甩手却没有甩开刘辩,朱唇微努,佯作严厉道,“这次便暂且饶过你,日后再有此事,定不轻饶。” 虽然嘴上这般说,但何皇后眼中的慈爱与心疼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其实她又怎会与自己的儿子计较这些事情呢,如今的刘辩就是她的一切,她宠溺还来不及呢。 只是近来,她莫名有些缺乏安全感。 这个儿子终归是从小在道观中生活,由道人抚养长大,而非她这个母亲亲手照料,因此她才更加宠溺刘辩,想要补偿这些年缺失的陪伴,却也更担心儿子心中不与她亲近。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皇后已经数次梦见她的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思来想去反倒是有些理解为何当年董太后会如此厌恶她了,换作是她,也会厌恶一个如此美艳又得宠的皇后占据了自己儿子的心,担心儿子心中只有皇后而没有了她这个太后,担心自己老年孤苦清冷无人问津。 说到底其实她在意的,只是她在这个儿子心里的地位罢了。 若是刘辩与她争吵,或是冷战,她会伤心,会无助,会哭泣,却绝不会去和儿子对着干,逼他收回对荀爽的许诺。 她不是没有被何进这个兄长暗示过,可以学习窦家,太后与大将军掌控皇权,但她没有这样的野心,更不忍夺取儿子好不容易挣来的权力。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是她倾注了一切爱意的儿子。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她会失望,会感伤,却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 而方才,见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生气而方寸大乱,眼中又是愧疚又是哀求的,她便明白无论将来刘辩有多少美人,都不会忘记她这个母亲,一切不过是自己在这里杞人忧天罢了。 “母后这几日会召太子少傅的女儿入宫慰问,顺便为你把把关。”何皇后爱怜地抚摸着这个没有让自己失望的儿子的脑袋,纤柔的玉葱指轻轻划过乌黑的发丝,温柔地说道,“其实娶了慈明公的嫡长女也好,也能进一步为我儿稳固地位。” “不过在这之前,我儿还是要考虑考虑你两位舅父的官职的。” 刘辩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一次何皇后不再是站在何家女的角度上劝他,而是站在皇后的角度上真心为他这个太子考虑。 太子掌权月余,却不封外戚,固然会让人觉得太子大公无私,却又不免会让一部分想要投效之人望而却步。 成为太子的心腹班底,就是为了得到太子的偏爱升迁更为顺利,但连外戚都无法升迁,那么他们这些外人呢? 就像一个连父母都不孝顺的人,你又如何指望他能对上官忠诚,对妻子有情,对朋友有义呢? “儿已有了决断,明日尚书台便会通告百官。” 刘辩已然有了决断,母子之间也愈发和睦,谁也不曾记得那个因为替赵忠给刘辩通风报信被杖毙的小黄门。 宫里有数千内侍和宫女,死个小黄门罢了,连个水都蹦不起。 (本章完) 第36章 屠几上肉 第36章 屠几上肉 “我等恭贺车骑将军!” “是啊,恭贺将军高升!” 何进站在府邸正堂大门口,身姿挺拔,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那笑容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角,胸膛也微微挺起,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此刻,他心中满是感慨,自己这些年费尽心机向士族靠拢,付出的无数精力与心血,如今终于开结果。 何进在府邸正殿大门口迎接着一位位前来道喜的士人,心里不由感慨他这些年向士族靠拢的精力没白。 尤其是司徒袁隗,不愧是他的盟友,果真是给足了他的面子。在朝的属吏及门生故吏今日全部来了他的府上庆贺,甚至还为他献上了一件“宝物”! 袁隗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向前一步,抬起右手,轻轻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车骑将军,老夫为你举荐一位年轻人,你可莫要嫌弃。” 说着,他侧身微微转头,看向身后的袁绍。 何进听闻,顿时两眼放光,目光紧紧盯着袁隗身旁的袁绍,脸上满是热切与期待,急切道:“次阳公口中的年轻人,莫非是袁本初乎?” 袁隗笑容愈发温和,轻轻点了点头,抬起左手摆了摆,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正是吾侄袁本初。” 何进连忙应下,脸上堆满了笑容,生怕袁隗反悔,嘴里还念叨着:“能得本初相助,实乃吾之幸事!” 这可是袁本初啊! “本初你放心,你既入了车骑将军府,日后本将军绝不会亏待于你!” 何进激动不已,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拍着俯身向他行礼的袁绍的肩膀,那拍打的动作带着十足的豪迈与热情,眼神中满是热切。 袁绍亦配合地回应道:“那绍日后便仰仗车骑将军关照了。” “好说好说,哈哈哈!” 何进仰头大笑,笑声爽朗而洪亮,在府邸的庭院中久久回荡,那笑声里满是对自己如今地位的得意与满足。 他是真的很高兴,太子还算是没有忘记他这个舅父,给他封了车骑将军的官职并且赐予仪同三司的礼遇。 车骑将军,金印紫绶,位仅次于大将军及骠骑将军,而在卫将军及前、后、左、右将军之上,位次上卿,或比三公,典京师兵卫,掌宫卫,并掌管征伐背叛。 至于仪同三司,则是和熹太后邓绥遂以“女君”之名亲政时所开创,意谓赐非三公官员予三公同等待遇。 而和熹太后便是为其兄邓陟封车骑将军,赐仪同三司,这么说来自己的太子外甥还是看重自己的,这是希望他能效仿邓陟那般为他安定天下。 当然,其实最令何进在意的,还是开府之权。 后汉制,唯太子、太傅、三公与八名重号将军可开府,并征辟、任命属官,朝廷会承认这些属官为朝廷官员,由朝廷发放俸禄。 有了开府之权,他便可将昔日结交的士人征辟入他的车骑将军府,比如眼前的袁绍便被他征辟为车骑将军府掾,比三百石官秩。 袁绍如今也是大汉年轻一辈士人中的顶流人物,入仕他的车骑将军府后哪怕日后升迁也在身上烙下了他何进故吏的烙印,如此他也与汝南袁氏进一步加强了利益绑定,定然不会重蹈梁冀等人的结局。 而一想到日后自己的车骑将军府人才济济的景象,南阳何氏也被士族接纳从豪族转变为士族,何进便忍不住抚掌大笑,脸上的得意劲儿愈发明显,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朝堂上一呼百应的威风场面。 车骑将军长史王谦看着有些过于张扬的何进,虽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进谏搅了何进的兴致。 但有一点,他还是需要出言提醒的。“车骑将军,是否应该遣人去宫中邀请太子及皇后送封请柬呢?” 何进皱着眉看向王谦,心道若是将太子和皇后都请来了,今日谁才是宴会的主角? 士人们拜见的究竟是他这个车骑将军,还是太子和皇后? 简直荒谬! 不过这毕竟是他的长史,何进还是挤出一抹笑容道:“太子操劳政务,恐怕无暇来此,就不必叨扰太子了。” 而后何进便转身去招待其他宾客,拱手示意,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语,脚步都变得轻快而张扬,整个人都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与得意之中。 然而看着何进与其他宾客谈笑晏晏的背影,袁绍眼中方才对何进的感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何遂高,我屮汝母! 袁绍的目光又转向了他的叔父袁隗,心中暗自咒骂,你这老匹夫,活该三个儿子全部早夭,活该你断子绝孙! 他是已故“特进车骑将军”袁逢的庶长子,是袁逢酒醉后与婢女所生。而袁逢还有两个正妻所生的儿子,长子名为袁基,字士季,现任太仆;次子名为袁术,字公路。 袁逢和正妻都不待见他这个婢女的儿子,于是索性将他过继给了没有子嗣的兄长袁成名下作为嗣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袁绍不甘心,这些年来努力养望。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本就相貌俊美,举止威仪,平日里不吝降低身份倾心与人结交,而且不论身份贵贱,他都以与自己平等的礼仪相待那些士人,因此他府上来访宾客的车驾曾一度挤满了雒阳的大街小巷,名望甚至超过了汝南袁氏的嫡子袁基。 于是他的好叔父袁隗果断出手破坏了他的养望计划,直接将他送入了何进的车骑将军府中。 这是断了他的仕途啊! 以袁绍平日里养望为自己打下的坚实基础,按照历代前辈士人的经验,他的起点至少应是尚书台里任一曹的尚书。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袁隗的命令他反抗不了,再不心甘情愿也得屈从。 不过这何进也当真是无知匹夫,真以为太子封他车骑将军赐仪同三司是因为信重他? 嘿,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这个官职可一点都不尊贵,这些年来封过的车骑将军数不胜数。 比如中常侍曹节,党人黄琬祖父黄琼,他的父亲袁逢还有何进的父亲何真,这两朝天子封过的车骑将军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而且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都是死人! 这可不是废话文学,而是说这些人封车骑将军的那个“封”字,全称是“追封”。 也就是说这两朝的车骑将军,全是死后追封,用于表达朝廷恩遇的荣官。 何遂高啊何遂高,你自以为太子信重,却不知自己已是屠几上肉了! (本章完) 第37章 何遂高,太子非在醉梦中,君乃在醉梦中尔! 第37章 何遂高,太子非在醉梦中,君乃在醉梦中尔! 与此同时,在离何进那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车骑将军府不远处,一座府邸悄然易名。 原本高悬的“奉车都尉府”牌匾,不知何时已被换成了崭新的“卫将军府”。 那牌匾上的漆色鲜亮,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光,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府门前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几乎无人为这门匾的更换而登门恭贺。 然而,这座略显冷清的府邸内,哪怕仅迎来一位客人,其尊贵程度也远超车骑将军府内所有宾客的总和。 这位贵客,正是太子刘辩。 “殿下,您看臣这儿都没有什么准备,也就备了几道小菜,打算与三五好友自饮自酌。”何苗满脸局促,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搓动,微微弓着身子,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不安。 他的确给太子送了邀请,但太子并未事先差人告知他会前来,他也就默认太子不会出席他的宴会了。 当然了,太子殿下怎么可能是无礼的不速之客呢? 太子殿下只是想念他这个二舅父了,一时因亲情而忽视了小小的礼节,忘记回信,但这都是因为太子爱他啊,太子怎么可能会是失礼之人呢! 刘辩扫了一眼自己面前食案上摆着的那碗水煮牛肉,里面还撒了不少茱萸碎子,右手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脸上似笑非笑,眼眸微微眯起细细地品着,随后饶有兴致地看向何苗以及他的一众好友们:“如此鲜嫩的可口的牛肉,二舅父这可不是什么小菜啊。” “这怕是刚出生没多久的牛犊吧?” 刘辩指了指何苗,却没有继续纠结菜肴的问题。 何苗听闻此言,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慌乱,眼神下意识地四处闪躲,根本不敢直视刘辩的目光,双手更是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衣角。 《汉律》不禁食用牛肉,然而却“不得屠杀少齿”,也就是不允许宰杀幼小的牛犊食用。 所以这些小牛犊都是“病死”或“摔死”的,为了不浪费粮食,何苗才“不得不”流着不争气的口水令庖厨将之烹饪成佳肴享用。 不过刘辩自然不会去与何苗计较这些,律法是为地位低下的百姓准备的,士族豪门谁人不钟情于这一口鲜嫩的牛犊肉呢? 何苗平日里从不倚仗身份胡作非为,也不强占百姓田地,与之相比吃些牛犊肉真算不上什么事儿。 “行了二舅父,也别这么绷着了,今日我就是你不告而访的外甥,来蹭你庆贺加封卫将军的宴席罢了。”刘辩说着,随意地挥了挥手中的象牙箸,顺势将衣领又扯开了些,头发肆意地散落着,毫无顾忌地盘着腿坐于席位上,丝毫没有一国太子的风范,活脱脱像个地痞流氓。 咳,不对,是太子殿下有太祖高皇帝之风! “不过,殿下不去车骑将军府上庆贺吗?” 喝得微醺之时,何苗脸上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红晕,眼睛半眯着,也许是酒壮怂人胆吧,因此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同时眼角余光悄然观察着刘辩的反应,右手还轻轻晃着手中的酒盏。 “他府上门庭若市,哪里差我一人呢?”刘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身体微微后仰,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沿上不紧不慢地回答着,“再说了,他可没邀请我,而且我倒是愿意日后多与二舅父亲近亲近,就是不知道二舅父是否会嫌我这个外甥动不动就来打秋风。”何苗仰头哈哈大笑着,笑声爽朗,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左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那殿下可要付些餐费了,不然臣可要被殿下吃穷了。” 刘辩没有开口,目光紧紧盯着何苗,等着何苗说出自己想要的“餐费”。 却见何苗举起一盏酒,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瞬间泛起一片酡红,摇晃着身子,脚步踉跄地站起身来道,“要臣说啊,殿下不如就像上次那般,让臣清闲清闲,臣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听歌赏舞了,府中的姬妾们都寂寞了。” 看着公然对他这个太子开黄腔的何苗,刘辩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脸上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懂得都懂”的笑容,右手伸出食指,指着何苗边笑边道:“当真是羡慕二舅父,不像外甥我,天生劳碌命。” 何苗受封的是卫将军,金印紫绶,与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同级,但略逊于车骑将军,掌握禁兵,预闻政务。 “既如此,那这北军五校和虎贲禁卫、羽林左右骑便由各校尉、中郎将自领,也好多给二舅父些时间添丁进口,否则二舅父府上人丁稀薄,母亲可要责怪我苛待二舅父了。”刘辩说完,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饶有深意地看着何苗。 何苗闻言大笑着为刘辩亲自斟了一盏酒,笑道:“若是清闲至此,我心甚乐!” 甥舅二人之间的气氛愈发和睦,酒过三巡,刘辩见天色已晚,便伸手撑着桌案,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回宫。 何苗亲送至府门前,搀扶着刘辩上了乘舆。刘辩掀开车帘,有些醉醺醺地看向何苗:“孤今日来得突然,也没有带什么礼物。” “孤记得二舅父本姓乃‘朱’,孤便赐个恩典,今后二舅父可恢复本姓,以‘朱氏’子自居吧。”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再追赠‘朱氏’车骑将军,舞阴侯,明日尚书台明旨下发。” 何苗闻言,身躯猛地一颤,俯首跪地,重重地朝着乘舆磕了个头。 “臣叩谢太子殿下!” 刘辩没有说话,脑袋微微后仰,仿佛是喝醉了似的靠在车厢上。 行驶在街道上,驾车的太子仆董昭回过头,眼睛透过车厢的缝隙,看了一眼车厢内正在打鼾的太子,却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太子醉了吗? 也许吧,但是真正醉了的,恐怕另有其人。 太子来不来是太子的事,但你不请就是你无礼了。 何遂高,太子非在醉梦中,君乃在醉梦中尔! (本章完) 第38章 太平道内乱! 第38章 太平道内乱! 光和六年,七月初七,正值乞巧佳节。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地覆盖着大地,月光如水洒在每一处角落,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 穿着彩衣的姑娘们相约聚集于一处,笑语嫣然,手持五色丝线与七孔针穿针引线做着女红,乞求织女能够赐予她们更加精妙的女工技艺。 这本是个美好的节日,然而即便月光再明亮,也难免有阴影丛生。 雒阳城中,一座毫不起眼的宅邸内,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就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哀鸣。 厅堂内气氛凝重压抑,齐聚着太平道雒阳方的所有高层。 而他们之所以聚集于此,则是为了审判一名张角亲传弟子。 “师兄,事到如今,你最好给大家一个交代,众兄弟都在等你的解释。”马元义目光如利刃般直直地刺向唐周,语气冰冷而强硬。 他这些时日辗转于荆、扬二州,帮助那里的一众渠帅发展了七万余人的信徒,还要为师尊盯紧信都那边的起义筹备事宜,便将发展雒阳城内信徒的重任交给了自己的师弟唐周,甚至将连师尊都未曾见过的内应名单也交给了他。 但这两个月来,他昔日发展的一众内应一个个没了踪影。 先是中常侍封谞和徐奉被杀,但马元义也从雒阳达官显贵之中的太平道信徒口中探听到了宫中的剧变,将二人之死定义为受宫变牵连被清洗,并没有往起义事宜暴露上联想。 但紧接着,雒阳城内的太平道内应一个个断了联系,就像是被人为清理了似的,这不由令马元义对唐周产生了怀疑。 除了他,这份内应名单只有唐周拥有,而且消失的几乎都是唐周接触过的内应,他不信这是什么巧合。 而若不是巧合,那么也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师弟,我向黄天起誓,此事当真与我无关。”唐周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一边说着,一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周围的人,试图寻找一丝理解。 他虽不服马元义,认为师尊不该越过他这个师兄,将雒阳方交给后来的师弟马元义,但他也不至于因此出卖自己人。可面对质疑,他实在不知如何解释,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患了离魂症,在睡梦中向官府举报了这些太平道内应。 马元义闻言,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情,双手负于身后,踱步向前:“师兄,你我相识多年,只要你如实交代,我还能念及往日情分,向师尊他老人家求个情,留你条生路。” 这些年他辗转八个州,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唐周这般被发现出卖太平道利益却死不认账的人,他见得太多了,但他还是愿意再最后给唐周这个师兄一次机会。 “我也不明白事情为何如此凑巧!”唐周情绪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猛地向着马元义的方向跨了一步,双手握拳,大声吼道,“但我真的没有出卖兄弟们,更不会出卖师尊!” 他好歹是张角第一批弟子,也是雒阳方的副渠帅,被如此咄咄逼人地质问,心中自然愤懑。 马元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唐周,微眯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惋惜,有不忍,但很快,这些情绪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按着腰间刀柄的手缓缓握紧,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农民,“心慈手软”这个词,早已与他绝缘。 宁杀错,不放过,这便是他的行事宗旨。 否则,害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人,而是整个雒阳方,乃至整个太平道的所有人。 “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莫怪师弟无情了。”马元义的声音低沉而决绝,他猛地一挥手,大声喝道:“来人!” 随着马元义一声令下,屋内一众雒阳方的太平道信徒迅速拔刀而出,指向了唐周这位雒阳方副渠帅。 “呵呵,马元义,你当真要杀我?” 唐周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他迅速侧身向后躲避,身后一众护卫也顿时将他护在中间。 他好歹也是个副渠帅,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心腹呢? 他早就知道今日会无好会,毕竟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叛变了,更何况是其他人,因此他早早就穿了一件内甲,外罩长衫,还带着一众心腹赴会,就是防备马元义突然发难。 “不是我要杀你,而是教规不容你!”马元义见唐周和他身后的一众护卫拔刀,眼神瞬间变得锐如鹰隼,心中最后的一丝师兄弟之情也彻底消散。 现在已经无关乎唐周是否出卖了太平道情报了,而是唐周竟然率众与他拔刀相向。 唐周必须死! “诛杀叛教罪徒!” 马元义大喝一声,与一众护卫持刀杀向唐周。 而唐周也毫不示弱,率护卫们上前拼杀。 双方的护卫也迅速混战在一起,一时间宅邸内喊杀声四起,刀光剑影闪烁,人影交错,鲜血迅速在地面蔓延,洇红了冰冷的石板。 尽管唐周的护卫人数不如马元义,但马元义这一方一时也拿不下唐周,而且唐周的护卫中有二人颇有勇力。 其中一人持刀连杀六人,另一人一手手戟一手短剑护持在唐周身旁,数次从刀剑下保住了唐周的性命。 “公道,放响箭!” 持刀者名为鲍出,是三辅有名的游侠,而被他唤作“公道”之人则是雒阳闻名的游侠祝公道。 “好!”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祝公道扯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臂弩,对准天上射出早已填装在臂弩上的鸣镝箭。 不过多时,从街道中冲出上百名身穿绣衣者,手持斧钺冲向了这座府邸。 “文才,去接应外面的兄弟!” 祝公道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发难将护持了许久的唐周挟持住,抓住唐周的后衣领,用剑抵在他的脖颈处,又以手戟格开一柄劈向他的利剑对着鲍出呼喊道。 然而还不待鲍出腾出手打开府门,便见府门传来一声巨响,一柄大斧硬生生破开了这道大门,一旁还有一众绣衣使者架着软梯翻过墙头跃入庭院迅速加入了战斗。 “绣衣直指祝公道!” “绣衣直指鲍出!” “太平道贼人欲反,戴黄头巾者便是太平道雒阳方渠帅马元义!”祝公道和鲍出自报身份后指向马元义的方向对着前来支援的绣衣使者们说道。 他们没有去贪功,而是呼唤了几名袍泽一同守住被擒下的唐周。 功劳他们已经拿了大头了,虽说马元义的重要性远胜唐周,但他们是破获此事之人,首功定然是他们的,剩余的功劳总要分润给这群危难之时来救援的袍泽吧,难不成还要让人白跑一趟。 “多谢!” 为首的史阿一愣,向着二人一抱拳,随后丢下了手中的巨斧换上了一柄长剑,身形如电,杀向了正在向着后门逃窜的马元义。 “该死,唐周这个叛徒,我早晚要杀了他!”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渠帅!” 马元义赤红着双目,他的一条腿被刀劈伤,只能由一众护卫搀扶着逃向后门,但负责断后的太平道信徒却被史阿轻松砍翻在地。 史阿的剑法凌厉刁钻,有名家之风却又不失狠辣,招招直奔要害而去,护卫着马元义的人一个个减少,但马元义也不断拉近着与后门的距离。 但当马元义打开后门时,看见的不是生路,而是一支举着火把的骑军,人人身着橘红色甲胄,好不威风。 为首一人手持长戟上前,戟锋直指马元义断喝道:“执金吾缇骑司马夏侯惇在此,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本章完) 第39章 封禁雒阳城,搜捕太平道! 第39章 封禁雒阳城,搜捕太平道! 夜幕深沉,永安宫仿若被一层墨色的帷幔所笼罩,静谧得有些压抑。 寝殿之中,烛火早已熄灭,忽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骤然打破了这份死寂,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殿外传来高望那尖锐又急切的呼喊:“殿下,殿下!贾家令有要事启禀殿下” 熟睡中的刘辩被这呼喊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缓缓睁开双眼,眼中还残留着几分未散尽的困意与茫然。 高望的呼喊依旧在持续,一声比一声急切,刘辩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声音里满是被搅扰美梦的不悦,开口问道:“何事?” 听到刘辩的回应,高望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寝殿大门,快步走进殿内。呈上一份奏疏道:“贾家令求见,言此事事关太平道。” “太平道?” 刘辩听到这三个字瞬间清醒,困意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目光落在奏疏上,眉头也不自觉地微微皱起,隐隐有几分忧虑浮现在脸上。 此时贾诩也被高望引入殿内,但刘辩还在全神贯注地研读着那份奏疏,神色愈发凝重。 贾诩的奏疏详尽地描述了今夜太平道雒阳方内斗的前因后果,但在刘辩看来,通篇内容实则可用四字概括——为之奈何! 自处死封谞、徐奉等与太平道勾结之人起,绣衣使者便对唐周的一举一动密切监视。 正因如此,但凡唐周与太平道的内应有所接触,那些人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绣衣使者迅速逮捕,而后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雒阳城内与太平道有染的,大多只是普通小吏,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屈指可数,否则,雒阳城恐怕早已陷入一片恐慌,人心惶惶。 只是,绣衣使者一向擅长对内探查监视,对外则经验欠缺。此番抓捕了太多人,终于引起了马元义的怀疑,进而引发了太平道雒阳方的内部动乱。 因此潜伏在唐周身边的绣衣直指鲍出、祝公道不得不暴露身份求援。 而执金吾卫这边,夏侯惇恰好今夜轮值夜巡街道,注意到祝公道求援的鸣镝箭后赶来探查情况,顺势将马元义一举擒获。 “文和,事已至此那便动起来吧。”刘辩看向贾诩,神色镇定道:“雒阳城内与太平道勾连者,无须上奏皆可抓捕!”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去纠结绣衣使者在这件事上的疏漏已然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解决此事可能带来的后患。 然而,贾诩却并未立刻领命离去,而是静静地看向刘辩,问道:“殿下,倘若有人负隅顽抗,该当如何?” 刘辩沉默了一瞬,旋即在高望耳边低语了几句,高望心领神会转身快步离去。再回来时已着人将一柄六尺长的斩马剑和一柄象征权力的节杖取来。 刘辩托着斩马剑,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厉色,森然道:“孤赐你尚方斩马剑,但凡负隅顽抗者,即便是三公也可先斩后奏!” “文和且去,稍后孤会下旨封锁洛阳十二门,城门校尉屯兵,执金吾卫,步兵校尉部,屯骑校尉部、射声校尉部以及左右羽林骑全部配合你的行动,有不从者,亦可以尚方斩马剑斩之!” 刘辩只留下虎贲禁卫、羽林郎以及太子府卫士留守皇宫,几乎将手头大部分兵马都放心地交给了贾诩调度。感受到刘辩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贾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数十载蹉跎,他都一度打算就此隐世,却不想还能遇到一位信之任之的君王。 “臣必不负殿下所托!”贾诩俯身行了一礼,而后手持尚方斩马剑与节杖转身离去。 而随着贾诩的行动,整个雒阳城都乱了起来。 “仲德,你去节制雒阳六部尉,敢有犯禁夜行者,皆棒杀之!” “子布,你带一百二十八名羽林郎进驻武库,若非孤亲至,不许任何人出入!” “公仁,你领五十名太子府卫士控制御马苑!” “仲康,雒阳十二门你来节制!” “典韦,皇宫各门归你统属!” 刘辩手握长剑坐在床榻上,披着一件单衣召见了太子府一众属官,按照早有在心中思量过的预案做着部署。 雒阳有变,必然人心动荡,这时候必须立刻控制全城,接管城防,防止有人勾结太平道刻意引发骚乱,同时也是防止有人趁乱劫掠。 而后便是控制武库和御马苑,防止武库中的兵器甲胄和御马苑中的马匹被贼人取出。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呵,这也是司马老贼给他的启发。 靠着三千兵马便可暂时掌控全城,而他手中有万余精锐劲卒,他堂堂监国太子参照造反的流程部署,难道对雒阳城的掌控力还能弱于司马老贼? 一夜之间,雒阳城中的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紧闭的门窗后是百姓们惊恐颤抖的身躯,他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招来无端的灾祸,城中百官、士人也惶恐不已,即便是没有听见雒阳六部尉和巡视的执金吾缇骑禁止任何人出门的呼喊声,也不敢出门。 后汉的这些年,雒阳城内发生过的动乱也不在少数,两次党锢之祸就足以给雒阳全城士民留下深刻印象。 百官、士人都明白此刻绝不可擅自出门,百姓更是不敢出门,甚至还担心有人上门劫掠,封闭窗户,将房门死死抵住,甚至以土石堵死大门。 当然,也不是没有蠢货自以为有家中长辈为依靠的,大摇大摆地走上街道甚至训斥巡街士卒引发动乱,随即便被雒阳六部尉所属巡吏当街棒杀,那溅起的鲜血在昏黄的月色下格外刺眼,并将事情上报程昱。 程昱也毫不手软,这个时候敢让家人出门的,不是蠢货就是勾结贼人,直接派人联系贾诩,不多时便有一队北军兵士带着雒阳六部尉巡吏如凶神恶煞般破门而入,伴随着屋内传出的哭喊声,阖府上下尽皆抓捕入狱,只留下空荡荡的房屋和在冷风中摇曳的残烛。 直至午后,雒阳城内的封禁才被解除,刘辩派内侍传召各府,凡在京朝官六百石以上者,皆入嘉德殿议事。 (本章完) 第40章 叛贼,任何时候都是要剿灭的!(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40章 叛贼,任何时候都是要剿灭的!(祝大家除夕快乐!) 这次的大朝会,名义上算作朝议,实际上却是刘辩的一言堂。 太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百官和士人也很生气,一群泥腿子,臭要饭的来到我们京师雒阳,居然还敢造反? 泥腿子造反,那不就是要割了他们这些世家豪门的脑袋,抢走他们的家产,睡他们的妻女? 这怎么能行! 向来只有我们世家豪门可以割泥腿子的脑袋,抢泥腿子的田产,睡泥腿子的妻女! 这不是倒反天罡吗! 叛贼,任何时候都是要剿灭的! 百官们不分派系前所未有地团结在了一起,主动向刘老爷捐粮捐钱希望刘老爷出兵剿贼! 而刘辩也宣布了对唐周和马元义的处置。 唐周被祝公道和鲍出擒下后,都未曾用刑便选择了向贾诩招供了所知晓的一切信息,包括各方渠帅名录以及起事的诸多事宜,甚至包括了张角的大致行踪。 由于唐周的配合,并且的确交代出了诸多重要的情报,刘辩不仅暂且免了他的死罪,更是给唐周安了个首告之人的身份,将唐周树立成受太子仁德感化主动检举太平道谋逆之事的“忠义之徒”。 倒不是刘辩有多仁慈,而是因为唐周的身份让他有资格活着。 作为张角的首批弟子,雒阳方副渠帅,却选择了向汉廷投诚招供。 刘辩就是要让唐周这样的小人活着,他要恶心恶心张角,也让世人看看太平道究竟是有多么“团结”。 至于马元义,呵,冥顽不灵之辈,刘辩下令将他押赴菜市口。 几名狱卒粗暴地将马元义架上囚车,囚车缓缓前行,车轮驶过路面发出沉闷的嘎吱声,每一声都似在宣告他的命运。 一路上,敲锣声震耳欲聋,狱卒们扯着嗓子高喊:“太平道逆贼马元义,意图谋逆,罪无可恕!” 街边的百姓纷纷涌来,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面露惊恐,有人满脸好奇,还有些平日受过太平道恩惠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在周围愤怒的目光下,也只能将同情深埋心底。 尽管雒阳城中信奉太平道的百姓颇多,但能在雒阳安居的百姓也多是些生活安定不需要担心衣食起居的富农。 他们信奉太平道不过是求个心安,就像过年时祈求老天和先祖保佑他们合家兴旺、来年丰收那般。 但你要是让他们不过这安稳日子去陪着太平道造反,那这些信徒倒是要反过来声讨太平道了。 老子就祈求你们的黄天大神保佑罢了,又不是没供奉香火祭品,咋滴,还要老子倾家荡产去陪你们玩命? 而对于打破他们平静生活的逆徒暴匪,自然是人人喊打。 随着囚车绕了全城一圈抵达菜市口,这里早已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填满,喝骂声不绝于耳,不断地有人朝着囚车投掷石子。 马元义被从囚车上拖下,摁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那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模样好不狼狈。 他环视着四周围观的百姓,马元义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平日里如此崇敬他并称赞他为“贤师”的百姓会用那种义愤填膺的目光看向他。 “为什么?”马元义很想开口质问四周围观的百姓,但很可惜,贾诩早就下令拔了他的舌头,免得马元义临死之际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他只能无助地看着狱卒们上前,将他的四肢和脖颈分别套进结实的绳圈之中,而绳圈的另一端则系在五匹健硕的骏马身上。 车裂! 或者更形象的说法便是,五马分尸! 毫无疑问,这种残酷的死刑会让受刑者在死前感到受巨大的痛苦。 而这种行刑方式也让受尽了刑罚却始终未曾开口供出同党的马元义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名为恐惧的情绪,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绳圈,却终归只是徒劳。 被太子委以监斩重任的贾诩身着一袭文官袍服,面沉如水,冷冷地注视着马元义。 如今的他也算是意气风发了,雒阳全城谁人不知他贾文和? 当然,这其中多半是凶名。 贾诩一夜之间抓捕了上千人,抓捕时因反抗被打杀者也不下二三百人,也算是凶名在外了,足以治小儿夜啼。 在朝会上,太子又以“车骑将军监察不利,竟使太平道逆党藏于肘腋之下”为由,罢免了何进的河南尹,并以贾诩破获太平道谋逆而拜为河南尹,官秩二千石!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如今的他算是真正的一飞冲天了! 而且太子并没有收回那柄尚方斩马剑,这意味着太子并没有将赐予他的生杀大权收回,在河南尹他依旧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对于太子的信重,贾诩心中感念,手中紧紧握着行刑令箭,目光在马元义身上停留片刻,见时辰已到,手臂一挥将令箭抛出。 令箭落地的瞬间,五名骑卒同时举起马鞭,狠狠抽在了马臀上。 骏马吃痛,发出高亢的嘶鸣声,前蹄高高扬起,随后向着五个不同方向疯狂奔驰。 巨大的力量瞬间将马元义的身体扯起,惨叫声尖锐而凄厉,传入了每一个围观者的耳中。 紧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传来。 鲜血飞舞,溅洒四处。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片刻间就只剩下几条残肢断臂被拖在马后,随着马匹的奔驰在地面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残忍的场面震慑住,即便是见惯了菜市口行刑的人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从心底里对此感到了畏惧。 一些背着家人偷偷前来围观的孩童,此刻更是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哇哇大哭,转身拼命往人群外挤去。这副连成年人见了都要惶恐的血腥场面,对这些孩子来说恐怕是会成为一生都难以磨灭的噩梦。 而后,刘辩正式下诏,宣布太平道为“左道”,以太平道祭祀为淫祀,并宣布太平道教主张角为反贼,对太平道高层及各方渠帅发布海捕文书,重金悬赏,但若有包庇者,皆以谋逆罪论处! (本章完) 第41章 还有王法吗!(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41章 还有王法吗!(祝大家除夕快乐!) 南宫,嘉德殿内,气氛略显压抑。 刘辩手持黄色绢帛,目光在绢帛上缓缓游移,看着看着竟笑出了声。然而,这笑声中却透着彻骨的冷漠与森然,令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好一个张角,真是好极了!” 刘辩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猛地将手中的黄色绢帛重重拍在桌案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令朝堂上的众朝臣皆是一惊,心中暗自揣测,究竟是何等消息竟让太子殿下如此大动肝火。 刘辩原本以为自己事先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即便面对太平道的谋逆之举也能泰然处之。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又或者说,是低估了张角的胆量。 绢帛之上依旧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八字谶语。但张角公然举起“黄天”大旗造反的时候行径张狂,竟还令人撰写了一篇檄文昭告天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逆子刘辩,囚禁君父,背弃人伦,罪孽滔天!吾太平道奉天承运,代天行罚,誓诛此不忠不孝之徒!天下苦汉久矣,民不聊生,今刘辩逆行,更添国难。吾教众弟子,当奋起神威,诛妖孽,复天道!凡我同道,速速响应,共举义旗,还天下太平,救苍生于水火!檄文到日,即刻起兵,共讨逆贼,以顺天意!” 这短短一百余字的檄文,大半篇幅竟是在痛骂他这个监国太子,字字如刀,直指他囚禁君父、篡夺皇权。 宫变那日,因某位荒唐天子在清凉殿裸泳水战,史官并未随行记录,故而刘辩的宫变过程大致未被史官记录下来。 然而张角这一封檄文昭告天下之后,即便史官有心为尊者讳也难以做到了。 刘辩看着手中的另一份绢帛,这是冀州刺史卢植的战报。 太平道的大本营在钜鹿郡,但张角却是决定在信都起事,意图直接拿下冀州州治,而后一举拿下整个冀州。 想法是好的,但可惜卢植对太平道的提防不可谓不深,遴选精锐驻守着城中的武库、粮仓,绝不给太平道半点可趁之机。 而且刘辩的公文发布得很及时,邮卒两日间疾驰七百里将文书送至卢植手中,而后卢植不待太平道起事便抢先封锁城门,在信都绣衣使者的协助下,将城中勾结太平道逆党的内应共七百人尽数诛灭,挫败了张角在信都的布置。 刘辩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问道:“孤欲解除党锢,赦免两次党锢之祸中所有被禁锢的党人,众卿可有异议?” 异议? 自然是不可能是有异议的! 若非太子解除党锢是在太平道作乱之时,他们都想抚掌大笑了。 当真是圣明太子啊! 这么圣明的太子,就因为软禁了一个昏君,就被你们骂成这样!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与百官的心思不同,太子府一众属官首次参与大朝会,也各有各的心思,但唯独没有认可张角檄文所言之人。 纵然是大汉以孝治天下,但被太子征辟的这些人多是对刘宏不太满意的,或是如贾诩这等压根不在乎这一点的人,否则他们压根不会接受太子的征辟。 一众太子家臣多是为太子鸣不平,或是思索着该如何剿灭蛾贼,但所有人都时不时瞥向坐在两千石官员座次下的贾诩。 “太子率更令程昱,此番抓捕黄巾乱党,维持京师治安有功,拜河东太守!” “原河东太守董卓,骁勇善战,封东中郎将,孤欲托付定乱安国之任!” “太子仆董昭,拜河内太守!” “太子中庶子钟繇,拜雒阳令!” “原雒阳令周异品行高洁,多年来竭诚奉公,升光禄大夫。”“太子中庶子张昭,拜执金吾丞!” “太子中庶子张纮,拜将作大匠丞!” 作为解除党锢的回报,刘辩一口气为自己的家臣拿下了几个重要的职位,尤其是三河之地的主官。 这不仅仅是为了与百官士人争权,刘辩实在是无法放心将三河之地交给他人。 雒阳作为帝都是没有外城墙的,唯有宫城才有城墙,因此刘辩必须将三河之地握在手中,绝不允许他人染手。 当然,刘辩这位贤太子也照顾到了所有被顶替了职位的官员的心理,尽管升任的都是无甚权力的虚职,但也将官秩从千石级别升至二千石级别。 而除三河之地外,最重要的便是守御雒阳之门户——八关 八关者,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轘(huán)辕、旋门、孟津、小平津也。 只要三河之地尽在手中,八关都尉的人选反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八关都是易守难攻的雄关,凭区区黄巾蛾贼,要攻下八关中的任何一关,不丢下万余尸首绝无可能。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自马元义被擒拿,嵩洛河南之地太平道逆党被尽数诛灭,张角的反叛计划便已然可以宣告失败了。 “拜车骑将军掾、侍御史袁绍为函谷都尉,拜车骑将军掾王匡为太谷都尉,拜公车司马令张奉(张让之子)为广成都尉,拜卫将军掾、议郎张承为伊阙都尉,拜为太子门大夫简雍为轘辕都尉,拜议郎荀棐(荀爽之子)为旋门都尉,拜折冲校尉袁术为孟津都尉,拜司徒掾、侍御史桓典为小平津都尉,此为八关都尉!” 车骑将军府属官、宦官集团、卫将军府属官、太子府属官、将来的新外戚势力,司徒府属官,刘辩将八关都尉分给了各个派系,如此一来既不会让某一家独大,又能使各方都都满意。 而袁隗无疑是众人之中最满意的那一位,因为他昔日举荐过的故吏董卓被太子加封东中郎将。 看似一个小小中郎将根本不值一提,然而如今的几位中郎将都拥有何等职权? 北中郎将乃冀州刺史、尚书台尚书卢植,左中郎将乃兖州刺史、执金吾袁滂,右中郎将乃凉州刺史朱儁,若是董卓成为东中郎将,那也就意味着他终于摸到了兵权! 兵权是个好东西,有了兵权能做许多的事情。 袁隗认为太子既然加封董卓为东中郎将,必然是要将讨逆之任交托于董卓。 董卓这些年来屡立战功,也算是一员悍将了,平定黄巾之乱应当不难,届时董卓还会继续在武职上攀升,接触更多的兵权。 却不想太子又拜北地太守皇甫嵩为讨逆中郎将,位在东中郎将之上,与东中郎将董卓一同辅弼讨贼事宜。 “辅弼讨贼事宜?” 太尉杨赐眉头微蹙,身为太尉他对这几个字有着格外的敏感度。 也就是说皇甫嵩和董卓都不会是大军主帅,那还能是谁呢? 朝中能有如此资历、威望以及能力者,杨赐身为太尉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还有何人选。 却不想太子突然站起身,双手猛地撑在桌案之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双目圆睁,直直地扫视着朝堂上的众人,随后忿然举起那份檄文:“孤决意,亲自担任主帅,征讨蛾贼!” 除夕有些忙,所以更新也晚了,实在是抱歉了。 (本章完) 第42章 太子亲征,北宫之患 第42章 太子亲征,北宫之患 “太子万万不可!” 刘辩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百官皆惊。 太尉杨赐原本沉稳的面容此刻骤然变色,手中的朝笏微微一颤,紧接着“噌”地一下站起身,袍袖随着动作猛地扬起,急切地快步朝着太子方向迈了两步,口中高呼:“殿下不可啊!” 开什么玩笑,太子年仅十二岁,亲征? 且不说太子年少之躯能否承受领兵作战的艰辛与劳累,单论太子一旦离开雒阳,北宫之中那位若趁机复出,又当如何应对? 太子之位乃是百官共同承认的,数月以来,亦齐心协力辅佐太子处理朝政,对于太子的贤明亦是认可的。 然而若北宫那位骤然复出,指控太子谋逆,那百官岂不是都要被视为同党受到牵连?届时朝堂上怕是会掀起一阵比党锢之祸还要酷烈的腥风血雨! “臣附议,太子乃大汉国本,不可轻出!” 司徒袁隗也是惊诧莫名,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摆,随后缓缓起身。 他这位司徒是最不希望北宫那位复起的。 身为司徒,掌人民事。凡教民孝悌、逊顺、谦俭,养生送死之事,则议其制,建其度。 连太子都没有教成“孝悌”模样,将父亲软禁北宫,还当什么司徒? 届时北宫那位的第一刀还不砍向他这个司徒,甚至砍向他们汝南袁氏? 司空张济也是身子猛地一震,迅速起身,几步跨出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地说道:“殿下万万不可啊!” 张济心中的担忧未必比袁隗少,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北宫那位再怎么也要忌惮一下影响,可他是亲宦官派系的,在朝堂的背后靠山就是天子和张让、赵忠两位中常侍。 后来他的靠山转变为了太子,成为太子安插在三公之中的自己人,在朝议上的许多决策都会事先征求他的支持。 若是北宫那位复起,他的家族恐怕都要覆灭了。 即便是一众太子家臣此刻也都面面相觑,有的眉头紧锁,有的轻轻摇头,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显然太子此番决定并未与任何人商议过。 刚被任命为执金吾丞的张昭也忍不住离席,手持板笏神情严肃,谏言道:“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殿下欲亲征叛贼,若身有损,殿下纵自轻,奈高庙、皇后何!” “尔欲为袁盎乎?” 刘辩闻言狠狠地瞪了张昭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右手用力地摆了摆,示意他退下。 但张昭却不甘示弱,怒目圆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脚稳稳地站在原地,坚决不肯屈服。 于公,监国太子治国有方,乃是后汉少有的明君贤主,一旦有失,则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于私,他是太子家臣,前程与全家性命都系于太子一人。 所以张昭绝不能同意太子亲征一事,甚至将这件事上纲上线到了对不起列祖列宗和皇后的高度。 “孤意已决,尚书台发布诏令,征募六郡良家子及三河良家子入军,再令各地方州郡刺史、太守征召兵马抵御黄巾叛军。” “散朝!” 刘辩气得真想将张昭叉出去,但终归还是忍下了心中的怒火,将这件事确定下来不容变更,旋即拂袖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无奈地摇头,有的轻轻叹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缓缓散去。 嘉德殿外,袁隗、杨赐和张济这三位三公将太常刘焉与太子少傅荀爽拦下,希望二人能再去劝谏一下太子。 袁隗看向刘焉道:“年少之君轻出征伐,非国之幸事,君郎乃宗室长者,可再去向殿下进谏。”刘焉也是苦笑着道:“太子殿下决心已定,怎会容人置喙?” 杨赐看向荀爽,荀爽作为太子少傅,有教导太子的责任,素来受太子敬重,又是太子未来的丈人,听闻皇后也见过了他的嫡长女,对其颇为喜爱,有着这层关系难道荀爽的话太子也听不进去? 荀爽也觉察到了杨赐的目光,摇了摇头道:“伯献曾为太子批言‘谋同孝文,霸类世宗’,难道还不知太子脾性?” “别说老夫了,恐怕就是皇后阻拦,太子也会执意亲征。”说着,荀爽看了一眼身旁的三公九卿,提醒道,“诸位心忧太子老夫理解,但莫要去惊扰皇后。太子本就因那篇檄文而盛怒不已,若是再惊扰皇后,太子未必不会以鞭杖谏者。” “须知年少轻狂,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谏言,未必不会激起太子的少年性情,反而弄巧成拙。” 鞭杖者,以刑大臣也。 鞭杖也就是后世的廷杖,只不过未成制度,是孝明皇帝对付臣子的一大利器。 有了孝明皇帝开头,以太子的脾性未必不会将这件利器搬出来收拾与他意见相左的臣子。 张济目光微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心中的想法按了下去。 他本打算在散朝后去见见张让、赵忠,让他们将这件事上禀皇后,他认为以皇后与太子之间的感情,太子也许会被皇后阻拦下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但荀爽也提醒了他,连忙熄了自己的小心思。 荀爽也觉察到了张济的神情,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这些时日与太子相处他也算摸清了这位少年太子的性情。 这并非是位骄纵自满或是盛怒之下便要亲自征伐的年轻人,而是更擅长谋定后动。 太子既然会在朝议上提出亲征黄巾,那他定然是早就已经考虑过了,否则那北地太守皇甫嵩缘何忽然就成了讨逆中郎将? 谋同孝文,若无先谋,这位太子也不会有霸类世宗之举。 而且,他隐约觉得太子似乎还别有所图? 只是他也没想明白太子能借着亲征这件事图谋什么。 “与其再纠结此事,不如想想如何辅弼殿下早破贼军班师回朝。”荀爽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警惕“另外……便是北宫。” 荀爽口中的“北宫”,众人也都明白是何意。 对于“天子”,后汉常以“国家”唤之,而如今这情况,众人也担心再称呼“国家”犯太子的忌讳,便以“北宫”指代。 对于荀爽提出的问题,众人也都深深认可, 袁隗重重地拍了拍朱苗的肩膀道:“卫将军掌握宫城卫戍,各宫门司马皆受你调度,切不可大意!” 杨赐和张济以及其余九卿也是如此目光郑重地看向朱苗,顿时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而何进则是默默不语,他明白朱苗在这件事中的重要性,但看到朱苗被三公九卿如此对待还是有些不舒服。 而朱苗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是刘宏的妻兄,但重用他的是太子这个外甥。 况且刘宏一旦复起,定然要弄死皇后和太子,他难道就能逃过一劫? 朱苗目光深邃地望向了北宫的方向,没有再言语。 (本章完) 第43章 扩军,度田 第43章 扩军,度田 永安宫内檀香袅袅,青铜兽炉中升起的青烟在殿柱间游弋。 刘辩斜倚在青玉凭几上,素色常服衬得他眉目愈发清冷。茶盏搁在案几边沿,几滴琥珀色茶汤在青瓷釉面上凝结,倒映出他眼底流转的光芒,脸上的怒火也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无论如何,他征募六郡良家子和三河良家子为军的目的达成了。 他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因为那封檄文和百官乃至张昭这个家臣的劝谏而愤怒,但大部分的愤怒情绪都是刻意表演出来的,用来让百官将注意力转移至他这个监国太子准备亲征黄巾这件事上。 扩军,这是他必须做而群臣很可能反对的事情。 他在朝堂所言,乃是“征募”,而并非“征召”。 征召意味着这些六郡良家子和三河良家子在战后就会被解散回民间,只有立下一定军功之人才会被留下。 但征募却是他玩的文字游戏,他说是“征”那就是“征”,他说是“募”那就是“募”,战后他会留下青壮精锐编入北军。 届时百官想反对都没有机会了,刚刚得胜而归的大军屯驻京师郊外,还未受赏,百官就议论裁撤太子许诺要编入北军的大军? 北军乃是禁军,说得直白点那就是一个编制岗位! 你要夺了这些刚刚从战场上下来、杀人如麻的士兵的编制岗位,看看他们会不会答应。 但募兵也就意味着要投入海量的钱财! 接手朝政之后,刘辩便去翻阅了大汉历年来的赋税收入情况。 简直是烂透了! 前汉与后汉由于时代认识的局限性,对土地兼并的问题认识不足,承认土地私有制,以至于一个县的土地可能几乎全是属于某几个家族的。 例如前汉末年的新野小县,邓氏和阴氏两个家族竟然联手占据了新野县的绝大多数土地,也是这两个家族支持了光武帝的崛起。 原本土地兼并的问题在西汉末已经十分严重了,因此王莽试图改革政治抑制土地兼并等诸多问题,后果就是天下世家豪门全部站出来反对王莽。 但得益于王莽篡汉带来的战火,许多地方的世家豪门都受到了波及,大量土地重新变为无主的荒地,因此大大缓解了土地兼并的问题。 但底层出身的光武帝却有着先见卓识觉察到了这个问题,试图通过“度田”来解决这个问题。 然而光武帝的度田却不够彻底,或者说因为大量无主的田地被朝廷重新分派给了天下百姓使得这个问题达成了一定的平衡。 因此光武帝选择一步一步地去解决问题,首先便是退勋贵、复太学,而后建立尚书台、扶持古文学派并废除郡国兵来加强中央集权。 而巩固了皇权之后,光武帝才开始执行度田之策,连续诛杀了十几名不作为的郡守,发起了一场与世家豪门旷日持久的战争。 可后汉的复立终归是由河北、南阳的世家豪门支持方才成功的,天下刚刚一统就要刘秀对功勋们大肆屠戮吗? 就连光武帝的故乡南阳都选择了偏向世家豪门一方,以至于出现了“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的荒唐事。 因此光武帝只得选择以缓解土地兼并问题而进行的度田,通过政治和军事双重手段连消带打地进行了改革,的确让问题的爆发得到了延缓。 但这个问题,在孝桓皇帝时期愈发明显,到了如今刘辩更是能通过赋税逐年减少的数字看到这些地方的世家豪门对于人口和土地的隐瞒。 “孝元皇帝奉承大业,温恭少欲,都内钱四十万万,水衡钱二十五万万,少府钱十八万万。”汉代财政收入分为国家财政与天子私库,前者由大司农管辖,主要为算赋、田租、更赋,后者藏于水衡与少府,正所谓“水衡与少府皆天子私藏耳”。 所谓的“都内钱”便是国库的算赋、田租、更赋收入。 水衡钱是指国家铸造钱币后流入天子内帑的那部分;少府钱则是少府经营皇家园林所产出的收入,这部分收入则是收归天子内帑不与国库相连通。 两百年前的孝元帝时期,天下人口是五千九百万,而如今的人口是五千五百万,国家一年赋税在五十亿钱左右。 看似人口比孝元帝时期少赋税却更高,而且如今耕地的面积是六亿亩,而孝元帝时期也是六亿亩,可如今的亩产量也并非两百年前的数字,更是推行了冬小麦这种较之粟更为高产的作物。 而且后汉建立之初,孝平皇帝时期,经过光武帝的度田令,大汉的耕地面积足足有八亿二千万亩! 一百多年过去,大汉不断开垦荒地,国家竟反倒少了十分之三的耕地? 而历史上,待到黄巾之乱后,大汉帝国连续经历黄巾与羌乱已经来到了最虚弱的时刻,世家豪门连演都不演了,官方统计的耕地面积竟只剩下了四亿亩! 这是刘辩绝不能容忍的事情,也是他必须扩充北军的原因。 冀州、徐州、豫州、兖州打击了不少贪官污吏,其家产自然充入国库。 如今国库尚有三十四亿钱,八月地方州郡的赋税恐怕难以抵达朝堂,岁末百官俸禄还有二十亿钱的支出,不过所幸刘辩的太子府府库中还有着远比国库充盈的钱财。 来自董太后府库的十二亿钱,来自刘宏傅母程夫人府库的八亿钱,还有处置十常侍后得来的五十亿钱。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再加上天子内帑中多年卖官鬻爵积攒下来三十亿钱,他的太子府府库中当有一百亿钱。 不过刘辩也知道,这些钱其实还是不够。 国库和他的太子府府库共计约有一百三十四亿钱,但又能经得起多久的消耗? 段颎讨羌之时曾言“今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可见军队究竟是一头多么庞大的吞金兽。 而这也是他必须亲自领兵征伐的一个原因。 刘辩不是盲目自信打算步某位叫门天子“前尘”,而是他必须通过战争获得足够的威望。 就连光武帝的威望,度田令都未竟全功,若是他没有足够的军事威望便试图推行度田令,恐怕原本支持他、担心北宫复起的百官会立即毫不犹豫地选择主动成为带路党,甚至重新从宗室之中选一位新皇帝。 还有一点,这是他先前未曾想过的。 历史上的黄巾之乱成为了世家豪门大肆兼并无主土地的机会,那若是他亲自率军征伐呢? 换句话说,若是他来当这个兼并土地的世家豪门呢? 每收复一地,被黄巾屠戮后成为无主之地的田地为何不能直接收归国有呢? 甚至隐隐的,他竟有些期待黄巾对世家豪门能下狠手! 说到底,皇室才是天底下最大的世家豪门! 这一章里的数据和资料都是通过一本本书好不容易查阅出来的,但有些毕竟不是第一手资料而是某些历史学家根据古籍推算的结果,不能保证一定准确,如果有不同意见请轻喷。 (本章完) 第44章 虎狼入彀,仲颖起誓(加更加更!) 第44章 虎狼入彀,仲颖起誓(加更加更!) (这一章是四千字大章,晚些时候还有一个两千字的小章,就当是给读者老爷们加更了,烦请读者老爷们不吝赏赐多投点月票,作者拜谢!) 仲夏的雒阳皇宫笼罩在浮金般的光晕里,青砖宫道两侧的琉璃瓦折射着细碎光芒。 一袭绯色官袍的武将在引路小黄门身后缓缓前行,虎贲冠上两根白色鶡尾随着步伐轻轻颤动。经过一处殿宇外时,檐角铜铃忽然叮当作响,惊得几名洒扫宫女慌忙退至宫墙根,却又忍不住偷眼打量这尊行走的“人形巨鼎”。 这名武将抬手扶了扶被汗水浸湿的冠带,特意加宽三寸的腰封早已被浑圆腰腹撑得褶皱横生。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的体态虽有些丰满,却并非虚胖而是那种常年食肉和征战中锻炼出的健硕。 肩宽背厚,臂壮如柱,肌肉在衣料下隐隐隆起,仿佛随时能撑破那华贵的布料,步履间也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威压,仿佛每一步都能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严格来说,这般体态的武将才更符合这个时代对于猛将的感官。 行至永安宫门前,忽地一阵大风席卷而来,将一枚红色的圆球从树上吹落,砸在了头顶的虎贲冠上,顺势落入了他的手中。 那竟是一枚蜜桃。 武将抬头望去,见他头顶的青枝间缀满裹着细绒的果实,有些熟透的已透出胭脂般的红晕。 不过他并惊动小黄门,只是悄然将蜜桃收入袖中,只余一缕淡淡的果香萦绕在手中。 宫门处,身为虎贲中郎将的曹操虽不知殿下今日为何要他在永安宫殿门外值守,却也不会有何异议。 只是眼见着那名健硕的武将将蜜桃藏于袖中,不由眉头紧蹙,扶着剑柄的指节骤然绷紧。 愣神间,那名体态健硕的武将已然行至殿门外,与负责值守的曹操擦肩而过,进入了偏殿之中。 而在正殿之中,蝉鸣声透过雕木窗的缝隙钻入殿内,却盖不住殿中那柄八面汉剑缓缓划过青砖的刺耳声响。 刘辩端坐于玄色漆案后,指尖在剑柄上轻轻叩击,旋即将剑收入鞘中,置于身后的剑架上,对着一旁的高望点了点头。 “宣东中郎将董卓入殿!” 高望尖细的嗓音刺破沉闷的空气,那道曾在刘辩幼年之时成为他夜晚梦魇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虽然细节略有差异,但现实中的董卓与他梦中相差无几。 “臣东中郎将董卓,拜见太子殿下!“ 董卓声若洪钟,一股彪悍的凉州人气息扑面而来。 刘辩倒也没有和董卓计较嗓门的事情,虚扶了董卓一把,让高望赐了坐席。 “孤曾闻,永康元年,凉州羌人作乱,东中郎将以护匈奴中郎将张然明军司马身份,率部击敌,杀其首领,斩首三千级,俘虏万余人?” 刘辩看向董卓,细细打量着这张脸。 浓密的虬髯如铁刷般肆意生长,鼻翼微张,眼白泛黄,瞳孔如鹰隼般锐利,透着野兽般的警觉与狠厉。 尽管身着一袭华贵的官袍,却也依旧无法掩盖董卓从骨子里透着的野性与暴戾,宛如一头刚从凉州山林中走出的猛虎。 只是,这头猛虎就像是从山林中走出却进了虎笼似的。 听到刘辩的询问,董卓先是挺直了腰杆,似乎是想要夸耀当年的战功,但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双手局促地在身前交握,手指不安地微微扭动,像是不知该放在何处。 董卓僵硬地行了一礼,压低了嗓门道:“回殿下,是有此事,然彼时还有同为军司马的尹端尹伯行与臣一同击贼。” 说话间,董卓时不时偷偷抬起头瞧着太子的神色,见太子面色平缓,才暗暗松了口气。 董卓这头猛虎在刘辩面前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乖巧,语气之中甚至带着些许谄媚,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嗓门外,举止虽然有些生硬,但却颇合礼法,回答着刘辩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而眼见董卓如此,刘辩却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忍不住轻笑出声。 也许未来的董大魔王的确是位令人心生畏惧的枭雄,然而此刻的董卓却像是个刚从故乡的贫穷山区调入了京城的“乡巴佬”,举止之间多局促不安。 “孤的骁勇将军何必故作此儒雅之态?” 刘辩打趣着董卓,令人赐了一碗蜜水和一碟果子给董卓。 董卓见太子如此言语,却依旧不敢大意,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臣乃凉州粗鄙武夫,不识礼法,恐举止不当冲撞太子。” 刘辩摇了摇头,相比曾经对董卓的忌惮,他反倒是对眼前呈现出反差感的董卓产生了些许喜爱之情。 乱世就是一团火焰,他会悄然点燃每个人心中如柴薪般的野心,随着第一捆柴薪被点燃,这团名为“野心”的火焰便会越烧越旺。 曹操是如此,董卓也是如此。 但至少在大汉大厦将倾之前,这些人的心中何尝没有过成为一位辅弼天子中兴大汉的忠臣的梦想? “无妨,仲颖且宽心。” 也不知是否是为了让董卓放松下来,刘辩斜倚在鎏金凭几上,从桌案上的果盘中取出一枚蜜桃,咬了一大口,甜蜜的汁水溅落在他的衣袖上。 但刘辩却毫不在意,反而随着那一口甜蜜的桃肉而眼中微亮,笑道:“仲颖且尝尝,这蜜桃颇甜。” 眼见这位大汉实际的掌权者如此姿态,董卓也明白即便这并非这位太子的真性情,也是出于让他放松下来的目的而为。 别的且不论,单这份态度,太子殿下便远胜那司徒袁隗。 入宫前,他在袁隗府上临时突击了一番礼仪举止,这才有了方才的守礼,然而该如何与这位少年太子相处,袁隗却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只是一口一个“不违臣礼”。 在与幕僚李儒商议过后,他还是接纳了李儒“礼多不怪”的建议。 无非就是放低姿态嘛,他面对袁隗那个臭酸儒都不介意放低姿态,听他倚老卖老,仗着那点举荐之恩絮絮叨叨,更何况是这位大汉如今的掌权人呢? 而且他对这位监国太子可是颇有好感的。 初闻太子要亲征之时,他便和朝中官员们的反应不同。 身为凉州人的董卓自然是崇尚武力的,因此他反倒是觉得太子胆识非凡颇有血勇。 若是那种被人张贴檄文辱骂都不敢带兵亲征的胆怯孺子,又如何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呢? 而太子又如此礼遇,丝毫没有因为他凉州人的出身而有所鄙薄。 听闻太子麾下的太子家令就是凉州人,如今那位家令还担任了河南尹,可见太子心胸非凡,不以籍贯取士。想到这里,董卓原本心中对自己并州刺史和河东太守两个职位被太子拿了的些许怨念也荡然无存了。 说到底,并州刺史他只是遥领,只是个以表荣宠的加官罢了,并无权力干涉并州内政,真正的实权职位还是河东太守。 可整日在河东面对那群只会说不会做的空谈文士,以及一群明明侵占了百姓土地他却抓不得甚至查不得的世家豪门,他也实在是觉得憋屈,远不如昔日担任西域戊己校尉之时自在。 如今倒是好了,领个东中郎将职位征战沙场,又得太子如此礼遇,反倒让他更为心满意足。 就在董卓感慨之时,一旁侍立的高望忽然出言道:“东宫外的桃树可是殿下令人从西园移植来的,还曾细心照料过,受拂君恩,此桃自然甜蜜可口。” “这桃树,自随着五月初那场旱灾之后,孤便无暇照料了,哪能与孤扯上关系?”刘辩摆了摆手道。 “桃树茁壮成长为殿下遮阴,自然也当结甜果。” 董卓闻言微微一愣,他虽是粗鄙武夫,却也不是没脑子,似乎听出了高望话中暗指之意。 受拂君恩,其果自甜? 见高望似笑非笑的神色,董卓的左手忽然一颤。 从袖中取出了方才掉入他手中的蜜桃,双手捧着桃子高高举起,身躯却跪伏在地,惶恐道:“殿下恕罪,臣方才途经宫门,有一蜜桃从树上落入臣之手,臣贪图口腹之欲故而私藏。”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辩拿起董卓双手捧着的蜜桃,盯着跪伏于地的董卓,数息之后笑道:“呵呵,无碍。” 刘辩起身拍了拍董卓的肩膀,见董卓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他,随即亲手扶起董卓道:“区区口腹之欲罢了,况且此果随风自落,说明此果与仲颖有缘。” “阿望,既然东中郎将好这口腹之欲,待其出宫之时令人送十盒蜜桃随同至东中郎将府。” 董卓见刘辩如此大度,不由顿感君恩浩荡。 他私藏蜜桃之事看似不大,可若是依据汉律,却是偷盗宫中物件的罪责,他的前程也就毁了。 “对了,孤遣人问询过,仲颖家中尚有老母,不知是否随同入京?”刘辩握着董卓的手,嘘寒问暖道,“母有养育之恩,仲颖日后富贵无忧,可莫要忘了老母。” 董卓一怔,连忙道:“臣老母已在来京路上,只是老母体弱多病,每日行不过二十里。” 刘辩轻笑着点了点头,陇西郡的绣衣使者早就探明,至少在两日前,董卓老母并未有入京的意思。 但他也无意捅破,董卓是个聪明人,应当是知道分寸的。 他可以因为对董卓的感官而决定重用他,信任他,但也会留下足以制衡董卓的手段。 而董卓的老母便是这制衡他的手段。 即便是那个残忍暴虐的董大魔王,却也依旧是个孝顺母亲的好儿子。 当然,他也不会让董卓白白懂事,因此他对董卓言“日后富贵无忧”。 “善,仲颖真孝子也。”刘辩拍了拍董卓的手,随后再一次看向高望,“阿望,取二十匹极品襄邑锦为仲颖老母作衣。” “殿下厚恩,臣无以为报,日后殿下但有所命,臣无所不从!” 看着董卓再一次匍匐在自己面前,刘辩对他不由愈发满意。 真是个聪明人,明白受拂他“富贵无忧”的君恩,所以日后只能为他遮阴,而非袁隗这位举主。 否则那十个食盒之中便不会有果子了。 “孤今日奏疏还未处置,改日孤再召见仲颖与讨逆中郎将一同为孤讲解兵事,仲颖且先归府歇息吧。” 董卓见状,捏着手中的蜜桃谢恩告退。 殿外烈日灼人,董卓行至宫门处,正撞见曹操按剑而立。 “虎贲中郎将曹操,见过东中郎将。” 董卓看着眼前之人虽姿貌短小,却也颇具气魄,回以一礼道:“不知曹虎贲有何指教?” 曹操指尖掠过剑穗上的赤绶,见董卓手握蜜桃,淡然一笑:“指教不敢当,然某有一良言相告。” “请曹虎贲直言!” “东宫的果,结得再多也是殿下的。”曹操一手指向头顶垂于枝条上的蜜桃,另一手按剑道,“私自摘取,是要掉脑袋的。” “殿下赐,汝可取。” “殿下不赐,汝不可强取之!” 董卓一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仰天大笑。 有如此忠勇之能臣,殿下定然是当真爱才惜才之人。 笑罢,董卓转过身面向东宫殿门,声若惊雷高呼道:“某董仲颖,若有违臣道,异日不得善终,死于刀箭之下!” 不多时,高望从殿内趋步而出,看向董卓的眼神有些莫名,清了清嗓子道:“殿下言‘让董仲颖滚出皇宫去,尚未出阵便轻言生死,实在聒噪’。” 董卓摸了摸后脑勺,憨笑道:“臣一时心血来潮,这……害,臣这粗鄙惯了,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殿下知东中郎将,奴婢亦知东中郎将。” 高望看着董卓这貌似忠厚的模样,心里却是嘀咕着,幸好这厮应当是下不了给自己来一刀的狠心的,否则就这厮的本事,他这个太子头号心腹宦官位置恐怕都得拱手相让了。 曹操在旁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余光瞥见站在台阶上奋笔疾书的史官,心中不由暗自恼怒。 我还指望着借你私藏蜜桃这事在殿下面前露露脸呢,合着反倒是成了你的垫脚石了? 董卓余光瞥见曹操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大笑着向着宫外走去。 看着董卓离去的健硕背影,曹操不由暗骂了声“老贼”。 (本章完) 第45章 父子话别,前嫌微释 第45章 父子话别,前嫌微释 (不小心发晚了几分钟,说好的加更会补上) 光和六年,八月初一 不到一月功夫,朝廷便从六郡三河征募了六万良家子入伍。 而刘辩也有幸在上战场前便领略了一番皇甫嵩这位边塞宿将的风采,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军队进行了整编,以曾入伍过的老卒带新卒的方式率先整编出两万人交予董卓。 不过这支由六万良家子组成的大军,实际上大多都是老卒,绝大多数人都曾参与过西北羌乱的平定,早已不是第一次被朝廷征募入伍。 因此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和对军规的熟悉程度并不弱,由董卓作为大军先锋,受太子令先行北上支援黄巾重灾区冀州,助冀州刺史卢植讨伐张角。 而后剩余四万余战卒也被迅速整编,由刘辩作为主帅,皇甫嵩为副帅,准备经由河内怀县而后南下入颍川郡。 在皇甫嵩整编军队期间,刘辩也在旁认真观摩,学习皇甫嵩的领兵之法。 这个时期,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将,不会是曹操、刘备、关羽、孙坚之流,他们甚至连与皇甫嵩相比的资格都没有,光是这一手大兵团作战的军备调度就不是寻常将领能处置的。 进军路线,后勤路线,粮草调度,兵器调度,军法处置等等,若只有皇甫嵩一人,即便耗尽精力也难以处理妥当。 因此一名将帅的身后必然有着一支完备的幕僚团,负责辅佐将校制定进军路线、后勤路线等,一如由尚书台和太子中庶子辅佐他处理政务一般。 但即便将帅只需要拍板,但能够指挥的兵士数量也与自身能力相挂钩,也难怪某位孙十万屡屡把自己玩崩,屡屡因能力不足却带兵过多,导致无法有效指挥,反而成了累赘。 而刘辩自己,虽说制定行军路线他未必识兵法,但后勤之事以及军法处置,如今对朝中政务的处理愈发得心应手的他倒是当真能大略处置妥当。 因此刘辩将孙坚、高顺和黄忠三人也硬生生摁在皇甫嵩的军帐中学习,他自己倒是润回了宫中。 何皇后听闻刘辩要出征,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神色憔悴得厉害。 她快步走到刘辩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刘辩的手,声音带着颤抖说道:“我儿何必要亲身犯险呢?若是你有个好歹,可让我怎么活?” 她依旧无法理解,明明朝中有良将,各地有能吏,为何偏偏要以千金之躯弄险。 不过何皇后对刘辩的问询也只是作为母亲对儿子口头上的责备,并非当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也知道,自己除了后宫的勾心斗角以外对于政务并不擅长,军务就更不必说了。 而且就算她什么都不懂,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的。 若非有天大的好处,刘辩又岂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率兵亲征。 然而作为母亲有时候就是可以不讲道理的,何皇后一把将刘辩揽入怀中,泪水夺眶而出,不断地落下,打湿了刘辩的肩头。 身为母亲,她只关心自己的儿子要犯险,而不是她的儿子犯险后能让朝廷获得多少好处。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她的儿子是要去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叛贼呢? “典中盾,许卫率,本宫别无所求,唯愿你二人保护好太子,切莫要让太子受半点伤害。” 何皇后这般骄傲的女人,又是大汉皇后,竟屈尊对着典韦、许褚二人微微欠身行礼,眼中满是恳切,惊得二人连忙避开后回礼。 典韦单膝跪地道:“太子拔臣于微末,臣岂敢不以死报之!” 许褚也跟着单膝跪地,大声道:“若无太子,岂有臣之今日,若有贼人伤及太子,则臣必死矣!” 典韦、许褚二人连忙向何皇后表忠心,实际上他们对何皇后也都心有感激之情。典韦、许褚都尚未娶妻,但二人的老母皆在雒阳,时常被何皇后召见,也不以其母乃乡野粗鄙妇人,反而时有召入宫问候,并赐衣食补药,这些看似小恩小惠的恩情却也被二人记在了心里。 “我儿,虽然你与你父皇的关系……但他终归是你的父皇。”何皇后抱着刘辩,轻抚着他的后背,忽然有意无意地提起刘宏,“临行前,去看看他吧。” 刘辩抬头看向何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点了点头。 刘宏终归是何皇后的丈夫,也是他的父亲,临行前这一面还是要见的。 但当刘辩当真来到北宫之时,看见这个没心没肺的昏君竟然蒙着眼与美人嬉戏之时,他突然觉着这个爹不见也罢。 一旁的何皇后也是心生无名怒火,但还是推着刘辩进入了北宫。 然而,三人见面后却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彼此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前,刘辩以为自己会在刘宏面前得意地炫耀自己如何得人心,如何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但真正接手大汉这个国家后,他才知道刘宏究竟有多难。 父子二人沉默良久,刘辩微微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捏紧衣角,最终还是他先开口:“父皇,四日后,我将率军出征。” 刘宏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淡地问道:“吉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八月初五乃是恰逢白露。”刘辩点了点头,道,“太史令言,白露者,除日也,乃除旧生新之象,宜讨贼戡乱!” “白露秋风夜,一夜凉一夜。”刘宏轻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看着刘辩缓缓说道,“自白露节气开始,季风交替,暑气将自此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将是寒气。” 刘宏撇过头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声音微低:“莫忘了叮嘱尚书台和大司农准备将士们过冬的冬衣。” 刘辩也转过头去,撇了撇嘴道:“儿自省得,无需父皇嘱咐,早已令尚书令刘陶和大司农曹嵩提前备好了冬衣。” “倒是父皇,整日放荡不羁,当心酒色掏空了身子。” “哼,朕被掏空了身子不是成全了你,让你顺利即位?”宏不屑地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朕会活很久,会活得比你都久,让你在太子位上坐到死!” 看着这对别扭的父子,何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分明是当爹的提醒儿子天气转凉注意保暖,却偏偏要借着关切军队冬衣的借口,而当儿子的明知父亲是在关切他却不好意思言谢,傲娇地表示自己早已知晓无需他提醒。 然后又互相关切身体,可关切的话语却又偏偏充满了火药味。 这对父子啊,当真是别扭。 不过何皇后还是轻掩红唇,微微而笑,至少他们父子俩还能相互关心不至于闹得兵戎相见。 就在刘辩搀扶着何皇后准备离开北宫之时,看着刘辩瘦弱的背影,一想到这个孩子此番也算是替他背负了那千钧重担,刘宏的目光也不由软了下来,轻声道:“我儿且安心出征,朕虽不是什么明君,但值此时刻,却也不会拖你的后腿。” 刘辩的脚步顿了顿,眼圈微红,却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与频频回头的何皇后前行着,直至彻底消失在了刘宏的视线中。 (本章完) 第46章 太子誓师,出兵讨贼! 第46章 太子誓师,出兵讨贼! “张角者,本江湖妖佞,伪托天道,妄称太平,假符水惑黔首,窃玄黄乱纲常。裹素巾为帜,挟流民为兵;毁社稷之基,裂山河之序。黄天未立而白骨盈野,大贤方号而赤地千里。 汉祚承天,四百余祀。今上仁德广被,海内清平。尔等逆竖以妖术诳世,聚乌合而犯天威,驱愚氓以抗王师。岂不知螳臂当车,终成齑粉?虻蚊撼树,徒惹雷霆! 今奉天子节钺,统虎贲十万。旌旗指处,妖氛必散;金鼓震时,宵小当诛。檄至之日,速解甲归田者可宥其罪,执迷拒战者必戮其族。勠力同心者封侯拜将,倒戈来降者赐帛赏金。 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不得不说,陈琳的确是文采斐然,檄文内容也是大气磅礴。 王者之师出征,自然不能如乡野泼妇那般骂街的。 这篇檄文中的气魄,与张角这种小豪强造反时那种盯着刘辩进行人身攻击的小家子气作派相比,高下立判。 随着讨伐黄巾的檄文昭告天下,光和六年八月初五,刘辩登上雒阳郊外早已经建造好的帅台,亲自斩三牲血溅那面玄墨镶边的赤色大汉龙旗,而后誓师出征。 没有以往大汉帝国出兵时那长篇大论的大义之言,刘辩只是对着校场上的士卒说了六个字——赏必行,罚必信! 这些时日,刘辩也在军中也接手了许多军务,尤其是军中的赏罚之事,有军官肆意凌虐士卒的,都被刘辩按照军规处罚。 而对于军中操练积极者,表现优于他人者,也都厚加赏赐。 未战先受赏,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待遇。 哪怕刘辩只是做到了罚必信,这些军士都足以对这位太子殿下产生足够的信任,更何况太子还做到了赏必行。 这些良家子组成的军士都不傻,不仅军中待遇较之往日要提升不少,太子又实打实地整改了军中的风气问题,那太子的“赏必行,罚必信”便有了极大的可信度。 士兵们其实并不需要为帅者去与他们同甘共苦,他们要的只是“赏必行,罚必信”这六个字。 短短六个字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而后,刘辩也正式开启了平叛之路,以四万八千余众,并董卓已向冀州进军的两万人,号称大军十万,沿雒水东出,经河内怀县南下,渡过卞水后经筦城、新郑。 刘辩随军前行也并不觉得枯燥乏味,反而每扎营一处,便向皇甫嵩请教扎营此处的缘由以及军中事务,如同海绵般吸收着皇甫嵩传授的知识。 一路上,刘辩这位主帅将权力尽数下放至皇甫嵩手中,任由皇甫嵩调度,只会出于学习的目的问询几句。 不过刘辩也对皇甫嵩留下了制衡的手段。 驻扎在他的帅帐周围的,是曹操率领的两千虎贲禁卫,以及暂时由曹操族弟曹仁以及夏侯惇族弟夏侯渊二人所督的羽林左右骑各九百人。 而后则是高顺的步兵校尉部、孙坚的屯骑校尉部以及黄忠的射声校尉部,将刘辩保护得严严实实,同时随时可以轻松拿下皇甫嵩。 此外,大军的后勤调度也掌握在刘辩的手中。 从雒阳转运来的物资无论从哪个方向行来,都绕不开贾诩、董昭、程昱三人,以及钟繇这个雒阳令。 而军中的军资器械调度,刘辩虽然没有贸然将自己的人安插入辎重营中,但却给陈琳、李肃临时创立了军粮御史和军械御史两个职位,赋予二人监察辎重营军资器械贪腐的职责。 如此一番安排,不仅他的心腹班底们能得到实践历练,也能很好地防范于未然。 当然,他的确是完全信任皇甫嵩的,无论是他的为人品行还是后世史书为据,可为人主者可以信任臣子,却不能没有制约臣子的手段。 大军每日行三十里路,每行军六日便休息一日,一路上这支近五万人的大军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三河之地百姓生活尚好,鲜少有黄巾叛军作祟,多是些游侠、盗匪为患。河南尹贾诩,河东太守董昭和河内太守程昱三人调动从州郡中征召的青壮便足以平定这些小规模的匪患。 大汉的州郡本是有郡国兵的,光武帝时期为了中央集权而下诏废除郡国兵,将负责军事职能的骑士、材官等经过正经军事训练的战卒悉数罢除,只留下少数负责后勤杂务的辅兵。 而这些辅兵少有训练,其战力不言而喻。 但这终归是地方郡国合法拥有的可以行使武力职能的军队,总算是聊胜于无,也算是具备后汉特色的郡国兵了。 通常内地诸郡的郡国兵数量在一千人左右,而边郡的郡国兵则在三千人左右,若是如武陵、扬州诸郡那等有蛮夷之患的郡国,兵力通常在两千人左右。 但无论他们如何缺乏训练,要清缴一群趁乱劫掠的盗匪还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贾诩、董昭和程昱三人都对兵法略有研习。 直到第十八日之时,大军终于行至颍川郡内,才遇到了一支成建制的黄巾军。 这支黄巾军人数不多,仅有三千余人,立着一杆“黄”字大旗,衣着破旧少有着甲者。 士卒三三两两成行,不少人都敞着衣衫,腰间随意地别着武器,边走边大声说笑,还有的甚至将抢来的财物挂在身上,晃晃荡荡,丝毫没有行军的样子。 队伍中还带着三十余辆大车,并有不少妇人,显然是刚刚劫掠完。 斥候汇报后,皇甫嵩并未开口,只是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刘辩,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期许。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辩明白,皇甫嵩这是打算让他这位太子下令指挥第一战。 区区三千之众,皇甫嵩自然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说到底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贼寇罢了。 这种轻视黄巾军的思想在汉军中普遍存在,众人常以“蛾贼”唤之以示轻蔑。 但刘辩却知道黄巾军并非如此好对付,也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派出北军的职业士兵! “文台、子孝、妙才,你三人各率本部骑军,分别从两翼和敌后突袭凿阵,而后由孝父和汉升率本部掩杀。” 刘辩话音落下,帐中众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皆愣。 孙坚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曹仁和夏侯渊也是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两千六百多骑兵冲击三千不成阵型的蛾贼散兵游勇? 就这情况下你还要再派八百重甲步卒和八百弓弩手掩杀收割? 就连皇甫嵩都被刘辩的话噎住了,他本意是想让太子考虑一下派出一部的军士来立功,也就是派个八、九百人去对阵那三千人,哪想到太子殿下派出了四千多久经训练的职业士兵,竟如此……嗯,谨慎持重! “臣孙坚领命!” 短暂的愣神后,孙坚没有犹豫,戴上虎头兜鍪便出了营帐。 曹仁、夏侯渊、高顺和黄忠四人也立即领命出帐,各自纠集本部兵马准备出阵。 (本章完) 第47章 文台凿阵,首战告捷! 第47章 文台凿阵,首战告捷! 秋日的晴空湛蓝如洗,几缕白云悠悠飘荡,金色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大地上。原野上,枯黄的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片片泛红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 孙坚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禁有些感慨,若非黄巾叛乱,此刻他也许会告假带着妻儿来此游玩几日。 “咴!” 小土坡上,孙坚胯下那匹太子御赐的汗血宝马嘶鸣一声,正兴奋地踩着蹄子,竟将脚下的黄土踏出个碗口大的土坑。 孙坚垂目望着马蹄上毫不起眼的黝黑铁片,掌心摩挲过缰绳上新缠的熟牛皮,心中满是对太子殿下奇思妙想的感叹。 誓师前夜,太子殿下送来这小小的铁块钉在马蹄之下,行军途中战马如履平地,往日需要避开的碎石,如今随意一蹄便能踩碎,还不会伤了马腿。 有了这名为“马蹄铁”之物,战马折损率起码能减少三成。 而那名为“双马镫”之物则更是奇妙。 早在前汉孝武帝出兵征讨匈奴之时,汉军骑兵便发明了以布条为蹬的工具,但作用却并非是在马上稳定身躯,而是方便骑兵上马。 太子巧思之下,竟以双马镫帮助骑兵在马上稳固身躯,简直是巧夺天工。 孙坚心想,有此二者,破这贼军他屯骑校尉部的八百骑兵足矣! 不过太子既然派出几部兵马,必然有其考量,即便太子是首次指挥作战而紧张,错判敌我实力,又有何妨? 孙坚身后,名为程普的屯骑司马低呼了一声:“文台,该动了。” 抬眼望去,粗麻染就的“黄“字被风扯得狰狞,孙坚虎目微眯:“屯骑儿郎!“ 孙坚单手持缰,虎头兜鍪下的双目死死盯着远处飘扬的黄巾大旗,轻踢马腹,胯下骏马嘶鸣着扬起前蹄,纵马从土坡上飞驰而下。 “屯骑儿郎!” 八百屯骑应声而动,马蹄叩地声似惊雷碾过荒原。 黄巾阵前,为首一员黄巾将领身穿皮甲骑在马上,他乃是黄巾渠帅黄邵的亲弟弟黄平,攥着缰绳的指节已然发白。 他分明看见一道流星自高坡坠下,待看清时,那流星已化作一支凶神恶煞的骑军。 就在他准备下令结阵抵抗之时,一道赤红色的闪电已然冲入了黄巾军军阵中。 不,那并非闪电,而是一员身披赤色披风,胯下一匹赤色骏马的汉军,马槊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寒光。 “儿郎们,随某凿穿!” 孙坚喉间迸出的战吼惊散流云,目光如炬,挥舞马槊接连挑翻四人却不减其速,一马当先向着“黄”字大旗杀来,那气势当真威猛如虎。 其身后亦有名为程普、韩当、黄盖、祖茂的四名骁将随行,而后便是那八百屯骑,齐声怒吼,手中长枪闪烁着寒光,整齐地刺向黄巾军,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见汉军势大,不少人直接向后逃窜,扔下抢来的绸缎往向后逃窜,也有人试图反抗,举着柴刀胡乱挥砍,却被一匹战马撞飞出去,落地之时镶着铜钉的皮甲叮当作响。 蓦然间,孙坚看着眼前再无一名黄巾贼寇,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突击竟然如此轻易就凿穿了敌阵,高高举起尚在滴着鲜血的马槊振臂高呼道:“凿穿!” “凿穿!” 应和声如潮涌起,身后屯骑齐齐欢呼以应。不过孙坚并没有进行二次突击,只是率部游离在战场外围追杀着逃窜的溃兵,余光瞥向战场中央哀嚎遍野的黄巾军,将机会留给了其他袍泽。 眼见孙坚如此轻易凿穿,绕至左翼的曹仁和右翼的夏侯渊纷纷急了眼,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人群之中。 一千八百羽林骑如黄龙腾空般卷起阵阵烟尘,如镰刀般掠过战场,铁蹄踏碎了试图逃窜的溃兵。 待烟尘散去后根本找不到成建制反抗的黄巾贼寇,唯有黄平站在马上嘶吼着,额角青筋暴起,左手挥舞着令旗,右手拔剑斩杀一名逃兵试图阻止士卒的溃逃。 一道空气被锐物划破的声音忽地传入了黄平的耳中,不禁转过头看向前方。 不远处,步兵校尉部的重甲步卒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上前,给了重伤在地的黄巾贼寇一人一刀解脱,而后将负隅顽抗的散兵游勇一一斩杀。 黄忠看着试图力挽狂澜的黄平,笑谓高顺道:“看我射那厮执旗左手!” 待黄平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一支雁翎箭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将他执旗的左手洞穿。 黄忠收起手中的三石强弓,取出另一柄一石弓,射声校尉部的弓弩手向着黄巾贼寇集中处齐射,形成一阵短暂的阴翳。 然而收效甚微。 “唉。”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黄忠叹了口气,要不是他麾下尽是弓弩手,他都懒得放箭了。 孙文台那厮凿穿蛾贼的那一阵,他们就彻底溃败了,压根没有其他人参战的必要。 一旁的高顺却是毫不在乎,砍杀着在他们前进路径上能看见的每一名黄巾贼寇。 眼见实在无事可做,黄忠索性率部来到那一辆辆大车旁,看着数十名灰头土脸正在哭泣的妇人,不由心生怜悯,同时也对这些劫掠百姓的黄巾贼寇愈发厌恶。 黄忠随手抬起弓箭,弯弓搭箭连取三名正在逃窜的黄巾军士卒性命,而后令人将这些大车和妇人送至军中等候太子安置。 不多时,战场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三千余众黄巾贼寇早已化作遍地尸骸,无论是谁都没有手下留情或是接纳投降。 也是当真讽刺,那自号“太贤良师”的逆贼张角倡人行善,自谓解救世人,其部下却在此地劫掠民众、淫乱妇女。 而且这是太子殿下指挥的第一战,又是面对如此劫掠百姓的贼寇,自当全力以赴毫不留情。 至于那杆“黄”字大旗,早已残破不堪又被鲜血染作赭红,浸泡在马溺中泛起诡异青紫。 孙坚驻马收槊,太子所铸马蹄铁正映着斜阳,在尸山血海中折射出冷冽寒光。 说来此物不过方寸,但钉在马蹄上,却好似也在汉室的苍穹下,楔入了一枚承天接地的铁块。 (本章完) 第48章 文若,孤之子房也! 第48章 文若,孤之子房也! 在颍川郡治阳翟的郡守府中,刘辩稳稳安坐于原本颍川太守之位,静听孙坚麾下屯骑司马韩当禀报战果,面色平静,未露过多喜悦之色,仅淡然颔首示意。 来阳翟的这七、八里路上,皇甫嵩已大致向刘辩阐述了汉军与黄巾军在战斗力上的悬殊差距,尤其着重提及作为职业士兵的北军与黄巾军这些出身草莽的“泥腿子”之间宛如天壤之别的差异。 同时,皇甫嵩还为刘辩详细科普了“盈论”这一制度。 盈论是汉承秦制而来的论功制度,其通过综合计算参战双方人数、斩获敌军首级数量以及己方伤亡数字,以此来论处功过。 每一级爵位的晋升都必须满足盈论所规定的晋升标准。这也正是当年秦国在军功爵制之下,封君、封侯之人极为稀少的原因,亦是李广最终难以封侯的关键所在。 而盈论的最低要求也是己方队伍需斩杀相当于己方人数三成的敌军士卒,如此方可进入论功名单。否则即便大胜而归,将军、校尉乃至司马一级的军官都只能记过,不能论功。 好在刘辩并未将北军五校、左右羽林骑以及太子府卫率这近万兵力全部派出,否则即便此战己方零伤亡,参战的将校、司马也免不了每人记过一次。 当然,自孝武帝之后,最终盈论无论是否符合晋升爵位或罚过的标准,皆在天子一念之间罢了 “善,诸将骁勇,待战后孤会一并赏赐,元基可为孤麾下健儿备些肉食以作庆贺?” 右侧下首位被太子唤为“元基”之人,正是颍川太守阴修,乃是光武帝的阴皇后族人。 刘辩方才察看了郡守府中的册录,并就颍川郡诸多事务问询,阴修对答如流,其施政方略中不乏独到见解,不失为一名干练之臣。 然而阴修在武事方面则是一窍不通,郡中亦多短于武事的文士,疲于应对黄巾之扰,加之郡中不过一千郡国兵,即便是征召颍川各世家豪门私兵合力围剿,却仍屡遭挫折。 但刘辩并未因此问罪于阴修,能在士族林立的颍川郡当家,令郡中大治,百姓几无冻馁,其能力亦颇为难得。 阴修听闻太子如此言语,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激动地俯身行礼道:“殿下亲率健儿讨逆,此我等臣民幸事,臣自当竭力保证将士们的吃食。” 起初阴修听闻太子率兵至颍川,心中既喜又惧。 喜于颍川黄巾将平,惧于太子问罪。 颍川郡本地是没有多少黄巾贼寇的,然而架不住从隔壁汝南郡跑来个名为波才的狠人。 隔壁汝南太守赵谦率郡国兵一千、青壮三千,并各世家豪门私兵四千,合计八千人马,却被波才率领的六千人轻松击败。 郡功曹封观、议生袁秘、主簿陈端、门下督范仲礼、贼曹刘伟德、主记史丁子嗣、记室史张仲然七人力战至死方才掩护赵谦突围而去。 此后,赵谦只能严令各县封门固守不得出战,只能任由波才在汝南郡肆虐。 幸好波才虽在野战中展现出一定军事才能,但缺乏攻城器械,面对一座座有城墙保护的县城就像是面对一群刺猬,根本下不了口。 于是,波才在攻下部分世家豪门的坞堡劫掠一番后,索性带兵转战颍川郡,与豫州的几方小渠帅彭脱、吴霸、刘辟、何仪、黄邵、何曼合兵一处。 如此一来,颍川郡的动乱彻底失控,阴修也只能紧闭城门死守不出,任由黄巾军在城外劫掠。 但无论是何缘由,颍川遭遇如此动荡,他这个太守便难辞其咎,少不了一个渎职之罪。 可太子令他为得胜的北军、羽林军士准备些肉食,想来应当没有追究之意,最多是年末尚书台三公曹考核之时诘问几句。 但天下有几个郡县没有遭逢黄巾劫掠的,这时候就是比烂了。 阴修不知道有谁能做好,但他确信他肯定不会是最烂的那批,好歹颍川郡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县城被攻下。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的阴修便主动退下去为得胜将士安排吃食。 当然,作为颍川太守,他自然无需亲自处理这些事情,可谁让他的郡主簿名为荀彧呢? 颍川荀氏的荀,也就是与太子定下婚约的荀氏。 荀彧虽然并非荀爽之子,但亦是荀氏族中青年俊杰。两汉以来,外戚历来是受重用和信任的,面对这样一名“王佐之才”,素来以“敬贤爱士”闻名的太子殿下又岂能放过呢? 想到这里,阴修不免有些羡慕荀彧了,他的这个郡主簿估计马上就会被太子调入太子府了。 刘辩没有关注阴修的想法,而是转头看向了荀彧。 面如冠玉,唇若抹朱,举手投足间天生般自带着一种儒雅气质。 “文若气度非凡,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荀彧微微一怔,太子这评价似乎有些过了,虽不似“王佐之才”那般评价他的才干,可这句评价的效果,恐怕会远超已然被世家豪门用滥的“王佐之才”。 一旁的荀爽见荀彧还在发愣,虽然有些嫉妒太子将如此评价给了荀彧这个旁支,但还是替荀彧开口道:“文若还不谢殿下赐言?” 身为古文学派的士人领袖,荀爽太清楚太子殿下这一句评价对荀彧究竟有着怎样的好处。 以貌取人之事终究是不可避免的,就连孔子都免不了“失之子羽”,又何况是他们? 凡为官者,不说相貌堂堂,但绝不能相貌丑陋,而若是有貌美之人入仕,也会被优先提拔。 况且如此佳句,将荀彧的外貌和品性都上升到了“世无双”的高度,即便荀彧才干平平,凭此一言也足以令荀彧名留青史,颍川荀氏也是与有荣焉。 被荀爽轻轻推了推的荀彧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今年方才加冠的荀彧还没有日后那位“荀令君”的心性,被太子如此褒赞不免心中激动。 说到底,如今的他只是个声名不佳的小人物,本身并非颍川荀氏中受重视之人,“王佐之才”也是世家豪门养望时惯用的评价词,再加上他娶了中常侍唐衡之女,若非颍川荀氏的出身,他就要自绝于士林了。 正是少年多愁且没落之时,太子的褒美之词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如此厚恩,怎能不令人发自肺腑地感激呢? 不过,太子为他养望,难道就是让他感激一下的吗? “臣多谢太子!” 荀彧离席来到堂中央,余光瞥了荀爽一眼,旋即跪伏于地,向太子行了一个大礼。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荀爽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因为荀彧所行之礼并非是寻常的臣子拜见君主的礼节,而是表示臣服之礼。 这让荀爽很不高兴。 他是支持太子的,也是希望颍川荀氏向太子靠拢为太子效力的,但不应该是荀彧自己主动向太子投效。 荀爽本来不打算随军的,但想到太子要途径颍川郡,便也一同来到了此地,打算令族中子弟在他这位荀氏家主的号召下,值此“国难”之时投效太子。 是的,一切都要建立在他这位荀氏家主的号召下,而荀彧这般自作主张的举动,分明是在挑战他在荀氏一族的主权! 这是在记恨自己当年逼迫他娶了宦官之女来保全家族? “诶,文若这是作甚?” 刘辩注意到了他和荀爽之间隐晦的眼神沟通,旋即愈发对荀彧的态度感到满意。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得到了你需要的东西,自然也要回报孤。 很显然,荀彧这样的聪明人是懂得这个道理的,那刘辩也不介意继续为荀彧洗白因为娶了宦官之女而狼藉的声名。 至于他和荀爽之间的龃龉,刘辩不仅不介意,反而要拍手叫好。 世家豪门嘛,那么团结作甚? 哪怕荀爽将来会是他的老丈人,他依旧会很乐于见到颍川荀氏分裂成几块,内部为了争夺主家之名而斗得头破血流。 到时候,他就可以作为裁判下场了。 刘辩离席亲自扶起荀彧,亲热拉着荀彧与他同席而坐,与荀彧谈论如何于战后安定民生清剿盗匪。 荀彧侃侃而言,丝毫没有因为被首次被刘辩这位大汉帝国如今的掌权者问策的紧张。 良久,刘辩轻抚荀彧手,感慨道:“文若,孤之子房也!” py推书:《限制级死神》 简介:信自诩是个正经人,偏偏有个不正经的好感度系统。 提升别人的好感度就能变强? “所以滥情的不是我,是你们经不住诱惑!” 面对女孩的质问,信争辩道。 (本章完) 第49章 他们拿两百万,孤分一百万,还要孤感谢他们吗! 第49章 他们拿两百万,孤分一百万,还要孤感谢他们吗! 颍川郡人才济济,作为郡治的阳翟,有世代研习刑名的颍川郭氏。 颍川郭氏世传《小杜律》,以断案修律声名远扬,仅仅是后汉建立的这不到两百年的光景中,颍川郭氏七代人便出了四名廷尉,在整个后汉的司法体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今日,刘辩趁着大军在阳翟休整的闲暇,决定亲自前往拜访。 太子的乘舆缓缓行驶至城中一处宅邸,府门外早已站满了颍川郭氏当代家主郭鸿的妻小以及族中一众才俊。 望着太子的乘舆徐徐驶来,郭鸿的内心愈发紧张。 别看颍川郭氏在他之前的六代人里出了四名廷尉,汉律的多次整合修订也都有他们郭氏参与,然而担任了廷尉这等职位,总是免不了得罪人。 郭鸿原本踏上仕途,也是遵循前几任郭氏家主的路径,先在郡县中掌刑律,而后担任二千石郡守,再迈入中央成为廷尉。 这几乎是颍川郭氏雷打不动的晋升路线,然而郭鸿运气不好,因为父辈得罪过人,因此被仇人诬陷与党人来往密切,从五原郡守一职被罢官夺职在家禁锢。 直至上月,他才收到来自帝都的诏令,解除了禁锢。却因黄巾贼肆虐,无暇寻找重新入仕的途径,没想到太子竟然亲自登门拜访。 “草民郭鸿,见过太子殿下!” 刘辩很热情地扶起了郭鸿,他对这样一个既不是今文学派也不是古文学派,纯粹以刑名闻世的家族感到了由衷的喜爱。 如此方能不偏颇,方能为他所用。 “无须多礼,今日是草民,岂不知有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乎?” 郭鸿闻言,微微有些错愕,但他领会了太子话中的深意,不禁面露喜色,热情地向太子介绍自己的家眷,而后将目光投向身后的郭氏年轻才俊。 “惭愧啊,我教养无方,家中二子虽通刑名,却不过尔尔,倒是我侄郭图郭公则,传承了历代先祖的刑名之学。” 刘辩惊讶了一声,看向郭鸿口中的郭图。 在他的印象中,历史上郭图除了力劝袁绍迎天子入邺是一处亮点外,似乎就一直是在与袁绍的其他谋士们勾心斗角,以至于这位在历史上的评价无出“奸佞之臣”四个字。 但依郭鸿所言,郭图竟是整个颍川郭氏中唯一称得上传承了郭氏刑名之学的天才,这不免让刘辩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刘辩虽然不通刑名之学,却也不认为作为刑名之学代表的颍川郭氏需要靠胡诌来为族中子弟扬名,至少郭图在刑名之学上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的。 “如此,来日郭氏一门又多一廷尉矣。” 就在刘辩想要随郭鸿一同入府之时,余光瞥见人群中一名少年,除了比旁人俊俏白嫩些并无什么亮眼之处。 但刘辩也说不来为什么人群之中他就偏偏一眼看到了这名少年,而且总觉得此人有些奇异之处,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有何奇异。 换一种说法,刘辩觉得这名少年很有眼缘。 同行的虎贲中郎将曹操不知为何,也是在余光瞥见少年的那一刹那就觉得此人与自己有缘,吓得他怀疑起了自己的取向问题。 他虽然好色,可他不好男色啊! “那少年,你叫什么?” 刘辩的笑容如沐春风,温和地看向那名少年。 “草民郭嘉,见过太子殿下。”看着与他年岁相仿的郭嘉,刘辩忽然有些心血来潮。 一旁的郭鸿眼见太子似乎对郭嘉颇多关注,虽不解,却也为刘辩介绍起了郭嘉的身份。 “郭嘉亦是颍川郭氏子弟,然其父母病逝,自小孤苦,家中贫困,我便将其接至府中养育。只是……”说着,郭鸿忽然揉了揉脑袋,“这孺子的确是个天资聪颖的,但却不好刑名之学,反倒是自幼喜爱孙吴之术,酷爱兵法韬略,倒是让臣颇感无奈。” “不知为何,孤觉得与你有缘。”刘辩点了点头,看向郭嘉,从袖中取出一块名刺,“太学只教授五经,既然你酷爱兵法韬略,持孤名刺,可入鸿都门学研习兵法,但五经和《小杜律》也不可不学。” 郭嘉瞪大了眼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这样的高贵之人会突然对他起了关注之心,还给了他学习更多更深奥兵法的渠道,不免有些小心翼翼道:“殿下为何要如此照顾小民?” 刘辩笑而不语,摆了摆手道:“不知为何,孤总觉得你将来会是个惊艳世人的大才。” 言罢,无视旁人那不解的目光,刘辩与郭鸿一同进入了郭氏的宅邸之中。 “公远,孤近日于汉律上有一问,颍川郭氏以刑名闻世,不知可否为孤解惑?” 对于当今大汉掌权者的提问,郭鸿自然是要积极且欢喜地作答的。 瞧见没,监国太子都要向他们颍川郭氏问询刑名之事,别以为我这一代运气差遇上党锢没当廷尉,你们这些阿猫阿狗就能把我们颍川郭氏踩在脚下了。 “请殿下言说,在下自当竭力。”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郭鸿没有把话说满,受党锢之祸牵连后,他的性子在禁锢期间愈发沉稳,不过他还是以“竭力”二字来回应太子。 毕竟太子在府门前如此对颍川郭氏示好,他自然也是要投桃报李的,否则太子口中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就会成为一句不能实现的空话。 “孤遍阅汉律,但汉律之中并无论处侵占无主之地一事。” 郭鸿看着神情严肃的太子,一时间竟没有理解太子口中之意。 “荒地?” 郭鸿一时有些不解,大汉是鼓励百姓自主开垦荒地的,所开垦荒地不仅有数年的免税福利,官府还会派小吏在丈量土地后下发田契文书以作凭证。 但紧接着,郭鸿想到了颍川郡诸多被黄巾贼屠戮殆尽的世家豪门以及众多百姓,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殿下所言,乃丧主之地否?” 刘辩点了点头,而眼见刘辩点头,郭鸿不由苦笑。 这“暮登天子堂”的代价果然不小。 丧主之地,按照律令当归属国有,然而地方主官与世家豪门勾结,官府上报这块地已成荒地,而后将名义上变为了荒地的丧主之地卖予本地世家豪门,如此一来这块地就成了郡县府衙册录上不存在的“黑地”。 “黑地”自然是不用缴纳田赋的,而此等手段竟早已成了地方郡县与世家豪门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了。 先前刘辩便从汝南郡的绣衣使者奏报中得知,汝南袁氏买走当地一忽然暴病而亡的富商土地三十顷,所得三百万钱,郡守赵谦得一百万钱,县府自留一百万钱,再上缴国库一百万钱,此事便算过去了,再无人问津。 但在刘辩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孤的钱! 他们拿两百万,孤分一百万,还要孤感谢他们吗! (本章完) 第50章 郭图: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第50章 郭图: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面对太子的问题,郭鸿陷入了沉默 田律中并非没有相关律例,处置方式实际上也并不复杂。 对于寻常的侵占土地行为,处罚手段无非是罚款、劳役或是流放,若是侵占十顷田,那罪行足以使全族籍贯改迁到交州。 然而世家大族与勾结的地方主官所犯之罪,准确来说应该算是贪墨公田。 依照田律,无人继承的土地应收归国有,隐瞒实情私自售卖土地,等同于贩卖国家土地,最轻的处罚也是全家没籍,罚为官奴。 但此刻,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刑名问题,而是关乎颍川郭氏今后百年兴衰的关键抉择。 刘辩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说道:“公远不必着急,这个问题困扰了大汉历代先帝,自然是难解的,不妨考虑清楚再回答孤。” 这看似温暖的话语,却让郭鸿感到脊背发凉,他深知太子这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在警告他,需慎重做出选择。 以太子的年纪,再活三十载应当不成问题。 若是自己回答不知,那么颍川郭氏在太子这一代,怕是再无出头之日。 士族虽以学识传家,即便几代人不出仕,学识也不会断绝。然而要入朝或外放为官,凭借的便不仅仅是学识,更是家族人脉网的支撑。 在官场之中,今日我得势,便与你结亲交友,照拂你和你的后辈;来日你得势,我的后辈便劳你照顾一二,如此代代传承,便形成了稳固的人脉网络。 但若是整整三十年家族中无人出仕,再牢固的人脉网也会逐渐消散,颍川郭氏最少要再付出百年的努力才能重建关系网络。 可若是回答了太子,就意味着颍川郭氏要成为太子惩治那些侵占国家耕田的世家豪门的鹰犬。 自百家争鸣以来,法家为君王鹰犬者还少吗? 远有商鞅、吴起,近有张汤、主父偃,他们又有谁落得了好下场? 堂中众人目睹太子与郭鸿之间的沉默,都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纷纷放下碗筷,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郭图和郭嘉亦是如此,只是郭嘉年幼,尚不明白其中的诸多复杂关系,而郭图却再清楚不过。 身为颍川郡计吏,郭图负责郡中官员考课评价。 为了获取上佳的评价,郡中诸多官吏都会来贿赂他,也就是说他也是那“一百万”的受益者之一,不乏有人向他透露这些贿赂是通过贩卖那些耕田所得,因此郡中的这些丑恶之事,他了如指掌。 就在郭鸿额角发汗犹豫不决之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当族诛!”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者竟是郭图。郭鸿惊愕不已,正欲开口训斥,刘辩却伸手拦住了他,示意郭图继续说下去。 “彼辈贪墨的耕地少者百顷多则万顷,轻者也当没籍为奴,而彼辈定然不服王命,当重演光武故事。” “而彼时,殿下自当将其族诛!” 郭图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狠厉,那双眼眸中流露出的杀意令刘辩也是一惊。 他明白,作为颍川郭氏的家主,族叔郭鸿自然要为全族上下考虑,不能轻易做出决断,但他自己不同。 他,太想进步了! 且不论死后青史留名的商君、吴起,即便是当酷吏又如何? 张汤如何,主父偃又如何? 这三人生前受孝武器重,令举世皆惧,那是何等的威风? 声名狼藉又如何? 身死族灭又如何? 大丈夫当学主父偃! 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刘辩从郭图的眼中看到了对权势的极度渴望,为了权势,他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家族绑上战车。 这种人固然可怕,但却极为好用。 君子有君子的任用之道,小人也有小人的使用之法,许多事情往往需要这种为了获得君王器重而不惜一切的人来操办。 刘辩看向郭图,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而这抹笑意恰好被郭图的眼睛捕捉到。谋同孝文,霸类世宗。 可无论是孝文还是孝武,都需要有他这样的人的辅佐! 所以他笑了,他知道他赌对了。 然而刘辩却突然挥了挥手,怒道:“此人胡言乱语,左右速将其投入军中监牢,若无孤的诏令,任何人不得与其相见!” 郭鸿连忙求情:“殿下,且饶恕小侄,他年少轻狂,疯言疯语,求殿下宽恕。” 尽管郭鸿也是对郭图的发言头疼不已,深知这番言辞一旦传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世家豪门派出刺客刺杀他,颍川郭氏也会跟着遭殃。 然而刘辩却并未理会郭鸿的求情,只是令许褚拿人。 颍川郭氏一众族人看着郭图被两名凶神恶煞的士卒架了下去,不由惊恐万分。 而作为家主的郭鸿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的犹疑瞬间消散,徒留无奈。 他心里明白,家里并非密不透风,郭图今天的话恐怕到了晚上就能传遍颍川大小士族家中,届时颍川郭氏也会被针对。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若是没有太子殿下的庇护,颍川郭氏恐怕难逃覆灭的结局。 郭鸿并不傻,方才心中惶恐时,他还以为郭图是年轻气盛,可细想之下,便觉察到了郭图这位族侄的用心良“苦”。 是儿欲使吾居炉火之上耶! 可他又能如何? 即便将郭图开除族谱,天下世家豪门又怎会相信此事与他无关? 而且太子恐怕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想来太子执意将郭图送至军中关押,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 果然是谋同孝文,霸类世宗。 恐怕今天就算没有郭图跳出来,这位太子殿下也会有其他手段逼他站队,当真是霸道。 “臣愿为殿下爪牙,任殿下驱驰。” 既然事已至此,那他也只能认栽,起码这位太子殿下也是颇有心计和手段之人,未必不能成事。 “孤得公远,如孝文得‘苍鹰’也。” 刘辩喜笑颜开,握着郭鸿的手大笑着,习惯性地为郭鸿作比来扬名。 “孤欲拜公远为司隶校尉,寄卿以‘苍鹰’厚望,卿可莫要辜负。” 虽然郭鸿起初犹豫不决未能表态,但被郭图的言语绑上了他的战车,主动权就把握在他手中了,又岂敢辜负? 想到这里,刘辩心中不由感慨此次来颍川当真是不虚此行。 荀彧、郭图,将入鸿都门学学习兵法的郭嘉,还有个今年刚被阴修举孝廉因黄巾叛乱而未能启程进京的荀攸,颍川当真多才俊。 其中荀彧、荀攸和郭嘉三人自不必说,此次的意外之喜倒是那郭图。 但郭图这种人,只要有一个能慑服他的君王,他的危害便只是针对世家豪门的,而无法伤及君王。 若是郭图敢噬主,他便要让郭图尝尝五鼎烹的滋味儿了。 (本章完) 第51章 荀彧:荀爽,你会后悔的! 第51章 荀彧:荀爽,你会后悔的! 一连三日,四万八千余汉军都驻扎在颍川郡。 太子领太子府卫率、北军三校、羽林左右骑、虎贲禁卫四支人马合计八千七百余众屯驻郡治阳翟,皇甫嵩则是率领四万六郡三河良家子组成的大军清剿颍川郡中的黄巾军。 如此安排并非刘辩刻意停滞不前,当然也无人敢指责太子畏缩,这一决策乃是皇甫嵩建言。 尽管这四万良家子中有不少曾参与昔日平定凉州羌乱的老兵,但多年未历战事,难免生疏,新卒更是亟需操练。 此前黄平所率三千黄巾军被轻松剿灭,逃走的贼寇成功向小渠帅黄邵通报了汉军主力已至的消息。 于是,包括大渠帅波才在内的各方渠帅,皆携带劫掠而来的钱财粮草逃窜至长社一带屯驻。 仅有少数贪恋劫掠机会的黄巾军,仍留驻于颍川郡西部。这些留守的黄巾军,每部人数不过二、三千人。 皇甫嵩遂将其视为麾下士卒的练兵对象,让新卒见见血,也让老卒找回状态。 刘辩对这些战事细节并未过多关注,眼下他的精力主要集中在颍川郡的土地问题上。 在屠刀面前,生命是不分贵贱的。 黄巾军不会因为你祖上出过三公还是将军而手下留情,而颍川郡内多个世家豪门惨遭屠戮,故其土地也随之沦为无主之地。 刘辩即刻派遣陈琳、牵招、荀攸、郭图等人,监督各县县令将无主之地登记造册。 其实刘辩也清楚,这般粗略调查难以查出多少不在册的“黑地”,毕竟精确土地面积是需要以工具细细丈量的,若是平日里绣衣直指也可通过步行的方式以步数进行粗略的丈量,但正值黄巾作乱,各家对在田产附近游走的陌生人都格外警惕。 然而数日后,刘辩收到了来自颍川郡西部各县绣衣使者的奏报,综合这一封封奏报,其结果可谓是触目惊心。 书房中,刘辩猛地站起身来,愤怒地将奏报掷于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怒道:“胆大包天,胆大包天!他们还有没有将朝廷放在眼里,有没有将孤放在眼里!” 话音方落,刘辩旋即转过头,满脸怒容地对一旁的荀彧说道:“文若,你也看看!” 一旁的荀彧缓步走上前,捡起被太子扔在地上的奏报,越看越心惊,而且奏报中的信息还包括了他们荀家在颍阴县非法占据的“黑地”,握着奏报的手也不由微微颤抖了起来。 若是站在太子殿下的角度而言,世家豪门的行径实在过于张狂。 以襄城李氏为例,县衙田册上仅记录其城东八里外有十二顷田,然而在城北和城南却隐匿着上百顷不在田册的土地,这不是“黑地”又是什么? 绣衣直指往往只需向当地百姓打听耕地归属,便能轻易查出此类“黑地”。 此次核查涉案家族众多,就连他们荀氏,以及韩氏、陈氏、钟氏等名门望族皆未能幸免。 荀彧捏着奏报的手微微紧了紧,指尖也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进谏道:“殿下,臣请暂熄雷霆怒火。” 刘辩目光阴沉,毫不掩饰眼中的怒火向前跨了一步,紧紧盯着荀彧问道:“文若这是要包庇乡党、包庇家族吗?” 荀彧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坦诚回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作为族中子弟,自然有保全家族之意。” 荀彧倒是很坦诚地承认了他的私心,但紧接着话锋一转,微微抬头,目光诚恳地看向刘辩道:“然而殿下为何要赦免被禁锢的党人?不正是因为担心党人与黄巾乱贼勾结吗?” “臣请殿下效法光武,且忍一时怒火,日后可逐一清算。”“至于臣之私心,乃是为殿下效力,以功劳换取殿下之宽宥,待臣能执掌荀氏,定然会将所有非法所得土地尽皆交出,补齐荀氏多年未缴之田赋。” 刘辩忽然站起身来走到荀彧身前,神情严肃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文若,你要执掌荀氏,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荀彧俯身行了一礼,答道:“臣知道。” “但慈明公,他老了。” “若是颍川荀氏能得殿下厚爱,区区耕田又算得了什么,难道能比皇恩还要浩荡吗?” “慈明公分不清孰轻孰重,臣荀文若分得清!” 荀彧的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但回想起过去,他的心中却也依旧充斥着痛苦与无奈。 他也是个有抱负、有追求的人,但他只能看着父亲为荀爽背下了贪慕宦官权势的恶名,为他娶了中常侍唐衡之女,毁掉了他们父子二人的未来。 说起来也是令人发笑,他娶唐衡女之时,唐衡已然病逝十余载,何谈贪慕权势一说? 一个死人难道能从坟墓里爬出来向天子推举他吗,还是托梦给天子? 若非太守阴修爱惜他的才能,力排众议以他为主簿,他恐怕终身无望仕途,但即便如此他此生最多也就是个县令了,不会有人愿意提拔一个娶了宦官之女的士子的。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辩拍了拍荀彧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文若,那可是孤未来的丈人,日后莫要在外人面前如此言语。” 他对荀彧的回答颇为满意,方才的怒火更多还是为了试探荀彧的忠诚。 如果荀彧回答不在意家族,那他只会觉得荀彧口是心非。 如果荀彧回答在意,却又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他也会感到失望。 而荀彧的回答,证实了他那日从荀彧看向荀爽眼眸中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怨恨并非错觉。 刘辩伸了个懒腰,迈着轻松的步伐向门外走去,却又突然停下,转过身对荀彧招了招手。 见荀彧比自己高出许多,便示意他俯下身,靠在荀彧肩头,用仅能让荀彧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小声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孤也挺不喜欢孤那位未来丈人的。” 言罢,刘辩若无其事地走出书房,留下荀彧独自在原地回味。 荀彧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 似有所悟,又似懵懂不解,但有一点他十分确定。 那就是…… 荀爽,你会后悔的! (本章完) 第52章 波才:无论怎么讲,十二万对五万,优势在我! 第52章 波才:无论怎么讲,十二万对五万,优势在我! 颍川郡,长社城外十里。 秋日的旷野上,篝火如星罗棋布,十余万黄巾军扎营的喧嚣声震得鸦雀惊飞。 中军大帐前,一面书曰“黄天”的杏黄色大旗猎猎作响,旗下,一人身着粗麻黄袍,黄色头巾裹额,腰间悬着一柄环首刀,正是豫州方大渠帅波才。 波才的目光扫过帐内诸人,彭脱粗犷如熊,吴霸阴鸷似鹫,刘辟满面虬髯,何仪瘦若竹竿,黄邵眉目狡黠,何曼面容狰狞,这些原本各自盘踞一方的小渠帅们皆被他召至麾下。 当然,这些小渠帅可不会当真因为波才是张角定下的大渠帅而如此听令,更多还是因为两点。 其一,波才坐拥六万人马,而他们六人各自仅拥万余人,合起来才勉强与波才相当。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他们面临着粮草短缺的困境。 即便是黄天大神也不可能凭空给他们变出粮草,更不可能让他们每个信徒都变成不用吃饭的天兵天将。 这些时日四处劫掠而来的粮草仅能支撑月余,然而度过此月,下月又该如何? 唯有攻下一座城池,方能解燃眉之急。 但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都有,可他们却攻不下县城,更舍不得麾下那万余人去损失个数千人来攻下一座城市。 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他们面对这一座座城的城墙只能望而兴叹。 但波才却将他们召集起来,说他打造了数百架登城梯,并且愿意以他的部队为先锋攻打城池,这才说动了这些小渠帅。 “长社城中粮草堆积如山,更兼城中富户私藏金银,足供我大军半年之用!”波才一拳砸在案上,酒碗震颤,面色通红地说道,“破城之日,诸位兄弟一人取一成,如何?” “波帅爽快!” 彭脱咧嘴大笑,露出满口黄牙,显然是对波才的提议很心动。 占大军一半人数的波才只要四成钱粮,又承诺作为先锋攻城,还提供了攻城梯,这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黄邵却是面露迟疑,开口道:“只是听闻那太子和皇甫嵩领兵屯驻阳翟,若汉军援军突至……” “援军?”波才起身指向长社城的方向道:“我十余万黄巾勇士攻打区区一座县城,等皇甫嵩大军至,我等早已踏平此城!” “再说了我等兄弟聚集于此,整整十二万大军,皇甫嵩区区五万大军敢来迎战?”他转身环视众人,眼中野心如炽,“纵使那太子亲率汉军援军在你我攻下长社前抵达又能如何?” “一个十二岁的娃子罢了!”波才冷笑着,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满脸不屑道,“那小娃子夜里八成还尿床呢,还能带兵打仗?” “无论怎么讲,十二万对五万,优势在我!” 帐中哄笑骤起,黄邵却抚着腰间短刀,幽幽插话:“波帅莫忘了,那太子虽年幼,却能以雷霆手段将雒阳方灭杀,这些时日也杀了我不少黄天信徒……此子,不可小觑。” “黄邵你是惧了?”何曼双目斜睨,声如砂砾磨石般刺耳,“若怕死,趁早带着你那死鬼弟弟的衣冠冢滚回家里去当缩头王八!” 刀光一闪,黄邵的短刀已抵在何曼喉头,眼中杀意弥漫,帐内霎时死寂。 “够了!”波才暴喝一声,满脸怒容,额头上青筋暴起,环首刀出鞘半寸,怒喝道,“大敌当前,谁敢内讧,老子先砍了他祭旗!” 剑拔弩张之际,何仪忽然轻笑出声,慢悠悠端起酒碗,一边轻轻摇晃着碗里的酒水,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长社守军不过三千。与其在此斗嘴,破城后该如何享受,先说好,我喜欢那嫁了人的妙妇人,可别和我抢。”随着何仪的话音落下,几名渠帅间紧张的火药味陡然消散,讨论起了这些日子抢来的妇人的滋味儿,帐中顿时满是一片淫笑声。 而与此同时,阳翟城中 长社令觉察到黄巾军十余万众聚集在长社外十里处,并且派出人手砍伐树木打造攻城梯,当即遣信使飞骑至阳翟向太子求援,而收到求援消息之后刘辩也立刻令人召皇甫嵩回阳翟商议。 皇甫嵩听闻黄巾军十余万准备围攻长社,不敢有丝毫耽搁,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带着百余名亲卫骑士快马加鞭赶回阳翟城。 “殿下之意,是要与波才决战?” 皇甫嵩听完长社令派出的求援信使的叙述,在舆图上仔细观察两军态势以及长社周边地形,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孤认为,此番当战。”刘辩神色坚定,双手背后,“孤虽不懂兵法,但孤懂人心。若是按兵不动,坐视长社沦陷,其余各城必然难有坚守之心。” 刘辩双目微眯,指向舆图,以手划圈,这个圈涵盖了长葛、颍阴、鄢陵和许县等城,神色严肃:“且长社城中储备了大量粮草,这十余万大军若是得到长社城中的粮草,再在长社大肆劫掠一番,恐怕势力将更为壮大。” “与其坐等其势大,不如趁此刻一战!” 皇甫嵩凝视着舆图上长社,一只手轻轻摸着胡须,沉吟许久,方才开口道:“殿下所言甚是。那波才聚众十余万,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不过是乌合之众,如此正可一战!” 人群中,沉默寡言存在感稀薄的荀攸突然开口道:“殿下,中郎将,臣有一言。” “公达试言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辩对荀攸点了点头,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所谓试言之,便是说错也不怪罪。 荀攸面色平静,状若木讷般点了点头,双手交叠在身前道:“阳翟距长社不过八十里,我军若以骑军为先锋,正可趁其立足未稳,以精锐之师攻击其懈怠之处。” 刘辩闻言,立刻看向皇甫嵩,眼中带着询问与期待。皇甫嵩满是赞叹地看了荀攸一眼,微微点头,心中暗忖,可惜此人已是太子之臣,否则真想将他纳入自己大军幕府。 “此策可用。”皇甫嵩以手指向舆图,在图上划出一条进军路线,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臣之意,以屯骑校尉部八百人,左右羽林骑一千八百人,以及三河骑士四千人,合共六千六百骑星夜出发,殿下以为如何?” 毕竟要调动北军的一校以及羽林左右骑,尽管太子曾言征战之事他可自行做主,但涉及禁军,还是要向太子请示。 “可,那便以孙文台为主将,督六千余骑前去袭敌,义真以为如何?” 皇甫嵩的目光落在堂下的孙坚身上,他对孙坚的骁勇还是有印象的,而且孙坚这些时日一直带着八百屯骑校尉部的骑卒帮他操练那四千三河骑士,想必不会有问题,脸上露出一丝放心的神色。 “善,有孙文台领兵,臣可安心矣。” 刘辩点了点头,看向臂弯夹着虎头兜鍪的孙坚。 孙坚一袭赤色袍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听闻太子属意他领兵出战,顿时昂首挺胸,双拳紧握,眼中尽是炽热的战意。 “文台可敢一战?” 孙坚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殿下有命,臣敢不为殿下披坚执锐?” (本章完) 第53章 猛虎斩夜叉! 第53章 猛虎斩夜叉! 仲秋的夜间,阴云密布,遮蔽了天上的皓月,整片原野都是漆黑一片,唯有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这片空旷寂静的旷野上回荡,久久不散。 孙坚身披甲胄,策马疾驰于骑军最前端。 他身后赤色的披风,已然更换为玄墨色,就连心爱的汗血宝马身上也涂抹了几层黢黑的污泥。 他素爱赤色,然而赤色即便在夜间也太过醒目,他断不会因个人喜好而影响夜间行军的隐秘性。 在孙坚身后,八百屯骑校尉部如黑色利箭紧紧相随,中间是那四千三河骑士,虽稍显青涩,却也气势如虹。曹仁和夏侯渊所率的羽林左右骑,沉稳地在末尾压阵,整个队伍在黑暗中有序前行。 北军和羽林骑早在雒阳之时就在太子的要求下增加了夜间驰骋作为训练科目,三河骑士虽在孙坚的调教下接触过夜间行军,但为防止意外,由八百屯骑领头最为适宜,羽林左右骑则负责防止少数三河骑士意外掉队。 一路上,身为此番主将的孙坚紧绷着神经,时刻关注着队伍的行进情况,但耳中听到的除了战马踏过地面的隆隆声,便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兵器碰撞声。 那四千三河骑士在孙坚这些时日的悉心操练下,也逐渐有了精锐之师的雏形,这也不免让孙坚心中多了几分信心。 眨眼间一个半时辰过去,孙坚所率的骑卒也渐渐减缓了速度。 长社城的轮廓已隐隐可见,城外的黄巾大营中,篝火连绵如星河。 孙坚看了一眼身后的骑卒,他在半途中已经休整过一次,马儿也多喂了些草料,此刻无论是骑卒还是他们胯下的战马状态也都还算不错。 “呼!” 孙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眼前的黄巾大营,心头的紧张感还是被那股磅礴的战意和骨子里的血气之勇所压制了下去。 没有人不怕死,但也没有男儿能拒绝一个千骑踏营的机会。 一腔热血顺着血管流经身体中的每一处,让原本因为仲秋夜里的寒风而有些发凉的身躯感到愈发火热。 马鞭抽打在马臀之上,孙坚一马当先冲向了最近的一座黄巾军大营,身后的骑卒们也默然挥动马鞭,战马四蹄奔驰,踏碎了道路上那不起眼的石子。 黄巾大营中,何曼蓦然从梦中惊醒,一脚将怀中搂着的妇人扔下榻,随手抄起了枕头下的环首刀,惊疑地看向四周。 良久,看着在榻下抽泣的妇人和时不时发出些脆响的篝火堆,何曼揉了揉脑袋坐在榻上。 不知为何,他这心中总有些不安,方才在梦中还梦见了漫山遍野的骑兵,还梦见自己被一员汉将砍下了脑袋。 呵,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何曼,人号“截天夜叉”,他手中杀死的汉军将校也不少,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也许是黄邵那一番吹捧汉军的言辞才让他夜有所梦,真是扫兴。 不过既然醒了,那不如继续快活快活。 何曼瞪了一眼还在地上啜泣的妇人,恶狠狠道:“还不给老子滚上来,磨磨唧唧的没点眼力见。” 不得不说,这些抢来的娘们的确细皮嫩肉的,美极了,全然不似农家姑娘的手,尽是做农活时磨出的老茧。 就在何曼一把将妇人摁在身下准备活动活动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他的耳中,蹄声阵阵犹如雷鸣,由远及近逐渐清晰,顿时让何曼有些迷茫。 这……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何曼披上一件外衣走出营帐,听着愈发接近的马蹄声,看到远处旷野上影影绰绰的人影,他终于意识到,汉军真的来袭了 马蹄声如雷霆般隆隆作响,每一声马蹄声落入何曼的耳中都仿若一记重锤敲打着他的神经。“敌袭!” 营帐附近的一名亲卫嘶声高呼着,但许多黄巾士卒仍然在大梦中呼呼大睡,即便是清醒着走出营帐的人也是睡眼惺忪。 此刻正是寅时,正是人睡得最深沉的时刻,哪怕是负责大营外围负责值夜的士卒也是倚着长枪意识模糊。 然而那黑暗的旷野中奔驰传出的隆隆马蹄声却如同金鼓声一般轻轻敲醒了他们沉睡的心灵,许多人甚至还茫然地探头张望,直到孙坚手持马槊一马当先冲杀而来,将一名恰好拦在路上的士卒挑翻,许多人这才反应过来。 “敌袭!” “汉军来了!” 一声声敌袭传遍了黄巾大营,就连其余几座大营中都听到了那警示的呼号声。 然而汉军已然冲入了大营之中,孙坚率麾下骑卒冲入大营之中时竟没有几人敢阻挡在马蹄之前。 说到底,这些黄巾军只是乌合之众。 若己方大胜,他们会跟着上前砍杀逃跑的汉军,从他们身上扒下甲胄兵器当作自己的战利品,再随着大部队冲进一座座宅邸、坞堡内抢夺钱财。 但若是己方呈现颓势,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四散逃去。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而一旦有了逃窜的想法,这种畏惧和恐慌的情绪便会如同洪水猛兽般,将身边所有人的勇气尽数吞没。 何曼在亲卫的搀扶下骑上了一匹马,平日里的狠厉在他的脸上全然不见,他就算再勇猛也不可能在全军溃乱下的情况去与那汉军厮杀。 乱军中,孙坚率领八百屯骑四处冲杀,在这座连拒马都未曾架设的大营内,骑兵几乎如入无人之地。 而这座大营内的黄巾军也没有骑兵,也很好分辨敌我,正当孙坚冲杀之时,忽然见不远处有几人身着麻衣骑在马上向着营门外逃窜。 眼尖的孙坚当即便拍马冲了上去。 他不知道那是何人,但他知道黄巾军中马匹甚少,能骑马的至少也是个黄巾军的小头目。 “吴郡孙文台在此,贼酋受死!” 惊诧的何曼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觉得那名冲向他的汉将竟与梦中砍下他头颅的那人如此相似。 只是,他没有如同梦中那人一般披着赤色披风,胯下战马也不是赤色的,而且比梦中那人要矮了许多。 瞧,他的个子矮到甚至触及不到自己的膝盖。 哦,原来是我被他用马槊挑了起来。 没事,这只是梦罢了,等会我就醒了。 (本章完) 第54章 黄巾营啸 第54章 黄巾营啸 孙坚手持马槊,槊尖挑起何曼尸身的瞬间,一股腥热的血雾在夜色中轰然喷洒。 他猛地发力,甩动槊尖,那具残破不堪的躯体便如断了线的木偶,带着凌厉之势砸向仓皇逃窜的黄巾士卒,惊起一片凄厉惨嚎。 此时,远处几座营寨火光熊熊燃起,黑烟裹挟着四溅的火星,如汹涌的黑色蛟龙,直冲向天际,将原本阴云密布的夜空染成诡异的暗红色,那跳跃的火光在夜空中肆意舞动,映照着这场残酷厮杀的战场。 突袭前,孙坚便将麾下骑卒分成两队。 他带着八百屯骑与两千三河骑士冲向了这一座黄巾大营,而曹仁、夏侯渊则率左右羽林骑一千八百人与两千三河骑士朝着另一座黄巾大营发起迅猛突袭。 从远处燃起的火光与传来的动静判断,显然曹仁和夏侯渊那一路的进展也颇为顺利。 “渠帅死了!” “夜叉将军死了,快逃啊!” 那几名何曼亲卫的惊呼将孙坚的目光从远处的火光拉回了眼前,低头看向方才被挑起那具尸体,这才发现眼前这人面目狰狞丑陋,但腰间的环首刀似乎颇为精良,倒像是个黄巾渠帅的样子。 但此刻战事紧急,孙坚也无暇去仔细辨认,当即命令亲卫将何曼的脑袋砍下,随后便率领部队向着下一座黄巾大营急速奔袭而去。 厮杀声震天,一直持续了半夜,一座座黄巾大营都乱了起来。 对于平日里饮食粗陋、少沾荤腥的黄巾军而言,夜间本就视线不佳,几乎是一片漆黑。即便营中有火光闪烁,也仅仅只能勉强看清近处的事物。 当他们突然听到一声声“敌袭”的呼喊时,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一时间,即便没有汉军的突袭,黄巾军内部也已然混乱不堪,士卒们相互推搡、践踏,场面极其惨烈。 营啸,这是最令古今名将们深感畏惧的状况。 面对这种混乱无序的营啸,其余几座大营中的渠帅们也只能徒呼奈何,根本没人敢站出来阻拦,毕竟说不准一个不小心,连他们自己也会意外在营啸中被自己人践踏而死。 主营中的波才听闻变故,迅速带着亲卫们赶到辎重营旁。一路上,看着那些被自己人踩踏致死的士卒,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漠。 对于这些人,他没有丝毫同情,心中只有无尽的恼怒。 这些士卒原本还能在接下来的攻城战中发挥一些作用,可如今却自相混乱践踏,真是一群蠢货! 忽然,波才手起刀落,一刀砍翻一名试图进入辎重营避难的黄巾军士卒,随后厉声喝道:“所有人止步,若无本渠帅号令,不得进入辎重营中!” “全部给我在外面结阵,不许奔走,否则格杀勿论!” 波才平日里的凶名在此时发挥了几分作用,他和数百名亲卫接连砍翻了二十余名试图冲击辎重营军阵的黄巾军士卒。 看着他们手中还淌着鲜血的刀刃,那些慌乱的黄巾军士卒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眼见此处似乎相对安全,原本四处逃窜的兵卒们纷纷向着辎重营的位置聚集。 “去营门处防守,若是敌人冲进来了,把粮食烧光了,你们全都得饿死!” “还是说你们觉得可以投降,可以逃回乡里,难道你们以为官府会饶恕你们这群造过反的人吗!”“黄天大神和太贤良师能不能保住你们的命我不知道,但听我号令,你们中大多数人都能活下去!” 波才的一声声暴喝,如重锤般敲击在众人的心头,将众人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些话语,令黄巾军士卒们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平日里遭受官府和士绅豪强压迫时的凄惨生活,再想想这些时日劫掠的畅快淋漓,一场来势汹汹的营啸竟缓缓平息了下来。 “大渠帅,方才那话……不合适吧。” 一名亲卫小心翼翼地看了波才一眼,缩着脑袋,声音颤抖地问道。 他是太平道的忠实信徒,坚信太贤良师就是黄天大神的代表,是下凡来拯救他们、祛除世间一切疾苦的神仙。 但波才方才稳定军心的话,却无疑是对黄天大神和太贤良师的伟力提出了质疑。 波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一刀将其砍翻在地,看着那名亲卫满脸茫然、仍在地上痛苦抽搐,他不由冷笑一声。 “你对你的黄天大神和太贤良师如此虔诚,你看他们能阻挡我杀你吗?” 波才目光冰冷,如寒霜般扫过其余亲卫,漠然道:“还有人觉得我说的不对的,可以试试看黄天大神与太贤良师的伟力能不能保你不死。” 波才心里想得很明白,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太平道,更不相信太贤良师口中所谓的“黄天盛世”! 他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手中这把锋利的刀刃! 他能被张角选为太平道的豫州大方渠帅,靠的岂是喊口号时比旁人响亮?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那是凭借他一身过人的武艺和非凡的胆识! 不远处,东方的鱼肚白渐渐显露,连续冲破了六座大营的孙坚等人来到波才的大营外,看着已然列阵守在营门处的黄巾军士卒,犹豫片刻终归还是没有选择冲阵。 骑卒与战马厮杀一夜,皆已疲乏,虽不知波才那座大营中的守备力量如何,但至少能组织起成建制的士卒防守,想来守备力量不会太差。 “罢了。” 孙坚没有因为杀上头了一股脑冲过去,而是勒住缰绳,眺望着那面“波”字大旗,调转马头选择撤离。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此战大胜而归,若是此刻画蛇添足也许反倒不美。 “某家屯骑校尉孙坚,儿郎们向某靠拢!” 孙坚暴喝一声,声如惊雷,同时令人敲响撤兵的金声,并连续向天空射出数支鸣镝箭。 不多时,孙坚与曹仁和夏侯渊二人汇合,整支骑军如潮水般向着西面的方向有条不紊地撤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汉军骑卒的马蹄声,波才这才令人前往其余几处大营,收拢残兵败将,清点损失。 一连下达了数个命令的波才坐在土坡上,嗅着掠过战场的晨风吹来的那阵烧焦味,看着一面焦黑的“黄天”残旗随风吹落在他的手中,眼中流转过不知名的意味。 (本章完) 第55章 我欲扎营于林木茂盛之处! 第55章 我欲扎营于林木茂盛之处! 黄巾大营中,一众大小渠帅都聚集在了一处,几乎人人带伤垂头丧气,就连身为大渠帅的波才亦是神色黯然,满心沮丧。 此前他们顺风顺水击破了不知多少汉军,汝南太守赵谦亦被其轻易击败,然而谁能料到汉军之中竟有如此强悍的骑军。 “波帅,我部如今仅剩下不足三千人,这般情形还如何与敌军作战?” 刘辟满脸虬髯,此刻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右臂用布条缠,吊在脖颈之上,身上还残留着尚未洗净的血渍,他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原本自恃勇力过人,却未曾想在夜里遭遇一名汉军将领,那将领仿佛天人下凡一般,随手一挥长槊便将他从马上拍飞出去,致使他胳膊折断昏死过去。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只知晓那人所率领的骑军有一杆大旗,上面写着“羽林左骑曹”。 身形如黑熊般健硕的彭脱垂着脑袋,双手微微颤抖着,即便是此刻亦是心有余悸道:“你老兄运气算好了,我部人马已不足两千,营中辎重亦被全部焚毁,这汉军骑兵实在是太过凶悍了。” 说到此处,彭脱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仿佛那夺命的利箭还在眼前。 他昨夜遭遇一名擅长骑射的汉将,那汉将在马上竟也能箭无虚发,若不是他逃得快,恐怕早已成为对方的箭下亡魂。 其余众人亦是唉声叹气,纷纷讨论着各自部队的损伤情况,相互诉苦,各部减员皆在五成以上,而且粮草几乎被焚烧殆尽。 波才面色阴沉似水,他的六万人马分驻两座大营,他亲自镇守的那一座倒是没有什么损失,但另一座大营却损失近半。 “不能再在此地停留了,汉军骑兵在平原之上行动自如,如若他们再进行一次夜袭,兄弟们这点家底恐怕就要全部折损在此了。”黄邵环顾众人,见众人迟疑不由继续道,“难道还要继续在这里死撑着,等着被汉军一举剿灭吗?” 众人沉默不语,显然黄邵的话语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 他们如今只剩下六万多人了,一夜几乎折损了半数人马。 被汉军斩杀的也就一万多人,好多人死相凄惨都是夜里营啸被友军误杀或是自相践踏而死。 还有更多的应当是溃散后逃走了,没有回归大营。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溃败后收拢溃兵历来便是一件难事。 收拢溃兵,或是以户籍为约束,或是以粮食为约束。 前者依靠个人籍贯所在的官府追究逃兵之罪,后者则是聚拢军心的利器。 可眼下他们这支黄巾军却是两个条件都不具备,眼见十余万大军被汉军几千骑兵来去自如,数座大营的粮草辎重又被焚毁殆尽,又有多少溃兵愿意回去? 就算他们回去了,会不会因为溃逃被惩处还犹未可知,大军缺粮,运气不好他们回来就变成了其他人的盘中口粮。 即便这些情况都不会遇见,眼见汉军势大,现在回去是准备跟那狗屁黄天大神陪葬吗?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也勃然生出一股无名火,大家伙原本在各郡劫掠多畅快淋漓,却被波才这厮召集到这颍川郡,落得如此结果。若不是波才麾下还有四万多人,他们早就向波才兴师问罪了。 波才也察觉到了其他人不善的目光,双目微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暗自咬了咬牙。 他绝不能让这群小渠帅四散撤离,否则他就彻底完了。 汉军既然有如此强大的战力,剿匪必定会盯着那股势力下手,而拥有四万多人的他自然就成了汉军眼中的首要目标。 所以他必须将这群小渠帅都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屯兵一处,唯有如此才有与汉军较量的资本。 “我知晓大家损失惨重,都想着散伙分家。但哥儿几个聚在一起好歹还有六万多兄弟,汉军即便想要剿灭我们也得有所忌惮。”波才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视帐中众人,双手背后昂首说道,“若是散了伙,你们一个个就只剩下几千人,莫说面对汉军主力,就是地方郡守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你们剿灭,拿着你们的脑袋去向太子邀功请赏。” 帐中众人皆沉默不语,显然波才的话切中了他们的要害。 “若是你们还有卵子,那就跟我再拼一次。”眼见众人不再叫嚷着要散伙,波才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自得,他大步走到营帐门口,指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道,“看到那片林子了吗?我欲扎营于林木茂盛之处,即便汉军骑兵再勇猛,难道还敢直接冲进林子来?” “咱们敌不过那骑军,正面阵战也必然不是汉军的对手。但到了林中,骑兵无法冲刺,步卒也难以结阵,汉军的优势便荡然无存,难道我们还没有打赢的希望吗?” “这一战若是打赢了,擒下那太子小儿,那汉廷必然动乱,日后在座诸位也都将是太贤良师最器重的人,还愁没有富贵?” 众人闻言,眼中也都燃起了几分希望。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波帅果然大才啊,太贤良师的眼光果然不错!”彭脱激动地站起身,双手抱拳,满脸敬佩地说着,一扫方才的颓废,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是极是极,若是到了林子里,狭路相逢哥儿几个还能怕了那汉军?”刘辟用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吼道,“就是,我刘辟当年就是在山林里头打得那郡守的兵马哭爹喊娘,这才能在那儿快活逍遥了两三年。” 刘辟看向其余几人,脸上的虬髯都跟着抖动:“听波帅的,干了!” 眼见这些人终于被自己说动,波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若是打赢了,他的荣华富贵自不必说。 若是打输了,呵呵,这群蠢货的脑袋都会成为他向那位太子请降的资本。 没准这群蠢货的脑袋,还能给他换来个小官儿当当。 (本章完) 第56章 谁不出钱,谁就是通匪! 第56章 谁不出钱,谁就是通匪! 光和六年,十月初四,太子与讨逆中郎将皇甫嵩率大军,浩浩荡荡抵达长社城外。 长社长荀谌早已候于城门外,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恭地垂于身前,满城百姓也都整齐地跪于道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迎接王师。 荀谌望着眼前这支威武雄壮之师,当即向刘辩与皇甫嵩跪行大礼,言辞恳切:“臣,长社长荀谌,拜见太子殿下,臣代满城百姓,谢太子殿下活命之恩!” “谢太子活命之恩!” 随着荀谌这位长社长的话语,道旁民众亦是口出感激之辞。 刘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荀谌面前,伸出双手轻轻扶起荀谌:“荀友若,你这是上演了一出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好戏啊?” 一边说着,刘辩细致地为荀谌拍去其腿上的尘土,笑着调侃,但眼中却难掩欣喜之色。 哪位君王看到百姓这副喜迎王师的模样能不欣喜,这当真是极大地满足了刘辩的虚荣心。 但欣喜归欣喜,刘辩还是不大喜欢地方官员劳民伤财弄这一出的,不值当。 就像是修建宫殿,难道他就跟刘宏不一样,不喜欢住奢华的宫殿,每日听歌赏舞吗? 无非是克制欲望罢了。 荀谌面对太子这一副热情的模样,又是主动下马扶起,又是为他拍去身上灰尘,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荀谌悄然看向太子身后的荀彧,他知道他的弟弟这些时日都在太子身旁参赞军政事务,甚至一度比陈琳、牵招这些先成为太子府属臣之人还要受宠。 但即便荀氏即将成为外戚,而他的弟弟又成为了太子的新贵,也不至于爱屋及乌至此吧? 荀谌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脸上恢复了平静,不卑不亢地作答:“殿下误会了。十余万黄巾围城,百姓尽皆以为性命不保,要死于贼寇之手,却不想信使趁夜出城求援,而殿下的援兵当夜即便至。” “百姓此举,实乃自发跪谢活命之恩。” 荀谌所言,确是发自肺腑。 他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果断,将全军骑兵派出趁夜突袭黄巾大营。 他是扒在城头上眺望了战场的,远处火起厮杀声震天,又见那支骑军得胜后从容退去。 刘辩闻言,只是轻轻颔首。 他心里明白,荀谌所言虽有真情,但百姓感激之情恐也有所夸大,不过他并未点破,而是顺势抓住这个树立贤君形象的时机,缓缓俯身向百姓行礼,言辞真挚:“尔等皆为孤之子民,让尔等遭受如此劫难,皆是孤之罪过。” 百姓们惶恐不已,纷纷伏地不起,额头紧贴地面,直至刘辩的乘舆进入长社县衙,才在小吏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领了赏赐的粮米后各自散去。 县衙中,刘辩坐在主位上,吩咐荀谌为他召见长社城中诸多世家豪门,为此次大捷举行庆功宴。 席间,刘辩直接将拉着孙坚的臂膀,半推半就地将他摁在自己身旁与自己同席而坐。 孙坚这一战打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十二万黄巾损失过半,而己方的折损却是七十九名屯骑、二百一十八名羽林骑和五百八十七名三河骑士,共计伤亡不到九百便连踏黄巾军六座大营。 说实话就连皇甫嵩这位宿将都被这个战绩震撼到了,甚至都怀疑孙坚是不是虚报战功。 直到孙坚得胜归来细细讲述了那一战的经过,众人这才得知黄巾军的大营守备竟如此松懈,就连拒马都未曾设立,乌合之众莫过于此了。战后,根据骑卒们回忆的斩、伤敌数目,军中长史统计整合了数字后,估算斩、伤敌约在一万五千余人,而即便只折算这一万五千敌军的军功,孙坚这位主将都有机会封个关内侯了。 席间,刘辩一手举起酒盏,手臂高高扬起,一手举起孙坚的胳膊,满脸红光高声道:“诸君,长社得以保全,皆赖孙文台之勇,然否?” “太子所言甚是,为孙屯骑贺!” “然,为孙屯骑贺!” 众人纷纷附和,对孙坚的吹捧之声不绝于耳,让孙坚一时有些飘飘然,脸颊泛红,眼神迷离,不知是御酒醉人,还是这些吹捧令人陶醉。 “既如此……” 众人皆以为太子要为孙坚庆贺,刘辩却轻笑一声,眼睛微微眯起,话锋一转,“此战孙屯骑麾下损失不少将士,战马损失不下三千匹,我大军平叛,粮草每日耗费巨大。诸君慷慨,不知愿为我大军解囊相助否?” 哗! 刘辩的话简直是胜过效果最好的醒酒汤,满座世家豪门瞬间便清醒了。 太子这是来敲竹杠的啊! 刘辩心中冷哼,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真当他还不知道? 若非他这位太子亲征平叛,而是皇甫嵩作为主帅,这群世家豪门还不立刻把钱粮送到皇甫嵩手中以求皇甫嵩能够力保长社城平安? 怎么,换了孤这个太子亲自带兵剿匪,你们这些各家代表反倒是不交买命钱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难不成你们把各家给孤的好处,都吃了回扣了?! “雒阳公卿百官为赴国难,虽无力征战,却也捐献了战马弓弩粮草无数。”见无人回应,刘辩脸色一沉,一手重重地拍在食案上,汤汁溅洒,冷冷道,“尔等却如此扭扭捏捏,是何缘故?” 郭图眼珠子一转,起身离席,伸手指向满座世家豪门代表道:“此间必有人私通黄巾逆党,臣请为殿下揪出逆贼,诛其宗族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分明是诛心之言! 不捐钱就被指私通黄巾? 但众人皆不敢站出来反驳,任由郭图彻查。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与太平道有过纠葛,谁敢说自己的屁股完全干净。 况且郭图此人一看就是个酷吏,即便没有证据,他也能给你制造出证据。 “在下愿出粮草一千五百石!” “在下家中尚有百匹良驹!” 见各家纷纷踊跃捐献军资,刘辩面露和煦笑容,转头对郭图道:“公则,你看你,动不动就说有人私通黄巾。孤看满座士绅皆是‘有德之士’,岂会如此呢?” “分明是吃醉了酒,还不速速退下醒酒。” 郭图也果断认错,向太子俯身行礼道:“是臣酒后失言,请殿下恕罪。” 看着太子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郭图的话定义为了酒后失言,这群世家豪门也只能徒呼奈何。 而郭图离去之时则是挑衅般地对着世家豪门的代表们露出一抹讥笑。 你们也可以不给啊,太子从不强迫他人! 不过,你们若是不给的话,那太子可就要发兵平叛了! 最近写作平台好像有点怪怪的,我有时候会在写完以后根据读者老爷们指出的错别字语病进行修改,在发之前也会最后润色精修一遍,但春节前那几天开始到现在,好像老是出现那种修改前和修改后同时存在章节里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版本冲突然后发生错误了,读者老爷们要是看见了请务必和我说一声,谢谢大家了! (本章完) 第57章 包原隰险阻而结营 第57章 包原隰险阻而结营 “你是说,蛾贼在拔营?” 城头上,皇甫嵩听闻斥候的禀报,原本平静的面庞瞬间紧绷,两道浓眉紧紧拧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六万人拔营的动静也是不小,黄巾军士兵的呼喊声,拔出木栅收拾行李的声响,即便是在城头也能听见。 这些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不断冲击着皇甫嵩的思绪。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黄巾军营地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想要穿透那层层营帐,看清敌人的真实意图。 原以为黄巾军是打算学项羽背水一战,将劫掠来的钱财丢弃,焚毁营地与城外的汉军拼死一战,因此皇甫嵩派出了斥候探查敌情,却不料斥候探得的结果却是——黄巾军正在拔营。 这结果让他着实始料未及,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像是被这消息撞了一下,随后缓缓转身,在城头上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沉重,每一步都踏得城砖砰砰作响。 这倒是刚好打破了他的下一步部署。 昨日皇甫嵩在与太子商议后,打算将大军一分为三,扎营三座成三面合围之势,对黄巾军只围不攻,只待黄巾军士气崩溃或是粮草耗尽便轻松围而歼之。 当然,全线出击正面进攻也不是不能剿灭这群黄巾军,但麾下都是六郡三河的良家子,是大汉的好儿郎,太子也希望皇甫嵩尽量减小些士卒的损失。 至少目前以太子府的财力,也能很好地保障平定黄巾一战的后勤。 然而黄巾军竟然要拔营? 这实在是出乎了皇甫嵩的意料,不由眉头紧锁,一边踱步一边暗自思忖,怀疑是否是豫州黄巾援军已至,打算将他骗出城追击,而后伏击这支追击的人马。 可兖州那边,袁滂对黄巾军的清剿极其顺利,太平道兖州方的三位渠帅卜巳、张伯、梁仲宁,皆已被袁滂斩首,首级先前在送抵阳翟后让太子检阅过便送去了雒阳城安抚民心。 想到这里,皇甫嵩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喃喃自语道:“这就怪了……” 徐州的黄巾军战力极其弱小,蔡邕那边也足以应付得了,至少绝不至于让徐州黄巾军腾出手来支援豫州。 而豫州其余诸郡剩余的黄巾各部似乎也被王允打得节节败退,王允并不擅长领兵作战,可无奈麾下有个一骑当千的吕奉先。 吕布只需要亲率八百越骑发起突袭,那些每部不过三、四千人,且缺少长矛、盾牌和甲胄的黄巾军就会被瞬间冲散阵型,而后王允率郡国兵和青壮便可趁势掩杀夺得一场大胜。 用王允的话来说,那根本不是战争,分明是一场抓俘虏的仗。 因此皇甫嵩百思不得其解,黄巾军究竟是有什么倚仗才敢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地拔营? 皇甫嵩停下脚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中郎将,此天赐良机,末将愿领骑兵趁其不备袭杀蛾贼,而后中郎将率大军掩杀便可大胜之!”孙坚兴奋地站了出来,满脸通红,眼中闪烁着昂扬的战意,宛如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猎豹。 自从上一战后他也打出了信心,原本率领如此多骑兵还会紧张的他此刻却是主动请求出战。 “操亦愿为殿下、为中郎将击破蛾贼!” 曹操这些时日见孙坚立下如此军功,也是眼红得紧,不由紧握着拳头向前跨出一步,脸上带着急切与不甘。 大汉征西将军岂能落后于人呢? 然而皇甫嵩却摇了摇头,对着斥候道神情严肃道:“且去探明蛾贼拔营之后的行军方向,探明蛾贼究竟是移营还是撤退,亦或是向其他诸县开拔。” “速去!” “喏!”斥候双手抱拳领命,旋即便快步跑下城楼,与袍泽翻身上马而去。 “将军,战机稍纵即逝!”孙坚急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曹操也在一旁附和,眼中满是焦急:“然,如此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乱!” 孙坚和曹操都急切着请战,但皇甫嵩不为所动,于是二人便将目光投向了太子。 原以为刘辩会支持他们出战,却不想刘辩却对二人请战的目光视而不见。 “义真在顾虑什么?”刘辩手扶城墙眺目远望,身后许褚伸出双手在太子腰身外虚抱,防着太子摔倒跌落城头。 见皇甫嵩犹豫,刘辩倒是没有催战,反而给了皇甫嵩充足的信任:“义真乃大汉宿将,不会看不出如此良机,没有出战自然有其考量。” “只是孤的屯骑校尉和虎贲中郎将此刻都急得恨不得跳下城头去与城外蛾贼厮杀了,义真还是给他们讲讲吧,顺便也为孤解解惑。” 即便是听闻有十二万黄巾军聚集长社,皇甫嵩也从未陷入过如此沉默,也不曾如此苦思冥想却百思不得其解,他倒是当真有些好奇皇甫嵩在顾虑什么。 “臣所忧,其一乃是蛾贼此举为诱敌之计,以伏兵击破我军追兵。”皇甫嵩揉搓着食指与拇指,沉声道,“其二乃是担忧黄巾乃是要化整为零四散而退。”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若是前者倒也罢了,臣可以和蛾贼拼耐性。”皇甫嵩的眉头紧皱,朝着城下斥候离去的方向眺望着,“然而若是蛾贼四散退却,藏匿于诸郡县之中,今日劫此县,明日掠那县,则我军将陷入被动。” “即便是分兵清缴,也将被蛾贼牵制于此,届时卢子干和董仲颖若是得不到我军支援,被张角击败,则河北之势危矣。” 刘辩顿时明白了皇甫嵩的意思,就黄巾军的军备、兵员素质和士气而言,皇甫嵩就算带着四万郡国兵都有把握战而克制,更何况还是四万多良家子以及一众禁军。 相反,若是这些黄巾军避战后退,乃至化整为零四散遁入豫州诸郡,那他和皇甫嵩倚仗的四万良家子固然是劲旅精锐,却也是个吞金窟。 日费钱粮靡多,又被牵制着无法支援河北,那大局将生变故。 “看看,这就是大汉宿将的眼界,文台、孟德你二人当师侍之,好生学学义真的大局观和战略眼光。”刘辩那一双略微威严的丹凤眼扫在孙坚和曹操身上,“孤对你二人的期望可不是一员将才,只会一味猪突猛冲的莽夫,而是能看到整个大汉的帅才!” 正言语间,斥候飞骑奔回,在城下高呼道:“殿下,中郎将,蛾贼移营!” “蛾贼移营何处?”皇甫嵩将脑袋探出城头,对着城下的斥候高呼道。 刘辩也想将头伸出去听得仔细些,却被许褚一把抱了回来,但斥候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蛾贼移营至林木茂盛之处!” 皇甫嵩愣住了,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一旁的孙坚和曹操也面面相觑。 不过是背了几句兵法的刘辩都忍不住抚掌大笑。 “包原隰险阻而结营,此兵家之大忌。倘用火攻,何以解救?” (本章完) 第58章 要么他过来,要么孤过去! 第58章 要么他过来,要么孤过去! 长社县衙中,方才还一脸振奋地认为自己寻得战机的刘辩被皇甫嵩三言两语便熄灭了心中热血。 皇甫嵩依旧担心这是个陷阱,而即便那不是个陷阱,皇甫嵩接下来的部署也将是深沟高垒以围敌。 若是站在刘辩的角度来说,这般用兵风格实在是太过谨慎了。 纵然谨慎总无差错,但作为少年人,谁又不喜欢出奇制胜呢? 年轻的君王总是和那些上了些年纪经验丰富的宿将有着意见上的不统一,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一如那位始皇帝和王翦。 不过刘辩并不打算选一名“李信”,而是将战事全权托付于他的“王翦”,令孙坚和曹操跟在皇甫嵩身旁学习那份大局观,他自己则是回到了书房处理奏疏。 其实雒阳的那些奏疏是完全不必送至亲征在外的太子手中的,交由尚书令刘陶与各曹尚书以及三公商议后处置即可,若无大事不必上奏太子。 然而刘辩于尚书台中暂时没有心腹之人,他也实在是信不过那群野心勃勃的政客。 后汉的这些士人,无时无刻不希望将掌权的君主变成一位只会繁衍后代的傀儡。 “圣天子垂拱而治,众贤良众正盈朝”,这才是后汉士人乃是后世诸多王朝的士人的理想朝堂,才是圣君贤臣治国的典范。 因此刘辩必须审阅一遍尚书台对政务的处置结果才可安心,免得费尽心思夺权,却被这群政客偷了家。 而正当刘辩全神贯注地审阅一封由雒阳令钟繇送来的奏疏之时,荀彧恰好进门向他禀报。 刘辩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沉了下来,眼眸一眯,闪过一丝冷意:“陈元方还是不愿意来拜见孤吗?” 荀彧微微俯身,即便心知太子已然盛怒,却还是为陈纪开脱道:“殿下,守孝乃是为人子之常情,臣知殿下敬贤爱才,然强迫元方公前来拜见,于殿下贤名不利。” 陈元方,便是颍川陈氏现任家主陈纪,他的父亲便是那位被友人骂作“非人哉”的陈太丘陈寔。 说起这位陈太丘,他倒是还有另一个故事传世。 张让父丧,葬于颍川,颍川名士无人吊唁,唯有陈寔亲自上门吊唁,因而张让在第二次党锢之争中没有为难陈寔,那究竟是一场政治服软,还是世人口中所谓的“先见之明”呢? 也不知是不是良心不安,原本应当还能活几年的陈寔四年前便病逝了。 而陈寔的葬礼也不可谓不隆重,致悼会葬者三万余人,车数千乘! 荀爽、韩融等天下名士数千人纷纷披麻戴孝执子孙礼祭拜,何进亲致悼词“征士陈君文范先生,先生行成于前,声施于后,文为德表,范为士则,存晦殁号,不两宜乎。”,如此葬礼古今罕有。 而其子陈纪则以为父守孝为借口,守孝至今已整整四年,为天下人称道。 倘若陈纪当真是个孝子,为父服丧不愿拜见他这位“权贵”倒也罢了,他也并非不能谅解,可陈纪当真是因为“孝”而守孝吗? “呵,守孝?”刘辩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笔墨都跟着震动起来,他面色阴沉如墨,“文若你倒是说说,是哪家的礼法要子为父守孝四年的?” “自称将为父守孝六载,却披着锦被见客,子曰:‘衣夫锦也,食夫稻也,于汝安乎?’如此之人也可称孝子?” “这……”荀彧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一二,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时语塞,无奈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刘辩的眼睛。 陈纪被锦一事,对外说法是陈纪之母见陈纪因父丧而哀伤得形销骨立,因此以被裹之,却不想误用锦被。士人们也很“大度”地原谅了陈纪的过错,总不能在陈寔的丧礼上和陈纪计较这件事吧? 再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都是士人的基操了,哪个士人还真在守孝期老老实实披麻戴孝? 别说被锦了,就算在宅邸中穿着锦衣又如何?背地里吃点肉,行房都不是问题,只要不公认听歌赏舞,没有在守孝期诞下子嗣即可,这也是为何后汉士人往往生育子嗣之时要偏晚的缘故。 至于为何要超过三年的守孝时间继续守孝,那也已经是大汉士林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一如拒绝征辟和拒绝拜见权贵,都是养望的手段罢了。 守孝这种“孝行”无非是牺牲数年青春,哭给活人看的高级养望手段。 例如那袁绍,母亲病逝后为母服丧三年,自称因“感念自己刚出生就是个没了父亲的孤儿”(袁绍刚出生就被过继给袁成,袁成病逝于袁绍出生那一年),因而决定再为未曾谋面的父亲服丧三年,其“孝行”为天下士人传唱。 哪怕是父母中的一位去世,士人也可以自称“孝”而为其服丧十年八年,借此传颂“孝”名,拿十年八年的青春换一条可以少走二十年弯路的仕途,或是为家族赚取一段能被士林传唱百年的佳话。 作为颍川荀氏的一员,荀彧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套路,陈纪被锦一事更是无可辩驳,有绣衣使者在,探查此事绝非难事。 因此即便他有心为这位被冠以“陈子”的名士开脱一二,却也无言以对。 见荀彧支支吾吾不再言语,刘辩轻哼一声。 他也并非不知道大汉士人养望的手段,也并非不能理解,至少目下他还没有将之完全取缔废除的打算,可他绝不能接受自己成为这些士人养望的“养料”。 “好,既然士人皆言孤敬贤爱士,他陈元方不来,孤便亲自去访贤,看看他会不会连孤也拒之门外!”刘辩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说罢,猛地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呼道,“典韦,备马!” 眼见太子如此“贤明”,荀彧也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并非是多尊重这位“陈子”,他只是不希望太子去与这位天下名士硬碰硬。 无论结果如何,太子的贤名都会受损,在他看来因为些许意气之争便要损了这敬贤爱士的名望,却是有些不值当了。 唉,元方公啊元方公,你偏偏要惹太子不快作甚? 不多时,屯骑和羽林左右骑集结完备,盛怒之下的刘辩也是绝无虚言,翻身上马向着许县疾驰而去。 区区二十五里的行程,太子纵马驰骋不过半个多时辰便抵至许县城下。 听着马蹄声隆隆作响,屯骑与羽林左右骑如山崩之势疾驰而来,令人惶恐不已。 经历过血与火的厮杀,如今的屯骑校尉部和羽林左右骑早已是脱胎换骨。如果说先前的屯骑和羽林左右骑是只是一支训练有成的精锐,那如今的屯骑和羽林左右骑便是杀气腾腾的劲旅,无人敢挡。 而许县令眼见城下这支杀气腾腾的骑军,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微微颤抖。他再三验证了太子令牌,才敢确认是太子亲至,慌忙整理好衣冠,跌跌撞撞地跑下城谒见。 “臣许县长,拜见太子殿下!” 见城门洞开,刘辩也不愿与许县长多做纠葛,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寻来一名小吏作为向导,便令众骑卒驻扎城门口,自率百余屯骑纵马向着城内而去。 战马的四蹄在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少人纷纷探头望去,眼见一支骑军径直来到颍川陈氏府邸外,不由好奇究竟是哪位权贵如此兴师动众来拜见元方公。 看着那方以白布包裹四边的府邸匾额,和紧闭的大门,刘辩翻身下马,高呼道:“孤大汉太子刘辩,前来拜见元方公!” 抱歉,大奶奶去世了,心情不是很好,今天又忙了一整天,晚上还要守灵,第二更最初版本写得很烂,目前已经修改好,给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本章完) 第59章 非人哉,与父守孝,被锦而出! 第59章 非人哉,与父守孝,被锦而出! “孤大汉太子刘辩,前来拜见元方公!” 刘辩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开口。 那声音虽不大,却如同洪钟般在街道上回荡,恰似一瓢冷水猛然泼入热油锅中,瞬间使得整条街道喧嚣沸腾起来。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有的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口中喃喃道:“太子竟然亲自登门拜访!元方公贤名远扬,难道连太子都屈尊纡贵前来了吗?” 只是太子那一身明晃晃的金盔金甲,麾下骑卒个个周身散发着腾腾杀气,这般阵仗与其说是前来拜访,倒更像是来抄家问罪的。 不过,众人对此也只是一笑置之,以此说笑之人边笑边摇头,毕竟谁都不相信太子会做出这种事。 听闻近日太子在豫州与黄巾军作战连战连捷,想来是刚刚抽出闲暇时间,便迫不及待地前来拜访元方公了。 倒是有部分士人面露揶揄之色,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轻笑,刻意将马车停靠在陈氏府邸附近,悠闲地坐在车厢内掀起车帘,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 颍川郡西部和南部的黄巾军基本已被平定,世家豪门之间的消息传递网络也随之重新畅通无阻。 在这消息网络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条消息,莫过于陈纪三次拒绝前往长社拜见太子。 表面上,世家豪门遵循着相互扶持养望的规则,纷纷为陈纪三拒太子之事加以称颂,言其不慕富贵,但私底下他们却围绕此事争论不休。 颍川与三河相距极近,因而颍川人听闻了不少关于太子的事迹,例如太子亲至城门迎接慈明公和伯喈公的佳话,但也知“谋同孝文,霸类世宗”之评语。 拿这样一位手握实权的太子来养望,无疑是一场冒险。毕竟谁也不知道太子是否会配合士人养望的手段,若是太子反手就掀了桌子,又当如何? 没有人知道太子会不会愿意配合士人养望,或者大汉的顶级士人圈子都在密切关注着陈纪三拒太子这件事的最终走向。 “来者不善啊。” 陈氏府邸内,陈纪听闻太子身着金甲、率领骑卒前来拜访,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当即意识到太子此行绝非为示好而来。 “父亲,儿早就说过,去拜会为百姓亲征平叛的国之储君又有何妨呢?”陈群梳着椎髻,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已然有些惶恐不安的父亲满脸无奈地说道。 陈群年仅十八,尚未踏入仕途,却也明白太子这样一世雄才大略的君主,又被太尉杨赐评下“谋同孝文,霸类世宗”八字批语,自然是不会容许有人踩着他的养望的。 若是父亲披麻戴孝前去拜见太子,也许太子还会为他赐以“孝名”,就如同祖父为张让之父吊唁换来颍川陈氏平安一般,通过一场利益交换来换取切实利益。 而且父亲完全可以以为颍川百姓感激太子活命之恩为由前去拜见,如此既不会显得趋炎附势,还会进一步扬其贤名。 可父亲偏偏不听劝,如今倒好,太子竟亲自前来“拜访”,如此举动算上彻底把他架住了。若是不见,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太子亲至却闭门谢客,实在是无礼。 而若是见客,那当初又为何要三拒太子,倒不如第三次去见太子,也许还会留下一段“三请元方”的佳话。 陈纪顿时也没了主意,眼神中满是迷茫,急切地看向这个聪慧的儿子道:“不若为父称病吧?” 陈群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自家这位老父亲已然是病急乱投医,就连“称病”这个借口都想了出来。 若是太子请来医者为父亲诊治,那就是一个欺君之罪! “父亲,我们从来就没有将太子拒之门外这个选择项。”陈群苦笑着摇了摇头,安排着仆从去点燃熏香,准备开中门迎接太子,见陈纪还是犹犹豫豫似乎还在思索着最后的对策,不由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身后那支骑军可不是摆设。” “罢了,且看太子究竟意欲何为吧。”陈纪叹了口气,缓缓低下头,神色落寞,心中愈发后悔借三拒太子之事养望的行为,但世上却并没有后悔药。 不多时,陈氏府邸中门缓缓打开,虽无礼乐,但阖府上下乃至陈纪之母也一同于中门外迎接太子,足显其礼敬太子之意。 “颍川陈元方拜见殿下。” 陈纪俯身行礼,刘辩却佯装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向旁跨了一步躲开了陈纪以及身后家人的那一礼,摆手道:“孤岂敢受元方公大礼啊。” 眼见太子言语间有讥讽之意,又在陈氏府邸中门外当着诸多世家豪门以及满街百姓的面如此,陈纪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涨得通红,像是被羞辱了一番。 然而陈群却是神色镇定,抢在陈纪前头朗声道:“家父乃大汉子民,太子乃大汉储君,民见君自当拜见,太子当受此礼。”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原来元方公是大汉子民?”刘辩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转头看向身左右之人,故意提高音量,惊讶道。 不待陈纪与陈群开口,刘辩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怒目而视:“既是大汉子民,君欲召见,为何不从!” “孤还以为你陈元方是已经投效张角,所以不认孤这个大汉太子了!” 自从郭图以“通匪”为名让长社等颍川诸县“自愿”为朝廷捐赠军资,刘辩倒是对扣帽子这种手段愈发熟练,一顶叛国投敌,私通叛贼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上来。 若是这顶帽子被扣实了,颍川陈氏近百年来的养望都将付诸流水,甚至是遗臭万年。 但刘辩却是不给陈氏父子开口的机会,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指向陈纪,怒斥道:“非人哉,与父守孝,被锦而出!” “被锦服丧是为不孝,拒谒君主是为不忠!” “尔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本章完) 第60章 养望?养你妈的头! 第60章 养望?养你妈的头! (书友群已经建好了,链接就在末尾的作家说这里,欢迎大家进群交流,喷的话请轻喷,不涉及家人都能接受,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此外,三江推荐确定到手了,感谢读者老爷们的支持。 还有,下周五就要上架啦,希望读者老爷们到时候能帮忙捧个场给个首订谢谢了!)—— 被太子当街扣上了一顶“不忠不孝”的帽子,陈纪顿觉天旋地转,面色煞白,两眼发直,身躯颤抖着向后倒去,幸好陈群眼疾手快一把将老父亲搀扶住。 “非人哉?” 这三个字宛如一声声魔音回荡在陈纪的脑海中。 幼年时的回旋镖仿佛跨过数十年的时光,终于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陈纪缓缓抬起头头,与向来聪慧早智的儿子对视了一眼,眼中燃起一丝微弱却又带着急切的希冀,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当年,他的父亲陈寔任太丘令之时与好友期行,因约定的时辰已过且急事便先行离去,被好友叱骂“非人哉,与人期行相委而去”,遭他驳斥,不仅挽救了父亲的声誉还为自己扬了名。 陈纪此刻是多么希望远比自己要聪慧的儿子能如他当年那般为父挽救名声,驳斥太子。 陈群迎着父亲那饱含期待的目光,微微撇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心中暗自叹气。 他又如何猜不出父亲的心思? 但他觉得父亲当真是昏了头了,这两件事如何能相提并论呢? 惹怒了友人,也不过是童言无忌,友人也不至于厚颜无耻地与时年七岁的“陈元方”计较。 惹怒了太子,陈群却不认为时年十八岁的“陈长文”能被太子宽恕。 更何况今日太子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何必再激怒太子? 他若是当真驳斥太子“对子骂父则是无礼”,他毫不怀疑太子会让身后杀气腾腾的骑卒来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无礼。 世间最难证明的,便是“清白”二字。 一旦开口自证,便会陷入无休无止的自证困境。 况且太子所言桩桩件件皆在理,父亲被锦被人撞见坏了孝名,又以拒见太子养望,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只是世家豪门间相互遮掩,平日里无人点破罢了。 见陈群默默不语,陈纪的脑袋也清醒了些,心中懊悔不已。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太子身旁的一名骑在马上的文士嘴角咧起,从冠帽中取出一支簪白笔在竹简上奋笔疾书,心脏顿时猛地一缩,脸色霎时间也变得铁青。 太子怎么随行还带着史官! 陈纪在惶恐之中急中生智,猛地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家人,双腿微微打颤地勉强站在原地,仰天大嚎道:“老夫唯愿陈氏满门世代为大汉效死,岂会做不忠之人!” 言罢,陈纪身躯猛地一颤,口吐鲜血昏厥了过去,倒在了陈群的怀中。 眼见如此,刘辩顿觉无趣。 他分明瞧见这老东西咬破嘴唇才吐的血,昏厥的那一瞬间还担心脑袋磕在地上还特意调了个方向倒在陈群怀里。 佯装吐血和昏厥,这是大汉士人的保命技巧之一。 一如所谓的撞柱死谏,不过是撞柱以表决心,并以这种方式来避免君王的处罚罢了。 哪怕心存死志,想要撞柱而亡都是一件高技术活。 撞柱死谏就好像是在告诉君王,我已经寻过死了哦,撞了柱子你就不能杀我了哦。 不过刘辩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看着须髯上还沾染着血渍的陈纪摇了摇头,旋即又看向了随行史官,留下荀彧和一名随行侍医后便策马离去, 倒不是他大度,就如同当初他对张让等人说的那样,对于士人来说,受了污名而活远比死要痛苦。 他偏偏要陈纪继续背负恶名活着,要让陈纪成为反面教材,让天下士人看看,试图踩着他这个太子来养望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 呵,养望? 养你妈个头! 见太子策马离去后,众人手忙脚乱地将陈纪抬回府中,陈纪之母满脸焦急,眼眶泛红,立刻让人关闭府门,不愿再被旁人看笑话。然而看着身后轰然闭上的府门,陈群瞟了一眼自家老父亲,面色凝重。他知道,这扇大门无法阻隔那群想看笑话的人了,因为颍川陈氏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 “快去唤府中的医者来为我儿诊治。”陈纪之母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焦急地说道。 陈纪之母虽是妇人,却也明白儿子是装晕。若是让太子的侍医诊治,就多了一条欺君之罪。 然而荀彧却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拦住了她,微微俯身道:“老夫人,太子特遣侍医,自当由其为元方公诊治,莫非府中医者的医术能胜过太子侍医?” “这……”陈纪之母一时语塞,眉头紧皱,眼中满是犹豫与纠结。 却见陈群主动上前,神色恭敬,对着她轻轻摇头,淡然道:“大母不必忧虑,父亲吉人天相,又有太子侍医诊治,当无大碍。” 太子是否是知道父亲装晕已然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接下来颍川陈氏不可太触怒太子。 见陈群如此晓事,荀彧微微点头,令侍医前去为陈纪诊治。 侍医刚握住陈纪的手腕,便眉头一皱,露出怪异的神情。 弦脉,且脉体短绌,还有些滑脉?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而后又从袖中取出一块丝绢,掰开了陈纪的嘴,看向他的舌头。 舌质红,苔黄腻。 “禀中庶子,元方公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中悲伤过甚致使肺气郁结罢了,老夫为元方公开了服畅通肺气的药,吃上月余想来便无事了。”侍侍医一边说着一边书写药方,落笔时忽然停顿了一下,手中的笔在空中悬停,犹豫片刻后缓缓道,“嗯……平日里让元方公少食雄雉、大鹅、狗肉,少饮酒。” 侍医的话就像一柄利刃,捅破了陈纪最后的遮羞布。 脉象如此,守孝期间有无食肉、饮酒,还能瞒得过医者? 不过侍医倒也不是恶意揭穿陈纪的“孝行”,他无心插手太子与陈纪之间的纠葛,但他开的药会与雄雉、大鹅、狗肉这三种热性太强的肉食以及酒水产生冲突,若是不事先严明反而会让救人的良药变成害人的毒药。 荀彧闻言神色平静,也未曾多言。 太子让他和侍医留下,不过是为了表示仁至义尽。 本就是你陈氏不对在先,被太子揭穿了不忠不孝的真面目后吐血昏厥,太子不计前嫌派遣中庶子和侍医留下,就算陈纪当真因此怒火攻心而亡也怪不得太子。 走出陈纪的卧房,荀彧在仆从引领下穿过后院,步履颇为缓慢,仿佛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然而荀彧终归还是走到了中门前,看着这座厚重的大门,回首望了望,不由扶门而叹。 他已经给颍川陈氏留了最后的机会了。 长文啊长文,为之奈何? 正当荀彧一只脚踏出陈氏府邸之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传入他的耳中。 紧接着,他只觉自己的衣袖被一股大力猛地拉扯住。 “文若兄,且留步!” 书友群已经建好了,链接就在末尾的作家说这里,欢迎大家进群交流,喷的话请轻喷,不涉及家人都能接受,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此外,三江推荐确定到手了,感谢读者老爷们的支持。 还有,下周五就要上架啦,希望读者老爷们到时候能帮忙捧个场给个首订谢谢了! (本章完) 第61章 颍川陈氏的灵活底线 第61章 颍川陈氏的灵活底线 荀彧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没好气地回过头,只见陈群满脸焦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头上的椎髻也在奔跑中散乱开来,发丝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上。 陈群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文……文若兄,弟不擅长奔跑。” 荀彧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长文有何事?” “求文若救我颍川陈氏!” 陈群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紧紧拽着荀彧的衣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仆从见状,连忙将中门关闭,而后速速退去,将此处留给了陈群和荀彧二人。 荀彧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陈群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示意他先松开。 陈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泛起一丝尴尬,连忙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神色恭敬又带着几分忐忑地说道:“文若兄,实不相瞒,弟深知此次我陈家犯下大错,太子殿下盛怒,我颍川陈氏如今岌岌可危。” “还望文若兄能念在往日情谊,为我陈家指一条明路。” 言罢,陈群双膝一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平辈之间行此大礼,不可谓礼不重。 荀彧连忙扶起陈群,事实上二人之间早已相识。 当年荀爽也曾执子侄礼祭拜陈寔,因此颍川荀氏与颍川陈氏两方的长辈也彼此相熟,荀彧和陈群也都是颍川士族年轻一辈的才俊,二人自然而然也会相互接触来往。 “文若兄,小弟是真的别无他法了。” 陈群见荀彧如此态度,便知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嘴角不由翘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弧度。 其实,他早在荀彧离开内院之时便悄然跟了上去,一路上小心翼翼隐藏身形,眼见荀彧步履缓慢还时不时回头探望,便也猜到了荀彧的筹谋。 之所以在荀彧即将踏出府门离去之时才匆匆赶到,又是一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模样,也不过是显得他做出决定的艰难。 他深知荀彧会让他如何做,但他需要一位身份合适又信得过的中间人。 没有人比荀彧更合适了! 此刻其他任何前辈士人他都信不过,他毫不怀疑此刻有多少世家豪门想要趁机从颍川陈氏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壮大自身。 而且他可以确定,此刻之事是荀彧自己的筹谋而绝非太子的谋划。 今日太子那番言辞,俨然一副意犹未尽之色,若是他父亲不装晕,恐怕太子当真能将他父亲骂得吐血昏厥。 那是不留分毫余地地叱骂,太子若是还想用他父子二人,断然不至于如此。 然而尽管他猜不出荀彧这番筹谋是为了什么,但他也不介意配合一番。 毕竟他也清楚,这是颍川陈氏最后的机会了! 凉亭中,陈群挥了挥手,屏退府中仆从、侍女,单独与荀彧交谈着。 “文若如今是太子新贵,可知太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说这话时,陈群微微向前倾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荀彧,眼神中满是探寻。 “若论为君,伯献公‘谋同孝文,霸类世宗’的八字批语便足以概述。”荀彧轻抚山羊须,那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梳理着自己的思绪,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这些时日与太子相处之时的点点滴滴,缓缓道,“然若论为人,太子要比孝文和孝武更在乎情谊二字。” “情谊?”陈群眉头微蹙,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很想说太子若是重情谊之人,又如何会为了夺位而行那等事,但还是小心翼翼道:“太子如此破坏世家豪门养望,不担心……” 荀彧瞥了陈群一眼,那眼神犹如一道犀利的剑,尽管陈群没有将话讲述完整,但他依旧听懂了陈群的意思。 “太子太傅是卢公,太子少傅是家叔慈明公,整个古文学派都会力挺太子,袁兖州,蔡徐州等人皆是海内名士,如今俱为太子信重之人,就连今文学派亦深深敬畏殿下,如何会允许有人非议太子!” 荀彧看向陈群的眼神中略带一丝警告之色,他担心陈群想不开试图联合世家豪门,靠着世家豪门自古以来掌握的舆论权来诋毁太子。 想到这里,荀彧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 “三公九卿,宗亲士族,皆站在殿下身旁,天下兵权也俱在殿下掌握之中,不会有人允许太子贤明受损,即便是颍川陈氏豁出去了,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徒丧满门性命和百年清名。” 虽然荀彧的话里多是警告之意,但陈群也多少明白了太子如今究竟手握何等大权,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后又陷入了沉思。 后汉有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一位雄主了? 如此雄主,自然容不下臣子借他之名养望了。 其实陈纪的选择对于传统士人而言并不算冒险,拒绝太子征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当年商山四皓还曾拒绝过太祖高皇帝呢,太祖高皇帝再生气也就是口头骂几句“犬入的”,并表达了想在他们的帽子里撒尿的冲动。 七月太子下诏解除党锢之时,陈纪便一口气拒绝了司徒袁隗、太尉杨赐、司空张济、车骑将军何进和卫将军朱苗五位开府重臣的征辟,如此看来拒绝个太子又算什么? 可陈纪没有意识到,后汉天子虽然权力多为士人、外戚所把控,但这位太子殿下手中执掌的权力却已然向着二造大汉的光武帝看齐了。 他甚至以为自己拒绝拜见如此不孝的太子,还能再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名望,靠着他的名望彻底令颍川陈氏崛起。 这对太子来说自然是无法接受之事! “文若兄以为,弟该如何行事?” 陈群听得荀彧的叙述,也彻底放下了心中最后的那一抹不甘。 世家豪门嘛,底线总是灵活多变的。 嘿,无非是认怂嘛。 一时的荣辱与家族的传承与存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数十年后谁又还会记得今日呢? “元方公从此隐退,长文提前加冠,接手颍川陈氏,而后出仕太子府。”荀彧说得斩钉截铁,看着陈群的目光中透着不容商榷之意。 陈群点了点头,这一点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不用请示父亲也能做主。 如今颍川陈氏因为他的父亲已然成了个天大的笑话,自然不能再让他的父亲继续担任家主了,他这位嫡长子继承家主之位是无可争议之事。 世家豪门子弟提前加冠取字也并非罕见之事,至于为祖父守孝期间出仕? 家族都到了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节点了,谁还不在乎这些事? 见陈群并无异议,荀彧也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他自然不至于因为和陈群的那点交情,便顶着太子的怒火去当中间人为颍川陈氏挣来最后的机会。 但凭此恩情,未来他与荀爽或是其子荀棐争夺颍川荀氏家主之位时,陈群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也是挺乐子人的,荀彧和陈群年龄差不多,结果陈群成了荀彧女婿,同辈变小辈,乐。 (本章完) 第62章 搅吧搅吧,他们就搅吧! 第62章 搅吧搅吧,他们就搅吧! “太子殿下,有人从雒阳至。” 闻言,正在批阅奏疏的刘辩,手中的笔猛地一顿,墨汁在绢帛上晕染出一小团污渍。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投向步入书房的陈群。 短短一日,陈群的身份便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颍川陈氏家主陈纪的嫡长子,一跃成为颍川陈氏的新任家主,又从白身获任秩二百石的太子舍人。 太子舍人虽同于太子中庶子、太子庶子为太子侍从,却不似太子中庶子和太子庶子那般有发言权且时常受到太子问策,常选良家子任之。 而陈群好歹是颍川陈氏家主,太子却只给了他一个太子舍人的职位,可见对颍川陈氏的厌恶。 不过刘辩也在观察着陈群的反应,终归是能在青史留名甚至成为托孤大臣的人,若是陈群能表现出应有的能力为他效力,他也不会将颍川陈氏一棍子打死。 那日见陈纪“吐血昏厥”,刘辩策马离去后寻来了许县中为丧事吹曲的人。 如果陈纪还冥顽不灵试图对外抨击他,说是被他羞辱至吐血昏厥以至病重,那他便会将这些吹奏丧曲的人派至陈氏府邸外日日吹奏丧曲。 好在颍川陈氏还是有晓事之人,荀彧向他举荐了陈群,同时坦白了与陈群友人的关系,表示陈群从最初便反对陈纪如此行事,并替陈群担保恳请太子接纳陈群入仕太子府。 而被太子舍人一职“折辱”的陈群也不恼,他每日早早来到办公处,正襟危坐,勤勉尽责地处理本职工作,闲暇之余,还主动为荀彧分担部分事务。 其实陈群看得很开,颍川陈氏得以保全就是万幸,何况太子舍人虽官职卑微,如今太子身边却是没有几名太子府家臣辅弼。 除去负责护卫的典韦、许褚以外,只有太子中庶子荀彧,太子洗马陈琳、牵招,太子庶子郭图,太子厩长李肃,太子庶子荀攸,算上他不过七人。 其中陈琳另有军粮御史一职,李肃则为军械御史,牵招为军马御史,负责监督辎重营各级将佐,这些时日还斩了四名倒卖军资的司马。 郭图这些时日则是在为太子负责劝说颍川郡各县世家豪门“自愿”为讨逆大军捐献军资,太子派了一百名太子府卫士在其身旁护卫,这些时日也是四处奔波不见停歇。 因此实际上太子身边真正能为太子分忧的,只有太子中庶子荀彧和太子庶子荀攸两人。 在这种情况下,荀彧怎能不受太子倚重? 而既然太子眼下身旁缺乏人手,那么他的职位高低还有意义吗? 他这些时日根本就是以太子舍人的职位,干着太子中庶子的活,只要向太子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何须忧虑官职大小? 而听闻有人从雒阳前来,刘辩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 雒阳若有有事,多是以奏疏汇报即可,即便有紧急军报亦是如此。 此番却特意派人前来,莫非雒阳或是冀州发生了变故? 刘辩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急切道:“宣!” 随着刘辩的宣见,两名模样相似的年轻人缓缓步入书房内,俯身行礼。 “臣侍御史刘岱,拜见太子殿下!” “臣侍御史刘繇,拜见太子殿下!” “哦?”刘辩停下了手中的笔,挑了挑眉看向二人,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看向身旁的太子庶子荀攸道,“公达,我家千里骐骥至矣!”刘岱和刘繇兄弟二人听闻太子的夸赞,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胸膛也微微挺起,心中颇为受用。 尽管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却意味着太子对他们的关注与了解。 平原名士陶丘洪曾向青州刺史焦和举荐刘繇为茂才,因上一年他已向青州刺史焦和推举了刘繇兄长刘岱为茂才,焦和觉得连续举兄弟二人为茂才会惹来非议,陶丘洪便以“所谓御二龙于长涂,骋骐骥于千里”才夸赞刘岱与刘繇兄弟二人的才干,认为既是举有才之士为茂才,何须担忧旁人非议? 不过,陶丘洪对二人的赞誉并非广为人知。因此,兄弟二人不禁认为,太子必定早已关注他们这两位宗亲子弟了,否则怎会知晓如此鲜为人知的赞语。 这倒也是实情,在汉室威严尚存之时,宗亲仍是刘辩放心任用的自家人,他自然会留意宗室中的有才之人。 刘岱和刘繇是已故山阳太守刘舆之子,已故太尉刘宠(与陈王刘宠同名)之侄,在宗室子弟中,堪称难得的贤才。 “公山(刘岱表字)、正礼(刘繇表字)此次为何事而来?”客套完了,刘辩微微前倾身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将话题引向正事,“莫非朝中有大事发生,还是哪一州军情不利?” “臣等不便多言,有宗正卿手书及各州军报一封,权请殿下御览。” 刘岱与刘繇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各自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 荀攸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转呈给刘辩。 宗正卿刘虞? 太平道叛乱后,刘辩便重新启用了当初因病而辞官的刘虞,并以刘虞为宗正卿,却不想他却在这个时候有书信至。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岱和刘繇二人见太子阅览书信和军报时,脸色先是微微一变,随后愈发阴沉,不禁暗自叹息,低着头缩着肩膀,准备迎接太子的怒火。 “混账!” 刘辩猛地站起身,双手用力将手中的奏疏掷出,桌上的笔墨砚台都跟着震了震,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戾气。 宗正卿刘虞的书信中表示,下邳王刘意竟公然带着家眷财货弃城而逃,致使黄巾军突袭城门夺下下邳城,下邳王刘意不知所踪。 此外,冀州的常山王刘暠、甘陵王刘忠、安平王刘续三人数次不遵冀州刺史卢植号令,眼见张角三兄弟势大也弃国而逃,结果甘陵王刘忠、安平王刘续二人反被黄巾军俘虏。 黄巾军以二王性命威胁其封国内城池投降,一时间令冀州局势恶化,卢植在冀州与张角三兄弟好不容易拼搏到势均力敌的态势硬生生被这三头蠢猪葬送了! 卢植自黄巾叛乱以来的两三个月里被张角三兄弟攻下的城池数量,都不及拜这三头蠢猪丢的城池数量多,甚至蔡邕、卢植二人因出兵救援而损兵折将。 而那下邳王刘意、常山王刘暠竟然还上书弹劾蔡邕、卢植不肯竭力相助,致使他们不得不出逃。 被俘后扣押在广宗县的甘陵王刘忠、安平王刘续还受张角之命给卢植送去书信,希望天子和太子能够支付四千万钱赎回他们。 冀州本就是黄巾军大本营,卢植靠着郡国兵和刘备那一支长水校尉部本就是疲于应对,焦头烂额之下好不容易维持住如此态势,却又被这三头蠢猪坑害。 刘辩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中怒火勃然喷发:“搅吧搅吧,他们就搅吧!” “搅得蔡邕、卢植后方大乱,吃了败仗!” “搅得各州大乱,把大汉朝亡了!” 今天晚上去了趟医院挂针,过年期间脚背上被滚烫的茶水烫伤一直没好(半个脚背都是伤口),还有点发炎,这几天守灵伤口又有点恶化了,挂了一针消炎的点滴顺便补了一针之前没打的破伤风。 (本章完) 第63章 除国,逐出宗谱! 第63章 除国,逐出宗谱! 听着太子的怒吼声,刘岱与刘繇兄弟俩也不由两股战战,心有戚戚,眼眸中闪过一抹了忧虑。 此事虽与他们二人并无直接关系,但同为汉室宗亲,从宗正卿刘虞处初闻此等劣迹,他们也觉得着实丢人。 或者说天下汉室宗亲的脸面都被这四头上蹿下跳的蠢猪丢尽了,刘虞这位刚上任没几个月的宗正卿更是两眼一黑被气晕了过去。 尽管大汉的诸侯王自孝武皇帝后,惟得衣食租税,不与政事,也就是说诸侯王并无实权,但他们终归是各地的王,尊荣上并无衰减。 而为何大汉在这一点上未曾汉承秦制,选择了分封宗室? 不就是希望以诸侯藩屏四方吗? 就算没实权,朝廷不指望你镇守一方,但当个正面坚守城池的表率鼓舞军民士气,或是为守城军士贡献些钱粮器械也好,却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做法。 明明城池尚能坚守却主动弃城出逃,这般行径对于当地的民心、军心的打击不言而喻。 弃城而逃这种事,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如今刘姓诸侯王弃城而逃,其他各郡县的县令、长会如何想? 这也是卢植这些时日连连丢失城池的缘故,本就是太平道的大本营,城内城外都有黄巾作乱,好不容易在卢植的节制下各郡县勉力支撑下来了,那强撑着的一口气愣是硬生生被打散了。 他刘家人都逃了,我们还在这儿拼死拼活作甚? 这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徐州的局势尚且平稳,坐镇州治郯城的蔡邕无非是再多耗费些时日平定黄巾罢了,但冀州的形势却着实岌岌可危。 “公达,为孤拟旨!”刘辩猛地一拍桌案,剑眉倒竖。 “下邳王刘意、常山王刘暠弃城,罪当处斩,然念其为汉室宗亲,免其死罪贬为庶人,下邳国、常山国除!” “甘陵王刘忠、安平王刘续弃城遭俘,竟不思死节以全太祖后裔之名,反为敌降汉家城池,着削去宗室籍!” 荀攸木然地点了点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低头拟招。 而一旁的刘岱与刘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言说的震惊。 除国和贬为庶人倒也没什么,虽然前汉后汉也除了不少国,也有酎金夺爵的手段,然而削去宗室籍这件事就大了,那就意味着他们被彻底逐出宗谱了! 这也意味着刘忠和刘续彻底完了! 除国的刘意和刘暠还好,有着宗室身份再怎么也有宗正府发放给这些宗室的补贴,家产也尚存些许,当个富家翁不难。 但刘忠和刘续,哪怕黄巾军不会因为拿不到赎金而杀死他们,死于乱军之中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旁人也许还忌惮几分不会动手,可卢植那直脾气,既是太子太傅,又是冀州刺史,纵然假节钺的权力无法覆盖到诸侯王,但卢植又岂能放过他们? 反正大军厮杀场面混乱,就上报二人死于乱军之中又如何? 即便侥幸讨得一线生机,等到蛾贼叛乱平息,也会有无数人或为名望或因怨愤,亦或是为了讨好太子而处处针对此二人。 不过刘忠和刘续二人也着实是咎由自取! 忽然,刘辩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微微凝目,神色冷峻地看向面前的刘岱、刘繇,眼神中带着审视之意,仿佛在考量着什么。 宗正卿刘虞之所以要派这二人前来送信,不仅仅是想低调些向太子禀报,毕竟这么丢人的事情如果走尚书台的流程来处置,那皇室和宗室的颜面就丢大了。尚书令刘陶也佯装不知情,让刘虞私下里与太子商议如何低调处理。 同时,刘虞还希望刘辩能稍微提携一下宗室里的年轻一辈,想让素有贤名的刘岱和刘繇为汉室宗亲多少挽回些形象。 不过第一个目的肯定是泡汤了,刘辩不仅不打算低调处理,反而要昭告天下。 刘虞的做法是冷处理负面事件,将负面影响大大削弱,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刘辩选择的做法是将负面事件带来的影响转变为正面影响。 嘿,刘姓诸侯王弃城而逃都被如此惩戒,你们这些郡守、县令要是觉得你们的命能比刘姓诸侯王都硬,也可以试试弃城而逃。 至于刘虞希望他提携的刘岱和刘繇,刘辩觉得并无不妥。 尽管历史上这两人一个是兖州刺史,一个是扬州刺史,并且表现不尽如人意。但当不好乱世的诸侯,未必当不好他麾下的文臣武将。 人都是有各自擅长的领域的,把一个人强行放到不合适的领域,自然做不好事。 就像某位诸葛丞相,他文武俱全可以说是古今少有的全才,但若是将他放在季汉之主的位置上,也许也免不了跌落神坛。 思索一番后,刘辩缓缓抬起手,微微摆了摆,神色温和道:“公山,正礼,你二人且先委屈一番,在孤的太子府领太子庶子一职。” “臣领命!”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岱与刘繇面色平静,微微躬身,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内心早已欣喜若狂。 侍御史官秩六百石,监察公卿百官,祭祀、封拜、朝会时监督威仪,而太子庶子官秩四百石,不知情者还以为二人是糟了贬黜,但刘岱和刘繇却明白太子这是认可并接纳了他们。 官职岂是能从官秩对比上就能简简单单看出高下的? 太子当政,那所谓的太子庶子实际上就是掌顾问、随侍左右的侍中。 即便是最低阶的太子舍人,那也算是入了太子府,成为太子的潜邸心腹了。 太子府的官员是何等前途自不必说,看看如今的三河守、雒阳令以及执金吾丞便好,再加上他们汉室宗亲的身份,日后最低也能保证个九卿的光明未来。 将刘岱和刘繇打发去荀彧处分担庶务后,刘辩放下手中的奏疏,转过身缓缓踱步至墙边,双手负于身后看向了那副挂在墙上的舆图,目光紧紧锁定在“广宗”二字上。 “公达,请讨逆中郎将及军中司马级以上将官前来议事。” “告诉义真,孤没有闲暇耗在此处了。” (本章完) 第64章 波才:缺粮?我有一道自制的充饥小菜! 第64章 波才:缺粮?我有一道自制的充饥小菜! 秋风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画师,肆意地在树林挥毫泼墨。枯黄的树叶不堪秋风的摆弄,打着旋儿簌簌地飘落,不多时,地上便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 在林中安生睡了数日未曾被汉军袭扰,黄巾军的士气也回升了不少,那原本几乎夜夜出现在梦魇中的汉军铁骑也渐渐不再入梦,惨败的阴影几乎不再困扰每一个人。 军士们的脸上,惨败后的惊惶与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慢慢恢复的血色。 有的军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擦拭着手中的兵器,有的则聚在一起,谈论着未来娶个胯大或是胸脯大的婆娘的打算,说到兴起处,还会用手比划着,偶尔还会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 大帐内,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摇曳着,映照着众人的面庞。 吴霸那张平日里阴鸷的脸,此刻也被笑容轻轻拂过,微微前倾着身子,双手猛地一拍大腿,看向波才赞道:“波帅果真是大才!有这茂密林木作为天然屏障,汉军骑兵岂敢贸然冲入林中?” 说话间,他的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身子还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 “正是!依我看那皇甫嵩也是个怯懦之辈,不敢进攻,反倒是将这片树林围住,挖壕沟筑壁垒将我们围困于此,殊不知我们并不缺粮,林中还有水源。”刘辟一边抚摸着满脸虬髯,一边端起酒碗,仰头痛饮一大口,酒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打湿了前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晃了晃手中酒水所剩不多的酒壶,听着里面酒水晃动的声音,又从碗里捏起一块熏肉放入口中,用力咀嚼几下后咂了咂嘴,满脸遗憾地抱怨道,“就是可惜当初没多抢些酒,如今粮食尚够,可我的酒却快喝完了。” 说着,刘辟还眼巴巴地看着酒壶。 “你小子,有吃的就不错了。”彭脱伸出粗壮的手臂,重重地拍了拍刘辟的肩膀,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好歹如今粮食不缺,少喝两口也无妨。” 说着,彭脱还挑了挑眉,向刘辟挤眉弄眼,随后又得意地向众人夸耀道:“要不是我知晓如何熏制肉干,你小子现在连肚子都填不饱,还惦记着喝酒?” 何仪站在一旁微微颔首,肯定了彭脱的话,但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轻叹道:“只是可惜,这肉熏完之后,便看不出肉质了。那些糙汉子的肉又柴又酸,哪比得上十二三岁娃子的肉,和羊羔子肉一样鲜嫩。”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嘴角还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他们一口酒一块肉,聊着肉质和肉味儿,乍一听真像一群在食肆里尽情享受美食的普通食客。 然而来吃食的客人和来吃人的食客终归是不同的。 回想起孙坚夜袭的那个夜晚,火光冲天,黄巾军大半粮草辎重被付之一炬。 事后黄巾军众渠帅围坐在一起,为粮食问题忧心忡忡。 但那场大败,不仅烧毁了粮草,还折损了半数兵力。奇妙的是,如此一来粮食反倒没那么紧张了。至于如何解决长久的粮食问题,大渠帅波才指着满地尸体,给出的回复是:“此处尸横遍野,伤兵满营。” 起初,众人面面相觑,皆不解其意。 直到波才大步走到一具尸体旁,眼神冷漠得没有一丝波澜,手中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唰”的一声砍下尸体的一条胳膊,随手丢入熊熊燃烧的火中。 那滋滋作响的烤肉声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众人瞬间明白。随即便下令让众军士收集尸体,又在彭脱的指导下,以烟熏之法制作了大量肉干。 底层的军士们呢,虽然惶恐,担心自己死后也会被人在物理意义上真正地吃干抹净,却也没有停下将尸体劈砍成更容易熏制的肉条,哪怕这些尸体的主人在前一夜还和他们有说有笑并肩作战。 在这个世道,吃人之事并非罕见。 面对接连不断的天灾,以及连染了灾民血的赈济粮都不放过的贪官污吏,又有谁没吃过几口人肉呢? “易子而食”,在文人儒士者眼中不过是简简单单四个字,一句“呜呼哀哉”便表达了自己的悲哀与不忍,事情便糊弄过去了。 他们身着华服,坐在高堂之上,哪里知道他们这些底层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交换孩子来食用的悲痛? 又哪里知道他们这些底层百姓们为了活命,甚至不得不半夜潜入隔壁杀死邻居以充饥的无奈? 而即便官府得知有人为了活命而杀人吃肉,也不会追究其杀人罪行。 一来是官府无力追究,毕竟杀人吃肉者数不胜数,难道要将所有人都绳之以法? 二来便是权衡活一人与死两人的利弊,很显然,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聊着聊着,吴霸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的神色,斜着眼看向黄邵问道:“对了,老黄你这家伙昨夜营里在闹腾什么?折腾到大半夜不睡觉?”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还不是我麾下几个蠢货,这天气能留火星子吗?篝火熄了不踩灭火星子,风一吹,火星子就落入了一片枯叶中,险些酿成一场大火。”黄邵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随口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满脸的无奈。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向来有些智谋的何仪茫然地看向四周遍布于地的落叶,眼神中满是不安。 而波才的眼中更是布满了惊惧之情,猛地站起身,双手下意识地攥成拳头,骇然道:“此时天干物燥,若是皇甫嵩将我们围困于林中,就是为了……” 话还没说完,一阵惊呼声便传入耳中。 “火!火!波帅,各位渠帅,林中着火了!好大的火!”数名黄巾军士兵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惊恐,手指颤抖着指向不远处那片仿佛夕阳般橘黄色的光芒。 只见那大风之下的烈焰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迅速吞噬着周围的树木,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震耳欲聋。热浪扑面而来,所到之处,树木被烧得“嘎吱”作响,鸟兽四处奔逃,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本章完) 第65章 何仪:我欲问波帅借一物!(四千字大章) 第65章 何仪:我欲问波帅借一物!(四千字大章) (四千字大章) 上古时代,商丘称燧明国。 燧人氏于燧明国见燧木,屈盘万顷,云雾出于其间。有鸟啄燧木,粲然火出,燧人氏顿悟,遂折下燧枝钻木取火。 火能炙烤美味的食物,能吓退凶猛的野兽,能照亮无边的黑夜,能驱散冬日的寒霜。 然而,火是一把双刃剑,在带来希望的同时,也潜藏着毁灭的力量。 “啊!救我!” 一声凄厉的呼喊骤然打破平静。 树林之中,一个身上沾染火苗的人,双臂疯狂地挥舞着,试图拍灭火焰,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脚步踉跄地疯狂奔逃,急切地寻找水源。 此时,众多同样被大火威胁的人也在拼命寻找水源,这些原本可作为屏障阻挡汉军骑兵的林木,此刻却成了众人奔向水源的障碍物,在拥挤混乱的人群中显得愈发碍事。 “滚,给老子滚开!再敢挡着老子,老子就杀……呃啊!” 终于,有人因身上难以忍受的灼痛,双眼圆睁,面目狰狞,对着身边的同伴拔刀相向。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另一人从侧面猛地扑来,一刀狠狠扎进腹部。粗制滥造的钝刀划破腹部血肉,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切割过程异常费劲,那行凶者的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给老子死!” 那名捅出这一刀的黄巾军士兵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跳动,不知是因急躁还是背上火焰带来的剧痛,龇牙咧嘴地铆足全力将刀劈下。 伴随着一声嘶吼和一声惨叫,那人的腹部被切开,肠子顺着伤口流了一地,留下满地鲜血和污秽之物。 由于用力过猛,这名黄巾军士兵摔倒在地,他一脚踹开被自己划开腹部的同伴,那同伴嘴唇颤抖,那目光涣散的双眼中满是哀求,可他却对微弱的求救声视若无睹,继续朝着树林中唯一的水源处奔去。 当有一人被逼得不得不杀人开路,就意味着会有更多人纷纷效仿。 在生死攸关之际,谁挡路,就是拦着他们求生! 拦着他们求生,那就是要他们的命! 甚至有一名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校尉,此刻双眼通红,脸上写满了疯狂,直接持刀乱舞,手臂机械地挥舞着,接连劈翻十几名不敢与他对抗的士兵,妄图强行从人群中砍出一条血路。 然而他却忽略了,平日里他能作威作福,依靠的是上面渠帅的威严以及军中的尊卑秩序。 但他们本就是一群试图挑战尊卑而拿起武器的人,值此生死存亡的时刻,又有几人还会记得什么尊卑? “去你母的!” 瞬间,伴随着一声怒喝,三名黄巾军士兵从不同方向同时扑向那名校尉,三柄刀分别从腹部、侧腰和后背刺入那名校尉的身体,刹那间便夺走了他的生机,既帮他免去了寻找水源的麻烦,也让他不再承受灼烧的疼痛。 这三名动手的正是平日里被这名校尉欺压过的黄巾军士兵,在这种绝境之下,他们毫无心理负担地合力将其斩杀。 然而,没有任何人因他们的举动而停下脚步,众人反而趁着这个空隙,脚步踉跄地向前冲去。 “呸!犬入的!” 其中一人朝着那名校尉还在抽搐的脸庞吐了一口唾沫,随后三人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默契,提着刀继续结伴向水源处奔去。当他们好不容易冲到作为水源的溪流旁时,发现里面早已挤满了人。 但他们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不得不说,这些人是幸运的,而更多的人则在树林中迷失了方向。 平日里用以辨别方位路线且做了记号的树木此刻都在熊熊燃烧,火焰如狰狞的巨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一切,火舌舔舐着天空,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大部分人根本无法分清脚下的路通向何方,可身体的疼痛感不断刺激着他们继续奔跑。 那些运气较好、没有沾染火焰的黄巾军士兵相对其他人要冷静一些。 然而就在众人四处寻找能逃脱火海的出路时,有人惊恐地瞪大双眼,手指颤抖地指向不远处,只见地上原本松软的落叶不知何时被点燃。 被点燃的落叶如同一条蜿蜒的迷你火墙,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所到之处灌木瞬间被引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渐渐地,更多的林木也被一并卷入这场大火之中。 尽管这般爆燃的落叶并没有对这些正在逃命的黄巾军士兵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杀伤,然而那一声声爆炸的声响却宛如惊雷般让人胆怯。 波才和一众小渠帅们目睹了这一幕神奇而又恐怖的场景,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张,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尽管他们并不相信世间存在所谓会惩恶扬善的“黄天大神”,毕竟若真有此神,世间的贪官污吏早就死绝了。 然而,当这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现象真切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虽然嘴上未言,但内心已然将这奇异场景视作神迹。 莫非是因为他们吃了人肉的缘故,所以上天降下惩罚了? 即便是以波才的定力,此时也呆愣在原地,往日里的镇定与智慧消失殆尽,眉头紧锁,双手下意识地握紧又松开,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向来不信神鬼之说,可望着那漫天的火势,火焰裹挟着滚滚浓烟直冲天际,他也明白自己恐怕是当真没有逃生的机会了。 那皇甫嵩老儿在林外筑造壁垒、深挖壕沟,恐怕正是早有企图一把火将这座林子烧个干净。 恐怕如今那四万余汉军早已在外围设下包围圈,即便有人能逃出这座即将被火焰吞噬的林子,也绝难逃脱汉军的刀剑弓弦。 波才的心中满是难以言表的懊悔,他为何就忘记了还有火攻这一计策呢? 罢了? 罢了。 罢了! 波才看向彭脱、刘辟、黄邵、何仪四人,长叹一口气,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 罢了,他也累了,就这般结束吧。 若是被汉军凭借强大的军队击败,他也不过是觉得汉军胜在军士之利,而非那汉家太子和皇甫嵩在领兵才能上胜过自己。 可这火攻之计,实在是他未曾预料到的。 波才苦笑着,不言不语,缓缓朝着燃烧的林木走去,眼中满是浓郁的死志,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重物。 “波帅,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彭脱和刘辟注意到波才前进的方向,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想要阻拦他,却又停下了脚步,那想要阻拦波才的手伸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何仪没有开口,但他留意到了波才的表情,此刻的波才眼神空洞,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显然已方寸大乱,再也不是先前那个凶狠且足智多谋的大渠帅了。 “波帅!”何仪忽然猛地跨出一步向前,一把拽住了波才的臂膀,拦下了波才的脚步。 “不必拦我了,你们自己四散逃命吧。” 波才苦笑一声,看向拦着他的何仪,但心中也不由暗道:“这何仪还是个忠厚人啊。” “非也!”何仪微微低下了脑袋,拽着波才胳膊的手越发用力道,细声道,“我欲问波帅借一物,以保平安,望波帅勿吝。” “勿吝?”波才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心中涌出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之感,下意识张嘴问道,“是何物?” “我欲借波帅首级!” 何仪猛地抬起头,那阴鸷的目光恰与波才对上,还不待波才反应过来便见寒芒一闪,一柄短刀狠狠地扎进波才的颈部大动脉。 “啊!” 何仪双眼圆睁,脸上满是疯狂与决绝,伴随着一声惨叫,他拔出扎在波才脖颈上的短匕,鲜血如喷泉般喷射而出,溅射到他的脸上、身上,在他的衣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波才艰难地转过头,怨毒的目光落在何仪身上,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无力回天。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何仪手中的短匕疯狂地刺向波才的脖颈和心脏,轻易地夺走了这位太平道豫州方大渠帅的性命。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紧接着,何仪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手臂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一刀又一刀地劈砍在波才的脖颈上,血渍溅射到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顾,眼神中只有疯狂,直至切下了波才的脑袋,惊得一旁的彭脱、刘辟与黄邵目瞪口呆,心中骇然。 “反正都不想活了,不如成全了我,让我讨得一条性命!” 这便是何仪心中所想。 然而大家都是黄巾军,即便一开始没有想到,有了何仪的带头示范,众人很快便反应过来,纷纷冲向何仪抢夺起波才的首级。 谁都知道,取波才首级投降汉军者,可活命,可免罪,甚至还可获封赏。 唐周不正是个典型的例子吗? 听说这厮出卖了马元义后活得不要太滋润,传闻太子给他赐了一座府邸,还赐了不少金银和美人,那日子多潇洒! 然而这里的四个人都觊觎着这条活路,可首级却只有一颗,这就意味着他们想要的活路是一条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独木桥。 倒也不是不能四个人拿着一颗首级前去请降,可那般做如何能凸显出自己请降的特殊性呢? 再者,一份封赏拆成四份,又能捞着多少好处呢? 既然都杀了他们的大渠帅了拿着人的首级准备去换取功劳了,那再杀几个作为袍泽的小渠帅又有什么心理负担呢? 嘿,没准那位汉家太子还会多封赏他些金银、美女。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何仪,你小子交出波帅的首级,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刘辟摸了摸虬结的须髯,凶戾的眸子瞪向了一手提溜着波才首级的何仪,目光中掠过一抹贪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你这嗜酒如命的蠢蛋,你放我一条生路?” “你放我,汉军能放我?” 何仪看向这个愚钝的莽夫,眼中的不屑已然溢于言表,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满脸的鄙夷。 “嘿,你这瘦竹竿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是吧?” 刘辟与彭脱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向着何仪扑去。 二人平日里在黄巾军中都是以勇武著称,在来颍川郡之前便对何仪和黄邵这两个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家伙早就看不顺眼了。 波才这等既会玩弄阴谋诡计,武艺上也不俗,还掌握了六万兵马的人,刘辟和彭脱是服气的。 可何仪和黄邵又是什么人? 打起仗来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等他们击破了最难啃的官军,他们就专挑世家豪门的软柿子私兵进攻,仗还没打完就蜂拥而上哄抢战利品。 若非波才以绝对的兵力和诱人的利益暂时慑服了众人,再过些时日没准这位小渠帅相互之间都会直接厮杀上一场。 然而就当这四人陷入内斗之际,一阵树木倒塌的声响从四周传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除了燃烧声和惨叫声外再无刀兵碰撞的清脆声,已然说明了一切。 树林外,刘辩骑在一匹白马上,听着时不时从林间传出的哀嚎声,还有那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尽管以刘辩的身份,是不可能知晓人肉的滋味儿的,然而他还是猜出了这股气味的来源,顿时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身躯微微颤抖,跳下马来。 “呕!” 刘辩跪在地上剧烈地呕吐着,身体前倾,双手撑地,将今日的餐食全部吐得一干二净。 看着太子殿下如此模样,曹操叹了口气,翻身下马轻拍刘辩后背,而后又为刘辩取来一个水囊。 刘辩漱了漱口,看着四周的虎贲禁卫和太子府卫士以及围在自己身旁面露关切的一众臣属,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其实殿下不必来的。”曹操轻声地宽慰着太子。 虽然这么说有些大不敬,但太子太年轻了,甚至可以说太幼小了,和他的长子差不多大。 看着太子,总觉得就像是看见了自家的孩子似的,忍不住心生关切。 太子呕吐的表现并不算丢人,这般场景,令他们这些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条人命的战将都感到几分惊惧与不适…… “孤觉得,孤该看看的。”刘辩轻声地呢喃着,声音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孤只希望,日后我大汉子民不必再有如此祸事了。” 言罢,刘辩摇了摇头,拒绝了众人的搀扶,以手中长剑为倚仗缓缓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倔强地靠着自己踩着马镫回到了马背上。 看着太子这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却又无比倔强的模样,不知为何,在场的太子臣属们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并不只是那个“谋同孝文,霸类世宗”的太子殿下…… 他其实也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一个本该在天子和皇后的呵护下玩闹读书,本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关于落叶堆积会爆燃的原理,其实就是落叶被微生物分解产生少量沼气,因为堆积的缘故沼气在落叶堆里不容易散出去,因此一点就爆燃。 而地上落叶和草被点燃的场景,我也是去查了看了不少资料和视频的,确定是会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四周扩散。 (本章完) 第66章 年轻的士兵渴望建立功勋 第66章 年轻的士兵渴望建立功勋 白昼,日光被滚滚浓烟割裂化作浑浊的琥珀色,整片山林在热浪的侵袭下扭曲变形,仿佛一幅被高温融化的画卷。 焦黑的树皮蜷缩成一片片鳞甲,在微风拂过时簌簌剥落,发出细微的声响,似是山林在痛苦地呻吟。 这场大火熊熊燃烧,整整两日都未曾熄灭,以燎原之势向四周散发着炽热的高温,空气中也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那是生命被吞噬的气息。 距离森林半里之外,皇甫嵩早已布置好大军在此以逸待劳。 汉军不仅挖掘了壕沟,并筑起一道垒,或许称之为矮墙更为贴切,其高度尚不及士兵的胸口。 然而,这看似低矮的一堵垒却成为了一道至关重要的防线,最前排的士卒只需将枪柄架在垒上,便能有效减少刺出长枪时的体力消耗,使得攻击更加稳定有力。 而且即便只是是一堵矮墙,黄巾军士卒若想跨越,也必然会在瞬间露出破绽。 这一瞬间的破绽落在残酷的战场上,足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说到底,即便这堵垒产生不了任何防护作用,但光是矗立在这里便能给人提供几分安全感,成为他们心理上的坚实依靠。 而且这堵垒在白昼吸收了充足的热量,在夜间还能为值夜的士卒提供一定的保暖效果,再配合远处燃烧着的森林,就连冬衣都不必穿了。 可惜的是,这堵垒自始至终都未能发挥其防御作用。 自从汉军向林中射出密集的火箭,便鲜见有黄巾军能从那片火海逃生。 火势过于凶猛,守在垒后的士卒仅仅见到一两百人从森林中逃出。相对于黄巾军六万人的总人数,这一两百人显得微不足道。 不过也正是这一两百人,给汉军造成了数十人的轻伤。 嗯……怎么说呢,这事儿可能和太子有些脱不开的关系。 离开雒阳的誓师大会上,刘辩曾许诺每个人都会得到按照军功对应的赏赐,绝无克扣,并且在战后直接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中。 而后驻扎阳翟之时,大军分成数支在颍川郡西部剿灭那些零散的黄巾军后,刘辩又表示会在平定黄巾后遴选军中精锐加入北军五校、羽林左右骑和虎贲禁卫之中。 如果单纯是前者倒也罢了,可后者对这些良家子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北军是职业士兵,入选北军那就是得到了一个稳定的高收入岗位。 不过对于良家子们来说,吸引力更大的当属羽林左右骑与虎贲禁卫。 因为这两支宫中禁卫的职位是货真价实的铁饭碗! 羽林军会从现役和退役士兵的后代中优先挑选,而虎贲禁卫则直接以父死子继维持兵力,也就是这一户世代为兵。 看似限制了这一户的未来出路,但对于这些不足以称豪门的良家子来说,一份稳定的铁饭碗反而比起许多潜力惊人的位置还要具备吸引力。至于太子是以何为标准遴选精锐进入北军、羽林军和虎贲禁卫的呢? 定然是军功! 因此为了军功,这些良家子们的战争热情几乎到了令皇甫嵩感到头疼的地步。 他带兵多年还是第一次因为士兵高涨的战斗热情得不到合适的渠道发泄而苦恼,因此良家子们便争先恐后地抢起了人头。 汉军手中的长枪和环首刀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侥幸逃出森林的黄巾军士兵身上,没有留一个活口。 原本对于汉军士兵们来说,森林里那就是六万颗脑袋的战功,有进取心的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有着些许战斗力,至少能砍个三、四颗首级。 但如今由于这招火攻,每个人只能均分这六万颗首级的军功,也就是平均每人一颗半,他们觉得自己错过了几颗首级的军功! 对于那些想着打完仗回家继续安逸地过日子的良家子来说,这自然是一件美事。 然而这对于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良家子们来说,他们也许这一战能砍下三、四个脑袋,这是让他们近在咫尺的机会溜走了,自然是让许多人都感到极度憋屈,面对哪怕一个敌军的首级也不愿意放手。 又过了一日,森林中的火焰终于大致熄灭了,而面对皇甫嵩布置的战后搜索任务,一支支小队也都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 以五十人为一队,由六郡三河良家子组成的一支支汉军小队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向着这片烧得面目全非的森林前进。 一名良家子中的什长,面色紧张,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一脚踢开有些碳化的尸骸,警惕地看向四周,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小心翼翼地提醒麾下的几名士兵道:“小心着些,听说这些蛾贼会妖法,没准地上的焦尸会突然活过来! “放屁,他们要是会妖法,还能被我们以火攻之计烧死?”队率一脚踹在了那名什长的屁股上,没好气道。 一路上,这一队都相安无事,只是途中处死了几名奄奄一息的黄巾军士兵,给了他们一个痛快,并且顺利寻到了森林中的水源处。 那处溪流竟聚集了二百余名幸存的黄巾军士兵!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虽说森林中的溪流是流动水,且受地下水影响,因而未曾使得这条河流变成一座巨大的煮锅,然而水面上却尽是灼热的空气。 因此幸免于火灾而存活下来的这二百余人也只是暂时存活罢了,幸存的黄巾军士兵们个个面色惨白,形容枯槁,几乎所有人都在剧烈咳嗽,不少人甚至咳出了鲜血,身体痛苦地蜷缩着。 当人被抬到长社城外的军营中时,刘辩眉头轻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大致猜出了这些人的病因——呼吸道灼伤! 呼吸道灼伤引起的并发症是极其恐怖的,那幸存的二百余黄巾军士兵全都在剧烈地咳嗽着,甚至不少人还咳出了血。 要治愈这二百余人,所需消耗的药石数量可不少。 尽管此番出征的确令尚书台和大司农府准备了不少药材,然而他还不至于“善良”到将那些为忠诚的汉军儿郎们储备的药材挪用一部分,用于治疗那些前几日还与他们打生打死的敌军身上。 在缺乏药物治疗的情况下,等待这些俘虏结局几乎是必死无疑。 而当确认了这六万黄巾军的全军覆没后,袭扰着整个豫州的黄巾军主力也正式宣告破灭。 这支几乎未曾蒙受多少损失的大军也重新调转方向,做好了北上支援冀州战场的准备。 (本章完) 第67章 王允:奉先,我有一女 第67章 王允:奉先,我有一女…… 豫州州治,沛国谯县 一袭黄色袍服的吕布从中门步入王允的府上,在正堂前见王允抚须淡笑立于堂外等候,连忙快步上前,俯身行礼道:“布拜见使君!” 王允满脸笑意,赶忙伸手,双手稳稳地扶起吕布,声音中透着几分亲切,笑道:“老夫候奉先久矣!” “竟劳使君久侯?布死罪,死罪也!” 吕布话音方落,便见王允回头与他对视着,眉宇间尽是揶揄之色,旋即二人一同大笑。 尽管王允和吕布年岁相差许多,但吕布的勇武和这些时日的战绩着实令王允喜爱得紧,吕布也对王允的信任和礼遇颇为感激。 再者,王允是并州太原郡人,吕布则是并州五原郡人,虽非同郡却也是同州乡人,这份同乡之谊让他们自然而然地亲近起来,故而时常一同饮酒,这所谓的“死罪”也不过是二人间的相互打趣玩笑罢了。 正堂中,王允与吕布各自落座,吕布见堂中竟还有两个席位,不由心生疑惑,问道:“使君今日还有宾客?” 恰在此时,两名年轻人从门外阔步走进正堂,王允指着二人笑谓吕布道:“非外客也。” 吕布定睛看去,恍然道:“原来是仲兴与伯玄。” 这二人,一人是王允次子王景字仲兴,另一人则是王允世交好友之子郭缊字伯玄,现任豫州治中从事。 说起这郭缊,其父乃是故大司农郭全。 郭全因党锢郁郁而终,太原郭氏与太原王氏世代交好,王允出任豫州刺史,恰逢太子解除党锢,因此便将二十六岁的郭缊辟为治中从事,时常教导提点,视若子侄。 带着子侄二人一同宴请吕布,反倒突显出王允对他的亲近,俨然没有将他当外人。 宾主欢愉间,宴席上的氛围也愈发火热,吕布酒兴渐起,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一杯接一杯美酒下肚,脸色微微泛红。 正当四人相谈甚欢之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几声清脆的明珠碰撞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一名女子。 一袭淡粉色罗裙,鸦青发髻高挽梳作惊鹄髻,腰间月白色丝带系着羊脂玉佩,莲步轻移间,发间金步摇上的明珠清脆作响,却又未曾大幅摆动,身姿婀娜却又不失典雅。 女子带着几名侍女,迈着优雅的步履缓缓地步入正堂,唇角噙着一抹浅笑,优雅地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道:“听闻阿父与两位兄长,还有吕校尉多饮了几杯,特来送些醒酒汤。” “此小女也,虽是庶出,却是老夫疼爱之女。”王允对着女儿微微点头,侧首看向吕布想为其介绍女儿,却见吕布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女儿,神情略有些呆滞,哪里还看得出那个在沙场上纵横无双的猛将模样,于是离席走至吕布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奉先!奉先!” 直到被王允唤回了神,吕布方才收回了那灼热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手中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的悍将脸上竟露出了几分小女儿态,自觉无颜面对王允。 在吕布看来,去上司家里赴宴,结果如此无礼地盯着人家女儿看,也就是王允宽弘又看重他,换作旁人恐怕早就将他乱棒打出去了。 但在王允眼里,吕布却是憨傻得可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若非刻意安排,主人家又如何会允许女儿来送醒酒汤。 世家豪门宴饮可不是如此随意的,什么时候上什么菜,就连醒酒汤该何时上都是有着各府的规章,又怎会出现这等突兀的意外惊喜呢? 而今日这一出,也是王允刻意为吕布安排的。 吕布这样的猛将,性情直率,如今为越骑校尉,二十七岁的比二千石之将,日后不出意外吕布定然能做到重号将军,如此前途无量之人,又是同乡之人,王允自然要竭力结交一番。 当然,所谓的“竭力”也是有限的,今日出现在宴席上的只是他的庶女罢了,嫡女还是轮不到吕布的。 若是他当真将嫡女嫁给吕布,不知会被多少世家豪门嘲笑,再者他也舍不得将嫡女嫁给一个武夫。 看着吕布被自己的女儿迷得如此失态,王允便觉得二人结亲之事已成,接下来就是走个流程便能定下婚约。 “不知奉先娶妻否?” 王允挥手示意女儿上前,令其坐于吕布食案前,那张近在咫尺的娇颜让吕布愈发面红耳赤,甚至都有些坐立不安,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而王允自己则是与吕布同席而坐,握着吕布的手,殷切地问道。“呃。” 王允的问话令吕布心中一颤,短短的七个字却如同一阵寒风般吹凉了吕布那颗燥热的心。 他不是蠢蛋,即便因为不明白世家豪门的章程而一时没有觉察,但王允都如此相问,他若是还不能觉察王允的目的,那他也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布家中已有妻严氏,半月前,皇后召内子与太子府群臣妻室入宫宴饮,席间忽作呕,皇后令侍医为内子诊脉,方知内子已有孕近两月。” 吕布佯装不解其意,反而在提及妻子有孕之时,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 他的话语里,有着对妻子严氏的爱意,有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却也隐晦地表达了对王允好意的婉拒。 吕布虽然不明白世家豪门的章程,但他知道太原王氏的女儿,哪怕只是个庶女也不可能当自己的妾室。 他承认自己好色,以后免不了会娶诸多美妾,但他绝不会如此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他当年不过就是个刚参军的大头兵,而严氏却是九原县的小豪门之女,是货真价实的下嫁。 尤其是如今严氏怀胎两月半,他却要抛弃不嫌弃他身份地位一同从贫贱之时走到今天的妻子?、 他吕布不懂圣人道理,但却认为,抛弃共患难的妻子而娶大家之女,那绝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王允一怔,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僵住,诧异地看向吕布,心说你小子怎么不按流程走? 按理说这种时候,无论吕布是否娶妻,他都该回答未曾,而后王允便会顺势提及自己的女儿自小爱慕如卫霍那般骁勇善战的将军,而后做主为吕布和自己的女儿做媒。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吕布父母早亡,因此他便可今日宴席上便可将婚事敲定,令吕布在战后正式按礼制上门提亲。 这之后自己也会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助吕布跨越阶级,从边军武夫转变为豪门再一步步升至士族,日后双方之间互帮互助彼此照应。 至于吕布娶没娶妻他不在乎,没娶妻只有妾最好,如果娶了妻,那就想个办法处理了。 可吕布这厮竟然回答已娶妻,这不免让王允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而且吕布话音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他的妻子与皇后有些来往,又怀了身孕不可能与其和离。 “好你个吕奉先,老夫不惜下嫁女儿,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还拿皇后来压老夫?” 王允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愠怒,声音较之方才也冷淡了许多,再次发问道:“吕校尉醉矣,老夫闻吕校尉并无妻室,唯有一妾室,对否?” 吕布听出了王允对他称呼的变化,从亲近的“奉先”变为了生硬的“吕校尉”,显然王允此刻已然盛怒。 但他也不打算要王允给的台阶,索性直接佯装醉酒,身体晃了晃,迷迷糊糊地倒在了桌案上,还佯装打起了呼噜,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王允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二人宴饮了那么多次,吕布的酒量有多好他能不知道? 连他都只是微醺,吕布还能醉倒不成? 这匹夫,他都退了一步,竟然还给脸不要脸! 然而即便心中已然愤怒到了极点,王允也还是将怒火暂且熄下,袖子下的双拳紧握,指尖也捏得发白,咬牙道:“吕从事醉了,送吕从事回去休息。” 管家连忙派了几名仆从搀扶起身躯健硕的吕布,将其交给在偏厅内就食的吕布亲卫成廉等人,态度也不复往日之和煦,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吕布便转身离开。 成廉等一众亲卫们不明所以,但还是搀扶着吕布出了府门,却见吕布出了府门后便再无半分醉意。 “将军这是?”成廉茫然地看着吕布这副模样,忍不住发问道。 但吕布没有赘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允家的府门,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旋即翻身上马而去,全无留恋之色,马蹄声渐行渐远。 —— ps:郭缊,太原阳曲人,大司农郭全之子,出身太原郭氏。举孝廉出身,官至雁门太守,卒于任上。长子郭淮,魏国名将,官至车骑将军、雍州刺史,封阳曲侯,追赠大将军。 pps:这个王允的庶女和所谓的貂蝉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大家不必联想。 ppps: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送女剧情请放心! (本章完) 第68章 吕布:那我这太子心腹不是白当了?! 第68章 吕布:那我这太子心腹不是白当了?! 半月转瞬即逝,王允像是彻底忘了吕布这个人,不仅未曾再邀他至家中宴饮,平日里遇见也只是眼皮微抬,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便匆匆擦肩而过,那疏离的模样,仿佛从不曾与吕布相识一般。 今晨,府衙内众人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庶务之中,气氛沉闷压抑。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邮卒一路小跑,满头大汗地冲进大堂,双手高高捧着皇甫嵩的战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战报!皇甫将军战报送达!” 战报一到,原本还在忙碌的众人瞬间停下手中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邮卒。 王允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战报,目光急切地扫过上面的内容,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浓,最后忍不住拍案而起。 “善!” 豫州方大渠帅波才,小渠帅彭脱、刘辟、吴霸、黄邵、何仪、何曼六人俱已剿灭,由此豫州便再无顽敌。 唯剩些许零星小股蛾贼流窜,即便是仅凭郡国兵也足以将剩余的黄巾余孽彻底肃清。 王允猛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吕布,眼中满是得意之色,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轻笑,那神情仿佛在说,即便无你相助,这豫州的黄巾之乱我亦能平定。 与军报一同抵达的,还有一封太子诏书和一封私人书信。 “豫州刺史允,秉忠贞之节,负戡乱之才。黄巾煽祸,豫土震荡,尔率虎贲荡涤妖氛,布仁政安抚疲氓。今海内汹汹,逆焰未戢。卿当厉兵秣马,勠力戡乱,克振朝纲,必以酬功,勉膺殊遇,勿懈初志!” 王允看着手中的诏书,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轻抚着美髯,仰头放声大笑。 在场众人皆面面相觑,不明其故,王允将太子诏书递给一旁的治中从事郭缊,笑谓众人道:“且让伯玄为尔等诵读太子诏书。” 待郭缊诵读完诏书,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露出羡慕和讨好的神情。 一位幕僚满脸堆笑,上前恭维道:“刺史得太子信重,想来日后归朝,九卿当有刺史之位!” “是啊,刺史大功于国,太子贤明,自当重用之!”另一位幕僚也赶紧附和,脸上的谄媚之色溢于言表。 众人与王允这位豫州刺史共事近半载,他们早已摸透了这位上官的脾性,铆足了劲儿夸就完事了。 王允不贪财,不好色,清廉治吏,但唯独好名好功。 为求清名,王允对于谏言,只要有理,都会虚心纳谏。即便谏言荒唐无理,王允也不会厉声驳斥,只要事后向旁人言王允乃宽厚长者,这位豫州刺史也不会给你穿小鞋。 为求功绩,王允也什么都敢做,上任之初便一口气惩处了十几个豪门。 见众人如此附和,又得太子明诏夸赞,王允更是喜不胜收,道:“伯玄,将诏书传之左右,令众人拜读!” 身为兵曹从事的吕布独坐角落中,身旁冷清无人。 都是官场上的人精,王允亲近谁他们未必会太过在意,但王允若是厌恶谁,他们便会格外在意。 不阿谀王允亲近之人,王允也不会如何。 但若是亲近王允厌恶之人,那绝对会招来王允的打压。 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吕布得太子信重,是比二千石的越骑校尉,然而吕布和他们并非一个体系中的人,也不必太过在意吕布。况且,得罪了吕布,他能把你整死不成? 而得罪了王允,他是真能整得你生不如死,在官场上寸步难行。 不过吕布倒是也不在意,他身上这个兵曹从事不过是暂时的,是太子担心王允不知兵才派他这个越骑校尉襄助,时候一到便可拍拍屁股回到太子身边。 只是,当王允夸耀自身武功(在武事上的功劳)时,那双虎目看着王允这副得意忘形的模样,却是生出了几分厌恶。 即便是他这等边郡武夫也知晓,哪有受了太子诏书褒赞还将诏书传之以示宾客幕僚的? 而且豫州黄巾被平定,分明是太子亲征的缘故,你这老匹夫做了多少贡献,安敢贪太子之功? 一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厌恶之感,那么无论对方做什么,在其眼中都会显得面目可憎。 王允是如此,吕布同样如此。 然而吕布也没有太过关注王允的动向,低着头吃茶。 反正太子也有诏书给他,令他整顿越骑校尉部北上与太子汇合援助卢植。 至于王允这老匹夫,他是不伺候了,谁爱伺候谁伺候! 他吕奉先成为太子心腹前要忍气吞声,成为太子心腹后难道还要忍气吞声? 那他这太子心腹不是白当了! 王允自然注意到了吕布脸上的神情,冷哼一声后翻开了太子的那封私人书信。 信中令他整顿豫州如今的无主耕地,一寸一毫都要登记入册,严防世家豪门侵占。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尽管王允此刻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但对于耕地一事,却也是深以为然。 豫州处中原腹地,世家豪门林立,这些年豫州上缴的赋税也愈少了。 他上任豫州刺史后,又亲下乡里巡查,发觉豫州大半耕地竟已为各世家豪门所据,只是彼时为了应付黄巾叛乱不宜轻动。 想必待他整顿豫州无主耕地后,他的清名会愈加远播,届时九卿之中当有他一席之地! 不过说起清名,王允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微微皱起眉头,手不自觉地抚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数日前,沛国的郡国兵抓住了一个名为王当的蛾贼,乃是张角的弟子,士卒从此人搜到一封书信,乃是中常侍张让的宾客与张角来往的书信。 若仅仅如此,他也许会直接将书信内容公开并上书太子、尚书台以及兰台,公开弹劾张让这个阉宦,为他的清名再添上一把火。 然而当王允阅读到书信末尾之时却是犹豫了,因为书信中张角提及卢植老母乃是太平道信徒,可凭此游说卢植举义。 若是两个月之前,王允也会毫不犹豫地如弹劾张让那般弹劾卢植,这不仅能让王允进一步赚取刚直清名,还可趁机打压古文学派。 但自从有了陈纪这个反面教材,不说全天下人,至少绝大多数人都不敢再动什么与太子打擂台的心思了。 太子的手段太狠辣了,让人生不如死,直接将陈纪一生的清名全毁了,等着陈纪的将是史书中“非人哉”和“不孝子”的评价。 可若是不做些什么,王允却也觉得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有了! (本章完) 第69章 上架感言,周五中午十二点零五上架 第69章 上架感言,周五中午十二点零五上架 首先是最关键的一点,周五中午十二点零五分上架,希望大家能来捧个场! 我的理想目标是周五这天当个五更兽,但是具体情况还要看时间吧,但如果没有五更,缺几更我就欠几更。 另外,定个首订目标和加更规则吧。 首订目标就定个一千好了,首订超过一千的情况下,每多出两百首订,我就加一更;从14号到28号的这半个月得到的月票数量,每两百月票加一更吧。 (一更为两千字) 当然,不可能一天更完的,反正大家可以监督着,咱也当不了老赖。 后面是真正的感想了。 老实说没想到一转眼就过去一个月了,回想起开书那天好像还近在昨日。 这本书吧,其实有很多毛病,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开头造的噱头的确有纰漏,虽然我是努力减少了漏洞了,但有问题也是事实,不过事实就该说嘛!(doge) 哎呀,反正要骂就去书友群骂吧,链接在作家说里,不涉及家人随便骂。 不过老实说我没想过从同人转型写历史能写到三江推荐的水平,一开始只是因为上本书写涩涩写到给审核词库都扩充了不知道多少内容,然后被针对、举报,外加同人竞争太过激烈所以选择换个赛道玩玩。 说实话历史和同人还是有相似的地方的,基本框架其实都已经搭建完了,不过老实讲我实在是没想过真的动笔的时候会这么头疼。 上个班我都得带着五本我最常用的历史资料书,喜欢历史、对历史有一定了解并且喜欢深挖的读者应该都知道,许多历史知识,网上反而是查不到或者反而提供错误信息的。 ai检索容易把营销号的垃圾信息也归纳进去,甚至百度百科都因为审查不够严格而导致有人把营销号内容编写成词条添加进去。 除去构思新书的那段时间,正式发书后的那段日子每天都写得头昏脑涨,饭量也变大了,结果还反而瘦了几斤,真是笑死了。 再说说近七天以来更新出问题的原因吧(有三天只更了两千字,),大奶奶突然半夜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加上又是在我人生里代替了亲奶奶这个角色的长辈,所以守灵七天。 我们这边是因为她下面没有男丁,所以我和其他几位就每天守两个小时。 再加上老粉都知道的,我是在某上市药企给领导当助理的,所以时忙时不忙。 忙的时候甚至饭都吃不上两口,不忙的时候可能连续一个礼拜一点正事都不用干,所以我也不好确定自己每天会不会忙炸。 本来我还有存稿,所以让我保持着每天零点就更新当天章节的良好习惯,哪怕有意外情况也不担心,中了甲流的招,所以当我的更新时间变为每天二十四点前卡点更新当天章节时,就说明我存稿被甲流耗尽了。 然后更不巧的是,过年期间脚背被严重烫伤,伤口都溃烂发炎了,哪怕到今天已经十七天了还是肿胀着走路一瘸一拐。 当甲流、开工和大奶奶去世以及因为脚伤要定期去医院检查和挂点滴这四件事撞在一起,我的作息都彻底乱套了,就更别提码字更新了。 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有三天只更新了2000字(有两次看似单更实际上那一更就更了四千多字),32天写了162202字,平均一天5069字,绝对没有懈怠! 当然我的运气很好,遇到了一群善良的读者(不催更的时候你们在我眼里简直不要太善良,希望你们一直善良下去),愿意追读下去,也遇到了一个好编辑,我的好蓬莱(好牢大),以及一群作者朋友提供的章推,让我混到了三江推荐。 嗯……最后,希望我能好好把这本书写完,给大家一个有头有尾并且不算虎头蛇尾的完结,也希望大家能一直支持着我,谢谢大家了。 最后的最后,py一波,推荐一下朋友的书! 1.《北齐怪谈》——历史系之狼 (不多评价,老狼这个神级历史作者的书,每一本都是神作,无需赘言) 2.《异度旅社》——远瞳 (我不信大眼珠子的毒奶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要来了他的章推。如果有大眼珠子的粉丝,请告诉他,俺上了三江上架的,俺不是孬种!) 3.《妖尾:我才不要当会长》——想吃冰棒罗德因为走台阶时玩手机,一不留神踩空摔倒,穿越到了妖精的尾巴的世界。 他发现自己拥有召唤英雄联盟中各种野怪的能力,又学会了接收魔法。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群莽夫当中出现了一个喜欢做预案的人。 有人说他一定会成为下一任公会会长。 但罗德知道,成为妖精的尾巴的会长,意味着写不完的检讨书和签不完的赔偿单。 罗德下定决心:我才不要当会长! 4.《蝙蝠侠能有什么坏心思》——骨头架子先生 陈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穿越了就算了,居然穿越成了蝙蝠侠本人。 众所周知,蝙蝠侠聪明绝顶,智慧超群,格斗水平超凡入圣,但是——这一切和我这个穿越者有啥关系呢? 哦!没事,我能继承蝙蝠侠的力量和记忆……?!?等等,为什么都是平行宇宙版本的?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5.《潜伏木叶,兼职火影》——宝石对影 “三年之后又三年,我都快当上火影辅佐了,老大!” “那你去干火影纲手,成功了我把雷影位子让给你。” “啊?好吧,我干!” 好消息,穿越到了木叶村。坏消息,是云隐村穿插的间谍。 好在羽川觉醒了忍者词条系统。 6.《重生2014:大国科技之巅》——少一尾的九尾猫 一场航空灾难,让2034年的院士徐川,重生回到了2014年。 在这个国家正艰难发展的时期,他以一己之力将祖国的科技拉上了全球巅峰。 从变废为宝让核废料变成能源开始、再到可控核聚变技术,禁锢祖国发展的能源之路将再无掣肘。 从数学的千禧年难题开始,再到揭开宇宙时空的奥秘,人类的心智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星辰永在,华夏永昌。 这是一个院士重生.一路前行的故事。 ps:虽说我要了七十几个精品及以上的作者朋友的章推,但幸好不用全部都放在正文回馈回去,不然感觉这一章感言能写五千字以上了。 (本章完) 第70章 袁隗:汝妻子吾自养之!(求首订)(15) 第70章 袁隗:汝妻子吾自养之!(求首订)(1/5) 雒阳城中,太子与皇甫嵩剿灭豫州黄巾军的战报已送达多日。 盘踞在豫州的十余万黄巾军被一举荡平,此消息传来,无论是朝堂之上的公卿百官,还是三河之地的百姓,皆如释重负,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豫州与雒阳距离极近,若黄巾军挥师西进,短短半月便能兵临城下,实在令人难以安眠。 加之朝中官员里,豫州籍人数居多,他们虽身处朝堂不必直面黄巾军的威胁,却无时无刻不忧心家族的安危。 不过太子和皇甫嵩以不到五万人的兵力平定了十六、七万黄巾军,这也说明这群泥腿子的确羸弱不堪一击。 当曾经被视作生死存亡威胁的外敌,骤然暴露出弱小的本质,原本因共同御敌而紧密团结的内部,也开始悄然出现裂痕。 休沐日,袁隗在府上邀请太尉杨赐、尚书令刘陶,光禄大夫刘宽,以及司徒府长史何颙、御史中丞韩馥、侍御史胡毋班、骑都尉张邈、尚书郎郑泰以及司徒府掾伍琼等一众今文学派士人聚集于府上,如此大规模的集会,自然难以逃过古文学派的耳目。 然而古文学派对此并未给予过多关注,如今攻守之势易形也。 在他们看来,古文学派早已摆脱过去被打压的困境,不再是那个只能在中下层士人之间发展,难登大雅之堂的学派。 大汉的掌权者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而太子太傅是古文学派的领军人物卢植,太子少傅兼太子未来岳父则是古文学派的士人领袖荀爽,太子的两位师傅皆出自古文学派。只要太子的地位稳固,古文学派的崛起便势不可挡。 更何况,卢植如今身兼冀州刺史、太子太傅、北中郎将三项要职,还被赐予假节钺的权力,堪称大汉当下权势最为显赫的臣子。古文学派的另一位巨擘蔡邕,也担任了徐州刺史,并被授予假节之权。古文学派之势可谓如日中天,即便三公之中有两位是今文学派士人,又能如何呢? 马日磾不屑地表示,难不成今文学派的这群虫豸还能把他们古文学派的这几位巨头统统扳倒吗? 只是,马日磾没有想到,他的那位姑丈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司徒府中,袁隗看向今日召集的众人,神色凝重道:“诸位,今日列席之人或为我今文学派中流砥柱,或为今文学派之青年俊才,老夫也不多赘言,只问你们一句,甘愿让今文学派在我们这一代没落吗?” 袁隗的声音很平淡,但他的话语却是令在座众人不自觉挺起了背脊,尤其是那些年轻人。 无论今文学派面临何等困境,都不能改变袁隗在今文学派的士人领袖地位,更不能改变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士族地位和袁隗本人司徒的官职,能受到当朝司徒如此认可,这群年轻人自然是感动的。 而老一辈的今文学派大佬们,诸如杨赐、刘陶和刘宽几人虽面上不显,心中却还是燃起了一团火焰。 无论今文学派走下坡路是否是他们的原因,无论今文学派在后世是何等地位,也无论他们做了再多的努力,今文学派的后人只要提及他们几人,只会说今文学派的官学地位是在他们这一代丢失的。 这令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今文学派士人如何能接受? “王子师遣其子王景以探望其母为由返京,昨日入雒阳后给老夫带了一封书信。”说着,袁隗从袖中取出一封竹简,故作神秘地看向众人。 “次阳公,王豫州信中写了何事?” 作为袁隗的司徒府长史,何颙自然积极地充当起了袁隗的捧哏。 “此非王子师书信,乃是张角之书信!” 袁隗看着错愕的众人,起身亲自将书信递给右侧下首位的杨赐,见袁隗竟然没有当众将书信内容念出,还亲自递送竹简,杨赐的心中对这封书信的内容也是愈加好奇。 究竟是怎样一封书信,竟让袁隗如此小心谨慎,却又认为能够帮助他们今文学派打个翻身仗?然而当杨赐翻开这封竹简阅读其中内容之时,顿时面色煞白,握着竹简的双手指尖发白,身躯颤抖,感觉手中的竹简似有千钧之重,猛地看向袁隗惊诧道:“啊!?怎……次阳,汝怎可……这!” 见杨赐如此反应,众人也愈加好奇,然而袁隗却没有回应杨赐,将他手中的书信传递至刘陶的手中,而后是刘宽、何颙等等,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或惊诧或恐慌,唯独何颙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若是此事为世人所知,即便是不下狱也当夺取所有官职,那卢植的冀州刺史和北中郎将的职位也就一并丢了,那冀州唯一有资格接管兵权和政权的……”何颙激动地拍案而起,双手用力地撑在桌子上,身子前倾,面色也因兴奋而涨红,激昂道,“唯有那董仲颖一人尔!” 董卓有过并州刺史的履历,也以勇武善战而著称,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能接替卢植。 而董卓的举主可是袁隗! 如此伤敌利己之事,如何不为呢? 然而杨赐却不是很看好这件事,眉头紧锁神色凝重道:“卢子干是太子太傅,终归是太子的老师,如此针对卢植,太子必然不喜,次阳当慎之又慎,不可妄动!” 杨赐作为与袁隗辈分相同的老一辈今文学派士人,是唯一有资格如此直白地劝说袁隗的。 刘陶也是眉头紧皱,卢植如今在前线浴血奋战,因为那几头蠢猪的缘故冀州局势本就糜烂了,若是再临阵换将,他实在是担心河北形势动荡。 袁隗却是有些不屑,面向众人道:“太子与皇甫嵩不足五万人,便可全歼豫州黄巾十六、七万之众,而卢植手中兵力亦非寻常,又有董仲颖相助,如何会有如此糜烂之局势?”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呵!”袁隗冷笑一声,淡然道,“老夫看他卢子干分明就是养寇自重,为了长期把持着冀州刺史、北中郎将以及假节钺的权力!” “子奇(刘陶表字),你为尚书令,当知他卢子干任冀州刺史以来贬黜了多少我今文学派之官吏,他分明就是在冀州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闻言,年轻一辈的几名今文学派士人不由齐齐看向刘陶,就连杨赐都不曾知晓这件事,诧异地与刘陶对视着。 “两名郡守,一名国相,一十三名县令被卢植上书弹劾罢官,太子无不从之,皆允。” 刘陶苦笑一声,缓缓道出了自卢植上任以来向尚书台弹劾的冀州地方官员数量,这个数字就连杨赐都感到了些许怒火。 这卢子干吃相是有些太过难看了,仗着太子倚重和信任如此倾轧今文学派。 “老夫需要一名有担当、有勇气的士子,去将这件事公诸天下!” 袁隗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年轻俊才,神色肃穆,郑重道:“此事无论成败,汝妻子吾自养之!” “汝子,老夫当亲授《京氏易》,以族中嫡女妻之!汝女,老夫遴选族中俊才婚配!”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在场的年轻俊才吞咽了一口唾沫,袁隗画的这张大饼太大了! 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即便是今文学派没落了,也无非是丢失大汉士族的第一把交椅罢了,依旧还是顶流士族。 若是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汝南袁氏家主的亲传弟子,并授予《京氏易》作为家族的家学,又能为其娶到汝南袁氏的嫡女,就连女儿都能嫁给汝南袁氏的俊才,莫说是身死,就连是千刀万剐他们也在所不惜啊! (2608字)- ps:昨天刚刚结束七天的守灵,没来得及存稿,今天一早上都在替领导参加领导层周例会,实在是没来得及码,中午不吃饭了,今天尽量给大家写出五更! (本章完) 第71章 何颙剖腹死劾!(求首订!)(25) 第71章 何颙剖腹死劾!(求首订!)(2/5) 随着太子和皇甫嵩大捷的消息逐渐传开,权贵们摆宴相庆,士子与百姓中家境较为殷实者,也纷纷前往食肆。他们有的三五成群,勾肩搭背,满脸兴奋地交谈着;有的甚至与食肆中偶遇的陌生人,热情地碰杯,共同为这场大捷举杯欢庆。 大汉尚武,汉制自天子至于百官,无不佩剑,即便是太学和鸿都门学的士子们也不外如是,皆腰佩长剑以为荣,自然对武事有着格外的关注度。 雒阳的一家食肆内,数位太学生正举杯庆贺太子的大捷。酒过三巡,众人脸色泛红,在夸赞了几句太子贤明之后,一位名叫繁钦的太学生突然话锋一转。 “我听闻,豫州的黄巾军乃是太平道麾下,除逆贼张角所率部队外,实力最为强劲的一支叛军。然而,太子与讨逆中郎将仅以不足五万人的兵力,便击破了对方十六七万之众。”繁钦说着,忽然环顾四周,眼神警惕,稍稍压低声音道,“可那北中郎将,为何却被张角逆贼打得丢城失地、连连败退呢?” 尽管繁钦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话音仍勉强能被附近几桌听见。其中有几人神色异样,原本谈笑的面容瞬间僵住,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微侧耳,默不作声地继续探听着这一桌的对话。 “冀州乃是太平道的大本营,蛾贼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想必城中蛾贼内应众多。且贼酋兵力远胜卢冀州,又有昏庸之王弃城而逃。”另一位名叫杜袭的太学生,听闻繁钦的言论,顿时眉头紧皱,当即反驳道,“如此种种,我倒是觉得卢冀州依旧维持着冀州局势,当真是世之名将也!” 卢植在朝野间本就有着刚直无私的名声,向来为士人尊崇。 而今古文学派崛起,卢植又担任了太子太傅,便愈发为士人和太学生崇拜。 一个人刚正不阿,相貌堂堂有威严,以治经著称,精通庶务,能征善战,连蛮夷都为其仁义威严而慑服,这样的人在太学生们的眼中几乎就是一位完美无瑕的士人。 若是放在后世,卢植便会被冠以“出将入相”的赞誉。 而当这样一位完美的士人又成为了太子太傅,深受太子信任委以重任和大权,如此完美无缺又前途无量的士人,自然而然便成为了士人们标榜为“天下楷模”的偶像。 上一个被标榜为“天下楷模”的人是郭泰,但与卢植相比郭泰不过是在人品上为人称道,可卢植却是人品、才干,就连境遇都为天下人称道。 敢对卢植作出负面评价,绝对会被无数士人的唾沫星子淹了。 繁钦听到了杜袭为卢植辩驳的话语,原本就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更红,双眼圆睁,怒火仿佛要喷射而出,猛地拍案而起,衣袖挥动间将桌案上的酒菜全部倾倒,酒水溅湿了他的衣襟也浑然不觉。 他愤怒地呵斥道:“汝怎知那卢子干不是故意养寇自重呢!” “我姑丈乃是前钜鹿太守王芬,却被卢子干贬黜,任命古文学派冯翊郭氏的郭典担任,结果呢?” “钜鹿郡多城沦陷,这分明是老贼党同伐异!” “胡言乱语!谁不知卢冀州刚直,岂容你诽谤朝廷大臣!”繁钦的激进话语刹那间激起了杜袭的愤怒,杜袭站起身双手握拳,与繁钦对视,脸上的肌肉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声色俱厉地反讽道,“焉知郭钜鹿丢城失地,非汝姑丈之‘功’耶!” 繁钦闻言一怔,脸上的愤怒瞬间转为惊愕,随即脸上又涌起一阵羞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揪住杜袭的衣领挥拳便打。 杜袭话语分明是在嘲讽他,说郭典这位现任钜鹿太守丢城失地是因为前任钜鹿太守王芬留下了一副烂摊子。 作为尚武的太学生,杜袭自然不可能光挨打不还手。 就在两人厮打时,有人趁机挑拨,今文学派与古文学派的士人、太学生顿时在物理上真正地打成了一片。 而类似的事情并非只发生在这一家食肆。 整个雒阳,几乎每家食肆都有人在抨击卢植。 而且毫无意外,这些人皆是今文学派的士人或太学生,整个雒阳城的食肆仿佛都被这股争论的热潮所席卷,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火药味。 起初执金吾丞张昭没有留心,只当是古文学派和今文学派的争斗。 斗殴者抓进大狱关几天就老实了,没有参与斗殴的就地驱离。 直到雒阳令钟繇告知他雒阳令所属的大狱都关不下人了,希望将执金吾的大狱借他几间,张昭与钟繇一合计,才意识到要出大事了。 正当二人打算去寻贾诩这位河南尹一同商议之时,执金吾缇骑司马夏侯惇率缇骑奔驰而来。 “子布、元常,快随我去宫禁大门,祸事了!” 雒阳皇宫宫门外,一袭素净白衣,腰间青玉带钩泛着冷光。 宫门卫士不解其意,执戟上前盘问。“我乃南阳何颙!” 面对执戟卫士的盘问,何颙仰天大呼一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曾几何时何颙因为得罪了宦官,在党锢之争中而不得不逃亡到汝南郡,又与袁绍协力救助其他受宦官追杀之人,靠着这些壮举而为闻名于士林间,为人所推崇,为求得他一句评语而登门拜访者不计其数。 然而党锢解除了,何颙惊讶地发现就连十常侍都被处置了大半,宦官的权力也得到了约束,如今大汉的新政治矛盾不再是士人与宦官之间的矛盾,转而变为了士人内部的今古文之争。 当士人的矛盾转移到彼此身上之时,何颙前些年因为与宦官斗争而积累的名望便腰斩了,就连存在感都低了许多。 当初何颙救助士人可是不分学派的,因此他在两派之中都积攒了许多人望。 学术之争是绝对不允许脚踏两条船的,你可以今古文都学习过,但只能支持一个学派。 就好像何颙积攒了一辈子的俸禄刚买了块金子,金价便腰斩了一半,怎能不让他感到失落与无奈? 而最令何颙头疼的是,他不擅长治经,倒也并非一窍不通,但面对与他身份对等的古文学派名士之时,何颙的治经水平完全不够看,欺负小辈又显得掉价。 也就是说如今的何颙只是个纯粹的瓶罢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既然他已没有了实际的利用价值,虽然眼下司徒袁隗还愿意继续捧着他,将他征辟为司徒府长史,但早晚有一天他会被抛弃,他多年来的努力也将化为泡影。 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宁可死于天下闻名,不愿活于籍籍无名! 何颙骨节分明的食指缓缓抚平素净白衣上的褶皱,动作沉稳而缓慢,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随后又解下冠帽,仔细将垂落的发丝拢回进贤冠,银簪横贯发髻时发出细微的脆响。 一旁的家仆为何颙端来一只青烟袅袅香炉和一块竹席。 何颙神色平静,缓缓端坐于竹席上,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随后,何颙将腰间短剑拔出,以怀中素绢轻柔地擦拭着剑身,剑身寒光闪烁,映照着那张儒雅秀气的面庞。 眼见何颙拔剑,宫门卫士顿时警铃大作,戟锋直指何颙,也有机敏的卫士以布巾包裹双手随时准备上前夺下何颙手中短剑。 衣襟上最后一丝褶皱被指尖抹平后,何颙接过家仆递来的竹简,眼见聚集于此的士人、百姓多得已然彻底堵塞了街道,何颙深吸一口气,朗声将张让宾客与张角的书信内容阅读出来。 “窃闻卢冀州太夫人素奉《太平清领》,晨昏祷于中黄太乙,此诚天意冥合也,当劝太夫人喻卢冀州举义旗应黄天!” 而当书信的内容中囊括了卢植的老母信奉太平道,张角准备通过卢植的老母来劝说卢植反叛大汉之时,在场公卿士人连同百姓全都沸腾了。 然而何颙却无视了在场众人的沸腾,举起短剑,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那笑容中,既有决绝,又有一丝解脱。 “南阳何伯求,愿以性命,弹劾北中郎将卢植!” 在声嘶力竭地一吼之下,何颙双手反握短剑,朝着自己的腹部狠狠刺下,而后横着一刀剖开了自己的腹部。 噗嗤的入肉声格外刺耳,划破腹部时那细碎的嘎吱声更是令人感到恐惧。 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一身素净白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3033字) —— ps:其实“切腹”这玩意,也是小鬼子从我们这里学去的,多用于为主君殉难和自证清白(对,类似于吃了几碗粉!只不过剖出肝肠自证忠直清白) 春秋时期便有卫国大夫弘演为卫懿公剖腹殉难,亦有聂政自毁容貌后剖腹而死的例子,还有孟尝君门客魏子于齐王宫宫门外剖腹洗去孟尝君与田甲合谋劫杀齐闵王的嫌疑(其实的确是同谋,以死来颠倒黑白)。 pps:虽然今天太忙更的慢,但每章字数绝对没话说!!! ppps:实在是太累,趴在桌上都能睡着了。实在是太忙了,这段时间本身作息也凌乱了,我是那种状态不好宁可全勤不要也不想写出垃圾给读者看的人,那是恶心自己又恶心读者,还差的更新肯定会补上! (本章完) 第72章 太子也通贼?!(求订阅,求月票) 第72章 太子也通贼?!(求订阅,求月票) “疯子!此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光禄大夫府邸之中,马日磾怒目圆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全然没了平素里温文儒雅的形象,情绪激动,连声怒骂,甚至连“犬入的”这般腌臜粗鄙之语都脱口而出。 骂了一阵,马日磾渐渐缓过神来,胸膛起伏稍定,他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嘴角的唾沫,目光急切地看向一旁的好友服虔,急切询问道:“子慎,太学之中的情形如何?” 服虔是河南尹荥阳人,出身清寒,少以清苦建志进入太学受业,又在太学期间投身古文学派,潜心研习古文经,后被举荐为孝廉。 别看服虔出身寒门,但他却是古文学派中治经水平仅次于郑玄的学者。 今文学派的何休是继汉初胡毋生、董仲舒以后最大的《公羊》学者,却被服虔以《春秋左氏膏肓释府》和《春秋汉议驳》驳何休《春秋汉议》六十事,何休病亡也多少有几分被服虔驳倒而郁闷至极的缘故。 经此一役,今文学派也意识到了服虔在治经和辨经一道上的恐怖实力,于是服虔就被袁隗借故外放到并州上党郡的高平县担任县令,赶出了雒阳这个今古文之争的主战场。 可服虔人走了心却没走,一鼓作气又作《春秋成长说》、《春秋塞难》,以及赋、碑、诔、书记、连珠、《九愤》等著作,愣是隔着三百里喷得今文学派抬不起头来。 在卢植和蔡邕这两位古文学派的巨头相继外放担任刺史后,马日磾担心二人离去后,雒阳城内的古文学派人手不足,郑玄近日因病无法入朝为官,因而向太子举荐了好友服虔,因此服虔被召回朝中担任博士。 服虔叹了口气,他昨日也在现场,见证了何颙剖腹死劾的全过程,若非是熟知卢植为人,他都会产生动摇。 “太学生们已经闹起来了,两派太学生与今古文士人无二,不论平素交情再好也纷纷站在各自立场上相互驳斥。” 服虔面露苦笑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回到雒阳了。 他的长处在于治经和辨经,而非这些权谋诡斗,更不喜权谋诡斗。 此次何颙向卢植发难,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今文学派向古文学派发起的一场卑劣偷袭。 卢植究竟是否想要起兵呼应黄巾军谋逆? 说句难听的,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他起兵谋逆图什么? 太子以师事之,张角能师事卢植吗? 太子给予卢植的权势、信任,张角给得了吗? 况且卢植若是当真谋逆,除非卢植是要起兵推翻汉室当皇帝,否则涿郡卢氏在卢植这一代才积攒起的清誉便要毁于一旦,如此沉重的代价,岂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若是当真有人上书弹劾卢植造反,恐怕就连兰台的御史们都懒得搭理,可弹劾卢植的那人偏偏是何颙! 何颙的人脉圈实在是太广泛了,陈蕃、李膺是他的至交好友,袁绍与之结为奔走之友。 第二次党锢之祸后,何颙被宦官通缉逃亡汝南郡,结纳豪杰,哪怕自己也在宦官缉捕名单之中,还时常潜回雒阳与袁绍一同帮助其余受党锢之祸牵连而逃亡的士人逃亡,并为打击宦官而出谋划策。 就连古文学派也有无数士人受过何颙的恩情,包括如今古文学派的士人领袖荀爽。 否则为何何颙才能不显,又不善治经,却反而能被袁隗辟为司空府长史,而袁隗的司空府臣属却无一人有异议,皆愿以何颙为长呢? 值此今古文之争尚未彻底爆发之际,两派士人之间还保持着一定的交往,何颙在与天下众多名士交情深厚的情况下,却毅然选择剖腹死劾卢植。 何颙以生命堵死了诸国古文学派士人的嘴,那些曾受过何颙恩惠的士人即便对何颙的诬告心知肚明,却也难以开口为驳斥何颙并为卢植发声。 谁让何颙选择的是剖腹死劾呢! 寻常死劾不过是跟死谏一个意思,以表决心并免除惩罚,可何颙这回竟然玩真的,豁出性命来弹劾卢植! 没有哪个女孩会拿清白去诬告别人,也没有哪个士人会拿性命去诬告别人! 你卢植造反无利可图,他何颙死劾就有利可图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难以辩驳的论点,即便是没有受过何颙恩情的古文学派士人也纷纷被今文学派士人驳倒,马日磾才会如此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人群中有一人起身离席,步伐从容,面带微笑地看向众人:“诸位何故烦忧?” 马日磾闻声转过头看向说话之人,此人名为濮阳闿,亦是昔日受党锢之祸而遭禁锢的党人,同时也是一位饱学大儒。 然而无论是今文学派还是古文学派,都颇不待见濮阳闿,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家伙。濮阳闿先治今文经中的《韩诗》《礼记》,又治古文经中的《左氏春秋》,其实这本身并无不妥。 今古文两派士人中不乏受经典感化而“弃暗投明”的学者,或是己方大儒为辩驳对方而精研对方学派的经典,试图从中寻找缺陷进行辩驳的情况。 然而濮阳闿这人却不站队,无论谁来请教,这三本经学他都一同传授,且毫无藏私,这就令今古文两派士人同时感到不满。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小人”也配称名士? 因此在双方的协力打击下,濮阳闿的政治生涯被直接斩断,即便是党锢解除也没有人举荐他。 不过谁让他有个好弟子呢? 张纮少年游学京都,入太学,师事博士韩宗,治《京氏易》《欧阳尚书》这两本今文经,又从濮阳闿受《韩诗》及《礼记》《左氏春秋》,其还本郡,举茂才。 张纮不仅被太子征为太子中庶子,又领了将作大匠丞一职,深受太子信重。 而且与他的老师濮阳闿不同的是,张纮立场坚定地站在了古文学派一方,并且多有批驳今文经的著作发表。 看在太子和张纮的面子上,古文学派便也接纳了濮阳闿,而经历了大半生打压的濮阳闿也很识相。 但马日磾还是瞧不起这种首鼠两端的小人,因此即便召集了一众古文学派士人,却也将濮阳闿的席位列在最末席,却不想濮阳闿似乎有计策进言。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子宽若有计策,可畅所欲言。” 面对如此境况,马日磾也顾不上对濮阳闿的不喜,他向前快走两步,眼中满是期待,仿佛溺水之人看见了救命稻草般伸出了手。 “老夫并无计策。” 濮阳闿摇了摇头,双手负于身后,神色平静地回道。 这顿时令马日磾感到恼火,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这厮分明是当众戏耍于他! 就在马日磾即将发怒之时,濮阳闿却是俯身行了一礼亢:“翁叔勿急,老夫虽无计策,然而这并不代表旁人无策。” “诸公!”濮阳闿挺直腰杆环视四周,看向这一群饱学名士,缓缓道,“莫要忘了,我等虽非官学,却受太子扶持。” “且卢子干乃太子太傅,何颙这一巴掌固然是抽在了我们古文学派的脸上,可这一巴掌当真是抽的我们古文学派的脸吗?” “这分明是在抽太子殿下的脸面!” 濮阳闿双目微眯,森然道:“太子太傅通贼,岂非说太子也通贼?” (2640字) —— ps:首订成绩是1067,没达成加更标准,不用加更,目前是欠三更,不限字数的三更。 作者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前段时间太多事情撞在一起了,存稿全部挥霍一空,加上我算上考究党要查太多资料,实在是很难爆更,但即便如此昨天还是更了5800字,接近三更的量了。 总而言之,欠的都会还,不必着急。 (本章完) 第73章 你打报告,本君批条!(求订阅,求月票) 第73章 你打报告,本君批条!(求订阅,求月票) 濮阳闿的意思很简单,咱们跟那群虫豸斗什么? 太子如此信重卢植,又拜卢植为太子太傅,岂会轻易看着卢植被今文学派的人斗下去? 而就在今古文学派各自都召集了士人商议后续对策之时,司隶校尉署衙中也同样聚集了一群在雒阳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 “雒阳,乃是帝都!” 郭鸿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深邃而锐利,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然而就在帝都竟然发生了这等事,尔等就是这么渎职,就是这么糊弄本君,糊弄太子的?” “贾文和,太子将帝都托付于你,你还手握绣衣使者,难道没有探听到半分消息?”郭鸿猛地站起身,快步跨至贾诩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双眼圆睁,怒声质问道,“即便你事先未曾觉察,那何颙身着白衣,坐于宫门前时,你又是如何行事?” “你竟毫无举措,是畏惧得罪何颙,还是你贾文和尸位素餐,亦或是你与何颙乃是同谋?” 郭鸿的话说得很重,这件事的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 无论何颙是不是诬陷,一个海内闻名、交友圈遍及整个顶流士人阶层的名士,竟然在宫门前剖腹自尽! 这哪里是针对古文学派,分明是对他这位刚上任月余的司隶校尉发难! 卢植是否会被扳倒,他不得而知,但他深知若此事处理不当,太子定会认为他郭鸿无能。 颍川郭氏如今的命运全系于太子之手,若无太子庇护,整个颍川郭氏将在顷刻间覆灭! 这分明是要诛他的族啊! 贾诩亦是满心怒火却无处发泄,面对郭鸿的指责,他微微低下头,右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嘴唇轻抿,咬着牙,想要辩驳却又无从说起。 一来司隶校尉有监察河南尹之权,二来此事确实是他失职,他无言以对。 郭鸿刚刚上任月余,这些时日在河南尹、河内郡、河东郡、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弘农郡这七个郡到处奔波巡查,自然无暇关注雒阳之事 可万万没想到,今文学派竟如此胆大妄为,叛乱尚未平息便公然挑起事端! 贾诩并非传统士人,不通治经与辨经之道,却深谙人心。 故而他反倒旁观者清,看透了太子对今古文之争的态度。 太子从来都不在意谁是官学,他只是不希望今古两派中的任意一方占据绝对优势。 因此太子依旧任用了今文学派的王允和袁滂分别担任了豫州刺史和兖州刺史,还将袁隗举荐的董卓拜为东中郎将统领两万大军,以防古文学派彻底打垮今文学派。 当下,今文学派虽有官学之名,却无官学之实。 太学之中,虽依旧以今文经为官学,但实际上博士们早已分为今文派和古文派,各自只教授愿意学习各自经文的太学生,其中以学习古文经者居多。 古文学派有官学之实而无官学之名,名义上唯有精通今文经才能做官,所以只要今文经依旧是官学,古文学派便一日不得登堂入室。 两派相互倾轧却又保持克制,为了盖过彼此又不得不费尽心思迎合讨好太子殿下这位裁判,这难道不正是太子殿下想要看到并且倾力维持的局面? 换作其他时候,贾诩或许还能理解今文学派,可如今卢植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却在背后捅刀子,究竟意欲何为? 太子临行前,拜他为河南尹,又赐尚方斩马剑,同时未曾收回他太子家令的官职以及绣衣使者之权,其中深意还不够明显吗? 河南尹之职,是让他守护好后方;斩马剑,赋予他先斩后奏之权;太子家令作为实际上的太子府之长,能让他更顺畅地调动太子府力量行事;绣衣使者的作用,更是不言而喻。 想到这些,贾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最令贾诩恼怒的是,他手中握有的权柄,整个雒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是挑战他的威严,还是根本看不起他贾文和? 好啊,好啊! 若非郭鸿还怒气冲冲地站在自己面前,贾诩真想要抚掌大笑。 都拿我贾文和当软柿子是吧? “使君且息怒,在下必会给使君,给太子一个交代!” 贾诩俯身行了一礼,低着头向郭鸿告罪。 郭鸿微微弯下腰看向贾诩,尽管贾诩低着头,但他却从贾诩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戾色,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对视都让郭鸿有一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如芒在背。 “且住。”郭鸿抬手摆了摆,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明白,贾诩这是要下狠手了,不过他并不打算阻拦,相反,他还要为贾诩提供便利与支持。 郭鸿缓缓从袖中取出三份盖有司隶校尉大印的空白文书,郑重地递到贾诩手中。 精通律法的郭鸿并非不知,这种盖了印的空白文书绝对不合律法的,甚至若此事被他人知晓,不仅他郭鸿要入狱,整个颍川郭氏在律法体系中都将再无容身之地,以断案修律声名远扬的颍川郭氏也将成为一个笑话。 “使君,此举不妥!” 贾诩想要将手中的这三封空白文书递还回去,却被郭鸿又推了回去。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贾诩本打算凭借着尚方斩马剑,即便有人不服他也可以先斩后奏,将涉案人员先羁押,但终归是不合法的流程。 可若是有了司隶校尉加盖的大印,那他羁押涉案人员的手续流程就是完完全全合法的。 他本以为郭鸿只是想推卸责任、撇清干系,却没想到郭鸿竟如此支持他! “文书如何填写,你贾文和自行斟酌,若不够,本君随时等你贾文和上门来取。” “你打报告,本君批条。” “只有一点!” “你我都是受殿下信重,为殿下镇守后方的臣子,绝不能令殿下失望!”郭鸿伸出手拍在贾诩的肩膀上,力道沉重,神情凝重,“贾文和,你当不负殿下厚望,然否?” 贾诩点了点头便拂袖而去,没有说什么漂亮话,只是眼神凌厉地看了钟繇和张昭一眼,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二人随他一同出去。 钟繇和张昭对视一眼,旋即向郭鸿俯身一拜后趋步跟上贾诩。 其实他们也很愤怒,一个是雒阳令,一个是实际上掌管执金吾卫的执金吾丞,贾诩固然失职,但他们二人才是直接对雒阳这个帝都负责的臣子。 而且,一同侍奉太子日久,他们也摸清了贾诩的脾性。 他只是低调,不喜张扬,但绝不是软柿子。 若是有人拿捏贾诩,那贾诩当真敢杀个血流成河! (2222字) —— ps:还在继续码,欠的三更不会忘的! (本章完) 第74章 贾诩:天街踏尽公卿府! 第74章 贾诩:天街踏尽公卿府! 深夜,雒阳城的天街上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似被这浓稠的夜色所吞噬。 “天街”一词,本是天宫的星官名,指的是昴西二星。 而在雒阳城中,天街则是自南向北通向宫城的中央主干道。 北尊南卑,天子亦有面南背北之说,这条自南向北的大道越向北越靠近宫城,越北所居住的官员职位也越高。 然而公卿们在天街走了一辈子,也未必能走到天街的尽头。 而与此同时,三百名绣衣直指行走在天街上,手持斧钺,腰佩短剑,随身还携带了一柄小型臂弩。 锋锐的斧钺在月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地行走着,宛如一群行走在月色下的幽灵。 作为绣衣御史,贾诩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的骏马上,提着太子赐予的尚方斩马剑,右手轻轻摩挲着剑柄,静静地注视着队伍前行。 没有任何交流,三百名绣衣直指默契地分成三队,分别由三人率领,向着三处府邸进发。 贾诩令执金吾丞张昭率领着五百二十名执戟郎暂且留在此处,自己则是跟上其中一支队伍。 今夜,雒阳城全城戒严,卫将军朱苗坐镇宫城督宫门司马及卫士,夏侯惇率领两百执金吾缇骑巡逻,准备随时提供支援,城门校尉赵延亲自值夜,钟繇这位雒阳令则是在府衙中随时应对变乱。 今夜的钟繇所扮演的角色亦是十分重要,他手中直接掌握的兵力高达三千! 首先是雒阳令所属的三百名徒隶,也就是狱吏,虽战力薄弱,但配备了将作大匠丞张纮从武库中调出的兵刃、甲胄和弓弩后,战斗力顿时便上了一个台阶。 其次是贾诩在河南尹任期内,根据太子诏令,将一千郡国兵扩充至三千人,并借城门校尉赵延的掩护,调了一千人化整为零入城。 而后则是司隶校尉郭鸿麾下所属的一千二百名中都官徒隶,同样更换了武库中的武备。 最后压轴的,则是许定率领的五百太子府卫士。 太子府原有三千卫士,太子卫率许褚和太子中盾典韦各领一半。太子亲征带走其中两千人,许定作为许褚的兄长,被太子委以重任,留守太子府统帅余部。 也就是说,钟繇能调动的兵马便有足足三千人,除去城门校尉所部和宫门卫士,直接参与今夜行动的人数更是高达五千余众。 这是太子为贾诩留下的一张底牌,足以凭借绝对武力镇压雒阳城的底牌。 不过,钟繇率领的三千人若非意外不会出动,但贾诩不容许今夜的行动出现任何差错,自然要将任何意外情况都考虑进去。 而今夜的目标……瞧,这不是到了。 绣衣直指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眼前这座府邸的门匾——侍御史胡毋府。 “子成,破门。” 贾诩的声音如同这初冬的寒风一般,并没有那深冬时节寒风的猛烈呼号,却依旧令人感到刺骨。 史阿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几名绣衣直指上前破门。 他没有选择提醒贾诩是否要先叫门表示身份,尽管提醒贾诩一声意味着若是日后因此事被追责,他也有借口摆脱罪责,可他们绣衣使者不是寻常狱吏,除了太子没有人能追究他们的责任。 不同于上一次临时收到求援信号而抓捕马元义时的仓促行事,这一次史阿令人携带了撞木。 两名绣衣直指中臂力惊人、身材魁梧的力士大步上前,一同抱着一块粗壮撞木,双手紧紧抱住粗壮的撞木,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随着史阿的颔首,二人齐声呼号,以铁叶包括的那一端重重撞在了府门上。 贾诩坐在马上,抱着尚方斩马剑,身体微微后仰,眯着眼聆听着撞木重重撞击在府门上的剧响,宛如在欣赏一首美妙动听的乐曲。其实他有更好的选择,令人以软梯翻墙而入,而后从内开启府门,但他没有这么选择。 动静小了,怎么让人知道他贾文和动手了呢? 只可惜,这座府门实在是太过脆弱,或者说从来没有人认为能有匪徒猖狂到公然破门而入。 当然,今天他贾文和是官,府内的人才是匪。 “奉司隶校尉令,缉捕勾连蛾贼之乱党!” “奉河南尹令,缉捕勾连蛾贼之叛臣!” “奉雒阳令令……” “奉执金吾丞令……” 绣衣直指们的呼号声嘈杂不断,亮出了自己官方的身份,整个雒阳城中除了廷尉府之外拥有执法权的四家府衙在名义上同时出动,一时之间就连府上手持刀剑棍棒的仆从都愣在当场。 贾诩翻身下马,在史阿的保护下缓缓步入这座府邸之中,看见对面的仆从竟有人还有人手持弓弩,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着史阿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也不知贾诩说了些什么,史阿顿时瞪大了双眼看向贾诩,脸上露出震惊和为难的神色道:“御史,如此实在是……若是在下失手……” 贾诩轻声笑了笑,一只手拍在史阿的肩膀上道:“放宽心,你若失手,无非是抄家灭门罢了。” 史阿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恐惧,知道贾诩对他的迟疑不满,心中虽有万般无奈,却也只能将斧钺丢给一名绣衣直指,悄然消失在人群中。 “尔等想要做什么!” 而就在绣衣直指与那群手持刀剑棍棒以及少数持弩的仆从对峙之时,胡毋班也手持长剑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对着绣衣直指们怒吼着。 眼见正主到来,两侧的绣衣直指也为贾诩让开了一条路。而见到来人竟是贾诩,胡毋班先是一愣,旋即指向贾诩怒吼道:“贾文和,汝竟敢围攻大臣府邸,是何居心,莫不是想要谋反!” 贾诩瞥向胡毋班身后的一处院墙上,悄然向一旁挪动了几步,冷声道:“汝不过六百石侍御史,见中二千石之上官竟不行礼,还直呼姓名。” “怎么,《公羊春秋》竟是教授他人不尊礼法的典籍?” “你!”胡毋班抬起手想要指向贾诩,分明是你深更半夜派人撞破我府门竟然说我无礼? 但胡毋班终归还是强忍下怒火,他倒要看看贾诩有什么把戏,只要他不犯错,破门而入的贾诩才是有罪之人。 “侍御史胡毋班,见过贾河南,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所谓何事?”胡毋班看向那道被撞破的府门,在念及“造访”二字时音调格外重。 “河南尹的郡国兵抓捕了几名黄巾乱党,搜书书信一封,乃是张角所书,言汝老母‘素奉《太平清领》,晨昏祷于中黄太乙’,望汝举‘大义’于雒阳以应黄天。” 贾诩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动作不紧不慢,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胡言乱语,吾怎会与……”胡毋班大怒,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 他如何听不出这话分明是何颙死劾卢植时所言,自然要出言自证清白。 然而还不待胡毋班说完,便听见一道破空之声划破夜空射来,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直直刺入贾诩的胸膛,贾诩惨叫一声向后倒去。 贾诩中箭顿时令场面大乱,众人乱作一团,胡毋班的仆从们也吓得不知所措,就连胡毋班都被吓住了连忙想要上前查看贾诩伤势如何,却被绣衣直指们拦下。 而不知何时,史阿悄然回到了绣衣直指的队伍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衣衫,手举斧钺走上前,神色冷峻高呼道:“逆贼拒捕,又公然勾结黄巾逆党行刺河南尹!儿郎们随我平叛!” (2555字) (本章完) 第75章 拘捕?不,直接平叛! 第75章 拘捕?不,直接平叛! 上门请官员回衙配合调查,自然是无需动用武力的。 然而,若对方不仅拒绝抓捕,还武力反抗,甚至行刺带队官员,尤其是被刺官员乃河南尹,身为中二千石的朝廷大员,性质便截然不同。 尤其是此次上门,是因该官员涉嫌与黄巾逆贼有牵连,那么此次行动便从拘捕迅速转变为平叛了。 拘捕行动终归是要按照大汉律法行事的,拘捕,审问,搜查,羁押等流程缺一不可,且不得虐待尚未定罪的在职官员。 但平叛则另当别论,平叛可不受常规流程和规矩的束缚。 手起刀落,先砍头后审问又如何? 即便是不小心灭了口甚至是灭了门那又能怎样? 又有谁敢为叛贼喊冤? “三轮齐射,放!” 而史阿也是如此做的,面对乱作一团的胡毋班家仆,直接下令弩箭齐射三轮,而后令部众手提斧钺杀了上去。 不过史阿没有与下属们一同冲杀,身形一闪,几个腾跃便避开混乱,如鬼魅般穿梭在人群中,瞅准胡毋班的身影,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如铁钳般锁住胡毋班的脖颈,右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迅速将其擒获后,便回到了贾诩身旁。 绣衣直指不用脑,一辈子都是绣衣直指。 今夜史阿立下平叛大功,剩余功劳分润给部众也是情理之中。否则若他一人将功劳吃干净了,这些部众还吃什么? 只是,面对贾诩时,史阿不自觉地微微低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敬畏,心中多了几分不自在与紧张。 即便他曾是江湖上厮杀惯了的游侠,见惯了杀人放火的穷凶极恶之徒,却也从未见过像贾诩这般狠辣之人。 对敌人下狠手不算什么,这位绣衣御史对自己都敢下狠手,仅穿一件贴身软甲便敢硬扛一箭。 二十步的距离,即便贾诩的贴身软甲是太子亲赐的上品,弩箭未能射穿,但软甲下已是一片淤青,甚至可能断了几根骨头。 贾诩咬着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却愣是一声不吭,只是强忍着疼痛,接过一名绣衣直指递来的烈酒,仰头猛灌几口。 缓了一口气后,贾诩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朝一旁的绣衣直指使了个眼色,那名绣衣直指心领神会,赶忙取来事先准备好的猪血,贾诩一把夺过,用力泼洒在自己身上,佯装被弩箭重伤的模样。 贾诩痛吗? 他当然能感受到疼痛,然而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畅快。 这口气,他终于出了! 而郭鸿、张昭和钟繇都被他蒙在了鼓里! 贾诩最初制定的计划是,先令擅长书法的钟繇模仿张角写给张让宾客的那封书信中的字迹,伪造出张角与御史中丞韩馥、侍御史胡毋班、骑都尉张邈、尚书郎郑泰等人的书信,然后拿着这些“证据”以勾连黄巾的名义将今文学派最近蹦跶得最欢的那批士人全部请去配合调查,并在他们府中搜出“中黄太乙”像等祭祀黄天的痕迹。 说白了就是你们今文学派怎么弹劾卢植,我们就怎么弹劾你们今文学派的士人。 你们要嫌不够,我们就找些死士,虽然都是些无名之辈,但也能给你们来一出剖腹死劾,看看谁能熬得住。 按照几人预估,今文学派应会选择和谈。今文学派为卢植老母祭祀中黄太乙一事辩驳,将母子二人之事分开论处,不牵扯到卢植身上,他们便释放被捕的今文学派士人。 但贾诩如何肯就此罢手? 哦,你们罢手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了? 有这么简单? 贾诩自问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他可以不争不抢,他可以低调行事,但他不能接受被人当作软柿子拿捏。 仅仅帮卢植开罪怎么够? 仅仅是将家中有人信奉太平道,也只是个小问题,无非是管教不力,他们都不是军中领兵将领,没有兵权,最多是罚俸或者贬谪。贾诩要将此事彻底上升到平叛的高度,给这些人打上与黄巾逆贼勾结不成、狗急跳墙行刺朝廷大员的叛贼烙印,连带他们的宗族也永无翻身之日。 至于事后如何解决事端,那就是今文学派求着他们了! 这一夜的动静算是惊动了整个雒阳城,另外两路的祝公道和鲍出也都不再进行拘捕行动,直接效仿史阿破门而入,带领部众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平叛的号角已被贾诩吹响,他们无需再像贾诩那般寻找借口,直接展开平叛行动。除了官员及其家眷,只留下几个愿意指认这些官员私下祭祀中黄太乙像的家仆,其余人等一概不留,杀了个干净。 翌日,原本连夜写了弹劾奏折的今文学派士人在得知了昨夜经过后全都傻了眼。 事情怎么就上升到了平叛的地步? 司徒府上,袁隗看着只坐了三分之一席位的士人们,不禁长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杨赐也是有些无奈,他本就反对此刻对卢植发难。 本身弘农杨氏与涿郡卢氏的关系不差,娶了袁隗妹妹的杨彪与卢植本就是好友。 再者,正值冀州局势糜烂,卢植正浴血拼杀之际发难,多少有些小人行径了。 最关键的是,此刻雒阳不该生乱。 太子给那贾文和留下尚方斩马刀,不就是防着今古文学派中哪一方想搞事吗? 可袁隗听不进去,他认为杨赐是因为杨彪与卢植交好,将来有从今文学派转投古文学派的退路才反对他的计划。 实在是没想到,郭鸿、贾诩等人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迅速地做出猛烈反击,丝毫不留余地。 杨赐向前走了两步,看向袁隗,神色凝重地道:“为今之计,唯有豁出脸面去求和。” 如今今文学派被一口气抓了三分之二的在京士人,不可能不去搭救。 要救,自然得拉下脸面去找贾诩他们求和。 袁隗将目光投向杨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但杨赐明白袁隗希望他去求和。 “咳咳咳,老夫去吧,但日后次阳不可再如此冲动行事了。”杨赐咳嗽了几声,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他毕竟是今文学派的士人,虽然为家族保留了一条退路,但在古文学派彻底压制今文学派之前,弘农杨氏也不会轻易改换门庭。 而且他已年迈,入冬后身体每况愈下,能否熬过这个冬天都尚未可知。 “有劳伯献公了。” 袁隗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杨赐行了一礼,目送他离去,脸上虽然平静,但藏在袖中紧握的拳头却昭示着他内心的不甘。 袁隗的心中满是愤懑,在他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太子偏袒古文学派,才会导致他的计划。 若是…… (2230字) (本章完) 第76章 孤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面! 第76章 孤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面! 冀州,魏郡郡治邺城府衙中 裹着一件大氅的刘辩推开房门,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倦意。 自掌权以来他许久未曾睡得如此酣畅了,一觉睡到了下午方醒,然而连日急行军使得大腿和臀部传来阵阵酸痛,大腿内侧磨破皮肤被磨破了,不禁令刘辩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不适。 但当下冀州局势危急,他自然不能继续滞留许县。 从许县至邺城相距六百里,即便是轻装出行,步卒至多一日行二十五里,若是再多,士卒的体力和军心都将不堪一战。 因此刘辩决定亲率骑兵急行军,率曹操、吕布、孙坚、许褚、典韦等人领精骑八千先行一步。 北军骑兵与羽林左右骑为一人三马的配置,并且战马全部是来自凉、并二州的良驹,三河骑士则是一人双马,战马也稍微落下一个档次但也算得上良马。 八千精骑每日疾驰八十里,四日一歇,六百里的路程,刘辩等人终于在第九日的傍晚率部抵达邺城进行休整。 洗漱了一番后行至后院,刘辩见众将皆在此歇息,此时的众将也都褪去了甲胄换上常服。 曹操在亭中手不释卷,不时为身旁的曹仁解答疑惑,许褚与典韦倒是精力旺盛,竟然还有气力在这初冬时节光着膀子角力。 孙坚则与韩当、程普、黄盖、祖茂四位部下一同饮酒,开怀大笑,时不时举杯劝酒,最令刘辩觉得有趣的当属凑到吕布身边请教骑兵奔袭战法的夏侯渊。 尽管众人放松的方式各异,但刘辩却察觉到众人脸上并无多少疲惫之色。 在一旁独自吃茶的傅燮眼尖,见太子至连忙放下茶盏呼唤众人见礼。 刘辩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虚扶众人,与傅燮同坐一桌,好奇地问道:“南容(傅燮表字),孤记得你是统领步卒的护军司马,此前未曾统领过骑军,此次骑军急行军六百里,为何不见你面有倦色?” 傅燮,北地郡灵州县,刘辩对这个名字的印象全无,但当他听闻傅燮乃是前汉义阳侯之后,顿时便来了兴趣,向皇甫嵩将其讨要来。 提及傅介子,即便有人未曾听闻其名,也必定听过他那句传世名言——“汉兵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 作为傅介子的后人,傅燮身长八尺,面有威容,师从光禄大夫刘宽,又举孝廉出身,也是大汉的政治新星。 因此傅燮也颇受皇甫嵩重用,皇甫嵩任北地太守期间便将傅燮这个北地郡人带在身旁授以兵法要诀,也承了一份师徒情分。 以至于刘辩亲自向皇甫嵩提了数次,皇甫嵩都不肯放人,直到刘辩一怒之下直接耍无赖,下了诏令光明正大抢人,皇甫嵩才无奈屈从。 当然,他也不是看不出皇甫嵩拒绝放人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弟子刻意抬高身价,但他不介意这些小手段。 而傅燮身上最令刘辩满意的地方,其一是他为汉室宗亲的弟子,天然便对汉室有着极高的忠诚度,同样也守礼法约束;其二则是傅燮虽学今文经,却并非今文士人。 傅燮向太子行了一礼回道:“臣虽未曾领过骑军,然臣是北地郡人,虽不似吕校尉那般在马背上长大,却也是自幼骑乘奔驰。”见众人都是如此,刘辩不由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屯骑、越骑以及三河骑士都是精骑,在保持一定战力和战马折损率的情况下日行百里应当不是问题,也就是说他这位太子反倒是拖累了大军的行进速度。 但他不随军不行啊,不随军怕是早就被尚书台和兰台御史们的弹劾奏疏给砸晕了。 卢植老母信奉太平道一事是确有其事的,但自从太平道被打为淫祀,其母便不再信奉太平道,但偏偏张角意外知晓卢母曾信奉过太平道,于是写信让张让的门客去劝说卢母,然后书信就被王允截获了。 王允这厮也不是什么好鸟,截获了书信以后,不甘心毫无作为,却又担心惹怒了他这位太子,索性将书信送到袁隗府上将决定权交给袁隗,自己倒是当个不粘锅。 事成有他一份功劳,事败,他不过是将书信送到三公府请求核实真伪,并无弹劾卢植之举,合法合规挑不出任何问题。 随着何顒剖腹死劾,弹劾奏疏几乎是一车一车送到颍川郡的,可他又不能处置卢植。 他知晓卢植含冤,可天下人不知,若是死保难免引起动荡,可若是撤了卢植,时局不允许,他更不情愿。 既然惹不起,那他这个太子就躲。 只要孤跑的够快,弹劾奏疏就追不上孤! 孤什么都不知道,做出什么处置? 直到他进入了邺城,绣衣直指才有奏报至。 呵,贾诩遇刺。 就他贾文和那性子,不穿两件甲他敢亲涉险地? 那些关键时候能为他挡箭的绣衣直指都是吃干饭的? 韩馥、张邈、胡毋班那帮今文士人虽然没有大局观,在背后给他惹事,但勾连黄巾军叛乱还不至于。 而且这事发生得也太过赶巧了,若是他猜不出贾诩这阴人做了什么,那他这个太子也别当了。 不过贾诩这人,一旦被人惹急眼了,那他要做的就不是简简单单地反击了。 贾诩此番直接逼得杨赐这位老人家亲自上门求和,让郭鸿、贾诩等人挣足了颜面,也彻底让今文学派不敢再生动乱。 最后在杨赐的求和下,双方一致决议将张角的书信定性为拙劣的离间计,不仅洗清了卢植的嫌疑,还将何顒这位“忠烈义士”打成了勾结黄巾离间重臣的叛贼,士林之中无不唾弃之! 同时贾诩还从今文学派的各家手中敲诈一批赎金……咳,接受了一批由被捕的韩馥、张邈、胡毋班等人的家眷为表达支持朝廷平叛的忠诚态度而自愿捐赠的军资。 嘿,贾诩还刻意来了出三辞三让,当真是给今文学派恶心坏了! 而如此刘辩也彻底放下心来,不用再被那一车车从颍川郡追到陈留郡又追到魏郡来的弹劾奏疏撵着跑了。 既然后方安稳……孤也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面了! (2062字) (本章完) 第77章 关羽:吾观张牛角,如插标卖首耳! 第77章 关羽:吾观张牛角,如插标卖首耳! 不过今日虽是休整,但刘辩却也不打算闲下来。 急行军终归对士兵的精神和体力都造成了极大的损耗,刘辩除了令魏郡太守为军士提供肉蛋蔬果补充营养以外,也只能选择提前兑现部分承诺来鼓舞士气了。 此前孙坚麾下的屯骑校尉部战死七十九人,吕布麾下的越骑校尉部战死九十三人,刘辩决定索性将北军五校的各校编制从八百人扩充至一千二百人。 至于各校缺额,刘辩决定将一部分在豫州立下了战功的六郡三河良家子提拔入北军来填补。 其实刘辩本打算一口气将各校扩充至一千五百人,却被曹操劝阻。 曹操认为骤然提拔过多良家子进入北军,则各校半数军士皆为新晋良家子,不熟悉各校战法、号令,正值大战期间反倒会大大降低部队战斗力。 对于曹操的谏言,刘辩欣然接受,因此各校暂时只扩充至一千二百人,而左右羽林骑则是分别扩充至一千五百人。 被晋升进入北军的三河六郡良家子欢欣鼓舞,一份无法撼动的铁饭碗到手不说,北军士卒标配的武装到牙齿的武备一度令不少良家子夜不能寐。 在战场上,越是精良的武备越能提升士兵的存活率,尤其是北军士卒标配的玄甲,防御力远胜他们先前穿戴的皮甲,若是能晋升至队率(麾下五十人),还能获得更为坚固的铁甲。 还有北军士卒的福利待遇,且不说每顿必食肉的伙食,士卒因年老、伤残而退伍都会发放各项补助,甚至可以在地方担任亭长、狱卒,其余阵亡抚恤等各种福利待遇在太子的改革下也大大提升,他们只需要将心思全部集中在训练和征战上,根本不用忧虑全家的衣食住行。 而在经过这样一群前几日还一同吃住的袍泽的宣传下,越来越多的良家子们都渴望建立功勋被选拔进入北军。 眼见士气可用,翌日大军也继续开拔,从邺城疾驰八十里来到了邯郸城外。 邯郸城外,一支三万余人的黄巾军正屯驻于此,据城中派出的斥候所言,此前这支黄巾军已多次攻城,均被邯郸城守将率领三千郡国兵击退。 谈及那位邯郸城守将,斥候满脸通红,眼中流露出一抹崇敬的神色。 行至城下,刘辩令孙坚、吕布等人领骑军屯驻于城外,与邯郸城成掎角之势,自率许褚、典韦、曹操以及一千三河骑士入城与邯郸守将相会。 进入城中,虽邯郸城尚未沦陷,但久经战乱不免满城狼藉,不少民房都被火矢点燃,黑烟滚滚。不由令刘辩眉头紧锁。 别看这支三万余人的黄巾军屡屡被三千郡国兵击退,然而论及凶悍程度,波才麾下的那支黄巾军与之相比还要稍逊几分。 行走在街道上,刘辩一行人干净整洁且极为精良的衣甲自然引起了城中军民的关注。 但城中之人大多行色匆匆,并未有多少人驻足。 在这场大战中,城中的所有人都被调动了起来,青壮或是参军守城,或是修补城墙,即便是老弱妇孺也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搬运滚木礌石,为守城军士烧几锅热汤。 终于,随着城中军士的引领,刘辩也终于见到了这位邯郸城的守将。 “云长!” 刘辩远远望见城头那道魁梧的身影,挥舞着手臂,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脸上也不自觉洋溢出几分惊喜的笑容。 身着一袭由鳞型甲片编缀而成的金银铁甲的关羽正在城头专心部署防务,听见呼喊声,先是微微一怔,缓缓回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自离开信都驻守邯郸之后,便再无人唤他“云长”了,这一声“云长”,不禁在他心中掀起了几分波澜。 然而当那双凌厉威严的丹凤眼看向刘辩的时候,眼中不由闪过一抹错愕,手中的步槊都不自觉地晃动了一下。眼见这位“关二爷”竟露出如此神情,刘辩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 “太子殿下!” 关羽在确定那张笑眯眯的脸的的确确是太子殿下后,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惊诧出声,手中步槊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而随着关羽的这一声呼号,街道两旁的官吏和军民也都纷纷惊异地看向刘辩,这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人是太子? 可赵王太子刘赦不是去了信都吗? 而且赵王太子刘赦都二十多了,眼前这位却似乎还未到加冠之龄。 “臣关羽,拜见太子殿下!” 关羽如梦初醒,连忙整理衣甲,一路小跑下了城,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刘辩行了一礼。 姗姗来迟的赵王刘豫也跌跌撞撞地跑来觐见,差点摔倒在地。 眼见这位赵王都向这位年轻人行礼,众人谁还能不明白,这位太子竟是这大汉帝国的皇太子。 刘辩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关羽的手臂将他搀扶起来,又虚扶赵王刘豫和一众百姓,而后亲切地揽住关羽的臂膀,与他把臂而行,走向城头。 城头上,刘辩上上下下打量着关羽,眼中满是关切,亲手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甲胄,确认关羽身上并无伤势后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但也不忘打趣道:“云长瘦了,不过这面色还是红润。” 关羽闻言,面色愈发涨红,不过还是颇受感动。 太子千金之躯,亲率骑军急行军近七百里前来驰援,见到他之后,首先关心的并非冀州的敌我态势以及邯郸城的军力情况,而是他的身体。 不过,太子关心他,他却不能因私废公,很快便神色一凛,将话题转移至城外的三万余众黄巾军上。 “城外贼首头戴黄巾,以牛角饰之,故称‘张牛角’,自号‘黑山将军’,此人集结三万余众四处劫掠,所部战力也非寻常黄巾军可比。”关羽神色凝重,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远处黄巾军的营地。 关羽也坦言,看似他能连连击退城外黄巾军,实际上完全是因为城外黄巾军攻城经验匮乏。 邯郸城虽是坚城,可这座城池也实在是太大了,三千郡国兵根本守不过来。若非关羽凭一己之勇武,奔波于四座城头,接连斩杀敌军先登之士,否则邯郸城池早已陷落。 刘辩一手扶着女墙,另一手手执马鞭,指向远处那杆“黑山将军张”的大纛,笑谓关羽道:“孤今屯大军于邯郸,欲观卿之勇武也!” “不知云长敢出城破贼否?” 说罢,刘辩挑眉看向关羽,眼中满是鼓励和期待。 关羽也同样面露笑意,手中步槊直指远处那杆大纛,轻哼一声。 “吾观张牛角,如插标卖首耳!” (2230字) (本章完) 第78章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第78章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光和六年,十月二十二日 屯骑、越骑和羽林骑经过三日的休整,体力大致恢复了,却不想天上开始飘起了雪。 今日恰好是小雪。 这个“小雪”指的是节气,而非天气。 天地积阴,温则为雨,寒则为雪。时言小者,寒未深而雪未大也。 小雪这个节气预示着寒潮的来临以及降雨量的增加,只不过若是气温过低,落下的便不是雨而是雪了 很不巧,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短短三日的时间,便从昼凉夜寒的气温彻底变成了严寒,天空中雪纷纷扬扬。 邯郸城中尚好,房屋将风雪遮蔽在外,粮食储备也算充沛,唯一的问题是柴薪短缺。 不过随着八千骑军在外驻扎,迫使黑山黄巾撤去了对邯郸城的围困,百姓得以外出砍柴。 刘辩索性安排了几营三河骑士在百姓砍柴的路途中时时巡视,并以钱粮从百姓手中收购多余柴薪,一方面是轻微赈济百姓,另一方面也是免了军士们砍柴的辛劳。 至于驻扎城外的骑军们,寒风虽然凌冽,不过好在刘辩早早为所有人备好了冬衣,即便轻装急行,刘辩也是宁可让大军少带粮草绝不可不带冬衣。 甚至刘辩还一改平素严禁战时饮酒的作风,无论级别,允许每名军士每日领取一小壶酒水用以暖身。 不过相比于汉军面对严寒时的从容不迫,黑山黄巾军则是叫苦连天,内部甚至爆发了巨大的矛盾。 黑山黄巾军大营中,帐中火光摇曳,火盆中的薪火映得张牛角的面庞忽明忽暗,恰似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张牛角盘腿坐在一张草席上,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短刀,从面前摆放着的一头牛身上切下一块血淋淋的肉,用短刀插着悬在火盆上炙烤。 “兄弟们的士气如何?” 张牛角低着头,看着短刀上那块随着火焰炙烤而滋滋作响的牛肉,刻意没有抬头与褚飞燕对视,声音低沉,仿佛带着几分疲惫。 “大哥,兄弟们缺乏冬衣,每日哪怕缩在营中烧火取暖也无济于事啊。”褚飞燕叹了口气,看着依旧低头不与他对视的张牛角,突然加重语气道,“大哥可知,昨夜忽降大雪,今晨下面报上来三百二十八个冻死的兄弟?” “后面的老弱妇孺冻死者更是有八九百人,还有数千冻伤和染了寒疾的!” 张牛角握着刀的手微微一颤,短刀险些脱手,却终归只是将刀身旋了半圈,把牛肉翻了个面,依旧沉默不语。 尽管张牛角未作回应,但褚飞燕还是捕捉到了他内心动摇的迹象,于是劝说道:“大哥,退兵吧,我们已经无力再战了!没有过冬的衣服,又暴露在野外,无需汉军动手,我们这三万兄弟迟早都会被风雪冻死在这里!” 听闻褚飞燕如此言语,帐中众将纷纷争论起来,意见不一,吵得张牛角头疼不已。 黑山黄巾军虽然以“黄巾”为名,实际上却与张角全然无关,而是黑山一带的山民打着黄巾军的旗号收拢了一众农民、盗匪集结而成,三万余众的大军中头目足足有数十人,他们也纷纷为自己取了个名号。 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轻捷者为褚飞燕,声大者为张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诸如此类整个黑山军的大小头目除去张牛角本人外足足有二十六人。 各头目都有各自的亲信部曲,多则上万少则数千,因卢植在冀州以寡敌众依旧战果斐然令人胆寒,各头目这才联合起来,推举张牛角为首领建立黑山军。 而这支黑山军实际上并不是只有这三万余众,而是将近十万之众,只不过余下的七万人都是老弱妇孺,唯有这三万余众是可堪一战的青壮。 也是因为有这足足十万人的吃喝拉撒要操心,张牛角才选择了攻打这座城高池深却府库充盈的邯郸城。 若是攻下了邯郸城,那便是弟兄们和睦友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论秤分金玉。 然而他们不仅久攻不下,对面还来了八千骑兵驰援,哪还有半分胜算? 张牛角沉默不语,双眼空洞地盯着火盆,就连手中的牛肉被火焰烤得焦糊了都未曾察觉。 褚飞燕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膝摩擦着地面来到张牛角面前,双手死死地抓住张牛角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哥!再不撤,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张白骑斜眼瞥了褚飞燕一眼,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不屑道:“我倒是觉得这是好事,汉军来了援军,邯郸城中的那个红脸贼肯定会主动出城一战。攻城时我们要攀登城头,难道在两军阵前厮杀,我们以多击少还不是他的对手?” 张白骑是黑山军中部众数量仅次于张牛角和褚飞燕的头目,因其率部以少胜多击破了一支官军,杀了一名官军的司马,抢了他的白马。骑着白马的张白骑平素里时常夸耀自己的武勇,对谁都不服气,因而在黑山军中人脉极差。 “你这个捡了匹白马就整日招摇的蠢货,怎知晓骑兵之利?”向着火盆伸出双手烘烤取暖的于羝根嗤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呵呵,前几日也不知是哪个蠢货,竟然骑着白马在城下耀武扬威,结果被那红脸贼射了一箭从马上跌落下来。” “你!” 张白骑臂膀青筋暴起,猛地一拍案几,震得陶碗都跳了起来,“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怒目而视,看俨然便是要与于羝根大打出手,却被一旁的李大目拦住。 李大目叹了口气,双手分别拉住张白骑和于羝根将他们分开:“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窝里横。” 郭大贤沉思良久,也是缓缓道:“是啊,无论如何,首领还是要做出决定。” “无论是战是撤,都应该尽早抉择,哪怕弟兄们全部战死了认了,干死了算球!” “不像现在这般,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郭大贤的话也得到了如刘石、丈八、平汉、大洪、雷公等人的呼应,他们都是些服气张牛角的小头目,也都不愿意继续憋屈地在这冰天雪地中受冻。 见张白骑和于羝根也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李大目没有响应郭大贤的话语,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褚飞燕,看向张牛角,神色凝重缓缓道:“头儿,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兵法韬略,只知道怎么当山匪。” “以前我当山匪的时候就认一个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而且该跑就跑绝对不能犹豫,也不能贪。”李大目伸手从柴堆中取出两块丢入火盆,声音中多了几分无奈,“可我们打又打不过,撤又不愿撤。” “我真担心就像飞燕兄弟说的那样,弟兄们要么被冻死在这儿,要么被汉军的骑兵剿灭在这儿。” 李大目看向张牛角,良久,张牛角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抄起酒壶仰头猛灌,浑浊的酒液顺着虬髯滴落,苦笑着,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缓缓道:“我如何不知此时该撤了?” “但是你们可曾想过我们往哪撤?” “汉军骑兵四条腿,我们两条腿,即便是撤回山里,这半路上就不知有多少兄弟要死在汉军的铁蹄下。” 见帐中一片死寂,张牛角仿佛酒壮怂人胆般再度痛饮了一口酒,继续道:“还有那些老弱妇孺,我们兴许侥幸能逃得一条命,他们呢?怕是没进山他们就被屠尽了!” “好,就算我们安然无恙逃进了山里,避开了官军的围捕又能如何?我们的粮食根本养不活十万人,不知有多少人根本熬不过这个冬天!” 随着张牛角的话音落下,帐中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众头目全然没有想到张牛角所说的这些,甚至不少人还悠然自得,想着借此机会上位,却没想到黑山军的形势竟如此严峻。 面对这般情况,草莽出身的黑山众将自然是无计可施,争吵良久后也再无只言片语。 张牛角见状,摆了摆手,索性让众人各自回营帐歇息,省得吵得他头疼,然而转过头却又看见二弟褚飞燕还在帐中,紧闭双眼,未曾离去。 张牛角拍了拍褚飞燕的肩膀,却见紧闭双目的褚飞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再睁眼时竟已换上冷肃的神色,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不禁让他微微一惊。 “大哥,汉军乃是大汉太子亲征,想来不至于屠杀手无寸铁的老幼。不若令老幼携带旌旗,击鼓呐喊诱敌,你我兄弟则率部趁机逃回山中!” 张牛角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诧异。 他与褚飞燕是结拜兄弟,誓同生死,兄弟二人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 然而此刻,他却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二弟,他从未见过褚飞燕脸上露出过如此可怖的冷峻神情。 而瞅着褚飞燕脸上那一抹冷峻的神情,张牛角不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凉了下来。 (3040字) (本章完) 第79章 羽大怒! 第79章 羽大怒! “放屁!“张牛角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一脚地踢翻火盆,火星四溅,怒声呵斥道,“丢下妇孺弟兄,日后谁还跟咱们?” “再者,即便我们愿意撤离,那些兄弟们呢?难道他们也愿意舍弃家小?” 褚飞燕面色凝重,嘴唇紧抿,不再赘言,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离去。 张牛角望着褚飞燕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最终却曾发声。 其实他心里明白,褚飞燕的决策才是正确的,褚飞燕的策略能最大程度保全黑山军。 然而他在道义与情感上,实在难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狠不下这个心来! 但张牛角已没有机会后悔了,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午后方过,雪幕愈发稠密,细碎的冰晶裹挟着北风,将天地笼罩成一片混沌。 黑山军大营外围的哨塔上,两名身着破旧麻衣的士卒正缩着脖子搓手取暖,突觉脚下地面传来细微的震颤。 二人惊恐地探出头去,只见雪雾中猛然跃出一匹赤色汗血马,马背上那人一袭金银铁甲,长髯漆黑如墨,手中槊尖寒芒凌冽尤甚寒风。 而其身后,则是乌压压的骑军。 阵阵马蹄声隆隆作响,声音由远及近,穿透风雪传至了黑山军大营中,三千羽林骑借着风雪的掩护突袭而来。 不得不说黑山军的表现的确要比波才麾下的豫州黄巾强多了,听见马蹄声之际,便有人敲响了集结的战鼓。 张牛角赶忙披上一副玄甲,连头盔也来不及戴上便提枪上马指挥部众,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有些沙哑。 “不要乱!各自归建,结阵!”张牛角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他深知,若不能结成有效的战阵,轻步卒在骑兵的冲击下,就如同田埂间用稻草扎成的假人一般,瞬间便会成片倒下。 然而无论张牛角如何急切,黑山军终究是仓促应战,黑山军士卒们零零散散地走出营帐,手持木矛胡乱刺击。 一名羽林骑手中长枪一抖,便将木矛挑飞,另一名羽林骑则是趁势将那丢了武器的黑山军士卒刺死。 而身为此番领军主将的关羽则是猛扯缰绳,战马长嘶,声如龙吼,铁蹄踏碎雪泥,化作一道赤色闪电直扑敌阵。 两侧羽林骑默契散开,以锋矢阵型紧随其后,枪尖入肉声、骨肉碎裂声与风雪呼啸声交织在一起。 也有反应机敏之人,举起一块不知从何处抢来的门板当作盾牌,却见一匹赤色汗血马扬蹄跃过,马槊斜劈而下将门板斩成两截,紧接着复起一槊将其斩杀。 “红脸贼,纳命来!” 乱军之中,一声暴喝忽起。 张白骑胯下一匹白马挺枪刺向关羽,枪尖如毒蛇般从侧方直取关羽咽喉。 然而关羽却是丝毫不避,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凭借手中丈八马槊的长度优势,自下而上反撩,槊刃斩在张白骑的手腕上,猛地发力,竟将张白骑握着长枪的手腕斩断。 “插标卖首之徒。” 关羽看着因疼痛而跌落马下的张白骑,微微仰头,一双威严的丹凤眼中尽是不屑。 白马虽俊丽,然而古今征战却少有骑乘白马者。如此俊丽的白马,在战场上太过显眼,若非武艺高强者如何能驾驭? 而这匹夫武艺稀松平常,竟也敢骑乘白马? 如此此不正是“插标卖首”吗? 倒不如将这匹白马进献太子殿下,充作东宫拉车驷马以壮威仪! 还不待关羽令左右带走这匹白马,一支冷箭便擦着关羽的须髯而过。 关羽脸色骤变,轻轻抚过须髯,却见手掌中落下几根断须,握着马槊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关羽平日里只有两个爱好,一是研读《左氏春秋》,二便是悉心保养着颌下胡须。 汉时男子皆以蓄胡为美,有人蓄养长髯,有人留山羊胡,而关羽喜爱的便喜蓄养长髯。 关羽须髯长二尺有余,色泽乌黑如墨染,垂至胸前宛若流瀑倾泻,风吹不缠结,日照泛柔光。 每日晨昏,关羽必以犀角细梳蘸取特制的首乌膏,从须根至须梢徐徐梳理百余次,更以桑叶煮水净须,使须髯兼具柔韧垂顺。 然而他精心养护的美髯竟被人以冷箭擦伤! 刹那间,羽大怒。 一双凌厉威严的丹凤眼登时便锁定了八十步外那名身着玄甲、手持长弓的贼将,胯下赤色汗血宝马仿若通灵,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踏碎两名拦路贼兵的头颅。 “鼠辈受死!” 也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汗血马的身躯上也分泌出了更多的汗水,将那本就赤红的身躯染得愈发红艳,恰似关羽愤怒的脸庞。 不知为何,与那双丹凤眼对视的瞬间,张牛角竟顿感心神震颤,莫名地涌起几分畏惧,不由感到双腿微微发软,握着长弓的手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速速拦下那红脸贼!”张牛角扯着嗓子大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张牛角手持长弓,直指关羽。 麾下一众亲卫挺矛而上,只见关羽双臂筋肉虬结,槊锋如闪电般横扫,矛杆应声而断。 然而槊尖的威势丝毫不减,刺入一人胸膛后顺势一挑,尸身凌空飞起,重重地砸翻后方数名黑山军士兵,砸出了一道缺口! 血雨泼洒雪地,关羽猛夹马腹,胯下汗血宝马长嘶一声,铁蹄踏过残肢断臂,化作一道赤色闪电般从那道缺口中直扑张牛角! 张牛角连射两箭,不知是因为心中畏惧还是射术欠佳,两箭皆偏得厉害,仓皇弃弓换枪,却不料一阵煞气直冲面门。 他口中的“红脸贼”已然近至眼前,还不待他挥枪格挡,便觉胸口一阵剧痛,那杆丈八马槊已然洞穿玄甲穿胸而过,将他挑落马下钉在了雪地上。 被马槊钉在地上的张牛角口鼻溢血,双手死死攥住透胸而过的槊杆,求生的欲望充斥着他的脑海,似乎还想要挣扎一番,他的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不甘,双腿不停地蹬踹着。 关羽翻身下马,战靴踏碎积雪,张牛角吐着鲜血的唇一张一合,也不知是想要说些什么,便被关羽一脚踩在胸口。 张牛角仰视着眼前宛若天人般的“红脸贼”,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呛啷”声,那柄锋锐的环首刀便是他眼中的最后一幕画面。 刀光如匹练斩落,颈骨断裂声清脆可闻。 血瀑喷溅,在雪地上泼出丈余赤梅。 张牛角的亲卫们将关羽团团围住,却人人惊惶脸色煞白,根本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关羽收刀入鞘,左手揪住发髻提起张牛角的首级,手持尚在滴血的马槊,翻身上马,从容离去。 刘辩亲率千骑驻马于土坡之上,观之不由赞道:“真万夫莫敌也!” (2289字) (本章完) 第80章 张角:到底你是神棍还是我是神棍? 第80章 张角:到底你是神棍还是我是神棍? 驻马于土坡上的刘辩手执马鞭,目光紧紧跟随着战场上关羽英勇奋战的身姿,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赞叹之色,全然没有顾及到身旁几名将军们的心情。 “殿下太偏爱那关云长了。”夏侯渊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道:“如此草寇,冒雪奇袭之下焉有敌手,至于万军取首,我夏侯妙才亦能做到!” 说着,夏侯渊舞了舞手中的马槊,槊杆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阵雪,继续道:“依着我说,奉先兄,文台兄,还有子孝兄长,谁还没个万军取首的武勇?就他关云长能耐?” 曹仁没有说话,但也是点了点头,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三日前关羽在城头那句“吾视张牛角,如插标卖首耳”实在是太过狂傲了。 你被人打得险些丢了城池,还有什么资格如此狂傲? 然而刘辩不仅不训斥关羽的狂傲,反而嘉许他的豪迈和勇武,将曹仁和夏侯渊麾下的羽林左右骑暂时借调给关羽统领,给了他亲手报仇的机会。 这无疑是进一步刺激了曹仁和夏侯渊,他们本就是在关羽随同刘备去了冀州之后担任羽林左右监的,与关羽素未谋面,又被关羽夺了麾下兵马,自然心中愈加不满。 暂时接管他人兵马,客气话总会说几句吧,可关羽愣是没有和曹仁、夏侯渊联系,便直接接管了羽林左右骑。 其实饶是孙坚、吕布和曹操这三位与关羽相处了数月的同僚也或多或少对关羽有所不满了,大家伙跟着太子急行军七百里前来驰援,你怎么连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不仅在城池解围后不出城去城外军营向众人道谢,反而还要和大家伙抢功劳? 通常某人或某城被围攻,军功的大头往往都要交给援军,以作为对袍泽援助的感激和慰劳,其余酒宴犒劳更不必说。 嘿,太子与你机会,令你扬眉吐气,你就真接啊? 合着大家伙千里迢迢前来驰援,就是上赶着给你当配角来了? 你以为你关云长是卢冀州? 卢冀州是太子太傅,又是刚毅正直的名士,是前辈亦是重臣,给卢冀州当配角,大家伙心甘情愿,可你关羽也实在是太狂傲了! 在众将之中,唯有傅燮神色平静,静静地坐在马上,眼神深邃而淡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难道太子殿下不知道众将对关羽的不满吗? 他想定然是知晓的。 可太子显然并没有要干涉其中的意思。 都是领兵的将军,相互之间有些矛盾又如何? 若是有人敢因私废公,太子自然会让其知晓军法的威严,而既然不会因私废公,那有些矛盾又能如何? 或者说,有些矛盾……岂不是更好? 傅燮也不知晓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了,但帝王心术深不可测,焉知这并非太子的本意呢? 当然,傅燮并未将心中的这些揣测告知他人,只是默默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 眼见关羽已然率羽林骑击溃了黑山军,太子也下令众将率军出击扩大战果。 众将看着关羽大杀四方,早就心痒难耐了,自然争先恐后地自坡上疾驰杀向黑山军。只可惜,黑山军似是彻底溃败了,对众将来说这一仗打得实在不够尽兴。 而且黑山军的二当家褚飞燕似乎在开战伊始便带着八千余众以及数万老弱妇孺撤退,趁着汉军扩大战果之时已然逃到了山中,让汉军失去了追击的机会。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黑山军本就是当地山匪、百姓组成的贼寇,对地形太过熟悉,借着地利逃过了汉军的追击范围。 况且一旦上了山别说是骑兵了,就算皇甫嵩率领的步卒来了,望着这片山林也只能徒呼奈何。不过最令刘辩感到头疼的还是俘虏的安置问题,斩首五千余级,俘虏六万余众,而这六万余众之中至少有五万人是老弱妇孺,如何安置便成了一个大麻烦。 抛弃这六万人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六万流民放在哪里都是令人无法安寝的祸患,哪怕是单纯为了名声也绝不可抛弃这些老弱妇孺。 然而留下他们,且不说要支出多少物资,其后粮草供给,安排营帐等都是细致的调度活,不巧的是太子府的属官们实在是吃不消急行军的行进速度,没有一人能随军,但眼下这情形总不能让太子亲自处理这些琐事吧? 恰好就在战后一个时辰,刚刚初步打扫完战场后,荀彧、荀攸、陈群、郭图等人也紧赶慢赶地追上了太子的步伐,抵达了邯郸城。 刘辩当即便将此事交给刘岱和陈群,刘岱暂代邯郸令一职,负责监视六万俘虏动向,以防有变,而陈群则是具体负责俘虏的安置问题。 然而就在刘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荀彧却是向他汇报了两个比安置六万俘虏还要令他头疼的大麻烦。 其一,北海国、东莱郡、琅琊郡大雪,井中坚冰厚尺余,亟需朝廷援助。 其二,青州刺史焦和欲借鬼神破敌,所部大败,焦和亦青州黄巾渠帅张饶枭首示众! 第一个消息尚且在刘辩的接受范围内,为了应对小冰河期的冬日,刘辩早早便与尚书台商议过地方发生雪灾的预案。 然而第二个消息实在是令刘辩瞠目结舌,一度怀疑是假消息。 青州兵精粮足,府库殷实,而青州黄巾的规模拢共不过数万人,叛乱规模比之徐州还小,规模最大的一支人马也不过万余人,因此当初刘辩也没有更换青州刺史,却不想这焦和竟是个类人生物! 焦和作为青州刺史却是整日尸位素餐,平素里喜好虚名,空谈哲理。 面对黄巾军叛乱,不仅不问计于州中士人和兵曹从事,反而自行占卜,迷信鬼神,祈求各路神仙保佑自己凯旋,耆筮与巫祝也从不离开他身边半步。 而且面对州中叛乱四起的情况,焦和竟不设斥候巡逻,卜算到近一月交战结果尽皆不吉,因而一见到黄巾军便仓皇领兵而逃,甚至未曾接风尘、交旗鼓。 而最令刘辩难绷的是,焦和这厮担心黄巾军趁着河水冻结成冰渡河,竟然蓄养道士炼制出所谓的“陷冰丸”,打算趁着黄巾军渡过冻结成冰的河面之时将“陷冰丸”抛出,融化河面将黄巾军尽数歼灭。 最终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焦和见“陷冰丸”毫无作用,顿时胆寒,黄巾军趁此机会渡河,青州刺史焦和竟惨死于乱军之中。 “文若,这莫不是在与孤说笑?”刘辩眉头紧蹙看向荀彧道。 荀彧面露苦涩,无奈地回道:“这是青州刺史别驾向尚书台上呈的奏疏,想来应当不至于弄虚作假。” 谁都没有想到,堂堂大汉帝国竟出了这么个神奇的类人生物,张角见了他都要怀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神棍。 不过怒归怒,堂堂一州刺史战死,天下震动,青州官民人心惶惶,必须要派出一个有能力的人担任青州刺史,重振青州官民士气。 刘辩在尚书台上报的候选名单中遴选良久,最终拿起朱笔添上一个名字,画上圈,就算是朱批了,而后将奏疏发还尚书台。 (2402字) (本章完) 第81章 真大汉魅魔 第81章 真·大汉魅魔 邯郸城署衙内,炭盆烧得通红,将冬日的寒意隔绝在雕木窗外。 刘辩披着一件赤色蟠龙纹锦袍,端坐在案前,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青州舆图上的每一处山川地形与关隘要道,舆图旁还有一封准备发还尚书省的朱批奏疏,雪天寒冷湿润的气候致使奏疏上的墨迹始终未能干透,晕染出些许不规则的痕迹。 未过多时,曹操行至门外,抖了抖身上大氅沾染的雪,将配剑交给侍立在门口的太子府卫士,缓缓步入了堂内。 “臣拜见殿下。” 刘辩闻声,将专注在舆图上的视线移至曹操身上,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抬手指向一旁的下首位,微微颔首,轻声道:“孟德且先坐下饮一盏温酒暖暖身子。” 曹操见太子似在处理奏疏,未曾赘言,伸手稳稳接过中常侍赵祐递来的酒壶,微微颔首以示感谢,赵祐也同样点头回礼。 除高望以外的中常侍,曹操多是神色冷淡不予理会的,哪怕是张让、赵忠和郭胜亦然,但赵祐不同。 太子新提拔的一批中常侍皆是不贪不争的贤宦,其中有五人闻名于朝野,分别为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以及眼前的北海赵祐,士人称此五人为“清忠”,皆在里巷,不争威权。 尤其是赵祐,其人博学多览,曾奉天子之命进行著作和校勘书籍的工作,哪怕是太学中的博士们,也对赵祐的学识多有褒赞,如此贤宦自然也得以令曹操心生尊重。 曹操接过酒壶,壶中还微微冒着热气,微微扬起下巴轻嗅了一下酒香,浅饮一口,不由眼前一亮。 “竟是杜康?” 曹操复饮一口,酒水入喉,情不自禁地微微眯起双眸,脸上也露出一抹享受的神情,顿觉暖流涌遍全身,驱散了几分冬日的寒气。 “孤记得每次酒宴上若有杜康,孟德就连金浆和蒲桃酒都不屑一顾,难道不是钟情于此?” 说着,刘辩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眸看向曹操,眼神中的情感不可谓不真挚,嘴角也噙一抹温和的笑容。 曹操握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颤,他猛地抬起头,惊问道:“太子竟会关注臣好饮何酒? “元常好饮可养身的龙潭黄酒”刘辩见曹操眼中尽是好奇之色,掰着手指思索着众人的喜好道,“奉先久居并州苦寒之地,好饮暖身的椒酒,公仁喜甜,好饮蒲桃酒,玄德喜金浆……” “殿下爱才之心,亘古未有也。” 曹操见刘辩竟能对太子府群臣的喜好了然于胸,也不由有些感慨。 自古唯有臣子揣摩君王的喜好,投其所好而为之,岂有君王熟记群臣喜好的呢? 见曹操如此感慨,刘辩笑谓曹操道:“如何,孟德心中对孤可还有怨否?” “啊?”曹操闻言一愣,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僵住,坐在支踵上的身子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摆,旋即连忙伏于地上,额头贴地,声音带着一丝慌乱:“臣岂敢对殿下有怨言!” 刘辩缓缓起身,伸出双手轻轻将曹操扶起,坐在曹操身旁,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道:“不敢有怨言,那就是有怨言了。” “有怨言是人之常情,孤近来是有些冷落孟德而过于关注军中诸多骑将了。”刘辩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弯腰替曹操拍去大氅上雪融化后遗留的水珠,笑道,“孟德可愿宽宥孤?” “殿下!” 曹操眼眶微红,嘴唇也在微微颤抖,望向刘辩的眼眸中满是感动。 有太子这番话,他还有什么委屈,就冲这份礼遇,给太子当一辈子虎贲中郎将宿卫宫中,他都心甘情愿。 况且他也明白,这段时间没有立功的机会,其实并非太子冷落他,而是太子府实在是人才济济! 北军本就是常备之战卒,而虎贲禁卫则是宿卫禁军,虽然精锐程度未必逊色于北军,却终归非战卒。 便如同一军主帅之亲卫,亲卫再精锐,其职责也是护卫主帅,岂有丢下主帅上阵厮杀之说? 而且孙坚为屯骑校尉,吕布为越骑校尉,本就是统领骑军的骑将,他的族弟曹仁、妹夫夏侯渊分别统领羽林左右骑,而这几次大战几乎都是靠骑兵取胜,他没有立功的机会也是难免的。 “好了,孟德如此年岁怎还一副小女儿态?”刘辩嘴角上扬,打趣了曹操两句,“勿辱‘虎贲’二字可耶?” 对忠于自己的臣子,刘辩丝毫不介意去用尽手段来揽其心,哪怕是细到关心臣子的喜好,更别说自降身份宽慰了。甚至他还无比享受被这些当世英才所爱戴拥护的美妙感官,丝毫不亚于他对权力的陶醉。 君臣二人闲聊了几句后,刘辩便将话题引入了正题,令赵祐将青州舆图取来,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问询道:“孟德,可知青州刺史焦和?” 曹操脑中思索着,回道:“臣与此人未曾来往,然曾闻司马建公言‘其清谈干云,出则浑乱,命不可知’,若臣所料不错,青州因此人而生乱乎?” “司马建公?” 刘辩听到这个姓氏微微一愣,一旁赵祐见状,微微弯腰,小声提醒道:“京兆尹司马防,河内温县司马氏。” 闻言刘辩恍然,原来是司马懿的父亲,不过此时的“司马八达”才出生了一半,就连老二司马懿也才四岁,他倒也没有对其太过关注。 “司马建公识人倒是也有几分本事。”刘辩点了点头,肯定了曹操的猜测,将尚书台的奏报递给曹操,冷哼一声道,“焦和这个蠢物死了。” 曹操见太子以“蠢物”唤之,也大致猜到焦和定然是做了什么蠢事导致他兵败身亡,乱了青州的局势。但他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阅览完奏报后却还是呆愣在当场。 “世间岂有如此蠢物!” 曹操也不知是当真愤怒,还是附和着太子的情绪,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青州局势如此,又有寒灾,孤当择一能臣往之治乱。” 刘辩忽然紧握曹操双手,一旁赵祐呈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张漆盘,跪献于桌案前。 曹操目光微挪,眼见漆盘上竟盛放着两枚以青色绶带系着的银色印玺,心脏猛地一缩,旋即心跳加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天子曾复刺史为二千石,二千石者,授银印青绶也! 莫非! 伴随着曹操的剧烈心跳声,刘辩从漆盘中取出了这两枚银印。 “孤欲拜你为青州刺史,领荡寇中郎将,假节钺!” “勿动。”刘辩掀起曹操的大氅,将两枚青色绶带系在曹操腰间的环扣上,笑道:“青州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殿……殿下……” 曹操身躯紧绷,看着太子弯腰为自己系上银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眼眶也再次泛红,双手微微抬起,似乎想有所动作,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上一次,殿下在永安宫以这句话恐吓他,这一次,殿下却是以这句话激励他……命运的转折让曹操心中五味杂陈,对太子的知遇之恩更是感激涕零。 “且行,且去,青州天寒甚矣,切莫染了风寒,此锦袍便赠予孟德,望卿珍重!” 刘辩解下身上的赤色锦袍披在曹操身上,轻轻拍去锦袍上的褶皱,看着身披赤色锦袍的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明明是将青州的重担托付与他,却全然未提对他的期许,反而是关照他保重身体。 曹操不知道究竟太子是对他安定青州太过充满信心,还是太子相较于青州的安宁,更在意他的个人安危,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对太子的知遇之恩都无以为报! “青州不定,臣死不旋踵!” 刘辩看着放下豪言壮语的曹操离去的背影,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嗯,先前举止失当,竟令诸曹夏侯氏同时执掌羽林左右骑和虎贲禁卫,如今补救倒也不晚。 一举两得! (2751字) —— ps:卡文了……其实完全可以水一章,还是宁可不写也不想强行写一坨给读者老爷们看,今天先一更吧。 (本章完) 第82章 孟德拔剑何为! 第82章 孟德拔剑何为! 朔风如刀,卷着鹅毛般的雪片砸向大地。 五百里长路自长社城蜿蜒向北直通冀州,四万汉军步卒拖着疲惫身躯艰难跋涉在这冰天雪地的道路上,前军循着探路的斥候标记出的官道行进,后军则是循着前军留下的脚印,一脚深一脚浅,铁甲结霜,弓弦僵冷,每一步都仿佛似踩在刀刃上般小心翼翼。 除了需要以枪杆戳地以防脚下踩空的前军斥候外,最为艰辛的还是执旗兵,大旗被夹着雪的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执旗兵的双手虎口早已崩裂。 鲜血顺着旗杆缓缓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黑色的旗杆也被染成暗红色,将执旗兵的手牢牢黏在了旗杆上。每次执旗兵轮换之时,都会因因撕开黏在旗杆上的伤口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皇甫嵩勒马立于土坡上,望着绵延如黑蛇的队列,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冰碴。 “将军,今日已行二十四里,是否就地扎营?”长史梁衍缩着脖子,双手拢在袖子里,声音嘶哑,说话时呵出的白雾瞬间被风撕碎。 皇甫嵩未曾给出回应,目光所过之处,一名士卒不慎踩空,栽倒在地,轻便的皮甲被冻得生硬,此刻竟如千钧铁甲般压得他站不起来,只能由袍泽搀扶着继续前行。 皇甫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那颗炽热的心也仿佛早已被寒霜冻结,撇过头去挪开目光不去看下方的士卒,紧紧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不抵达内黄,不许停歇!” 梁衍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任由雪飘落入口化为一滴滴冰水,最终只是以一声“唯”来回应皇甫嵩,旋即便转身离开时,脚步有些沉重,还忍不住回头望了望皇甫嵩在马上挺拔的身影。 待梁衍离去,皇甫嵩也是悄然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他也不确定,若梁衍再劝,自己能否坚守己见。 皇甫嵩伸出手,看着落在掌心的雪,久久不语。 这般风雪,即便在北地郡等边郡也实属罕见,即便太子殿下为大军备齐了保暖的冬装,这些时日因天寒冻伤的士卒也已多达三百余人,甚至有十余人被冻死。 连做好了防寒措施的军队都如此艰难,不知这冰天雪地中,又会有多少百姓冻馁而亡。 复行十二里,大军终于抵达内黄县,早已率前军先行抵达的参军阎忠和别部司马张超,带着内黄令在城外为大军搭建的营地门口迎接皇甫嵩。 皇甫嵩远远瞧见,便露出了一丝笑意,抬手挥了挥,驱马快速迎了上去,客套地感谢了一番内黄令后旋即下令:“全军就地休整,炊营即刻炖煮姜汤!” 随着皇甫嵩的军令下达,众军士浑浊的目光中顿时也燃起了一抹亮光,也或许只是营地中那一团团篝火的火光。 帅帐中,皇甫嵩坚持冒着风雪巡了一遍大营,归来时,甲胄上积雪未化,胡须凝满冰棱。在亲卫的帮助下费力地解下沉重的甲胄后将其随手扔在一旁,一屁股坐在被风雪冻得冰冷梆硬的软垫上,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甫嵩连忙与长史梁衍、参军阎忠一同将手伸向火盆取暖,双手捧着姜汤,连饮数口后,温热的姜汤入喉,火辣的暖意从肠胃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皇甫嵩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夜色渐深,风雪愈发猛烈,营火在呼啸中明灭不定,士卒们围着火堆用饭,皇甫嵩也正与梁衍、阎忠二人一同用饭,还饮了一壶椒酒暖身。 忽然,一阵稀疏的歌声从帐外传来,皇甫嵩、梁衍和阎忠持箸的手微微顿了顿,但歌声在风雪的呼号下根本听不清,三人也以为是军士高歌为乐,起初并没有在意,然而随着歌声愈发嘹亮,三人也终于听清了歌词。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短短的四句歌谣一遍遍地重复地唱着,苍凉的调子混着呜咽风声,飘向漆黑天际,隐隐还夹带着些许低沉的哭泣声,竟有越来越多的军士加入了歌唱之中。 皇甫嵩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又紧紧皱起,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勃然间脸色大变,手中的竹箸“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梁衍和阎忠亦是惊骇不已,炭盆的热气扑在脸上,却化不开三人眼底的惊诧。 留侯“四面楚歌”之故事犹在眼前,即便这些六郡三河良家子几乎不可能出现逃兵现象,但依旧不可小觑之。 “中郎将,我去吧,安抚将校之事本就是我负责的,你和伯孝(阎忠表字)且先安心歇息。” 梁衍掀开帐帘,一阵刺骨寒风吹入帐中,冻得人打了个激灵。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抬手裹紧领口,提着一柄斧钺前去巡视,穿梭在各个营帐之间,大声呵斥着那些唱歌的士卒,禁绝军士继续思乡悲歌。 梁衍耗费近一个时辰,才禁绝了军中歌唱的悲歌,刚想回大帐向皇甫嵩禀报,却见内黄令带着一人冒着风雪入营。 “孟德怎生在此?” 梁衍瞧见来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惊呼。 彼此于军中相处数月,他又怎会不认得曹操呢。 然而梁衍生性谨慎,向来未虑胜先虑败,习惯性地将事态向着最坏的方向考虑,心中暗自揣测,曹操身为虎贲中郎将当宿卫太子身旁,而今却骤然至此,莫非是太子遭逢兵败遣曹操来求援? 曹操倒没想那么多,与梁衍问好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讲述了自己至此乃是太子拜他为青州刺史领荡寇中郎将,得到太子许可后准备前往白马津渡黄河入兖州,就地征兵三千后再前往青州。 随行的还有被拜为青州功曹从事的原长社长荀谌和被拜为青州兵曹从事的原赵国郡国兵司马朱灵,以及三河骑士百人。 他们本打算在内黄歇息一夜,不想竟与大军偶遇,便顺便来营中拜见皇甫嵩,向他讨教平定青州黄巾之事。 “孟德这可算是一朝登天了!” 梁衍闻言,话语中满是羡慕,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别样的光芒,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京中官员外放,升一级任命乃是惯例,曹操从比二千石的虎贲中郎将升任二千石的刺史,看似正常升迁,实则骤然成为一方大员,手握一州军政大权,怎能不让人羡慕? 更何况,曹操还不到而立之年呢! 不过梁衍虽羡慕,但也从皇甫嵩口中听过其对曹操不止一次的称赞,知曹操是有才之俊杰。所以他对这位前程似锦的后辈并无嫉妒之意,反而热情地拉着他的臂膀,笑道:“走,既然孟德欲见‘讨逆’,那你我同行可好?” “善,子展公请。” 曹操没有拒绝,脸上带着谦逊的微笑,让荀谌、朱灵先率那百名三河骑士回内黄城中安歇,自己则与梁衍一同前往大帐拜见皇甫嵩。 大帐外二十步的亲卫们见梁衍回来,也没有阻拦,梁衍与曹操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向着帅帐行去。 然而行至帐帘外,曹操却陡然间停下脚步,腰间倚天剑悄然出鞘,脸上露出了一阵凶戾的杀意。 梁衍神色愕然,却也担心是误会,小声惊问道:“孟德何为!” (2481字) (本章完) 第83章 汉家天子?彼可取而代之! 第83章 汉家天子?彼可取而代之! 大帐中,火盆“噼啪”炸响。 阎忠坐在席上,双腿不自觉地微微抖动,双手局促地在膝盖上反复摩挲,眼神游离不定,时不时偷瞄一眼皇甫嵩,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皇甫嵩正端着一杯热汤,轻抿一口,眼角余光瞥见阎忠的异样,微微蹙起眉头,放下杯盏,眼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伯孝,莫非是染了寒疾?” 阎忠跟随皇甫嵩尚不足一年,与相处近二十载的梁衍相比跟随他时日尚浅,然而皇甫嵩对阎忠也是极其友善,关怀备至。 毕竟皇甫嵩与阎忠皆为凉州人,只不过皇甫嵩来自安定郡,阎忠则是汉阳郡人,但同为大汉地域“鄙视链”底层的凉州士人,自然要抱团取暖相互关照。 阎忠没有作答,而是紧盯着火盆中摇曳的焰火,紧咬下唇,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旋即陡然起身,“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伯孝这是作甚?” 皇甫嵩一惊,心中闪过了几种猜测。 阎忠贪污军资了,还是收受了内黄令的贿赂,亦或是犯了其他违法乱纪之事,需要请求他庇佑才会行此大礼。 皇甫嵩俯下身子想要扶起跪地的阎忠,然而阎忠却固执地跪在地上,非但没有起身,反而伸出手将皇甫嵩摁回了软垫之上,双手死死按住皇甫嵩的肩膀,神情严肃。 “我有一言,望中郎将纳之!”阎忠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皇甫嵩见阎忠如此神色,又闻阎忠此言,心中不禁愈发感到奇怪。 阎忠上身挺直,正色道:“窃闻夫难得而易失者,天时也!圣人顺时而动,智者因机以发,如今将军便得遇天时,若不把握天时,恐声名难保!” 皇甫嵩眉头紧锁,疑惑不解,并没有从阎忠的话里听出他的意思,问道:“伯孝何意?” 阎忠身躯微微前倾,双手在空中比划着,眼眸中仿佛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激情澎湃道:“将军出兵平叛,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数月间神兵电扫,攻坚易于折枯,摧敌甚于汤雪,夷黄巾之师,除邪害之患。” 阎忠越说越激动,脸上泛起潮红,唾沫星子都飞溅出来:“卢冀州,袁兖州,蔡徐州,王豫州,董中郎将,此诸州刺史将军,论功何能及君也?将军若提兵入冀州,戡平黄巾,则天下功高莫有如义真者!” 皇甫嵩听得出,阎忠这是在夸他功勋卓著,在平定黄巾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一旦入了冀州平定叛乱,那他便是平定黄巾的头号功臣。 然而看着侃侃而谈的阎忠,皇甫嵩的心却是微微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恢复镇定,他似乎隐隐从阎忠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故作镇定冷声道:“所以呢?” “天道无亲,百姓与能,故有高人之功者,不受庸主之赏。”阎忠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出皇甫嵩话语中的冷意,继续道:“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之利,拒蒯通之忠,忽鼎跱之势。等到利剑扼喉,才发叹后悔,最终为妇孺所害。” “住口。” 皇甫嵩声音冰冷刺骨,瞬间拔出腰间的环首剑,剑刃出鞘的寒光一闪而过,以这一实际动作警告着阎忠。 然而阎忠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愈发激昂地高声道:“如今中郎将手握大汉最精锐的四万劲旅,皇家与黄巾弱于刘项,中郎将之权柄尤胜淮阴。” 皇甫嵩动作微微一滞,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刀身映出他愈发冷峻的面容,不由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胸口剧烈起伏,给了阎忠最后的机会,道:“参军醉了,且下去歇息吧。“ 可阎忠却不退反进,紧紧握住皇甫嵩双手,双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仿佛一定要让皇甫嵩听完他早已打好的腹稿,道:“今天子昏聩,任用奸宦残害党人,太子不孝,囚禁亲父,将军当发天下义士,羽檄在前,大军震响于后,踏过漳水,饮马孟津,举天网包罗京都,诛灭暴君,则可消除天下人的怨愤,化解天下倒悬之危。” “老夫让你住口!”皇甫嵩怒不可遏,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把将阎忠推翻在地,重重地一脚将这位参军踢得嘴角流血,握刀于手怒目圆睁。 然而,阎忠只是咳嗽了几声,便重新站起身来。他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虽儿童可使奋空拳以致力,女子可使其褰裳以用命,况厉智能之士!” “呵,汉家天子?彼可取而代之!” “待功业已成,天下已顺,中郎将燎于上帝,告以天命,混齐六合,南面以制,移神器于己家,推亡汉以定祚……” “则中郎将幸甚,天下幸甚!”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阎忠踉跄着撞上了梁柱,皇甫嵩手指颤抖着指着阎忠的鼻尖,怒声吼道:“再不住嘴,老夫必杀你!”阎忠缓缓起身,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全然不惧皇甫嵩手中锋利的兵刃,反而一步步靠近皇甫嵩,大声道:“中郎将,此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啊,否则将军必然重蹈韩信、彭越之覆辙!” 然而,也不知是二人太过专注,还是帐外的风雪掩盖了脚步声,他们竟全然没有觉察到帐帘外的脚步声。 皇甫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肩膀微微低垂,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犹豫再三,终归还是不忍心杀了这位凉州同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沙哑着嗓子道:“伯孝,汝不可再侍奉于军中,且回凉州去。” “老夫会向凉州刺史朱公伟书信一封,汝切记不可再有此念,否则老夫早晚必杀……” “噌!” 皇甫嵩话音未落,剑光乍起,剑鸣声入耳。 阎忠顿觉后背生出一阵凉意,连忙回过头去,然而未及反应便后背顿生剧痛。 “曹……孟德——!” 尖锐的痛呼声入耳,曹操拔剑而出,从阎忠脊背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射了曹操一身,皇甫嵩连忙喝止,然而曹操置若罔闻并未罢手。 阎忠顿觉咽喉处一阵冰凉,但剑锋来得太快,他甚至可以看见从自己咽喉处喷涌而出的血珠在空中飞旋。 血滴撞上梁柱,瞬间凝成赤色冰珠,噼里啪啦滚落满地,曹操却只是反手甩去剑上的血珠,动作干净利落,全然不顾已然点在他咽喉处的环首刀。 吐出一口白雾,曹操缓缓蹲下身子,手中倚天剑剑锋精准楔入眼中颈椎骨缝,“咔嚓”脆响中,头颅以诡异角度后仰,喉管如破囊般撕开,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割下了阎忠的头颅,曹操这才长舒一口气,反手撕下阎忠袍角,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锋,动作不紧不慢,令皇甫嵩的环首刀僵在了半空。 曹操与皇甫嵩四目相对,眼眸中却全无惧色,抬手缓缓拨开那柄环首刀,而后对着皇甫嵩长揖及地:“此獠乱国,操奉中郎将之命诛之!” 皇甫嵩叹了口气,将环首刀丢在地上,刀身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怔怔地望着阎忠的首级和那具无头尸首,忽然仰天大笑道:“好个曹孟德!” 曹操见皇甫嵩弃刀,也收剑归鞘,不仅再无忧虑,反而笑谓皇甫嵩道:“义真公若是当真有反意,则可先取操之头颅为其报仇雪恨!” “孟德不必再试探了。”皇甫嵩摇了摇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地坐在软垫上,叹了口气道,“某只知,食汉禄者,生为汉臣,死为汉鬼。” “只是可惜,伯孝本是佳人,奈何为贼……” 曹操目光微沉,他知道皇甫嵩是在惋惜阎忠的才干。 凉州的生活和教育环境,不知多少年才能出阎忠这样一位有才学的士人,绝非心怀叛意。 曹操见皇甫嵩有些颓废,起身掀开帐帘,与早已目瞪口呆的梁衍点了点头,留下了一句仿佛无关紧要的话。 “阎伯孝善治《京氏易》,不知可曾卜算到今日?” 说罢,曹操微微摇头,转身离去,唯有皇甫嵩目光凝重地看着阎忠的尸首,喃喃道:“《京氏易》?” (2872字) —— ps:虽然晚了点,但更新的量还是足的! pps:历史上阎忠这人是真劝过皇甫嵩造反的,当时是黄巾刚平定,皇甫嵩暂任冀州刺史,阎忠则因在黄巾起义期间担任信都令却城池失守,被罢官夺职而对汉室心怀怨恨。 不过当他被韩遂、马腾率领的凉州叛军挟持担任叛军首领的时候,却又耻于此,羞愤而死。 (本章完) 第84章 董卓:此次部署确如常山之蛇! 第84章 董卓:此次部署确如常山之蛇! 冀州冬日的寒风裹着细雪,将信都城外的荒野染成一片苍茫。 信都城外西北五里处,阳水支流河畔的董卓大营中,营中箭楼高耸,壕沟深阔,鹿砦密布,壕沟底部甚至插满削尖的木刺,往来士卒铠甲铿锵,战马嘶鸣声穿透风雪,如同一头蛰伏于此处冬眠的熊罴,与信都城头遥相呼应。 董卓立于辕门处的一座箭楼上,健硕的身躯裹着一件黑熊皮大氅,目光扫过营中井然有序的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中把玩着一柄在战场上缴获的镶金错银的短刀,刀身还镶嵌着几块玉石,如熊罴般魁梧雄壮的铁汉眼中竟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温柔与期待。 “二郎,你说白儿会喜欢他翁翁给她带的礼物吗?”董卓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一抹宠溺的笑意。 被唤作“二郎”的,乃是董卓的女婿牛辅,虽没有李傕、郭氾的骁勇,却谨慎持重,为人也没有凉州汉的狂野之气,还曾于乱军中救过董卓的命。 于是董卓便将女儿嫁给了牛辅,对牛辅视若己出,又因家中有一正妻所出长子董琰,故以“二郎”唤牛辅。 然而牛辅面对丈人的提问,牛辅微微一怔,却是有些汗颜。 董卓口中的白儿,是其长子董琰于熹平五年(公元176年)所生之女,取名董白,谁能想到这般凶戾的董卓不仅没对孙女有任何嫌弃,反而是将其捧在手心里宠爱呵护。 可尽管这柄短刀分外精美,但哪有女儿家家的会喜欢刀兵的呢? 挠了挠头,牛辅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面露难色道:“阿父,依我看还是待来日班师,寻一美珠玉较为妥当。” 牛辅边说边偷瞄了一眼董卓的脸色,见董卓那瘆人的目光瞥来,似乎是对自己持反对意见而不满,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白儿尚且年幼,这短刀虽精美,却终究是刀兵,还沾染了血腥之气,对幼童不利。” 听了牛辅的解释,董卓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微微颔首,右手轻轻捋着胡须道:“二郎言之有理。” 若是从前,董卓定会毫不留情地驳斥牛辅,他的孙女自当不惧血气和刀兵。 但如今却有不同,他的孙女七岁了,而太子年仅十二,他又是深受太子信重之臣! 董卓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正思虑间,下方一名斥候回到营中勒马停驻,朝着箭塔上的董卓高呼道:“中郎将,蛾贼约莫六万余众,直扑我大营而来,是那张宝亲自领军!” 牛辅闻言,略加思索后,神色凝重,沉声道:“六万余众……看来张宝是打急眼了,围城数月竟连半块墙砖都没啃下来,恼怒之下倒是来打我们了。” 董卓却嘴角一勾,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之色:“呵,在信都城下撞得头破血流了,才想起打我们的主意?” 自董卓率大军抵达信都城外,便与信都城成掎角之势,张宝每每率军攻城,卢植只要点燃狼烟为信号,他必率部袭其后军,数次袭扰造成了张宝麾下不下六千人的伤亡。 即便张宝有心防备,却也必然要抽调出至少两万人,如此也令董卓的大军起到了对张宝的牵制作用,这也是信都城数月来依旧坚守的重要原因之一。 数月过去张宝才开了窍,意识到城外的木制营盘再怎么也比信都这座大城的砖石要容易啃。 “阿父未可小觑,终归是三倍于我。”牛辅想提醒自家丈人不要太过轻敌,却见董卓突然双眼一瞪,暴喝一声。 “怕个鸟!” 牛辅见董卓声音洪亮,余光瞥见下方随着军鼓声正在集结的军士,心中明白自家丈人这是借他之口鼓舞士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意。 其实他也丝毫不惧黄巾军,与许多人想象中的不同,这种固守大营的防守战,才是他们这些凉州军旧部最擅长的拿手好戏。 尽管凉州是战马产地,然而即便是董卓与凉州羌胡交好能够低价购买战马,却也无法承担起一支骑军的庞大开支。 后汉终归不是孝武皇帝时期那个为了征伐漠北不惜一战投入数十万匹战马、一年耗费百亿钱军费的辉煌时代了,后汉朝廷为了平定凉州羌乱,前后投入了不下三百亿钱,将后汉朝廷的国库一次次掏了个干净。 即便董卓倾尽家财也不过是以千名凉州健儿组建了一支“飞熊军”,但相比于凉州羌胡叛乱之时动辄万骑的规模,实在是不值一提。 因而,董卓多年来与凉州羌胡作战,所倚仗的便是深沟高垒的营盘。 以飞熊军挑衅之,再依营据守消磨其锐气,待其锐气已丧、士卒疲乏之时,便以飞熊军突阵,步卒紧随其后掩杀,大破其众。 这样的战法,几乎已经深深烙印在一众凉州旧部的骨子里,但为了配合自家丈人,牛辅还是上前一步,开口捧哏道:“阿父何以如此小觑蛾贼?” “若是数月前,某大军初至,此僚若率军来攻,某尚且忌惮三分。”董卓瞥了牛辅一眼,将短刀插回腰间,深吸一口气,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虬髯上凝着的冰碴被呼出的白气融化顺着胡须滴落,而后重重一脚踹在箭楼栏杆上,震得积雪簌簌而落,朗声道,“如今营中箭塔高耸,壕沟深阔,鹿砦密布,岂惧蛾贼?” 不得不说,董卓这副凶戾的面容和那虎背熊腰都不足以形容的健硕身躯,让他的话语极具信服力。况且数月来,董卓是庸将还是良将,早已在军士心中有了定论。 一位将领是否是庸才,不必上阵厮杀,单从行军秩序上便能略窥一二。 数月来,行军有序,营中大小事务尽皆处置妥当,虽军法执行略有些严苛,却也皆是按照军规处置,无有偏颇。 因此各部心下大定,按照事先部署好的预案,井然有序地前往各自的防守位置,见此董卓满意地微微颔首,眼中透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此时远处地平线陡然腾起一片灰蒙蒙的雪雾,董卓双目微眯,手搭凉棚凝目远眺,只见黄旗如林,六万黄巾军裹着粗麻布衣,踏着积雪向大营压来。 而为首者头裹黄巾,身披铁甲,身旁黄巾力士手握一杆“地公将军”大纛,正是张宝亲临。 然而六万黄巾军中都找不出几副铁甲,就连皮甲也是寥寥无几,乃至军中的武器也是多以木矛、锄头为主,甚至前排军士在见到董卓军营盘外的壕沟、鹿砦时,尤其是那壕沟底下锋锐的木刺,不少人都露出了几分畏惧之色。 董卓扶着箭塔,眺望向前方的黄巾军,不由摇头轻笑一声,旋即令人点燃营中狼烟。 “这张宝,怎么就不知道长记性呢?”董卓笑谓牛辅道,“二郎可知常山之蛇?” 牛辅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是凉州人,又如何知晓常山之蛇。 “此番回雒阳后,二郎且多读读兵书。”董卓拍了拍牛辅的肩膀,解释道,“《孙子兵法·九地篇》有云,常山之蛇者,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 牛辅不觉得自家丈人会在临战之时说些与战事无关紧要的闲话,低头沉思片刻,脑中恍若有一道灵光闪过:“莫非我大营与信都城?” 董卓闻言,欣慰地笑了笑,颔首道:“此次部署确如常山之蛇!” “攻城则我营中大兵至,攻我营则城中大兵至!” 与此同时,信都城头的卢植手执长髯望见狼烟,看向身旁的刘备和张飞,笑道:“既是董仲颖发狼烟,那玄德和益德便走上一遭?” 刘备和张飞对视一眼,被人围攻数月,泥人尚且也会有三分火气,何况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于是二人毫不犹豫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2649字) (本章完) 第85章 人命如草芥?不,草芥都不如! 第85章 人命如草芥?不,草芥都不如! 朔风卷着冰碴掠过这片平原,董卓抚摸着箭塔栏杆上凝结的冰霜,虬髯间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珠。 六万黄巾军如蚁群般铺满雪原,木盾与长枪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幕下起伏,张宝骑着一匹瘦马立于阵后,铁甲下的手指死死攥住缰绳。 这已是他连续第四日强攻营盘,前三日冲锋的尸首都已经被用来填堵壕沟了,满地皆是冻得发青的断肢,被后续的黄巾军踩得咯吱作响。 几名趴在雪地上被活生生冻死的尸体也在杂乱的脚步下被踩得扭曲变形,碎肉与雪泥混合,殷红的血水在缝隙中蔓延,散发出刺鼻的腥味。 “地公将军有令!破栅者赏粟三斗!” 黄巾力士的嘶吼穿透风雪,前排黄巾军吞咽唾沫的喉结滚动声清晰可闻,将木盾顶在头顶,长枪斜指前方,手臂微微颤抖,眼神中既有对赏赐的渴望,又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董卓立在箭塔上,看着被抬上高台的二十余架床弩,嘴角勾起,露出森然白牙,脸上露出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这批床弩是军中临时赶制,其制作过程颇为繁复,今日方成。 他令人砍伐树木后将其放入河中浸泡数日,而后将之弯曲成弓状,以火炙烤使之干燥后便可成弓,至于箭矢便是一根根长矛,谓之曰“羽矛”。 “放!” 董卓暴喝一声,二十架临时赶制的床弩剧烈震颤,羽矛嗡然离弦,如迅雷般划破长空激射而出。 最前排的几名黄巾军眼瞅着一道黑影迅速接近,还未及看见羽矛的锋刃,手持木盾的黄巾军便被羽矛上的力量裹挟着倒射而出,一连贯穿四、五人方止,而矛杆上挂着的肠子仍在抽搐,热气腾腾的脏器滑落在雪堆里,鲜血顺着矛杆滑落,宛如一朵朵绽放在雪中的妖艳梅。 若是就此死于羽矛之下倒也算痛快了,那些被洞穿了腹部却未曾死去的黄巾军士兵身体扭曲,脸上满是惊恐与痛苦,张嘴发出无声的惨叫,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凄厉地哀嚎着。 这般惨烈的死法着实令黄巾军大为惊骇,不少人望而却步,但张宝却并不在意。 一轮羽矛造成的伤亡还不足百人,而他坐拥六万大军,这点损失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于是下令黄巾力士上前督战,黄巾力士也毫不留情,手起刀落连斩数名止步不前者,喝令军士继续前进。 当然,张宝这位主将则是带着亲卫向后转进了二百步。 这绝非他这个地公将军贪生怕死,而是他肩负黄天大业,必须保留有用之身。 嘿,至于所谓的黄天之下人人平等? 也就这帮屁民当真了! “不许退!” 黄巾力士的嘶吼混着身上皮甲摩擦声,一刀砍翻退缩的士卒,有个被削去半张脸的士兵仍在爬行,暴露的牙床啃进雪地,拖出的血痕很快被后续冲锋的脚步踏成泥泞。 随着督战的黄巾力士的威逼,后方的黄巾军也不得不踩着同伴的尸首继续冲锋,木盾破碎的咔嚓声与骨肉穿透的闷响交织,壕沟前的积雪渐渐染成暗红。 “填沟!快填沟!” 随着一声声呼喝声,人群立刻分出几支小队,扛着装满草料与沙土的麻袋冲向壕沟。 然而木栅后与鹿砦后的弓弩手早已有所防备,箭矢如飞蝗般倾泻,麻袋接连坠地,扛袋的黄巾军成片倒下。 倒是有人机敏,索性将同伴的尸首推入壕沟,冻硬的躯体卡在木刺间,倒是比沙土更管用。 两个时辰的厮杀下,手持斧头、锄头的黄巾军在第四天终于清除了第一重的鹿砦,来到了第一层木栅前,手中的斧头狠狠劈向碗口粗的木栅,木屑翻飞间,一柄长枪突兀地从木栅缝隙间刺出。 华雄的枪尖从木栅缝隙探出时,正戳进个独眼汉子的喉咙,手腕轻抖间,枪刃在气管里搅出咕噜声,抽回时带出一截桃粉色的喉骨。 “瞅准了,就像老子这样刺!” 华雄朝着地上啐了口血痰,不过那血并非是他的,而是方才溅射到他口中的。 良家子们也有样学样,枪尖如毒蛇吐信般从缝隙中刺出,将接近木栅的黄巾军捅成了血葫芦,而最要命的还是那栅栏后一道道弓弦震颤的嗡鸣声。 二三十步乃至近在咫尺的距离,面对如此密集的军阵,弓弩手甚至都不需瞄准,拉满弓弦,即便是寻常的九斗弓也能轻易地将那少数几名披着皮甲的黄巾力士破甲射杀,更何况大部分黄巾军都只是披着一件麻衣。 有人试图举起同伴尸体作盾,却见箭塔上的守军抱起陶瓮,滚烫的热水当头泼下。 热水在木栅栏前腾起诡异的白雾,裸露在外的面皮瞬间被灼烫得发红,捂着脸哀嚎的黄巾军踉跄后退,又被第二波箭矢射穿后背。 慌不择路间,还有人跌下壕沟,被壕沟底部的碗口粗的木刺洞穿了腹部,看着木刺上还挂着自己的几根肠子和内脏碎片,却只能无力地哀嚎着,直至鲜血流尽而亡。 而这仅仅是董卓修建的第一重木栅! 即便是寻常的驻军营盘,也会修建至少两重木栅,如董卓这般以防御为目的修建的营盘更是足足修了四重,而每重木栅后又是一重鹿砦和一道壕沟。 一连四日,张宝在董卓大营外丢下了数千具尸首,却仅仅是摸到了董卓大营最外围的栅栏。 而与此同时,三里之外战鼓声隆隆,那是留守信都城外的黄巾军敲响的战鼓,是对张宝的示警。 “鸣金,收兵!” 眼见前方攻势已颓,信都城中又派兵袭扰他的后军,张宝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疲惫与沮丧,令黄巾力士敲响退兵的金声。 即便张宝再愚钝,此时也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无论他选择攻城还是攻打城外大营,都会面临另一方的背后突袭。 而若是他后方留守的兵马少了,根本阻挡不住后方的突袭,若是留守兵马多了,前方的进攻势头便不足了。 回到大营中后,看着短短四日进攻便折损七千余众的数字,张宝思来想去也终是已然无计可施,又听闻朝廷大军重挫黑山黄巾,无奈之下,不得不选择向他的兄长张角求援了。 (2226字) —— ps:《后汉书·卷五十六·张王种陈列传第四十六》:零陵下湿,编木为城,不可守备,郡中惶恐。掾史白遣家避难,球怒曰:“太守分国虎符,受任一邦,岂顾妻孥而沮国威重乎?复言者斩!”乃悉内吏人老弱,与共城守,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 (本章完) 第86章 张角,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吗? 第86章 张角,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吗? 就在张宝将书信刚寄出去一日,一支七万余众的黄巾军便浩浩荡荡地开赴信都城下。 董卓军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烧得正旺,跳跃的火苗肆意舞动,映得众人面色阴晴不定。 七万余众的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自然难逃斥候的侦查。 然而斥候营军司马张济探查所得情报却是令所有人都沉默了,倒并非是因为人数。 泥腿子的数量再多也是泥腿子,拿着着不入流、甚至不能称之为兵器的家伙事,对汉军的威胁并不算大。 但张角麾下那七万大军中竟有万余人披甲,装配了汉军制式的环首刀、长枪,还配发了一定数量的弩,甚至还有冲车等攻城器械在后,如此武备足以令这支黄巾军真正足以称之为“军”! 李傕脸上满是狐疑之色,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带着几分质询的目光看向了斥候营军司马张济,微微侧身撇过头在他耳旁小声嘀咕道:“士度,你小子确定没看错?那帮泥腿子能凑出那么多家伙事?” 张济无奈地摇了摇头,若非亲眼所见,他也难以相信黄巾军竟有这般武备。 他们来到信都郡两个月,与黄巾军大大小小打了数十仗早就将这支黄巾军的底子摸透了,哪能有这么完备的武备? 张宝那六万黄巾军中唯有三千名黄巾力士能披上一件皮甲,刀兵这些开刃的铁器只有三分之一的士兵装配。 倒是弓弩凑出了千余张,但箭矢数量实在是太少。 一座县城中,武库储备并不充沛,约莫能武装四百人。 这四百人中披甲率能达到五成,弓弩配给能达到近三成,然而卢植在黄巾军叛乱后对冀州诸郡守、县令下达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若力战不支,城终不守,当焚武库兵械以绝敌资,则失地之罪可宥”。 也就是说如果的确是守不住城池了,只要将武库中的军械全部焚烧了,就可以免除丢失城池的罪责。 至于什么情况算守不住城池了,这条标准很灵活。 说白了就是卢植知道这帮郡守、县令什么德行,不指望他们拼命,但就算要弃城而逃也得先将武库烧了。 这也是黄巾军攻下了如此多的城池却没有多少武器甲胄的缘故。 然而如今却不同了,装配了如此武备的黄巾军已然不能等闲视之。 帐中众将皆沉默不语,纷纷侧目看向依旧镇定自若地坐在主将位置上的董卓。 董卓双手交迭放在案几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面沉如水,不言不语。 尽管那张熟悉的面容并无变化,可此刻却让人感觉格外狰狞可怖,仿佛眼前之人并非他们的中郎将,而是一头不知何时悄然潜入营帐的熊罴,盘踞在主将之位上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而与此同时,黄巾大营中,张宝激动地骑上马,猛地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前去迎接兄长。 汉军能探得的情报,他自然也能探得。 如此装备精良的军队,若非人人头戴黄巾,他还以为是汉廷的援军到了。 只是不知道他的兄长究竟是从哪里变来这么多武备,莫非真是黄天大神所赐? 当张宝来到军前之时,却只见到一驾左右各竖着“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大纛的车驾,而当他进入车驾之中见到他日思夜想的兄长时,原本兴奋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这车驾中哪有什么威风八面的天公将军,分明只有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 张角倚靠在马车的软榻上,脊背佝偻如枯枝,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原本宽大的黄色道袍空荡荡地垂落着。 曾经威严肃穆的面容如今两颊凹陷,蜡黄的皮肤上透着一抹病态的殷红,眼眸中满是浑浊的灰翳,哪里还有那位信徒遍布八州、统率数十万信徒的大贤良师的风采! “大……大兄?” 登上马车的张宝嘴唇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兄长,顿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车厢内的道童眼疾手快,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这才没让他摔倒在车厢中。 “大兄,何以至此啊!”张宝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崩溃地喊道。 似乎听到了张宝的声音,张角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他努力地抬起头,脖子上青筋暴起,费力地想要看清眼前之人,却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瘦得皮包骨的双手颤抖着胡乱地向前摸索着,口中喃喃道:“二……弟……” 张宝一把抓住张角的双手,那双手冰冷如冰,在感受到张宝手上的体温后,终于不再乱动。 他费力地将喉咙中的血痰吐在道童手中的容器内,随后长舒一口气,整个身体像被抽去了力气般向后倒去,肌肤表层泛起一抹诡异的潮红。 张角强行支撑起身体,双手用力地撑着榻边,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眼中的灰翳似乎消失了,张宝的面容在他视线中变得格外清晰,可两行热泪却止不住地从他眼中落下,叹息道:“二弟,是为兄将你和三弟一同卷入了这副死局之中啊。” “当年为兄被捕,若是不再筹谋改天换地之事,或许你我兄弟三人还可牵黄犬逐狡兔,过着安逸的悠闲日子,可惜啊……我连累了你们。” 其实自从唐周告密,马元义被杀,张角就知道起义必败无疑。 起义时间被迫提前了近一年,他的许多准备都尚未完成。 原本他是打算进一步发展郡县之中的官吏,尽可能从各郡县的武库中多转移出一批武备,却不想还未来得及转移,汉廷便知晓了他们的起义计划展开了大规模的清剿行动。 到这个时候,其实张角明白,如果当时他主动自首投狱,两个弟弟应当还能如上一次般保全,无非是死他一个人罢了。 也不知究竟是真的想要护佑天下百姓,还是为了心中的野心,他还是选择去赌那最后的一丝渺茫希望。 只可惜,卢植那一条焚毁武库的命令更是令他猝不及防,毫不留情地摧毁了他心中最后的侥幸。 他实在是没想到,如此汉廷竟然气数未尽,生出这样一个团结了内部力量还敢于亲征平叛的太子,还涌现出如此多的能臣。 现在想来,他当初实在是高估了遍及八州三十六方黄巾的实力,也低估了这个四百年大汉帝国余晖的力量。 张宝却摆了摆手,想伸出手拍拍张角的肩膀,却又不敢用力,默默地收回了伸出的双手,脸上挤出洒脱的笑容,满不在乎地说道:“兄弟之间,岂有连累之说?” 张角也点了点头,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情感并非虚情假意,彼此心知即可,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因此张角将话题转向了正题。 “为兄用这条……这条残躯,为你和三弟寻得了最后的机会。” “为兄攻克了广汉郡,斩杀了幽州刺史郭勋、广阳太守刘卫,郡中武库完好无损,这些武备……为兄给你带回来了。” 说着,张角忽然感觉口中涌出一阵腥甜,他猛地捂住嘴巴,可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口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溅落在身前的榻上。 “大兄!” 张宝紧紧攥住张角枯瘦的手臂,张角也按住了张宝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预感到这可能是他在这方天地间吸入的最后几口气了。 张角急促地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汉……廷……汉廷太子!” 说着,张角眼前再次陷入一片灰暗,,但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仍在奋进全力地最后跳动着,亦能感受到手中的温度,口中呢喃着:“信都城下……拼……杀……他——!” “最后……希望……活……下去——!” 随着张角口中的最后一个字吐出,那最后的一口不愿咽下的气也随之一同消散,枯瘦的手臂失去了力量无力地垂落,再也握不住张宝那双带有温度的手,那颗心脏也再无力跃动。 在那双眼瞳彻底失去最后的光芒前,他的耳旁仿佛听到了百万生民的哀嚎,也仿佛看见“黄天大神”带着那所有因他而卷入战乱的生民一同质问他:“张角,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吗!” 呵,初心? 为了百姓也罢,为了野心也罢,如今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是非功过,且留与后人评说吧! (2807字) (本章完) 第87章 卢植:望之不似人君! 第87章 卢植:望之不似人君! 张角病逝第二日,张宝选择了秘不发丧。 但那欲盖弥彰的掩饰反而惹人生疑,即便是黄巾军内部高层将领们时常都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不安。尽管张宝竭力隐瞒张角的死讯,然而自张角于广阳郡染病后,便再也没人见过他,任谁都不免心生疑虑。 董卓自然也敏锐地觉察到了黄巾军中弥漫的诡异氛围,不过此时他已无心深究其中缘由,因为他要撤退了。 夜半三更,淋上火油,董卓一把火将整座大营烧得一干二净,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通过郭祀提前射入城中的箭书,卢植派刘备、张飞各领兵马出城策应董卓从南门入城。 卢植与董卓会面后,二人并肩缓缓登上城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所有人都明白,董卓撤退绝非是因为畏战怯敌。 不怕死不等于要去找死。 先前之所以董卓敢在城外驻扎,与信都城成掎角之势,便是欺张宝兵力不足。 然而补充了张角带来的生力军,黄巾军的人数便远远超过了汉军,城内城外的汉军加起来也不足黄巾军总兵力的零头。 十四万黄巾军,尤其是张角所率那一支装备精良、足以真正称“军”的黄巾军,换作谁都不可能继续驻守城外。 而且城内的万余人之中,刘备的长水骑八百人,信都郡的郡国兵三千人,余下万人皆是临时征召的青壮。 尽管河北百姓民风好斗尚武,但终归并非战卒,如此大军守城尚可,若是在城外野战,恐怕顷刻间便会如雪崩般溃败。 但哪怕是守城,若是张角举十万之众攻城,十倍于卢植的兵力,又携带攻城器械,即便是卢植也未必能守得住。 同样,若是张角围攻董卓,董卓那座营盘也终归会被吞没在人海之中。 不过如今两军合流,尽管前些时日被黄巾围城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但想来三万余众要坚守至朝廷援军到来应当不难。 又过了一日,兴许是乍暖还寒,众人竟惊诧地发觉,雪停了。 呼啸了月余的北风仿佛被掐住了咽喉,铅灰色的云层被无形的金色大手撕开一道裂口,金红色的霞光从裂口中洒落,将信都城头斑驳的砖石映成琥珀色。 城垛间垂挂的冰棱也开始滴落水珠,旷野间积雪虽未消融,却也在阳光下泛起粼粼银芒,远处阳水河冰面更是炸开阵阵细碎的脆响,裂痕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明明尚未度过腊月的严冬,天地间却仿佛已经告别了万物沉寂的冬日,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季般。 大汉的命运亦然! 刘辩勒马立于城下,赤色披风垂落马鞍,八千精骑在城下传出阵阵嘈杂却又给人带来格外安全感的马嘶声。 嘎吱刺耳的城门洞开声传来,厚重的信都城门缓缓洞开,一道格外熟悉却又有了些许不同的身影落在了他的眼前。 刘辩没有等待卢植前来拜见,而是翻身下马快步跑上前。 然而此时身披金银铁甲的卢植却是微微低着头不敢与刘辩对视,倒并非是出于礼法,而是他自觉无论是为臣还是为师,他都实在是无颜以对太子。 太子将冀州重担托付于他,他也信誓旦旦为太子守好冀州,却力有不逮竟令太子如此费心。 且不说冀州在黄巾军的攻势下接连丢城失地,昨日太子庶子刘岱、刘繇先行一步入城将太子将至之事禀报卢植,卢植也从他二人口中得知了这些时日的变故。 尤其是提到那一封张角的书信以及何顒用心险恶的剖腹死劾之事,即便贾诩已然替他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但卢植依旧感到心惊胆战。 若是何顒之谋真成了,恐怕如今他早已声名狼藉被囚车押送至廷尉府下狱后戴罪问斩了。 又听闻太子为了躲避弹劾奏疏,罕见地拒绝了所有人的劝说,以千金之躯亲自率军中精骑北上驰援冀州,连大腿都因为急行军而磨得血肉淋漓之时,卢植百感交集。 “老师!”刘辩一边呼喊,一边加快了脚步,脸上洋溢着关切之情。 听着太子近在咫尺的呼喊,再想起方才太子那快步走来时因为腿伤而略显别扭的步姿,身为太子太傅的责任感下意识就要让他将劝谏的话脱口而出。 “老师,你瘦了。” 然而,还不待卢植开口,刘辩却一把紧紧握住了卢植的双手。 既未提及卢植的罪责,也未隐晦地夸耀自己从今文学派手中保住他的恩情,仅仅是一句“你瘦了”。 这短短的三个字,却将卢植原本准备出口的谏言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这是标准的驭人之术。 若当真是孝文、孝武那样的天子,定然要在城门前好好地展示一番驭人之术,先指出朝中群臣弹劾他上任冀州刺史以来丢城失地。 冀州局势糜烂,那并非他的罪责,丢城失地也是无可奈何,但谁让卢植是冀州刺史呢? 尽管这并非全是他的过错,丢城失地也有诸多无奈之处,但身为冀州刺史,在其任期内太平道于冀州造反,且接连攻克城池,这便是他无法推脱的罪责。 如果卢植平定了黄巾,那便功过相抵,如果还需要朝廷援救,那就是有过无功。 当然,真等到尚书台论及功过之时倒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但那是作为裁决者的君王对臣子宽宥,而非臣子无罪。 随后按照流程,由太子身边一众近臣捧哏,提及太子对他的爱护和信任,再轮到他表达对太子爱护的感动与感激,就在这城门外上演一出君臣相知的戏码,最后由太子身后那名正准备大书特书的史官记录在册。 可太子却没有按照套路出牌! 刘辩不知道卢植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卢植的身影,较之数月前苍老了些,身子也瘦削了几分,就连原本乌黑的两鬓间都在不知不觉间掺入了几缕白发,令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老师,你辛苦了。” 不知为何,看着太子真挚的神情,卢植感觉仿佛有人对着他的心口射了一箭似的。 他突然想起了昔日何进联名百官劝天子立彼时的皇子辩为太子之时,天子对彼时的皇子辩的评价——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 当真是轻佻之君,哪家太子会为了躲避兰台弹劾自己老师的奏疏而选择亲涉险地呢? 望之不似人君也! 哦,好像是他家的。 那算了。 (2160字) (本章完) 第88章 刘辩:尔母婢也!士人不思报国,贪墨 第88章 刘辩:尔母婢也!士人不思报国,贪墨粮仓饱私囊,该杀! 随着大汉太子的大纛旗进入信都城,全城军民都沸腾了,纷纷上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当然,刘辩并不认为这是他多得民心,百姓自发迎接王师不过是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有什么比大汉太子亲率援军驰援信都更令人感到安心的吗? 堂堂储君都亲自驰援冀州,岂不是说明朝廷即将一口气彻底荡平黄巾之乱了? 太子来了,信都太平了! 太子来了,青天就有了! 休整一日后,刘辩端坐在主位上,召见了他的老师卢植。 “老师,绣衣使者已然打探到,张角死了。” 刘辩右手轻轻抬起,示意中常侍杨祐将一封绢帛递给卢植。 这是潜藏在黄巾军中的绣衣直指传递出来的消息。 这位绣衣直指能传递出如此确切的情报,倒也并非因其混入到黄巾军高层,而是因其体魄健壮被编入黄巾力士之中,参与了张角营帐的护卫工作。 以他的地位,本无资格接近张角的营帐,然而张宝少智,破绽百出。张宝以张角患病需静养为由隔绝内外,却从未有黄巾力士见到有人送汤药,甚至连饭食都无人送。 难不成那位大贤良师还真辟谷了不成? 黄巾军中并非无人察觉这些破绽,尤其是张角的几名弟子,私下聚在一起,怀疑地公将军趁着大贤良师重病欲夺权,于是直接带兵强闯营帐,最终发现了张角病逝的真相。 尽管在张宝的责备下,这几名弟子也发誓守口如瓶,但张角的死讯依旧传播了出去。 或许张角起兵确有野心,但对于太平道信徒而言,张角就是他们的天。 “中黄太乙天尊”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尊泥塑,虽日日祭拜却不得见其真颜,但他们却见到大贤良师不顾辛劳下乡野赐符水。 因此张角在他们心中地位崇高,是地公将军张宝和人公将军张梁无法替代的。 张角一死,黄巾军的信仰顿时崩塌。 苍天未死,黄天已崩,这无疑是对张角“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谶语最有力的批驳。 甚至,黄巾军中开始出现成建制的逃兵,整屯整屯的士兵一同逃离了大营,值夜的黄巾军也只是麻木地看着,连阻拦的动作都懒得做。 听闻张角死讯,卢植数月来一直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右手缓缓抚着胡须,声音洪亮道:“乱臣贼子,自有天诛!” 卢植自从被任命为冀州刺史后,就被张角的叛乱弄得焦头烂额,还险些因张角的一封书信而同时失去仕途和家族清名。 虽说罪魁祸首是何顒,但卢植怨恨张角也在情理之中。 “那老师准备如何克敌?皇甫义真的大军大约还有三日便可抵达,届时不算郡国兵,我军也有七万之众。”刘辩双手撑在膝盖上,看向卢植的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黄巾之乱,终于迎来了尾声。 只要消灭了张角三兄弟,那余下的黄巾不过疥癞之患,他也算是度过了这场将东汉王朝引向末路的劫难。 然而,卢植接下来的话却不免让他感到有些失望。 “我王师乃正义之师,递送战书,约定日期,随后以煌煌大势碾压过去便是!” 旋即刘辩也不由摇了摇头暗自苦笑,哪有每一战都能如同长社城外的那一场火攻那般绚烂精彩? 况且汉军七万战卒在前,万余郡国兵压阵,又何惧十四万黄巾军? 且不说皇甫嵩与卢植的组合能否完胜张宝,单是孙坚、吕布、刘备、关羽、张飞、许褚、典韦、傅燮这样的全明星阵容,黄巾军将领又怎能抵挡? 再者,汉军六万全员披甲的六郡三河良家子,五千六百人的北军五校,两千虎贲禁卫,三千羽林骑,搭配上述将领组成的阵容,以一敌二又有何难? “兵战之事我并不担心,唯独担心粮草。”卢植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从衣袖中取出一封竹简,由赵祐呈交到刘辩手中,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信都粮仓内现存粮食不过六万石,若皇甫义真亦是轻装简行,那六万石的粮草怕是不足以支撑大军用度。” 刘辩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冀州乃是产粮大州,信都作为冀州州治,怎会担忧粮草之事? 战时每名士兵一月至少要食用一石粮食,这还只是郡国兵战时的伙食标准,良家子的伙食标准中还要增加腌菜和部分肉食,更遑论还有北军、虎贲军和羽林左右骑这些伙食更为精细营养的职业士兵。 刘辩没有言语,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竹片,神色凝重,默默地翻阅着卢植递给他的账册,里面记录着信都粮仓中粮食出入的具体细节。 当初他曾在卢植上任冀州刺史前,调阅过尚书台中由前任冀州刺史王芬上报的信都粮仓储备账目,应当有四十万石,与这本账册上的数字也大体相符。 按理说即便这个数字存在水分,却也不该只剩余六万石粮草。 而且这六万石粮草竟然还是计入了董卓大军撤入城中之时所携带粮草后的数字,也就是说信都城中粮仓所剩的实际粮草数目只有三万石! 四十万石粮草中,郡国兵万余人三月半食用了四万石左右的粮草,余下三万石,那另外的三十三万石难不成还能长了腿跑了不成? 深深吸了一口气,刘辩缓缓起身走至厅堂角落中,步履沉重,看着那盘踞在角落的青铜博山炉,狻猊炉盖间隙中渗出缕缕青烟。 刘辩伸手握住那柄铁钳,钳尖探入炉腹,三寸香灰正沿着博山纹路蜿蜒,屈指轻叩乌银钳柄,寒铁震动的余韵惊起炉底暗伏的星火。 看着那轻轻触碰便瞬间倒塌的三寸香灰,恰似那根本经不起查的粮仓和账册,刘辩几乎要被这群贪婪的硕鼠气笑了。 他们甚至还整了一出“黄巾内应”欲焚烧粮仓,所幸抢救及时,挽救了七万石粮草,一口气将那三十三万石粮草的账目平了。 “卢冀州,尔便是如此放任硕鼠贪墨的吗!” 刘辩猛地转身,怒目而视,罕见地对卢植发了火,就连对卢植的称呼都出现了变化。 因为这一笔三十三万石的损失是卢植盖了刺史大印后上报过尚书台承认的,这难道不是坐视世家豪门贪墨粮草? 甚至卢植还为其中救火及时的几人表了功?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殿下,臣自上任之初便清查了粮仓和武库,如何不知硕鼠贪墨?” 卢植面对太子的怒火,不禁苦笑着,脸上满是无奈与苦涩,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名单,里面记载着信都城中各世家豪门贪墨的粮食数量,少则万石,多着竟高达五万石! “臣早已暗中调查了各家贪墨之事,然太平道生患于肘腋之下,臣日夜提防,唯恐世家豪门勾连黄巾,只能虚与委蛇,待战后自然要与这群硕鼠清算。” “可臣实在是没有料到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 饶是卢植也没想到这群世家豪门索性一把火烧了几座空粮仓,就连知晓内情的几名小吏都被“黄巾乱党”袭杀,硬是将所有的证据都清理得一干二净,以至于如今卢植有心在战后检举都没了辙。 而为了保证冀州的安定,他也不得不昧着良心盖下了刺史大印暂时稳住这群世家豪门。 刘辩闻言,脸色愈发阴沉,面色几欲凝霜,一句脏话忍不住从紧咬的牙关中脱口而出:“尔母婢也!” “士人不思报国,贪墨粮仓饱私囊,该杀!” 刘辩一边叱骂着,一边将记录了贪墨名单的那封竹简卷了起来,看向侍立一旁早已蠢蠢欲动的郭图,伸手递出,眼神中唯有掩饰不住的杀意。 (2637字) (本章完) 第89章 谋反的证据?莫须有! 第89章 谋反的证据?莫须有! 郭图双手攥着太子赐予的令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脏也前所未有地猛烈跳动着,他甚至能听到心脏在胸腔中扑通扑通的声响,那张颇为白净的面容也涨红了几分。 他紧盯着手中的这枚令牌,眼中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像是在凝视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这枚令牌只不过是一块以青铜铸造而成的令牌罢了,不值钱,但它背后代表的权力却是无与伦比。 区区一枚令牌配合着他怀中太子殿下的亲笔诏书,足以调动整个冀州所有的绣衣直指。 这枚令牌就是权力的象征,就是太子对他信重的体现! 郭图缓缓将令牌贴在脸颊旁,闭上双眼,上面还残存着在他手中余留下的温度,又将令牌放在鼻尖深深嗅闻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尽管令牌上只有一股铜腥味,但却仿佛如同春药般令人舒爽,陶醉其中。 不过郭图明白,这份权力是太子对他的忠诚和功绩的回报,一旦太子对他的忠诚和能力不再信任,那这份权力便会被立刻收回。 反之,若太子始终认可他的忠诚与能力,他手中的权力亦会与日俱增! 郭图小心翼翼地将令牌和诏书收入袖中,边走边翻阅着那份记录各世家豪门贪污明细的账目,嘴里念叨着:“冯氏,邳氏,赵氏,郭氏,信都氏……” 这副模样像极了寻到了猎物随时准备振翅而出的苍鹰,令府衙中的不少官吏都不自觉地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然而郭图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感官,他是孤臣,无需在意他人的感官。 回到卢植在府衙中分配给他的那间屋子中,郭图当即唤来了信都城中的绣衣直指,伸出食指和中指,厉声道:“予你两日,且去将这五家的情报寻来,包括这些家族的来历、祖上出过何许人,担任过何官爵,现今族中主支、分支等又是何官爵,又与哪一家结亲,诸如此类信息一一探查寻来,不得有误!” 郭图目如鹰隼,跪坐于支踵上,那宛如被猎鹰盯上的感觉令人如芒在背,绣衣直指连忙俯身行礼,满口口称“喏”,根本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听过郭图的凶名,绣衣使者消息渠道还是颇为广泛的,他自然清楚郭图在颍川郡做过什么。 一个连乡党都不放过的狠人,绝对不要去招惹。 所幸绣衣使者在各地的署衙中留存有关于当地世家豪门的档案,即便没有,也可向州、郡、县的署衙借调,这名绣衣直指的主要工作便是领着下属筛查这些资料信息,将其中最准确、最全面的信息整理出来。 翌日午间,这名绣衣直指一日一夜外加一个上午未曾休息,终于将情报整理完毕,呈交给了郭图。 郭图接过情报,快速地翻阅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欣赏,问询道:“汝何名何姓,籍贯何处,家中有何人?” “下官郭成,钜鹿广宗人,家父……”郭成微微抬头看向郭图,旋即说道,“家父南郡太守郭永,长兄郭浮,现为高唐令,二兄郭都去岁染了风寒早夭,家中倒是还有两位小妹。” 郭图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好似方才露出惊讶和欣赏神情的并非是他一般。 随后除了些许请报上的问题以外,郭图便与郭成再无任何言语,更没有嘉奖他。 绣衣使者是太子的耳目,即便他再看重某位绣衣使者,也不能插手,更不能与其交好,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而且,在看完这份整合完的情报后,郭图也顿时没有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 冯氏,邳氏,赵氏,郭氏,信都氏,这是贪墨粮仓的世家豪门中为首的五家,且各有不凡来历。 信都冯氏,冯琦,云台二十八将冯异八世孙。 信都邳氏,邳钦,云台二十八将邳彤七世孙。 信都赵氏,赵集,秦末赵王歇后人。 信都郭氏,郭昭,沛献王太后郭圣通(光武帝初任皇后)所属真定郭氏分支。 信都信都氏,信都逸,赵景王张耳之孙张侈之后。 张侈为鲁元公主第三子,封信都侯,诸吕之乱后废,易“信都”为姓以避祸。 饶是郭图,也不免有些为这些人的身世而惊诧,当真是贵族云集。 除了信都赵氏以外,另外四家不是汉室的皇亲国戚后裔,便是功臣之后,也难怪他们能在信都如此胆大妄为,恐怕就算是卢冀州亲自查案,并且掌握了人证物证,也无法将这群世家豪门的家主依法处置。 为何每个发达的人都会反哺家族,一是为了报答家族的养育之恩,二便是希望家族能够成为他们的助力。 这种助力也许是未来可期的族中才俊,也许是能为了家族舍得一身剐的小人物。 若是家主或是族中有人犯了法,那便推出一个替死鬼,许诺为其赡养父母妻儿并许以重利,不知有多少族中的落魄子弟愿意去为家族赴死。 之所以郭图对世家豪门的套路如此了解,嗯……谁还不是个世家豪门呢? 就这么几个万年不变却又屡试不爽的套路,颍川郭氏用的也未必比其他家族少。 事情变得棘手了。 郭图轻捏起鬓角的一缕发丝,缓缓低下头,目光凝重地盯着这份情报,食指和拇指不停地揉搓着发丝,绞尽脑汁思索完成太子任务的手段。 信都赵氏好对付,但另外四家绝不是毫无实据的“通匪”,便能吓唬得老老实实吐出那些到手的粮食的软柿子。 尤其是那三十三万石粮食,绝非是一笔小数目。 哪怕按照黄巾叛乱前的粮价也是一百二十五钱一石,这三十三万石粮食也值足足四千余万钱。 即便如今战乱将定,但今年的粮食定然歉收,三十三万石粮食中哪怕有许多都是陈粮,世家豪门再在售卖之时掺杂些沙土和稻草充实份量,卖个一亿余钱都不在话下。 而一亿钱的购买力如何,这么说吧,曹操胯下的那匹爪黄飞电,是安息帝国的马贩跨越两万五千里,顶着途中盗匪、风沙等风险送抵雒阳,售价也不过二百万钱一匹。 有此等暴利,与其相信这些世家豪门愿意将吃下肚的利益吐出来,郭图宁愿相信张角是大汉忠臣。 沉思良久,郭图终归是叹了口气。 既然无法以贪墨为罪名将他们一棍子打死,而太子的意思似乎是必须要将罪魁祸首处死,那他只能放弃以贪墨为罪名将这些虫豸治罪了。 直接以谋反罪论处吧。 至于谋反的证据? 郭图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莫须有! (2638字) —— ps:读者老爷们,“莫须有”的意思不是“不需要有”,而是“也许有吧”,不是说郭图准备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强行给这些世家豪门定罪。 pps:《汉书·贾谊传》“有坐罢软不胜任者,不谓之罢软不胜任,则曰‘下官不职”,在汉代“下官”就已经作为下级官吏面对上级时自称的谦词使用。 ppps:上文提及的五家信都世家豪门已经是我翻了一大堆资料后能找得到的所有有史可考的信都世家豪门了。 (一)信都冯氏也就是后来的长乐冯氏,长乐冯氏一世祖为冯和,冯异的十二世孙、曹魏汲郡太守冯员之曾孙,暂时就按照冯异八世孙来设定信都冯氏; (二)信都邳氏,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邳彤本就是信都郡信都人; (三)信都赵氏,秦末赵王歇重建赵国时是以信都为赵国都,被汉军杀死后有后代在信都定居; (四)信都郭氏早期名声不显,是真定郭氏分支,但后代有元朝的郭守敬; (五)信都信都氏也是存在于史书之中,一说是前文提及的赵景王张耳后人,另一说则是源于定居信都的申屠氏,因“申屠”与“信都”读音相似而衍生。 (本章完) 第90章 太子岂能与这等事有所关联!(四千字 第90章 太子岂能与这等事有所关联!(四千字,二合一章节) (四千字,二合一章节) 信都城城东校场,董卓的军队正驻扎于此地。 信都城是州治,城高池深的同时,其规模相较寻常城池也更为宏大,故而寻得一处场地作为一支两万人军队的临时校场并非难事。 董卓军军营中,褪去了一身甲胄的董卓赤膊着上半身,尽管腹部的肌肉没有勾勒出明显的线条,但这健硕的身躯依旧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元才,你不要跑,你冲着某家来!” 而被唤作“元才”站在董卓对面的,则是一身腱子肉,肌肉线条分明的华雄,他看着面前那头“熊罴”,面色不由有些苍白。 他可不是因为董卓是东中郎将而不敢与他角抵,实在是他打不过啊! 眼见华雄依旧站在原地不敢冲向他,董卓眉头紧皱,脸上浮现出一抹怒容,猛地发出一声嘶吼,那吼声震得周围空气都微微颤动,紧接着双腿发力,如同一头发狂的黑熊般主动朝着华雄奔驰而去。 华雄只觉一阵强烈的劲风扑面而来,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已然来不及,旋即便被那如熊罴般的身影撞得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 “无趣,稚然,你上!” 董卓眼见华雄竟不是自己一合之敌,顿感无趣,一边甩了甩手臂,一边目光凶戾地投向一旁正看戏的李傕。 近日军中着实乏味,军务自有长史李儒代为处置,他亦无需再费心思量如何击破黄巾军,这般日子虽清闲,却也显得枯燥乏味,于是便每日在营中以角抵之戏为乐。 然而,李傕见董卓挑中了自己,眼神一慌,而后连忙摆手道:“中郎将,我腿伤尚未痊愈,恐怕难以让中郎将尽兴。况且若黄巾军突然来袭,末将伤势加重影响战事,实非妥当之举。” 开玩笑,董卓尚在凉州担任军司马之时,他便是其麾下队率,岂会不知董卓的勇猛? 而且董卓昨天刚把他举起来丢出去六、七米远,他活腻歪了才会去再跟董卓角抵。 旋即董卓目光如电,一转便盯上了李傕身旁的郭汜,眼睛一瞪,暴喝:“郭阿多,给某家过来!” 郭汜听到吼声,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他同样不愿与董卓角抵,战场上刀兵拼杀谁生谁死犹未可知,但在这拳拳到肉的角抵之中,以董卓的体格与力量,实难有敌手。 除太子身边的典韦、许褚尚未参与外,军中参与角抵之人能胜过董卓者,唯有吕布、张飞二人。 即便关羽,也只是在前期略占上风,但其爆发力虽强却不够持久,最终与董卓战成平手。其余如孙坚、黄忠、高顺等人等人皆不敌也。 就在郭汜决定宁愿挨顿军杖也要脚底抹油之际,董卓的一名幕僚匆匆闯入校场,脚步急促,似有要事。他快步走到董卓身旁微微弯腰,在董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众人虽未听清幕僚所言,但见董卓眉头瞬间微微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微微颔首,脸上恢复了平静,不紧不慢地穿上衣服后便与幕僚一同离去。 望着董卓离去的背影,郭汜不禁长舒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暗自庆幸。 …… 军帐之中,董卓带着一身汗味掀帘而入,他虽是穿上了衣物,衣物上却带着明显的水渍,显然是尚未沐浴便径直回到大帐。 “太子庶子郭图,拜见东中郎将。” 一股略有些刺鼻的汗臭味悄然钻进郭图的鼻腔,郭图鼻子微微抽动,面色不变,强忍着不适,缓缓俯身行了一礼。 久在军中,别说底层士兵,就连军中校尉沐浴的机会都不多,有些气味倒也正常,他也并非完全不能忍受。 董卓自然察觉到郭图脸上的细微变化,却并未在意,反而起身大步行到郭图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郭图,面色凶戾道:“汝为何向某借甲?” 郭图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汗臭味,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向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董卓,丝毫不惧那凶戾的面色与之对视。 身形壮硕如熊的董卓站在身形瘦弱的郭图面前,恰如一头熊罴俯视着一头小鸡崽子似的。 “汝可知,藏匿甲胄者,当以何罪论处?”董卓双目微眯,眼眸中满是审视与警告之意。 郭图闻言,面容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大汉的诸多律法条例在后汉时期经过数次修订,哪一次修订没有他们颍川郭氏的参与? 或者说,他们颍川郭氏几乎是每一次律法编修队伍中的主持者。 这一代颍川郭氏,家主郭鸿担任司隶校尉,而他郭图亦向来以精研《小杜律》而闻名,董卓竟问他是否知晓这些法律条款? 依照高后时期整理并完善的《二年律令》,民有私藏甲胄者,以“盗”罪论处。 也就是说民间平头百姓若是私藏一、两副甲,通常处以罚款、墨刑或杖刑,而后再罚作城旦,不至于判处死刑。 但若是甲胄数目较多,则依据甲胄价值量刑,若价值达到“盗”罪中判处死刑的标准,才会对个人判处死刑。 至于是否会株连其家属、宗族,需由天子和尚书台共同裁决。 但若是官员私藏甲胄,哪怕只是一副甲,官员本人最轻也是处以“弃市”或“腰斩”,若是超过一定数目,那便不用担心死后妻儿老小的安危了,直接喜提全族消消乐。 冠军侯窦宪在窦家倒台时被追究的罪名中,便包括了“私蓄甲兵”的罪名,权臣梁冀被孝桓皇帝诛杀时,罪名之中也有“私藏甲兵,图谋不轨”这一项。 尽管这两个典型案例的定罪中蕴含着浓烈的政治清算色彩,却也是体现了“甲胄”在司法之中与“谋反”关联性。 董卓似乎突然想起郭图出身司法世家,微微皱眉,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能为官者,又岂会有不知私藏甲胄之后果的蠢货? 但董卓蹙眉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试探性地问道:“莫非这批甲胄,是殿下有所用途?” 郭图双手紧握拳头,指关节都微微泛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然不顾这口气中夹杂着多少汗臭味,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若非有求于这位东中郎将,他真想照着这厮的大脸狠狠来上一巴掌! 莽夫!太子岂能与这等事有所关联? 无论如何,太子都只是一个中立且不知情的裁决者,而不能亲自下场,否则要他们这些臣子作甚? “殿下怎会与此等小事有所关联呢?在下虽是太子庶子,所作所为却也并非事事都与殿下有关,东中郎将可明白?” 不知为何,董卓感觉到郭图的眼神变得格外阴鸷,而且在郭图的身上,他甚至感觉到了些许“同类”的气息。 “是极是极!” 就在董卓即将继续开口的时候,帐帘忽然被人从外掀开,身着一袭儒袍的李儒满面笑容地走进大帐帐,脚步轻快,附和着郭图所言。 董卓一愣,刚欲说话,却被一旁的李儒伸手制止。 “在下李儒字文优,忝为东中郎将军中长史。”李儒笑容满面地站在两人中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将话茬子揽了过去,道,“儒素闻太子庶子郭公则乃是殿下心腹,是正直之士,想来此番向中郎将求借甲胄自有正用,儒今夜便遣人送来。” 李儒极为大方地应允了郭图的求借,将一千三百多副皮甲借予他。 郭图瞥了一眼替董卓做了主的李儒,见董卓虽面露错愕之色,却并未反驳李儒的话语,显然这李儒在董卓麾下颇受信重。 而且,夜间送甲,所为何事?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图便先行谢过东中郎将与长史了。” 郭图面带微笑,向二人俯身行了一礼以表谢意,旋即便转身离去了。 只是在离去之前,郭图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儒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相较于他与董卓之间相互感觉到的“同类”气息,他总觉得自己与这李文优似乎更有共同话题。 待郭图离去后,董卓面色平静,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全然没有了方才那又是蹙眉又是赘言的模样,还抬起右手拍了拍李儒的肩膀道:“文优,你与老夫倒是愈发默契了。” 董卓又非愚蠢之人,岂会不知郭图不可能无缘无故前来求借足足一千三百多副甲胄,还明确求借从黄巾军尸体上剥下来那一千三百多副甲胄,数字分毫不差。 董卓如此赘言,也不过是要撇清责任,并间接向太子表明自己对他忠心罢了。 李儒听闻董卓的夸赞,虽因为肩膀吃痛而忍不住在脸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但对董卓的夸赞他还是颇为受用的。 他亦是学贯《五经》之人,无论是今文经还是古文经,都有不俗的治经水平,即便是在太学当个教书育人的五经博士都绰绰有余。 然而他并不愿只做个整日与《五经》作伴的博士,而是更热衷于庶务与权谋,仿佛在其中方能找到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和旁人无法理解的乐趣。 而董卓此人,看上去不过是个寡谋无智的凉州莽汉,实则不然。许多人都被董卓的外表所迷惑,误以为他当真是只是个莽汉,就连那袁隗都未曾看破。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董卓能藏锋芒于鞘中,如此人物远胜古之君子,才值得他李儒抛去地域之鄙见委身效力。 当然,这其中也有董卓麾下缺乏智谋之士的缘故,因此他若是投效,作为元从在董卓麾下能受到更多的信任和重用。 不过,尽管董卓在夸奖他,他却并未得意忘形,而是微微皱眉,提醒道:“如此恐怕仍不够稳妥,中郎将不如索性前去拜见太……” “中郎将,水已烧好,该沐浴了。”帐外忽然传来董卓亲卫的声音。 董卓面露得意的笑容向李儒微微颔首,李儒亦同样回以微笑,看来董卓早就准备好在事后立即沐浴更衣向太子禀报了。 他们并不认为郭图有这个胆子私自求借甲胄,更不认为以太子的手段会不知情。 若是借了,哪怕借错了,也无非是申饬几句。 若是不借,坏了太子的谋划,没准会被太子所厌弃。 李儒俯身行了一礼道:“中郎将深谋远虑,倒是儒多虑了。” 董卓哈哈大笑着,右手重重拍在李儒肩头,看着李儒脸上因为吃痛而露出的痛苦之色,笑容中不禁多出了几分恶趣味的色彩,随后紧握李儒双手道:“这可并非多心,老夫还是需要文优时常提点的。” 尽管手上的动作有些恶趣味,但这句话他却是他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思虑周全,这也是为何身居高位之人必有自己的幕僚团的缘故。 李儒之所以受他如此信重也是缘于此。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凉州寡智谋之士,原先他倒是曾想过去招揽彼时致仕在家,如今登上河南尹、太子家令高位,又深受太子信重的贾诩。 其余智谋之士多为中原士人,瞧不上他这等凉州籍的武人,所招收的幕僚多是平平无奇之辈,更显抛去籍贯之见的李儒的难能可贵。 而且他的身旁又都是些凉州莽汉,可先登陷阵,但若论智谋,却是一窍不通。与这帮人相处,他都无法获得在智谋上得到的优越感,只会得到一群莽汉明明没听懂半个字的齐声交口称赞,当真无趣的紧。 李儒便是这样一个不仅能为他出谋划策,还能为他提供这种令他身心愉悦的优越感的人。 (4242字) —— ps:书中稍微更改了正史中李儒和董卓的关系,成为了董卓心腹谋士。 正史上的李儒不是董卓的女婿,至于其出身背景并没有记载,但绝对是某地的高门士族。 汉灵帝中平二年(185年),郃阳县府吏为表彰郃阳令曹全的功绩,修建《汉郃阳令曹全碑》。李儒资助五百金捐建,其名字刻于碑阴,记为“徵博士李儒文优五百”,该碑现存于西安碑林。 能成为博士的,都是在《五经》的治经方面有着一定高深造诣的士人,而且出身也不会太差,甚至还能轻松资助五百金,显然不会是普通士族出身。 至于担任过弘农郎中令,这并不能说明他与历史上的刘辩有直接关系,也可能是受董卓调遣作为自己人去看着被废为弘农王的少帝。 历史上的李儒是在李傕军中任职的,还被李傕举荐,又能被派去毒杀少帝,显然也是深受董卓等人信任的自己人。 (本章完) 三月份正常更新还加更加更规则 三月份正常更新+还加更+加更规则 二月份说好上架那天开始,每增加200月票就加一更。 当时月票数目250,上月数最后是八百不到,所以欠两更。 然后上架那天还欠了三更,一共欠五更(2000字一更),准备开始还债。 上个月实在太忙,又被各种事情折腾,我也没什么办法,这个月正常更新,顺便还欠更。至于读者老爷们觉得能不能做到,不多解释,看后续更新情况就知道了。 这个月加更规则也是,每两百张月票加一更(2000字一更)。 (本章完) 第91章 小妹郭氏,表字“女王” 第91章 小妹郭氏,表字“女王” 李儒的动作很快,当夜一千三百多副甲胄便被送到了信都城绣衣御史的署衙之中。 一辆辆车驾鱼贯而入,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沉闷声响。 郭图站在署衙前,郭图双目微眯,目光落在这一辆辆车驾上,略微有些凝重。 他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一千三百多副甲胄的运送,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些。 即便李儒进行了补救,使用封闭式车厢的车驾运送,但二十几辆车驾的动静依旧不小。每一辆车驾的晃动、马蹄的踢踏,所产生的动静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突兀。 夜间虽是有宵禁的,但骤然多出二十余辆车马在街道上行驶阵仗还是大了些,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况且,负责夜巡的郡国兵中,难保没有世家豪门安插的眼线,若是被世家豪门察觉到此事,未必不会生出变故。 一念及此,郭图的面色愈发阴沉,内心也如潮水般翻涌。 郭图并非缺乏智谋之人,也不是想不到更为隐蔽的运输手段,但也许是太过年轻匮乏经验,才导致了如今这般局面。 一想到这可能致使整个计划失败,一旦被人抓住把柄,还会牵连到太子殿下,郭图不禁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还未五鼎食,自然不想先体验五鼎烹。 一旁的郭成眼见郭图面色阴沉,缩着脖子,时不时偷偷瞥向他,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生怕触怒了此刻心情不佳的郭图似的。 就在郭成又一次按捺不住又一次瞥向郭图的时候,郭图猛然转过头瞪向郭成,从鼻腔中发出的粗重呼吸声能让人明显觉察到郭图的不耐烦。 “有事说事!” “呃,庶……呃,郭庶……不是,郭太子庶子。” 郭成被郭图一瞪,那如苍鹰般锐利的目光不由让他微微一颤,刚想唤一声“庶子”,却又担心“庶子”与“竖子”同音,若是郭图因此而愈发恼怒将火气撒在他身上,岂不是无妄之灾。 可“郭庶子”听上去又像是“郭竖子”,更是有些指名道姓骂郭图的感觉,思来想去郭成还是磕磕绊绊地唤了一声“郭太子庶子”,以姓加官职全称来称呼郭图,想来郭图应该不至于对他发无名之火吧。 然而,郭成虽为人圆滑机敏,却忽略了一件事。 当你的上级心情不佳的时候,那他会不会对你发火只取决于他想不想,而不是你会不会给他提供发火的借口。 只要他想发飙,你连呼吸和心跳都可以成为他发飙的借口,哪怕你只是劝他他多喝热水。 郭图一脸烦躁地瞪向郭成,叱骂道:“说话都不利索当什么绣衣御史!” “郭……嗯……郭太子庶子。”郭成尴尬地讪笑着,似乎并没有因为郭图的叱骂而感到不悦,反而像是讨好般地稍稍凑近郭图,身体微微前倾,想了想,稳妥起见,依旧以“郭太子庶子”称呼,道,“在下已事先向卢冀州请求准许绣衣使者清查城中黄巾细作,将今夜信都城城东之处尽皆交由绣衣使者巡查,与李长史交接后也绕经陋巷、民居至此。” 说话间,郭成的眼睛不时观察着郭图的神色,双手在身前局促地交握又松开。 郭图闻言,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不禁对郭成高看了几分。 他着实没想到,这位信都城绣衣御史竟有如此玲珑心思。 “没个规矩,‘太子庶子’就是‘太子庶子’,‘郭庶子’就是‘郭庶子’,‘郭太子庶子’算是什么称谓,日后唤吾‘郭庶子’。” 郭图的语气虽仍有些冷淡,然而郭成还是从话语中敏锐地觉察到郭图对他态度的改变,旋即俯身笑道:“唯。” 其实他也看明白了,郭图是太子殿下的孤臣,只是习惯了不去与旁人交好,并非当真是个见人就咬的恶人,更并非如此不待见他。 只是,郭图看向郭成的目光渐渐生出几分疑惑,上下打量着郭成,问询道:“汝父既为南郡太守,汝兄亦为高唐令,汝为何是信都城绣衣御史?” 这倒不是瞧不上绣衣御史一职,只是自古为君王耳目者,必会招致清流非议,孝武皇帝时期绣衣使者便广受文人儒士的口诛笔伐,认为绣衣使者不过群在暗中见不得光的阴诡小人。 因此绣衣御史也成了个“腌臜”职位,这也是绣衣使者中几乎没有士族子弟的缘故。 而郭成出身广宗郭氏,虽只是个三流小士族,却是地地道道的士族,早已超脱了豪强这个阶级。 更遑论其父堂堂二千石郡守,郡中卖个面子送郭成一个“孝廉”的名额应当算不上什么难事,但郭图查阅过郭成的履历,却发现此人既非“孝廉”,更非“茂才”。 这很不士族! “家父性清廉刚烈,不似我这般恣意轻佻,故而……” 郭成尴尬地笑了笑,话音未全,但郭图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郭图却仍旧有些不解,看向郭成道:“郭南郡清廉刚烈,倒是仕途通顺?” 郭图倒是没有阴阳怪气郭永,以郭永的年龄和资历,四十岁出头担任南郡这等上郡的太守似乎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但刚烈到连郡中都不愿意为他的儿子举孝廉,如何能做到南郡太守一职? 郭成被问及此处,神色变得极为不自然,眼神开始闪烁,犹豫再三,还是支支吾吾地吐露了其中缘由:“咳,家母董氏乃河间人。” “河间董氏?” 郭图口中呢喃着这个名字,一边缓缓踱步着向旁走了几步,一边抬手抚了把颌下短须。 他总感觉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家。 忽然,郭图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恰逢一阵凉风吹来,夜半三更本有些困意的他瞬间清醒,眼睛瞪得滚圆,旋即瞪大了眼睛看向郭成。 “莫非是……”郭图掀起左手衣袖指向夜空,刻意压低声音,但声音中却微微有些颤抖,道,“那位河间董氏?” 郭成苦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 河间董氏并非什么名门望族,但十五年前却骤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汉顶级权贵。 那一年,当今天子登基,而天子之母便是河间董氏之嫡女,也就是如今的董太后! 郭图微微有些惊诧,深吸了一口气。 他着实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信都城绣衣御史竟也有如此出身,竟是当朝太后的亲眷? 但旋即,郭图的眼神也顿时犀利了起来,看向郭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有着这般身份的郭成更不是他可以去招揽的了,而且这般身份对于郭成来说未必是一道在仕途上为他保驾护航的护身符,甚至可能是一道催命符! “汝明日自去与太子道明出身。”郭图神色严肃地说道,目光紧紧盯着郭成,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并非强迫郭成向太子自曝出身,而是在救他。 “太子广纳才俊,不重门第籍贯,但太子不喜欺上瞒下之人。” 郭成一怔,张着嘴刚想说些什么,却注意到郭图眼中的凝重,那凝重的眼神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不禁有些迟疑,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看着郭成如此作派,郭图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微微抽搐,心中暗骂,这厮一个小小信都城绣衣御史,总不能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身份吧? 郭成见郭图露出如此忌惮的模样,连忙摆手解释道:“并非大事,只是家中小妹之事。” “数年前家母于南郡诞下小妹,曾受召携小妹入宫觐见。小妹少清慧,有别于众,太后爱之,言‘吾甥女,女中王’,而后赐字‘女王’。” “人皆以‘郭女王’唤之!” (2607字) (本章完) 第92章 什么你的钱,都是太子殿下的钱! 第92章 什么你的钱,都是太子殿下的钱! 翌日清晨,太子派遣属官们手持名刺登门拜访各世家豪门,邀请以冯氏、邳氏、赵氏、郭氏和信都氏五家为首的信都城中诸多世家豪门携家眷宴饮。 理由是为了安抚民心。 当然,所谓的“民心”自然不包括真正的平民的心,而是世家豪门之心。 世家豪门安定,平民百姓就会“被安定”,否则太祖高皇帝还军霸上后,为何“召诸县父老豪杰”约法三章? 不过此次的宴饮流程倒是颇为复杂,不似上一回在长社那般,恰好城中世家豪门聚集于城门处迎接大军,顺势便邀请参与庆功宴。 而且长社是小城,世家豪门的数量和质量比起信都这个冀州州治差远了。 光是手持名刺登门邀请的太子府属官便要斟酌再三,例如太子在卢植的提点下,以太子中庶子荀彧这位准外戚前去拜访郭氏这位光武皇帝时期的外戚家族,而遣荀攸这位身份略微低一些的准外戚前去拜访信都氏这位高后时期的外戚家族。 明面上身份最平庸的太子洗马陈琳拜访赵氏这支赵王歇后人即可,但作为汉室宗亲的刘岱、刘繇则分别拜访了后汉云台二十八将后裔的冯氏、邳氏,以示对功臣之后的尊重。 而后牵招、李肃则负责拜访其余士族,豪门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派遣内侍黄门或是普通小吏即可。 信都邳氏府中,刘繇得到了邳氏家主邳钦的热情款待。 “正礼且饮一盏蜜水润润喉。” “长者赐,不敢辞,多谢邳公了。”刘繇怡然俯身行礼,一举一动颇合礼法,却又不显拘谨,十分自然。 邳钦看着坐在右手下首位的刘繇以黑色大袖遮掩饮水之态,虽口渴却不急躁,而是浅饮三口后辄止,盏中还余下了大半盏蜜水,不由愈发对刘繇感到欢喜。 其人相貌堂堂不失威严,举止得体有礼,且又是饱学之士,言谈举止间有名士之风,自然令人愿意与之交往。 何况刘繇乃是齐悼惠王刘肥之后,太尉刘宠之侄,是正统且血脉纯正的汉室宗亲,又为太子府属官,乃太子近臣。 汉室宗亲,太子近臣,相貌堂堂,风度翩翩,饱学之士,这五个词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明眼人都看得出,刘岱和刘繇兄弟二人最少也是九卿之才。 如此人物不趁着此时热切交往一番更待何时呢? “邳公,此番殿下亲征黄巾,只带了几名内侍伺候起居。而明日宴饮宾客众多,故而……” 刘繇的话并未言尽,当然这是刻意为之。 他举止有礼不假,但作为太子府属官,有些事不应该由他们来请求,而应该抛出鱼钩由对方自觉咬钩主动提出。 邳钦手抚须髯也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借庖厨、仆从和侍女,这种事情在世家豪门内倒也颇为常见。 谁家要举行规模宏大的宴会,或是郡县长官于正旦(正月初一)之时举办正旦会,都会向郡县之中的世家豪门借调庖厨、仆从和侍女,这并非什么稀罕事。 “太子亲赴戎机,又关爱我等小民,乃是不世出的贤君明主,我等自当为太子分忧。” 邳钦面对这种要求当然不会拒绝,他还巴不得与太子多些来往,这种向太子示好的机会他自然要好好把握,于是面露微笑道:“不如此次宴饮的开支,就由我信都邳氏一力承担如何?” “军费本就日费靡多,岂可再由太子再耗费资财以安我等小民之心?” 刘繇腰身略微直了直,看向邳钦的目光中倒是多了几分怪异的神色。 若非他已然从知晓信都世家豪门贪墨了三十三万石粮草,他还真以为这邳钦是个识大体之人。 呵,什么你出钱,都是太子的钱! 但刘繇还是露出公式性的笑容,起身行礼道:“如此太子也好少些烦忧了,倒是有劳邳公了。” 邳钦心中得意,但面上不显,依旧摆着手表示为太子分忧不过是大汉子民的义务,可他却未曾避开,实实在在地受了刘繇这一礼,暴露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而后宾主尽欢,刘繇转身离去向太子复命,出邳氏府门后,看着这朱门高阁,嘴角冷笑难掩。 其余冯氏、郭氏、赵氏、信都氏四家,刘岱、荀彧、荀攸也都顺利从四家借到了庖厨、仆从和侍女,同样也都主动提起为太子承担此次宴饮的开支用度。 各府除了后宅女眷的贴身侍女和几名守门仆从,几乎全都被借调了出来,光是庖厨便达百余名,其余仆从、侍女更是多达六百余人。 看似人数众多,其实数量也就是刚刚好罢了。 首先是布置会场,太子并未在冀州刺史府衙中举办宴会,毕竟人数众多,府衙面积略有些不足,于是便索性在信都氏提供的一座院子中露天宴饮。 各府管家帮衬着从各府中借调竹席、软垫,就连桌案和餐具也许临时借调,而后由一众仆从、侍女布置会场和洒扫,还要在院中四周布满露天的帷帐。 而后则是采买食材,前日城中解围,商贾便不约而同开始向着信都运输粮米肉食供大军采买,却不想倒是便捷了此次宴饮的采买。 卢植、中常侍赵祐及诸多小黄门与庖厨商议后,列出了一张烹饪清单,而后庖厨们便带着一众仆从在城中大肆采买。 至于蔬果,世家豪门可不缺蔬果。 汉代皇室和世家豪门早早便以温室在冬日种植反季蔬果,《汉书·召信臣传》曰:“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 菜茹者,蔬菜也。 皇室和世家豪门会在菜地四周筑上围墙,加盖屋顶,白天黑夜都烧着炭火,以这种最简单的方式在冬日享受到冬葵、葱、韭菜、茄子等蔬菜的滋味。 众庖厨、仆从和侍女忙碌身影未曾停歇,从前一日午后忙至第二日清晨。 晨光熹微,数十辆满载食材的牛车碾过薄霜,车辙声与吆喝声惊散了檐角栖雀。 庖厨们裹着件袄立于阶前,呵着白气清点货品,膘肥的羔羊蹬着腿被抬下板车,竹篓里活鱼甩尾溅起水珠,新采的冬葵、藿菜、韭葱、紫苏犹带泥痕,更有常山国的“真定御梨”、以及“安平寒桃”等作为贡品供奉皇室的珍稀果品,引得往来仆从频频侧目。 刘辩站在一处台阁上俯视着下方忙碌的人群,微微摇头。 这场为安抚“民心”而举办的宴会看似美好热闹,只可惜…… 今日注定了宴无好宴! 忽然,刘辩回过身看向史官,笑谓史官道:“昔年项王邀太祖高皇帝饮于鸿门,后人谓之曰‘鸿门宴’。今日孤邀彼辈会饮于信都,汝莫非欲谓之曰‘信都宴’?” “也罢也罢,太祖高皇帝有‘鸿门宴’,孤亦有‘信都宴’,不过而今孤为刀俎,彼辈当为鱼肉!” 面对太子的自言自语,史官并未回话,只是默默握着簪白笔挥毫记录。 “光和六年,十二月七日,贤太子会饮豪强于信都,欲诛其贪墨者,壮哉!” (2375字) (本章完) 第93章 世家豪门的奴性 第93章 世家豪门的奴性 帷帐下,二十余名侍女如穿蝴蝶般忙碌,将朱底玄纹的锦缎铺上长案,手指轻柔而敏捷,仔细抚平锦缎上的每一处褶皱。 青铜蟠螭纹酒樽与羽觞杯依次陈列,鎏金博山炉中沉水香氤氲升腾。 几名健仆扛着丈余长的紫檀屏风将太子的主座三面合围,屏面以金线绣成云龙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夺目。 中常侍赵祐最后确认了一遍会场布置妥当后,令小黄门开启府门。 彼时,府门外的街道早已被一辆辆的车驾拥堵得水泄不通。 乘坐于车驾之中的邳钦,在车厢内仔细整理着衣冠,而后又手持铜镜,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面容,轻轻捋了捋胡须,确保每一根须发都整齐服帖,方才走下了车驾,与一众世家豪门在一众小黄门和仆从的引领下进入了院中,各依其位落座。 未过多时,随着赵祐一声清晰洪亮的“太子殿下至”,刘辩身着一袭黑色常服行至院中。 刹那间,一众世家豪门连忙站起身来,俯身下拜行礼,即便是年逾七十手持王杖的几名佝偻老者也弯下了腰板向太子行礼,齐声高呼:“拜见殿下!” 刘辩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微微抬手虚扶众人,而后一挥衣袖坐于席上。 随着太子与一众世家豪门落座,早已准备好的侍女们穿着彩衣迈着轻盈且优雅的步履端着菜肴款款而来。 被剔得如蝉翼般莹白透亮鱼脍,釜中盛装着的鲜香牛肉羹,炖着整只乳豕的铜鼎也在咕嘟冒泡,还有金黄冒油,油脂顺着躯体滴落炭火后噼啪作响的炙烤全羊,再撒上些茱萸,辛香随风飘散,引得门外护院的黄犬转着圈狂吠。 刘辩笑谓众人道:“今日之宴,意在安抚民心。信都城久守不失,首赖卢师。” “诸位可有异议?” “我等自无异议,卢冀州夙夜辛劳,冀州百姓有目共睹。” 以五大士族为首,一众世家豪门纷纷附和太子的话。 别说卢植当真是功勋卓著,即便身无尺寸之功劳,那也是太子的老师,这时候站出来反对,是在逼着太子在他最高兴的时候扇你不成? 刘辩微微颔首,而后缓缓起身,接过侍女手中的盛酒的铜枓。卢植见状连忙起身想要从刘辩手中拿过铜枓,却见刘辩轻轻推开卢植的手,为卢植斟了满满一杯金酒。 “今日并非只是大汉太子向朝廷的冀州刺史、北中郎将敬酒以贺战功,更是孤这位学生向为了不辜负孤的殷殷期盼而奔波辛劳的太子太傅敬酒以表慰劳。” “老师,你辛苦了。” 刘辩缓缓向卢植俯身,惊得卢植想要侧身避开,却被刘辩按了下来:“老师当受这一礼。” 汉朝并非某些将臣子完全奴仆化的时代,君王向臣子行礼以示感激和荣宠并非罕见,若是追溯到春秋战国之时,君王还得在朝议开始前向群臣行礼。 卢植无奈地受了太子这一礼,而后连忙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以防太子还有什么新样,而后举杯倒置以示饮罢。 “子干公豪迈!” 听着一众世家豪门的赞美声,卢植却是心中苦笑。 殿下,你可真是害苦了老夫啊! 当初定下的计划上可没这一条! 当然,人都是口嫌体正直的,纵然从礼法上,卢植觉得太子对自己是过分礼遇,嘴角不自觉勾勒出的那抹笑意以及满面的红光,却难以掩饰其内心的欣喜。 院中一众世家豪门也都为太子对卢植的礼遇而感慨,素闻太子敬贤爱才之名,今日方知所言非虚也,当真贤太子也! “善,孤府上有善辞赋者太子洗马陈孔璋,于辞赋一道对孤素有指教。”刘辩接过赵祐递来的羽觞杯,连饮两盏,而后举起第三盏踱步于院中,笑道,“今日孤与群贤会饮于信都,有感而发。” 闻言,邳钦连忙起身,动作略显急促,甚至差点碰倒了身前的案几,立于院中俯身道:“小民冒昧,请为殿下击节鼓以和佳作!” 汉时酒宴上的诗名为“歌诗”,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汉乐府诗,需和乐声而唱,邳钦也毫不犹豫抓住了为太子奏乐的机会。 嘿,乐师是贱职乃是因为他们奏乐是为谋生,将礼乐世俗化、金钱化,染了铜臭味。 但他们这些家有良田万顷的士大夫奏乐乃是为了陶冶心性和情操,乃是高尚的雅事,自然无有芥蒂,反而以此为荣。 “老贼无耻至极!” 席位在邳钦后的冯琦顿时恼怒,同为云台二十八将后裔,冯家和邳家世代交好,但邳钦这老东西此次看到良机竟然谄媚至此。 最关键的是,他居然不叫上自己一起! 旋即,暗骂邳钦无耻的冯琦也匆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行至院中,斜眼瞟了瞟一旁的邳钦,俯身行礼道:“小民亦愿为殿下鼓瑟!” “小民亦愿为殿下击钟,望殿下成全!” “小民可为殿下击弦箜篌!” “小民善吹笙!” 刘辩刚欲同意,却见冯、郭、信都、赵四家家主也纷纷站了出来请求为他和辞赋而奏,饶是刘辩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雒阳城中,多是世代为朝官的高门显贵,倒是无需如此谄媚,因而一度就连刘辩都差点忘记了世家豪门骨子里的那分卑贱奴性。 什么叫“入关之后自有大儒为我辨经”? 中原的皇帝们拿着诗书向世家豪门请求捐款以充军饷保家卫国,他们却强硬无比。但当胡人的王拿着弯刀抵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即便不提,他们也愿意将全数家产乃至妻妾都一并献上,卑躬屈膝无所不为。 而这些信都士族为了进一步发展家族,或是为了复兴先祖时期的荣光,毫不吝惜自己那厚如城墙的面皮,抓住这与他宴饮的时机讨好着他。 余下的一众世家豪门自知不可能与这五家抢夺位置,不由悻悻地从半蹲的姿态坐了回去。 随后竟不约而同在心底暗暗发笑讥讽着这些为了谄媚而失态的人们,谁让抢到机会的不是他们呢? 而太子帷帐下的屏风后,史官手持簪白笔,将这群世家豪门的腌臜丑态尽数记于笔下。 (2070字) (本章完) 第94章 卢植:太子类父也! 第94章 卢植:太子类父也! 刘辩挥了挥手,强忍着内心的厌恶,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示意他们起身。 几人眼见太子许可,连忙趋步行至乐师身旁,将乐师手中的乐器一把夺过。 “阳春无不长成,草木群类,随大风起。零落若何翩翩,中心独立一何茕。四时舍我驱驰,今我隐约欲何为。” “适君身体所服,何不恣君口腹所尝。冬被貂鼲温暖,夏当服绮罗轻凉。行力自苦,我将欲何为?不及君少壮之时,乘坚车、策肥马良。上有仓浪之天,今我难得久来视;下有蠕蠕之地,今我难得久来履。何不恣意遨游,从君所喜。” “带我宝剑,今尔何为自低卬?悲丽平壮观,白如积雪,利若秋霜。驳犀标首,玉琢中央。帝王所服,辟除凶殃。御左右,奈何致福祥。吴之辟闾,越之步光;楚之龙泉,韩有墨阳。苗山之铤,羊头之钢。知名前代,咸自谓丽且美,曾不如君剑良绮难忘。” 刘辩踱步于院中,每吟成一段,便饮一盏酒,伴着乐声和乐而唱,看着满院宾客衣装光鲜亮丽,却不知其中败絮几何,恰好想到接下来的一段诗歌,不由暗自摇头。 “冠青云之崔嵬,纤罗为缨。饰以翠翰,既美且轻。表容仪,俯仰垂光荣。宋之章甫,齐之高冠,亦自谓美,盖何足观。” 也不知是作何想法,且歌且行刘辩忽然收起了心中的愤懑,忽然行至正在院中央翩翩起舞的一众舞姬身旁。 “排金铺,坐玉堂。风尘不起,天气清凉。奏桓瑟,舞赵倡。” 看着那婀娜的舞姿和窈窕的身段,鼻尖微耸,嗅闻着从舞姬娇躯上传来的诱人幽香,眼神中闪过一丝迷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而舞姬们也毫不怯场,将刘辩围于中心,巧笑倩兮,将柔弱无骨却又充满诱惑的火热娇躯轻轻贴向他。 倒是苦了典韦、许褚二人,目光警惕地盯着一众舞姬,如临大敌般。 典韦目光中透着凶狠,手持小戟随时准备掷出飞戟,而许褚则是身躯微微前倾,按着腰间环首刀,时刻准备暴起而出护主周全。 刘辩并未觉察到有什么不妥的,对于舞姬们的热情,亦未加以拒绝。 谁人不爱美色,只不过他平日里一直克制着心中的欲望罢了。 或许是接连几杯美酒下肚,刘辩愈发放松,渐渐放得开了,甚至松弛着衣领,与几名舞姬一同跳了一段舞,一举一动间,愈发有太祖高皇帝之风。 两汉士人对美色可不排斥,尤其对“性”极为开放,士人之间甚至以将妾室赠送友人而为人称道,甚至堂而皇之询问体验感如何。 甚至还有“典妻”之事,将妻妾典借出去,出让性权和生育权,在这些事情面前,区区“野合”都算不得什么了。 因此对于太子这略显轻佻的举止,院中世家豪门不仅未觉无礼,反而纷纷为此等风流韵事而抚掌大笑。 加之太子口出辞赋金句,即便不善辞赋之人,也能听出太子所作这首乐府诗的不凡,皆言太子乃是“性情中人”。 郭昭倒是眼珠微转,这些舞姬多是他家所出,尤其是身姿最窈窕的几人更是他大价钱从小买来好吃好喝养着,请冀州最好的舞师教导舞技。 虽然有些不舍,但他已然决定在宴后便将这些舞姬悉数赠与太子暖床以慰征战之苦。 不过刘辩也没有沉迷其中,抿唇一笑,旋即又回到主座旁,继续歌道:“女娥长歌,声协宫商。感心动耳,荡气回肠。酌桂酒,鲙鲤鲂。与佳人期为乐康。前奉玉卮,为我行觞。” 虽是佳句频出,却引得卢植额角青筋暴起。 这场景他可太熟悉了! 到底是父子啊! 不过出于师生间的信任,他还是相信太子不会如同天子那般放浪形骸、荒淫无度。 况且少年人本就血气方刚,爱慕美人乃是本性。 而且太子虽年仅十二,却壮似寻常束发少年,也是该尽早召荀氏女入宫了。 君王喜爱美人无妨,只要不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便可。 想来荀氏女乃是荀爽嫡女,当为贤妃劝导太子,此番回朝倒是该与太后提起此事了。 对于卢植的心中所想,刘辩不得而知,只是在宴会达到最高潮的那一刻,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双手作下压之,状示意交谈声与乐声停歇。 “今日乐,不可忘,乐未央,为乐常苦迟。岁月逝,忽若飞……”刘辩从赵祐手中接过一只陶瓷羽觞杯,缓步行至方才奏乐的冯琦、邳钦、赵集、郭昭和信都逸身前,举陶瓷羽觞杯。 就在几人擦了把汗以为太子是念在他们辛劳奏乐的份上要与他们共饮时,却不见一旁侍女端酒上前,不禁有些疑惑,面面相觑着不知太子有何深意。 却见太子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旋即将酒盏重重掷出。 陶瓷羽觞杯从刘辩手中脱出的一瞬,杯沿尚悬着最后一滴酒液,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抹琥珀色的冷光。 杯身划过半空时带起一声轻不可闻的嗡鸣,而后“啪嚓”一声,脆响如冰河乍裂,碎瓷飞溅的刹那,院中骤然陷入死寂。 “太子殿下?”冯琦喉结滚动,浑浊的眼珠转向满地碎瓷,他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丝惊恐。 然而,回应他的是,是院墙外骤然炸开的铁甲铮鸣。 看着鱼贯而入的甲士,并未理会世家豪门的惊惶,刘辩只是回过身环视着众人,微沉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哀伤。 面对瑟瑟发抖的世家豪门,他的声音轻得似叹似笑,低沉地念出了最后一句诗。 “何为自苦,使我心悲?” 刘辩仿佛是在以诗句质问着在场的世家豪门,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偏要去犯罪来自讨苦吃,让孤感到心悲呢? (2096字) —— ps:晚些或者明早还会一更作为加更,还请读者老爷们不要养书,这个月会努力加更! pps:诗歌是曹丕的《大墙上蒿行》,“何为自苦,使我心悲?”的翻译是:你为什么要自讨苦吃?让我感到无限的悲伤。 当然具体语境和含义读者老爷们可以自行查阅,但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恰好适用,我就这么使用了。 (本章完) 第95章 反腐需要证据,平叛只要名单!(3K) 第95章 反腐需要证据,平叛只要名单!(3k) 这一刻,邳钦紧蹙眉头,死死地凝视着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的羽觞杯,随后缓缓地将目光移向那些身披铁甲的甲士,牙关不自觉地微微咬紧。 刹那间,无数疑问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划过,旋即目光陡然一凛,定格在依旧安然端坐于席位之上的卢植,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是啊,太子如此礼敬卢植,卢植定然会向太子告状。 可卢子干你个老贼,玩不起就抄刀子? 当了个北中郎将你就忘记自己是士人了?你这般行径和那群臭丘八有什么区别? 邳钦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中早已将卢植打上了仗着太子信重便肆意妄为的奸臣佞臣的标签,好似自己才是无辜蒙冤的受害者。 尽管与邳钦一般已然猜测到真相,但其余几位家主却依旧还想尝试辩说一二。 冯琦刚想上前,打算干脆交出一部分粮食来向太子求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如钳子般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如拎小鸡般轻松提起。 冯琦瞬间双脚离地,身体在空中慌乱地扭动,悬空的感觉让他惊恐万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只见典韦双眼圆睁,手持以炒钢法精心锻造的铁戟,那乌黑的戟刃寒光闪烁,透着一股噬人的寒意,稳稳地抵在冯琦的脖颈处。 不同于更为大智若愚的许褚,如今的典韦还只是个没什么心眼子的纯臣。 太子不仅让他吃饱了饭,还封了他太子中盾的官职,令太子太傅卢植为他赐了“君明”的表字,太后又时常关照他的老母,那他就要报答太子的恩情! 也恰恰是典韦这种人才会不惧一切,别说是区区一个云台二十八将后裔的信都冯氏,你就是让他的老祖宗冯异从坟墓里爬出来,只要威胁到了太子的安危,他都照砍不误。 “再敢上前,死!” 典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冯琦被这吼声震得一时懵了神,眼神瞬间变得呆滞,回过神来顿时满脸涨得通红,满心的脏话便要脱口而出。 他们士人何时沦落到被这群臭丘八如此欺凌的境地了? 然而当他与典韦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对视后,脸上的愤怒瞬间僵住,到了嘴边的脏话瞬间被他咽了回去。 他从典韦的双眸中真切地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意,他很确定,若是脏话出口,眼前这个莽夫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斩了他,身体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君明,放下他吧。”刘辩微微抬手,神色平静地说道。 典韦闻言,这才将冯琦放在地上,不过那恶狠狠的目光依旧如虎狼般令人胆寒,眼睛死死地盯着冯琦,仿佛随时准备再次出手。 邳钦看着狼狈不堪、仿若丧家之犬般丢尽士族脸面的冯琦,心中不禁冷哼一声,颇为不屑。 反正那铁戟不是架在他脖子上。 不过经典韦这一吼,邳钦倒也是反应过来了,恢复了几分理智。 “殿下莫非是要拿人吗?”邳钦缓缓向刘辩行了一礼,缓缓道,“不知我等犯了何罪,以至于殿下可不经有司调查取证和审判就要直接抓捕我们乃至杀死我们吗?” 终归是信都士族之首,一把年纪见过的事情也多了,冷静下来后也意识到一件事,太子和卢植定然没有他们贪墨的证据! 否则太子为何要借宴饮为名将他们诱至此处,直接抓捕便是! 如今分明是要诈他们认罪! 依照《汉律》之中的司法体系,司法流程应为起诉、审理、判决和执行,如今最多算是起诉阶段,按照律法而言刘辩的确不应该直接进行判决乃至惩处。 刘辩只是淡然地坐回了席位上,出乎众人的意料的是,他颔首认可了邳钦的言辞,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汝所言,孤亦认可,故而已令太子庶子郭图前去汝等家中搜查证据,绝不会没有真凭实据便处置汝等。” 而闻听此言,一众方才还惴惴不安的世家豪门倒是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安定了些许。 贪污粮草的罪证他们早已清除,那一把大火烧得可太干净了,所有证据丢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就连几名值守的小吏也被他们打昏了以后丢进粮仓里一同烧死了。 至于人证,经手粮草的郡吏也贪墨了,出卖他们对那些郡吏没有好处,更何况这些郡吏本也是信都世家豪门所出,还能背叛宗族不成? 而搬运粮草的仆从则以为粮草全是各家从其他城池运来的,也不可能检举他们,为数不多知晓实情的管事也都被灭了口。 总不能去他们的府库里拿出一袋粮食,就说这是贪墨所得吧? 刘辩也再不赘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微瞥,落至瘫坐在地上缩坐在一起的舞姬,向着她们招了招手,示意她们上前来。 面对太子相召,舞姬们即便心中再恐惧也只得战战兢兢地起身行至太子案几前,看着立于太子左右两侧凶神恶煞的典韦、许褚,不禁愈发惶恐。 有几名胆子小的舞姬甚至已然哭得梨带雨,泪水不停地从脸颊滑落,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打湿,变得一片狼藉,全然没了方才围绕太子、极尽诱惑时的妩媚姿态,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双手下意识地揪着衣角。 倒是为首的几名年长些的舞姬神态自若,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一丝淡然,仿佛这场宴会上的变故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们。 她们心里清楚,无论是在太子还是这些世家豪门眼里,她们都不过是一群玩物罢了。 如果自家的家主无罪,那她们自然无需担忧。 若是自家的家主有罪,那她们也不会受到多大牵连,无非就是作为战利品,从这一家送到另一家。 而若是她们这些舞姬当真成为了太子殿下的玩物,或许于她们而言也并非是坏事,至少太子年轻俊美,甚至有可能给她们提供一条另类的晋身渠道。 刘辩身躯微微前倾,看向近在咫尺的舞姬,或是捧心或是泫然欲泣,倒是颇有几分娇柔之美,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细声安抚道:“无妨,此事不会牵连尔等。” 正说话间,伴随着一阵马蹄声和车轮碾过地面的嘎吱声响,郭图带着一众绣衣直指径直入内。 只是郭图进门向太子见礼后,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启禀殿下,臣于诸多世家豪门府中,共搜得甲胄三千余副,其余刀枪剑戟、弓弩者……” 郭图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写有数据的绢帛呈交太子。 随着郭图的汇报,太子的脸色愈发阴沉,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两旁的世家豪门则瞬间惊恐万分,多数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太子不是来抓贪腐的吗?怎么查起甲胄了! 邳钦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即便被太子抓住了贪腐的证据,他们自信也能寻个替死鬼了事,可他们竟忘了自家府库中还有甲胄这回事。 后汉不禁弩,《四月民令》便有“虫蠹并兴,乃弛角弓弩,解其徽弦,张竹木弓弩,弛其弦,以灰藏旃裘毛毳之物及箭羽”一说,但后汉对于甲胄依旧是严厉禁止的。 郭图一共只从董卓那里借调了一千三百多副从黄巾军尸体上扒下来的皮甲,结果却一共搜出了三千余副甲胄。 也就是说这些世家豪门当真私藏甲胄了,看着郭图递上来的绢帛中书写的数字,这些世家豪门府邸中都多多少少有个几十副甲胄,多者甚至高达数百副。 “好啊,好胆啊!” 刘辩冷笑着看向这群已然瑟瑟发抖的的世家豪门,后汉不禁刀枪剑戟和弓弩,你无论是用于防身还是用于狩猎官府都不会管束,甚至还可以在担保人的担保下向官府租赁、购买武器,然而私藏甲胄却将这件事情的性质改变了。 私藏甲胄后,这些兵器就不再是所谓的防身武器了,而是转变为了谋反的工具! 反腐需要证据,平叛只要名单! “尽数给孤拿下!” (3093字) —— ps:这一更算加更,今天还有至少两更! pps:“丘八”一词不是汉朝的,两汉对军士的蔑称应该是“庸奴”,《史记》、《汉书》都有提及,还有《三国志》:仪遣马岱追斩之,致首于仪。仪起自踏之,曰:“庸奴!复能作恶不?” 虽然“庸奴”一词也可以以字面含义解释,但多形容军士,故而被后世认为是类似于“丘八”这样的蔑称进行使用,至于当时具体是不是,有待商榷。 (本章完) 第96章 “妻”“妾”争风(3K) 第96章 “妻”“妾”争风(3k) 对于家中私藏甲胄的世家豪门,太子命卢植以冀州刺史身份处置。 “刺”者,刺举也,检核问事,乃监察之职。 加之卢植尚有假节钺之权,二千石以下官员皆可斩之。 不过别看卢植处置这些世家豪门时颇为痛快,但一开始他是不赞成这种方法的,毕竟这种手段终究非煌煌正道,太子却认为,以非常之道行正义之事,亦是正道。 师徒二人争辩良久,各退一步,卢植同意此次暂且以这般手段处置这些贪腐蠹虫,但下不为例。 至于对这些私藏甲胄的世家豪门的处置,出乎世家豪门的意料,这一次判决所依据的竟然是《汉律》。 私藏甲胄一副者,家主弃市! 私藏甲胄逾一副者,族诛! 说起来也是可笑又可悲,明明两汉拥有完备的律法体系,但某位为进一步推行独尊儒术的大儒却推出了“引经决狱”之法,通过直接引用儒家经义来审理案件。 固然在执法中带有了些许温度,例如以“原心定罪原则”,也就是根据行为人主观心理动机的善与恶。 但其与“亲亲相隐原则”、“以功覆过原则”等原则却极大地挑战律法的公正性与权威性。 例如邳钦若是被定贪墨之罪当处以死刑,若是“引经决狱”,便会因为其先祖乃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邳彤,最重的惩罚也是赦免邳钦的死罪后上缴贪墨所得收入并上交一笔罚款,甚至可能最终没有处罚,仅仅是收回贪墨所得。 引经决狱不能说完全错误,至少在权贵横行的时代里,引经决狱完全沦为了权贵阶级肆意妄为逃脱法律的工具,对平民百姓的人情味带来的好处全然比不上破坏死法公平性和权威性后对平民百姓造成的危害。 当然,刘辩也没有觉得想推翻“引经决狱”的行为有多么高尚,因为作为封建时代的太子,他只是想将从重和从轻处置的决定权从士族手中夺回罢了。 从重或从轻,不能由士族以辨经的行事裁决,而应该以君王的意志抉择,从轻的恩赐应该由君王赐予,而非成为士族们施恩的筹码。 而在听闻太子和卢植决意依《汉律》处置后,这些世家豪门彻底陷入了惶恐之中。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世家豪门都被处置了,还是有大约四分之一的世家豪门完全没有涉及到谋反案中,一部分是当真清贵未曾同流合污,一部分则是只贪墨未藏甲。 但贪墨的这批世家豪门当即也将贪墨的粮食以“劳军”为名送还,并从府库中掏出了大量财帛粮草表达自己对朝廷的忠诚和支持。 至于涉及谋反案的世家豪门原以为依照“引经决狱”最多不过是一人之生死,却没想到会依照《汉律》株连宗族。 至于从“天然感应”而衍生出的“秋冬行刑”制度,自“天人感应”在朝议上被否定后,自然也一并取消了。 何况谋反罪并不需要遵守“秋冬行刑”制度。 随着一颗颗脑袋被砍下,观刑的百姓们纷纷为之欢欣。 倒也并非所有世家豪门都鱼肉百姓,这些世家豪门也并非招百姓厌恶至此,然而封建时代的民众心中也未必就那么淳朴,心中也多少有着几分类似于仇富的心理,非常乐于看见人上之人的落魄和死亡。 而这些后续小事,刘辩也没有再多加关注了,抄没其家产的事情也交给了郭图去处置。 这事儿郭图早晚要习惯,就当给他练练手了。 至于刘辩,则是在城门处迎接了皇甫嵩的大军。 信都城北门外的官道上,遮天蔽日的尘烟被卷起。 刘辩身披一袭玄底赤龙锦袍,按剑立于城楼女墙前,目光灼灼望向远方。 城头旌旗猎猎作响,北风掠过铁甲缝隙的呜咽声中,忽有低沉的战鼓声从烟尘中传来,一杆玄墨镶边的赤色大汉龙旗高高耸立于烟尘之上。 “来了。”卢植轻抚长髯,金银铁甲下的脊背挺得笔直,神色肃穆。 同为中郎将,严格来说他的北中郎将比起皇甫嵩的杂号中郎将要更尊贵。 自卫霍之后,堂堂男儿谁没有率领十万大军为国征战的梦想呢? 然而如今的后汉是很难组织起十万人马的,不过统帅数万良家子讨贼戡乱却也不失为良机。 只可惜,这个良机是皇甫嵩的,而不是他的。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愿意皇甫嵩面前落了下风! 随着卢植的话音落下,但见烟尘中渐次浮现出整齐的黑色方阵。 走在军阵最前端的乃是高顺所领的一千二百步兵校尉部重甲步卒,铁甲在冬阳下折射出森然冷光。 重甲步卒身着重甲,一手铁盾一手持刀,本就健壮沉重的身躯配装上这些沉重的装备,一千二百人每踏一步,地面便震颤三分。 其后跟随着的是六郡三河良家子,枪兵、刀兵、盾手、弓弩手俱全,军士随着代表行进之意的战鼓声一步一鼓前进,每列每行士卒间距不说精准如一却也并无杂乱之感。 短短数月,一支临时征召的良家子大军在皇甫嵩的操练下竟有了几分精锐之师的影子。 终于,一杆“讨逆中郎将皇甫”的大旗终于刺破尘雾映入众人的视线之中,旗面迎风舒展猎猎作响,皇甫嵩站立在一辆战车之上,身旁两名亲卫拉着缰绳小心翼翼地驾驶战车。 而皇甫嵩不语,只是挥舞着令旗向随行于战车四周的数辆鼓车上的鼓吏发号施令,不同的鼓声在皇甫嵩的令旗下分别敲响。 《司马法》曰“凡鼓,鼓旌旗,鼓车,鼓马,鼓徒,鼓兵,鼓首鼓足,七鼓兼齐。” 凡能以七鼓统军者,皆为当世名将也! 皇甫嵩以其出色的指挥能力和这段时间对军士的操练,竟将指挥军队演变成了一桩颇具艺术性的行为。 不光是卢植不愿在皇甫嵩面前落了下风,皇甫嵩亦是如此。同为能战善战之将,只不过皇甫嵩战的是北虏,卢植战的是南蛮,谁又比谁强呢? 似乎是觉察到了官道旁有零星的黄巾军暗中窥视,皇甫嵩皇甫嵩眼神一凛,手中令旗挥舞,鼓声骤然一变,霎时军阵中的军士纷纷振臂齐喝:“大汉威武!” “大汉必胜!” “太子万年!” 随后,皇甫嵩亲自接过身旁车卒手中缰绳,驾驶战车奔驰至距离城门一箭之地的位置,一路趋步行至太子面前,甲胄随着趋步的动作而发出阵阵脆响。 “臣皇甫嵩,拜见太子!” 看着向自己俯身行礼的皇甫嵩,刘辩却是有些感慨。 若是原来的皇甫嵩,断然不会在一箭之地外下车趋步前来拜见,如此对于皇甫嵩这位宿将而言略显谄媚了。 但如今却是……他原本还想在入城后敲打敲打皇甫嵩。 阎忠之事曹操早已遣人密报于他,皇甫嵩不忍杀之他可以理解,重乡党之情乃是人之常情,但理解不代表不需要敲打。 却不想皇甫嵩已然开了窍,那刘辩自然也不必去敲打了,而是亲手扶起皇甫嵩,紧握着他的手向一旁的卢植笑道:“卢师,此间军士,颇雄壮否?” 眼见军阵威严至此,即便对皇甫嵩领军略有些不服的卢植亦微微颔首:“皇甫义真治军如此,实乃当世名将也,臣自愧不如!” 卢植见太子有心吹捧皇甫嵩,尽管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许不服,却也愿意为太子捧哏。 其实卢植也明白,太子是因为真心爱他这位老师,才会将这个机会交给皇甫嵩的。 以太子的智谋,不会想不到日后待他即位后,一位曾立下赫赫战功又为国宰辅的太傅会有着多么庞大的声望和权势。 届时,师生情谊就未必能长久了。 刘辩听闻卢植对皇甫嵩的夸赞,不禁抚掌大笑,先二人半步入城。 而落在太子身后的卢植与皇甫嵩对视了一眼,慑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义真请。” “子干公请。” 二人相互谦让,但目光却依旧凌厉,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在两旁的武将中,曹仁暗暗用手肘戳了戳夏侯渊的后背,脸上带着一抹坏笑,低声说道:“妙才,你有没有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 夏侯渊眉头微微一蹙,斜着眼睛看了看气氛诡异的卢植和皇甫嵩,右手遮挡在嘴前,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神情,低声回应道:“每次去孟德家中,丁氏嫂嫂和卞氏不就是这样吗?” 曹仁脸上也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一个与太子有着深厚的师生情谊,一个凭借着领军之能深乍受太子宠爱,世间之事竟能相像至此? 走出去十余步,刘辩似乎这才意识到他的两位宿将都未跟上来,疑惑地退了回来看向二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似的。 “区区入城,又非班师回朝,如此谦让作甚?” 旋即,刘辩左手挽着皇甫嵩的臂膀,右手挽着卢植的臂膀,拉着二人与他一同入城。 看着自己身处的位置,卢植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大汉以右为尊,看来太子还是更爱他这位老师。 然而皇甫嵩却也不认为自己输了,因为大汉固然以右为尊,军中却是以左为尊,而如今正是在军中! 只是,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太子的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3226字) —— ps:第三更再给点时间~ 抱歉抱歉,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不过严格来说今天已经发了两个三千字章节,有六千字更新了,也算是加了一更的字数,也不算慢了,再给我点时间今天肝一下八千字试试,即便真来不及也会放在明天继续保持六千字的更新。 (本章完) 第97章 两军约战,终破黄巾!(3K) 第97章 两军约战,终破黄巾!(3k) 光和六年冬,十二月二十一日,卯时初刻。 晨曦如剑,破开深冬铅灰的云层,金红的光晕自天际晕染,将阳水两岸的平原镀上一层薄金。 今岁的冬季颇为怪异,青州寒灾严重,河北之地也经受了月余暴雪。然而值腊月,又是一年之中气温本该最低的四九天,气温却不降反增,异常的暖和。 河面薄冰在暖阳下悄然开裂,细碎的脆响混着北风的呜咽,似是老天为地上的生灵提前敲响的丧钟。 刘辩在赵祐等内侍的帮助下套上了一件精致的铁甲,如火焰一般的赤色甲胄搭配着一件赤色的蟠龙披风,再骑着一匹汗血马,宛如一团冬日的火焰。 其实他是不愿如此着装的,他更喜欢玄色甲胄和披风,再者冬日衣玄黑二色也更符合时令。 但众将皆言,大汉乃是火德,太子衣赤便如同这生生不息的炎汉,令人心生豪气。 刘辩不解,但在这种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衣着小事上,他并不介意从善如流。 毕竟今日乃是汉军与黄巾军定下的约战日期,不止汉军等来了皇甫嵩的四万余众大军,黄巾军也等来了黄巾军的三号人物,人公将军张梁的两万援军。 两军约在阳水南岸决战,汉军五万六千良家子,北军五校六千人,羽林骑三千人,虎贲禁卫两千人,太子府卫士两千人,一万郡国兵押阵,共计七万九千人。 黄巾军则有近十七万之众,然而其中最为精锐的,还是张角遗留下的那七万人,张宝所部衣甲兵器匮乏,张梁所部乃是屡败萎靡之军。 当汉军开赴至阳水南岸的平原上各自列阵之时,两军纷纷派出斥候探查彼此布阵情形。 不过黄巾军匮乏骑军,近十七万之众却只有两千余骑,而且战斗力极其低下,许多骑卒就连马都骑不好,更遑论在马上骑射和挥舞刀兵。 那骑术不佳的几支斥候队伍还未靠近,在得到中军许可后,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各率长水骑四百人往击之。 长水骑多为乌桓骑兵,长于骑射,甚至不必短兵相接,黄巾军的几支斥候便被击溃,纵马夺路而逃,而汉军的斥候营则是顺利地打探到了黄巾军的布阵情况。 张宝竟然效仿韩信背水结阵! 这便是读兵书却不求甚解的后果了。 古今背水结阵获胜的,要么是有项羽之勇的悍将,要么是有韩信之谋的智将。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获胜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那便是麾下军队足够精锐。 若非精锐,即便有心跟随在项羽的步伐后杀敌,楚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若非精锐,即便韩信有夺旗的谋略,却也无法令背水的大军支撑到成功夺旗。 若非精锐,这背后的阳水便是黄巾军天然的坟墓,只会令军队惊慌失措轻易溃散。 刘辩微微撇过头,先后与卢植和皇甫嵩对视一眼后,作为此番决战的大军主帅,挥舞令旗断喝道:“擂鼓,令前军进军!” “刀盾手举盾缓进,弓弩于后齐射掩护!” 卢植和皇甫嵩谁也不服谁,无论谁领兵,另一位都不会高兴。 作为大汉的贤太子,自然不能看见自己的“妻”和“妾”为了争抢这个帅位而闹得不愉快,所以他便索性接过主帅的位置。 同样,这也是在爱护卢植和皇甫嵩。 日后还有更多的大仗要打,他不可能再如此次这般亲自率军。 历史上的皇甫嵩便是功劳太大,接连平定了黄巾和羌乱,最终被寻了借口贬官夺邑。 而随着太子的号令,战鼓骤起,声震四野。 鼓车上的鼓吏敲响代表前军步卒前进的战鼓声,前军主将董卓听到鼓声后用粗犷的嗓音暴喝道:“儿郎们,前行!” 最前排,手持盾牌的良家子顶着从黄巾军阵中射出的箭矢缓缓前行,掩护着身后的长枪手,尽管时不时有人中箭,但刀盾手身穿的都是玄甲,身后长枪手则是尽皆穿着皮甲。 漫天箭矢如雨点般纷纷落下。 然而黄巾军的弓弩手隔着一百二十步的一箭之地便开始向汉军射击,颇有些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的意味,即便是偶有穿过铁盾的箭矢落在玄甲和皮甲上,也大多无法穿透甲胄。 而待汉军弓弩手前进至八十余步左右的位置才开始射击,黄巾军的箭雨相较于汉军弓弩手射出的箭雨而言,无论是规模还是力道实在是无法比拟,加之汉军百分百的披甲率,两方对彼此造成的杀伤力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汉军前军顶着箭矢,将一箭之地的一百二十步顷刻间缩小至不到六十步。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前排的刀盾手将盾牌顶在身前狠狠撞向了黄巾军的军阵,后一排的长枪手举起长枪刺出后,第三排手持环首刀的军士也怒吼着冲了上去,为刀盾手和长枪手争取调整状态的间隙。 当两军短兵相接的一刹那,其实战争的胜负便已然注定了。 五万装备齐备的张角旧部在张梁这位人公将军的指挥下,却被两万汉军前军所撼动,虽然依旧坚守,但防线却被一道道攻破。 董卓令李傕不计代价猛攻,以六百人的阵亡为代价将黄巾军军阵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后又令徐荣率千余飞熊军从那道口子中杀入黄巾军阵中。 千名凉州健儿在黄巾军阵中搅动,逐渐瓦解着张梁麾下一座座军阵。 而与此同时,三束赤色盔缨随风飘荡,手持马槊的吕布骑着一匹赤色汗血马,领着一千二百越骑呼啸而至,紧随其后的还有刘关张三人率领的长水骑。 兴许是整个大汉帝国最为悍勇的三名武将手持马槊几乎并排驰骋,两千四百精骑在这三名悍将的率领下硬生生凿穿了张梁的前军军阵。 不过他们并未如同徐荣那般在敌军阵中搅动破坏军阵,而是直奔前军大纛“人公将军张”下的张梁而去。 不得不说,被这样三位悍将追杀的待遇,恐怕古今少有。 张飞从马腹一侧取出一根投掷用的撩戟,隔着三十余步的距离,身躯随着战马的颠簸一同扭动跌宕着,右臂发力将撩戟投掷而出。 张梁忽然看见身旁亲卫扑向他,不解其意,却顿觉腹中一阵疼痛,一杆撩戟洞穿了他的腹部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而距离张梁只剩下不到二十步距离的吕布和关羽眼见张梁被不讲武德的张飞抢了人头,无奈之下只得调转马头杀向黄巾军中军。 另一侧,左翼军队在护乌桓中郎将宗员的进攻下也渐渐显露出颓势。 黄巾军的精锐几乎全部集中在了正面,左翼军阵的防线根本就形同虚设,不过是靠着人数堆迭罢了,汉军又在左翼集中了四十架床弩,就是为了从左翼撕开口子直插中军。 而当高顺和黄忠的步兵校尉部重甲步卒配合射声校尉部的弓弩手加入左翼战场,在黄巾军左翼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并坚守片刻后,宗员的左翼大部队也赶至此处,将这道军阵的口子彻底撕开。 宗员几乎毫无压力地击破了黄巾军左翼,比董卓的前军还要先一步攻入了黄巾军的中军。 孙坚所部一千二百屯骑与曹仁、夏侯渊率领的三千羽林骑也突入了黄巾军中军,六千三河骑士也争先恐后地发起了突击,所有人都直奔着黄巾军中军的张宝而去。 而此刻处于中军之中的张宝身披铁甲,立于临时垒砌的土台上,蜡黄的面容被晨光映得阴晴不定。 眼见前军即将抵挡不住,左翼彻底崩溃,亲弟弟张梁也被汉军阵斩,心中愈发悲愤。 拼杀大汉太子? 张角临死前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显然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后退者死,给我杀上去!” 然而尽管面对已然没有悬念的败局,张宝依旧攥紧腰间刀柄,喉中挤出嘶哑低吼。 自张角病亡,他日夜难安,此刻眼底血丝密布,似困兽濒死前的癫狂。 他知道自己必败无疑了,但他懒得逃了。 大哥和三弟都死了,他一个人独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去寻两位兄弟,九泉之下也好一同作伴。 当前军和左翼军队被相继突破之时,中军未战便开始了溃散。 身后便是阳水,谁也不想被推下河流,当即便有一名名黄巾军士卒丢下刀兵跪在地上向身旁的汉军请降。 溃散如雪崩般蔓延着,仅仅是片刻间,中军便彻底溃败了。 眼见再无希望,张宝不禁仰天怒号一声:“悠悠黄天,何薄于我!” 言罢,遂拔剑自刎。 申时,随着张宝自刎,张梁战亡,战场上的战鼓也渐渐停歇。 在典韦、许褚以及两千太子府卫士的护卫下,太子立马血泊之上,环视着这片战场。 残旗斜插在尸堆旁,寒鸦已然扑向了一具具死尸啄食。 此战斩首三万,投河而死者两万,俘虏九万,余下两万余众或是逃入山林或是跳入阳水之中遁去,却也不足为惧。 历时五月有余,这场遍及八州三十六方数十万黄巾的叛乱终于被成功平定。 尽管州郡尚且有零星黄巾军盘踞,不过黄巾主力尽殁,对大汉朝廷再无威胁,地方郡守便能轻松平定这些黄巾余孽。 而后,刘辩令人将张角破棺戮尸,枭首后与张宝、张梁的首级一同撒上石灰保存,待班师回京后悬挂示众。 (3219字) —— ps:还是没及时写完最后一更,主要是也没想到这个快速过渡黄巾的章节还能写到三千字。 这一章后,剧情就要重新回到雒阳城内勾心斗角权谋剧情里了。 (本章完) 第98章 太子乃不孝不忠之牲畜也! 第98章 太子乃不孝不忠之牲畜也! 光和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黄巾被击破已有两日,不过刘辩并未着急赶回雒阳。 河北多名士,来到河北又岂能不将他的太子府充实一番呢? 首站,便是他眼前的巨鹿城。 在与钜鹿郡太守郭典进行了简单的会面后,刘辩令曹仁、夏侯渊将羽林左右骑驻扎于城外,仅带典韦、许褚、牵招以及太子府卫士十骑入城。 虽是入城访贤,但刘辩也有意访查城中民生,是故今日穿着一身玄色华服,俨然一副世家贵公子的作派。 黄巾之乱后的巨鹿城,虽历经战火,但城墙主体却并未遭受损失,高耸的城垣依旧巍然矗立着。 刘辩骑马行于街道上,虽不复昔日繁华盛况,但街道上也有了人烟。 位于城西的市集中,一道道布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褪了色的“张氏帛庄”幡子下,老织工将郡兵缴获的黄麻布洗净拆作经线,木梭穿过新绷的织机时,带起细碎尘絮纷扬如雪。 临街的一处酒肆外,一名汉子卸下战时封门的榆木板,庖厨里飘出腌芜菁的酸香,混着隔夜醴酒的甜味,酸酸甜甜的气息倒是颇有些诱人。 刘辩微微颔首,对于战后的巨鹿城民生状况颇为满意,对于钜鹿郡太守郭典的政绩也是颇为认可的。 复行三百余步,刘辩一行人终于驻马于一座门匾书写着“田氏”的府邸外。 府门前,早已有一名身着儒袍的士人立于府门外等候,而这位也是刘辩今日来访巨鹿城的目标。 既是访贤,自当尊礼。 昨日太子便遣太子洗马牵招为他递交名刺,约定了今日的拜访行程。 “田丰拜见……” 田丰俯身方欲行礼,却被太子一把拽住,微微摇头示意田丰不要行礼。 田丰注意到太子今日穿着一袭玄色常服,身旁护卫也仅十二人,想来是低调入城。 下意识的,田丰对眼前的大汉储君的印象倒是改观了几分。 田丰并未赘言,微微领先半个身子为太子指引道路,落座于府邸正堂之中。 落座于主位上,太子看向了坐于右侧下首处的田丰,眉眼锋锐,五官方正,明明是文士却有着一张如同刀刻斧凿的面容,配合着颌下须髯颇有些不怒自威之相。 而田丰同样在打量着太子,俊逸的脸庞上似乎时刻都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容仿佛具备着一种惑人心神的效果,令人不自觉想要与这位太子殿下亲近。 不过尽管还有着不愿惊动百姓搅扰民生的举动,但田丰却对这位亲和力极强的太子殿下有着许多的意见。 “孤闻巨鹿有贤,名曰田元皓,今日特来拜访,欲与元皓结伴同回雒阳。”刘辩笑着向田丰伸出了手,直白地表达了今日来访的目的。 田丰对于太子如此直白地招揽颇有些诧异,但他并没有接受,而是侧身面向太子,目光如炬,眼神中透着一抹犀利道:“丰有三问,欲问殿下。” “殿下为人子,软禁亲父,为人臣,囚禁天子,此孝乎,此忠乎?”见太子颔首,田丰目光微凝直视着太子,吐出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话语。 “贱儒放肆!” 许褚于太子身侧怒目圆睁,叱骂声伴随着拔剑声传入众人耳中。 “许仲康放肆!” 刘辩断喝一声,平淡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森然寒意,饶是许褚这般手中沾染了无数敌军鲜血的猛将也不由身躯微颤。 “可是此人……” 许褚恨恨地瞪了田丰一眼,他方才的表现可不仅仅是作为太子卫率在太子被人如此辱骂时必须该有的反应,而是与同样愤怒的典韦一样,当真想要斩了眼前此人。 “嗯?” 刘辩瞥向典韦和许褚,二人当即偃旗息鼓不敢再造次,但眼中依旧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抹杀意。 “呵,呵呵哈哈。” 其实刘辩的心中也是有些恼怒的,掌权八月有余,从未有人敢如此当面质问他,辱骂他,不由嘴角微微上扬,竟怒极反笑。 “此孝乎,此忠乎?”刘辩胸膛剧烈起伏着,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淡漠的眸子看向田丰,以右手指向自己道,“元皓可直言,‘太子乃不孝不忠之牲畜也’!” 立于正堂外的牵招有些担心地看向太子,担心太子是被这田丰给气昏头了,哪有自己骂自己的。 “如何,孤替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畅快否?”刘辩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到田丰身旁,伸出手指向许褚身后奋笔疾书的史官道,“瞧,史官已然将元皓的言语和孤的言语记载于史书之上了,后世人会唾弃孤是个不孝不忠的孽子。” “可那又如何?孤不在乎!” “何谓‘孝’?难道非要看着孤的父皇失去了进取之心纵情声色荒于治国,将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拱手相让,才算‘孝’?” “何谓‘忠’?难道要坐视北方羌胡、鲜卑、乌桓、匈奴凌虐我大汉百姓,坐视虫豸蠹虫蛀空大汉的根基,眼看着大汉就这么亡了,才算‘忠’?” 刘辩向前跨出一步,指着田丰的鼻子怒斥道:“汝之‘孝’,小‘孝’也,汝之‘忠’,小‘忠’也,孤与你不同,孤要做大‘孝’大‘忠’之人!” “纵然天下人都无法理解孤,无非就是待孤死后给孤安个‘厉’的谥号罢了!” 站在门外的牵招看着史官肆意挥毫的簪白笔,他是真想进来阻止太子继续说下去。 “厉”是何等恶谥,岂能认下?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 刘辩一甩衣袖,冷哼一声,猛然转过头看向史官,道:“然史书当记‘厉帝扶倾厦于将颓,光复宗祏。内修文治,海内晏然;外攘夷狄,拓疆万里。四夷宾服,八荒来朝,旌麾所指,莫不稽首而尊王化。’” (2143字) —— ps:目前为止还了一更(两千字)的加更,今天本来想继续加更,结果没想到领导临时决定下午去上海而且没提前讲,一个上午我都在忙着给领导准备出差的事宜(我是领导助理),包括调整和规划行程安排以及让其他人准备见客户需要的资料。 总之今天一整天忙得一塌糊涂,也就高铁上能放松一会儿。晚些时候或者明天一早我应该还会有一更,麻烦读者老爷们多担待,该加的更绝不会少。 (本章完) 第99章 以元皓为镜,可以明得失! 第99章 以元皓为镜,可以明得失! 太子话音方落,堂中瞬间陷入死寂,空气也仿若凝固了下来,针落可闻。 史官手中那支簪白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突兀地停在半空,笔尖悬着的墨滴摇摇欲坠,似随时会落下,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他是史官,史官的原则就是无所不记。 作为太子身边的史官,只是负责文字的记录,史书如何记载还得经太史令与一众编修史书的同僚反复商讨、斟酌后才能确定。 但面对太子那石破天惊的自白,他只觉内心翻涌,生平头一遭冒出将某段黑料删去的念头。 不过他终归是史官,还是出自莒县太史家的史官,绝不能让一本国史的公正性因他一人之感官而毁于一旦。 而席间,田丰如木雕泥塑般僵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久久未发一言,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作为士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为人子者当孝顺父母,为人臣者当忠于天子。 但太子所言,却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坚守多年的观念之上,让他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迷茫与困惑。 难道他多年来奉行的理念都是错误的吗? 良久,田丰终于从漫长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的神色,颔首叹息,缓缓起身后跪伏于地,向太子请罪道:“丰所言有失偏颇,请太子责罚。” 田丰的声音略显沙哑,却格外诚恳,但刘辩却是微微摇头,并不打算追究田丰的犯上之言。 他不生气吗? 他自然是生气的! 但他难道能杀尽天下人吗? 那些个朝中的高官显贵们,嘴上不说,但心中又何尝不是在讥讽他不孝不忠,讥讽他们老刘家的品行? 气急之下,刘辩反倒是觉得如田丰这般刚烈正直之士相比于那些口蜜腹剑的高官显贵要顺眼多了。 田丰刚而犯上,但好歹田丰是真心为国家社稷着想,认为一个无德的储君会为天下人以及后世之君树立负面的榜样,所以当面指责他。 而那些个高官显贵、世家豪门们却是因为他的政治妥协,出于利益考量而选择接纳他这位太子吗? 刘辩摆了摆手,也不知是不是将心中积攒已久的愤懑全部释放了出来,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缓缓道:“你非为辱骂孤而言,非为扬名而言,是非居心孤还是品得出的,若是你真心认为自己有罪,那便在另外两问之后出仕于孤赎罪便是。” 然而田丰也同样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并无再继续问询的必要了,俯身下拜道:“若殿下不弃,某愿牵马执蹬于殿下左右。” 他此刻已然在心底认可了这位太子殿下。 就私德而言,太子软禁君父终归有亏,这一点不可否认。 可若论大德以及这一番言辞中所展露出的志向,便让人不禁热血沸腾,心向往之。 刘辩扶起田丰,笑道:“善,孤得元皓,如得一宝镜也!” “宝镜?”田丰微微蹙眉,不知太子所言何意。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刘辩拉着田丰的手臂,侧身面向众人,对着众人指向田丰高声道,“而孤以元皓为镜,可以明得失。” “如此而言,孤得元皓,岂非得一宝镜也?” 听闻太子的夸赞,不怒自威的田丰却有些红了脸。 田丰向来是见不得他人阿谀谄媚,可这是太子这位君主夸赞他这位臣子……咳,天下岂有太子阿谀臣子之说? 所以太子的夸赞,定然是真心的! 一念及此,田丰强自镇定,余光微微瞥向依旧在奋笔疾书的史官。 太子的夸赞,这厮应当是记下了吧? 瞧见田丰的小动作,刘辩也不由心中暗笑,没想到即便是刚直如田丰,也无法免俗。 名望,谁又会嫌少呢? 光凭他方才的这一句话,即便田丰立刻暴毙而亡,也会青史留名。 “孤的太子府中官职空额稍有不足,且委屈元皓暂任太子中庶子一职,待归雒阳,孤再委以要职。” 田丰晕乎乎地点了点头,眼神中还有些恍惚,似乎还没完全从“以元皓为镜,可以明得失”这句话的影响中回过神来。 况且有了这句话,他当个秩二百石的太子舍人都心甘情愿了。 不光田丰高兴,尽管此前被田丰的言辞激怒,但对于收获田丰这样一位大才,刘辩亦是满心欢喜。 纵然没有前世的记忆,田丰也是他必然不会错过的贤臣。 熹平五年(176年),二十岁的田丰被就被太尉许训征辟,并举茂才。 茂才者,秀才也,避光武帝名讳也。 孝廉仅仅是各州每二十万人中出一人,相比之下茂才的含金量却是远高于孝廉。 刺史岁举茂才一人,三公举茂才各一人,也就是说整个大汉一年只有十六位茂才。 被举孝廉之人有德却未必有才,然而被举为茂才之人,必然德才兼备。 因为茂才需要经过三轮考核,初核即为提名,举主“条其行能,举状上闻”,复试则由光禄勋主持“四科”考核,四科者,经学、辩才、孝悌、庶务,最后一轮则是殿试,茂才需诣公车,对策陈政方可被冠以茂才之名。 若非如此,历史上的田丰刚而犯上,为何能袁绍重用,拜为冀州别驾,又为军中谋主? 不过对于田丰的任职也让刘辩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太子府的官职不够用了。 先前他急于平定黄巾未曾多虑,让贾诩等人仍旧兼着太子府的官职,但待他班师回朝便不能再如此了。 就如眼前的田丰,也幸好太子中庶子的名额有五位,除去钟繇、张昭、张纮、荀彧四人外尚有一个空缺,否则他还真不知道一时该拜田丰何职位。 田丰当初被举茂才后就被拜为了秩六百石的议郎,又迁秩六百石的侍御史,拜其为秩六百石的太子中庶子都已经算是亏待了,否则他也不必向田丰作出如此解释了。 其实对于这些人才,刘辩也不是不能直接授以朝廷的其他官职,但他更希望在这些人的身上先打上太子家臣的烙印。 文臣拜以太子府之职,武将除太子府之职外还可入北军、虎贲禁卫、羽林郎以及羽林左右骑。 收服田丰后,刘辩并没有令田丰跟随,而是先令其安顿好家事,自己则是带着一众人马出发前往他此行的第二站——常山郡郡治真定县 常山国被除国,常山国也变成了常山郡,然而百姓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来到真定县后,刘辩并未急着访贤,而是先大张旗鼓地以牵招率百名太子府卫士开路,他则领四百太子府卫士展开太子倚仗,大张旗鼓地入了城,来到一座门外高挂着书写着墨色“奠”字的白灯笼的宅院外。 —— (2348字) ps:抱歉抱歉,本来想早上就能把最后五百字写出来的,结果没想到一早就跟着领导忙到现在,晚上还会继续更新,试试看能不能加个更出来。 (本章完) 第100章 真定赵氏,姓赵名云! 第100章 真定赵氏,姓赵名云! 朱漆府门紧闭,两侧高悬素绢灯笼,门前台阶铺满白麻布帛,门楣垂挂丈余素幡,墨书“奠”字笔锋哀沉。 牵招刚打算上前叫门,却被刘辩伸手揽下,迈开步子越过了他。 正当刘辩打算亲自叫门之时,一人飞骑而至,那人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剧烈起伏,冠帽也歪向了一侧,显然是一路急行所致。 “太子殿下,臣……臣常山郡守孙瑾,拜见殿下!” 孙瑾的呼喊声格外响烈,即便是隔着一座府门也能听见,刘辩也觉察出了他的小心思,没有点破。 未过几息,府门便在嘎吱的声响下缓缓打开,府内一位腹部隆起的妇人已然伫立,她身着麻衣,头戴孝帽,面容憔悴,眼眶泛红,身旁几位同样披麻戴孝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未亡人冯陈氏,拜见太子殿下。” 正说着,冯陈氏甩开侍女们搀扶着的手便要俯身行礼。 “夫人且不必行礼!”刘辩赶忙出言制止,话语急切,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却又觉男女有别,猛地顿住身形,旋即瞪向冯陈氏身旁的侍女,厉声道,“汝等还不将夫人搀起来?” 几名侍女也连忙将冯陈氏搀扶起身,眼见冯陈氏起身,刘辩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道:“孤今日来,是来吊唁季祖公的。” 冯陈氏微微颔首,眼角泪翻涌,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亡夫而伤感,还是为太子亲自前来吊唁而感怀。 “亡夫泉下有知,定然感怀太子厚恩。” 冯陈氏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块帕巾,擦拭着眼角泪水,而后侧过身请太子进入府邸。 “汝等……”刘辩倒是没有立即进入府邸,而是先转过身看向五百太子府卫士。 还不待刘辩开口,孙瑾便先一步道:“殿下,不如且先让众军士去校场休整如何,臣立即令人安排饭食和营帐供众军士休憩。” 刘辩颔首,向牵招嘱咐道:“子经,孤只留君明、仲康以及十名卫士搬运祭品入内,其余人等由你节制,切记不可惊扰百姓。” “臣领命。” 牵招抱拳领命,旋即便在随同孙瑾前来的郡主簿带领下离去,离去时特意将太子仪仗也收敛了起来。 与太子相处日久,他又如何不知在巨鹿县不愿扰民的太子殿下为何执意要在真定县展开太子仪仗大张旗鼓呢? 太子微服入城,仁德也! 太子张扬入城,亦仁德也! 冯陈氏的丈夫,乃是前任常山相冯巡,字季祖。 数月前,常山王刘暠弃国而逃,致使郡国兵士气低落,常山相冯巡力战而亡方保常山国郡治真定县不失。 太子仁德,此番来真定县便是为吊唁冯巡这位殁于王事的忠烈义士,展开太子仪仗大张旗鼓入城也是公开为冯巡扬名,同时也是为冯巡的妻小站台! 冯巡父母俱已逝世,家中唯有其妻冯陈氏及其腹中胎儿,并无其余男丁。 这样一位孤弱的孕妇,若是有昔日与冯巡结怨者趁机报复……尽管敢做此等事的人定然会被常山郡的世家豪门和百姓视为公敌活生生撕了,但难保没有万一。 太子不喜欢赌那万一,更不想事后追悔莫及,因此索性大张旗鼓告知天下人,冯巡妻小由他护着,谁都别想动。 府邸中,已有六个月身孕的冯陈氏走得很慢,不过刘辩走得比她还慢,也许是担心冯陈氏因为走得慢而着急,他也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孤知季祖公出身宛城冯氏,乃是昔日阳夏节侯(冯异)后人,还不知夫人出身?” “妾乃是西鄂陈氏嫡女。” “位列云台的祝阿懿侯(陈俊)的西鄂陈氏?”刘辩脚步微微一顿,在得到冯陈氏肯定的回应后,倒是不怎么担心冯陈氏日后的生活了。 原本是想着,不能让忠烈义士的家眷遭人欺凌,却不想冯陈氏出身倒也不凡。 祝阿懿侯陈俊也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冯陈氏是西鄂陈氏这支陈俊嫡支的嫡女,自然不会任人欺凌。 恐怕再过一段时间,无论是宛城冯氏还是西鄂陈氏都会派出男丁,前来保护因怀孕而受不起颠簸无法返回南阳故里的冯陈氏。 不多时,刘辩终于与冯陈氏步入中庭,灵堂也设于此地。 堂柱皆裹素帛,檐下白纱幔帐低垂,被穿堂风卷起时,恍若幽魂拂袖。 青砖地上立着楠木棺椁灵柩,棺身未漆,仅以松柏枝叶环覆,暗香混着香烛的焦苦弥漫在庭中。 柩前供案上则是陈列着三牲醴酒,青铜香炉青烟袅袅,缭绕过“先夫冯讳巡字季祖”的楠木灵牌。 在典韦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件粗粝的麻衣为太子披上,许褚则是拿着一条素带裹在太子的额头上,刘辩缓缓俯下身子,向着冯巡行了三拜的吊唁之礼,并从袖中取出一封竹简。 “呜呼季祖,赤胆倾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孤心实痛,酌酒一觞;君其有灵,享孤烝尝! 吊君少学,经纶满腹;弱冠登朝,牧民有方。吊君赴任,砥柱冀州;整饬吏治,弊绝风清。吊君临危,黄巾蔽野;孤悬旌麾,独守危疆。吊君神武,真定鏖兵;矢尽援绝,犹摧贼锋。吊君忠义,血浸残垣;身膏原野,气贯长虹。吊君遗烈,三军同悲;常山草木,尽染丹心。 想君当日,铁衣浴火;哭君薨殁,日月失辉。社稷柱石,黎庶干城;未酬壮志,先殒星芒。汉阙萧瑟,九重衔哀;孤为摧心,吏民断肠。 辩虽冲幼,夙仰英风;昊天不弔,夺孤肱梁。幽明永隔,英魂何依?惟荐椒浆,酹此寒江。从此廊庙,谁守金瓯? 鸣呼痛哉!伏惟尚飨。” 这篇祭文是陈琳代笔,太子亲自抄录的。 听闻这篇祭文,冯陈氏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眼眶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如雨点般落下,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着。 两旁宾客也尽皆嚎啕大哭,或捶胸顿足,或以袖抹泪。 而刘辩则是将这封竹简投入火盆之中,盆中的火焰在接触到竹简的瞬间“轰”的一声爆燃,引起众人阵阵惊呼,但火焰却未伤及刘辩半分,众人皆言此乃太子仁德,冯季祖泉下有知,这是在向太子表达感谢。 也许当真是泉下有知,冯巡知晓了自己为他所做之事,也听到了这篇祭文? 呵,谬矣! 真相是竹简在书写完后,为了防腐保存,在其表面刷了一层桐油,这才是火焰爆燃的真正原因。 而看着跪坐在中庭两侧披麻戴孝的宾客,低泣声断续如丝,让人心烦的紧。 他不是傻子,动情哭泣和扯着嗓子干嚎,他还是分得清的。 这群人中,几乎都是些惺惺作态的沽名钓誉之辈,远不及城中自发为冯巡哀悼的百姓真诚实在。 当然,终归也是有寥寥数人的哭声中蕴含着几分真情在的,其中有一人并未戴着冠帽,而是梳着与他一样的椎髻。 尚未加冠竟修七尺有余? 观其面貌,姿颜雄伟,面容刚毅俊朗中略带几分青涩,竟格外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甚至足以称得上一句“美少年”。 “夫人,此少年是何人?”刘辩悄然指向那名少年,微微侧身,向冯陈氏问询道,眼神中透着一抹好奇。 冯陈氏顺着太子所指方向望去,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此真定赵氏少年郎,姓赵名云,年十九,少善骑射,精通武艺。黄巾来犯,此子投身义军,先夫念其尚未及冠,便留在身旁任护卫,岂料……唉!”冯陈氏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之意,“那日赵云亦身受重伤几近殒命,可人活过来了,心却死了,日日自责沉寂,妾时常劝说却也不得其用。” 冯陈氏并不责怪赵云,当日情形何等凶险,众人皆有目共睹。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郎,为了保护她的丈夫险些丧命,她又有何理由责怪呢? 只能说是天数如此罢了。 刘辩强压住心中的激动,饶有深意地瞅了冯陈氏一眼。 他没想到赵云今年尚未及冠便加入了义军抗击黄巾,还成为了冯巡的护卫。 严格来说,赵云确有护卫不力之责,但冯陈氏应当是心口一致并未责怪赵云,同时还在话中刻意强调赵云的忠勇,显然也是希望能为赵云谋份前程。 对于冯陈氏的心思,他倒也不反感,或者说今日来吊唁冯巡本就是一个借口,他真正的目的便是去寻找赵云,倒是不期在此相会。 当然,吊唁冯巡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不能寒了天下人的心,忘却了殁于王事的冯巡。 因此刘辩在灵堂中,当着众宾客的面高调宣布。 “故常山相冯巡,忠勤恪谨,功存社稷,今特追赠为宛县东武亭侯,立祠以祀。其妻冯陈氏怀遗腹之嗣,无论诞育男女,皆嗣爵承祧,三代不夺。若诞男丁,俟年及弱冠,敕入太学,以彰教化;若得息女,孤躬为许婚朱门华胄,以昭殊荣。另赐冯陈氏钱千缗(一百万钱),粟千石,锦缎五百匹,旌表贞淑。” (3562字) —— ps:抱歉抱歉,多写了一千多字,因此晚了点更新,不过这个月咱还是挺努力更新的,平均每天5217个字! 所以就厚颜无耻一下,跪求读者老爷们追订! pps:有关常山相冯巡战死,在《第六十二章:搅吧搅吧,他们就搅吧!》一笔带过。 历史上冯巡确有其人,且在光和六年(183年)担任常山相。不过史书上并未记载他的名字,而是在记述白石神君功德及颂辞的《白石神君碑》上,留下了“光和六年,常山相南阳冯巡,字季祖;元氏令亰兆新丰王翊,字元辅;长史颍川申屠熊。丞河┘(内容缺失)南李邵;左尉上郡白土樊玮;祠祀掾吴宜;史解微;石师王眀”的署名。 不过冯巡在历史上除了冯异后人以外并无其他记载,不知生卒年和其余经历。 ppps:虽说主角是太子,太子也是君,君吊唁臣子穿素衣看上去有点夸张,但实际上东汉时期还真的有据可考。 比如汉灵帝刘宏在太尉杨赐病逝后(185年)也是为臣子穿素服,《后汉书·卷五十四·杨震列传第四十四》:其月薨。天子素服,三日不临朝,赠东园梓器服,赐钱三百万,布五百匹。 此外还有汉光武帝为卓茂、来歙、祭遵三人至灵堂穿孝服吊唁,汉昭帝的孝昭皇后(彼时为太后)为自己的老师夏侯胜穿了五天孝服。 一般来说重臣逝世,自西汉中后期开始到东汉,天子基本上都会为臣子穿孝服,只不过不一定会去灵堂吊唁。 (本章完) 第101章 云从龙,子龙亦当从龙也! 第101章 云从龙,子龙亦当从龙也! 亲自宣读完诏令后,刘辩接过身旁侍女递来的蜜水,喉结轻轻滚动润了润干涩的嗓子,随后轻舒一口气,面上神色郑重,双手将诏书递至早已泪流满面的冯陈氏手中。 太子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啊! 在场的宾客们见状,皆面露震撼之色,彼此交头接耳,至对已故的冯巡心生了嫉妒。 光是冯巡的东武亭侯便足以让朝中众多官员眼红,须知当年的飞将军李广都曾难觅封侯,尽管现在的侯位在名义上因为宦官的缘故而略有些贬值,但封地和爵位却是实打实摆在眼前的。 况且,冯巡虽只是被封为最低等的亭侯,但东武亭恰好位于其故乡宛县境内,这无疑是一种别样的衣锦还乡。更遑论三代不夺的恩赏,以及对冯陈氏及其腹中胎儿许下荫庇与赏赐,这般殊荣,怎能不让人眼红。 诸事安排妥当,刘辩神色略显疲惫,在冯陈氏的引领下便进入了偏厅稍作休憩。 冯陈氏目光四下一扫,见无人注意,便悄悄朝赵云招了招手,赵云见状,微微一怔,旋即会意,不露声色地跟了过去。 此前,赵云为保护冯巡,拼杀至重伤濒死,冯陈氏一直对他视如子侄,两人平日里私下往来,倒也未曾引起他人过多关注。 赵云也是这般想的,却不料冯陈氏竟将他引入了太子歇息的偏厅,短暂的惊愕过后,不解冯陈氏用意,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当即俯身下拜道:“云拜见殿下。” 对于太子,他了解不多,但河北百姓尽闻张角对太子攻讦之檄文。 当然,将那篇檄文当真的人并不多。 太子虽监国未及一年,但所作所为天下人皆是有目共睹。 救灾济民,敬贤爱士,清查贪腐,亲征黄巾,光是这四件事便让许多人都感觉到了朝廷的新气象。 虽非新朝,却有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之新气象,这是谁的功绩自然不言而喻。 加之今日太子为冯常山所做之事,他也是全都看在了眼里,如此贤君,竟还遭黄巾逆贼诋毁,当真是一群目无法纪之狂徒! 而如此贤君,也令天下人心向往之。 赵云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子,心中尽是难以压抑的激动之情。 这个天下人,自然也包括了他! 冯陈氏见赵云这副模样,微微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未曾料到,太子竟有如此魅力,能让日日沉浸在自责中、消沉不已的赵云,眼中重新燃起光亮。 “且坐下吧。” 刘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观察着赵云,当赵云站在他面前之时,刘辩更觉他身姿挺拔、威武不凡,心中好感愈发强烈,不由愈发心生好感,伸出右手虚扶了他一把,顺势目光越过赵云的肩头,瞥向他身后。 只见冯陈氏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给二人留出了单独交谈的空间。 “可有表字?”刘辩目光温和,轻声开口询问。 尽管赵云年方十九尚未行冠礼,但多数人家,即便是平民百姓,往往也会提前为子女取字,等行完冠礼后,便以表字唤之。 “有,族老为云取表字‘子龙’。”赵云抱拳答道,却又猛然一怔,旋即意识到这并非军中,将手缩了回去,面上微露尬色,道,“乃是取自司马太史公所著《太史公记》之‘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 刘辩微微颔首,笑谓赵云道:“云者,从龙也,倒是好名好字,不知子龙有从龙之意否?北军如何?” 尽管是在温和地笑着,但那眼神中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商量? 孤从巨鹿县至此一百多里路过来,虽说名义上不是为招揽你而是吊唁故常山相冯巡,但你难道觉得自己有资格拒绝孤的征辟? 赵云,他固然也同样心向往之,然而对于赵云他不能再以先前招募曹操等人的方式以古喻今或是极尽优待,只需要以最直白的方式进行招揽即可。 出仕太子府的臣子,文臣纵然出身寒微或是仕途不畅,却也并非毫无名气;而武人之中,即便是刘备,也有数百游侠跟随,典韦也是名震一方的游侠,每个人都是多少闯出了些许名气的。 赵云唯一的特点是经历。 诚然赵云并非是出身低微寒门,而是出身真定赵氏。 真定赵氏算不上名门望族,却也是昔日赵国王室庶支余脉,在真定县也算得上个小豪族。 原本作为一国王室庶支余脉,少不得也如信都赵氏那般恣意潇洒,但真定赵氏在前汉时期却是如履薄冰。 谁让那位南越武王赵佗是出自真定赵氏呢? 高后曾因与赵佗交恶,令人刨了真定赵氏的祖坟,后孝文皇帝欲与赵佗修好,虽令人将之重新修缮,却也对真定赵氏警惕提防。 即便是到了孝武皇帝时期,南越灭亡,真定赵氏也依旧只是个小小的豪族,寸步不得进,谁让你们政治背景审查不合格呢? 而赵云还只是这个小豪族之中的旁支,这点出身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吃喝不愁还有余资习武。 倒是这份履历,这一世的赵云有过护卫故常山相冯巡的履历,借着冯巡的名望得到了郡中世家豪门的认可得了个“忠勇”之名,倒是可以作为擢拔的理由,但若论名气还是远不如太子府群臣。 但即便如此,赵云的起点和声望与他麾下群臣也依旧相去甚远。 若是他太过关照赵云,拉拢的方式与其他人一致,那不仅会寒了其他人的心,更会害了赵云。 赵云自然也是愿意的,腰板当即便挺直了,但旋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犹豫道:“殿下是大汉监国太子,云是大汉子民,自当追随殿下左右,然……云尚未加冠……”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孝顺皇帝曾因世家豪门官官相护,使得各地举出的孝廉都是彼此的子孙,官员年龄也日趋年轻化,便以“《礼记》曰:‘四十曰强,而仕’”,下令年满四十方可被举为孝廉,并且增加了孝廉、茂才的在公府进行复试的流程,史称“阳嘉新制”。 为了推行“阳嘉新制”,孝顺皇帝甚至一口气罢黜了十几名两千石太守,甚至还将一众反对的尚书台官员上至仆射下至尚书全部外放贬官。 自此官场年龄造假的潜规则便由此兴盛,士人夸大年龄,刻意蓄须以显成熟之态。 尽管这一条制度已经被逐渐抛之脑后了,二十岁刚加冠便被举孝廉者比比皆是,即使是荀彧也未能免俗。 不过世家豪门再如何无耻,也还不至于让未加冠之人任职。 “阳嘉新制亦曰:‘若有茂才异行,自可不拘年齿’,子龙忠勇,乃异行也。”刘辩对于赵云的年龄倒是不太在意,再过几日便是光和七年。 行冠礼又并非执着于诞日生辰,只要在这一年里卜算挑出一个良辰吉日行冠礼即可。 “孤之用人,或论才,或论行。”刘辩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端起桌上的蜜水,轻抿一口,双目微眯,眼中闪过一丝犀利,“若谁有意见,那孤便令尚书台查阅自人族中子弟之履历,是否有年不及四十而为官之人。” 刘辩此言倒并非是要维护赵云,而是随着他的威势日益加重,许多事情他已经不需要退让了。 怎么,有些事难道世家豪门做得,孤便做不得? 但赵云尚且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是觉得太子这是准备以强势的态度来维护他,着实令他很受感动,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殿下但有所命,云必肝脑涂地!” (2629字) —— ps:不好意思中午跟领导陪客户喝多了,下午一直在迷迷糊糊地睡,更新有点晚了,今天五千字更新肯定有保证,大家安心。 pps:《史记》在两汉的称谓是《太史公记》或《太史公书》。 (本章完) 第102章 我儿瘦了! 第102章 我儿瘦了! 光和七年春,二月十一日,惊蛰 惊蛰者,卯月之始也。 卯者,冒也,乃生发之意。 惊蛰之日,亦万物回春之时,乃是太子班师回朝的良辰吉日。 这一日,春风裹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道旁野樱绽开细碎白,垂柳新抽的嫩芽沾着未晞的晨露。 冰封的洛水开始松动,浮冰碰撞的脆响混着军鼓的节奏,惊起苇丛中栖息的鸿雁。 雒阳城东中东门外,天子刘宏与何皇后立于羽盖之下,这对貌合神离却又藕断丝连的夫妻难得抱有同一个目的做同一件事,那便是迎接他们的儿子,大汉的监国太子班师回朝。 一袭盛服的何皇后高贵典雅,神色端庄,瞥了眼身旁时不时踮起脚尖眉头微蹙地眺望远方的刘宏,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得意的娇哼道:“本宫的辩儿立下了这不世出的大功,也不知当初究竟是谁眼拙,竟觉得本宫的儿子不像他。” 刘宏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张开嘴正欲反驳,可话到嘴边,又猛地闭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何皇后这话,既是在骂他又是在夸他,实难辩驳,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 又是骂他眼拙,又是暗指刘辩才是最类父的那个儿子,而他的儿子如此英武贤明,子类父岂不是在夸他? 别看如今的刘宏整日摆烂,沉迷声色犬马之中,但初掌权的刘宏也曾魄力非凡,雷厉风行,拔剑踊跃,提剑带兵,劫持窦太后并抓捕窦武和陈蕃,否则如何能令何皇后这般骄傲的女子倾心恋慕。 刘宏察觉到何皇后有与其缓和关系之意,未曾言语,只是微微扬起下巴,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脚尖还不自觉地轻轻点地,继续静候。 天子与皇后出城亲迎太子及大军,百官自当云从之。 况且不论实际领军之人是谁,但此番名义上终究是太子亲征,而且太子提拔的一众家臣也都在此战中斩获无数。 家臣之所以多了一个“家”字,便是因为家臣与主君休戚与共,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子之家臣作为其爪牙,于战场上崭露头角立下大功,太子之威势自然愈发强盛。 即便有人对太子亲征之事仍持冷眼旁观之态,却也不得不在此恭恭敬敬地等候,还必须神色肃穆,垂手而立。 而残雪消融的官道上,六万汉军铁流般碾过初春的原野,玄墨镶边的旌旗猎猎翻卷,旗面的赤色龙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恍如燎原之火掠过新绿的麦田。 太子一袭金甲赤氅,胯下赤色汗血马踏碎道旁石子,身后三千羽林骑铁甲映日,铁蹄叩地声如闷雷,震得道旁垂柳簌簌抖落碎玉般的柳絮。 “殿下,此处距中东门还有十五里。” 听闻卢植的提醒,刘辩微微颔首,但依旧驻马于土坡上回望大军,但见长龙般的军阵蜿蜒至天际。 重甲步卒铁盾如鳞,枪戟寒芒刺破薄雾;羽林骑赤色翎羽连成火云,战马喷吐的白气与晨雾交融;更有数十架床弩与攻城车覆着油布随军而行,木轮碾过解冻的黄土,留下深辙行迹。 行至城外十里处,刘辩令四万余良家子大军驻扎在城外,尚书台早有官员提前赶赴城外,遣人为大军备好了营帐和酒肉饭食。 大军班师回朝,但并非麾下全部大军都能跟随主将觐见天子或代天子迎接王师之人,甚至若是擅自提兵靠近雒阳城,当即便会被认定为谋反。 通常往往是主将率将领和亲卫行至城门外,接受天子的迎接之礼,否则若是大军有异心劫持天子又该如何? 即便刘辩贵为太子,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不过北军五校六千人、羽林左右骑三千人、虎贲禁卫二千人以及太子府卫率二千人,共计一万三千人的军队不仅可随太子至城门外觐见天子和皇后,作为禁军,还能一同回驻皇宫。 眼见太子之大纛现于视线之中,刘宏似因凉风吹拂而略有不适,猛地咳嗽了几声,右手抬起,用衣袖掩住嘴,随后放下手臂,目光一亮,低喝道:“来了。” 何皇后轻点螓首,原本微微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大,眼神中满是欣喜与激动。 无需刘宏提醒,她早已望见那杆大纛,自那一刻起,她的心思便从身旁之人身上,重新转回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身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眼中却闪烁着一抹水润的泪光。 终于是回来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还是亲赴戎机,她听闻自己的儿子甚至多次在战场上亲自指挥,不免令她常常担忧得难以入眠。 距中东门一百步外,刘辩猛地一拉缰绳,胯下汗血马前蹄高高跃起,长嘶一声后稳稳落下。刘辩迅速翻身下马,偕同北军五校将领及一众太子府臣子,快步趋行至刘宏与何皇后跟前。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刘辩刚欲俯身行礼,何皇后早已快步上前,双手伸出,一把摁住刘辩的肩膀,脸上满是疼惜之色。 而身后一众太子府家臣则整齐划一地俯身行礼,高声山呼道:“臣等,拜见陛下,拜见皇后!” “免礼!” 刘宏下意识挺直腰杆,同样高声呼喊着,声音带着几分威严,旋即自有黄门内侍重复着“免礼”二字。 何皇后却是不在意这些,疾步下辇,脚步急促,襦装盛服以串起的珍珠为饰,裙摆掠过沾着晨露的春草,带起一片晶莹水珠,情不自禁地将刘辩拥入怀中,双臂紧紧抱住刘辩,仿佛生怕他再次离去。 但这毕竟是在正式场合,何皇后恋恋不舍地放开儿子后,双手微微颤抖着抬起,伸手轻抚刘辩脸颊。指尖触碰到那明显粗糙许多的脸颊时不由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道:“我儿瘦了,也黑了。” 尽管群臣看见如今的太子殿下,都会觉得太子殿下比起出征之前,身子骨明显健壮了许多,但母爱有时候便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在何皇后这位母亲的眼里,儿子如此辛劳,一定是瘦了的。 面对何皇后的深沉母爱,刘辩眼眶微微泛红,对何皇后这位母亲的思念之情亦在胸膛中翻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也许何皇后不是一位好皇后,但她对刘辩而言绝对是一位好母亲。 但此刻,他不得不暂且压抑那热烈的亲情,微微侧身,轻声提醒道:“母亲,百官和将士们都看着呢。 若是从前,何皇后定会眉头一皱,任性回应“那又如何,本宫乃皇后”。 但如今,何皇后似有所悟,微微点头,也算是将旧时宫斗心思与智慧稍稍用在正道上,轻拭眼中泪水,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神色重新恢复端庄。 (2271字) (本章完) 第103章 刘宏:朕当个太上皇如何? 第103章 刘宏:朕当个太上皇如何? 刘宏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在刘辩身上缓缓扫过,那眼神中既有审视,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只是这欣慰被常年的帝王威严与复杂心境所掩盖,出口的话语便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壮实了,有人主之相了。” 与何皇后不同,看着一别半载有余的儿子,原本同样惦念着儿子安危,珍馐佳肴吃不下,娇羞美人也无法再吸引他,满心只有这个“不孝”的逆子。 尽管父子二人先前有所龃龉,但终归是父子。 再者,难道真要把江山像孝桓皇帝那般丢到别人家里? 而且将来这逆子即位,肯定是要将孝桓皇帝“请”出太庙的。 这倒不是这逆子对先帝不敬什么的,而是由于太庙的制度必须将如此。 后汉的“世祖庙”已然有了七位皇帝,按照礼制,将来他殡天后定然有太庙入场券,可太庙又是七庙制度,因此必须将太庙里的七位皇帝中挑选出一位幸运儿“请”出去给他刘宏腾个位置。 很显然,生前得罪了士人,死后继承皇位的又不是他儿子的孝桓皇帝就是这个大冤种。 呵,生前再威风,死后血食都保不住,这样的皇帝还当个什么? 可真当这个逆子回到他面前的时候,心中的思念和担忧便消散在了心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明明是褒赞之语,却总是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当初刘宏在朝议时,面对百官联名上奏立皇长子辩为太子时,刘宏当着百官的面直言他“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 如今却是说他“有人主之相”,不免总是让刘辩感觉这话就是听着不舒服。 “父皇倒是望之似人君了。” 刘辩也下意识地回怼了一句,而刘宏初时尚未理会其中之一,但细品之下方才觉察到这话越听越别扭。 不对!这话分明是赤裸裸的讥讽! 什么叫望之似人君,似人君者终归不是人君,但若说不似人君,那就更听着不是味儿了。 就好像有人说你像个人,这是在夸你吗? 刘宏咬着牙,腮帮子微微鼓起,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逆子!” “昏君!” 刘辩才不会对这个混账爹有什么好态度,毫不示弱立即回怼道。 尽管总揽大权后,他也明白了这个“昏君”已然用尽了手段当好这个大汉的裱糊匠,可这不妨碍他用“昏君”二字回怼刘宏。 谁让这些个破事都在你当天子时期爆发的呢? 后世子孙只会怪你! 瞥见这个逆子脸上讥讽的笑容,刘宏攥紧了拳头,思考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掴太子的严重性。 这个逆子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 即便大汉在这一代亡了,后世也只会说他这个“昏君”造孽,将一座将倾之大厦交托给了这个逆子,而这个逆子却是神武英明却难以力挽狂澜,俨然一副悲剧英雄的定位。 一想到这里,刘宏看向这个逆子的眼神便愈发不善。 要不干脆学着那位赵武灵王将皇位甩出去? 嗯……太公的“太上皇”称谓也挺不错的? 到时候任凭洪水滔天,也都是这个逆子的锅,他才不会继续替这个逆子背黑锅! 而一旁的杨赐、袁隗和张济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陛下,太子,您二位就算要拌嘴也别在这儿啊,三公九卿这些站在前排的官员可真是将这对大汉帝国最为尊贵的父子的拌嘴内容听得一清二楚,偏偏还不得不撇过头,或是装作整理朝服,或是低头盯着地面,但所有人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何皇后也懒得管这对父子,一头老倔驴和一头小倔驴放在同一个马厩里,能和睦吗? 最终,还是作为宗正的刘虞轻咳一声,站了出来打断了这对父子的交锋。 “陛下,太子殿下,该犒劳军士了。” 闻言,刘宏和刘辩停下来了口头上的交锋,总不能真耗在这儿让大军晒太阳吧? “奉天子及监国太子诏令,赏赐有功军士……” 负责在城门处当着天子、皇后、太子和百官的面宣读了对良家子和以北军、羽林骑为首的职业士兵诏书的是太子洗马兼尚书郎沮授,而代替太子分别于良家子大军和职业士兵军中宣读诏书的则分别是太子庶子审配和太子舍人陈宫。 审配是太子班师途中于魏郡招揽,太子舍人陈宫则是程昱在上一次举贤之时便向太子举荐过的,只不过彼时的陈宫尚未行冠礼,光和七年年初方才在行了冠礼后寻到了程昱处。 至于沮授,则是刘辩完全没有想到的意外之喜。 沮授乃是广平县人,但他并未在广平县觅得沮授,后来才得知原来沮授早早便被举茂才在雒阳被拜为议郎,却是不想竟有如此灯下黑之事。 而关于军士们的封赏,也近乎是后汉立国以来少有的厚赏了。 按制,临时征召参军的良家子只保证饭食,不仅没有军饷,还得自行携带甲胄兵器参战,不过所得战利品一律归良家子个人私有。 然而太子不仅为他们更换了雒阳武库之中更加坚固锋利的甲胄和兵器,也未曾没收他们的战利品,更是发下了赏钱! “奉监国太子诏令,赐众军士缣二匹,伤残者缣四匹,县中足其衣食,为国捐躯者,赐缣六匹,县中足其父母妻儿衣食。” 向四万余良家子大军宣读诏书的乃是陈宫,只不过随行的黄门内侍听闻陈宫宣读内容,不禁嘴角一阵抽搐。 他记得诏书开头乃是“奉天子及监国太子诏令”,陈宫这厮竟胆大包天地将天子之命自作主张删除了? 然而黄门内侍并未声张,眼见陈宫洪亮而肃穆的声音传入了前排的军士耳中,顿时大军如同热水遇油锅沸腾,便知趣地闭上了嘴。 中后排的军士根本听不见审配宣读的诏书,但当他们听见前排袍泽的转述也当即加入了欢呼之中。 一匹缣值一千五百钱,两匹缣便足以令一三口之家数年吃喝不愁,而尤其是伤残和阵亡士兵在赏赐以外的殊遇更是令所有人为之动容。 舍去一条命,即便只是力战而亡并无战功,也能保得全家衣食无忧,太值得了! 而以北军为首的职业士兵的赏赐,则是良家子赏赐的两倍,并且还要继续论述具体战功进行封赏。 原本对于职业士兵的具体军功赏赐以及将校们的升迁,都应该是雒阳朝廷在大军班师回朝前便要讨论出章程的,但监国太子亲征在外,又未曾朱批三公九卿以及尚书台讨论后的赏赐规格,最终这件事便被搁置了。 被太子一意孤行确立的恩赏只有一条,立功而战死者,其子可入鸿都门学学习。 “太子万年!” 对于太子的山呼声若雷霆,满城皆闻。 哪怕不要赏钱,光是入鸿都门学学习的恩赐也足以令所有人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了。 在太子监国之前,北军的待遇虽厚,却也仅仅是足够生活所需,士人对于士卒应“教之以仁义,薄之于赏赐”的观念使得他们的军饷也被屡屡减少。 而太子当政以后,所有福利待遇大大提升不说,甚至给予了他们的子嗣学习知识的渠道。 太子的恩情,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啊! (2506字) —— ps:抱歉,赶晚上的高铁刚从上海出差完回到家,九点半才刚刚回到家开始码字,哪怕来不及在零点前发第二更,明天我也会给你们补回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