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回忆录》
第1章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第1章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多年以后,身为天可汗的李爽站在那高达五丈有余的老桑树前,准会回忆起那个被风吹拂过的下午。
正光四年,六镇起义,北境皆反。
北魏自太武帝拓跋焘平定柔然之后,百年间,武德不再,其后人早已经将当初的意气与雄风消磨在了洛阳的纸醉金迷之中。
自古天下大乱,正是英雄用武之时。
并州!
那广袤无垠的大山之中,蕴藏着无数的资源与财富,质朴的山民们遵循着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传统,过着充满风险又富足的生活。
李爽躺在一棵桑树之下,嘴里叼着一片桑叶,正在哼着一首小曲。
离他不远处,山寨里的还没有车轮高的孩子手握着竹子制作的长矛和木弩,正在练习着枪术和射击。
“杀杀杀!”
稚嫩却饱含杀意的话音响彻在这晋西北的山寨之中,让人产生一股荒谬感。
然而,这却是这个时代的最为普通的基调。
自汉末以来,天下大乱已有三百余载。
便是从西晋永嘉之乱算起,也有两百多年了。
这数百载乱世之中,北方的汉人能够南下的南下,逃不了的只能躲入山里。
便是五胡之中,有着那一二位雄主,能够暂时平定北朝,可却都不持久,短暂的统一之后,又是更大的乱世。
无奈,为了自保也好,为了壮大也罢,没有世家豪门撑腰的汉人只能躲入山林湖泊之中,苟延性命。
并州西北深山之中的太平寨,便是这乱世之中汉人的缩影。
然而,太平寨之中的平静,直到四年前,开始被打破。
柔然可汗阿那瓌在内部的斗争之中落败,南逃洛阳。
进入洛阳之时,盛世空前——
闻有匈奴主,杂骑起尘埃。列观长平坂,驱马渭桥来。
其被赐居洛阳,受封为朔方郡公,蠕蠕王。
这位蠕蠕王并不安分,贿赂了执掌朝政的卫将军元乂,不久之后北还,掌控柔然旧部。
北魏洛阳的朝廷曾赠以各种兵器、衣物、马驼、牛、羊并粟二十万石,第二年,又赠了田种万石。
不久后,这位被北魏朝廷器重的蠕蠕王率部南侵,一直攻打到了平城,劫掠大批物资北返。
一颗怀疑的种子便在所有北境人的心中生根发芽——北魏朝廷还靠得住么?
六镇之乱开始后,本来还安于平淡,畏惧官军的山民都拿上了刀枪,开始沿着官道线,做起了那无本的买卖。
整个晋西北乱成了一锅粥。
李爽也无奈,只能带着太平寨中上万的民众,趟进了这时代滚滚的大潮,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起义军的一员。
北魏朝廷官方封号——绝世匪首李麻子!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李爽也不想要这么拉风,这么引人注目。
奈何,在翦径这个项目上,他实在是太专业了,太有天赋了。
北抢柔然,南夺鲜卑,西驱匈奴,东取太原!
整个晋西北,就没有他不敢抢的人,就没有他抢不成的东西。
在李爽十六岁的人生之中,在他短短的两年起义生涯之中,太平寨已经从原来只一千壮丁,刀甲不齐的小山寨,到了现在,成了拥有着三千披甲的大势力。
通过打击封建腐朽势力以及他们的走狗帮凶,李爽带领着太平寨的寨民们,实现了自给自足的美好生活。
下一步,是不是该打太原了?
李爽思考着,耳边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号角声。
两长一短!
李爽坐了起来,这是兄弟们满载而归的喜讯声。
太平寨的大门缓缓打开,数百骑兵结成的马队拉着几十辆大车返回了山寨。
这数百马队为首之人下了马,见到李爽,当即拱手行礼。
此人长短腿,走起路来有些不稳,年岁比李爽大些,可身躯却比李爽瘦弱许多。
“首领,侯景不负使命,功成归来。”此时的宇宙大将军还没有后世那股老辣狡诈,年纪轻轻,却是悍勇无比。
李爽势大之后,卧虎李崇前来剿匪。
侯景也是李崇军中的一员小将。
只是后来,他剿着剿着便成了匪的一员,干得不亦乐乎!
毕竟,身为怀朔镇戍兵的侯景,哪有绝世匪首李麻子下第一大将侯景快活?
“你把太原给劫了么,怎么这么多的东西?”
侯景眉飞色舞的说着。
“禀首领的话,属下按照首领的吩咐,带着人马下了山,偃旗息鼓,伏于官道之旁,只待过路的商贾富商,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就来了一只大鹅!”
李爽检查着战利品,看着一辆辆大车上装载着的珠宝、服饰,精美异常。
“他们的跟脚弄清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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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来得及问啊,我看见这么多东西,当即就上去抢了,生怕他们逃了。”
李爽放下了手中的织物,挥了挥手。
“俘虏的人呢?”
侯景挥了挥手,太平寨的壮勇将俘虏的人送了上来的过程中,自鸣得意的说着:
“护卫的士兵有数百人,可都被我杀跑了!”
李爽看着被绑着的几名俘虏,有些狐疑。
“契胡人?”
契胡人战力很强,怎么会这么轻易被击破?
李爽问起了详细的过程,侯景解释着:
“属下拿着刀冲进人群一顿乱砍,又劫持了一名契胡少女,接着,他们就都投降了。”
“那契胡少女人呢?”
在李爽的催促之下,他终于见到了那名传说之中的契胡少女!
这名契胡少女年少,衣着华美,皮肤白皙,美容娇媚。
李爽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了一番,看得出来,这名少女从小到大的营养很充足。
她虽处乱匪之中,却镇定自若。
“你们没有对她做什么吧?”
“那哪来得及啊!”
侯景刚说了一句,立马意识到不对,改口道。
“属下心系首领大业,早将女色抛在马后,一路拼杀,才带着这人和几名俘虏返回。”
“说实话!”
在与李爽的对视之中,侯景败下了阵来。
“那几百名契胡勇士就和疯狗一样,一直跟着我们。直到近了山寨,他们才返回。”
听了侯景的回答,李爽越发惊奇。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尔朱英娥,乃秀容梁郡公、第一领民酋长尔朱荣之女——”
说到这里,尔朱英娥顿了顿,随后,拖着长长的音调,似乎是故意的一般。
“不久之前受洛阳诏书,封为嫔妃,进京侍奉天子!”
坏了,这是冲我来的!
李爽看了一眼懵逼中的侯景,这一刻,有着将他踢死的冲动。
(本章完)
第2章 一个盗贼的自我修养
第2章 一个盗贼的自我修养
就当尔朱英娥说出了那句话的时候,侯景便意识到了自己惹大祸了!
这可是皇帝的老婆啊!
关键是,她还有一个极其富有的爹!
尔朱荣的大名,在这晋西北可是无人不知啊!
秀容川三百里,曾是北境富饶地,一朝兵祸六镇起,尔朱赚得让人气,诶~~~
这首传唱在太平寨的童谣已经深入人心了,就连三岁孩童都知晓,自小就立下了一个伟大的志向——抢他娘的一票。
熟悉的旋律在侯景脑海之中回荡,很快便被理智驱散。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转过了头,看向了这首童谣的作者,发现他在经历了最初的彷徨之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尔朱英娥本来还在得意,可是看着李爽脸上的笑容,心里有些慌了。
“请尔朱小娘子回屋!”
众人只见,李爽带着尔朱英娥进了屋,大门紧闭。
屋外,一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从心中佩服着,顿生高山仰止之感。
侯景更是拍手叫好,喊了出来。
“首领真是能为人所之不能为,豪气冲天,连皇帝的老婆都……我对首领的敬仰之心,正如滔滔江水,绵绵不觉,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屋中。
尔朱英娥一进屋,就发现屋中一张特别大特别软的床,当即变得特别紧张。
她一下子就跑到了角落,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了李爽。
“你……你别过来啊!”
李爽看着战战兢兢的尔朱英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后,慢悠悠的道:
“匕首鞘没拔呢!”
尔朱英娥一愣,迅速拔了鞘。
寒锋映面,屋中的温度仿佛都低了些。
尔朱英娥又重复了一遍。
“你别过来啊,你过来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李爽好整以暇。
“你想做什么?”
尔朱英娥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声色具厉。
“你敢过来,我就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脖子,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躯体。”
李爽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你拿自己的命来吓唬我,你觉得我在意么?”
听李爽这么一说,尔朱英娥感觉他说得对,手不禁松了几分。
“这山里有许多一辈子没有见过的女人的流民,别说是女人了,就是尸体……他们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哦!”
身为尔朱荣的长女,她纵然弓马娴熟,可也是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哪里见过这幅场面?
听到李爽的描述,她的心里防线一下子就被击破了。
尔朱英娥瘫软在地,忽然哭了出来。
李爽静静的看着,也不上前安慰,等到尔朱英娥哭得差不多了,他才淡淡的开口。
“哭完了就来忙正事吧,写一封信给你的爹,让他来领人。”
哭得泪眼婆娑的尔朱英娥忽然明白了过来,擦了擦眼泪。
“你只要我写封勒索信?”
“不是勒索信,我们可不是匪徒。只是让你爹知道,我们照顾了你,他不得给些照应钱么?”
尔朱英娥听了,心中有些怪异。
“我爹可是尔朱荣,你敢向他要钱?”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特殊就有所区别对待,便是洛阳城中的元诩来了,也得给钱!”
半个时辰后,大门缓缓打开。
侯景等人见到李爽走出大门,贱兮兮的凑了过来。
“首领的手段可真厉害啊,我们在屋外都听见了,那小娘子哭得可厉害了!”
厉害你大爷,李爽看着侯景这小子,没由来的就是一股气往上窜。“你跟我来!”
夜晚!
聚义厅前!
李爽穿着袍子,坐在了堂口老大的位置上,堂里,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人。
侯景困得实在不行了,他被李爽拖了过来,罚站了几个时辰。
“风雨欲来啊!”
李爽忽然的一句话,将迷瞪的侯景吓了一跳。
“如今我们绑架了尔朱荣的女儿,恐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首领,连李崇都奈何不了你,区区尔朱荣算什么!”
“李崇那是过江龙,尔朱荣是地头蛇,过江龙好对付,地头蛇却是难缠,我有上中下三策,你想要听哪一策?”
果然,大的要来了么?
侯景咽了咽口水,每每当李爽祭出上中下三策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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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顾左右,见空荡荡的聚义厅,心里哇凉哇凉的。
“上策!”
“我将这太平寨首领之位传于你!”
侯景一愣。
怎么他惹了这么大的祸,还能升官的么?
随即想想又有些不对。
“那首领你做什么?”
“我当然是退了下来,等尔朱荣带着他那一千七百重骑来的时候,割了你的脑袋,然后将你和尔朱英娥送还给他。”
侯景见李爽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十分惧怕,忙问着。
“那中策呢?”
“你带着尔朱英娥回秀容,然后让尔朱荣割了你的脑袋。”
此时,侯景已经有些慌张了,声音都在颤抖着。
“那下策呢?”
“我直接割了你的脑袋,然后让人将你和尔朱英娥送回去。”
什么上中下三策,这不都是要我的命么!
“首领,你干脆一刀宰了我得了!”
“咱们是义军,不是土匪,做什么事情都得讲究讲究。”
侯景当即跪了下来,抱着李爽的腿,哀嚎着。
“首领,咱别整这套了,你就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刀山火海,小侯我万死不辞!”
“万景啊,你很有觉悟嘛!”
说着,李爽打了个响指,隐藏在忠义堂周围的刀斧手都撤了下去。
等待着窗外的人影都消失了,侯景才松了一口气。
“咱们都是熟人了,就不整那些了。我这里有一份信,你带上三匹马,要在一天之内将这份信送到秀容,交给尔朱荣。”
“一天?可咱们这离秀容有两百里啊!”
李爽拍了拍侯景的脸颊,笑眯眯的。
“当年曹操在长坂坡追刘备的时候,一天一夜就追了三百里。咋的,难道你此刻的求生意志还不如曹操追刘备的意志热切么?”
“有!我有!”
侯景保证着,拿着信,长短腿三步并两步的奔了出去。
李爽打了个哈切。
“身为一个土匪头……啊,呸,义军首领,容易嘛!”
(本章完)
第3章 糟了,碰到精汉了!
第3章 糟了,碰到精汉了!
尔朱氏的先祖尔朱羽健跟随拓跋珪灭燕,以功封秀容川三百里。
尔朱荣的祖父尔朱代勤是拓跋焘敬哀皇后的舅舅,凭借着这层关系,尔朱氏参加了北魏多次对外作战,因为有功,被免除了百年的赋税。
到了如今,尔朱氏已经是这肆、朔、恒等州里胡汉闻名的大户!
牛羊驼马,漫山遍野。
尔朱荣看着手中的这封从太平寨送来的书信,自己女儿的笔迹十分清晰,英俊白皙的面容却是有些异样。
“送这份信来的人呢?”
尔朱荣的下手,他的侄子尔朱兆跃跃欲试。
“送完信倒头就睡了!”
尔朱荣有些诧异,随听得尔朱兆解释着。
“据他说一日间赶了两百里路,累死了三匹马,精疲力竭。”
尔朱荣一笑。
“倒是个人物,好生招待。”
“这……”
尔朱兆好勇斗狠,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当即就暗中点好了兵马,就等自己的叔父下命令。
可没有想到,尔朱荣非但不怒,反而要厚待这个送信的使者。
尔朱荣在尔朱家的威信并非泛泛,他看了一眼尔朱兆,对方就闭上了嘴巴,有太多的话此刻也不敢继续说出来。
“请天穆过来!”
相比于尔朱兆这个侄子,尔朱荣更加信任的是他的结义兄弟,北魏宗室元天穆。
北魏孝文帝将北魏的都城从平城迁往洛阳之后,北魏的汉化改革就一发不可收拾。
在洛阳,北魏朝廷不但禁止了北语和胡服,甚至狂热到将皇室的姓从拓跋改成了元。
元天穆便是一个典型的汉化之后的北魏皇室成员,扎着发髻,穿着汉服,温文儒雅,与身着胡服留着脏辫的尔朱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尔朱荣将手中的信交给了元天穆,询问道:
“兄长,如何看?”
“好文采,能将一封勒索信写得如此文采斐然,当真不凡!”
元天穆看了一眼,便赞道。
一旁的尔朱兆却有些不耐烦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关心对方的文采?”
尔朱荣看着摸着胡子的看得仔细的元天穆,制止了不耐烦的尔朱兆。
“兄长是说,李爽并非一般的土匪?”
尔朱荣之所以将女儿送去洛阳,除了给小皇帝元诩交投名状之外,还有着在宫中建立眼线的目的。
如今这件事情发展到这里,尔朱荣有些怀疑,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捣鬼?
“自六镇叛乱之后,原本驻守在北境的戍卒多有逃逸,其中不乏汉人豪族之后。反正,我是不信,一个土匪能有这等文采。且看他信中之意,分明是不想要将事态扩大,或可缓颊!”
说完,元天穆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尔朱荣,对方明白,让尔朱兆先下去了。
两人在一屋,尔朱荣开口道:
“兄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尔朱氏百年经营,财富积累不可甚数,在这乱世之中,可不一定是好事。”
尔朱荣点了点头。
“我明白,所以我才想要召集壮勇,为我所用!只不过一直不顺利。”
元天穆笑了一声。
“朝廷一直在防着尔朱氏,乞扶莫于又在身侧,如鲠在喉。秀容虽富,非王业之所。天宝若想要有所作为,当南下太原,夺晋阳城,方能光大尔朱氏的基业。太平寨地处南下要道,李爽一代俊杰,当早做决断。”
听完元天穆的话,尔朱荣已有定见。
“太平寨的名头,在这两年,尤其是李崇围剿失败之后,在晋地很是响亮。这等豪杰,若能为我所用,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否则,亦当早除之。”
“如此,我为天宝走一遭。”
——
太平寨。
当李爽得知元天穆亲自来了之后,心里便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天穆叔叔!”
在这山间野寨,尔朱英娥看见了熟人,这些日子的委屈霎时间都涌了出来。
元天穆安慰了一番,让人将尔朱英娥带了回去。
接着,便打量起了此行的正主——李爽。
这位晋西北名头响亮的绝代悍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躯健硕,皮肤黝黑,面容却是相当的正。
元天穆心中一下子便有了好感。
“这位便是李爽首领么?”
“在下正是!”
李爽将元天穆请进了大厅之中,可元天穆却没有立刻动身,反而有些委婉的说着。
“不知可否参观一下首领的书房?”
元天穆这个人有个癖好,特别喜欢参观别人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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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对方书房之中的藏书,元天穆可以大概确定对方的喜好。
当然,一个土匪头子为什么会有书房这件事情,元天穆好像下意识的忽略了。
“也……不是不行。”
李爽无奈,将他请进了书房。
刚进书房,李爽就察觉有些不对。
这帮家伙,怎么没有收拾?
书桌之上,还留着李爽临摹的一首诗。
元天穆丝毫没有一个外人应有的觉悟,拿起桌上的纸就看了起来。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胡无人,汉道昌……”
听见元天穆念着,李爽的脸白了。
这不是等于当着元天穆这个鲜卑人的面扇他巴掌么?
“好!”
李爽本以为元天穆会转头就走,可他却是忽然声音高昂。
“气势磅礴,气势磅礴啊!”
接着,他转过身来,看着李爽,越加的欣赏。
“我果然没有看错,首领不但武略出众,文采亦是斐然,必是豪门大姓之后,不知是出身赵郡李氏还是陇西李氏?”
这个问题,李爽难住了。
在这个时代,他是哪里人,他还真不知道。
“我算是关中人吧!”
“原来是陇西李氏之后,失敬失敬,想必首领与武川镇很有渊源吧!”
听了元天穆的话,心里更加起了斗大的问号。
“落寇于此,怎谈家承,惹人笑耳!”
印证了自己判断的元天穆与李爽越加的亲近。
“首领读《春秋》否?”
“……”
一番谈话后,已是深夜,元天穆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想要为尔朱荣招降李爽,并且给出了十分优越的条件。
给钱给地给官职!
李爽想了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虽然打击封建腐朽势力的大业很崇高,但奈何封建腐朽势力给的太多了。
谈好之后,李爽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见此诗,太尉掾为何不怒?”
却见元天穆大笑一声:
“小友谬矣,我拓跋氏之先本是黄帝之后,昌意少子,岂可与那些茹毛饮血的贼胡人相提比论。后孝文皇帝改拓跋为元,自有认祖归宗之意。履胡之肠涉胡血,实乃壮哉此言!”
“……”
(本章完)
第4章 七成那是人家的
第4章 七成那是人家的
北秀容。
一大早,尔朱兆便点齐了麾下最精锐的契胡勇士,配上了兵器。
今日,尔朱荣要他去迎接被招安的太平寨首领李爽。
天光大亮,尔朱兆带着便带着一百骑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人马暂歇。
尔朱兆对着一众契胡武士高声道:
“听着,都精神点,谁要是懒惰了,让那些汉蛮子看轻了,小心我的马鞭!”
尔朱兆在北秀容尔朱氏的部属之中,极其有威信。
无他,能打!
他的命令下去,一众契胡武士都是欣然应诺。
一旁,尔朱兆的亲信走了上来,给他送上了水。
“将军让您来迎接李爽,您这是做什么?”
“你懂什么,这叫下马威!得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否则以后怎么差遣?”
“可这样一来,会不会起冲突?”
尔朱兆不以为意,用马鞭指了指手下的骑士。
“看见了么?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让这一百契胡武士都穿上了家里最好的衣服,带上了最好的装备。”
说着,尔朱兆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就叫以势压人,谅他一土匪,能有多少体面?”
“爷高明!”
这番话还没有说完多久,远处便是尘烟滚滚。
离得近了,尔朱兆定睛一看,脸色都吓白了。
“糟了,这是破六韩拨陵打过来了么?”
但见数百具装骑士向着这里而来,杀气腾腾的。
尔朱兆一时整个人都愣住,这要是对上了,他这一百骑士断无幸理。
便在尔朱兆彷徨不能自已的时候,那数百骑忽然停住了,为首者带着数骑前来,带着一副笑脸。
“在下李爽,受尔朱将军所邀,不知道将军府在哪?”
李爽?
尔朱兆惊了,他一个土匪,怎么比自己这个正规军的装备都要好!
尔朱兆还没有说话,刚才给他递水的亲信被李爽军势吓得一个字不敢说,下意识指了道路。
“多谢!”
李爽带着人马远去,临走时,尔朱兆还听到了李爽的感叹声。
“听闻北秀容是富裕之所,怎么牧民都穿得这么寒酸?”
尔朱兆一愣,脸迅速红了。
我这是被一个土匪嫌弃了?
——
在北魏还没有迁都时,北秀容作为尔朱氏的封地,承担着给平城的军队提供军马的责任。
整个北秀容地区,山势纵横。
尔朱氏的族人,为了看管牛羊驼马,大多逐水草而居,在野外搭着帐篷,只有尔朱氏领地的核心区域,才建有少许的建筑。
尔朱荣的府邸正坐落其中。
此时的尔朱荣正在与元天穆对话,对方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不知道是谁将英娥被劫走的消息透露到了洛阳,朝廷那边要我们暂缓将英娥送过去。”
尔朱荣眯着眼睛,英俊白皙的面庞露出了一股阴霾之色。
“卫将军怎么说?”
“元乂说这事他能摆平,不过他让我们最好再选一个尔朱氏的女子送过去。”
“看来又免不得要送上去些金银珠宝了!”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禀告声。
“将军,有一个自称是李爽的人来了。”
元天穆一喜。
“小友来了!”
尔朱荣自然是知道元天穆对李爽的态度的,他也很好奇,能得元天穆赞誉的是何等人物?
“尔朱兆呢?”
“军主还没有回来!”“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尔朱荣有些不满,带着元天穆去屋外迎接了。
如今的尔朱荣还只是秀容地区的一霸,虽立有军功,但远还没有后来天柱大将军的那副威势。
李爽麾下有一万多众。
这个层级的势力要加入他麾下,也是值得他严肃对待的。
但见将军府外的平野上,数百骑士列阵而待。
尔朱荣一见李爽麾下的气势,目放光芒。
尔朱荣极其善于用兵之人,当即知道了元天穆对于李爽的描述非虚。
离得近了,看见李爽骑士的装备,更是心中大喜。
与尔朱荣不同,李爽心中却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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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投了尔朱荣这个官军之后,生活会有质的提升。
可看着北秀容中心地带的建筑和契胡人的服饰,怎么和自己的太平寨差不多呢?
招安之前我太平寨的人住土房,穿麻衣,招安之后我太平寨的人还住土房,穿麻衣,这不是白招安了么?
“小友,此乃尔朱将军!”
元天穆拉着李爽,见了尔朱荣。
“见过尔朱将军!”
李爽行了礼。
这位传说之中的河阴潜水冠军并没有后世描述的那么董太师,相反,正值壮年的他可谓是个美男子,且气度不凡。
“不必多礼,随我赴府中饮宴。”
这个时代之人看人有两个出发点。
一问出身,二看英雄气!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这个时代是句屁话!
但凡英豪,必出自世家高门。
尔朱荣从元天穆口中,已经知道了李爽是陇西李氏出身。
六镇辉煌时,接纳了许多汉人豪族。北魏迁都后,六镇的待遇不再,当地的戍兵逃亡之事屡见不鲜。
尔朱荣也不疑。
反正现在,六镇之人大多被洛阳朝廷定为了反贼,要查也查不了。
陇西李氏便是陇西李氏吧!
至于英雄气,看着李爽身后数百具装骑士,谁敢说他没有英雄气!
因此,尔朱荣对于李爽很是看重。
宴会之中,酒酣耳热之时,尔朱荣甚至与李爽称兄道弟起来。
“贤弟啊,你可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大麻烦了。”
李爽心知是因为尔朱英娥之事,装起了傻。
“什么麻烦能让哥哥你这么烦心?”
“因为英娥的事情,我得给洛阳送上一大笔钱。”
李爽挥了挥手。
“尔朱氏富有之名,天下皆知,哥哥还会差钱么?”
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喝酒喝多了,尔朱荣偌大的汉子,眼角泛出了泪。
“哥哥为何如此伤感?”
“世人都以为我尔朱氏富如山岳,可谁又能知晓,我尔朱氏这份产业早被人盯上了,但凡所得,都得岁岁贡于京师。喂饱了洛阳城中那些达官显贵,我这小小的北秀容才能安定。”
“那能留多少?”
李爽说完,尔朱荣越发的伤感起来,元天穆解释着:
“年岁好的时候,十成之中能有三成已然不错。”
显然,元天穆对于这套运作模式也很熟悉。
尔朱荣抹了抹眼泪,挥了挥手。
“不说这些了,听天穆说,贤弟经营有道,今日一见,果然非虚。贤弟这骑兵的甲胄,比我麾下亲卫的甲胄都要精良。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无他,善抢尔!”
李爽的回答简洁有力,让见过大风大浪的尔朱荣都愣了。
“六镇远处北野,无有根基,难成气候,久之必败。朝廷北御六镇,南防梁国,内有妖后,外有强敌,此战之后,必然大损,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当此时,可广并土地,招揽豪杰,以充实自身。若慢人一步,必为人所趁。”
元天穆若有所思,尔朱荣听得两眼放光。
(本章完)
第5章 不想上洛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第5章 不想上洛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抢?
抢谁?
该如何抢?
李爽本以为,作为一个胡人,这应该是融入血脉之中的野兽本能。
这还用学么?
但事实证明,环境决定一切。
尔朱荣这位契胡人,早已经失去了祖先逐水草而居,顶着毒蛇猛兽,在草原上和冰雪风霜博弈的优良传统。
简而言之,汉化了!
尔朱荣酒醒之后,就拉着他和元天穆来到了书房,拿出了地图,看着偌大的土地直流口水,却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最终,尔朱荣看向了李爽。
“天霸,你怎么看?”
“为将军谋,当先并南秀容。得南秀容,可广增军备粮草,壮大自身。”
尔朱荣听了之后,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可依旧有些担忧。
“若朝廷怪罪,又当如何?”
“六镇之乱甚嚣尘上,梁军亦在北上,洛阳已是有心无力。只要将军能稳住情势,日后洛阳必然只能倚重将军,为朝廷屏藩!”
元天穆在一旁,听着尔朱荣和李爽在这讨论的话,其实已经接近谋逆。
不过身为北魏宗室的他,听了却没有任何的反感,反而觉得有道理。
无论是尔朱荣、李爽,还是如今作乱的六镇,亦或者是山西大大小小的流民贼寇也好,这些乱源往上追溯,都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北魏朝廷迁都!
洛阳比平城更适合作为一个国家的都城,这是谁也说不出错来的。
当年拓跋珪迁都平城,建立了代人军事集团。
防御北方柔然的六镇,为平城提供军马的尔朱氏,都是为这个集团进行军事配套的。
可朝廷迁都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身为北魏都城的平城都没落了,更何况其他地方?
曾经光荣无比的六镇军士,到了现在成了人人唾弃的贼配军了。
尔朱氏倒是可以凭借以往的关系,来往秀容和洛阳之间,面上混得有模有样,可内里也是过得艰难。
关键的是,六镇和尔朱氏的手中,都是有刀的!
六镇已经反了,尔朱氏比六镇要更加清醒一些。
元天穆看得清楚,所以选择了投身尔朱氏。
李爽与尔朱荣讨论得越来越上头,元天穆适时的插上一嘴。
“南下之前,还得先解决一个人,乞扶莫于!”
乞扶莫于也是秀容内附的胡民首领,但身为新迁入的部落,和尔朱氏这样的百年老秀容有本质区别。
朝廷将他安排在北秀容,也是存了让他和尔朱荣互相牵制的意思。
“我们一旦南下,乞扶莫于怕是会趁机吞并尔朱氏的领地与子民。”
尔朱荣杀气腾腾。
“那就先解决掉他!”
元天穆摇了摇头。
“无故攻杀乞扶莫于,李崇和元深那边就过不去。”
两人犯了难,最终,都看向了李爽。
李爽一愣。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思考么?
“他反了,然后我们再剿灭,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尔朱荣和元天穆毕竟都是官军序列的,不和李爽一样无法无天。
诬人造反,这种事情一旦暴露,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两位哥哥不会是不敢吧!”李爽嘿嘿一笑,尔朱荣和元天穆都感觉到被逼上了悬崖。
若是这么做了,他们等于被李爽拉下了水,从此就被绑上了一条船。
李爽见两人犹豫,看向了尔朱荣,说道:
“灭乞扶莫于,取南秀容。当先近后远,避六镇之锋芒,掩官军之耳目,积蓄实力,伺机夺取晋阳,而后一统恒、朔、肆、并、汾、广诸州。他日,将军南下洛阳,号令天下,亦不在话下。”
尔朱荣被李爽说得心中大动,不再犹豫,当即拱手道:
“天霸之言,甚合我与天穆之心,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哥,你可回来了!”
尔朱英娥看着带着一百契胡骑士回转的尔朱兆,站在路口,迎接着。
“英娥,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尔朱兆自小很疼尔朱英娥这个妹子,尔朱英娥也很喜欢尔朱兆这个勇武的哥哥。
“我能高兴么,你说去给李爽这个小混蛋一个下马威,结果去哪了?”
尔朱兆不敢说自己被李爽那数百具装骑士吓得不敢动的事情,含糊着。
“出了些变故,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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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来了,父亲、天穆叔叔昨晚和他一起喝酒,到现在也没有出府,也不让别人靠近,不知在做什么?”
“英娥,放心,既然人来了,我们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得了尔朱兆的应允,尔朱英娥气消了些。
即便是这样,她心里那股委屈所产生的小珍珠还是不断往外涌。
尔朱兆看了,安慰着。
“我知道你去不成洛阳了,不过也不必要如此,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尔朱英娥开口道:
“我才不是为去不成洛阳不满,我本来也不想要当那小皇帝的妃子。”
“那你为什么这么委屈?”
“哥,你不知道,那个小混蛋吓唬我,还把我关小黑屋里……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可恶的人!”
正在此时,尔朱荣的亲卫传来了消息。
“主公让你们去府中,他有消息宣布。”
尔朱荣的命令,在这三百里秀容川是第一等的。
便是尔朱兆,也不敢怠慢。
众人来到了府中,却见大厅之中,已经聚集了许多尔朱氏的族人和家臣,便连尔朱荣的夫人北乡公主和后府的女眷也在一旁。
尔朱兆带着尔朱英娥走到了前面,却见大厅中央站着三个人。
尔朱荣站在中央,元天穆站在尔朱荣的左边,而另一边,则是李爽。
尔朱荣等到人到齐了,先是看向了尔朱世隆——他的堂弟。
“太平寨的人都安排妥当了么?”
尔朱世隆与尔朱荣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却更粗狂了一些。
“已经安排妥当了,他们的家眷也迁了过来。”
尔朱荣点了点头,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从今以后,李爽与他就真的成为了一条船上的人。
当即,他当着尔朱氏族人和家臣的面,宣布道:
“将大家唤来,是告诉大家一件事情,我尔朱荣与大哥元天穆、三弟李爽意气相投,当斩白马为誓,结为兄弟。从今以后,尔等如何侍奉我,便要如何侍奉他们二人。”
人群之中,尔朱英娥一脸不可思议。
什么,那个小混蛋成了我叔了?
(本章完)
第6章 他是专业的
第6章 他是专业的
“废物!”
尔朱荣将一众尔朱氏的弟子聚集在了一起,一通训斥。
李爽捧着一把羊肉串,走了过来,看到在尔朱荣面前犹如小鸡仔子一般的尔朱兆等人,啃了一口羊肉串。
北秀容这地方可以说是荒僻,但有一个优点,牛羊管够。
尔朱家现在什么都缺,就是牛羊不缺。
“二哥,这是怎么了?”
尔朱荣可能是训累了,也可能是闻到了李爽手中羊肉串的香味,坐回了椅子上。
“你吃的什么,给我也来一根!”
李爽坐在尔朱荣旁边,将肉串递了过去。
这个时候,尔朱兆开口辩解了。
“叔父,这不怪我啊,咱们这附近的部落,哪个不是刀尖上舔血过来的,朝廷要我们向他们征集钱粮,哪有这么容易?”
“你还好意说,平城的官军管我们要钱粮,过了期限不交,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
尔朱兆听了,很不服气。
“那帮废物,对付破六韩拔陵没本事,欺负我们倒有的是办法!”
尔朱荣阴沉着脸,尔朱兆所说,也是他心中所想。只不过,尔朱荣城府深,没有流于表面。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不就是要钱粮么?”
李爽刚开口,尔朱荣阴沉的脸色瞬间就化开了。
“三弟有办法?”
“交给我,没问题的。”
尔朱荣点了点头,对着尔朱兆吩咐着。
“你跟着你三叔一起去,小心伺候着。”
临走时,尔朱荣还吩咐了一句。
“对了,三弟,你去附近的部落,不要用汉姓,取个鲜卑姓,免得麻烦!”
以平城为中心的军事集团没落,留守在北境的绝大多数的胡人都陷入了贫困之中。相反,那些早一步迁往洛阳的胡人却是过得风生水起。
在洛阳城中的胡人显贵和汉人豪族抱团在一起,开始鄙视他们原本的同族,视他们为“乡毋宁”!
再加上这些年北魏朝廷对南对北接连的军事失利,留守北境的胡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正是汉化让北魏失去了武德,因此十分仇视汉人和汉化。
“鲜卑姓?”李爽一笑,“我也不熟啊!”
尔朱荣将手中羊肉串上的肉一口咬尽,喃喃着。
“那就叫大野吧,大野爽!”
——
尔朱兆对眼前这个年纪比他小,辈分比他高的小子心里是很不爽的。
在他眼中,武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尔朱兆和北境绝大部分的胡人其实是一个想法。
汉人与汉化,才是北魏朝廷堕落的原因。
汉人的那一套真的行的话,当初他们是怎么丢了这大好的江山,逃到江南去的?
因此,对于李爽,尔朱兆很不信任。
他这样的老秀容都办不成的事情,他一个汉人怎么可能成功?
“三叔,你真的行么?”
对于尔朱兆的质疑与不信任,李爽看在眼里,他也不在意。
便在几个契胡马奴准备马匹的时候,李爽问道:
“这附近最难办最刺头的是哪个?”
“那当然是乞扶莫于了!”
“那还真是巧了。”
“什么巧了?”
“别问这么多,将朝廷赐下的节杖和大哥麾下的书记带着,跟我走!”
……
如果说尔朱荣和元天穆是汉化了的胡人,那么乞扶莫于便是复古版的胡人了。
披发左衽,留着脏辫,穿着胡裘,大半年不洗澡,整日里和手下聚集在大帐之中,不是喝酒就是玩女人,要不就是外出驰马游猎,打打草谷。
洛阳朝廷的威信因为钟离之战、柔然南侵、六镇之乱大跌之后,北境许多部落的都玩起了复古的风潮,也可以理解为鲜卑版红脖子。
整日里的口号就是“让鲜卑再次伟大”!
至于如何伟大,那当然就是找回老鲜卑的优良传统了!
看看那些堕落的洛阳新鲜卑人,学汉人那样附庸风雅,住着几进几出的大房子,穿着精美的丝绸衣服,吃着美味的珍馐,玩着漂亮的新罗婢……这能行么?
这不行!
这些堕落的新鲜卑人恐怕连骑马弯弓都不会了,还怎么南下抢汉人的?
“首领,尔朱家的人又来了!”
乞扶莫于正在帐中和众人喝酒,听着这话,兴致高昂的说着:
“尔朱家的那个小娘炮又来了,跟我要钱粮,他有那个本事么?”
“可首领,这次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看服饰,好像是汉人!”
“汉人,莫不是洛阳来的?”
乞扶莫于一下子来了精神,带着小弟挎着刀就走了出去。
“今天我就要给尔朱家的那个小娘炮和汉蛮子好好开开眼。”
部落营地之外,数十骑正缓缓驶来。
乞扶莫于早就拉开了阵仗,带着一众小弟作威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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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吐末,你旁边的是谁啊?”
乞扶莫于调侃着尔朱兆,一点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尔朱兆看着对面那人山人海的架势,一下子心里就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李爽。
“他是……”
“本官乃是朝廷派来的征粮官,名叫大野爽!”
李爽下了马,拿着朝廷的节杖,走到了乞扶莫于面前。
“见朝廷节杖,为何不拜?”
看着眼前这个黝黑的少年,乞扶莫于在短暂的对峙之中,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
可正当他要下跪行礼的时候,却被制止了。
“等等!”
“使者何意?”
“朝廷赐予的节杖乃是何等神圣之物,你就这样跪了?”
“不然呢?”
李爽摇了摇头。
“不通礼仪的俗物!”
乞扶莫于茫然不知所措,听得李爽科普道:
“遇朝廷节杖,当沐浴净身,以杨枝甘露清扫地面,铺以白狐皮,方能行礼。”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规矩呢?”
“你当然不知道,要不然我来做什么!”
“可我这也没有白狐皮啊?”
李爽微微一笑,招了招手,让手下拿了个盒子过来。
“朝廷关爱下民,早知道这种状况,于是早已经备下了白狐皮。”
盒子打开,里面正放着一张白狐皮。
乞扶莫于脸上一喜,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李爽拦住了。
“朝廷备下这张白狐皮也是不易,需要首领承担些支用。”
乞扶莫于带着警惕的面容问道:
“多少钱?”
“三十万!”
“你这个小屁孩可真敢开口,就这么一张破白狐皮也值三十万,你怎么不去抢呢?”
李爽丝毫不恼,招来元天穆麾下的书记。
“记下,乞扶莫于不敬朝廷使者,不尊御赐之物,于节杖之前不行大礼,形态狷狂!”
说着,李爽看向了乞扶莫于,冷笑了一声,星眸如刀。
“首领如此狂悖,意效六镇之逆贼,谋反乎?”
乞扶莫于冷汗直流,慌忙之中,开口道:
“别记,别记,我给,我给……只是我部落中没有这么多钱,折牛羊粮草行不?”
尔朱兆站在一旁,看着卑躬屈膝的乞扶莫于,心中直喊了一声:
卧槽!
(本章完)
第7章 那时我还很年轻
第7章 那时我还很年轻
粮草辎重装运完毕,在尔朱氏的契胡武士护送下,缓缓行向远方。
李爽在桑干河畔看着他勤劳所得的劳动果实,就这样缓缓的离他而去,有些感慨。
“多好的东西啊,便宜了平城那些酒囊饭袋了!”
侯景在一旁。
“要不,我们半路再劫回来?”
李爽斥了一声。
“胡闹!”
侯景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
“咱们现在是官军了,这种事情不好经常做。”
“属下明白了,首领!”
“还有,你现在是我的家臣了,不要老是过去那一套。”
侯景多机灵的人,霎时间反应了过来。
“臣明白了,主公!”
李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远方正在忙活的胡人,凑近了,压低声线道:
“咱们扣下来的那些东西呢?”
“都已经安排妥当,牛羊驼马都分了下去,粮草器具也都放入了新建造的仓库里。如果外人问,按主公的吩咐,都记在尔朱兆的账上。”
李爽感叹了一声。
“不是我这做三叔的不仗义,实在是这小子太胡作非为了。”
自从尔朱兆看见那天李爽在乞扶莫于的操作后,尔朱兆仿佛开窍了一般。
颇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侯景对于尔朱兆也很是不爽。
“这小子,这些时日拎着节杖,到处去抖威风,抢人家牛羊也算了,还抢人家妻女,不知道被他祸害了多少人?”
看得出来,身为绝代悍匪大野爽的得力干将,侯景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外加羡慕嫉妒恨!
“别管这小子了,咱们村的地怎么样了?”
“尔朱荣分给我们的那块地算不上上佳,但勉强可以种田,要不要先种一季粟试试?”
李爽诧异的看着侯景,问道:
“你会种田么?”
侯景很识趣的摇了摇头。
“咱们村里也没人会种田啊!”
便在此时,一旁设在河岸边的茶肆间,有一个身着布衣的中年人笑了起来。
“不会种田,粮食从何处来?”
天真的侯景说出了大实话。
“抢啊!”
或许是侯景的话太过于实诚,也或许是侯景长得太彪悍,那个中年人被吓住了,纯洁的笑容霎时间凝固了。
李爽将侯景挥至身后,拱手行礼。
“在下的家臣胡言惯了,还望恕罪。”
中年人见到李爽颇知礼仪,气度不凡,当下一颗悬着的心松了一半。
“不敢,在下行至此地,听闻……”
中年人看了一眼不太好惹的侯景,依旧心有余悸。
“——贵家臣所言,颇觉趣味,一时妄言,还望切莫怪罪。”
李爽也是回道:
“看先生举止,乃是士人,为何来此兵荒马乱之地?”
如今整个北朝,最乱的地方不是南梁和北魏交接之地,而是北境。
南梁与北魏交兵,重点在寿阳地区,双方主要还是大规模的兵团作战。可北境,却是狼烟遍地。
眼前这个人,文质彬彬,看起来武力值就不足5,为什么会来这里?
“实不相瞒,在下被罢了校尉之后,立志写一部书,于是游览四方,考察各州之地。”
刚听完,侯景便笑了起来。
“你这厮,恐怕连刀都拿不起来,谁会让你当校尉?”
对于侯景,中年人心中还是有些惧怕的,解释着:
“这个校尉不用上战场杀敌,乃曹魏时所设的典农校尉,专门管屯田的。”
听了这话,李爽来了兴趣。
于是招待了酒肆之中的契胡老者,上了牛肉酒水,与这中年人攀谈了起来。“既然这样,先生是怎么被罢官的?”
“也是我运道不好,正好碰到南梁北伐……不是,南梁入寇,我所管理的屯田兵都跑南边去了,上边怪罪,于是丢了官。”
李爽大致弄清楚了这人的来历,心中也很惊异,这个中年人年纪轻轻,却做到了典农校尉,想必有些来历。
“先生不必如此,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想必先生还有再起之机。”
中年人却是挥了挥手。
“我家世代耕读,我本不愿意出来做官。官场之上,尔虞我诈,我也不愿意同流合污,媚上欺下。如今被罢了官也好,我可以尽情山水。我平生志向,便是写一部农书,可以惠及天下百姓。”
世代耕读,受不了官场的尔虞我诈,说明没有背景。
你看看那些门阀世家,还有几人会种田的?
不会阿谀奉承,年纪轻轻却当了典农校尉,说明这个人在农事上有几把刷子。
李爽心中一喜。
“兄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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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酒酣耳热之时,趁着眼前的中年人分神,李爽招了招手,一旁一直站着的侯景凑了过来。
“这小子是个宝贝啊!”
李爽的话刚一出口,侯景就明白了,回复道:
“等会将他灌醉,直接打包带回村里。”
李爽给了个赞赏的眼神,坐直了身体。
“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在下姓贾,唤思勰。”
贾思勰!
李爽的面色变了。
他再度招了招手,侯景再度凑了过来。
“这不是个宝贝……”
侯景会意,再度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那等会我们悄悄走,让他自己付酒肉钱!”
“这是只会下金蛋的公鸡啊!”
侯景挠了挠头。
“主公,公鸡不会下蛋吧!”
李爽啐了他一口。
“滚蛋!”
李爽再度坐直了身体,拱手道:
“天色已晚,先生可有去处?”
醉红了脸的贾思勰开始有些迷糊了,开口道:
“在下准备去驿站中投宿。”
“那真是不巧了,我刚听说那家驿站被乱兵给烧了。”
“可我还没有说哪家驿站呢?”
李爽站了起来,笑着:
“这附近的驿站都被贼人烧了。”
“哪个贼人如此大胆!”
“一个叫尔朱兆的悍匪。”
贾思勰有些急了。
“如此,该如何是好?”
“先生若是不弃,可去我家中暂歇。”
“这不会太过叨扰吧!”
“不会,我们太平村民风淳朴,以礼待人,村民都是热情好客的老实庄家汉子。”
“那在下就叨扰了!”
……
很多年后,已经位极人臣的贾思勰还会回忆起桑干河畔那个宁静的下午,午夜梦回时,仍旧忍不住抽自己嘴巴子。
我tm当初就不该喝那口酒!
(本章完)
第8章 种田是不可能种田的
第8章 种田是不可能种田的
北秀容,太平村。
贾思勰十分郁闷。
刚来的那几日,贾思勰还被太平村村民的热情好客所感动,同时也担心自己留宿的行为会不会给人造成困扰。
毕竟这个年头,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啊!
可很快,他发现了自己纯属想多了。
这个村子里牛羊成群,仓库之中堆满了大量的粮食,最关键的是,这里的村民还真如李爽那个家臣所说的一样,不种田。
村民整日里便是拿着刀枪剑戟,修炼武艺与骑术。
贾思勰明白了,他哪里是进了村了,分明是稀里糊涂进了贼窝了!
事已至此,一切都晚了,此刻他想要离开,却怕走不了。
侯景端着一碗粟米和一叠羊肉,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先生,起来了?”
看着彪悍的侯景,贾思勰忐忑的问着:
“我在这里已经耽搁许久了,不知道何时可以离开啊?”
“先生随时都可以走啊!”
侯景的话让贾思勰疑窦丛生,不禁反问了一声:
“真的?”
“那是自然,我家主公也没有拘着先生。”
“那贾某就告辞了!”
贾思勰抄起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行囊,三步并两步就想要走出去,却见侯景抽出了一把刀。
“你要做什么?”
“我奉主公之命,招待先生,先生决意离去,我自是不好阻拦。可我也有负主公之托,只能以死谢罪!”
说着,就要抄起刀抹脖子。
贾思勰还是比较厚道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赶忙阻止。
“别别,我不走了还不行么?”
刚才还是一副决绝面孔的侯景露出了笑容,将饭菜端了过来。
“那先生早点用膳,主公吩咐了,先生闲暇时可以教村中之人农务。”
贾思勰听了这话,一脸苦涩。
“不是我不教,实在是……”
贾思勰家学渊远,又当了多年的农务官,精通农艺、园艺、造林、蚕桑、畜牧、兽医、配种、酿造、烹饪、储备,以及治荒等技术。
他是个好老师,奈何太平村的村民不是好学生啊!
“岂有此理,我跟先生一起去,看谁敢不给先生面子。”
有侯景跟在贾思勰的身后,太平村的村民都给了面子,老老实实聚集在了贾思勰老师的教案之下,还有很多是垂髫。
进入太平村以来,贾思勰第一次见这么多学生,心里很是高兴。
“乡亲们,你们都想要学什么?”
“先生能教我们学什么?”
听着底下稚嫩的孩童问问题,贾思勰回答道:
“我教你们引水开荒,厚植田力,自此不用为生计所苦,流浪四方,如何?”
这时,稚嫩的孩童问道:
“那十年内我能买得起甲胄马匹?”
“不能!”
“不学不学!”
“那我教你们种桑养蚕,酿酒畜牧,如何?”
“那十年内我能买得起甲胄马匹?”
“不能!”
“不学不学!”
贾思勰面色一变,暗道这村里的小孩怎么老想要买甲胄马匹?
“那我教你们识字作词,分识珍奇,增广见闻,如何?”
“那十年内我能买得起甲胄马匹?”
“不能!”
“不学不学!”
……
这个时候,侯景怒了。
“你们这些小子,这也不学,那也不学,究竟想要学什么?”“我们想学骑马弯弓,行军作战,上阵杀敌!”
看着这些垂髫幼童,贾思勰恍惚之间,有些错愕。
自永嘉之乱开始后,汉家数百年来,武德不在,被胡人欺凌,没有想到今日,他在这群稚子身上感受到了满满的武德。
贾思勰脸色温和了许多。
“你们想要上阵杀敌,是为何?”
“抢钱抢娘们!”
稚嫩的话语齐刷刷的喊了出来,贾思勰脸都白了,一旁的侯景咳嗽了一声,赶紧打着圆场。
“这都是谁教你们的?”
“不是侯叔叔和我爹喝酒的时候说的么?”
侯景打了这个蹦出来的小孩一个脑瓜崩,又尴尬的看了一眼贾思勰。
“胡说,你这小子,竟敢污蔑我!我侯景一身正气,平生所学,只为保家卫国,捍卫黎民百姓,岂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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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打了的小孩也是个夯种,捂着头,噘着嘴,很是不服气。
“我没胡说,你还说有机会要抢洛阳、抢建康的,你连萧衍的老婆你都……”
侯景一把捂住了小孩的嘴巴,见贾思勰拂袖离去,赶紧在他耳边提醒着:
“下次再有人问,就说是为了功名和爱情,知道了么?”
小孩点了点头,侯景赶紧追了上去。
“先生,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
秀容川。
蓝天白云,青草遍野。
大地之上,河流之旁,帐篷连绵。
尔朱氏年轻的子弟聚集在一起,听着李爽传授先进的工作经验。
尔朱氏是个大家族,在帐篷之中的除了尔朱荣的子侄辈,还有尔朱荣的弟弟们。
听着听着,尔朱氏的子弟大部分都有些心猿意马,溜出去打猎去了。
只有尔朱荣的堂侄尔朱天光和堂弟尔朱度律,听到了最后,不过脸上还有些懵懂。
尔朱天光坐在第一排,长得白白嫩嫩,胖乎乎的,说话时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三叔,学了这些招数就能对付那些部落的首领了么?”
“差不多吧,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
“那少数的时候呢?”
李爽摸了摸尔朱天光的头,摇了摇头。
“这些招数要成功,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要整的那些部落的首领不想要造反!”
坐在第二排的尔朱度律长得瘦小精悍,反问道:
“如果对方想要造反呢?”
李爽没有说话,只是嘿嘿一笑。
——
南秀容。
当尔朱兆拎着节杖,像往常一样走进大帐之中,却感觉到一股迥异的氛围。
尔朱兆拿腔作调,依旧恫吓着:
“万子乞真,见节杖为何不拜?”
万子乞真坐在首领的位置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尔朱兆,你靠着这一招捞了多少钱,抢了多少女人,还不够么?”
“我那是为朝廷办差,征集军粮,对抗六镇逆贼!”
万子乞真不屑一笑。
“六镇逆贼?六镇中人哪一个不曾经是为国为民的好汉子,可朝廷是怎么对他们的呢?”
看着对方的样子,尔朱兆气势一挫,可话语依旧强硬。
“万子乞真,你也想要造反么?”
“没错!”
万子乞真大喝一声,将身前的器皿扫落在地,站到了桌子上去,居高临下看着尔朱兆。
“实话跟你说了,我已经决定效忠真王,反了洛阳朝廷。”
尔朱兆心一慌,手下也凑了过来。
“军主,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道,大野爽没教啊!”
(本章完)
第9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第9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北秀容,尔朱氏领地。
尔朱兆脸上挂着彩,衣衫凌乱,找到尔朱荣时,他正在树下和元天穆对弈。
看见尔朱荣,尔朱兆便是一顿数落。
“叔父,大野爽教我的是什么破招数,军粮非但没有收上来,南秀容的牧子万子乞真还被大野爽逼反了!这下,我们怎么像平城那边交待?”
尔朱荣手携一枚黑子,悄然放入棋盘上。
棋子与棋盘相碰,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尔朱荣见棋势转变,缓缓开口道:
“万子乞真既然反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尔朱兆来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说辞。
“叔父,我靠着一身勇武,从万子乞真大帐之中杀了出来……”
尔朱兆话还没有说完,尔朱荣当即训斥道:
“万子乞真何等人物,凭你也能从他帐中杀出来?若不是他看在尔朱氏的面子上,你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叔父,您都知道了?”
“这些日子你到处耍威风,惹出多少祸事,还想让你三叔替你顶锅?”
尔朱兆听后,当即跪了下来。他这一辈子,谁也不服,可对尔朱荣却不一样,相当敬畏。
“叔父,侄儿知错了。”
“回去禁足一个月。还有,将你这些日子抢的珍宝、牛羊和女人,都分给手下的将士。”
尔朱兆面色一暗,其他到是没什么,可女人,却真的有几个他很喜欢。
可事已至此,尔朱兆也不敢违抗。
“我回去就办!”
尔朱兆走后,尔朱荣摇了摇头。
“吐末勇武有余,智略不足,恐难当大事。”
尔朱荣对于尔朱兆的评价,元天穆心中是认可的,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毕竟是尔朱氏的家事。
这局棋,尔朱荣的黑子已经占据了优势。
元天穆应手,已感不支。不过他此时的心思,也不在这局棋上。
“这件事情三弟办的还真是漂亮啊!万子乞真反了,接下来,这晋地怕是要烽烟四起了!”
尔朱荣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之情,微微笑道:
“眼下卫可孤正在围攻武川和怀朔两镇,元深畏首畏尾,迟迟不敢发援兵,就是怕周围的敕勒部也跟六镇一样反了。东道大行台元彧不是破六韩拔陵的对手,早晚必败。这晋地再一乱,洛阳那边怕要急了!”
晋地是连接洛阳到平城的通道,同时也是洛阳在北面的屏藩。
这里一旦失控,整个洛阳都将面临巨大的风险。
听了尔朱荣的话,元天穆担忧道:
“若是晋地大乱,恐怕朝廷会派李崇率军北上平叛。李崇一来,有些事就不好办了。天宝,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尔朱荣并不在意,下了最后一子,终结了这盘棋。
“再等等,局势还不够乱。”
看着这盘棋,尔朱荣拂去了落在棋盘上的飘下来的落叶,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已经看清了洛阳波谲云诡的局势。
“朝廷的兵马不多了,李崇这头卧虎也已经老了,不会再轻易北上的。”
——
太平村。
贾思勰背着包裹,在侯景劝阻下,还是要离开。
“先生,你再等等!”
“你今天就是把脖子抹了,我也是要走的!”
能把老实的贾思勰逼成这样,可见这些天他受了多少委屈。
看着侯景,贾思勰很是气愤。
“一个……你们村哪怕有那么一个人,愿意跟我学,我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可有么?”
便在这个时候,李爽拎着一碗油泼面,走了出来。
看了看这天时,已经快到午时,悠悠的道:
“太平村十分需要先生,可先生想要走,那就走吧!”这话一出,不仅是侯景,就连贾思勰也愣了。
他随即整了整装束,拱手一礼:
“如此,贾某就先告辞了!”
“主公,你怎么就这么放他走了?”
李爽欣然一笑。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
“主公,他要是能回来,我侯字倒着写。”
侯景的话还没有说完,刚刚还归心似箭的贾思勰走了没过多久,又折了回来。
就在侯景诧异的目光之中,贾思勰来到李爽面前,拱手道:
“我觉得李兄说的是,我感觉太平村还需要我,不能就这么离开了!”
侯景看着慌张的贾思勰,仿佛身后跟着野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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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把你吓成这样?”
侯景嘟哝着,前去哨岗查探,却见一支大军正在向太平村奔驰而来,足有四五千人!
见此,侯景赶忙来报信!
“主公,乞扶莫于那混蛋带着大军打过来,把咱们村围了!”
——
太平村外。
“首领,我们这样做,恐怕会得罪尔朱荣吧?”
乞扶莫于丝毫不担心。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不过是个山匪,还敢装作洛阳来的官蒙骗我,害我既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乞扶莫于看着远处的太平村,面露凶光。
“我今日就要屠了他的村子,好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可我听说尔朱荣给这个李爽谋了一个官职,杀了他,恐怕会得罪朝廷!”
乞扶莫于看了一眼这个不开眼一直在提醒自己的小弟,一巴掌抡了过去。
“怕什么,我就不信朝廷会为了这群汉人跟我过不去,真惹急了,老子也跟万子乞真一样,反了他娘的!”
乞扶莫于正要组织人手进攻,却见太平村木制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支骑兵随后奔驰而出。
“他们还敢出来受死……”
可看到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具装骑兵鱼贯而出,乞扶莫于刚才还凶狠异常的表情,霎时间变了。
“首领,我们……”
“怕什么,还没撕破脸,还有的谈!”
他按住了麾下的士兵,带着小弟摧马上前,心想自己反正也没有真的进攻,还有说和的余地。
乞扶莫于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温声道:
“我前来拜会李爽都尉,不知他……”
人至近前,乞扶莫于还没有说完,那数百具装甲士却是直接冲了过来。
刀起刀落,鲜血喷洒,乞扶莫于脸上还留有一缕笑容,可人头就此落地。
接着,这数百甲士冲入乞扶莫于数千大军之中,犹虎入羊群,肆意开阖!——
太平村中,看着这一切的贾思勰,愣在了当场。
这便是这些时日以来和他朝夕相处的太平村村民?
若是有此大军十万,天下何以不定?
想到这里,贾思勰看向了李爽,目光也不一样了。
“先生,你以为秦何以并天下?”
李爽的话让贾思勰回过了神,开口道:
“始于商君变法!”
“商君变法,重在耕战二字!永嘉以来,我汉家之所以失天下,亦在失了此二字。”
李爽缓缓而道:
“耕而不战,难保安宁;战而不耕,无以久存。”
顿了顿,李爽的目光从血腥的战场看向了远方的天空,郑重的说了一句。
“先生,你对我很重要,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贾思勰看着眼前这个吃着油泼面的小子,心绪忽然激荡了起来。
这一刻,他的身上仿佛有光!
(本章完)
第10章 王佐之才
第10章 王佐之才
平城。
作为北魏曾经的都城,平城本是北魏大军对抗柔然的大本营。
李崇征讨柔然,没有成果,因年事已高南返洛阳后,广阳王元深便接过了大棒,成为了恒州都督。
元深长得高大帅气,颇具才干,深受洛阳朝廷的重用。
本来,元深应该在恒州待过几年之后,刷取足够的军功,然后带着光鲜的履历回到洛阳,进入中枢。
可偏偏,六镇反了。
李崇离开前,曾经向朝廷谏言,改六镇为州。
元深身为北魏宗室中少有的明白人,自然知道李崇的良苦用心。
然而,元深也明白,洛阳是不会答应的。
因为,鲜卑人要比柔然人更懂柔然人。
鲜卑曾经是北方草原上的霸主,南下之后,原本的生态位被柔然占据。
北魏朝廷称柔然为蠕蠕,可这份蔑视之中,多少是带着惧怕的。
洛阳朝廷的鲜卑高官看着北面的柔然人,不就是看着过去的自己么?
一旦改镇为州,那么六镇的人恐怕会立刻往南迁移,不用多久,六镇就会空了。
失了这道防火墙,柔然大举南下,在钟离之战中精锐丧尽的北魏朝廷,如何抵抗?
一旦抵挡不了,又该如何?
汉人的世家豪族,能和鲜卑人合作,难道就不能和柔然人合作了?
身为汉人的李崇可以提出改镇为州,可深知其中厉害的元深却无法轻易答应。
只是元深也没有想到,六镇的叛乱,会来的这么快,蔓延的这么迅速。
无论是六镇还是平城周围的胡人部落,原本都是属于一个军事系统的,也是北魏迁都之后的最大受害者。
元深不得不提防,他们会相互串联。
万子乞真响应破六韩拔陵之后,元深已经看到了苗头。
正在此时,一份军报却让元深更加忧心。
“尔朱荣来报,他麾下的秀容都尉大野爽破乞扶莫于贼众。”
元深看了看周围,问道:
“这个大野爽是何人物,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乞扶莫于是牵制尔朱荣的一枚棋子,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元深不得不怀疑这是尔朱荣在排除异己。
这个时候,有人开口道:
“这大野爽便是原本晋地最大的贼首李爽,后被尔朱荣招降,据传他们还成了结义兄弟。”
乞扶莫于麾下兵马好歹也有数千众,就这么被李爽轻易平了。
单从这份战绩看,尔朱荣如此拉拢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元深接着看了下去,越看面色越差。
倒不是这份军报记录的太详细,元深被李爽的战绩震惊了。
相反,上面写的很简单,简单到让元深有些抓狂。
乞扶莫于好歹也是大部落的首领,麾下部民有三万余人,拥有的牛羊财产不可计数。
可这份军报上,一个字都没有写!
什么意思?
元深愤怒的低吼了一声:
“尔朱荣要干什么!”
便在此时,元深的参谋于谨走上前来,悄然拉了拉元深的袖子,轻声道:
“此间隔墙有耳,王必慎重。晋地已乱,无尔朱荣无以制之。”
听了于谨的话,元深猛然意识到,此刻的尔朱荣已然不能得罪。不过,他也忍不下这口气。
“如此,该如何?”
于谨一笑,建议道:
“贼首乞扶莫于授首,大野爽居首功。如此,可封大野爽为军主,以其管辖乞扶莫于旧有之地。”
元深看了一眼于谨,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一招离间计!
——
乞扶莫于的领地内。
新来的军主杀了他们原本的首领,却接手了他们的部落。
当即,一众原属于乞扶莫于的部属纷纷献媚了,排在帐外等待着李爽的接见。
第一个走进帐中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胡人男子。“你有什么本事?”
“军主,我可开八斗之弓,射雕亦不在话下。”
“那你吃的一定很多了?”
胡人男子一愣,摸了摸头。
“也不多,一天一只羊就可以了。”
李爽面色一变,挥了挥手。
“将他送到尔朱兆那边去。”
站在一旁的侯景挥了挥手,两旁的甲士将之扔出了帐门。
“下一个!”
“军主,我善使双锤……”
“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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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一只羊!”
“扔尔朱兆那边去!”
……
见了一大波人,李爽也有些累了,不禁抱怨着:
“乞扶莫于这个废物,身边都是一些饭桶。”
侯景也有些愤愤不平。
“吃得这么多,打仗这么弱。”
便在此时,下一个人走了进来。
与那些孔武有力的大汉不同,这个男子没有穿胡服,打扮得像是一个汉人。
“你是何人?”
“秀容人刘贵见过军主!”
“有何本事?”
“可为军主交结四方部落,互通有无。”
商人?
李爽脸上露出了笑容。
“终于来了个有意思的!”
——
北秀容。
“天宝,三弟将乞扶莫于部的精壮编连成军,送了三千人过来!除此之外,还将乞扶莫于麾下众多勇士都送到了尔朱兆帐下听命。”
乞扶莫于麾下兵马一共五六千人,减去在战争之中损失的,一下子就送来了一大半。
尔朱荣听了元天穆的话,却谈不上喜悦。
“给元深出主意,让三弟晋升军主的人是谁?”
“于谨,乃元深的好友,家世显赫,有王佐之才。元深北上之后,他也跟着从军了。”
尔朱荣听了,摇了摇头。
元天穆以为是于谨的离间计让尔朱荣不悦,于是劝道:
“天宝,无需如此,于谨也是各为其主罢了!”
“我并不是不满于谨,而是不满三弟所为。”
元天穆一愣,反问道:
“为何?”
“大丈夫攻城拔寨,立下军功,所得之物何须分人?”
尔朱荣道:
“我尝看史书,见汉高祖提三尺之剑,灭秦亡楚,是何等英雄!然独不喜其诛戮功臣之举。”
元天穆听了尔朱荣的话,心中已然明白了。
尔朱荣这是在给他和李爽,甚至是以后将要投靠他的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落叶飘零,天气已寒,看着这庭院之中的肃杀之景,尔朱荣身上却涌起了一股雄心壮志,看着远方的天空,喃喃道:
“这北秀容,一如这庭院,终究还是太小了。告诉三弟,是时候南下了!”
(本章完)
第11章 传说归传说
第11章 传说归传说
一个胡人部落,便是一个小型的社会。
部落越是强盛,其内部的分工就越是明确。
最核心的是军事贵族和巫师,外围的是工匠等手工业者,最底层的便是普通的牧民。
乞扶莫于的部落也是一样。
将部落之中的士兵送给尔朱荣后,还剩下两万五千余人。
贾思勰这几日可谓开心坏了。
与太平村中那些满脑子想着打打杀杀的汉人不同,贾思勰惊讶的发现,这些胡人意外的有些多才多艺。
他们会畜牧,会治兽病,会作酪,会酿酒,会营垒,会打铁……
尽管这些胡人的技艺在贾思勰看来,并不算精湛。
对于贾思勰教授他们的技能,这些胡人也并不抵触。
最让贾思勰欣慰的是,他们甚至愿意种田!
“军主的营中有高人啊!”
刘贵跟在李爽身后,看着秩序井然的营地,感叹道。
李爽笑着问道:
“何以见之?”
刘贵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牧羊蓄马的牧民,言道:
“平城周围的胡人,往往勇武有余,可不善经营。军主刚刚接手乞扶莫于的部落,部落之中的部民却没有一点慌乱之象,各有所安。且在下一路走来,牧民生产,颇有章法,不似胡人所为。”
刘贵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他是匈奴人,父亲曾经坐到了肆州刺史,年少时也曾游历过洛阳,见识过这天下第一等的风物。
刘贵从内心之中是看不上这些还没有汉化的胡人的,认为他们野蛮,粗俗。
不过洛阳这个圈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挤得进去的。能进去的只有鲜卑的宗室、外戚和汉人的世家门阀子弟。
他一个匈奴人,属于外围之中的外围。
刘贵在洛阳待不下去后,只能回到老家,凭借着自己父亲曾经的肆州刺史的关系,做些买卖。
适逢六镇叛乱,刘贵想起了他的好友高欢曾经所说的天下将乱之言,动起了心思。
他找上了李爽,便是认为这位在北秀容名声大噪的军主大野爽,比尔朱荣更需要他。
李爽走到了一座大帐前,掀开了帐门,偌大的帐篷之中,坐了百余人。
为首者,便是贾思勰。
他此刻正穿着一身短袄,和大帐之中其余的胡人一样,磨着骨头。
贾思勰研究的很认真,并没有意识到有外人进来。
“这便是你说的高人!”
李爽指了指贾思勰,刘贵看着那个人群之中平平无奇的贾思勰,也有些惊奇了,眼前这个呆子像是个高人么?
不过刘贵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有些欣喜。
李爽愿意带他来见贾思勰和这座军备制作工坊,便意味着迈出了信任的第一步。
贾思勰与其说是一个儒生,不若说是一个墨者,对于技术异常痴迷。
从李爽两人走进大帐,到退了出去,贾思勰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觉,一心都扑在了如何制作骨箭这门技术上。
大帐之外,李爽开口问道:
“北境最缺的便是铁,无奈只能以骨为箭。你有没有办法弄到多余的铁?”
刘贵知道,这是李爽在考验他。
“恒、朔诸州以及六镇的盐、铁都受到平城的严格管制。若是往常,便是能弄到,也没有多少,不过现在六镇乱了,这些事情反而好办了。”
平城周围,无论是胡人的部落,还是汉人的村寨,都有着明确的分工。
以往,便是洛阳的朝廷再混蛋,秩序还是在的。
六镇反了,北境无论胡汉,都陷入了黑暗森林之中。往日的分工已然不再,所有人最先想要保住的便是自己。
“你需要什么?”
刘贵想了想,拱手道:
“五车谷物、酒酪、毛皮,在下便能为军主换来一车铁。”
“我给二十车,另外再给你十袋金子!”李爽凑近了刘贵,在他耳边小声道:
“我还想要一些弩!”
李爽要比刘贵想象的要大气,可也比他想象的要更大胆。
弩与甲,相比盐与铁,更是违禁品中的违禁品。
便是军主,若是被人抓住了买卖弩甲的证据,也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常人,听到了这话,早已经冷汗直流。可刘贵,有的只是跃跃欲试的激动。
刘贵想了想,拱手道:
“我知道有一个部落能办这事,不过我必须带自己人去。”
李爽听了这话,丝毫不在意。
“可以!”
“军主就不担忧我带着这些财货跑了?”
“我相信你!”
刘贵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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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的故事刘贵很熟悉,刘备与诸葛亮如鱼得水的君臣之谊刘贵也是自小就知道的。
尤其是在这世风日下的乱世,蜀汉君臣之间的故事,就更让人羡慕了。
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军主有这等气度。
什么绝代匪首!
看来都是人云亦云啊!
一时间,刘贵看向李爽,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柔和之意。
难道我遇到了汉昭烈帝那样的明主?
可正在此时,侯景大咧咧的走了过来,嚷嚷道:
“主公,上次骗你钱的那小子我已经抓回来了,腿给他打断了。”
李爽很是不高兴。
“你怎么这么粗鲁,这么快就打断人家的腿,快请巫师给人家接骨!”
侯景有些疑惑。
“给那个骗子接骨做什么?”
“他辜负了我的信任。等接好了,再打断一次。”
“好勒!”
侯景得了令,兴致匆匆的跑了下去。
刘贵听了这话,一颗心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莫名的,感觉自己的波棱盖隐隐作痛。
悍匪!
tm的绝对是悍匪!
“让先生见笑了!”
买卖弩甲这等谋逆大罪都没有让人刘贵害怕,可此时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的笑容,刘贵的脊梁骨莫名的泛着寒气。
“军主放心,我一定完成军主所托!”
刘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十分敞亮。
羽骑飞驰,三个尔朱氏的契胡骑士飞速驶来。
离得近了,这三名契胡武士从马上下来,恭敬的跪在地上对着李爽行礼,并带来了尔朱荣的消息。
“族长说:‘三弟,该南下了!’”
尔朱荣的话,被这些契胡武士不差分毫的带了过来。
李爽听完,看了看身边的刘贵,一笑。
“看来平城再也无法主导北境了!”
此刻的李爽身上有着一股莫名的气势,使刘贵心中震慑。
他短短的话语之中,蕴藏着一股让刘贵难以言说的意味。
“刚才说的事情办好了,来秀容找我!”
(本章完)
第12章 待到秋来九月八
第12章 待到秋来九月八
数十骑兵跨过山口。
秋来气爽,晴空之下,一副山清水秀的田野牧歌缓缓展开。
尔朱荣吐出一口浊气,赞道:
“南秀容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尔朱氏作为北魏皇室的外戚,担任着给皇室提供马匹的责任。
尔朱荣曾经一遍又一遍走着这条南下之路,为洛阳的达官显贵送上奇珍异宝。
而这一次,情势不同了!
尔朱荣看着这片土地,俨然将之当成了自己的领土。
“看来二哥对于如何拿下万子乞真已经了然了!”
尔朱荣身旁,李爽骑着一匹青黑色的马,笑着问道。
“如何打万子乞真,早在他谋逆之前,我已经想好了。”
尔朱荣此刻,已经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野心。
事实上,早年不断往返北秀容和洛阳之间的尔朱荣,见识到洛阳的种种乱象之后,也是很早便意识到了天下将乱。
在这晋地,尔朱荣早已经将可能的对手筛选了一遍。
说完,尔朱荣看向了李爽,似是询问,似是考较!
“三弟,你以为如何?”
北魏的军制非常复杂,除了洛阳常设的十数万禁军,北境还以平城为中心,设立了六镇体系与牧子制度。
万子乞真身为南秀容的牧子,掌控着南秀容这片北魏边境地区最重要的粮食产区。
他造反之后,迅速攻克了秀容郡的郡城,杀了太仆卿,掌控了牧苑、府库。
手下有钱,有粮,万子乞真很快便招募到了数万人马。
“万子乞真虽为牧子,但是与当地的汉人不和。朝廷一向严防汉人当兵,哪怕他现在用粮草、珠宝,临时召集了数万大军,短时间内也形不成战力。”
分析完,李爽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欲灭之,当速战速决!引出其精锐胡兵,一举歼之。”
听完之后,尔朱荣不禁大笑,甚至这笑容之中多少还有些庆幸。
“好在三弟投了我,不然我就要头疼了!”
“二哥何意?”
“若是三弟未降,我南下第一战便是要与三弟为敌,倒时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啊!”
尔朱荣此刻流露出了一股霸主的气势,睥睨无忌。
要成就霸业,最重要的不是兵马、粮草,而是时间。
只有趁着乱势,迅速站稳脚跟,才能有所作为。
与李爽为敌,纵然赢了,尔朱荣也会耽误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一步慢,便是步步慢。
到时候,晋地上大大小小的山头都站稳了脚跟,那么身处北秀容的尔朱荣想要再有作为,便难了。
北秀容是牧区,与南秀容这样的农业区是无法相比的,耗是耗不过的。
这才是尔朱荣费大量的成本,甚至要与李爽结义也要拉拢他的原因!
李爽自然不想要在这件事情上与尔朱荣太过纠缠,很快转了个话题。
“二哥打算如何引出万子乞真的精锐兵马?”
“我当以轻骑在其阵前邀之,他若追之,可半道伏击!”
“万子乞真也是谨慎之人,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所以我先给他献上了一个大礼。”
——
秀容城外。
尔朱兆带着李爽送给他的三千兵马,早已经在城外列阵。
万子乞真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下的兵马,皱着眉头。“又是这个尔朱兆!”
万子乞真对于尔朱兆的评价并不高,他上一次将他放回去,除了忌惮尔朱荣,也是因为这个有勇无谋之人不足为患。
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又来了!
“谁人可与其一战?”
万子乞真麾下胡将很快便有应战的。
城门大开,城中的兵马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万子乞真并没有用自己最核心的胡兵,而是将新招募的汉兵都派了出去。
本来也是做炮灰的,死多少万子乞真都不心疼。
尔朱兆的勇猛程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尽管麾下的数量要远远少于万子乞真新招募的汉兵,可尔朱兆硬是凭着一股悍勇,顶着兵线,差点打崩了这群汉兵。
“哼,匹夫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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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子乞真很是不屑,挥了挥手,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三千胡人弓兵唤来。
便在局势要崩盘时,万子乞真下令万箭齐发。
羽箭飞驰,没入阵中,一时间,无论是尔朱荣的胡兵还是万子乞真麾下的汉兵,都葬身在了箭矢之下。
眼看着自己麾下汉兵的呼喊与求饶,万子乞真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下令射击。
万子乞真根本不担心这些汉兵会反叛,因为他们的家人都在城中。
做好一个炮灰,便是万子乞真对这些汉兵最大的期许。
就是四五个汉兵换一个尔朱兆麾下的胡兵,万子乞真也认为划得来。
在万子乞真无差别的攻击下,尔朱兆很快就支撑不住,相当狼狈的撤出了战场,他带来的三千胡兵,只逃回去了数百。
万子乞真也没有追击的打算,冷冷道:
“将那些没有受伤的汉人和尔朱兆的胡兵都带进城中。”
“那受伤的汉人呢?”
“城中没有那么多的药草,药草也很珍贵,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万子乞真冰冷的话语,已经决定了那些汉人的下场。
——
“叔父,我战败了!”
尔朱兆一身是伤,回到尔朱荣的大营时,面色狼狈。
离开时,他信心满满,说一定打个大胜仗回来。
可没有想到,他几乎是全军覆没。
尔朱荣很冷静,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你败的很好!”
尔朱兆抬起了头,看着自己的叔父,却见他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如尔朱兆懵懂之时。
“叔父,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下一次一定会赢的!”
尔朱荣看着尔朱兆,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还是试着解释着。
“我们的人马要比万子乞真少得多,手上也没有城池,硬拼是拼不过的。你败了,万子乞真才会更加轻视我们!那么接下来,我们才能悄无声息的为他设下囚笼。”
“叔父,我不明白!”
尔朱荣有些累,此刻他无比怀念和李爽交谈时的氛围。
什么都不用他解释,对方就已经明白了。
“你先下去休息吧!”
尔朱兆离去,尔朱荣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着:
“若是吐末有三弟十分之一的才干,那我尔朱氏便算是后继有人了!”
(本章完)
第13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汉人
第13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汉人
“肆州真是个好地方啊!”
自小生活在怀朔,长大后又投了太平寨,不是生活在寒风凛冽便是生活在山坳之中的侯景第一次来到平原地区,心中感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实在是太富裕了!
这里的气候要比北方温和,土地也更加肥沃,和过得紧巴巴的六镇相比,物资充裕多了。
怪不得鲜卑人要死命南下呢!
第一次,侯景肯定了鲜卑人当年要迁都洛阳的原因。
身着胡服的李爽走了过来,询问着身着汉服的打扮得很骚气的侯景。
“你怎么穿上汉服了,还束了发?”
“从庄园里找到的,主公,我穿上这身衣服像不像汉人的士子?”
“挺像的!”
侯景听着李爽的话,心里很是高兴,开口道:
“主公放心,这附近都乱了。”
万子乞真仇视汉人,他起事之后,肆州地区的汉人豪强得了音讯之后便都逃了。
不愿意跟随万子乞真起事的胡人酋长,也都跟着一起跑了。
失去了秩序,无论是胡人中牧民还是汉人的流民,都失去了敬畏,在李爽等人的煽动下,开始大肆进入这些无主之地,抢掠着能抢到的一切。
汉人豪强和胡人酋长虽然跑了,可他们匆忙间毕竟只能带走值钱的细软,剩下的还有许多值钱的东西。
没有几日,李爽等人身处的这间破败的庄园之中,已经没有了原本主人的痕迹。
“主公,我不明白,如今尔朱氏的将领都在等着与万子乞真一战,我们不去争军功,跑过来煽动叛乱做什么?”
侯景不明白,李爽笑着问道:
“我们这一次南下是为了什么?”
“平乱!”
李爽摇了摇头。
“平乱只是一个借口,占地盘才是根本。叛乱的地方越多,我们平叛之后占得地方才能越多。”
侯景听了李爽的话,似有明悟,脸上露出了贱兮兮的表情。
“这么说来,眼下肆州还不够乱!”
“你开窍了!”
侯景一笑,不过有些担忧。
“主公,我们队伍里近来多了两个奇怪的家伙。”
“奇怪的家伙?”
李爽跟着侯景,来到了他所说的两个奇怪的家伙所在之地——庄园中的一座破庙。
为了隐蔽机动,李爽这次行动只带了侯景和几十骑。
这附近叛乱的民众成千上万,大多都是衣不蔽体,长时间处在饥荒之中,脸颊上没有血色。
破庙之中的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他们分坐东西,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互相也在防范着。
一个靠着墙壁,身长近八尺,容貌俊逸,身旁摆放着一个用黑布套着的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长盒,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坐在地上,生得龙眉豹颈,手臂粗壮犹如老树根,左右两旁分别摆着一杆长枪和一个超大的酒葫芦,玩味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时拿起酒葫芦喝酒。
李爽走了进来之后,他们也有所察觉。
“不知两位好汉来此有何贵干?”
那个玩世不恭的男子最先开口道:
“听闻首领举义旗,欲反洛阳朝廷,我钦佩不已,特来效力。”
一直站着的那个也开口道,不过却是惜字如金。
“我也是如此想法!”
这两个人的话一听就是假话。
他这里就是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成员除了李爽和他带来的几十骑,全部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
李爽连工资都不发,谁愿意自费来上班?
“能得两位好汉相助,我实在感激不尽。”
一番客套,李爽便走出了破庙,侯景在旁问道。
“主公,这两个家伙怎么办?”
“无需管他们,等到了定州界,找个机会甩掉他们。”
“我明白了!”
——
秀容城。秀容第一领民酋长的大旗随风飘荡在了城外,万子乞真便知道,尔朱荣来了!
一个是北秀容的领民酋长,一个是南秀容的牧子,万子乞真与尔朱荣见过面,也知晓对方的才略,却一直没有分过高低。
“你是想要告诉我,谁打赢了,就能得到整个秀容么!”
与面对尔朱兆时不同,万子乞真面对尔朱荣时,战意蓬勃。
尔朱荣亲自来了,便意味着战局双方都明牌了。
万子乞真占据着富庶的南秀容,可四周都是北魏官军的势力。打败了尔朱荣,便能打通北上的道路,获取与六镇叛军连接之势。
尔朱荣,你以为我会怕你么?
“开城门,唤儿郎,与之战!”
万子乞真下达了命令,周围的人还想要劝。
“我们占据了城池,拥有着大量的士兵和存粮,不必要和尔朱荣硬碰,若牧子要与之战,可以驱汉兵为先锋,何须让我等部落中的儿郎为前驱?”
“你们根本不了解尔朱荣,那些汉兵对付尔朱兆尚可,但绝对不是尔朱荣的对手!”
接着,万子乞真声音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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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高贵的战士,不是那些低贱的汉人。你们必须知道,谁打赢这一仗,谁便能得到整个秀容郡!”
看着秀容郡城的大门缓缓打开,尔朱荣便知道了,这一场战争,他已经赢了!——
夜晚,李爽带着侯景和新来的两个吃白食的,围坐在铁锅前。
锅里,正炖着新鲜的羊肉。
四周都是流浪的汉民,只是闻着肉味,他们却不敢靠近。
无他,屋子里面的四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
这两个人口风极严,几天了,李爽还没有套出了他们的底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汉人!
只是,他们没有报自己的汉名,却是编了一个鲜卑名。
那个拿着超大酒葫芦的名叫是楼昂,另一个背着长盒子叫羽弗侃。
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身为一个汉人,居然用鲜卑名,鲜卑话还说得贼溜!
李爽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大野兄,肉快熟了!”
“好勒!”
羊肉在锅里炖着,已经快熟了,李爽拿着勺子,正要尝一尝味道。
夜里平白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侯景察觉到了危险,凑到李爽耳边小声道:
“主公,我们的人还散在外面。”
“看看再说!”
十数胡骑快速驶近,朝着黑夜之中起了烟火的地方而来。
离得近了,屋中之人甚至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
“妈的,尔朱荣真是厉害啊,我们这下算是完了!”
这十几个人走进屋中,屋中显得有些拥挤。
看见围绕在铁锅旁的四个人,问道:
“你们是谁?”
“大野爽!”
“是楼昂!”
“羽弗侃!”
李爽三人报完了名字,这十数胡人点了点头,都没有意见,最后看向了屋中唯一没有报名字的人。
“侯景!”
“滚出去!”
“为什么?”
“你一个汉人,也配待屋子里?”
侯景这一刻,想要掏出自己四十米的大刀砍翻眼前这群王八蛋!
“我真不是汉人啊!”
那三个才是正儿八经的汉人啊!
侯景的话,只是招来了一阵嗤笑。
被赶出了屋子,感受着夜风的寒冷,闻着羊肉汤的香味,听着屋中的欢声笑语,侯景愤愤不平。
他默默掏出了自己刀,开始磨了起来。
“这帮狗胡人!”
(本章完)
第14章 无名之辈
第14章 无名之辈
夜深露重,屋中薪火将尽。
遭受战火多年未曾修缮的房屋,在薪火渐息之时,遭受不住寒气的侵入,屋中之人都感觉有些寒冷,不禁又往柴火堆的方向挤了挤。
这十数胡人是从战场之上败退下来的。
李爽从他们口中得知,尔朱荣赢了。
赢得很轻松!
尔朱氏麾下的契胡士兵在尔朱荣多年的操练下,训练有素,勇悍无比。
万子乞真率兵追上去后,被尔朱荣打了一个伏击,遭受不住,麾下的胡骑被杀伤大半。
喝了几口羊汤之后,他们渐渐缓了过来,摆脱了沙场之上的拼杀,空闲下来,精神却很好。
羽弗侃看着这群刚刚谋逆失败却谈笑风生的胡人,好奇的问道:
“你们跟随万子乞真谋逆,如今失败了,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前途么?”
一众胡人哈哈大笑,更有人讥笑羽弗侃胆子太小了。
“我们又不是不值钱的汉人,朝廷舍得杀我们么?”
这话一出,一直在边角的是娄昂眉毛不着痕迹的挑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怒气。
羽弗侃沉着脸,听了这些胡人的话,叹了一声。
“纲纪废弛至此,天下能不乱么?”
“你说话怎么跟个汉人似的?”
有人埋怨着,根本不在乎。
“我们如今跟随万子乞真谋逆,也不过就杀了些一钱汉,能有多大的罪?当初我在洛阳当羽林军的时候,放火烧了张彝的宅子,打得张彝只剩下半口气,又杀了他的儿子,朝廷不照样不敢拿我怎么样!那些一钱汉的命能有张彝的贵?”
羽弗侃沉默不语。
对方见羽弗侃不说话,心中有些不满,指责道:
“你们这些南下的人,就是汉人的书读多了,变得跟汉人一样。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这些汉人有多贱。”
说完,他带着几个人便走了出去。
平静的夜晚,忽然喧嚷了起来。
这几个外出的胡人抓了几个在外的汉人流民,有男有女,个个衣不蔽体。
“你们要做什么?”
羽弗侃一副迷惑的样子,却见那屋中的胡人都乐了起来。
这屋中的胡人将抓进来的汉人流民当狗一样圈了起来,让他们在地上爬着,叫着,爬慢了了一点,便举起手中的鞭子抽了起来。更有甚者,将女子的衣服扒了,想让她和男子现场表演……
哭喊声与求饶声,只是让这些胡人的笑声更大。
“够了!”
羽弗侃一声大喝,带给了这屋中一丝肃杀之意。
这十几个胡人察觉到了异样的氛围,感觉有些不对劲,纷纷站了起来,聚拢在一边,将手握在了自己随身的佩刀上。
刚才趴在地上的汉人流民,趁着空荡,飞快的跑了出来。
“你想要做什么!”
一众胡人看着羽弗侃,警告着。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说话的是娄昂也拿着长枪站了起来。
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羽弗侃身上,也不在那十几个胡人身上,而是看向了边角处的李爽。
“今夜之事,如何?”
“麻烦了些!”
李爽的回答让是娄昂大笑。
笑罢,他抬起手便是一枪搠出。
一点寒芒先至,而后枪出如龙。
站在最前面的胡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脖子处便多了一个血窟窿。
谈笑之间,取人性命。
“我乃渤海高氏高昂,下去阎王问你,不要忘了!”
高昂收枪在后,看着眼前这个胡人,冷冷的道。
话音刚落,胡人的身躯轰然倒落。
其余的胡人看着这幅情形,血气上涌,吼叫一声。
“杀!”
这十几个胡人涌向了高昂,只见他横枪在手,一声沉喝,音若古寺苍钟,粗如老树的手臂发力,将一众向他冲杀而来的胡人都挡住了。僵持之时,一旁羽箭袭来。
高昂看着一旁射箭之人,赞道:
“好箭法,兄台何人?”
“泰山羊氏羊侃!”
羊侃一直随身携带着的盒子早已经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把金缕硬弓。
弦鸣箭驰,胡人应声而倒。
……
一直在屋外磨刀的侯景听了屋中的动静,立刻就提着刀闯了进来。
抡起两把长刀,装若疯魔,一边冲一边还呼喊着:
“狗胡人,给爷爷死!”
只是侯景冲进来的时候,战团已经将近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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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躺着十几个胡人,多数已经失去了声息。
侯景见状,赶忙放下了手中的长刀,跑到了李爽面前,关切着。
“主公没事吧,臣来晚了!”
李爽扒拉开了侯景。
“我能有什么事?”
李爽走到了一个还剩下一口气的胡人前,将自己的横刀在他身上擦了擦,然后收了刀。
“看你们的装束,不像是普通的士兵,说吧,你们跟万子乞真什么关系?”
那个胡人临死前恶狠狠的看着屋中四个人,咒骂道:
“我等乃是牧子亲随,奉命前来侦查。尔等不必得意,一千铁骑,随后便至,定斩尔头!”
李爽抬头看向了羊侃和高昂。
“我就说有些麻烦吧!”
羊侃轻声一笑,高昂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侯景却是有些担忧。
“尔朱氏的那些饭桶,让万子乞真逃了出来。他纵然兵败,数百骑还是有的,我们的人手不够,要不先避一避?”
“我们可以走,可这里的流民却跑不远。”
李爽嘿嘿一笑,看向了羊侃和高昂。
“两位仁兄,你们说是吧?”
他们若是走了,万子乞真的败兵至,看见死了的十几个亲随,愤怒之下,肯定会屠杀周围的流民。
李爽的意思很明显,事是一起做的,自然麻烦也得一起解决。
高昂擦着长枪的枪头,傲然道:
“我不和无名之辈共事,先报上名来!”
“李爽,原是关中人!”
高昂若有所思,问道:
“可是那个败了卧虎的悍匪李爽?”
“不瞒兄台,兄弟现在为朝廷效力!”
高昂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李爽做了什么,当即大笑。
“有趣,说吧,你想如何做?”
“欲除万子乞真,光凭我们几个还不够,得靠这屋外之汉人!”
羊侃摇了摇头,并不认可。
“外面的人早已经被胡人吓破了胆,恐难堪大任。”
李爽却是一笑。
“未必!”
羊侃一奇,问道:
“李兄想要如何做?”
“擒贼先擒王!”
(本章完)
第15章 这份荣光,我绝对不会一个人独享
第15章 这份荣光,我绝对不会一个人独享
“牧子,败军如此,我等该如何?”
八九百胡骑散落在大地之上,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城丢了,士兵败了,身边只剩下了八九百轻骑跟随,可万子乞真并没有走投无路的绝望感。
他早在起事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退路。
六镇之乱已经蔓延到了晋地,大大小小的山头都不再听从朝廷的号令。
“晋地已乱,我等南下投奔素和婆崘嶮,或是北上投奔斛律部,皆可!”
说出了早已经想好的对策,万子乞真此刻尽管沉着冷静,可内心依旧忍不住的涌出了屈辱感。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输的这么快!
原本万子乞真以为,他与尔朱荣之间,只在伯仲之间。
经过了这一战,他才发现,尔朱荣的才略要远在他之上。
万子乞真有些怅然,可座下的战马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让他回到了现实之中。
人疲了,马累了!
眼下,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都有一个前提。
他们必须准备足够多的物资!
“都走了一夜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去看看!”
万子乞真下达了命令,又派遣了十数骑前去接应。
人困马乏之际,万子乞真下令麾下的胡骑暂时休整。
他们败退之时,实在是太匆忙了,身边根本没有带多少物资。
“牧子,尔朱荣和元天穆会不会追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万子乞真不敢确定。
尽管时间宝贵,可他也必须让自己麾下的骑兵休息。
高强度的逃亡,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万子乞真刚想闭上眼睛,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远处的密林中,无数飞禽从林中飞了出来,向着远方逃遁。
“出事了!”
万子乞真不敢大意,带着人马上前去查看。
密林之中,倒落着三三两两胡人的尸体——他刚派出去的哨骑。
“牧子,一枪穿心,对方的武艺相当了得。”
万子乞真看着战场之上的痕迹,对方只有一人,却能在步战之中击败他的哨骑。
武艺何止是了得!
万子乞真平生所未见!
“追上前去看看!”
数百骑跟了上去,顺着搏杀的痕迹穿出了密林,山坳之下,堆着一座小型的京观。
京观的材料,都是他昨夜和不久之前派出了哨骑。
万子乞真很是愤怒!
“这是谁干的!”
“这附近只有一群汉人流民,会不会是他们做的?”
万子乞真强忍着愤怒,让人收敛了尸体,将他们临时的埋葬了起来。
尽管时间宝贵,万子乞真还是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按照自己部落的礼仪,为他们举行了丧仪,
将战旗撕下了一半,放在了坟茔前,万子乞真郑重说着:
“兄弟们随我征战沙场,不想却死在了这群卑鄙的汉人手中。放心,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说着,万子乞真拿起了刀,吼道:
“抄掠附近汉人的营地,抢夺他们的一切,寸草不留!”
远处,看着这幅场景的李爽,微微一笑。
“侯景,事成了!”
——
临时的营地里,羊侃看着眼前这群拿着竹矛当武器的流民,相当头大。
一如他所想,这些流民不堪大任。
他们早已经被胡人吓破了胆子,听说要打胡人,哪怕是败军之师,哪怕对方的数量要远远小于他们,他们依旧提不起哪怕一丝的勇气。
短短的时间内,羊侃根本无法将他们组织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羊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很清楚,若是万子乞真的骑兵真的来了,他们怕是要一哄而散。
羊侃没有办法,也只能等待李爽那边的消息。
终于,一声号角之声响起,李爽带着高昂和侯景,回到了营地之中。
他们带来了一面残破的染血的战旗和一名身着甲胄的胡人。
这胡人被捂着嘴,被侯景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李爽满脸都是喜意,与人群之中大声道:
“乡亲们,知道他是谁么?”
此时,侯景在一旁适时的搭腔。
“这是万子乞真的战旗,他就是万子乞真!”
人群之中,议论声纷纷。很快,便有人认了出来。
“没错,我认得这面战旗。小时候,我兄弟便是因为抬头看了一眼这面旗,便被胡人杀死了!”
便随着这一声落下,人群之中的声音又增强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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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们,官府悬赏,万子乞真的人头值千亩良田。”
李爽说完,人群霎时间一静。
“但我要告诉乡亲们,这份荣光,我绝对不会一个人独享!”
李爽抽出了自己的横刀,于人群之中,一刀将带来的胡人杀了。
人头落地,鲜血纷纷。
众人的情绪像是火药一般被点燃了,李爽于人群之中大喝道:
“眼下万子乞真的残党还在山林之中,去吧,杀死那些叛贼,去取回原本属于你们的房子和田地!”
羊侃只见这一群流民身上的气势与刚才完全不一样,莫名的勇气从他们身上涌了出来。
在侯景的带领下,他们像群狼一般,冲了出去!
羊侃看着地上的胡人尸体,若有所思。
“他真是万子乞真么?”
李爽还没有说话,高昂却是笑了出来,十分快意。
“现在,他不是也得是了!”
——
山林之中,万子乞真看见惊慌失措的手下从远处奔回,心中一紧。
“尔朱荣和元天穆杀过来了么?”
“不,不是他们,是汉人!”
自己的手下惧怕不已,汗水直流,仿佛遇到了猛兽一般。
万子乞真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有些鄙夷的看着自己逃跑的手下。
“汉人有什么好怕的!”
“这群汉人有些不一样!”
“能有什么……”
万子乞真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群汉人拿着竹矛从山坳间冲了出来。
这群汉人的人数很少,可他们却出乎意料的,敢向着万子乞真的胡人部队冲击而来。
“牧子,我们快逃吧,这帮汉人就是一群疯子,见着我们就砍!”
“一帮汉人而已,你要我逃?”
万子乞真很快就后悔了。
离得近了,他看见了这群汉人的模样:他们看见万子乞真和他麾下的胡骑,完全没有以往的惧怕之色,仿佛是在看待猎物一般。
眼里甚至冒着绿光!
不知为何,万子乞真看着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咽了咽吐沫。
……
(本章完)
第16章 明明是我先来的
第16章 明明是我先来的
平城。
“万子乞真死了?”
于谨面对元深的疑惑,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不但如此,尔朱荣平定了万子乞真之乱后,自居秀容郡城,还将三会河以东的土地交给了他的大哥元天穆,滹沱河以北大片的土地交给了他的三弟李爽。”
自行废立,目无王法。
元深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没有了愤怒,而是深深的忌惮。
以前的元深对于尔朱荣,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轻视。
这种轻视不是才干上的不屑,而是血缘上的压制。
老鲜卑对于契胡人的态度,一向如此。
毕竟,尔朱氏以前只是给拓跋氏养马的。
“陪我出去转转!”
未至冬日,平城已经十分寒冷。
小楼暖阁之中,整日燃烧着炭火。
屋外寒风如刀,目之尽头,只有无边的苍茫,辽阔却又死一般的空寂。
这片土地之上,平城曾是所有胡人心中的信仰之地。
这里代表着军功、财富和荣耀!
可现在,却已经不一样。
便是北境那为了防御柔然建立的重重的长城,也无法带给鲜卑昔日国都中的子民哪怕一点安全感。
六镇之乱战事正酣,官军节节败退。
北境各镇之中没有叛乱的怀朔和武川两镇,在破六韩拔陵麾下大将卫可孤的攻打下,摇摇欲坠。
元彧带着大军驻守在云城,却是迁延不进。
说他畏惧也好,说他是想要疲敝敌军也罢,总之,战事糜烂。
“你说,我元氏会走上当年姬周的老路么?”
元深的话让于谨都吓了一跳。
于谨看着元深,只以为他是压力太大,才会口不择言。
可看着那张寒风之中冷峻的面庞,于谨心中又叹了口气。
“尔朱氏不会是嬴秦!”
“为何?”
“尔朱氏根基不深,又岂能与耕耘关中五百年的嬴秦相比?”
“那其他人呢?”
心绪波动难宁,元深的话音里,怀着深深的忧虑与忌惮。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
——
秀容郡城。
平定了万子乞真之乱后,尔朱荣便将尔朱氏一族和核心的契胡武士都迁移到了这座城池之中。
扫去了血腥与狼烟,恢复宁静的城池展现出了肆州第一大城的风貌——
城墙巍峨,青砖黛瓦,透露出岁月的沧桑与历史的厚重。城内街道纵横,石板路蜿蜒,两旁商铺林立,市井喧嚣中透露着繁华。城楼高耸,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城外绿水潺潺,护城河如玉带般环绕,倒映着城楼的倩影。
站在高楼栏杆之后,欣赏着这副美景的尔朱荣心情极好,可耳边却传来了喧嚷的声音。
不远处,他族中的契胡武士正和当地的胡人公然打了起来。
为首者还是他的侄子尔朱兆。
尔朱荣面色一变。
“让尔朱兆给我滚过来!”
尔朱荣回身进入了楼阁之中。他的命令很快下达,尔朱兆不一会儿就灰溜溜的上了楼。
“伤着没有?”
尔朱荣并没有问尔朱兆打架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尔朱兆的心思。
从小到大,尔朱兆想什么都瞒不过他。尔朱兆听了尔朱荣的话,接过了他手中递来的茶,喝得却是很郁闷,像是一只快被煮熟的鸭子,憋得难受。
尔朱荣对这个侄子,终究还是有些宠爱的。
“你想说什么就说罢!”
“叔父,我实在不明白,打万子乞真的主力都是我们尔朱氏的子弟,凭什么分地盘的时候,给外人那么多!元天穆也就算了,可那个李爽才来了多久?”
尔朱荣没有回答尔朱兆,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我们麾下本族的士兵有多少?”
“七千!”
“北境的元诩和破六韩拔陵他们麾下的士兵有多少?”
“各有十几万吧!”
尔朱荣点了点头,自己这个侄子在军事上的素养还是不错的。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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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对于自己这个侄子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可终究他还是自家人,不免循循善诱。
“身为我尔朱氏的子弟,你的心胸与气度要比常人更加开阔,如此,才可成大事!”
尔朱兆应了一声,可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
“主公,看我从地窖里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侯景抱着一个酒桶兴匆匆的跑了过来。
猩红色的酒水带着一股香醇的味道,飘散在了屋中。
“这帮家伙,还真会藏好东西啊!”
李爽如今居住的地方,是一座位于滹沱河以北的庄园。
庄园已经破败,不过还保留着框架,简单的修缮一下,还是能够居住的。
李爽喝了一口,问道:
“这样的葡萄酒还有多少?”
“地窖里都是,有三百多桶。”
“先给羊侃和高昂各带去两桶。”
跟随李爽而来的,还有大量的汉人流民。这些时日,他们正聚集在庄园之外的营地之中,由羊侃和高昂两人暂时管理着。
侯景一听,心中有些吃味。
“主公,我觉得你对那两个吃白食的有些太好了!”
“什么意思?”
侯景贱吧兮兮的凑了过来,小声道:
“主公,那个高昂的底细我已经查清楚了,他之所以不走,是因为犯了事。”
“犯了事?”
侯景的脸上露出了淫荡的笑容。
“听说他哥哥高乾看上了博陵崔氏的小娘子,结果博陵崔氏不许,高昂就将那个小娘子绑了,想要让他哥将生米煮成熟饭!”
李爽也来了兴致。
“那煮熟了没有?”
“我哪知道,反正那小子现在正被博陵崔氏追杀着,不然也不会躲到我们这里来!”
李爽一脸看岛国爱情片被人略过了所有动作戏的表情。
“行了,将酒送过去吧!”
“主公,你没明白我这话的重点,那小子是个品德败坏的人!”
李爽听了这话,感觉有些怪异。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从侯景的嘴里听到“品德”两个字。
品德两个字,跟他能有些什么关系?
“万景啊,咱们的心胸得开阔一点,外面有成千上万的流民嗷嗷待哺,北面咱们村的人也要过来,整个晋地的那些躲在山里的老兄弟们听说我发达了,都想要投靠我。你说,光凭你一个人管得过来么?”
侯景摇了摇头,脸上很快露出了一股明悟。
“主公,我明白了!”
(本章完)
第17章 朝廷知道了那是要杀头的
第17章 朝廷知道了那是要杀头的
贾思勰终于到了!
他带着太平村的村民和乞扶莫于的部民南下,到达了李爽的庄园。
“老贾,你终于来了!”
让贾思勰出乎意料的是,最先欢迎他的不是李爽,而是那个大老粗侯景。
“你这是怎么了?”
此刻的侯景看起来乱糟糟的,不管是服饰还是精神,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颓废感。
“刁民,这tm的就是一群刁民!”
侯景将自己的委屈说了出来。
侯景打仗可以,但是生产经营,那就不是他的强项了。
这些日子以来,庄园外聚集了大量的汉人流民。
侯景想要管束他们,可他们是一点也不服管。
贾思勰听了之后,笑了出来。
“那是你的方法用错了。”
“方法?”
“你忘了,这些人是流民不是士兵。你用管理军队的方法去管他们,可不会出乱子么?”
“要不说还得是你,老贾!”
侯景一拍手,喜极而泣。
“啥都不说了,这些刁民都交给你了!”
说完,侯景逃也似的离开了。
侯景只想要训练军队,根本不想要管什么经营生产。
……
贾思勰见过李爽之后,很快便按照自己的办法治理起了李爽麾下的部众。
尔朱荣南下之后,占领了整个肆州,将滹沱河以北大片的土地赐给了李爽。
贾思勰带人统计了一下李爽领地之中的田亩数量,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安置为了佃户,分派下了土地。
多余的流民人口,则将他们安置在庄园附近,种植果林,养蜂种桑,烧土制陶,冶铁纺织……
肆州地区在北魏治理下本就是农牧并举。
那些胡人牧民,则被安置在了庄园外围,看守兽栏,养殖牲畜。
到了冬日之时,整个庄园内外的秩序已经是井然。
在新修缮好的庄园之内,贾思勰将账本交给了李爽。
李爽翻了翻,账本中记载着,此刻庄园中,有佃农三万余人,牧民一万余人,手工业者五千余人。
除此之外,畜栏之中,有牛羊七万余头,驼马六千余匹,鹰犬数百余。
府库之中,积粮二十余万石,布绢万匹,酒水千桶,珍奇数百,甲胄五千,马具上千,各类兵器三万余件。
“主公,肆州的土地并不算是上佳的肥沃之地,滹沱河水流也不算充沛,很容易出现旱情,为了能够稳定的出产粮食,臣建议在领地内推行深耕保墒之法,同时建立几个小型的水库和连接农田的水渠,以备不时之需。”
所谓深耕保墒,便是打破浅耕形成的“犁底层”,加深耕作层至20-30厘米,促进土壤疏松,增加蓄水空间,同时减少土壤水分蒸发,保持墒情(土壤湿度),确保作物在干旱季节的水分供应。
“为了减少人力,臣建议将兽栏之中的牛取出,分于佃户,用以农耕之事。”
贾思勰的专业,李爽自然不会质疑。
“要行深耕保墒之法,还要建造水渠水库,便是有了耕牛,恐怕人力还是不足。”贾思勰思考着,不过暂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人力不足的问题,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便是人力不足,事情总是要做的,臣会想办法的!”
“晋地已乱,梁郡公(尔朱荣)迟早还是会出征的,到时候我军也会跟随出兵,一应农事,还是尽快安置妥当。”
说着,李爽从自己的桌上拿起了一份图纸,交到了贾思勰的手上。
“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这份图纸,你拿出去看看吧!”
贾思勰看了一眼李爽交给他的图纸,眉目微皱,细细呢喃着图纸上了三个大字。
“曲辕犁!”
——
从秋日到冬日,羊侃和高昂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离开。
到了冬日之后,见到庄园附近的秩序都变得井然有序后,他们两个人都主动来到了李爽面前,想要让他收他们两人为家臣。
“你们两人都是世家子弟,便是进入朝廷入仕为官也不是难事,大有前途,为何要做我的家臣?”
泰山羊氏和渤海高氏虽比不上崔、卢、郑、王四大姓,可也是州郡之间有名的大姓,能人辈出。
李爽不过是个山匪出身,在这些世家大族面前,属于鄙视链的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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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侃拱手道:
“我来此之前,本欲前往洛阳,投靠车骑大将军萧宝夤麾下。但来了之后,见识到了主公的所作所为,决心投靠。”
“我的所作所为?”
若不是说出这话的人是羊侃,李爽只会以为对方是在讥讽他。
“主公以微末之身,年未及冠,便有如今之业,实乃文韬武略。用人识人之才,亦冠绝当世。最重要的是……”
羊侃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
“臣在主公的身上,看到了我汉家兴盛的希望。”
没有错,羊侃是个铁杆的兴汉派!
李爽听了,觉得有些不适应。
纵然他知道羊侃是个老实人,不怎么会说谎,可他这番的吹捧也太过了。
“臣不是在吹捧,而是发自肺腑之言。自永嘉之乱,五胡乱华,我汉家沉沦已久。汉民畏胡之症,已然病入膏肓。主公却能以贫弱之流民,而诛残暴之胡豺,臣佩服之至。”
李爽挠了挠头,看向了高昂。
“那你呢,也和羊侃想的一样?”
“我看不惯那些胡人的德行是真的,不过留在这里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我犯了事。”
高昂将自己被博陵崔氏追杀的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博陵崔氏的门第虽比不上清河崔氏,但也是河北有数的大姓。我暂时是回不了蓨县,也不想要去洛阳。当然,见了主公之后,我还是觉得待在主公这里有趣。”
“在我这里哪里有趣了?”
“比如说抢夺朝廷兽栏之中的牲畜,驱赶流民进攻士族的庄园,拆掉了朝廷戍城中的材料搬到自己家修庄园和围墙……这些谋逆之举,都是我想干但是还没有干的!”
李爽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深怕被别人听到。
“瞎说什么大实话,被朝廷知道了那是要杀头的!”
“那主公愿意接纳臣了么?”
“近来我下辖军户增至六千,除了本部三千披甲和五百铁骑外,我会再编练两千壮勇,你们各领一支千人队吧!”
所谓军户,和庄园之中的佃农、牧民不同,整个家族为军事服务,主要是太平村的村民和少许降服的胡人精锐,还有从晋地归降的与李爽相熟的匪寇。
“臣多谢主公!”
(本章完)
第18章 切记要稳妥
第18章 切记要稳妥
冬日里,刘贵的商队回到了李爽的庄园,如约带回了五百张弩和几车铁。
李爽当即检验了这些弩,发现这些弩的制作工艺相当的好,射程在两百步以外,精准度也不错。
胡人善射,但是多用弓,而非弩。
弩的制作属于工程学,精通此道的大多数都是汉人工匠。这些工匠也是被北魏和南梁朝廷严格看管的。
刘贵一下子能弄来这么多的弩,说明他去的胡人部落里面有大量的制弩的匠人,而且不受平城的管控。
李爽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不过刘贵却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明这个部落的具体情况。
李爽也不好再逼迫。
“如此,你再给我弄一千张弩来。佣金的话,还是一样。”
这么大的生意,刘贵自然想要做,不过却犯了难。
“如今武川、怀朔两镇的战事进行的相当的艰难,元彧守在云城,也不敢前进,畏敌之心昭然,恐怕最终不是破六韩拔陵的对手。北境的部落人人自危,既担心六镇军打过来,也害怕被同属于官军的其他部落吞并。这种情势下,几袋金子已经不足以使人效命。”
“那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想要受人护佑!”
李爽明白了,他们想要的是安全感。
譬如早期的北魏,鲜卑外围的部落给鲜卑投了投名状,那些部落便受到鲜卑的庇护,能够保证生存。
那个人自然不可能是李爽,而是尔朱荣。
无论是官职还是声望,刚刚打下肆州的梁郡公尔朱荣都是最好的人选。
“他们为什么不去找元深?”
刘贵尴尬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元深现在防着北境各大部落,比防六镇还狠。很多部落的人已经看了出来,这位广阳王,不是善茬!他们只是一个小部落,恐怕投了元深会被对方吃得渣都不剩。只要军主能在梁郡公前说定此事,想必那一千张弩可不费一文,便能得来。”
“哪个小部落?”
“破六韩部!”
刘贵有些心虚的看向了李爽,对方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破六韩拔陵的那个破六韩?”
刘贵点了点头,一脸无辜的样子。
——
李爽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尔朱荣。
当李爽在秀容郡城找到尔朱荣,将破六韩部想要纳投名状的事情告诉他之时,尔朱荣兴趣浓厚。
破六韩部本属于匈奴,乃是河西大族,与尔朱氏也有着很深的关系。
如今破六韩拔陵成了天下闻名的大反贼,破六韩部中之人大多数投靠了他,少部分的处境相当尴尬。
“二哥,你觉得这件事情如何,会不会有诈?”
李爽的担忧不无道理,可尔朱荣却是摇了摇头。
对于这些胡人部落之间的恩怨纠葛,尔朱荣要比李爽这个汉人清楚的多。
“破六韩部本是匈奴大族,内部不是铁板一块。部落之中有人不想要跟从破六韩拔陵一起谋反,也在情理之中。告诉刘贵,我答应了。”
见尔朱荣应承下来,李爽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至少那一千张弩稳了。
“他们南下之后,二哥打算将他们安置在哪里?”
尔朱荣带着李爽走到了地图旁,用手指了指。
李爽有些惊异!
“马邑?”李爽细想了一下,尔朱荣看似随意的这么一指,其实安排得很精妙。
马邑是边境重镇,连通恒州与肆州之间的战略要地,目前还控制在元深的手里。
将破六韩部的这一部族人安置在马邑附近。
若是他们心存反志,尔朱荣则能顺势讨伐,将马邑收回手中,自此之后,尔朱荣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若他们真的是想要投降,那么身为反贼头子族人的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与他们有深厚关系的尔朱氏。一旦有变,他们则会成为尔朱氏的后盾。
便在此时,尔朱兆匆匆走了进来,神色严肃。
他看了一眼李爽,禀告道:
“并州牧子素和婆崘嶮已反,朝廷发来了让叔父南下征讨的诏书。”
尔朱荣看着诏书,知道这份诏书是如今洛阳摄政卫将军元乂的手笔。
“卫将军还说了什么?”
“卫将军说刘腾死后,洛阳局势微妙。如今素和婆崘嶮谋逆,朝廷中有人想要让他领兵征讨,卫将军觉得其中有诈,想让叔父尽快摆平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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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几年前,元乂和宦官刘腾联手幽禁了胡太后,洛阳的朝政便落入他的手中。
可不久之前,刘腾死了。后宫这一块,元乂一下子没有了帮手。
本被幽禁中的胡太后,活动也越加的频繁。元乂感受到了压力,更加不敢轻离洛阳。
元乂是尔朱荣在洛阳朝廷中大树,他倒了对于尔朱氏没有丝毫的好处。
“回信给卫将军,我这就准备兵马,南下征讨。”
尔朱兆离开后,尔朱荣看向了李爽。
“并州不比肆州,素和婆崘嶮麾下兵多将广,此战,我会和兄长一起南下。三弟,我给你配三千匹马,你带兵北上,接应破六韩部。”
尔朱荣担心,他带着所部精锐南下,北面的部落会效仿尔朱氏,趁机南下,占了肆州。
“二哥,我明白。”
尔朱荣有些狐疑的看向了李爽,再确定了一遍。
“务必稳妥!”
“放心吧!”
李爽重重的点了点头,然而风驰电掣的走了出去,挑马去了!
尔朱荣看着李爽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七上八下的。
“这小子答应的这么快,我心里怎么这么不放心呢?”
——
几日后。
尔朱荣带着本部七千契胡武士和元天穆的三千精锐在南下的途中,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天宝,你是想好了怎么对付素和婆崘嶮了?”
“不是,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心里的不安究竟是为什么了?”
“为了什么?”
元天穆有些疑惑,却见尔朱荣面色大变。
“我怎么忘了三弟以前是做什么的,让他去马邑这个聚宝盆,不是让老猫看着咸鱼么?”
元天穆轻笑一声。
“不至于吧!”
说完,元天穆忽然愣了一下,与尔朱荣互相看了一眼,心中蹦出了两个字。
难说!
(本章完)
第19章 恒州只有一个太阳
第19章 恒州只有一个太阳
云海波澜,碧野如境。
大地之上,三千匈奴铁骑飞驰,踏碎了这风云乱世之中北境偏野之地少有的宁静的土地。
一身红袄的少女骑在马上,身姿娇美,犹如明镜的眸子里映照一副人烟稠密的繁华之景。
自永嘉之乱以来,天下烽烟四起。拓跋氏入主中原之后,北境处在一种诡异的动态的平衡之中。
弱肉强食,本是北境草原之上的真理。在拓跋氏的主导之下,便是弱小的部落也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可这种生存之道,在六镇之乱的烽烟之中,变得支离破碎。
所有的人,又被迫进入了百年之前,那种无序的状态之中。
拓跋氏离开北境已久,其子孙慌怠于洛阳的纸醉金迷之中,早已经忘记了百年之前先祖立下的誓言。
骑兵稍歇,少女抬头,看着同属于一片天空之下,却迥然不同的人事风物,目光之中多的是好奇之色。
“前面就是马邑了吧!”
马邑,对于过往的商人来说,或许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歇脚之地。
可对于被禁锢在自己领地之中的匈奴公主来说,却是难以得见的传说之中的城池。
“是的,按照约定,尔朱氏的部队将在前方接应我们!”
部落之中长老缓缓开口道,苍老脸颊上,镶嵌着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眸,如今,这其中满是疲惫和沧桑。
“那就开始吧!”
红袄少女身上,没有一点将要依附于他人的柔弱,有的只是在这北境草原荒寒之中养成的狠辣。
“在这乱世之中,既然不愿意成为别人口中食粮,那就只有选择另外一条路。”
——
马邑。
城守府中,马邑的太守面色惶恐。
“你说的……说的是真的么?”
他的对面,李爽翘着腿,慢悠悠的喝着茶。
“你派出去的哨骑也应该回来了吧,还用我多说么?”
正是因为他们回来了,太守才如此惶恐。
近来,马邑城外,不知道多了多少武装人员。
为官多年,马邑太守的嗅觉可谓灵敏。
这代表了什么?
马邑太守再清楚不过了。
柔然可汗阿那瓌南侵,李崇带着十几万大军只是在边境转了一圈,没有几天就回到了洛阳。
所有人都看到了朝廷的软弱与无能。
此后,六镇率先发难,原本依附于北魏的胡人部落也跃跃欲试。
马邑太守知道这股风波迟早会蔓延到这里,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军主,您是梁郡公的结义兄弟,可要为下官指一条明路啊!”
“走!”
李爽的答案很是简单。
他看向了马邑太守,嘿嘿一笑。
“你在这里多年,也捞了不少了,是时候离开了。”
“可我就这么走了,平城的广阳王那里,我没有办法交待啊?”
李爽大笑。
“如今在北境,所有人都在想着,一旦大乱之后,该如何选择?你以为到了那个时候,元深的话还算数么?”
朝廷的权威在六镇之乱的震荡之中,荡然无存。
如今在北境,又回到了百多年前,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真理。
“太守本是士人,诗书传家,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早点离开这里,去洛阳重新买个门路,不比在这里要好?”
“多谢军主指教。”
马邑守躬身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没有多久,高昂带着一脸笑意,走了进来。
“主公,马邑守带着家人和十几个大箱子,离开了马邑。看他的样子,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高昂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与讥讽之意。
李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嘿嘿一笑。
“这帮士人,还真是溜得比谁都快,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走了也好,主公,现在的马邑已经没有了掣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开府库,发钱!”
——
平城!
元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来报告的于谨。
“你说什么?”
于谨低着头,他可以感受到,元深肉眼可见的红温状态,那是怒气快要喷发的临界状态。
“马邑守逃了!”
“这帮汉人,终究不堪大用!”
元深讥讽了一句后,恢复了冷静,立刻下达了命令。
“马邑不可失,立马派人去接上。”
“恐怕此刻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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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谨说着,一边观察着元深此刻的神态。
“为什么?”
“李爽随后接手了马邑。”
“他凭什么接手马邑?”
元深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无他,马邑这座城池,自从元深成为了平城的主帅后,就下了大力气去经营。
这座城池的中上层将领,都是元深的拉拢对象。
他下了相当大的功夫。
李爽人生地不熟,刚来没有多久,怎么可能能顺利掌控马邑。
“王还记得朝廷有一笔钱粮存在了马邑了么?”
碰的一声,元深一拳砸在了桌上,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怒吼。
“派我亲使,前往马邑,速擒拿这个孽障!本王要将他千刀万剐!”
——
“主公,我们将马邑府库之中的钱粮发给了马邑城中的将士,如何向平城交待?”
与高昂不同,羊侃的心中多的是忧虑。
“这笔钱粮什么时候派往平城?”
“下月十五!”
“如果下月十五之前,这里乱了,那还用向平城交待么?”
“乱了?”
六镇叛军的势头虽然已经很大,可前有云中,后有平城,两座城池嵌在北境,叛乱的势头还无法蔓延至这里。
羊侃明白了过来。可显然,他还没有习惯李爽的脑回路。
“主公啊,这与谋逆无异!”
“失败了那才叫谋逆,成功了便叫勤于王事!”
李爽看向了羊侃,问道。
“祖忻啊,拓跋氏本北境蛮夷,何以南下中原,占据着半壁江山?”
这个答案,并不只是李爽问过他。
事实上,无论是他们这些在北魏治下的汉家大族,还是南梁中那些整日以正统自居的士人,都思考过这个问题。
且思考了百多年。
最后,将这个问题的答案笼统的归结于两个字。
天意!
“天意还不是人意!”
李爽轻声一笑,从楼关之中走了出去,瓮城之中,站满了马邑城中的士兵。
其中,有胡有汉。
只不过现在,他们抛弃了以往所有的分歧与偏见,全部都站在了一面大旗之下。
见到李爽走了出来,这些士兵心悦诚服的吼了出来!
“忠诚!”
(本章完)
第20章 你们真是害苦了我啊
第20章 你们真是害苦了我啊
马邑城守府!
老婆饼里没有老婆,正如城守府中没有城守,都是一个道理。
偌大的城主府中,此时聚集了马邑城中的中下层军官。
高昂与羊侃站在李爽左右,犹如两尊门神一般!
“大事不好了!”
李爽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心里打起了鼓,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所周知,上一任马邑太守贪墨成性。他在位期间,贪污了大量的军款和钱粮,不久之前,更是带着大量的贪墨所得和他的小姨子逃走了,以至于整个马邑城,民生凋敝,府库为之一空。”
刘贵当即走了出来,此时身为马邑巡检使的他带头问道:
“军主为何要为这众所周知的事发愁?”
李爽叹了口气。
“可广阳王偏偏要将这帐算在我的头上!我一人之毁誉是小,只恐怕连累诸位兄弟。”
在场之人哪里有一个是蠢蛋。
听到李爽这么说,大家都明白了。这是要统一口径,将锅都甩出去。
“岂有此理!”
在场之人纷纷发言。拿的越多的,心中的正义之言越是喷薄而出。
“军主廉洁奉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广阳王身边定是有小人进献谗言,若是这般奸臣敢来,我等定是要让他们知晓我等厉害。”
李爽听了这话,很是感动。
“我身为大魏忠臣,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感叹世风日下,江山破碎,为此忧愤不已。但幸好,马邑城中,还有尔等忠良,才能维持住这北境的安宁。”
李爽挥手道:
“传令下去,马邑城中,无论正兵辅兵,都预先发七个月的钱粮。”
刘贵拱手道:
“军主,广阳王那边已经有了动静,如今大规模派发钱粮,会不会让平城那边认为军主在行贿?”
“把钱粮发给军主以上的军官那叫行贿,发给底层的士兵只是为了嘉奖这些任劳任怨坚守在第一线的忠义之士。”
“军主英明!”
众人拱手道。
气氛烘托到这里,刘贵又再度开口了:
“我有一言,国不可一日无君,马邑不可一日无主,六镇势乱,平城那边又满是奸佞,当此之时,唯有军主才能镇守马邑,震慑那些乱贼!”
李爽听了,大声道:
“大胆!官职任免,乃是朝廷才能主宰的大事。我岂能擅自担任马邑守?”
便在此时,一众军官都跪了下来。
“请军主担任马邑之守,否则,我等便不起来了!”
“你们真是害苦了我啊!”
——
“广开府库,派发钱粮,擅任太守,这小子是要造反么?”
得知自己派出去的人被轰了回来,元深已经出离了愤怒。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权威正在受到挑战。
“来人,集结大军,本王要亲自南下,擒拿此贼!”
元深刚刚说完,于谨赶忙上前阻止。
“大王,不可!”
元深看向了于谨,怒问道:
“为何不可?”
“此时前方战事已经相当紧急,平城之军若是轻动,一旦前方有失,败军之责,大王恐怕难脱关系!”
这一句话让元深冷静了下来。
洛阳朝廷之中的勾心斗角,宗室之间更是。同为元氏皇族,可内部的分歧却是比天大。
要不然,同为宗室的元天穆怎么会跟尔朱荣站在一块,刨自家的根呢?
“且李爽极通军略,王此行无论成败,恐对大局无益。李爽身后是尔朱荣,尔朱荣身后是元乂。一旦落人口实,洛阳那边元乂发难,王恐怕再难以受到朝廷信任。”
平城乃是北境的核心城池,北魏前都,稍有差池,都会牵连全局。他这一动,如果拿不下马邑,丢的是自己面子和威望,从此之后,元深想要在平城号令群雄,便难了。
便是拿了下来,也只是在内耗而已。若是相持之时,周围的敕勒部趁机反叛,那便因小失大了。
于谨给元深说明了此行的风险。元深听了,反问道:
“难道就放任这小子不管么?”
于谨拿出了一份手书。
“这是马邑所有军官联名签署的请求李爽担任马邑守的上书,我看可以答应。”
要不是知道于谨身家清白,又与马邑那边没有什么来往,元深还真的怀疑他也拿了李爽的钱。
“这是何意?”
“马邑附近部落群聚,情势复杂。一但有失,朝廷必然第一个问罪大王。可现在,李爽在那,罪责便在他的身上,也在尔朱荣和元乂身上。当务之急,还是要将朝廷在马邑的那笔钱粮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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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个钱法,便是有座金山也迟早没了,本王的钱粮还能要回来么?”
“大王不知刘备借荆州之事,便是要不回来,我们也要去要。”
元深点了点头,开口道:
“如此,你就亲自走一遭!”
——
马邑城外。
大帐之中,摆满了鲜,周围铺了一圈驱赶蛇鼠的药末。
一身红袄的少女坐在地上,裙边铺陈在地,犹如满圆。
“阿如,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部落之中的长老充满了忧虑,那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这里的情势要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原来收了我们钱财的马邑太守也跑了。现在,该如何?”
大帐之中不乏勇壮之士,可所有人的目光多看向了少女。
她才是这三千匈奴勇士的主人,真正做主之人。
“我部向来依附破六韩部,久而久之,外人也当我们是破六韩部之人。值此之时,也是时候与破六韩部一刀两断了。”
部落的长老摇了摇头。
“我部有大量的族人现在还在破六韩孔雀之手,您的姐姐也在那里,如何能够一刀两断?”
少女笑容犹如春风,眉目之中似有星辰,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股寻常人没有的威势。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枚月牙形状的玉佩。
众人见此,纷纷跪了下来。
“我来此之前,已经与姐姐分家了。姐姐告诉我,不必再顾虑她,她自有脱身之策。破六韩空雀之流,根本不会是我姐姐的对手。”
“如此,我们还要按照原定的计划策反斛律金么?”
少女沉思了许久,缓缓开口:
“这件事情可以做,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先确定,谁才是我们今后可以信任的盟友!”
……
(本章完)
第21章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第21章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参军,斛律部到了!”
于谨奉命前往马邑,要回军粮。只不过,他第一时间去的不是马邑城,而是敕勒部。
斛律部是敕勒六种之一。
斛律金是斛律部有名的部落首领。
数十年前,北境草原之上就流传着“求良夫,当如倍侯利”的民谣。
这位斛律倍侯利便是斛律金的高祖。
得益于家族之中优秀的遗传,斛律金这一脉与那些矮小尖腮的胡人不一样,个个长得都是高大威猛。
柔然可汗阿那瓌当年北返时,是怀朔镇将杨钧和斛律金一起护送北上;阿那瓌南侵高陆之时,也是被斛律金率部击退。
斛律金在这北方草原上有着很高的威望,但并不显贵。
于谨找他,便是因为他的威望。
马邑附近,众多的胡人部落首领,斛律金可谓翘楚。
于谨见到斛律金时,他正带着自己的儿子斛律光在河岸边练武。
得知平城来人之后,斛律金立马前来迎接。
不过,在得知了于谨的来意之后,斛律金却是摇了摇头。
“若是别的事情,我可以帮忙,可要向马邑城守李爽施压要钱粮,我却是帮不上忙!”
“为何?”
“参军可知如今马邑城中最受欢迎的是什么?”
于谨猜测了起来。
“马邑一向是牲畜的聚集地,战马应该是当之无愧的。”
“并州的漆器精美,一向受到各部落首领的喜爱,也可能居于首位。”
“草原上如今缺铁,莫非是各路铁器?”
斛律金摇了摇头,说出了答案。
“是红浪漫!”
于谨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问号。
“红浪漫是什么东西?”
“它是李爽麾下的商人刘贵开的一家歌舞坊,其中舞女来自各地,西至西域胡姬,东至新罗女婢,无所不有,个个明艳动人。其名取‘红霞映远,浪灿漫’之意。”
于谨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叹道:
“这名字倒是有几分意味!”
感叹完,于谨察觉了自己试探,随问道:
“可这与我托首领之事有何关系?”
“这家歌舞坊开张之后,李爽广邀附近的部落首领前往座谈,各部首领日日流连,有的已经有好多时日不曾返回。不瞒参军,便是我部之中,也有许多人前往,费糜多。”
“一家歌舞坊而已,何以如此?”
斛律金心中有些感慨,这些高门世家出身的子弟不接地气。
一家歌舞坊,若是在洛阳自然不足为贵,可却是在北境。
北境部落之中那些终日里与野兽为伍的胡人哪里见识过这玩意?
“参军说的是,但北境偏远,这些首领又没有见识过洛阳的富饶,哪里能抗住红浪漫中的莺歌燕舞!”
斛律金这样有名的部落首领,萌受北魏朝廷的荫赐,需要入洛阳宫中宿卫,也是见过经历过的。
“而且,这家歌舞坊与我在洛阳中见到的,也是有所不同。”
于谨冷哼了一声,面色很是不好。
“可光是这样,也不足以让斛律首领如此吧?”
“不瞒参军,去过红浪漫的部落首领,都被李爽拉进了一个叫同心盟的组织。”
“这又是什么?”
“简单来说,以后马邑附近的部落,出产的毛皮、药材、牲畜等物资,都会被同心盟统一收购,然后南下贩卖。所得之利,由同心盟分配。除此之外,同心盟也会统一采购从并、肆等州来的铁器、盐、茶、陶、漆器等货物,然后前往各个部落售卖。”
从斛律金嘴里说出的话,让于谨感受到了严重的危机。
这个李爽暗结党羽,党同伐异,所谋不小。接着,他狐疑的看向了斛律金。
“首领不会也加入了这个叫同心盟的组织了吧?”
斛律金苦笑一声。
“参军说的哪里的话,我若是参加了,又怎么会对参军全盘托出?”
“那首领何意?”
“自破六韩拔陵谋逆以来,北境动乱,东西敕勒皆感不安。在下想让参军去劝劝广阳王,并非所有人都是乱臣,心怀大逆。多数之人,不过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反!若是广阳王能够拨乱反正,劝说朝廷,改六镇为州,何愁六镇不定?”
于谨沉默了。良久,他开口道:
“首领忠义之心,我敬佩之至。只是此刻朝廷之事,犹如乱麻,便是广阳王也理不清头绪。当务之急,若是东道大行台能够击败破六韩拔陵,北境之事,或有转机。”
说完,于谨拱手道:
“既然首领受族人所累,不愿意与李爽撕破脸皮,我就先告辞了。另外,广阳王备了些牲畜钱粮,还望首领笑纳。”
——
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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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守府中,羊侃光着膀子,在寒冬之中,举着两个一百斤的石锁。
见李爽前来,羊侃放下了石锁,行了一礼。
“主公!”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去过红浪漫,刘贵那小子整天泡在那里,怎么,你是嫌弃那边的姑娘不够美貌么?”
羊侃晒晒然,解释道:
“并不是那边的姑娘不够美貌,只是我等习武之人,最重打熬筋骨,切忌为女色所伤,故不曾去过。”
“那高昂呢?”
“敖曹虽然顽劣,但也是武人,知道其中的轻重,故也不曾去过。”
“那他去哪了?”
“他好像是带着一众游侠去城外了,不知道做什么?”
羊侃这话说了没有多久,高昂便兴匆匆的跑了回来。
“主公,我打探到了。”
李爽一脸奇怪,问道:
“你打探到什么了?”
“那个送我们一千张弩的那个部落,其实并非破六韩部,而是依附于破六韩部的一个小部落。其首领是个女子,貌美如,身段娇媚,远远看去,那叫一个婀娜多姿。”
李爽看了一眼羊侃,一脸无奈。
“你不是说他不好色么?”
羊侃也有些尴尬。
谁知道高昂挥了挥手,一脸你们没有理会我意思的样子。
“那个部落虽小,可却很富足,麾下更是有三千匈奴精骑。马邑周围部落首领,都在盯着那个女子。主公,你要是娶了她,那三千匈奴精骑就是咱们的了!”
高昂说完,一脸兴奋,搓了搓手。
“我早就想试试匈奴铁骑的味道了,一定和普通的士兵不一样了。”
李爽看着高昂这幅痴汉模样,心中极其无语。
你是怎么一脸正经的说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话的?
“你们打熬筋骨,难道我就不打熬了么?”
李爽一脸傲娇,心中则是根本不信。
高昂为了那三千精骑,对方就是长得跟大母猪似的,他也能说成是貌比西施,赛过貂蝉!
真如高昂所说,红浪漫能成马邑销冠么?
……
(本章完)
第22章 乱了,都乱了
第22章 乱了,都乱了
楼高三层,兀自耸立于市井深处。
于谨穿戴衣冠,在仆人的带领之下,走进了这座马邑乃至整个北境都名声大噪的歌舞坊。
时值白日,楼中静谧。
李爽便在三楼东侧的的暖阁之中。
暖阁之中,装饰精美。
地板上铺着一层西域传来的三菱纹毛毯,阁楼中央放着两张并州来的红木烫金短桌,短桌上的描银山鸟漆盒之中,放着烤饼、肉干、奶酪和果脯。
李爽便坐在短桌之后,靠在软垫之上,姿态随意,不时看着窗外马邑的风景。
苍穹之下,青山之侧,牛羊遍野,绿野成荫。
随着他的到来,对方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
即使心中早有了预估,可于谨还是没有想到,这位军主居然这么年轻。
对方皮肤坚实,体格健壮,面容俊朗,一双眼眸明亮,或许是在山野之中待得太久,皮肤有些黝黑。
于谨最早注意到李爽,乃是因为李崇北征之时,后勤屡屡被其所劫,还丢了数千副甲胄和几百副马甲。
为此,李崇南还时,特意进剿,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李崇为了这事,受了惩罚。可于谨私下里却无意间听到了李崇对于李爽的评价。
“惜山野之中亦有蛟龙哉!”
于谨当时并不解,可此时,看着李爽的模样,似乎有些理解了。
“参军是来要钱粮?”
“正是!”
“可惜没有了。”
“朝廷存在马邑的钱粮,足够十万大军使用三个月。这么大笔的钱粮,说没就没了?”
于谨没有忘了自己此行的职责,替元深要回钱粮。
“不然呢?”
李爽短短的一句话,说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于谨却是被噎了个十足,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若是参军,此刻不应该急着要这笔钱粮,而是想象没有了这笔钱粮之后,北境会如何?”
北境会如何?
于谨跟从元深从军,来这北境也不算久。可他却清楚知道,六镇之乱的症结所在。
朝廷没钱了,也不愿意再往北境投钱了。
没有了增量,那么存量便是所有人都在盯着的目标。
恒州会乱!
这是于谨能够预测到。
“若非军主这样的闻鸡起舞之辈,恐怕恒州会安稳许多。”
“参军错了,如今北境的这番局面,乃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六镇如此,东西敕勒如此,便是漠北的柔然亦是如此,光凭一个广阳王,能够挡得住么?”
阁楼之外,走进了两名披甲武士,让于谨面色一变。
“军主要如何?”
于谨担心李爽要杀人灭口,谁知对方只是淡然道:
“山高路远,最近北境不太平,参军还是在马邑城中待上一段时间吧!”
——
斛律部。
“乱了,都乱了!”
斛律金听着部落之中喧嚷之音,走出大帐,嚷嚷道:
“都喊什么,发生了什么?”
一名斛律部的武士跑了过来,说明了具体的情况。
“平城周围的几个部落因为讨要这个月的钱粮,没有要到,还被平城的官军打了一顿,他们一怒之下扬言要投靠真王!”
“那平城那边呢?”
“广阳王紧闭城门,不让外人进城。”斛律金听完,面色凝重,叮嘱道:
“别管别人,这段时间,安抚好部众,小心看管兽栏之中的牲畜,时时备甲,以防不测。”
“可我们部落的钱粮也不多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斛律金依靠自己的威望,暂时安抚住了自己的部众。
可威望也变不出粮食来,在如今的北境,谁家的粮食不是紧巴巴的,便是借也借不到啊!
斛律金正愁的时候,斛律光来到了他的身边。
“父亲,我有办法!”
继承了自己祖父辈优秀的基因,年纪轻轻的斛律光便拥有着不错的体格和外貌。
“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没有粮食,可是有的地方有,平城、马邑又或者是沃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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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金听着,心中惊异。
他没有想到斛律光这么小,便已经有了这般见识。
平城那边是指定靠不上的。
斛律金想到了不久之前于谨送来的一车粮食和十几只牛羊,堂堂广阳王的使者,送礼居然如此寒酸,便是他此刻去要,恐怕也要不到什么。
可马邑和沃野镇,斛律金又实在不想要和这两者搭上关系。
沃野镇自不必多说,去了马邑,便意味着得罪元深。更何况,斛律金与李爽也没有交情。
“召集族人,去山上挖掘野菜,把能吃的都带回来,只要等到开春,情况会好的。”
斛律金心中,也只能如此期待了。
——
夜晚。
红浪漫之中,灯火靡靡,莺歌燕舞。
一众马邑周围的胡人首领聚集在一起,在温暖的大厅之中,喝着酒唱着歌,搂着姑娘笑呵呵。
谁知道,忽然有人从外面奔了进来。
而后,人越来越多。
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变化,只以为是谁家部落中牛羊丢了,婆娘跟人跑了,一年前听说的老家的孩子出生了……直到这件事情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军主,我们的部落被人抢了!”
平城周围的几个部落一怒之下怒了之后,不敢去进攻城防坚固的平城,也不敢去西面投向破六韩拔陵,于是纷纷南下。
李爽听了之后,面容严肃。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些部落中都是世代忠良能够入宿洛阳的良家子弟,怎么会忽然不尊朝廷的号令,南下劫掠?”
“军主,没有误会,他们就是一群反贼!”
李爽摇了摇头。
“可便是这样,我也管不了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马邑守,广阳王都不打算管的事情,我怎么能去管呢?”
这个时候,刘贵走了进来,慌慌张张的。
“军主,不好了。”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我们从辽东那边进的一大批货都被那几个部落劫走了!”
李爽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你们说的不错,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百姓了,必须重拳出击。”
“我等都听从军主吩咐!”
(本章完)
第23章 马邑是个讲王法的地方
第23章 马邑是个讲王法的地方
“没有想到,这里也这么乱了!”
红袄少女骑在一匹骨骼神俊的白马之上,坐落高地,底下,是手持是弓弩的妇女,再外层,匈奴三千精骑严阵以待。
部落营地之外,则是大量呼啸着的散兵游勇,不断在周围环绕,试探着。
北境马匹的交易并没有受到严格的限制,可是甲胄,尤其是马甲,是被严格的管控的,数量稀少。
这三千匈奴骑兵,人人穿着一身兕甲,每人配着马弓、弯刀,已然算是精骑了。
外围那些散兵游勇,有的甚至连最基本的装备都凑不齐。
“阿如,他们不是要去投奔破六韩拔陵么,怎么南下了?”
部落之中的长老满脸疑惑,根本弄过不清楚状况。
名叫阿如的少女却是一脸看穿了事情的本质。
“北境没粮了,平城给不了,他们也没有胆子真的去沃野镇,所以南下来抢了。”
部落长老一脸无奈。
“这叫什么事情,朝廷难道不管么?”
“朝廷若是能管,元深还要缩在平城里么?”
红袄少女对于这位位高权重的广阳王,没有一丝敬意,反而语带不屑,有着几分讥讽之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
“只要他们不动手,就这么耗着吧!”
阿如其实不想要打仗。和这些南下的部落打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在白白损耗自己部落之中儿郎的性命。
可事实并不如她所想,外围的骑兵聚得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道什么人将她部落富有的消息传了出去,以至于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她。
“真以为我是个女人就能任人揉捏么?”
眼看着对方就要冲进来,红袄少女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当即抬起了手,挥舞着手中的马鞭。
部落之中的妇女都是粗妇,彪悍的跟男人一样,当即个个拉开了弩弦,瞄准好准备射击。
便在此时,一声粗壮的号角声响起。
包围少女部落的骑兵一时间乱了。
底下的人弄不清楚状况,可少女看的清楚。
有一名具装骑兵拎着一杆大旗,就这么冲进了这群马匪之中,造成了相当大的混乱。
刚刚还如虎如狼般想要洗劫少女部落的那群马匪见到这人,乖得跟个兔子一样。
这名扛着大旗的武士冲准了这群马匪之中的头头,还没有说几句,就将对方绑在了自己的马上,转身离开了这里。
万人从中,如入无人之境。
少女站在高处,只看见那面大旗上,镌刻着两个字。
“大野!”
苍穹之下,乱世之中,终究还是有些人,有些事,能够让少女有所动容。
——
“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
马邑城中,偌大的广场之上,正趴着一排被抓来的胡人首领,被人拿着棍子打着屁股。
李爽站在门前,大吼着。
“我的人坐着马车唱着歌,快快乐乐的运着货,突然就被你们劫了!”
“劫了也就劫了,你们到是识点货啊,人参当萝卜啃了,海东青当烧鸡烤了,貂皮做成裤衩了。”
“军主,你消消气!”
刘贵上前劝着,李爽的气却还是不顺。
“打,给我往死里打!”
广场之上,满是哀嚎之声。
高昂骑着马,扛着旗,从城外直接飞奔到了广场,将马背之上刚刚抓来的胡人首领给抛了下来。
“主公,人抓来了。”
“就你小子杀了我的马?”
这个被高昂抓了的男子非但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求饶,反而很是硬气。
“是!”“为什么要杀我的马?”
“因为饿!”
男子站了起来,理直气壮的说着,又看了一眼高昂,很是不服气。
“要不是老子两天没有吃饭了,你以为他能抓住我?”
李爽拍了拍手,府中的仆人从一旁端来了一大盘羊肉和几块胡饼。
“尽管吃!”
男子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大口朵颐起来。
不一会儿,短桌之上的胡饼和羊肉就被他消灭光了。
吃完了,李爽又给他端了一碗羊肉汤。
对方接过了,一口就喝了下去。
“我厍狄干从来不白吃人的,你给我吃的,我就给你办事。说吧,你想要做什么?除了广阳王元深,这北境草原上没有我不敢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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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汉子颇有些一根筋,横的不要不要的。
李爽笑着。
“你好歹也是朝廷封的将军,怎么落魄到这个地步,连口饭都没有吃了?”
“我们的将军职都是虚的,手下的兵都是自己部落中的子弟,需要自己养,朝廷给的那几个子有什么用?每年还要去洛阳宿卫,又是一大笔费。说句丧气话,朝廷给柔然人的,都比给我们的要多。”
“既然如此,那以后你就跟我干吧?”
厍狄干询问道。
“那你能够让我部落之中的人都吃饱么?”
“可以!”
“行,只要能让我们吃饱,刀山火海,我也给你趟过去!”
李爽就将厍狄干拉了起来,笑着。
“没那么多的事,咱们动的是脑子,不用拼命!”
——
“首领,不好了。”
斛律金面沉似水,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听着自己手下诉说着:
“平城那边的事情闹大了,元深不好交代,抓了几个人,他们都供认是首领指使他们闹的!”
斛律光愤怒道:
“胡说,我父不但没有跟着他们一起闹,还帮着朝廷安抚众人。他们凭什么污蔑我们?”
“首领名气大,能顶锅呗!”
斛律金听着这话,双拳紧握。
“广阳王如何说?”
“元深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将口供都存档了。”
“既然什么都没有说,那就还有一丝余地。”
斛律金缓缓开口,大帐之外,一身红袄的少女走了进来。
“斛律将军还对平城那边抱有幻想么?”
斛律金对于少女的到来没有一丝意外,只是淡淡的开口。
“你是来为破六韩部说我么?”
“不,只是告诉将军,元深后面会做什么!”
少女在这男人堆的帐篷之中,丝毫没有一丝怯意,身上带着一股威势,压得众人不敢抬头。
“如今李爽掌控了马邑这个聚宝盆,把控了商道,背后还有着肆州的粮草。半个恒州已经不听从平城那边的命令了,说不定就会大乱。元深不是不把将军怎么样,而是在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将军交出去,好对朝廷有所交代。”
年幼的斛律光心中,蒙上了一层阴翳。他看向了斛律金,问道:
“朝廷真的会这么对我们么?”
斛律金没有回答。
久之,他叹了口气。
“忠义之人,奈何天意不容!”
(本章完)
第24章 牧转农二三事
第24章 牧转农二三事
并州。
自尔朱荣南下讨伐素和婆崘嶮以来,战事进行得很顺利。
并州乃是大州,晋阳更是洛阳以北少有的大城。
尔朱荣南下之旅,没有什么悬念。相比于尽在眼前的战事,尔朱荣还是更加担忧恒州的事情。
大帐之内,尔朱荣将从远方送来的书信交到了元天穆的手中。
“兄长,如何?”
“三弟还真是有本事啊,只不过,这么早与元深翻脸,是不是与我等不利?”
对于元天穆的担忧,尔朱荣却是不屑。
“洛阳城中的虱子都比他这一号要少。”
对于李爽在马邑所作所为,尔朱荣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暗中感到解气。
自北魏孝文帝改革以后,整个洛阳朝廷便被鲜卑八姓和汉家四姓把持着,他尔朱氏虽然对外号称是皇亲国戚,可在这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个跑腿的。
为此,尔朱荣没少在洛阳遭受白眼。
李爽所为,正是尔朱荣心中一直想要做的。
“天下将变,洛阳城中的王公们还沉醉在往日的荣耀之中,可谓迂腐。当此之时,谁能克定一方,谁便能抢先占据优势。素和婆崘嶮与我等具是一个心思,要较量的,便是手段了。”
或许是大帐之中有些沉闷,尔朱荣站了起来,掀开了帐门。
帐外,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座偌大的晋阳城。
自当年三家分晋,晋阳城便矗立在这里,耸立近千年。
千年以来,这座城池非但没有衰落,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的雄伟。
尔朱荣看着这座城池,心想着总有一天,要将这座城池纳入自己的手中。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兄长,再等等吧,眼前的这座城池,迟早是我们的!”
元天穆跟在身后,听尔朱荣这么说,心里没有一丝的不适,反而有着一丝激动。
鲜卑宗室与宗室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这也是元天穆一心站在尔朱荣一边的原因。
“天宝在等什么?”
“等元深掌控不了恒州,朝廷不得不用上最后一块筹码!”
听了尔朱荣的话,元天穆轻声一笑。
“李崇么?”
这头卧虎,乃是北魏朝廷手中最后一张能够震慑所有人的王牌。
只不过,这张王牌真实的效用还有几分,便是见仁见智了。
尔朱荣看着远方的晋阳城,悠悠而叹,似是诘问,只不过他心中也没有答案。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
平城。
“李崇不过是一老朽,洛阳那边还真指望他能够平定北境的乱局?”
听闻洛阳城那边的消息,元深感到了危机。
若是洛阳朝廷真的决定让李崇北上,掌控平城的局势,那么他不得不退居二线。
尝试了大权独揽的滋味,元深又怎么甘心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再交给旁人。
“大王说的是,奈何陛下年幼,耳根子浅,又不了解北境的局势,还不是左右之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元深面前,站着一位须发皆白却是童颜的男子,乃是这北境有名的大巫。
“刘灵助,那本王该如何?”
“大王乃王室贵胄,身份尊贵,奈何身边没有得力的干将,以至于被一稚子所欺。当务之急,乃是招揽四方勇士,方能镇得住局面。”
刘灵助的话,元深深以为然。
如今恒州的局面,平城传出去的话,已经不像是过往那样好用了。
左右部落,更愿意听马邑城中那个叫李爽的小儿的。元深一直弄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刘灵助的话让他茅塞顿开。
“没有错,在这北境,仁义是没有用的,最终还是要看拳头。”
元深在屋中来回踱步,良久,问道:
“我看中一人,乃是敕勒部有名的首领,名曰斛律金,你以为如何?”
刘灵助还没有开口,屋外便传来了一声紧急的禀告声。
“大王,斛律金反了!”
“你说什么?”
元深面色大变,却听得手下继续禀告着:
“一日前,斛律金杀朝廷所置守吏,率部向西而去,定然是投了破六韩拔陵!”
“胡酋,太让本王失望了!”
元深的面色变得很差,看向了屋外的传令的亲卫,质问着:
“于谨呢,钱粮他没有要到,为什么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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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探子说,参军还在马邑,终日沉迷女色,人皆言他乐不思蜀。”
“混账!”
刘灵助看着恼羞成怒的元深,心中暗道:
此人之心胸,难以成就大事。
当下,刘灵助已经决定,该物色下一个值得辅佐的人了。
——
“军主何往?”
连日来,李爽都将于谨安排在了红浪漫之中,让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相比于那些野蛮、没文化、不讲卫生的胡人首领,于谨这个汉化过后的鲜卑贵族,实在是太帅了。
姑娘都愿意围着他转,而且不用钱!
非是我近女色,实乃女色近我啊!
抓住了个机会,于谨终于离开了红浪漫,跟随在了李爽身边。
“斛律金反了!”
李爽的话让于谨有些震惊。
他此刻,颇有些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斛律金素来忠义,为何会反?”
于谨的话,让李爽一笑。
“忠义又不能当饭吃,眼下这北境,人人皆想反,他又能如何?”
两人骑在马上,并肩而行。
于谨听了这话,沉思道:
“军主如今麾下也聚集了大量的人口,久之,必然粮乏,到时候,军主又能如何?”
李爽听了,大笑:
“参军乃是绝顶聪明之人,难道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么?”
众所周知,单位面积的土地上,农耕要比放牧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
“人多了牛羊不够吃怎么办,种田呗!”
于谨慢了一拍,看着李爽的背影,心中有了几分感触。
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当然都明白。
可是这么明白的道理,却是没有人能够做到。
便是那平城之中的广阳王也是一样。
无他,恒州的这些部落都是当年跟随拓跋氏南征北战的鲜卑勇士,极重武勋。
让他们种田,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于谨心思转动,暗道:
你若是能够做到的话,我倒是真的想为你效力了!
(本章完)
第25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第25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斛律金率部西遁,想要去投奔破六韩拔陵。
行至善无,却被人挡了下来。
一支纯黑的骑兵,挡在了斛律金的面前。
“厍狄干,你这是为何?”
厍狄部与尔朱氏一样,先祖都是跟随拓跋珪起家,以军功被封善无腊汙山百里之地。
自孝文帝南迁洛阳之后,北境这些武勋家族没有南下的,都跟着没落了。
到了厍狄干这一辈,名望虽重,可是与尔朱荣拉开了差距。
斛律金很了解厍狄干,他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不相信他会为了北魏朝廷与他开战。
“我受人之托,在这里拦住你!”
“谁?”
话音刚落,远方一阵马蹄昂扬声。
“斛律将军,且慢!”
一支骑兵飞速驰来,为首的便是于谨。
斛律金本以为是元深派来的,心中还是有些踌躇,可等这支骑兵离得近了,他才发现,不是平城的兵马,而是马邑的。
“于参军,此来何为?”
“将军素来忠义,为何要去投奔逆贼破六韩拔陵?”
“部落之中,岁岁饥寒,不忍老幼冻饿,故此西去。”
斛律金没有说元深将那几分口供存档的事情,只是说出了一个北境很常见的理由。
于谨自然不相信,可也不想要深究。
“投奔了破六韩拔陵,就有粮了么?沃野镇周围的土地虽然肥沃,可也供养不了如此多的大军。”
其实在于谨看来,斛律金还有另一个选择。
投奔马邑!
至少,这样一来,朝廷并没有损失。
不过,斛律金显然不想要做这个选择。
斛律金内心深处有着自己的骄傲,不容许他向一个汉人低头。
所以,放弃了元深之后,他宁愿选择破六韩拔陵。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斛律金并不想要把事情做绝,看向了厍狄干。
“人已经来了,放我走吧!”
厍狄干一动都没有动。
“托付我的人并不是他!”
“那是谁?”
“马邑守大野爽!”
斛律金心中涌动出了一股怒气。
“你厍狄部也是名门,为何要听一个汉人的?”
厍狄干一脸懵弄,看了看左右。
他身边的亲卫在厍狄干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厍狄干反应了过来!
“原来他是汉人啊!”
“……”
“我也不知道啊,他鲜卑话说得贼溜!”
斛律金本是心有怒气,可看着厍狄干这幅样子,也无处发泄。
“现在可以让我过了吧!”
厍狄干摇了摇头。
“管他是汉人还是什么人,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他,就得遵守信诺。“
斛律金看着厍狄干,没有办法,又看向了于谨。
“李爽找我做什么?”
于谨摊了摊手,也是一脸无知。
“他只是让我先来劝住斛律将军,至于具体想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随着时间的流逝,斛律金变得越来越急躁。
无他,他部落中的存粮不多,不想要在路上耽误时间。若是不能按照预定的时间到达接应的地点,缺少粮食,部落中恐怕得死一大批人。
“厍狄干,他来不了了,快让我过去!”
“不行!”
斛律金有些恼火。
“若如此,别怪我无情了!”
“来啊!”
厍狄干丝毫不慌,摆开了架子。他所部的战马都是黑色的,这些日子也都吃饱了,厍狄干正闲的没有事情做。
“斛律金,听闻你乃是名将,我早就想要讨教讨教了!”斛律金气急,骂道:
“你这个浑人!”
就在双方就要动手的时候,号角声响起。
李爽带着数百骑兵和二十几辆车,终于赶了过来。
“这位便是斛律将军吧!”
行至近前,李爽满脸笑意,拱手道。
被拖了这么久,斛律金心中很是不爽,可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见其气度不凡,还是应了声。
“正是!”
“听闻将军要去投奔真王,这一路上山高路远,我特意备了二十几车的粮草、草药和一些常用的物什,故而晚来些,还望将军恕罪!”
于谨一脸震惊,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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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爷要做什么?
于谨本以为李爽是要剿匪,可现在看着也不像啊!
怎么,他也要投奔破六韩拔陵么?
很快,于谨就驱散了心中这个荒谬的想法,再抬起头来,看向了斛律金,对方有些动容。
这年头,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真要真金白银的往外拿东西,却是少之又少。
便是广阳王元深,想着的也是一些下作的手段来控制人。
斛律金忠义,可不是憨人,又怎么会看不清楚。
可这个素未蒙面的汉人,却在冰天雪地之中,冒险送来了这么多的物资,让斛律金心中感动。
“马邑守为何如此?”
“将军一代英杰,今欲西去投真王,我不知其中是非,不好评判。略备薄仪,无有他心,只望将军一路风顺。”
这一刻,斛律金心中的情绪涌动,千言万语,憋在心头,最终只是简单的化为了两个字。
“多谢!”
说罢,斛律金引马而去。
李爽在后挥了挥手。
“将军慢走,替我向真王问个好啊!”
斛律部的人马远去,只是走了半途,斛律金带着一个少年忽然折返了回来。
“军主,此乃吾儿斛律光。此去路途遥远,他年岁尚幼,军主肯否照顾吾儿?”
今后赫赫有名的北齐三杰之一的斛律光,此刻还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可骑在马上,却是一点也不输他人。
“将军放心,我必定不会让斛律光受人欺凌。”
斛律金点了点头。
“斛律光!”
“父亲!”
“今后对待军主,就要向对待我一般!”
“是的,父亲!”
“以后你就做我身边的护卫吧!”
斛律光看了一眼李爽,拱手道:
“诺!”
动静之间,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孩童,礼仪周到。
“告辞!”
这一次,斛律金真的远去了。
就在李爽带人也要离开的时候,厍狄干悄悄的凑了过来。
“马邑守,听说你是个汉人?”
李爽一脸奇怪。
“你现在才知道?”
厍狄干摸了摸头,一脸尴尬。
“我也是刚知道的,你要是个汉人的话,有些事情就要另说了。”
“怎么,不想跟我干了?”
“那倒不是!”
厍狄干淳朴的脸上抹着一层红晕,羞羞答答的,良久才吞出了几个字。
“得加钱!”
对此,李爽一笑,简单的回复了两个字。
“滚蛋!”
李爽拍马而去,厍狄干急了,在后追道:
“马邑守,有些事情好商量。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风俗,不加钱也可以,但吃的喝的你总得多给些吧!”
……
(本章完)
第26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第26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前方是军主大野爽的部队么?”
辞别了斛律金,李爽带着人正要返回马邑。
中途,却被一支匈奴骑兵拦了下来。
“尔等何人?”
“我等主人欲邀军主前往部落稍歇,以表军主收留之情。”
对方说着一口流利的鲜卑话,不过看穿着打扮,却是匈奴人。
听了这话,李爽想起了高昂所说那三千匈奴精骑的事情,今日一看,他还真没有说谎。
眼前的匈奴骑兵,无论是士兵的素质还是装备的质量,都要远远超过这草原之上一众没落的北境的武勋部落。
甚至可以说,比洛阳城中禁军都要强上许多。
“厍狄干,你部是大部落,你也是能够去洛阳城宿卫的人物,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么?”
厍狄干在旁,轻声道:
“我只知道他们是依附在破六韩部下的一个小部落,其首领是草原之上有名的大巫,灵验无比,名叫独孤如。”
“大巫?”
李爽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对着那几名匈奴骑士,拱手道:
“那就叨扰了!”
——
平城。
烟雾缭绕的暗室之中,元深跪在地上。
他的对面,坐着大巫刘灵助。
此刻,刘灵助正一脸肃穆,口中念念有词,进行着某种祈祷的仪式。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广阳王,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惶恐,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等待受罚的孩子。
刘灵助手里握着一根沾了露水的柳条,在空中不断挥舞着。
元深参加过太多次这种祈祷仪式了,熟悉每一个细节,几乎就在刘灵助放下手中柳条的那一刻,他便慌张的开口道:
“天神如何说?”
刘灵助松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天神说,只要大王诚心悔过,将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诚实的写下来,放入这个盒子中,然后再烧给天神,天神确定你没有有所隐瞒,便会宽恕你!”
“好!”
刘灵助闭上了眼睛,元深拿了一张帛书,写下了许多行字,一边写时,还不时看了看刘灵助,确保他没有偷看。
写完之后,元深快速将帛书放进了面前的盒子里,刘灵助才缓缓张开眼睛。
“如此,我就开始了。”
元深看着眼前这个盒子投入火盆,直到这个盒子在他面前被烧成了灰烬,才缓缓开口:
“这样一来,神就会宽恕我了吧!”
刘灵助点了点头。
“只要大王没有对神有所隐瞒,那么便会得到宽恕。”
元深拿出了一锭金子,交到了刘灵助的手上,而后迅速走出了暗室,身体也轻松了几分。
看着元深的背影,刘灵助带着几分戏谑,手伸到了刚刚放盒子的桌下,轻轻一扭。
机关转动,本应该随着盒子一同烧毁的帛书,此刻出现在了刘灵助的手上。
刘灵助看着帛书上的文字,微微一笑:
“原来这元深还和城阳王元徽的王妃有私情啊!”
——
“天神说,只要军主诚心悔过,将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诚实的写下来,放入这个盒子中,然后再烧给天神,天神确定你没有有所隐瞒,便会宽恕你!”
大帐之内,没有像往日一样穿着红袄,换上了巫师服的独孤如,身上充满着一股神圣感!
她手握柳条,看着面前的李爽,缓缓开口。
“真的么?”
“是的!”
“那我就写了?”
“你写吧,这些文字都是军主与神沟通的桥梁,我是不会看的。”
“可是……”
看着还有些犹豫的李爽,独孤如问道:
“军主还有什么顾虑么?”“你给的纸有些不够!”
“……”
一套流程结束后,李爽松了一口气,看向了独孤如。
“圣女的方法果然有用,这么一来我轻松多了。”
“能为军主解惑,乃是鄙人的荣幸。”
“那我就继续叨扰了。”
李爽站了起来,走了出去,独孤如的手放在桌子下,转动着机关。
可纸张放多了,机关好像卡住了。
独孤如有些火气,骂咧咧的。
“我倒是要看看你小子究竟做了多少缺德的事情,十张纸居然都不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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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
一声呼喝,李爽又折返了回来。
独孤如慌张的又坐回了原位,整理着身上有些凌乱的发丝,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圣女,你这是怎么了?”
“刚与天神沟通完,消耗了太多的灵力。军主,你这回来是为了什么?”
“我就想要问问,部落长老说的我参加完仪式之后,会给我和我的手下免费提供伙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独孤如脸上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没错!”
“那我就放心了!”
——
夜晚。
独孤如捂着头,正一脸难受。
她的身旁,部落长老看着李爽写下的十来页忏悔的纸。年纪大了,他一边看,一边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我自幼家贫,却立志匡扶天下,造福百姓。”
“三岁,我帮助邻居家的大婶洗枣……”
“五岁,我带着家里没有粮食的孤儿们去田里抓青蛙……”
“十岁,因为我优良的品行,被太平寨以及周围数十个寨子一致推举为晋地第一好人……”
“十二岁,我开始了创业,通过四年时间,将太平寨打造为了整个山西第一小康之村……”
“回顾我风云激荡的十几年人生,虽然取得了小小的成绩,但还有许多的不足。我个人的一小步带来的微不足道的进步,远远没有引领天下苍生向前走上一大步。对此,我深感懊悔。”
“我对天下苍生做得还不够啊!”
“希望神能原谅我,并让我接下来的人生里,能继续为天下苍生谋发展,求幸福。”
部落长老看完,脸上不知不觉流下了一滴泪水。
“想不到如今这个世道,还有军主这样的大好人!”
独孤如抬起了头,看着陷入感动之中的部落长老,忍不住吐槽道:
“你脑袋进水了吧!”
“阿如,你此话何意?”
“这个大野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
独孤如此刻,有些感慨,她为什么要浪费这人生之中大好的时光陪这小混蛋耍一天?
更重要的是,她十分痛心被李爽和他麾下白吃白喝的那些粮食。
“该给他上上强度了!”
(本章完)
第27章 圣女,你也不想你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吧
第27章 圣女,你也不想你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吧
“圣女今日唤我来何事吩咐?”
在孤独部一连吃了几日的白食之后,李爽和独孤如又见了一面。
只是这一次,帐篷之中,香风暖暖。
与上一次穿着巫师服不同,今日的少女穿起了一身精致的汉服。
一身淡紫色镶边的百褶长裙,上绘着吉祥如意山鸟纹,短襦环绕腰间,将身材衬得更加苗条。青带巧系,云佩镶金,层层叠叠,一举一动,尽显优雅与飘逸。
“吩咐不敢当,只是有劳军主在梁郡公面前美言,才让我等能在此地栖身。今日特备酒水,感谢军主!”
帐中早已经摆好了酒水,独孤如大袖轻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就却之不恭了!”
李爽的身旁,摆放着一只铜鹤香炉,此刻正冒着袅袅香烟。
“这香料味道不错!”
“北境多虫鼠,我等常备的驱虫的香料,自是粗陋,倒是让军主见笑了。”
独孤如自小便成为了大巫,在为人处世上,很有自己的一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孤独如却始终把控着节奏,既没有让两人之间变得过度暧昧,也没有让气氛冷下来。
酒过三巡,李爽渐渐的变得有神态呆滞。
独孤如见此,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推了推。
“军主?”
见李爽没有任何的回应,独孤如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不信撑得过我的迷魂香!”
独孤如捂着口鼻,打开了铜鹤香炉,熄灭了其中的迷魂香,而后再度回到了李爽身边,询问道:
“尔朱荣让你来北境是为了对付元深么?”
“我……”
“什么?”
李爽的声音有些小,独孤如凑近了,想要听清楚,他的口中却忽然吐出了一股白烟。
“你……你怎么……”
受到这股白烟的影响,独孤如的神情变得有些迷糊。再看向李爽时,对方的脸上哪还有半分的呆滞之情。
“怎么没有昏迷是吧?”
李爽嘿嘿一笑。
“圣女啊,你用的迷魂香是我两年前已经不用的过时货。这个,是上个月才炼制的新货。”
李爽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琉璃瓶,欣赏着其中淡淡的光泽,悠悠而道:
“无色无味,不易察觉,易用易收,品质严选。——没得因太平庄,正光四年冬!”
刚说完,独孤如已经彻底失去了意志,变得呆滞。
李爽走到了她的面前,询问着:
“你是谁?”
“独孤如!”
“你觉得大野爽怎么样?”
“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混蛋!”
李爽咬着牙,有些不甘心。
“那他有什么优点?”
“除了长得不错,没有其他优点。”
李爽看着无表情却又莫名诚实的独孤如,很想给她一个脑瓜崩。
想想还是算了,把她弄醒了就划不来了。
“为何来此?”
“自从浊鹿城被毁后,我部就迁往了河套。六镇起义后,时局动荡,河套大乱。我带着一部前往了恒州,躲避战乱,依附在尔朱荣的麾下。”
“浊鹿城,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曹丕逆贼篡汉之后,将汉室之遗民迁往了山阳国。浊鹿城便是山阳国的国都。”
“这么说你和你部落之中的人都是汉人?”“两百载时光,胡汉之间的界限早已经模糊不清。我部因善巧工,被匈奴人收留,这么多年来,五胡杂夷将我们当成了匈奴人,便连我部之中的许多子民,也认为自己是匈奴人!”
“你在恒州种种作为,是为了什么?”
“我姐姐尚在破六韩孔雀的手中,他要我策反斛律金,打击北魏官军的士气。他答应只要我做成此事后,便放我的姐姐和她麾下部众离去。”
“可你在这里做的事情,好像超出了破六韩孔雀的交代?”
“破六韩拔陵虽强,可根基浅薄。我与姐姐察觉他必败,不想要为其所累,于是分了家,各自行事,以免部落全军覆没。我为了让部落在恒州扎根,想要寻找一个靠谱的盟友,建立一个情报网络。可来了之后,才发现恒州还有一个人与我在做同样的事情。”
“谁?”
“广阳王身边的巫师刘灵助!”
“他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这个人很危险!”
便在此时,犹如傀儡的独孤如的体内,有着一股强烈的意志,试图冲破枷锁。
李爽见此,感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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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还真强啊,这么点时间就醒了!”
李爽拿了一盆水,倒在了独孤如的脸上。
醒来的独孤如一脸惊慌,下意识就开始检查自己的衣裙。
接着,她看向李爽,本能的吼了出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
李爽撑着自己的下巴,脸上露出了一股微妙的笑容。
“圣女啊,你也不想要你汉室遗民的身份被胡人知道吧!”
“……”
“既然这样,我对你建立一个情报网络的计划还是很有兴趣的。”
独孤如看着李爽,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她意识到,自己的底细已经被这个小混蛋都知道了。
“我部历二百载,能在这乱世之中谋存,军主以为会受人威胁么?”
“这怎么能是威胁呢?”
李爽拿着一块布,递给了独孤如,让她擦一擦脸上的水渍。
对方很硬气。
“不用!”
“随你吧,反正也是你帐篷里的水。”
独孤如一听,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大吼了一声。
“给我!”
接过了布后,独孤如迅速的擦了擦,直到没有一点水渍后,才看向了李爽,带着十分的不爽。
“那你想要做什么?”
“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大家都想要在这乱世之中谋存。如此,为何不联手呢?”
“真的?”
“汉人不骗汉人!”
独孤如想了想,靠在了桌子上,询问道:
“你可有具体的合作策略?”
“周围的这些胡人部落,不能用钱收买的,就靠你的巫术去骗……”
看着独孤如不善的目光,李爽换了个词。
“感化!”
顿了顿,李爽接着说道:
“以后呢,你建立你的情报网络,我经营我的商路,我们暗中互通有无。只要你能够将手伸到平城,将探子放到元深身边,整个恒州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独孤如想了想,有些迟疑。
“可元深身边的刘灵助不是好相与的。他万一从中作梗,我也没有办法。”
“我来解决他!”
(本章完)
第28章 大野爽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第28章 大野爽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冬去春来,正光五年的春日,并没有为北境带来多少生机。
寒风依旧萧瑟,河套地区的战事,也还在僵持着。
破六韩拔陵带领的六镇军并没有如北魏朝廷的预期那样,在缺粮少食的环境下,自我崩溃,反而越战越勇。
武川与怀朔两镇,一直顶在了战乱的第一线,苦苦坚守,可却始终看不到援兵。
“大王!”
于谨从马邑回到了平城,见到元深的时候,对方正拿着几张纸,在火炭盆前取暖。
“终于舍得回来了?”
分别后的第一面,于谨发现,元深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变得有些疏离。
“属下在马邑其间,为李爽所扣,中途又遇斛律金叛乱,所以耽搁了时日。”
“不重要了!”
元深将手中的纸张放进了炭火盆中。
纸张遇火,迅速燃烧了起来。
“大王,这是?”
“斛律金的‘罪证’!”
元深看了一眼于谨,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本以为拿着这些‘罪证’,将来可以挟制斛律部,没有想到斛律金直接反了,本王倒是失算了。”
于谨的心中,莫名的感到一寒,不敢说一句话。
“你在李爽那边,如何?”
于谨拿不准元深的心思,有些忐忑。
“属下回来之前,李爽正在将马邑周围的部落中人编制成民户,授予土地,安排农垦。”
元深面色一变,心中的惊异远超表面的平静。
“那些人没有闹么?”
于谨摇了摇头。
元深忍不住讥讽道:
“本王平日里多番劝慰,想要让这些人在平城周围屯田,可他们从来不听。如今,在一个汉人手下却干的欢实。”
平城作为北魏的前都,拓跋氏经营了近百年。
平城分内外城,设十二门,城内建有大量的民宅、市场和寺院。
全盛时期,平城周围有数十万汉人垦田。畿内田、细作署和草原商路,维持了平城的繁盛,也让北魏饮马黄河,控制了整个北朝。
南迁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畿内田失去了汉人垦种,变得荒芜,大多数田地又重新变回了牧场。
恒州不是六镇,州内人口是可以迁移的。
随着田地减少,粮食长期供应不足,人口大量逃亡,平城的经济一落千丈。相应的,那些曾经在平城时代风光无限的武勋部落也变得贫困。
北境胡人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汉化改革,因此对于与汉人有关的一切,都持排斥态度。
元深自然不这么认为,可要将北境这些武勋部落安置成民户,去垦荒种田,恢复平城的经济,自然是千难万难的。
于谨拱手道:
“大王,属下以为李爽在马邑的一些作为,未尝不可效仿。如今北境……”
于谨还没有说完,就被元深不耐烦的打断了。
“少跟我提他,若不是元乂和尔朱荣在他背后撑腰,他能有什么作为?”“可大王……”
“够了!”
元深怒喝一声,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或许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或者是对于自己好友的某些愧疚,元深袖手一挥,离开了屋中。
只剩下了于谨一个人在屋中,站直了身体,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深离开内城的城楼后,一直站在屋外的刘灵助跟了上去。
在内城的城墙上走了一段路,元深登高而望,只见不远处的集市中来了一队人马。
“那是哪个部落的人马?”
元深是识马的行家,在军事上也颇有些造诣,自然识得良马勇士。
刘灵助悄然走前一步,在元深身边,轻声道:
“那是最近归降的破六韩部的一支,被尔朱荣安置在了马邑附近。这个部落的首领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名叫独孤如,也是有名的大巫。据传,不仅是恒州,便是朔州、燕州等地的部落首领,也时常出入其部落,请求占卜。”
说完,刘灵助提醒道:
“这个女子与尔朱荣、李爽的关系,不可不防。”
元深却没有理会刘灵助,此刻和他也不在一个频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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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雄壮的骑兵,北境也是少见,孤独如麾下有多少这样的勇士?”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说其部有三千匈奴骑。”
元深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欣喜,喃喃而道:
“三千匈奴骑,若是能纳于麾下……”
刘灵助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反对。可话到嘴边,瞥了一眼元深脸上那一丝贪婪之色,却惊醒了。
“听闻独孤如貌美聪慧,且十分富有,大王若是能娶到她,那她部落之中的三千匈奴骑和财富,自然也归了大王。”
元深听了,哈哈一笑。
“先生说笑了,本王乃恒州刺史,坐镇平城,统辖周围一众部落,又怎能做这种以公肥私之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
“不行不行,不过六镇作乱,朝廷苦求智谋之士,本王也不可因其为女子之身便有所轻视,还是得见上一见。”
“大王高风亮节!”
刘灵助拱手一礼,心中却暗道:
呸!——
夜晚,独居于暗室之中的刘灵助,坐卧不安。
他十分清楚,独孤如的部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匈奴骑士?
身为同行,刘灵助钦佩对方业务水平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
独孤如若是真的来了,又被元深纳进了后宅,那刘灵助还能在元深身边立足么?
便在此时,暗室之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刘灵助打开了房门,屋外,他的童子拿了一份最新的情报,正等待着。
“先生,这是并州那边传来的最新的军情。”
与独孤如还要养自己部落中的人马不同,刘灵助将这些年当巫师的巨额收入,都编织成了一个大型的情报网络。
在这北境,有些事情,元深都不知道的时候,刘灵助便已经知道了。
刘灵助打开了这份情报,看了一眼,眼睛便眯了起来。
“这个尔朱荣,还真是有些本事,竟然这么快就击败了素和婆崘嶮!”
刘灵助心知元深并非明主,他心胸狭窄,无法成就大事,可一直也无法下定决心离开。
原因就是他还没有找到下一个主公!
不过看了这份军情后,他的心思活动了起来。
“是时候去见见那位大野爽了!”
(本章完)
第29章 让鲜卑再次伟大
第29章 让鲜卑再次伟大
马邑,以秦将蒙恬曾在此地养马筑城而闻名。
拓跋氏兴起后,马邑便成了北魏在边境的重镇。
无论是北上讨伐柔然,还是南下与各路诸侯作战,马邑都是重要的后勤基地。
不过北魏迁都之后,这里也遇到了与平城同样的困境!
边缘化!
鲜卑为军户,汉人为农户,兼以匈奴、敕勒等族从军牧马,曾经北境的秩序到现在已经开始崩溃。
“种田,种田,那是咱们爷们该干的事情么?”
厍狄干带着一众胡人部落的首领,聚集在了马邑守的大门之前,嚷嚷了起来。
李爽在马邑附近推行了牧转农的政策,开始的时候还很顺利,可随着时间变长,很多部落的胡人都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他们即使聚集起来,也不敢真的冲进去。
整个马邑的军队结构,如今分为三个部分:
李爽带来的汉人部曲,
马邑城中的镇戍兵,
以及这些鲜卑、敕勒等胡人军户。
李爽的部曲自然最为忠诚,马邑城中的镇戍兵也在李爽前期的攻势中被收为了麾下,剩下的那些军户,则是最为麻烦的。
这些军户人数最多,装备最差,是要军改农的重点扶持对象。
看着马邑城守府外装备精良的守卫,一众胡人首领畏畏缩缩的,最终还是厍狄干站了出来。
“我们要见马邑守!”
“等等,主公正在见贵客!”
“我们去平城见元深都不用等,这贵客能有多贵?”
厍狄干很是不屑,正欲上前,却被高昂一把长枪抵住了喉咙。
“让你等等!”
这时,一个胡人首领凑到了厍狄干耳边。
“千秋大哥,他一个汉人敢这么对你,是我我就忍不了了!”
厍狄干与高昂对峙着,很是无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了一声。
“等就等!”
——
屋中,李爽的面前,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男子。
一番仪式结束后,李爽站了起来,询问道:
“先生,天神原谅我了么?”
刘灵助点了点头。
“只要军主对天神没有欺骗,天神便会原谅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说完,李爽便离开了,刘灵助赶紧将手伸到桌子下的机关,找到了那张帛书,只见上面写着——
我收了独孤如一百两金子,——她要我杀了刘灵助。
天神今日原谅我了,那我今晚就杀了他。
若天神今日没有原谅,那我过了今晚才杀他!
刘灵助心头一颤,手一松,帛书掉在了地上。
缓过了神,他第一时间想要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出去。
刘灵助边收拾,边咒骂着:
“好歹毒的独孤如,若能逃得此难,看我怎么收拾你!”
——
等了一个时辰后,厍狄干等人终于见到了李爽。
北魏实行均田制。
以往,北魏的朝廷给这些军户分田的时候,他们总会找各种理由推脱。
便是田地发了下来,他们宁愿荒着,也不会去种。
部落之中没有了粮食,他们便去平城要。
若是不给,他们就闹。这些军户祖上都是跟随拓跋氏起家的,立有战功。平城的官员也不敢真的怠慢,三瓜两枣的总是会给些。
可现在,这些部落首领发现,他们对北魏朝廷的三板斧到了李爽这里,根本没有用。
“马邑守,你可不能这么对我们啊,我们祖上可是跟太武帝南征北讨,流过血,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关我屁事,又不是为我流血流汗的。”
“你这样讲,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了么,你就不怕我们告上朝廷,说你苛待功臣之后?”
“告,尽管去告,你们的状书要是能过得了马邑,我白给你们十车粮食。”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见过无赖的,没见过比他们更无赖的。
终于,有人恶狠狠的说了出来。
“马邑守,你就不怕我们投奔真王,朝廷治你的罪么?”
李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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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怎么造反么?”
一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看你们这群没造过反的样!”
这时候,有人很是不满,对着李爽,呛了一句。
“你造过反啊?”
“我造反的时候,你tm还在放羊呢!”
李爽很是鄙夷,招呼了众人都坐了下来。
众人席地而坐,将李爽围在了中央,只听得少年说道:
“造反啊分很多种,像你们这种去投奔破六韩拔陵的,就属于最低级的那一种。”
“那你说个厉害点的?”
“要想持续性的造反,就必须先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比如说平城。然后呢,暗中囤积粮草,准备军械,趁着元深不备,一举拿下。等拿下了平城,再以此为根基,向北结好柔然,向东拿下燕、幽等州。到时候,尔等振臂一呼,六镇义士云集,天下百姓景从,便可让鲜卑再次伟大。”
李爽说完,众人一脸憧憬的模样。
“好了,你们现在说说我教给你们的造反的要点?”
“拿下平城,北结柔然,东取幽燕,让鲜卑再次伟大!”
李爽一个脑瓜崩弹了上去。
“错,是囤积粮草,准备军械!没有这些,你拿头去撞开平城的城门!”
“可我们也没有粮草军械?”
“所以,你们得先在我这里种田,等有了粮,卖了钱,买了军械,你们才能攻下平城,让鲜卑再次伟大!”
众人点了点头,李爽招了招手,将厍狄干带到了一旁的耳房。
“你小子拿了我的钱,还给我捣乱是吧!”
“怎么会呢,如果不是我给军主你当内应,他们就不会只来这么点人了。我都打听清楚了,是一个叫刘灵助的巫师暗中在使坏,撺掇他们来你这闹。”
“刘灵助么?”
李爽冷冷一笑,却听得厍狄干在一旁,问道:
“不过你刚才说要造反的事,是真的么?”
“外面那些都是蠢人,所以你只能用‘让鲜卑再次伟大’来忽悠他们。像你这种聪明人,我就可以实话实话。什么‘让鲜卑再次伟大’,都是借口,捞钱和要女人才是真的。我们为什么要造反,就是因为洛阳朝廷的那些人只顾自己享受,不给我们钱和女人……”
厍狄干点了点头,满脸都是认同。
“行,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说了,以后我就跟你干了,拓跋焘活过来了也不好使。”
(本章完)
第30章 996是一个巫师的自我修养
第30章 996是一个巫师的自我修养
夜深人静,一队披甲的士兵包围了马邑守府邸左客院。
大门打开,刘灵助正盘腿坐在屋中央,紧闭双目,正在打坐。
“先生真是好定力啊!”
“军主不想让我走,我走得了么?”
李爽一笑。
“既然如此,先生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在下并不畏死,只是遗恨,身怀绝密,而不为人知。不知军主可否屏退左右,在下将此秘密托付于军主。”
李爽挥了挥手。
“你们下去吧!”
房屋之中,一众甲士退了下去,只剩下了羊侃、高昂两人。
刘灵助见李爽身边两位身材高大身着明光铠的将领一动也不动,便不再等下去。
“军主可知金刀谶?”
这一语而出,无论是高昂还是羊侃,都是面色大异,纷纷看向了站在中间的李爽。
刘灵助见此机会,从袖中一抓,挥洒了出去。
房屋之中,满是粉末,模糊了视线。
“小子,中了我这西域幻香,纵然你武艺绝顶,气力盖世,也不过是我阶下之囚。”
等到粉末散尽,刘灵助见到眼前的三个人,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了。
羊侃与高昂两人脸上被撒满了白色的粉末,可并不如刘灵助所说,成为了阶下之囚,反而一脸怒气的盯着他。
至于李爽,早有准备,慢慢将伞收了起来。
“西域幻香,果然了得,不过你没有察觉,你带着的西域幻香早就被换成面粉了么?”
刘灵助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心道:
什么时候换的?
如此危急的情势,刘灵助已然知道再没有动作,自己怕是要交待在这里。
不过刘灵助到底不是凡人,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想好了对策。
“军主饶命,小的愿意奉上全部身家,来换小的这条命。”
刘灵助双膝跪地,屁股朝天,看着姿势,似乎是从小就练出来的。
屋中沉默了很久,刘灵助以头触地,紧闭双眼。如果这最后这一招还是不奏效,他怕是难逃一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刘灵助瘠背上渗出了绵密的汗水。
终于,李爽的声音还是出来了。在那一瞬间,刘灵助感到大脑空白了,根本就没有听清。
“……”
“军主说什么?”
“我说你早说嘛!”
李爽嘿嘿一笑,丝毫不介意再说一遍,将刘灵助搀扶了起来。
“快快,准备垫子,地上凉,别让先生冻着了!”
刘灵助脸上汗都流出来,被搀扶起来的时候,腿还有些打颤。
“不用不用,我喜欢凉一点。”
羊侃和高昂看着这情势的转变,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只见李爽将刘灵助搀扶上了卧榻,然后笑嘻嘻坐在了他的对面。
“不知道先生身家几何?”
刘灵助想了想,咬了咬牙。
“三百两黄金!”
“近来我听说北地有许多神棍,惯以方术欺人,诈取钱财。本军主要上奏朝廷,将此等败类明正典刑。”
刘灵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嘴唇颤抖着。
“老了老了,有些事情记不清了。军主,我记起来了,我应是有五百两黄金。”
“这帮神棍不只骗取钱财,还常常引诱女信徒,败坏人伦,实乃罪大恶极。若是被本军主抓到了,一定要将其剥皮揎草!”
高昂适时的在旁开腔道:
“主公,何谓剥皮揎草?”“就是将这些专门蛊惑人心的神棍的皮剥了,往里面塞进稻草,做成稻草人,立在城门口,用以警惕世人!”
啪嗒一下,刘灵助一屁股没有坐稳,摔了下来。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不小心?”
“没事没事!军主,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两千多两黄金藏在燕郡的老家里,此外还有大量的珠宝、古董和铜钱散落在各处的田宅地窖之中,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了。”
“近来听闻军主为了国家大事,忧心忡忡,在下愿意将这些家财都奉献给军主,让军主完成‘以农兼赈,两难自解’的大政。”
李爽点了点头。
“先生果然是公忠体国,我佩服之至。”
“军主过奖了!”
“先生这样的人才,处于江湖之远,实在是太可惜了!”
刘灵助面色一变,心中有些庆幸。
如果李爽真的要收下他,那他即使没了这些家财,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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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想要通过李爽靠拢尔朱荣的想法还能够实现。
“先生可听说过同心盟?”
刘灵助点了点头,言道:
“听说是军主创立的一个组织?”
谁知道话一开口,李爽却是急忙否认。
“可不能瞎说啊!”
这整个恒州谁不知道这件事情,你装什么装?
刘灵助心中骂了一声,可搞不清楚李爽的意思,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那是在下弄错了!”
“先生啊,你不知道,我也是近日才知道,在这北境中有这么一个秘密组织,成员全部都是北境的部落首领,他们打着‘让鲜卑再次伟大’的幌子,暗行谋逆之实。近来更是胆大妄为,意图暗中囤积粮草,准备军械,打算攻打平城。”
说着,李爽很是义愤填膺。
“我大野爽乃是大魏忠臣,一生只知道精忠报国。听闻此等谋逆之事,恨不得拔剑将这些大逆之辈杀个干净。然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马邑守,能力有限,又如何能够与这些黑暗势力相对抗呢?”
刘灵助眼皮一跳,看向了李爽。
“那军主的意思是?”
“先生才华盖世,智略无双,不知道可否为朝廷潜入这个同心盟,将这些乱国的逆贼一网打尽。”
刘灵助脸都白了。
这哪里是要我效命,这是要我的命啊!
万一这帮颟顸的胡人首领闹出了什么事情,朝廷查下来,可怎么了得?
“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巫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杀只鸡都费劲,便是潜入这个同心盟,又能做什么?”
李爽想了想,开口道:
“也是,让你打打杀杀确实不合适。”
“军主明鉴!”
“既然如此,你就直接当盟主吧!”
“……”
在这个深沉的夜晚里,刘灵助缩在了角落里,看着李爽手里提着那份盟书,像是见了鬼一样,无助的像是个小孩子。
李爽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循循善诱。
“签了这份盟书,你就是同心盟的盟主了!”
“军主,我不行。”
“你可以的!”
“我真的不行!”
“你真的可以的!”
……
(本章完)
第31章 想学么,我教你
第31章 想学么,我教你
天蓝云白,绿水之畔。
独孤如气呼呼的走进了大帐之中。
“这个刘灵助最近跟个疯狗似的,一直在咬我,你知道为什么?”
李爽早已经在大帐之内等候,听了独孤如的话,摊了摊手。
“谁知道呢,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所谓同行是冤家,他感到了威胁?”
“不至于啊,我也没对他做什么啊!”
独孤如感到疑惑,坐在了李爽的对面,责问道:
“你不是说帮我解决他么?”
“这个刘灵助比我想象的要狡猾。这不察觉到风声不对,又跑回到了元深的身边么?”
李爽抄起了桌上一块奶酪,便吃了起来,随口问道:
“元深那边怎么样了?”
“元深表面上温文儒雅,可我感觉他城府很深。”
独孤如以女子之身,能在这草原之上纵横来去,掌控着三千匈奴精骑,自然不是柔弱的女子。
她对于恶意与危险的感知相当的敏锐。
“他时常问我部落之中的细况,看我的眼神也不对劲。”
李爽听完,笑了出来。
“元深也不容易,六镇吃紧,恒州短粮,他手下也没有勇将悍卒,身边还有那么多不听话的鲜卑军户,估计是盯上你部落之中的骑兵了!”
独孤如愤怒的拍了桌子,脸上露出了恼怒的神情。
“痴心妄想!”
李爽的脸上有些玩味之色,揶揄道:
“怎么,当广阳王妃还委屈你了?”
“我才不稀罕!”
独孤如哼了一声,看向了李爽,回过了味。
“说吧,该怎么对付元深?”
李爽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书,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连夜写出来的,你拿回去好好参详,对付元深足够了。”
独孤如拿起了这本书,皱着眉头。
“《绿茶宝鉴》?”
“元深是喜欢喝茶,不过就算我看了这些,也变不出西湖龙井,峨眉雪芽啊?”
李爽凑近了,嘿嘿一笑。
“这本书是记载男女之间的事情的。”
独孤如听完,面色大变,很是嫌弃的将这书扔到了李爽的身上,骂道:
“龌龊,下流,卑鄙,无耻!”
李爽有些懵。
“你骂我做什么?”
独孤如有些气急的模样,脸气得鼓鼓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画了什么,小时候我偷看我姐姐的医书,里面就有记载房中术的,用不着你教!”
“你误会了,书上面的内容不是……”
独孤如如临大敌似的推开了李爽递过来的书,根本不看一眼,大吼道:
“告诉你,想让我色诱元深,不可能!”
李爽一把握住了独孤如的双肩,将其控制住了。
少女此时的脸变得跟个红苹果一样,羞恼十足,一双漂亮的眸子勉强睁开了,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脸上认真的表情,有些愣住了。
“听着,绿茶是一种味道!”
???
——
平城。
元深身为宗室,袭爵广阳王,自身的才华与容貌都是不错的,和被元乂在政变中杀死的有名的美男子清河王元怿有的一拼。
不然,也不会风流韵事无数,还勾引了城阳王元徽的王妃。
对付一个草原上的少女,元深心里有着很大的把握。见了几次面之后,元深便把独孤如约到了平城内皇家囿之中。
湖边风景宜人,开满了美丽的朵,偌大的囿之中,宫人与仆从都被驱赶了,此刻就剩下了元深和独孤如两人。
“阿如,你年纪轻轻,便继承了乃父遗志,掌管一个部落,让我着实佩服。”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美好的笑容,同时也有些怯意。
“我也没有大王说的那么好,有时候,晚上我一个人在帐篷中的时候,常常想要哭!”
“为什么?”
“我害怕会辜负父亲的嘱托,也怕自己的决定会让整个部落走向灭亡。”
元深摇了摇头。
“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是时候找个人为你分担了。”
“大王说笑了,谁会看上我呢?我是一个巫女,许多人看见我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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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深见气氛烘托到了这里,终于开口。
“阿如,自从第一面见到你,本王的心里便有了你。”
少女没有拒绝,迟疑了几秒,怯生生的开口道:
“真的么?”
看着少女犹如桃般娇艳的面容,元深的心忽然一动,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真的!”
“可大王是盖世的英雄,就算大王喜欢我,我又怎么配得上大王呢?”
“配的上,你当然配的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就让媒人准备聘书和彩礼。说吧,你想要什么,无论是这个世上最精美的衣服,还是贵重的珠宝,我都会给你找来!”
少女摇了摇头。
“大王为朝廷日夜操劳,已经够辛苦了,我又怎么能够那么不懂事,还想要从大王手里要东西呢?只要大王每日福寿安康,对于小女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元深这一刻,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想要将一切都交给她。
可正待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一名哨骑快速飞奔了过来,打扰了他的兴致。
“何事!”
“大王,武川镇,陷落了!”
元深整个人如遭霹雳,一时间,这囿中的朵,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娇艳了。
——
“这么多礼物,他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李爽看着这满帐篷的珠宝、首饰、衣裙、金银器具,啧啧称奇。
独孤如在帐篷中,对着一块铜镜试着衣裙,一点也不避讳李爽,得意道:
“这算什么,要不是元深这些日子忙于军情,我还能要得更多!说好的,折了钱,分你一半。”
李爽见独孤如这么豪气,感觉十分欣慰。
“不枉我手把手面对面教你这么长时间,看来你已经出师了!”
独孤如拿起了一对翡翠的耳坠,摆弄着,对着李爽一笑。
“怎么样,好看么?”
望着少女绝美的容颜,李爽心中一动,可随即反应了过来。
“过分了啊,我教你怎么当一个绿茶,你反过来拿这一套对付我?”
独孤如愣了一下,忽然嘿嘿一笑。
“我这不是让你看看我这位徒弟的本事么?”
“别说这么多了,武川镇破了,北境的形势要变了,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还来?”
“算了,放过你!”
李爽离去后,在这摆满了礼物却又让独孤如感觉到空寂的大帐之中,她放下了手中那对珍贵的翡翠耳坠,有些失神。
“小心眼,我也没想对付你啊!”
……
(本章完)
第32章 怎么又被劫了
第32章 怎么又被劫了
武川镇被攻破,意味着北境僵持了大半年的战局,终于到了拐点。
当此之时,从并州征讨素和婆崘嶮回来的尔朱荣也坐不住了,将李爽从马邑召唤了回来,商讨机要。
秀容的郡城,如今已经是尔朱氏的大本营了,相比于去岁,这座立于遽沱河旁的城池经过了整修,焕然一新。
赶了几天路,李爽到达城门的时候,正见尔朱氏的女儿尔朱英娥带着人外出打猎。
“小侄女!”
面对李爽,尔朱英娥没有一点好脸色。
“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
哼了一声,尔朱英娥便抽了一下马鞭,带着扈从,扬尘而去。
倒是她身旁的一名年轻男子,缓了几步,对着李爽行了一礼。
守卫城门的契胡士兵见李爽来了,很是恭敬的半跪行礼。
“见过军主!”
李爽抛了一小块的银子过去。
“兄弟们守城辛苦了,拿去喝酒吧!”
“多谢军主!”
一众契胡士兵喜笑颜开,李爽见此,顺口问道:
“刚才和大尔朱一起的那个男子是谁?”
“回军主的话,那是慕容绍宗,刚刚来投靠族长的。”
“慕容绍宗?”
“对的,他出身慕容氏,是慕容恪的后代,与族长有亲。”
李爽与一众契胡士兵闲聊几句,没有耽搁多久,便进了城,前往了尔朱荣的府邸。
城中的房屋经过修整后,再难以见到受到战火影响的痕迹。
并不算宽阔的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随处可见胡人士兵,他们嘈杂喧嚣,但没有影响街道商贾的经营秩序。
进了尔朱荣的府邸,李爽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尔朱荣,是尔朱荣的正室北乡公主接待了他。
“三弟来了!”
北乡公主元氏是南安惠王拓跋桢之女,家世显赫。
不过当年拓跋桢对于恒州刺史穆泰谋反之事知情不报,追罪废国,北乡公主自小的境遇并不算好。
元氏温和,善解人意,知道李爽赶了几天路,一边命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酒菜端来,一边招呼着李爽入座。
“二嫂,二哥呢?”
“别说了,在训尔朱兆他们呢!”
“他们犯了什么事了?”
“你二哥不是给他这些子侄兄弟都发了土地,给了田么?谁知道这群不争气的,也不会经营,整日里只知道玩乐,欺压百姓。都这个时节了,他们领地里大片的田地都荒芜着,你二哥巡视了一圈后,气坏了!”
肆州本来就是北魏重要的农业基地,仅次于并州,如今大部分土地都归了尔朱氏,可尔朱氏中能打仗的人有许多,会经营的却几乎没有。
对于尔朱氏的一众子弟,元氏也是看不惯。
“这些不省心的,要是有慕容绍宗一半才华,那就好了。”
看得出来,元氏对于慕容绍宗这个表亲,很有好感。
刚好,尔朱荣和元天穆来了。
“妇人家家的,又在胡说什么呢?”
元氏赶忙站了起来,脸上堆着笑意。
“我这不是和三弟唠家常么?你们聊,我去后厨盯着。”
尔朱荣与元天穆联袂而来,各自安坐。
“大哥,二哥!”
尔朱荣一坐下,便是大笑,听起来很是畅快。“三弟啊,你可在马邑做下来好大的事情,我听说元深那小子,可是背地里恨得牙痒痒的,连杀你的心都有?”
“还不都是靠着两位兄长提携,不然元深哪会将我放在眼里。”
元天穆提醒道:
“三弟还是要小心,这元深城府很深,不容小觑。”
“多谢兄长关切!”
尔朱荣挥了挥手,见侍女端着酒水上来了,开口道:
“今日你我兄弟相聚,不说这些了,当畅饮。”
三人畅饮,正酣时,聊起了并州的战事。
这次南下平叛,战事进行得很顺利。不过平叛之后,朝廷的赏赐却是很少,甚至连尔朱荣和元天穆大军南下的粮草都不愿赔付。
要他们自己付钱剿匪!
到了最后,平叛成功后,连晋阳城的城门都不让尔朱荣进,便让他打道回府。
讲到这里,尔朱荣便是一股恼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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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竖子,欺人太甚。”
元天穆倒是十分冷静。
“我们在肆州的动作太大了,朝廷这是在提防我们,听说朝廷已经定了新的肆州刺史,来者不善啊!”
肆州经过去岁的战乱,县城空虚,城池败坏,当地的豪强、胡酋也是逃的逃,战败得战败。
尔朱荣南下之后,战败了万子乞真,收拢了败兵、流民,而后自行分封。
这在洛阳朝廷看来,是大忌!
不过洛阳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万子乞真、素和婆崘嶮相继战败,可并州等地并不安稳,反而更乱了,山头林立,不听从朝廷号令。
朝廷对尔朱氏是既用也防。
“兄长不必如此忧虑,眼下武川镇已被攻破,怀朔镇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料怀朔镇被攻破之后,元彧必然会率兵北上,与破六韩拔陵决战!”
尔朱荣听了,目光凝重,问道:
“三弟以为,此战是胜是负?”
“必败无疑!”
“为何?”
“武川、怀朔两镇被围已久,元彧却是一直按兵不动,其心昭然,不过就是想要让六镇之间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元天穆听了,很是不耻,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
“朝廷如此,也不怕寒了天下人心。”
“兄长说的是,可朝廷的心思,瞒得过天下人么,尤其是近在咫尺的六镇?等到怀朔镇也被攻破,元彧北上之时,他所要面对的可不只是一个沃野镇了!”
六镇内部的关系,错综复杂,别看镇与镇之间相隔千里,今日为敌,打生打死,明日也许就坐下来一起喝酒,论亲戚了。
尔朱荣听完,哈哈大笑,心中积郁的不爽被一扫而空。
“三弟此话有理,当尽饮此杯!”
三人尽饮,大门打开,元氏却忽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面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
“跟着英娥的扈从回来禀告,英娥被人抓了!”
元氏这话刚一出口,尔朱荣与元天穆下意识看向了李爽。
关我屁事!
李爽开口问道:
“小侄女被谁抓了?”
尔朱荣和元天穆也反应了过来,这可是在秀容郡,又不是在山沟沟里,谁这么大的胆子?
“他们说是新来的肆州刺史尉庆宾!”
……
(本章完)
第33章 立威
第33章 立威
夜晚,尔朱府。
尔朱兆、尔朱度律等尔朱氏子弟着甲罩着兜鍪,手持长刀,举着火把,聚集在了庭院之中。
“叔父,你说一声,我这就带人攻进九原城,打杀了尉庆宾那个老贼,救回英娥!”
此时走廊屋檐下,尔朱荣站在中央,元天穆与李爽分列左右。
尔朱荣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没有拿定主意。
元天穆却是大声斥责道。
“住口!”
尔朱兆被元天穆这一斥责,很是不服气,正要说什么,却被元天穆抢先了。
“尉庆宾名望极重,乃是渔阳王之后,今又任肆州刺史,坐镇九原。若是攻打,形如谋逆。天宝万不可以一时之辱,取此不智之策。”
尔朱荣脸色阴沉,握紧了拳头。
“我知道尉庆宾是为什么来的,不会做傻事的!天穆、天霸,你们各自回领地,好生防备,尉庆宾不会只对我出手的。”
此时酒意正浓,两人却不敢耽搁,告辞离开。
尔朱荣南下之后,攻占肆州,所获得领土,自己占了大头,除此之外,最大的两个获益者便是元天穆和李爽了。
两人离开后,尔朱荣看着底下一众看起来威风赫赫的尔朱氏子弟,心中憋火,骂道:
“一群蠢材,还不把甲胄都脱了,丢人现眼!”
——
肆州,九原。
北魏太平真君七年置肆州,州治便在九原城。
数年之前,肆州城曾经进行过一轮扩建,不过因为万子乞真之乱,肆州城也遭受到了波及,城中景象大不如前。
尔朱荣南下之后,将重心都放在了经营秀容郡,因此不怎么在意这座城池。
尉庆宾趁着尔朱荣不备,带着僚属疾驰进入城中,迅速掌控了这座州城。
刺史府内。
尉庆宾端坐着,他的别驾姚和拿着一本册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尔朱荣南下后的举动,让朝廷很是忌惮,因此派遣尉庆宾前来制衡他!
尉庆宾也不是善茬,趁着尔朱荣、元天穆南下征讨素和婆崘嶮时,先行一步派遣探子侦查肆州的状况。
等一切准备妥当,本人才现身,打了尔朱荣一个措手不及。
姚和手中的册子里,记载着的便是尔朱氏子弟的罪行。
“如何了?”
“尔朱氏兼并土地,欺压百姓等等罪状,人证物证,具以详实。”
尉庆宾接过了册子,看了看,见尔朱氏子弟种种罪行,很是鄙视。
“元天穆那边呢?”
“元天穆并不如尔朱氏子弟那般肆意妄为,不过还是有十几起门客侵占田地,欺男霸女的事情发生。我也一并将证人找来了。”
姚和冷面,如一台机器般诉说着。
尉庆宾听完,却是冷笑一声。
“这小子从小就不学好,名望、品性具是中下之类,我还以为他从军北上,能有所改观,谁知道却和尔朱荣称兄道弟,真是丢了宗室的脸面。”
尉庆宾继续翻着册子,匆匆过了一眼,翻到最后,有些奇怪。
“那小贼李爽呢?”
姚和脸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拱手道:
“后将军恕罪,我查访多日,始终都未能找到那小贼的罪证!”
尉庆宾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
“他不过是一山匪,强占土地,打家劫舍,难道就没有人有怨言?”
“禀后将军,太平庄周围十数万亩田地,此时尽皆春耕完毕。不但如此,他们修建了数座水车,建立水阀,引澽沱河水进入水库,以水渠通入田地灌溉。属下所见之处,尽是良田沃野,民生安乐。”
“竟有此等奇事!”
尉庆宾诧异之时,屋外的亲卫前来禀告。
“后将军,尔朱荣来了!”
“就他一个人来了么?”
“他还带了尔朱氏的子弟。”
“让他们等等,把尔朱英娥先带上来!”
尔朱英娥并没有遭多大的罪,不过也绝对算不上好。慕容绍宗陪在她的身边,刚一进屋,尔朱英娥压抑的情绪便爆发了。
“我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抓我?”
尉庆宾冷笑一声:
“你私入皇家牧场,驰马打猎,难道不是错么?”
“那不过就是一片荒地,早就没有人了。”
“法度便是法度,难道因为你搬了新家,老家的房子空了出来,许久没人住了,别人住了进去,占为己有,就是对的么?”
“你这是强词夺理!”
慕容绍宗一把抓住了要炸毛的尔朱英娥,姿态放得极低。
“后将军说的是,我等知错了!”
可慕容绍宗的低姿态非但没有让尉庆宾消气,反而招了他一顿说落。
“你慕容氏也是大族,当年慕容恪、慕容垂是何等的英雄,他们的后辈居然沦落到要依附尔朱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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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绍宗纵然平日沉默寡言,与人和善,可是听了尉庆宾的话,还是忍不住心有怒意。
说着,尉庆宾又看向了尔朱英娥。
“你母亲元氏家道中落,不得已下嫁给了尔朱荣。可你身上也有着皇室的血脉,不要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学了尔朱荣那蛮夷之气。”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爹?”
尔朱英娥从小长在尔朱川,听到的都是周围人对于自己父亲的赞颂,心里也将尔朱荣当为了榜样。
可在草原上大名鼎鼎的尔朱荣,在如今这位后将军口中,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不过是一个养马的杂胡!”
孝文帝汉化改革,将鲜卑八姓与汉人四姓列为第一等的门第。
尉庆宾则是这汉化改革最为坚定的拥护者。
无他,他这尉姓便是鲜卑八姓之一,原为尉迟。
尉庆宾的祖父尉眷早年跟随明元帝拓跋嗣,后来在太武帝拓跋焘时期,更是位列八座,掌管机要。
他们家可谓是根正苗红的老鲜卑,正经的北魏天龙人,与尔朱氏这种外围的部落有着天壤之别。
此时,尔朱荣走了进来,看见屋中的氛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过后将军!”
“你来此何事?”
“末将近来查知,我尔朱氏子弟依仗战功,多有不法之事,特将他们绑了过来,听凭后将军发落。”
尉庆宾看着低声下气的尔朱荣,冷冷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此时尔朱英娥见自己的父亲像个下人一般被尉庆宾随意打发,站了出来,很是不平。
“爹,干嘛这么低声下气,你知道这老头刚才是怎么说你的?”
“住口,不可对后将军无礼!”
尔朱荣大喝一声。
从来没有见过尔朱荣这么凶自己的尔朱英娥,一下子眼眶红了。
“小女顽劣,私闯皇家牧场,犯下了大错,还请后将军惩戒!”
“我没错!”
尉庆宾面色一变,下令道:
“冥顽不灵,将她关入府牢,好生看管!”
尔朱荣听了这话,咬着牙,胸中怒气喷发,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阴沉着脸,吞下了这口气。
“多谢后将军!”
尔朱荣不再多言,带着慕容绍宗离去。
姚和凑上来,小声道:
“元天穆呈上了拜帖,想要拜见您!”
“不见,丢人现眼的玩意!”
拿尔朱荣立了威,尉庆宾将手中的册子随手丢了一边,开口道: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李爽究竟是何等人物?”
(本章完)
第34章 长得帅是我的错么
第34章 长得帅是我的错么
肆州城,刺史府。
尔朱兆被尉庆宾左右押送,跪在了大堂上。
“尔朱兆,你知罪么?”
这些日子以来,尉庆宾将尔朱氏的子弟一一审验,定罪的定罪,处罚的处罚。
尔朱兆,便是最后一个。
“我不就是杀了几个人,抢了几个娘们,占了几亩田,烧了几间房子,都是一群贱民,有什么,大不了罚点钱!”
尔朱兆不以为意。
北境尚武,各个胡人部落都保留着当年南下之时的野蛮传统。
可这种传统,却是尉庆宾这样汉化的鲜卑人最讨厌的。
“嗟尔蛮夷,不可救药。我懒得跟这小畜生说了,姚和,你来审案!”
别驾姚和依旧是一副冷着脸的模样,接过了差事,拿着册子,翻到了尔朱兆的那一页。
而后,又向后翻了十几页,看得有些头疼。
“军主,你犯的可不只有罚钱了事的小事!”
尔朱兆一脸警惕,盯着姚和。
“你什么意思,打算冤枉我么?”
姚和没有回答,只是公事公办,手指着册子上的罪证,一条条诉述着,不带一丝感情。
“军主,你暗中扣留朝廷钱粮,私自拆毁戍城,销毁簿籍,隐匿人口,私购禁弩,暗驱流民劫掠……”
姚和还没有说完,尔朱兆便打断道:
“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干了这些事情?”
“桩桩件件,查有实据。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你狡辩。”
尔朱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肆意,斗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这些罪证,光一件都是要杀头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
尔朱兆终于慌了,向着尉庆宾求饶道:
“后将军,我冤枉啊,我真没有做过这些大逆之事!”
“不是你做的,难道还有他人?”
尔朱兆听了这话,脑袋飞快转动着。
“我知道了,一定是李爽。他干的这些大逆之事,都把屎扣在了我的脑门上。”
听到了李爽这个名字,尉庆宾动容了。
这么多天了,他终于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了。
“你可有证据?”
“我就是人证啊,我可以当面和他对质。”
“既如此,你先退往一边。”
——
刺史府外,此时人流涌动。
肆州城中的百姓都在看着门口一众被治罪的尔朱氏子弟。
有的被披枷的,有的绑柱子上,有的还在挨板子……
李爽从马车上下来,老远就看见了尔朱天光这个小胖子捂着屁股走了出来。
“呦,天光,你也犯事了?”
尔朱天光脸上露出了憨厚的表情,先是打了个招呼,而后解释道:
“倒没有!”
“那你怎么挨了板子?”
“后将军跟我说少跟我的这些叔伯兄弟子侄混,好人也给他们带坏了。这五大板子先打了,让我记着以后要从善弃恶。”
“这尉老头可真是不讲道理啊!”
尔朱天光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提醒道:
“三叔,你可得小心说话,这后将军脾气可大的很!”
便在此时,府中走出来了一名亲卫。
“李爽来了么?”“我就是!”
“后将军叫你!”
尔朱天光在后面小声提醒道:
“三叔,你小心一点,不要惹怒了他。”
——
大堂之中,尔朱兆在一旁,脸上满是怨恨之色。
听到了李爽来了,他心中一动,可看了一眼尉庆宾,又按捺下了心中的冲动。
李爽,你给我等着!
只是,让尔朱兆有些奇怪的是,李爽刚刚进大堂,尉庆宾看清楚他的容貌后,忽然站了起来。
要知道,便是尔朱荣来了,尉庆宾也是不假辞色。元天穆更是干脆见也不见。
李爽也有些奇怪,这老头从他进屋子开始就用一种淫荡的目光看着他。
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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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祖父是何人?”
尉庆宾质问道。
“不知道!”
“家住何方,师从何人,可有兄弟姐妹,有没有婚配?”
李爽有些被问得不耐烦了,开口道:
“你这是问案子,还是在找女婿?”
“大胆,怎么跟后将军说话。”尔朱兆跳了出来,“后将军,这种冥顽不灵之人,不打是不会招的。”
尉庆宾却是一点也不搭理尔朱兆,只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啧啧称奇。
“不会错,你就是陇西李氏之后!”
李爽一脸问号,不知道这老头怎么忽然拐到这个上面了。
尉庆宾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就说,若不是凉王之后,如何能打败卧虎,如何能将这荒僻的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又如何能让渤海高氏与泰山羊氏的子弟信服,甘为差使?”
像是尉庆宾这种天龙人,内部有着一套自己的逻辑:王侯将相必有种乎!
当年太原王氏王愉一脉被刘裕灭门,子孙十余人皆被杀,只有一个十四岁的王慧龙逃了出来。
清河崔氏出身的司徒崔浩一见王慧龙,便说他是太原王氏,称其为贵种,还让侄女嫁给了他。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王慧龙的身份虽众说纷纭,可他的确是个大才,让南朝恐惧。
崔浩并没有看错!
姚和面色一变,在旁边提醒道:
“后将军,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毕竟这牵扯到陇西李氏,无论真假,都是麻烦事,尉庆宾这么大大咧咧的,也太遭人口实了。
尉庆宾却是依旧在感叹:
“我自幼便仰慕敦煌公,长大了跟随清渊县侯营造洛阳城,如此气度容貌,就该是李家人!”
敦煌公李宝与清渊县侯李冲父子都是陇西李氏之中代表人物,后者也是北魏汉化改制中的重要人物,他们将陇西李氏抬到了与崔卢郑王这四大关东高门并齐的高度,合为五姓。
“天生贵种,便是落于草莽,也非蛮夷可比。”
“后将军,这小子可是干下了这么多大逆之事,你不管了么?”
尔朱兆的话惹得尉庆宾很是生气。
“大胆,你自己干下的龌龊事,还要赖到别人身上,拉出去打一百大板!”
——
李爽被刺史府的人客客气气送了出来。
听着尔朱兆惨烈的叫喊声,李爽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李爽招了招手,唤来了一旁的侍从。
“告诉侯景,新来的肆州刺史半个月后可以先不用因公殉职了。”
……
(本章完)
第35章 你永远欠我的
第35章 你永远欠我的
秀容郡城。
尔朱兆被人抬着进入了尔朱府,此时,尔朱荣正站在屋外走廊之上。
“叔父,你要给我做主啊!”
一众被尉庆宾整治的尔朱氏子弟,此刻已经都跪在了庭院之中,没有往日的神气。
尔朱荣没有理会尔朱兆,而是看着一众如丧考妣的尔朱氏子弟,问道:
“觉得委屈么?”
以尔朱度律为首的一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委屈也给我憋着!”
尔朱荣心中积郁已久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喷发了。
“我平日多番告诫你们,这里不是北秀容,收收你们身上的胡气,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众人听了,纷纷低下了头。
“平日里不知检点,被人抓住了把柄,给我丢这么大的人。用不了多久,整个洛阳都会知道我尔朱氏的子弟都是什么货色!”
“族长,我们知错了!”
“都给我禁足在家中,这段日子,少给我到外面去惹事!”
一众尔朱氏子弟应声离去,独留尔朱兆。
尔朱荣走下长廊,穿着木屐,到了尔朱兆身边,看着他泛着血色的屁股,问道:
“疼么?”
尔朱荣这番询问,尔朱兆心中苦水都倒了出来。
“叔父,李爽那个混蛋,他干得那些事情全部诬赖到我的头上,尉庆宾那个老匹夫还包庇他。我看他们就是勾连在了一起,想要对付我们尔朱氏。”
尔朱荣听完,目光渐渐变冷。
“看来还不够疼!”
尔朱兆一愣,却听到尔朱荣下达了命令。
“再打二十军棍!”
尔朱荣身边的契胡武士想要将尔朱兆抬走,却被尔朱荣喝住了!
“就在这边打!”
若是抬走,不在尔朱荣眼皮底下,契胡武士们随意打几棍就算了,可在这里,却是做不得假!
“军主,对不住了!”
“等等!”尔朱兆看向了尔朱荣,“叔父,这是为什么啊?”
尔朱荣鹰隼般的目光看向了尔朱兆,质问道:
“我且问你,在肆州城的刺史府中,你是否想要作为证人,构陷你三叔?”
“是,可是……”
尔朱荣没有让尔朱兆说完,语带深意的说道:
“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便是叛徒!”
——
府牢之中。
尔朱英娥神情寥落,面容憔悴。
这几日的遭遇,让她恍若隔世。
纵然尔朱英娥是女眷,受到了照顾,单独住一间,饮食特别供应,可这府牢之中关押的犯人多是作奸犯科之辈。
每每半夜,便是呼嚎不止,犹如地狱一般,让尔朱英娥心中恐惧。
父亲,哥哥,你们倒是来救我啊!
尔朱英娥在心中默默祈求着,只是没有想到,最先出现的那个人却是尔朱英娥最不想要看到的那张脸。
“大侄女,想我了没?”
看见李爽的那一刻,尔朱英娥本是充满了希望的眼眸暗淡了下来。
“怎么是你?”
“怎么,见到我你不高兴,我可是特别来捞你出去的!”
尔朱英娥别过了头,抱着自己的腿,像是一个遭了欺负的小女孩,委屈巴巴。
“哼,不用你救!”
李爽拍了拍手,牢中的狱卒凑了过来,脸上满是讨好之意。
“军主,您吩咐!”
“把牢门打开!”尔朱英娥只见这几日像是噩梦一般困住她的牢门轻易的打开了,李爽走了进来。
“随你,你想出去随时可以出去,这门反正随时开着。”
说着,李爽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里面有两个白面馍馍,还热乎着,先吃了吧!”
尔朱英娥十分抗拒,别过了头。对于李爽,当初劫了她的山匪,心里一点没有好感。
“我就是死在这里,一头撞在墙上,也不会……”
随着油纸包打开,一股香气逸散,尔朱英娥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脸一红,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没有好好吃饭,身心俱疲。
“我就吃你一个!”
尔朱英娥拿起了白面馍馍,一口咬下去,面香味散于齿颊之间。纵然北秀容偏远,可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海味虽少,山珍却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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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美食,却根本比不了手中这个白面馍馍。
一时间,这些时日积攒的委屈,一下子就释放出来。
尔朱英娥流着泪水,将手中的白面馍馍三下五除二的吃了下去,又拿过了李爽手中第二个。
“真香!”
李爽一笑。
“那我们以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尔朱英娥擦了擦眼泪,看着面前的李爽,忽然发现以前这个让自己感觉面目可憎的男人,变得帅气了起来。
“你想得美!”
“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在洛阳城中当皇妃了!”
“你欠我的,以为两个白面馍馍就打发了么?”
尔朱英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一刻,狼狈尽去,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北秀容最耀眼的明珠,尔朱川的小公主。
“可你不是不想去洛阳当皇妃么?”
“我不要的东西也是我的。”尔朱英娥向前走一步,盯着李爽,“记住,你永远欠我的!”
说完,尔朱英娥风风火火的走出了牢房,一刻也不想要待在这里了。
李爽看着尔朱英娥靓丽的背影,有些无奈。
“这是讹上我了么?”
——
肆州城,刺史府。
“尔朱英娥放了么?”
“刚刚被李爽接走了!”
屋中,尉庆宾看着从远方急递而来的军情文书,情绪低沉。
姚和看着尉庆宾这幅模样,不解的问道:
“后将军既然打算要放尔朱氏的子弟,又为何先前还要过于折辱,这样,不是徒惹尔朱氏的怨恨么?”
尉庆宾摸了摸胡子,叹息道:
“不是老夫要放,而是形势让老夫不得不放。”
尉庆宾将手中的军情文书递给了姚和,对方一看,眼睛徒然睁大了。
“怀朔镇也被攻破了?”
“元彧这个蠢材,还打算坐收渔翁之利,我看他才是那条鱼!”
尉庆宾的心中,充满了懊悔与愤怒。
“若是当初陛下听了老夫的话,不让郁久闾阿那瓌这个狼崽子北归,今日的北境又如何能有这般乱局!”
一股狂风吹来,屋中纸页翻飞,尉庆宾看着天际那卷曲的乌云,感受着丝丝的春寒,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风暴要来了!
……
(本章完)
第36章 没有什么问题是打太原解决不了的
第36章 没有什么问题是打太原解决不了的
尔朱府。
尔朱兆先挨了尉庆宾一百板子,而后又遭了尔朱荣二十军棍,纵然体壮如牛,也是难以招架,躺在屋中,一连许多日,都只能趴着睡觉。
尔朱英娥走进了屋子,看着尔朱兆这幅惨兮兮的样子,将手中的药递了过去。
“拿去敷!”
尔朱兆看见尔朱英娥,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是英娥疼哥,给哥送药来了!你可不知道,哥为了救你,受了多少罪。”
“活该!”
尔朱英娥一点也不心疼,手掌心倒着药,就往尔朱兆身上抹。
“你轻点。”
面对外敌时凶狠异常的尔朱兆面对自己这个妹妹时,哪怕对方在嘲讽自己,却是生不了一点气。
“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谁让你当叛徒的!”
“我怎么就当叛徒了,还不是李爽那小子不地道,什么脏事都往我身上抹!你怎么不去说他?”
尔朱英娥哼了一声。
“你有证据么?”
“我……”尔朱兆提高了嗓子,只是激昂的语调骤起便泄了,“没有!”
“没有证据还污蔑别人,活该你挨这么多的打!”
若是别人这么说,尔朱兆早就把他打个半死了,可现在,他心中却更多的是疑惑。
“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么,还撺掇我去找他麻烦,怎么现在变了,反倒是替他说话了?”
尔朱英娥听了,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我年岁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我懂……懂……你轻点!”
尔朱英娥敷好了药,站了起来,警告道:
“要是以后再让我听到你找李爽麻烦,别怪我下手重!”
“不找不找,以后只要他不惹我,我也不惹他,总行了吧!”
“哼!”
听着尔朱英娥远去的脚步声,尔朱兆哀叹道: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
——
偏院之中。
春寒料峭,傍晚的房屋之中弥散着一股寒气,被屋中熊熊燃烧着的火炉驱散。
“来晚了来晚了!”
庭院之中,传来了李爽的声音。
他走了进来,只见围着一个火炉,尔朱荣与元天穆坐着,此外,还空着一个位置。
屋角落,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慕容绍宗,另一个李爽并不认识。
只听得尔朱荣介绍着:
“三弟,这位乃是侯莫陈悦,出身名门,眼见河西动乱,近日特来投我,乃是难得的猛将。”
侯莫陈悦体格健壮,比尔朱兆都要壮一圈,站在角落里,便像是屋子里的灰犀牛,谁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猛将兄!”
侯莫陈悦行了一礼,以示回应,便没有再多言了。
“三弟,坐!”
李爽坐到了屋中最后一个座位上,问道:
“二哥将我等唤来何事,是不是要打太原了?”
尔朱荣面色严肃,没有理会李爽的调笑。
“北境乱了,元彧怕是必败。”尔朱荣说完,看向了侯莫陈悦。
“你说说吧!”
侯莫陈悦乃是名门,居住在河西。他刚从北境来,对于那里的情况有着第一手的资料。
让他和慕容绍宗参加这个会议,便意味着尔朱荣完全信任了他们。与此同时,尔朱氏的子弟一个也没来。
“东道大行台手下的兵只知道欺压我们的牧民,抢夺我们的牛羊,戏弄我们的女人,遇到六镇的乱贼,就一哄而散,根本打不了仗。”
六镇的人敢玩命,但是元彧手下的官军当兵是为了吃皇粮,不会出死力。
侯莫陈悦的话说的很朴实,但尔朱荣并不怀疑对方的军事素养和军事判断。
“元彧一败,关中怕是都会乱。我们周围的叛军也会越来越多,朝廷又要我去征剿,实在麻烦!”
尔朱荣担心的并不是北境的战局,而是担忧自身的处境。
破六韩拔陵当然轮不到他去对付,可并州、肆州附近的叛军却是实实在在需要他去处理的。
关键是,朝廷让他去平叛,但不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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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氏的契胡军队精锐,可数量少,如何能够经得起这么耗?
“不久前稽胡又叛乱了,朝廷要我前去平叛,答应平叛成功之后升我为冠军将军。我部钱粮短缺,三弟,你看是不是借点钱粮给为兄?”
李爽听着,看向了尔朱荣,只见一向威严的他,此刻脸上还有些腼腆,怪不好意思的。
“大家都是兄弟,什么借不借的,不差这点钱粮。只是,朝廷此招真是恶毒啊!”
尔朱荣一愣。
“三弟何意?”
“二哥试想,那稽胡本就是匈奴后裔,居于汾州山谷之中,连马都没有,能有多少油水?”
本来没有钱粮,通过战争以战养战也是个好办法。
但奈何,整个北境造反的人,哪个家里是富裕的?
“如此一来,二哥剿的越多,亏得就越多。朝廷只给官职爵位,却是一点实利都不吐,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尔朱荣听了,点了点头。
“那三弟,依你之见该如何?”
“匪不可不剿,但不可全剿!”
此时屋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李爽。
尤其是慕容绍宗,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此刻目有精光。
“二哥借着剿匪的名义,向朝廷要钱粮。朝廷必然不给,但一定会安抚二哥。二哥便可借着这个机会,收拢各地的人马,编练精兵,然后……”
众人听着,身体向前凑了凑,想要听清楚。
接下来干什么?
“打太原!”
“怎么又打太原?”
尔朱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听着有些上火,急忙喝了一口茶。
一直没有说话的元天穆却是开口了。
“三弟,你的意思我们借着剿匪的名义,将手伸进晋阳城?”
“大哥说的是,晋阳是西北第一大城,朝廷断然不会轻易放手,强夺不可取,那便只有慢慢蚕食。晋阳若在手中,钱粮、兵员不复为兄长所忧矣!”
“好!”尔朱荣拍板道,“就按三弟的意思办!”
“如此,事便定下了。大哥、二哥,我不在的时日,元深一直在搞小动作,马邑那边厍狄干有些掌控不住局势了,我也该回去了!”
李爽告辞离去,尔朱荣也是很兴奋,喝了几杯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老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办?”
反应过来,看着李爽健步如飞的身影,想要追也来不及了。
“嘿,这小子,到最后也是一个铜板都没给我!”
……
(本章完)
第37章 真乃奇书矣
第37章 真乃奇书矣
平城。
“先生,独孤如近来在广阳王身边,很是得意。广阳王日渐疏远我等,该如何?”
刘灵助听着自己身边的童子的话,脸上却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独孤如和他都是同样的生态位,一个受到信任,另一个自然会被冷落。
唯一的方法,就是解决掉另一个人。
“每次独孤如来平城,你都派人盯着她,可知她与广阳王可曾有过逾越的关系?”
童子摇了摇头。
“说来也奇怪,广阳王连她的手都没有拉过,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三日一小赏,五日一大赏,不知是何缘故?”
“哼!”
刘灵助不屑一笑,从一旁的书匣中拿出了一本书。
“我近日费重金从一高人手中购得此奇书,名曰《绿茶宝鉴》!孤独如是如何欺骗广阳王的,观此奇书后,我了若指掌。”
童子不解。
“难道是下了蛊术?”
“蠢材!”
刘灵助叱喝道:
“整日里就只知道这些下作法子。”
童子有些委屈。
“若不是下了蛊,如何能让广阳王如此。先生不知,那广阳王一日不得闻独孤如音讯,却是失了魂般,上赶着给独孤如送东西。有时候得到独孤如一封书信,就乐了许久。”
“那书信上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来来回回就几个字‘安、好、珍重’!”
“广阳王是如何回的?”
“回了很多,弟子也记不得了。”
“此事在《绿茶宝鉴》之中亦有记载!”
刘灵助冷冷一笑,翻了翻书,找到了那一页,开口道:
“《绿茶宝鉴》中记载,此症名曰‘舔狗症’!”
刘灵助摇了摇头,感叹道:
“按照你刚才所述,广阳王应该已经是舔狗症晚期了!”
“那该如何是好,要请大夫么?”
“蠢材!”
童子又挨了骂,心里委屈的要命。刘灵助看着他,摇头叹息。
“此症无药可救,无药可救啊!”
“若是无药可救,我们岂不是会被广阳王扫地出门?”
“蠢材!”
“先生,我又怎么了?”
刘灵助心中没有一丝感伤,反而满是兴奋。
“有此奇书在,还管他什么广阳王,他爱死不死。你立刻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搜罗天下绝色,我要亲自调教,让她们学尽此书之精要,为我所用。”
“可我们近来钱粮短缺,连薪俸都发不出了。”
“把我名下房产、良田还有家具都卖了。”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连落脚的地都没有了!”
“不要吝惜那些坛坛罐罐,全卖了,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借钱!”
此刻,刘灵助整个人的状态只用五个字就可以形容:
我要干事业!
“大业之基,尽在此矣!”
——
“大王!”
于谨一进屋,就见失魂落魄的元深站了起来。
“可是如妹妹有书信来了?”
于谨眼皮一抬,有些没有消化这话语之中的含义。
如妹妹?
不过,于谨很快恢复了冷静。
“乃是军情!”
肉眼可见的,元深的精气神消弭了下去。
“东道大行台已经开始整军,准备与破六韩拔陵一战。可看情形,有些微妙。”
元深以往听见军情,都很上心,便是半夜了,也会爬起床来,处理军务。可这些时日以来,他整个人都变了。
“我等只需运送粮草就好,其余之事,无需多问。”
“大王,此战关系着北境安危,若是战败,恐怕关中不宁啊!”
元深听见于谨的话,反问道:
“元彧也是一方帅才,如何就能败了?”
“劳师已久,兵无战意,将无斗心,都只想着能领钱粮便好,如何能与六镇虎狼之师相争?破六韩拔陵甚至没有出面,只派了大将卫可孤出任前方大将。”
“如此战事,破六韩拔陵去哪了?”
“听闻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瓌最近率领王庭南下,可能与此事有关。”
说到这里,于谨心中充满了忧虑。
“若是柔然与六镇勾结,立时天下大乱,恐江山社稷,亦将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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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屋外铃铛声响了起来,又有信送来了。
元深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可是独孤部的信?”
“正是!”
元深不管其他,三下五除二的走了过去,将信拆了开来。
“近来春寒,如妹妹说部落之中牛羊冻死了许多,新出生的孩子也缺衣少食,盐和铁都不够了,实在是太可怜了。来人,开府库……”
“大王!”
元深被于谨喝住了。
“平城府库,乃是朝廷公器,岂可私相授受?”
元深听了,大笑着。
“你动那么大气做什么,我又没说要动平城府库,动的是我王府中私库。”
于谨见到如此的元深,心里实在搞不明白。
“大王,你也是一时之俊杰,自小长在洛阳,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为何会被独孤如夺了魂魄?”
元深听见于谨的肺腑之言,没有反驳,只道:
“我等少读屈子之《九歌》、宋玉之《高唐赋》,对神女之玉姿,心向往之。”
“可那只是传说啊!”
“对于你来说只是传说,可对于我来说,神女便活生生的在眼前,那便是我的如妹妹。”
说着,元深面容痴傻,不觉得吟诵起来,抒发着自己心中的情意。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你真是……”
于谨还没有说完,元深又想到了什么。
“快去准备粮草辎重,尽快给独孤部送去。”
元深的亲卫见于谨在此,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巨弥不是外人,有什么尽管说!”
“大王每隔几日便赏赐独孤部,如今府库已空,甚至倒欠着城中富户的钱!”
“那就再向城中大户去借!”
……
于谨从阁楼之中走了出来,看着远方的景色,不觉摇头。
“这个独孤如,怕不是妹喜在世,妲己重生,褒姒附体啊!”
长此以往,可如何了得。
感叹完,于谨招来了身边的近从。
“你去马邑,帮我给李爽带一封信,问他上次说的他那边永远给我留着位置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主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于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楼,感觉随时都会塌一样。
“别的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要快!”
(本章完)
第38章 我对他很重要
第38章 我对他很重要
明月当空,普照世间。
斛律光侍卫在李爽身旁,屋子里,聚集着一众胡人部落首领。
与濒临叛军第一线的云中城中的愁云满布不同,与时刻提放敕勒、柔然的平城中的小心谨慎不同,这里氛围只能用愉快来形容。
“是时候造反了!”
一众胡人首领呼啸着,有一种立刻南下洛阳睡皇帝老婆的壮志豪情。
看着一众人发泄的差不多了,厍狄干站了出来,为此次会议定下了基调。
“造反,还不是时候了!”
众人不以为意,有人质问道:
“就元彧手下的那些废物,能是破六韩拔陵的对手么?”
厍狄干摇了摇头。
“恐怕不是!”
不论是六镇中人还是这里的鲜卑首领,军事素养都没得说。
“那为何还不造反,难道是怕洛阳城中禁军?”
此话一出,屋中充满了愉快的氛围。
众人都笑了出来!
洛阳禁军,在这一众胡人首领心中就是一个笑话。
孝文帝汉化改革时,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如今这种情境,也是做过万全的准备的。
北魏迁都之时,带走了北境大量精锐的军事力量和工匠,同时限制北境的军事物资,并且给六镇设立了严格的供给制度。
六镇便是反了,凭借洛阳城中强大的中央禁卫军,也足以轻松平定。
可十数年前的钟离之战,却改变了形势。
南梁军大胜,北魏数十万军队全军覆没。自此,洛阳的禁军便一蹶不振。
一年前,柔然南侵,李崇带着十数万大军追击,号称北上追了三千里,却是什么也没有追到。
北境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相信。
自此,北境所有人都看出了洛阳朝廷的虚弱,同时心中也生出了造反的底气。
“朝廷兵马虽弱,可甲胄犹在。别忘了,平城之中,尚有三千具装甲骑!”
与南梁不同,北境的战马资源相当充裕,但甲胄,尤其是马甲,却是相当稀缺。
一众轻骑,又怎么会是具装甲骑的对手?
“洛阳城中,依旧有万余具装,不可轻视。”
装备的差距,不是光有勇气就可以填平的。
更何况,在场的胡人首领有没有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充满了勇气,依旧未知。
厍狄干的话,让在场的胡人首领都冷静了下来。
众人看向了李爽,这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光喝茶的马邑守,他们名义上的上司。
只见他放下了茶杯,说出了此次会议的精髓。
“散会!”
众人无奈,一一离去,唯有厍狄干留了下来。
“武川、怀朔相继被攻破,这帮人这么不安分,说不定已经私下里和破六韩拔陵勾结了!”
厍狄干坐在了李爽身边,听了这话,一拍大腿。
“还真让你说对了,此刻东西敕勒、匈奴等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卫可孤和破六韩孔雀的手书,相约共同起事。他们还想要让我带头,我哪有这么傻啊!这不,他们找你来了。”
“这帮胡人,不足与谋!”
李爽叹息着,却见厍狄干附和着。
“马邑守,我们要早做准备啊,可不要让这帮胡人给害了!”
李爽看向了厍狄干,问道:
“你现在有多少兵马?”
“一千精骑!”
“有多少家当?”
“一百副具装,二百副甲胄。此外,刀兵、弓箭充足。”
“牲畜呢?”
见李爽问的如此详细,厍狄干有些心慌,以为李爽要打他的秋风。
“你知道的,我们厍狄部没有尔朱部富有,在这北境只是一个小部落。”
“具体数量呢?”
“尔朱氏有六个山谷的马匹,我们穷,只有一个山谷。”李爽看了一眼穿着朴素的厍狄干,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这么富有。
还tm一直跟他装穷!
“哦!”
厍狄干本以为李爽这么问,是想要问他借马匹,心里已经有了拖词。可李爽这幅平淡的反应,倒是让他有些慌了。
“马邑守,你有什么就说啊!”
“我只是感叹,你的家业怕是要落在别人手里了!”
厍狄干一听便急了。
“什么意思?”
“你部落的封地善无地处何方?”
“地处平城与云中之间的要冲啊!”
“你既然不愿意带头,那别人不抢你抢谁的?”
厍狄干反应了过来,脸上变成了猪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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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告辞都来不及说了,急匆匆的便跑了出去。
厍狄干刚离开不久,李爽府中的亲卫便走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番话。
“刘灵助和独孤如都来了,还要见我?”
对方点了点头。
“主公要不要见?”
“见,另外,将他们安排在隔壁间!”
——
“先生,我们这么贸然前来借钱,是不是有些冒昧?”
面对童子的发问,刘灵助老神在在,根本不慌。
“若是平日里,自然冒昧,现在却是不同。”
“有何不同?”
“那独孤如实在猖狂,除了广阳王之外,私下里还和几十个名门子弟勾勾搭搭,骗取了大量的钱财。眼看就要事发了,她这一倒,北境就只剩下了我一个名巫了,身价倍增!”
说着,刘灵助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区区钱财,想必马邑守不会吝啬的。”
——
此时隔壁屋。
独孤部的长老看着自家的圣女,满是皱纹的面容上充满了忧虑。
“圣女,我们这么贸然前来想让马邑守平事,是不是有些冒昧?”
独孤如摇了摇头,坐得四平八稳,一点也不慌。
“若是平日里,自然冒昧,现在却是不同。”
“有何不同?”
“那刘灵助实在猖狂,除了广阳王外,私下里还借了百十来个富商巨贾的钱财,如今正被放贷的满世界追杀。眼看就要事发了,他这一倒,北境就只剩下了我一个名巫了,身价倍增!”
说着,独孤如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是让他平事,想必马邑守不会拒绝的!”
说完,独孤如忽然皱起了眉头。
“圣女,怎么了?”
“我感到有些恶心。”
“是不是长途跋涉,吃坏了肚子?”
独孤如摇了摇头,如实道:
“每次只要刘灵助这坏种出现在我身边十丈以内,我就感到有些恶心。”
“不会吧,这可是马邑守府,他怎么会在这里?”
独孤如想想也不可能。
“大概真的是吃坏了肚子吧!”
——
与此同时,隔壁屋。
“先生,你怎么了?”
刘灵助皱着眉头。
“每次独孤如这个贱人出现在我十丈以内,我就会感到不适!”
“可这是马邑守府啊!”
“大概是我太高兴了,一想到这个贱人就要玩完了,我就忍不住的感到畅快。”
……
(本章完)
第39章 你们不要再打啦
第39章 你们不要再打啦
本是宁静的夜晚,却因为一场意外的邂逅,变得喧嚷了起来。
“刘灵助,你怎么在这里?”
“独孤如,我才要问你!”
……
“主公,刘灵助和独孤如打起来了!”
“真的么?”
前来报信的羊侃只见李爽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嘴角压都压不住!
“恩?”
“那你还不去劝架!”
“遵命!”
“等等!”
李爽想了想,吩咐道:
“让我们的人将那个偏院围了,不要让旁人靠近。”
眼见羊侃下去执行命令,李爽看向了身旁的斛律光。
“阿光,我今天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
斛律光一脸天真的回答道:
“没有了!”
“一件都没有?”
“一件都没有!”
“你再想想?”
斛律光数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件件说着:
“西边费也头部欠的五万钱,拿两百匹马抵债,已经收回来了;南边步落坚胡没有粮草,问我们借一千石粮,拿了他们部落里的五千头牲畜和十车毛皮作抵押,事情也成了;东面的敕勒诸部说我们借给他们的钱利息太高了,打算闹事,被幢主高昂收拾了。”
说到这里,斛律光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还真有!”
“什么?”
“北面的那群胡人不识抬举,竟然敢不向您借钱借粮,说什么要自力更生,打算自己抢,实在是胆大妄为!马邑城中上下将士为此愤愤不已,都准备请命打这群狗日的胡人,您看要不要答应?”
李爽眉毛一挑,循循善诱着。
“阿光啊,记住,未经查证的事情不要乱说。”
斛律光有些心虚。
“主公,我说错什么了么?”
“咱们是官军,是王师,是要心系百姓。让他们自己去抢怎么行,外面这么乱,多危险啊,他们抢得明白么?”
“那该怎么办?”
“先将这些部落的首领找来,让他们在我这里免费办一张吊民罚罪证。”
“然后呢?”
“有了这张证书之后,他们就是马邑城官办协防军了。”
“这样就行了么?”
“当然不行,就算有了身份,可以吊民罚罪,可他们没兵没甲,马瘦毛长的,如何能在这恶劣的北境生存下去?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那怎么办呢?”
“我们可以提供他们兵器、甲胄和马匹,不过要他们自己钱去买!”
“可他们哪有钱啊?”
李爽一笑。
“问题到这里不就解决了么,他们可以问我借啊!”
斛律光恍然大悟。
“主公,我明白了!”
“阿光,记住,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搞得我们跟个土匪山贼一样!”
斛律光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
“恩!”
李爽点了点头,问道:
“其他的正经事情还有没有,比如军务,政务什么的?”
“那就实在没有了。”李爽有些无奈,长叹了一口气。
“都怪我这该死的勤勉,让我在这漫漫长夜无所寄托。”
“那主公,我们接下去做什么?”
“实在不行,洗个澡吧!”
“可府中没准备!”
“现在准备也来得及!”
斛律光一愣。
“现烧火啊!”
——
等李爽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后,偏院之中的大战已经到了尾声。
李爽本以为,一个是河套第一绿茶,一个是河北第一神棍,他们碰撞在一起,怎么也要打个三百回合。
可局势却是一边倒!
小院之中,独孤如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笤帚,抄起来就追在刘灵助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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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架势,好家伙,真的是——
身似闪电步似风,敢下海来能擒龙。若问英雌何处去,打得老头直骂娘!
老刘头毕竟不年轻了,折腾了几个时辰了,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被独孤如抓住了个机会,一脚踹翻在地。
独孤如抓住机会,啪啪就是两个巴掌。
再看那刘灵助,虽然处于劣势,也是好样的。
那身段,那姿态,真的是——
英雄何必问出身,虽处泥中亦有神。笤帚扫来拂尘挡,铁骨铮铮不弱人!
一旁羊侃正在看戏,见李爽走来,他行了一礼。
“祖忻,你怎么不去劝劝啊?”
“这一个老头,一个女人,打了起来,谁敢劝啊!”
“也是,万一被这两个大赖子赖上了就不好了,不过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李爽觉得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于是决定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穷尽自己可以用的所有手段后,大喊了一声: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此时大战已然终局,刘灵助纵然铁骨铮铮,也支撑不住了。便在此时,刘灵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目光之中露出了希望之光。
分心的刘灵助没有防御好,先是被独孤如一扫帚掀翻了拂尘,然后屁股上又挨了一脚,来了个野狗扑食式!
只不过,趴在地上的刘灵助一刻也没有犹豫,如有神助般一跃而起,朝着李爽奔来,一把抓住了李爽的大腿,哭诉着:
“马邑守,你可要为在下做主啊!你瞧那个泼妇把我给打的!”
刘灵助一抬头,还真是把李爽吓了一跳,这鼻青脸肿的,哪里还有往日里仙风道骨的模样。
便在此时,院外亲卫来报。
“主公,厍狄干回来了,一直吵着要见你!”
“他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善无离马邑也不近,这点功夫也来不及跑一个来回。
“让他进来吧!”
却见厍狄干冲了进来,见到李爽,一把就扑了上来,抓住了李爽的另一条大腿,哭了起来。
“马邑守,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你又怎么了?”
“听了你的话,我立马奔回了腊汙山,谁知道还没有走多远,中途就遇见了过来给我报信的族人。他么说……”
说到这里,厍狄干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都有些泣不成声了。
“那帮狗日的胡人,把我给劫了啊!我那一个山谷的马匹啊!”
李爽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厍狄干抬起了头,义愤填膺!
“这帮天杀的哪里是在劫我,他们是在挑战马邑守治理下和谐稳定的北境秩序啊!”
“马邑守,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
(本章完)
第40章 团结就是力量
第40章 团结就是力量
经历了一夜的喧嚣,马邑太守府又复归于平静。
独孤如、刘灵助和厍狄干坐在屋中,看着李爽将一碗带着葱的满满油脂的羊肉汤蘸着胡饼吃了下去,却是一言不发。
“你们来点?”
独孤如不搭腔,刘灵助拂手,厍狄干则是巴巴的看着李爽,像是李爽欠了他钱一样。
吃完,李爽抹了抹嘴,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
独孤如一拍桌子,大声道:
“你就说吧,要我还是要他!”
听了独孤如的话,刘灵助也是一副与她势不两立的模样。
“我也正有此意!”
李爽还未开口,独孤如便是先叫起了价。
“我部三千精骑,能工巧匠成百上千,刚刚又费了大钱,换了三百甲胄与具装。在这北境,也是大部落。”
刘灵助却是冷笑着:
“钱怎么来的,骗来的吧?”
刘灵助不说还好,一说独孤如却是又怒了:
“我说他们怎么知道了,肯定是你搞得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刘灵助颇有些正气凌然的样子,开口道:
“军主,我虽没有三千精骑,可我的耳目多啊!在这乱世之中,兵马只能解一时之困,唯有灵通的耳目,才能计在长远。”
独孤如讥讽道:
“还计在长远,你都快被人追债追得要跳崖了。”
刘灵助听此,勃然大怒。
“我说这些巨商复贾怎么忽然都向我来要债,一定是你干的。”
“自己做下的亏心事,不要诬赖他人!”
这两个人争锋相对,李爽看向了厍狄干。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厍狄干脸上露出了忠厚的笑容。
李爽看了,还别说,这副忠厚的笑容,挺有迷惑性的。
“我没有独孤如那么多的兵马,也没有刘灵助那灵通的耳目,可我有着一颗忠于您的心啊!”
就是想要白嫖呗?
李爽翻了一个白眼,准备让他走人,却见厍狄干站了起来,解释道:
“别啊,我也是这北境的老鲜卑了,谁家富谁家兵马多谁家牛羊在哪,我最为清楚不过了。再说了,我虽然被抢了,可还有小半个山谷的马匹,凑一下,还是能凑出两千精骑和两百具装甲骑。”
见厍狄干终于将自己的家底报了出来,李爽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们都是我的挚爱亲朋啊!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和睦相处呢?”
李爽说完,看向了独孤如,埋怨道:
“你说说,你好歹也是草原上的圣女,多少男子梦中情人,怎么还挥着扫帚打老头呢,好在我事先让人封锁了偏院,不然传出去,多不好!”
独孤如听着,也不说话。
李爽又看向了刘灵助。
“你也是,一大把年纪了,不要每天就想着练你那房中术,把身子练空了吧,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追得打成这个样子。”
刘灵助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我……我……”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都想想,当务之急是什么?”
“平事!”
“躲债!”
“报仇!”
三人各自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却见李爽摇了摇头。
“错,是缺钱!”
李爽看向了独孤如,道:
“你这大好的年华,本应该纵情草原,驰马游猎。若是不缺钱,你每天还用待在帐篷里,写几十封书信,熬干了自己的心血,去应对那些舔狗么?有时候我替你想想,都觉得委屈。”
独孤如看向了李爽,忽然有些哽咽。
又看向了刘灵助,道:
“你这个年纪,本应该含饴弄孙,自在快活了。若是不缺钱,每天还要奔走于权贵之间,装神弄鬼?就算你一心都扑在事业上,可也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刘灵助泪眼汪汪的。
最后,李爽看向了厍狄干。
“你也是,总是防着我,有多少家底也不跟我说,现在被人劫了吧!你要是早早将腊汙山那一山谷马匹转移到这里来,现在还会是这个样子么?”
厍狄干声音低沉。
“我错了!”李爽点了点头。
“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那么就该解决了。你们说,如今整个恒州,谁是最有钱的人?”
三双眼睛,忽然齐刷刷的看向了李爽。
“你们用这无良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李爽摊了摊手。
“我没钱!”
“我不喜欢钱!”
“我对钱不感兴趣!”
素质三连之后,李爽方才说道:
“你们现在的遇到的麻烦,都可以通过赚足够的钱来解决。”
三人拂了拂袖子,十分有素质。
“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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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
“还用你说!”
李爽感受到了对方的素质,却一点都生气,反而笑嘻嘻的。
“大家都有共识了吧,那么现在的关键就是,我们携手,该从谁那边赚钱?”
三人看向了李爽,陷入了沉思之中。
——
“如妹妹终于答应嫁我了!”
平城之中,元深看着书信,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于谨在一旁,对此,只是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巨弥,你立刻带人去独孤部,替我求亲。”
于谨摇了摇头,道:
“可独孤如问你要了一大笔的聘礼,你现在的府库都是空的,我怎么去下聘?”
元深冷静了下来。
“你说得有道理,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自己老友这般模样,纵然已经转投阵营,于谨还是忍不住劝道:
“就算你大价钱将她娶回来了,又能如何?”
元深却不在意。
“巨弥,你怎么糊涂了。我若是娶回了独孤如,那么我以前送她的东西不又回来了么,还能平添三千精骑,多划算的买卖!”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大王,刘灵助求见。”
“让他进来!”
刘灵助刚一进来,元深吓了一大跳。
“先生,几日不见,你怎如此?”
“我在周游途中遇见了歹徒,奋力搏杀,才侥幸脱难。”
元深劝慰道:
“外面是越来越乱了,先生回来就好!”
刘灵助叹了口气。
“是啊,不过跟我同行的柔然商人就不好了,他们死了不少人,勉强保住了货款,还不知道回去该如何交待呢?”
元深一听,精神了。
“柔然商人,他们想要买什么?”
“也就是草原上常用的物资,盐、铁,还有……”
刘灵助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于谨,元深会意。
“巨弥,你先出去吧!”
于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走了出去。
“——还有甲胄、兵器!”
元深面色一变。
“竟然如此大胆!”
“大王,前些日子郁久闾阿那瓌和破六韩拔陵谈判破裂了,柔然可汗正准备对叛军用兵呢!”
“此事当真?”
“是真的!”
元深点了点头。
“如此,本王若是卖些甲胄、具装给柔然,也是在为朝廷平叛啊!”
“大王说的是!”
……
(本章完)
第41章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第41章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平城之外,一座不起眼的小帐篷。
“马邑守,元深已经见过了假扮的柔然商人,同意贩卖军资了。”
刘灵助匆匆走了进来,帐篷之内,李爽正在玩着一块从西域传来的玉石。
他身旁的独孤如与厍狄干,则完全没有他那么有闲情逸致。
厍狄干很是焦躁,而独孤如则冷静了多了。
“我还是没有明白,你的计划。”
李爽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玉石,回应了独孤如。
“首先,你同意元深的求婚,等到他将此事昭告了北境,那么那些世家子弟还敢找你麻烦么?”
独孤如咬着牙,似乎在思考着其中的得失。
接着,李爽又看向了刘灵助。
“我们给元深的礼单之中,要了大量的五铢钱,元深一时间凑不出,就只能向城里大户借。趁此机会,你就像借钱的富商坦白,让他们将借给你的债转到元深的名下。这样一来,他们的本钱至少保住了。”
说完,李爽又看向了厍狄干。
“劫你部落的罪魁祸首北列步若如今已经投靠了元深。元深知道你与我的关系,因此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和他的兵马纳入了麾下。等到北列步若带着元深凑集的聘礼前往独孤部时,你从中途杀出,劫回聘礼。这样,你的仇也报了。”
厍狄干有些懵懂。
“马邑守,不是我挑你理。你的计划单分开来看都没有问题,可是连起来我怎么看不懂呢?”
厍狄干的话,让本是寂静的帐篷之中热闹了起来,众人仿佛都打开了话匣子。
独孤如最先开口:
“你让人假扮柔然商人没有问题,可是用什么交易呢?这么多的物资,用五铢钱的话麻烦费力且会惹人怀疑,用金子的话,是不是柔然金山产出的平城的老金匠一眼就能看出来,破绽太多了。”
刘灵助也说道:
“那些富商巨贾哪一个不是视财如命,怎么会只想要保本钱呢?”
厍狄干也是问道:
“你怎么知道元深会派北列步若去送聘礼呢?”
面对三人的疑问,李爽呵呵一笑。
“你看,又急!”
李爽拍了拍手,道:
“那就让我们计划里的第五个人来解答吧!”
李爽刚说完,厍狄干一下子跳了起来,躲在了李爽的背后,疑神疑鬼的。
“这个帐篷里就我们四个,哪里有第五个人?”
帐门打开,于谨走了进来。
在看到于谨的那一刻,帐中其余三人表情各异。
厍狄干不解目光中还带着几分戒备,独孤如恍然大悟,刘灵助则唰的一下看向了李爽,神色莫名。
于谨拱手一礼。
他虽是鲜卑人,可浑身上下无论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像是一个汉人士大夫。
“诸位的问题,都可以由我来解决!”
刘灵助哈哈大笑了起来,打破了帐中略有些尴尬的氛围。
“如此,大事已定。唯有一事,那些买军资的钱,该怎么办?”
众人齐齐看向了李爽,这一次,他却没有了往日的推脱,很是干脆。
“我出!”
刘灵助舔着笑脸,试探问道:
“您出八百金?”“不,我出一千八百金。”
众人惊讶间,只听李爽悠悠而道:
“出得越多,挣得越多!”
——
阁楼之中,急着等待消息的元深见到刘灵助,焦急的询问道:
“先生,事情办得如何?”
“货物已经交割,三千金货款已经带了回来。”
元深听完之后,语带兴奋之意。
“太好了,我立刻就派人去城中采买聘礼,本王要昭告恒、朔诸州,本王要纳妃了!”
“恭喜大王!”
刘灵助拱手一礼,祝贺着,元深却是大笑。
“到时候,你可要早早来,本王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
“多谢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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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灵助退了出去,元深脸上的笑意却是依旧止不住。
“此事一成,不但可得美娇娥,还可将独孤部尽纳麾下。前方战事一旦不利,元彧罪责难逃,恒、朔两州便是我的了。”
——
朔州。
“他妈的,发喜帖发到我这里来了?”
正在云中组织军队对抗六镇军队的东道大行台元彧接到了从恒州来的信,怒不可遏。
纵然元彧名声很好,气性也不大,可听到这件事情,还是忍不住骂娘。
“老子在这里对抗六镇叛军,他躲在平城乐得清闲,还tm有空纳王妃。信不信老子在这里开个口子,让卫可孤去恒州霍霍去!”
元彧麾下大将李叔仁听了这话,有些难绷。
“大王,切莫意气。”
纵然知道元彧只是气话,可李叔仁还是有些心惊。
元彧不是一个信口开河之人,也是南征北讨的宗室重臣,见惯了大风大浪。
如今这幅样子,只有一个原因:
破六韩拔陵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破六韩拔陵起事以来,他的主力一直没有露面,与北魏官军对峙的也一直都是他麾下两员大将卫可孤和破六韩孔雀带领的大军。
可便是这样,元彧也有些应付不来了。
平城是北魏的旧都,祖宗坟茔之地,断然不能让叛军靠近。
北魏官军严防死守,不让叛军接近,可平城那边的部落,却是三天两头的往叛军那边跑。
不管平城那边跑来了多少人,元深都不用被治罪,相反,元彧却是难逃罪责。
“从平城那边跑过去多少人,尤其是那个斛律金,都封王了,老子这里漏过一支军队,朝廷就要重罚,老子上哪说理去!”
李叔仁也有些无奈,可也只能劝慰道:
“从草原上传来的消息,破六韩拔陵与郁久闾阿那瓌谈判破裂。如此一来,破六韩拔陵还要将他的主力布置在沃野镇,防范柔然。我们趁此机会,主动出击,收复武川和怀朔两镇。”
元彧对于李叔仁的提议,并没有意见。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
“洛阳那边是催的越来越紧了,趁此良机,你我分道进军,先断了破六韩拔陵的左右臂膀。”
“诺!”
李叔仁退了下去,元彧坐了下来,又看到了那张喜帖,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咒骂道:
“什么玩意,还娶老婆,迟早跟人跑了!”
……
(本章完)
第42章 世间第一等
第42章 世间第一等
“你说什么?”
元深盯着眼前的近侍,一双眼睛就像是野兽的瞳眸一般,满布血丝。
顶着巨大的压力,近侍还是禀告道:
“北列步若护送聘礼前往独孤部的时候,被一伙劫匪中道劫杀,丢了聘礼。”
元深听了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是猜测这伙劫匪是谁派来的,而是:
“你确定北列步若是被人劫了,而不是他见财起意,演了这场戏?”
“应该不是,北列步若带去的都是他部落中的精锐世兵,他被杀得仅以身免,差点就没有跑得了!”
“他人呢,我要询问他当时的情况。”
近侍低着头,在元深目光的压迫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北列步若逃出来之后,害怕大王追责,没有回平城,直接返回了沃阳。”
“这个胡酋!”
元深上气不接下气,恨得牙痒痒的。若是北列步若在此,他此刻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独孤部那边怎么说?”
“独孤部只是说在等大王的聘礼!”
“什么意思?”
元深并不是蠢蛋,可是关心则乱,这么明显的事情也一时想不清楚。
没有聘礼,就没有完成订婚的的步骤,婚约就不算数。
近侍看了一眼元深,心里知道答案,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反应了过来的元深却像是一个输了一切的赌徒,可犹自不甘心。
“去找刘灵助,问他还能不能联系柔然商人,上次他们想要买的,本王答应卖了。”
——
马邑。
“具装都愿意卖了,还二十万钱一套,元深这是疯了吧!”
李爽看着眼前的刘灵助,听着他从平城带来的消息,十分诧异。
刚刚赚了一大笔的刘灵助,此刻脸上都是贪婪之意。
“我们要不要再做上一票?”
李爽摇了摇头,刘灵助看着有着着急。
“元深自蹈死地,军主又何必为其惋惜?”
“不是为他惋惜,而是不需要。”
如今李爽麾下,独孤部有三百具装,厍狄部有两百具装,加上他本部五百具装,已经能凑出一千具装甲骑。
在北境,不缺马,但也缺马。
任何一个大部落随意都能拉出几千骑兵。
可这些骑兵大多都是轻骑,基本上一人一马一弓,再配上两袋箭,便能完成配装。
若是更进一步,配上好的战刀和皮甲,便算是精骑。
具装甲骑则完全不同,需要的是能够驮负人铠和马甲进行短距离高速冲锋的战马。
这样的战马需要用精饲料喂养,且需要牧马人长时间的专业训练,价格高昂。与寻常在山谷草原放养的马匹不同,便是在这偌大的北境,战马也相当稀缺。
李爽便是能够将平城之中的具装都弄来,也没有这么多的战马进行适配。
刘灵助犹自有些不甘,进一步劝着。
“我们不需要,也可以卖给别人啊!”
李爽听了,轻声一笑。
“你想要卖给谁,破六韩拔陵还是郁久闾阿那瓌?”
刘灵助听了,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这两个人就算想买,他也不敢去卖啊!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有能力买这些东西的不敢买,想买这些东西的没有这个能力。
刘灵助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有些后怕。
“元深不会是狗急跳墙了吧?”
李爽冷笑一声:
“现在还不至于,不过也快了!”
——
平城。
于府。“主公,广阳王忽然前来拜访。”
于谨对此,却似早已经料到了。
“让他进来吧!”
元深匆匆走了进来,面色不善。
他见于谨正在府中池塘钓鱼,走近了,冷嘲热讽道:
“思敬是在学姜太公,想要钓上一个周文王么?”
元深与于谨自小相识,喊他从来喊得都是小名巨弥,现在却喊了于谨的字思敬,疏远之意可知。
“我不敢自比太公望,大王却有当周文王的心!”
元深听了,一股怒意骤然爆发,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不要再东拉西扯了!”
元深这一吼,池塘里的鱼都被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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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于谨,眼神之中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要背叛我?”
“良禽择木而栖,本是世间常理。”
此刻早已经发觉不对的元深,怒声质问道:
“刘灵助跑了,北列步若被吓得反了,这些粗鄙之人我不意外,可你不同,居然甘愿听一个汉人的话,不觉得羞耻么?”
于谨听完,不觉得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当年国史案爆发,东郡公惨死,可你扪心自问,东郡公写的拓跋氏起家之时那些秽暴之事,是假的么?”
于谨放下了手中的鱼竿,站了起来,与元深对峙。
“是真的,我等先辈才会怒不可遏,太武帝才会杀了东郡公。”
“你翻这些老账做什么?”
于谨看着元深,忽然感觉他有些可怜。
“鲜卑八姓,自诩为天潢贵胄,世间高门,难道真的就是天生的么?”
不知为何,元深看着此刻的于谨,忽然有些心慌,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从小便熟悉的人。
于谨散发着气势,犹如一柄利剑,锋锐无比。
“便是真的是天生的,可这天也要变了!”
于谨说完,却是不再理会元深,拱手一礼。
“我已辞官,大王所赐财物屋宅婢女,尽皆留下,自此来去明白。”
望着于谨的背影,元深却是想不明白他的话中深意。
刘灵助、北列步若这些人元深都可以随意处置,生杀予夺,全凭己心。
可于谨不同。
元深无法随意处置。
“来人,备马!”
“大王,你要去哪?”
“本王要亲去独孤部,亲陈利害,想必独孤如会理解本王的。”
便是没有聘礼,元深也要完成这桩婚事,纳独孤如为王妃,收了独孤部为爪牙。
“大王,不好了!”
一骑亲卫,找了一圈,终于在于府找到了元深。
“发生何事了,如此慌张?”
“前方军情,临淮王元彧于五原被破六韩拔陵击败,将军李叔仁亦于白道战败。云中已成孤城,六镇叛军,已近恒州。”
元深只感觉胸腔之中,血气剧烈的涌动着。他想要向前走两步,腿却失去了知觉般,不听使唤,整个身躯无力的倒落了下来。
荷塘美景,那堪凭览?
这天,仿似真的要塌了!
……
(本章完)
第43章 身为大魏忠臣的我见不得这些
第43章 身为大魏忠臣的我见不得这些
马邑。
“思敬,你可终于来了,可把我想得好苦!”
李爽拉着于谨的手,走入了屋中。
热切之意,便是于谨都有些意外,心中不免感动。
屋中,此时正有三个人在等待。
其中两个仪表堂堂,形貌雄伟,还有一个嘛,于谨下意识过滤掉了。
李爽招来了三人,介绍道:
“这位是羊侃,字祖忻,乃我帐下幢主。”
眼前这位身高八尺的大汉,长的魁梧英俊,一举一动,温文有礼,让人一见就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
“泰山羊氏,世两千石,清廉有德之誉闻于天下。当年太傅羊祜带病入朝,面陈伐吴之计,忠义之心,每每读史,让人感佩莫名。晋武帝以其遗策灭吴,成就一统之业。今观祖忻文才武略,亦不下乃祖。”
“过奖了!”
李爽接着介绍道:
“这位是高昂,字敖曹,乃是我帐下另一位幢主。”
高昂不如羊侃那么温文有礼,看起来有些桀骜,却也生得龙眉豹颈,气概不凡。
“渤海高氏,海表之巨,人才辈出。上追姜孔,衍于陈齐。听闻敖曹以一己之力,力压北地胡杰,这番勇武,不下项羽,闻之让人不甚敬佩。”
高昂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
见如此,于谨也不恼,看向了第三个人。
“这位乃是侯景,字万景,刚刚从肆州过来的,为我帐下主簿。”
于谨刚刚之所以下意识忽略他,便是因为这位太没有存在感了。
侯景长得也不如羊侃、高昂两人,甚至看起来有些猥琐。
于谨沉默了几秒,随拱手道:
“久仰久仰!”
侯景自小在怀朔当兵,也没多少文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羊侃、高昂那里于谨说了一堆,怎么到他这里就只有久仰了呢?
“我也久仰了!”
高昂听了这话,差点笑了出来。
见气氛有些尴尬,李爽随开口道:
“既然都认识了,大家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如今六镇之叛军已近恒州,思敬,你说说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李爽带着于谨见了自己的核心班底,便算是让他入伙了。
作为新来的成员,总要立下些功劳,才能站得住脚。
于谨知道此意,随说出来自己第一条建议。
“接下来,我们要小心提防元深!”
高昂袖手一挥,讥讽道:
“他现在不过是一只死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于谨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警惕,道:
“敖曹说错了,元深还没有彻底咽气,而临死之前的野兽,才是最凶猛的。”
李爽听了,点了点头。高昂等人,也陷入了思虑之中。
于谨见此,继续说道:
“元深穷奢极欲,落下了巨额的亏空,私下又贩卖军资,犯下了弥天大罪。如今六镇叛军已近恒州,一旦朝廷追查,元深便是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住。罪行若被揭开,他便是不死,也在这恒州待不住了。”
这位元深曾经的好友,自己人,对他才是最了解的。话语之中,于谨轻描淡写的略过了元深为什么会落下巨额的亏空以及私自贩卖军资,直接说出了结论。
“为了遮掩罪行,元深会走三步棋。”
“哪三步?”
“第一步,派军出战,击叛贼北列步若。此战必败,如此,平城之中丢失的军资自会不了了之。”“第二步,便是强娶独孤如。收了独孤部三千精骑,得了独孤部的牛羊马匹以及财物,他落下的亏空才好解释。”
羊侃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那第三步呢?”
于谨看向了李爽,道:
“北境局势糜烂至此,身为恒州刺史的元深,责无旁贷。他为了推卸责任,就必须找一个顶锅的人,马邑守则是最为合适的人。”
众人看向了李爽,却见他直接骂了出来。
“岂有此理,这个大贪污犯,还tm想要三步走?纵容此等贪蠹为非作歹,岂是我等忠臣所为!”
“主公英明!”
——
“大王,北列步若已据城池,我等仓促进军,器械未备,恐没无法战胜敌军。”
营帐之中,无论麾下之人如何劝阻,元深始终冷着脸,没有一丝撤回决定的意思。
“叛军已围云中,逼近恒州,北列步若又在此时反叛朝廷,进军平城,若是两者勾连,实乃大患。若不速速平定,如何对朝廷交待?”
“便是如此,也可等筹备稳妥才行进军。至少,可以约马邑守共同进兵,马邑守军加上他带来的部曲,麾下共有五千兵马,他又甚得周围部落之心,可以招世兵为助。”
提到了李爽,元深散发的寒意让人感觉像是落入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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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李爽,本王就成不了事了么?”
说话的将军见此,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话。
“诸位都是朝廷虎将,麾下亦是勇悍之卒,北列步若不过一叛贼,能有多少本事,有何可惧?”
帐中寂静,兵马发了出去,元深则在等待着结果。
“大王!”
传令兵带着前方的军情回转,此刻本是冷脸的元深,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
“败了!”
听到了这两个字,元深的脸上终于舒缓了起来。
帐中众人,见元深面色变化,心中纷纷打着鼓,觉得奇怪。
只是,这传令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补了一句。
“然后又胜了!”
元深质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
“我方进军之时,被北列步若所部伏击,本已溃散,可厍狄干率部忽然加入了战场,又扭转了局势,击败了北列步若。”
元深听了这话,身体有些站不稳。
“大王!”
众人想要上前搀扶,却见元深挥了挥手。
“本王没事,只是有些高兴!”
众人见此,越加怪异。
高兴得站不稳了?
帐外传来了厍狄干的笑声,却见他大大咧咧走进了大帐之中。
“大王啊,你平日里总说我们这些北境的首领心里想自己太多,想朝廷太少,如今怎么样?”
厍狄干站在大帐中央,脸上洋溢着笑容。
“叛贼北列步若已被我击败,退回了沃阳,我看他呀是不敢再出城晃荡了。大王,我对朝廷的忠心怎么样?”
元深听了这话,一双眸子里泛着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
“忠……忠不可言!”
……
(本章完)
第44章 你的反应很不对啊
第44章 你的反应很不对啊
北境风云变化,数百载匆匆,埋了多少无涯过客。
马邑城头,极目望远,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行道旁,老树下,马头琴扬,一曲长歌诉别离,男儿离乡去何方?
曾记否,秦皇筑塞驱匈奴,汉武设谋荡胡寇。
今朝登临,复追往昔,却不见汉家故人,满目胡衣,腥膻遍野。
“主公,此情此景,当作诗一首,以缅怀古人。”
羊侃、高昂、于谨都是世家出身,文化素养还是有的,侯景却是不一样,自小长在怀朔,不修文,只学武艺兵法。
连日来,侯景跟在李爽身边,与于谨等人相处,很不自在。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被他这么一说,随作诗一首。
“一斤二斤三四斤,五六七八九十斤。千斤万斤无数斤,收进口袋都不见。”
“好,好,好!”城墙上,侯景鼓着掌,“主公这一句‘收进口袋都不见’极有气势,极有气势啊!”
宇宙大将军尽管文化低,但是觉悟高。
不管听没有听懂,但是鼓掌从不落人后。
“主公啊,这恒州一州皆穷,所富者唯有平城一地。我们何时将平城之中的千金万金都收入口袋之中?”
“住口!”
李爽面色严肃。
“如今贼寇猖獗,我等身为朝廷之臣,理应匡君辅国,安魏兴元,如何能只想着口袋里的那点东西?”
侯景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又想了想,元深这个家伙不过是个刘阿斗,迟早守不住平城。与其便宜了破六韩拔陵和郁久闾阿那瓌,不如我们先收进口袋里。放在主公的口袋里,总比便宜了那些叛贼蠕蠕要好。”
“这也正是我忧虑的地方。元深身边,尽是虫豸,我们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守护好大魏江山呢?”
侯景眼睛一亮,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那就还像过去一样,三步走?”
李爽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这里不是并州深山,我们也不再是义军了,得换换路数了。”
“主公的意思是?”
“首先,破六韩拔陵和郁久闾阿那瓌都想要平城,但又各自防范着对方,怕自己与魏军决战后,便宜了对方。所以,他们最好的方法是先扶持恒州境内的叛军,让他和官军耗。据我所知,北列步若已经和柔然还有六镇的使者接触上了。”
侯景鄙夷道:
“就那个废物?”
“没错,他确实是个废物,但我们要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废。我手中正好有一批军资,你去与他联络,暗中卖给他。”
“那第二步呢?”
“北列步若得此军备,实力大增。我再让厍狄干等人率军后退,退守马邑,将平城暴露给他。北列步若先败后胜,凭白得到那么多的土地,兵临平城,威望大涨。元深已失人心,见贼寇势大,必定不敢出城,只敢闭门自守。”
“主公,这是何意?”
“六镇与柔然的财力拮据,可为了扶持北列步若,必然加大支援力度。此乃耗敌之计!”
侯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悟。
“那第三步呢?”
“等到双方疲敝,恒州可用之兵,唯有马邑,倒时自然身价倍增。”
“好,好,好!”
城墙之侧,忽然传来了一阵掌声。
一个衣衫朴素的须发洁白的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不远处,此时正一脸和蔼的看着李爽两人。
“这老头怎么会在这?”
侯景也是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明明让人看住了,他是怎么上来的?”
这老头缓缓走近,脸上带着笑容,质问道:
“只是马邑守这三步走,换个说法,是不是就叫养寇自重呢?”
侯景一听,很是不满。
“老头,你谁啊?”
“老夫为侍中、使持节、北讨大都督、都督恒、朔两州诸军事、征北将军李崇!”
李爽与侯景互相看了一眼,侯景默默的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却被李爽拦住了。
李崇看在眼里,却是一点也不惧,依旧是笑呵呵的。
“当年并州一战,你这小子趁我不备,夺了我三千多副甲胄,老夫深以为恨。如今相见,却不想是这幅情形,如何?”
李崇看着李爽,这个要远比自己年轻的马邑守,面上尽是得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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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之下,侯景的人马都被李崇的亲卫控制住了。
不远处的敌楼之上,神射手已然就位。
李崇已经下达了命令,
城墙之上两人若是敢反抗,就地格杀。
名正言顺,倒是省的麻烦了!
卧虎虽老,可是杀意犹炙。
只是,让李崇没有想到的是,李爽没有反抗。
他唰的一下跪了下来,屁股翘得老高,语带哭腔。
“征北将军啊,您不知道,小的我年轻时候不懂事,抢了您老人家的东西。自此之后,小的心中愧疚,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心里是那个后悔啊,就盼着有一日,见到您老人家,将那些东西还给您,好弥补心中的愧疚与自责。”
说着,李爽转过了身,将屁股翘到了李崇面前。
“您老要是还不解气,就打小的一顿,不用客气,这是小的该受着的。”
李爽这幅模样,不仅让李崇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是一旁的侯景也愣了。
他后知后觉,也跟着跪了下来。
卧虎李崇年近七十,一生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南征北战,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
可这样的,还真是没有见过。
李崇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在跳动着。
无他,被眼前这小子气的。
“带走!”
——
“这城中发生了何事?”
羊侃与高昂两人带着兵马正欲回城,却被堵在了城外。只见马邑城头,依旧飘扬着大旗,却是城门紧闭。把守城门和城墙之上的人,也都是陌生面孔。
于谨从城墙上被吊了下来,面色很不好看。
“李崇奉命接替元深,主持北境讨贼之任。趁着我们兵马在外,他以轻骑入城,以北讨大都督的大印接管了马邑城。”
羊侃与高昂互相看了看,皆是面色凝重。
“主公如何了?”
这是于谨最不懂的地方。
“马邑守非但不慌,反而很配合,还让你们将兵马都留在城外,跟着我进城。”
羊侃与高昂本有疑,可于谨却是说出了李爽与他们约定的密语。
他们看着眼前这经历沧桑的马邑古城,一时陷入了深深的迷思之中。
主公,你在搞什么?
……
(本章完)
第45章 他给的太多了
第45章 他给的太多了
平城。
刺史府。
北魏皇室自小精研礼仪,举止务必得体。
可今日的元深一大早醒来,却是顾不得其他,衣冠不整,便匆匆跑进了大堂——一个老头正在等他!
“征北将军,你来了,也不提早通报我一声,我好出城去迎接啊!”
此时的李崇与那日在马邑城头的李崇截然不同。
那时的李崇像是一个终于抓到了猎物的猎人,而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长辈。
李崇的先祖本是南朝的官员。
元嘉草草,赢得仓皇北顾。
拓跋焘南征时,占下了南朝大片的土地。李崇的姑姑李氏因姿容美丽,先是被永昌王拓跋仁所掳。后来拓跋仁谋反被杀,家人被送到了皇宫,李氏又受到了文成帝拓跋濬的临幸,生下了献文帝拓跋弘。
李崇是实实在在的外戚,与元氏宗亲的关系不俗。
对待元深这个后辈,李崇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欣赏。
“老夫奉皇命,前来北境,主持讨贼之事。前些日子带兵入驻马邑,擒住了马邑守李爽。”
元深一听,大喜过望。
“那后来呢?”
“老夫又把他放了!”
元深一愣,脱口而出。
“既然已经擒住,为何不直接杀了?”
这是元深一直想要做但却没有做到的事情,可他的直接却引得李崇不满。
“你是在教老夫做事么?”
元深自知失态,连道不敢。
李崇却是冷哼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沓账本。
“智远,你糊涂啊!”
元深没有想到,李崇变得那么快。刚才还是春风细雨,现在便是疾风骤雨。
“你未到不惑之年,便深受朝廷信任,出镇北境,主理一州大政。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被美色蒙蔽双眼,贪污军饷,私卖军资。”
元深看着账本上的一笔一笔记录,就像是一把一把刀一样。倏然间,他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软在地。
“你还想要杀李爽?人家都把你的罪证放在了我的公案上,难道你想要让老夫徇私枉法么?”
元深爬到了李崇的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哭道:
“征北将军,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你得救我啊!”
李崇拍了拍元深的肩膀,缓缓道:
“事情不是没有余地。”
元深听到了这话,停止了哭泣,抬起了头。
“还请将军指教!”
李崇将元深搀扶了起来,缓缓而道:
“临淮王于五原大败,贼势大涨,豳、凉盗寇蜂起,关中不宁。陛下命我旬月破敌,击退贼虏,以解平城之危。”
平城是北魏前都,政治意义不是其他地方可比。
如果破六韩拔陵打进了平城,那么北魏的社稷动荡,便不再是一句空话。
“将军的意思是?”
“恒州之兵,不在平城,便在马邑,除此之外,各路鲜卑、敕勒世兵,游移不定。北境情势犹如乱麻,当此之时,你若能稳住外面的各路世兵,老夫方才可以为你说项。他日,击破北列步若,平定了恒州之乱,那便是一俊遮百丑了!”
元深点了点头,平日里有于谨在他身旁参谋,他都会习惯性的问计。如今,则是脱口问出。
“那该如何稳住外面的各路世兵?”
李崇不是于谨。
若是于谨,肯定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方案,为元深定计。
可李崇只是冷哼了一声,斥道:
“怎么稳住那些胡人还要老夫教你么?”
“不敢不敢!”
元深谢罪,很快退出了屋子。到了屋外,他招来了近侍,心中一横。
“来人,派使者前往各个部落。”
“大王,做什么?”
“发钱!”
——
卧虎李崇的到来,给整个恒州打了一剂强心针。
一时间,恒州所有的部落,不管此前心中是如何打算的,现在都暂时安稳了下来。
李崇暂居刺史府中,坐在高楼之上,正在研究棋谱。
李崇的儿子李神轨很兴奋,小跑了上来。
“各路胡部的首领,听闻了父亲的召唤,都来了平城,此刻已经聚集在了府外。”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里不是家里,在外面不要总是父亲父亲的。”
李神轨听着自己的父亲的训斥,低着头,不敢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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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李崇听着自己这个不省心儿子别扭的说出了这两个字,一时间也没有心思研究棋谱了。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可以尽观刺史府外的情势。
望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胡人部落首领,李崇忽然问道:
“你知道陛下为什么让你和我一起出征,还给了你一个平北将军的职位?”
“是陛下信重我们李氏!”
听着自己儿子回答,李崇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忍不住骂道:
“蠢货!”
李神轨很是委屈。
“将军,我又怎么了?”
——
等到一众胡人部落的首领都来了,元深才堪堪走了出来。
看着自己费了万千银钱攒的这场局,元深心中既有些心疼,但同时也很高兴。
“诸位首领,值此之时,不辞劳苦,来到平城,小王感佩诸位的忠义之心。”
元深犹如开会的领导,率先坐了下来,然后望着各路首领,招了招手。
“不用客气,都坐吧!”
只是,这一声招呼下去,没有一个人坐下来。
元深眉目一皱,却见厍狄干走了出来,拱手道:
“值此家国危难之时,大王便是不招,我等也想要来此。在下想问一句,叛军逼近北都,大王可有退敌之策?”
“这不是正要与诸位商议么?”
厍狄干冷哼了一声。
“这就是没有了!”
元深已经察觉到不对,厍狄干却是拍了拍手,他的亲卫抬拿过来了一个小箱子。
“我等世受拓跋氏恩典,镇守北境。当此危难之时,理当匡君辅国,大王无需用此银钱,污我等忠义之名。今日,还请大王收回!”
这时,厍狄干身后的胡人首领齐声道:
“还请大王收回!”
正在此时,一阵笑声传来。
却见李爽带着于谨,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羊侃、高昂两人,悄然间到达了会场。
“大王今日招我等讨敌,都站着做什么,坐吧!”
以厍狄干为首的一众胡人首领,听此话后,齐刷刷的都坐了下来。
元深的脸色涨红,感觉被人打了百十来个巴掌,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李爽,心中深恨。
高楼之上,李崇看着这一慕,目露精光。
“霸气外露!”
……
(本章完)
第46章 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嘛
第46章 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嘛
汾州,左国城。
看着眼前的军报,尔朱荣面色难看。
“这帮稽胡,就是山沟里的老鼠!”
尔朱荣用兵,从来大鸣大放。可河西这群躲在山谷里的稽胡,却第一次让他感觉有些无力。
这帮匈奴后裔,失去了先辈在草原上驰骋的粗勇,躲在这山谷中百多年,却多了几分狡黠。
哪怕是尔朱荣攻下了左国城,这座刘渊曾经定都的都城,可那些叛乱的稽胡非但没有投降,反而隐藏进了山林之中,时不时的跳出来袭击尔朱荣的后勤补给,搞得他烦不胜烦。
偏偏,尔朱荣还没有好办法。
生活在这河西山谷之中稽胡有数十万,战力弱,可数量多,如此战术,正好打在了尔朱荣的软肋上。
他麾下都是精锐,可数量少,在这山林之中与那些稽胡慢慢耗,无疑是慢性自杀。
元天穆走了进来,看样子比尔朱荣还要忧虑。
“天穆,你来的正好,这地方不能再待了,该退兵了。”
元天穆没有回应,而是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了尔朱荣。
对方接过一看,大惊失色。
“李崇是怎么到平城的?”
“他没有从并州进军,而是带着人马绕道河北,经过上谷到达恒州,完全避过了我们的眼线。听说三弟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差点丢了性命。”
“这老东西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狡猾。”尔朱荣心中积郁的怒气,这一刻爆发出来,“如此,我们就更不能在这里久待了。”
尔朱荣想要早点离开河西山谷,元天穆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左国城已经收复,朝廷那边也足够交差了。近来朝中也是不宁啊!”
“朝中?”
元天穆点了点头,道:
“刘腾死后,胡后渐渐收回了后宫的大权。陛下年岁渐长,也对元乂专擅朝政表露了不满。洛阳城的天怕是要变。”
尔朱荣皱眉。元乂是他在朝中的后台,他如果倒了,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元乂是怎么想的?”
“他似乎想退了!”
“你说什么?”
当年元乂联合内宦刘腾发动宫变,杀死了清河王元怿,囚禁了胡后,才掌控了洛阳朝政。
尔朱荣不敢置信,居然有人如此幼稚。
“他觉得自己有退路么?”
元天穆也是叹了口气,对此,有些无奈。
“元乂可能觉得他是胡后的妹夫,尚有余地。”
“如此,我们得加快步骤,尽早拿下晋阳。无论洛阳朝局变换,我们都能稳坐钓鱼台。”
“就是不知三弟那边,能不能过关了!”
——
“马邑守少年英雄,器宇不凡,老夫佩服之至!”
“征北将军年近七十,亦是领军出战,豪气盖世,这份武勇,不下廉颇啊!”
李神轨站在一旁,并不明白,不久之前还要分生死的两个人,如今怎么热络成这个样子了。
“请!”
“请!”
李崇刚刚坐下,就套起了近乎。
“听肆州刺史尉庆宾说,马邑守乃是出身陇西李氏?”
“不瞒大将军,在下自幼失怙,流落山野,不知是何出身!”
李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吟许久,忽然开口道:
“不会有错,你就是陇西李氏!”
李爽被李崇这忽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却听他继续说道:
“我也是陇西李氏,自家人,不会认错的。”
李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那日在马邑城头我觉得您老如此亲切,忍不住就给您老磕头,原来这就是血脉中的呼唤啊!”李爽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刘贵忽然出现在了酒宴上,手里捧着个盒子,有些局促不安。似乎头一次参加这么高端的酒局,刘贵很是紧张。
李爽从刘贵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盒子,放到了李崇面前。
“听闻您老信道,我特意命人准备的,乃是晚辈给您老的孝敬。”
李崇用手指轻轻一勾,但见盒子里面是一座金像。
“如此客气作甚,老夫痴长你几岁,也算是你的长辈,怎么能收你这个小辈的礼?”
说着,李崇便把这个盒子交到了一旁侍奉的李神轨手中。
“再说了,让外人知道了,会说老夫收受贿赂的!”
李爽面色一变,摇了摇头。
“您老这话说的,在下可得挑一下您的理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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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王翦奉命伐楚,始皇问之,王翦多求田宅、美妾。以秦皇之雄才,王翦亦当自污以避嫌。何况当今天子年幼,身边多奸臣,您老率大军在外,更当如此了。”
李爽这话说完,会场寂静了许久。久之,李崇大笑了起来。
“你小子这话,真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可笑那些清流,每每议论,便言什么‘贪财好货,贩肆聚敛,营求不息’!”
李爽应声附和着。
“您老说的是,那帮坐谈之辈懂什么?大将在外,若是不自污,如何能安天子之心?有时候我们多拿点,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江山社稷嘛!”
李崇眸光一亮,看着李爽,充满了欣赏之意。
“我真是越看你小子越顺眼。”
李神轨在一旁,看得出来,刚才如果还有演戏的成分,现在的李崇,情绪完全是由内而发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着,李爽便跪了下来。
“公若不弃,爽愿拜公为义父!”
李崇搀扶起了李爽,大笑道:
“没有想到,老夫这把年纪了,还能得此麟儿!”
——
将喝得半醉的李崇扶回了房间,李神轨抱怨着:
“父亲你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收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义子呢?”
李崇躺在床上,面色犹红,可目光之中却是清澈无比。
“说你是蠢货,你还真是蠢,你要是能有李爽那小子半分,我李家就不愁了。”
“父亲,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么?”
“记得!”
听了李神轨的话,李崇犹有恨意。
“那鲜卑小儿让你当这平北将军,是信重李氏么?”
“不然呢?”
“他的意思明明是平不了恒州之乱,我们父子就不用回去,直接埋在这里吧!”
李神轨面色大变,忍不住冷汗直流。
“那和李爽有什么关系?”
李崇冷哼了一声。
“老夫年近七十,对付六镇那些如狼似虎的叛军,是我亲自上啊,还是让你这个不中用的平北将军上?”
李神轨明白了过来。
“可元深那边,该如何?”
李崇带着几分狠辣,言道:
“老夫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既然元深无能,把控不住这恒州的局势,就不能怪老夫心狠了!”
……
(本章完)
第47章 不要怕花钱
第47章 不要怕钱
“大王!”
“如妹!”
平城之外,相顾泪两行。
“多日不见,大王怎得如此消瘦了?”
“我遭奸人陷害,此番戴罪,前往洛阳,前途未卜。”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独孤如眼眶红了,拿出手绢,轻轻的抹了抹泪。
元深见此,大加怜惜。
“如妹,今番一别,他日不知何时相见。你还是早日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吧!”
“不,贱妾要等大王回来!”
“如妹!”
“大王!”
……
平城城墙之上,李爽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腹诽道:
这个死绿茶,演技都能拿奥斯卡了!
身后,站着羊侃、高昂两人。
“值此乱世之中,武勇方是立身之本。尔等要引以为戒,切记不要贪恋女色,如广阳王般,贻笑大方!”
李爽的话,真是说到了羊侃、高昂的心里。
女人哪有练武好玩啊?
“主公放心,我等日日打熬筋骨,精研武艺。我等麾下兵马,亦是如此。”
“那就好!”
——
刺史府!
李崇正在下棋,听到了脚步声,没有抬头,便知道了是自己的儿子李神轨。
“元深走了?”
“走了,儿子亲自去送的。临走之时,差点成了广阳王妃的那个女子还来送他了。这北境中人,都说这女子乃红颜祸水,我看未必。这女子情志之坚,真是让人感动啊!”
李崇被李神轨的话说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可真是……”
“父亲,我又怎么了?”
李神轨追问着,李崇无奈道:
“——快和元深一样了。”
广阳王素有名望,李神轨听了,以为李崇在夸他,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多谢将军夸赞!”
“我……你妈……算了!”
李崇发现,不管怎么骂最终都会骂道自己头上。
李崇本以为李神轨要离开了,可是在棋盘上走了几步棋后,身边依旧没有动静。
他抬起头,只见李神轨和平常着装不一样,穿着一身甲胄。
李崇皱着眉头。
“你这是?”
李神轨嘿嘿一笑,带着几分自傲。
“前几日父亲对儿说的那些话,我回去想了想,有所得。”
李崇来了兴趣,问道:
“悟出什么来了么?”
“我在想我这个平北将军也未必无用,我亦可建功立业。他日讨平破六韩拔陵,灭掉郁久闾阿那瓌,回到了洛阳,殿陛之间,天子赐赏,可名垂竹帛也!”
李崇越听,脸拉得越长。等到李神轨得意洋洋说完,李崇沉默了许久。
最终,开口道:
“儿啊,你与其他人不同,不用费心思在这些上面。”
面对老父亲的循循善诱,李神轨很是不服气。
“父亲莫要小看人,我也是自幼饱读兵书,哪里不如那个土匪了?”
看着这个莫名自信的儿子,李崇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出了实话。
“老父我这一辈子贪……啊,不是,奋斗所得,够你个几辈子了。拿着钱,去玩,去,去养女人,尽情的败家,哪怕去嫖,做些正经事情不好么!”
“哼!”
李神轨却是不愿了。“还未上过沙场,父亲怎知,我没有世间良将的潜质?”
李崇听了这话,捂着自己的胸口,有些气闷。
李神轨赶紧上去查看,面上尽是担忧。
“父亲,你怎么了,要我叫医师么?”
“没事,只要你别想着建功立业,我缓缓就好了!”
——
“平城这地方,老子在这都淡出鸟了,怪不得当年孝文皇帝要迁都。”
李神轨带着一群小弟,坐在墙根旁,看着过往的人群。
平城与洛阳不同,没有那么严格的禁止胡服与北语。
因此,这里的服饰各异,甚至有从西域来的人。
可终究受限于地理位置,这座城池没有洛阳那么繁荣。
因此,娱乐业不是很发达。
起码,在洛阳城中见过大世面的李神轨和跟着李神轨的一群功勋子弟都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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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们在这做什么?”
“守城门!”
“眼下就要打北列步若了,多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征北将军为什么要让你守城门?”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我们在这北地建功立业了,回去了多有面啊!那些元氏公主、世家贵女平日里看都不看我们,那时还不得赶着凑过来!”
“就是!”
李神轨越想越气,忍不住埋怨道:
“我爹他自己奋斗了一辈子了,凭什么剥夺我奋斗的权利。”
“就是!”
“义兄,你怎么在这里?”
正在慷慨陈词的李神轨听了这话,转过身来,见李爽正在他身后,笑嘻嘻的。
“是你小子啊!”
李神轨整了整衣装,呼唤自己的小弟都站了起来。
“我奉征北将军之命,守卫平城!”
“义兄恪尽职守,实在让小弟佩服,只是也要注重劳逸结合,怎么不去这平城中的歌舞坊逛逛?”
李神轨一脸严肃,正要回答,却听得他身后的小弟抱怨着:
“都是些庸脂俗粉,没什么意思!”
李爽一笑。
“兄长可听说过一个叫‘红浪漫’的地方?”
“红浪漫,什么鬼名字!”
“听说这家歌舞坊乃是北境第一的歌舞坊,不下洛阳城中的。”
李神轨看着李爽,带着几分怜悯。
“你小子一看就是没有吃过好的,什么时候去了洛阳,为兄带你去见见世面。这地方,还能有比洛阳城好的?”
——
早晨。
李崇起床洗漱,见围绕着自己的下人,问道:
“怎么几天都不见李神轨这小子了,他又去哪了,不会又想着建功立业了吧?”
周围的人不敢说,李崇有些上火。
“怎么了?”
“二公子带着洛阳城来的那群勋贵子弟去了马邑城中一个叫红浪漫的歌舞坊,听说日日饮宴,费了大量的银钱,没钱付账,被人扣住了!”
李崇一听,眼睛一亮,面上一喜。
“那不赶快去送钱!告诉青肫,不要怕钱,他想玩多久都行。”
“诺!”
管家走了两步,又被李崇叫住了。
“另外,再准备些人参、鹿茸、枸杞之类的进补药,给青肫送去!”
“诺!”
李崇摸了摸胡须,老怀安慰,叹道:
“我儿如此,我无忧也!”
(本章完)
第48章 虎父焉有犬子
第48章 虎父焉有犬子
平城是北魏旧都,外城郭长达三十二里,规模宏大。
迁都之后,这座城池依旧是北魏的北都,不过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气象。
城中的建筑该拆的拆,该改的改,失去了作为北魏政治中心的功能后,城池不可避免的衰落了。
唯一的还保留的,便是军事作用。
背靠山西与河北,有着经济依托,平城驻守着一支常备军,用以护卫北都。
同时,平城周围还建有南北长城,保护着畿内田和各地的兽栏牧场。
城中大都督府。
众将聚集,商讨着应敌之策。
“大都督,我听闻北列步若近来已经与柔然和六镇叛军搭上了线,得了他们的支持,这叛贼越发的嚣张了。”
破六韩拔陵与郁久闾阿那瓌愿意支持北列步若,自然不是与北列步若有旧,而是因为北列步若驻守的沃阳城处在北长城的关键位置上。
有了这个缺口,无论是柔然军还是六镇军,可以顺利进入恒州。
破六韩拔陵与郁久闾阿那瓌军事才能都不俗,可相似的,都很穷。
破六韩拔陵的大本营沃野镇周围都是良田沃野,可规模太小,不足以作为根据地,长时间发展。六镇军得了武川和怀朔两镇后,情况有所缓解,可依旧无法解决六镇军长久维持的问题。
郁久闾阿那瓌便更不用说了,他本是被柔然部众迎立的,没有自己的班底,靠着北魏的支持和背刺北魏南下抢了一把,才坐稳了位置。
平城的畿内田逐渐荒废,可对于六镇和柔然来说,却是至宝。
占据了平城,才能长远。
北列步若一搅,恒州若是因此大乱,他们才好浑水摸鱼。
李崇坐在那张大都督的九头官帽椅上,老神在在。
“如何嚣张了?”
“那叛贼打出了一个口号,说是‘先攻平城,再占马邑。唯我敕勒,北境称王’!”
李崇一笑,看向了李爽。
“马邑守,你觉得如何?”
“末将觉得这北列步若锋芒正盛,且平城之中,军资短缺,不可正面与之交锋。”
李爽的话,随引得在场一众将领的笑音。
“汉儿多怯,谅那北列步若能有多少本事?”
说着,一个个洛阳城中来的鲜卑将领请求出战。
见如此,李崇也不好强拂了众人之意。
当下,排兵布阵,安排出战。
等到众将走后,李崇只留下李爽一个人在这里,招近了,问道:
“你小子打得什么坏主意?”
“义父说得什么话,我能有什么坏主意,孩儿的一颗心不向着朝廷和您老么?”
李崇听了这话,胡子一冲。
“你小子跟我装什么,就这群洛阳来的酒囊饭袋,能够顶什么用?”
“那您老还派他们去?”
“洛阳胡兵不堪用,但仗着禁军的身份,妄自尊大。不吃几次败仗,他们会听话么?”
李崇南征北战,和南梁军、柔然军,甚至巴蜀之地的蛮夷都交过手,什么样的军队能打仗他再清楚不过。
如今恒州善战的,没有反叛的,除了厍狄干等胡人首领掌控的世兵外,就只剩下了马邑城中的汉军部曲。
碰巧,他们都听李爽的。
“说吧,你小子想要什么,才肯出手?”
“为朝廷平叛乃是身为臣子的分内之事,怎么能提要求呢?但贼势甚大,当缓不当急,当骄兵数月而后图之。”
骄你个粑粑!
李崇有些上火了。
“你知不知道皇帝让我一个月内平定恒州之乱?”
李爽毫不带感情的念道:
“竟然还有此事,是我鲁莽了呀!但也怪义父您,为什么不早说呢?”李崇看着眼前这小子,不觉得眉毛挑了挑,心中火气不断往外冒。
“你小子记仇是吧!老夫不就当初在马邑城阴了你一回么?”
李爽缓缓而道:
“义父莫急,缓有缓的打法,急有急的打法,但有些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价钱不一样!”
“……”
——
红浪漫。
“二公子,我听说洛阳城的禁军在沃阳城下吃了个大败仗。”
李神轨搂着两个舞姬,一个是西域来的金毛胡姬,一个是新罗来的柔嫩女婢,听着刘贵的话,很是不屑。
“就那帮洛阳城来的饭桶,能打什么仗,我早就知道他们会输。”
刘贵愣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倒不是因为洛阳禁军的无能,而是洛阳禁军已经无能到眼前的李神轨都能看出来了。
刘贵脸上带着笑意,给李神轨倒了一杯酒。
“二公子也是自幼饱读兵书,通晓兵法,值此家国危难之际,为何不出征沃阳呢?”
李神轨听了,带着几分酒意,吐着苦水。
“我也想啊,但是我父亲不让。”
“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大都督未免太看轻二公子了!我敢说,若是二公子出马,拿下沃阳叛军必定手到擒来。”
被刘贵这么一捧,酒意上头的李神轨膨胀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奈何我身边没有兵马。”
刘贵一笑。
“二公子也是平北将军,凭着这方将军大印,难道还召集不了这马邑城内外的兵马么?”
便在此时,这一左一右的红浪漫头牌也跟着起哄起来。
“将军威武!”
李神轨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好,我这就去召集兵马。”
刘贵在李神轨耳边小声道:
“将军不用急,听说将军准备打沃阳,他们都已经自发集结好了?”
李神轨此时醉意上头,已经有些迷糊了,大声道。
“那就出发!”
说完,就醉醺醺的坐了下来,陷入了沉睡之中。
——
再醒来的时候,李神轨已经躺在了马车之中。
马车之中,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垫,躺上去很是舒服。
李神轨迷迷惑惑之中,喊道:
“水,我要喝水!”
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见下人递过来水,李神轨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烦躁的坐了起来,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吓得赶紧打开了车厢门。
“这是要去哪啊?”
一旁,骑在马上护卫在马车旁的厍狄干回答道:
“马上到沃阳了。”
李神轨一惊。
“我们去沃阳做什么?”
“不是平北将军用你那将军大印召集了我等,说是要去攻打沃阳,擒拿北列步若!”
李神轨心里一颤,脱口而出:
“什么,我打北列步若?”
……
(本章完)
第49章 没有枪头就打不死人么
第49章 没有枪头就打不死人么
“我儿如何了?我儿如何了?”
一听说李神轨带兵去打北列步若了,李崇急急忙忙找到了李爽,连鞋子都忘记穿了。
刺史府中,李爽正在荷塘旁悠哉悠哉喝茶。
李崇找打了李爽,见这小子这一副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你小子,钱也捞了,粮草也拿了,兵器甲胄战马也没少挑,该到你出力的时候,你把我儿子推前面去了!”
“义兄也是自幼熟读兵法,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有平北将军大印在身,他要带兵去打北列步若,哪个敢不听?”
李崇年迈,又有病在身,可此时却是生龙活虎,不断绕着李爽在转。
“你蒙谁呢,马邑城的戍兵还有厍狄干的世兵,没有你的命令,就凭他,能使唤得动么?”
此刻的李崇,完全没有北讨大都督的那份气概,活像是一个被人骗了钱的老人家,懊悔不已。
“可怜我那青肫,他还是个三十多岁的孩子啊!他自小就没有离过洛阳,哪里知道这北境的险恶?”
“义父这话说的,我和青肫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能害他么?”
事已至此,李崇干着急也没用,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李爽,一直盯着他。
“义父,干嘛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欠了你很多钱似的!”
“老夫不管,人是你拐走的,你想办法给我弄回来!”
“现在整个平城都知道了平北将军挂帅征讨北列步若,就这么召回来,军心还要不要了?”
李崇听了这话,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纵然爱子心切,可他也知道军令如山。更何况,他头上还竖着一方宝剑——洛阳那边限令他一个月内解决北列步若,平定这恒州之乱。
若是完不成,这柄宝剑随时会掉下来!
“你小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义父也是久经沙场,这种事情还不明白么?义兄只是个挂帅而已,真正干事的是厍狄干。我终究不过是个军主,外加马邑守,让我去平了北列步若,这合适么?”
李崇想了想,这话也的确在理。
平城不如洛阳,可也是北都,日常需要一位元氏宗亲镇守。
元深走了,可他麾下的那些将领没有走。
李崇信不得这些人,不过也不敢怠慢,毕竟能在这担任一官半职的,多少都和洛阳城那边有点关系。
李爽不想要树大招风,的确在情理之中。
李崇想到这里,狐疑得看向了李爽。
“就只有这些?”
李爽哈哈一笑!
“义父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喜欢低调!”
——
北魏乃是鲜卑拓跋氏建立的。
鲜卑起于东胡,在匈奴衰落之后,占领了草原,顶替了原本匈奴的生态位。
又在五胡乱华的大潮之中,顺势崛起,占据了北朝这半壁江山。
鲜卑与草原上那些兄弟部落的关系十分亲密,也十分熟悉这些草原部落的运作。
所以他们南下之后的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修长城。
受到后世儒家的影响,有人可能会觉得修长城是件天怒人怨的事情。
但事实上,秦朝之后,历代中原王朝大多都修长城,包括鲜卑人。
当然,也有不需要修的,比如大宋。
修长城是防御北方游牧部落最经济的也是最实惠的手段。
在长城之外的鲜卑人看着那道长长的土墙,他们会恨得牙痒痒的。
可在长城之内的鲜卑人再看着那道长长的土墙,他们会充满了安全感。
因为鲜卑人淋过雨,所以看向那些还在草原上淋雨的柔然人,他们才会将对方的伞也折了。
沃阳城处在平城北部长城的关键入口,整座城池的城墙都由土夯成,防守严密。望着那前来征讨的北魏官军,城头之上的北列步若忍不住放声大笑。
周围人看着奇怪,问道:
“首领,你在笑什么?”
北列步若开怀道:
“我笑那卧虎无谋,大野少智!”
“此话何解?”
“前几日卧虎派遣来的洛阳禁军,都是些废物,没打几下都散了。没有想到才过了几日,又来了一批送死的!”
说着,北列步若指向了平北将军大纛之下的那个统帅。
“你看看他那个样子,连马都不会骑,还敢当统帅?再看看这些兵,连攻城器具都不带,就敢来攻城?我现在十分后悔啊!”
“首领后悔什么?”
“后悔造反造晚了!”
周围是一阵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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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列步若叹息道:
“早知道朝廷的兵马都是如此无用,我也不用投元深了,直接抢了平城多好!”
“首领,现在也不晚啊!”
这个时候,一个长相猥琐,还有些长短腿的小子走了出来。
“咱们先攻平城,再占了马邑,到时候,您就是能够与真王和柔然可汗并列的大人物了!”
北列步若听了这话,心里乐开了。
“你小子总是能给我玩出些新样来。”
“‘先攻平城,再占马邑;唯我敕勒,北境称王’,起得甚合我心啊!”
说完,北列步若给众人打气道:
“如今真王与可汗的援助都已经到了,等打退了这些官军,我便可以用他们给钱粮,征召恒州的世兵,唯我所用。到时拿下平城、马邑,我与众兄弟共富贵!”
便在这沃阳城城头上的气氛到达高潮的时候,城外的大军终于动了。
北列步若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官军疯了么,骑兵往城墙上撞?”
一声紧急的通报声,却打碎了在场众人的美梦。
“首领,城门开了,官军冲进来了!”
“怎么回事?”
碰的一声,北列步若只感觉脑袋一懵,摸了摸脑袋,满手鲜血。
回过身来,正见那个长短腿的家伙拿着一根大棍子,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狡黠之色。
“首领,怎么打仗不带头盔呢?”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纷纷拔出佩刀,侯景怡然不惧,大喝一声。
“官军已然入城,是死是活,诸位早定!”
一语落下,众人清醒了过来,放下了佩刀,跟侯景拉起了关系。
“侯骨,你是知道我的,我们家是世代良家子,都是北列步若这个逆贼逼迫的。”
“侯骨,你是怀朔镇出身的,和我家还有亲戚呢,你可得为我说情啊,我真的不是自愿的。”
……
人未亡,茶已凉。
失血过多,无人理会的北列步若意识渐渐迷糊,心中一抹苍凉,将亡之际,一声悲叹。
早知道不造反了!
……
(本章完)
第50章 天下大乱,形势大好
第50章 天下大乱,形势大好
月明星稀,长城之外,十几个人坐在土丘上。
关口的大门缓缓打开,侯景带着人牵着二十匹马缓缓而出,移动到了土丘旁。
“侯景,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对方的面目,然而声音却相当的熟悉。
“我侯景答应兄弟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
侯景让人将马匹交给了这十几个人,另外,还有一袋沉甸甸的金子。
“你们真的不跟我回马邑了么?”
“不了,马邑虽好,可我等家人俱在怀朔,去不了!”
“也罢!不过,你们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说么?”
“征北将军李神轨攻破了沃阳城,率先进入府中,官军势众,真王让我们带给北列步若的金子没有抢回来!”
“你们可小心,不要露了跟脚,破六韩孔雀不是善茬。”
“放心,我们又不傻!”
侯景一笑,听着这熟悉的乡音,有些感怀。
“真怀念在怀朔的时候,尤其是那里的人,对了,贺六浑那小子怎么样,还在守城墙么?”
众人一笑。
侯景有些疑惑。
“怎么了?”
“你走后不久,这小子就娶了娄家的女儿,现在儿子都四岁了。”
“娄家哪个女儿,娄黑女?”
“娄昭君!”
卧槽!
那可是有名的大美人啊!
侯景不禁质问道:
“这小子家里穷得叮当响,凭什么?”
“谁让人家长得好呢,娄家的女儿看了一眼便相中了他,还倒贴了嫁妆。”
这小子真的是发达了!
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此刻的侯景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对于故人的思念,忍不住骂道:
“这个王八蛋!”
“骂得好!”
笑音尽,寒风中,已至分别时刻。
侯景抱拳,道:
“一路保重!”
“保重!”
——
平城。
荷塘旁,李爽喝着茶。
李崇走了过来,道:
“老夫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连破六韩拔陵和郁久闾阿那瓌的钱都敢昧?”
“义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少给老夫装,就算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也瞒不过老夫的眼!”
李崇这一刻,终于展现出了卧虎的威严。
“操控世兵,勾结叛逆,欺骗朝廷的钱粮,养寇自重,杀你十回头也是轻的!”
说到这里,李崇反应了过来,道:
“你这是一鱼三吃啊!”
“义父,什么鱼不鱼的,咱们恒州多山远海,哪来的这么多的鱼。”
“少跟老夫我套近乎,法不容情,便是我的义子,也没得商量。”
“那你想怎么样?”
李崇一笑,凑了过来,在李爽耳边小声道:
“你小子把青肫拖到前面给你挡箭,这钱怎么说也有老夫的一份吧?”
李爽嘿嘿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真挚。
“这钱我不已经给了么?”
李崇疑惑道:
“什么时候给的?”
“兄长凭此战功,足以调回洛阳,在禁军中谋个不错的职位。”
李崇的脸一拉,道:
“这就算给了?”“世间良将哪是一朝一夕练成的,不都是要靠钱来铺就么?”
看着这小子不要脸的劲,李崇是越看越欣赏,在加上心中高兴,难得的大方了一回。
“算你小子说得对,晚上的庆功宴,你早点来。”
——
恒州之乱平定,宴会上的主角,自然是李神轨了。
李崇很高兴。
哪有父亲不希望看见自己儿子功成名就的?
哪怕是在水里掺着军功,又有着风险,可那也是军功啊!
李崇的大儿子李世哲年少从军,颇富将略,可惜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这也是元诩让他出征,李崇不愿意的原因。
一来他自己年纪大了,二来,李崇害怕,他这一走,连李世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无奈圣明难违!
李崇还是来了,
搅进了这北境的一团乱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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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在人群之中风光无限的李神轨,李崇老怀安慰,多喝了几杯。
感觉自己体力有些不支,李崇向众人告了个罪,招了招手,让李爽扶他进了一旁的屋室之中。
进了屋子之后,李崇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义父,你没事吧!”
“一点酒,不妨事。”
说着,李崇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份圣旨,交给了李爽。
“爽儿,你看看。”
李爽打开一看,皱着眉头。
“两个月内平破六韩拔陵,陛下这有些不体恤朝臣了吧?”
“不可对陛下无礼!”
李崇招呼着李爽坐了下来,拿出了酒壶,开启了第二轮小酌。
“爽儿,依你看,如何平北境之乱?”
“六镇本是穷途之虎,越逼迫,斗心越重。且柔然在侧,与之关系暧昧。六镇本非一心,柔然又貌合神离,与其围剿,不如剿抚并用,暗中离间,各个击破。”
李崇听着这话,心中大喜,连续喝了三杯,可放下杯子时,目光之中却有些暗淡。
“好方略,与老夫想的一样,可惜不能行之!”
“为何?”
“朝廷担心六镇祸延,关中和北境的东西敕勒都叛了,不得不费更多的财力人力,让我速定之!”
“可若是在北境急于求成,稍有闪失,不是乱得更快么?”
李崇愁绪上涌,忍不住又喝了几杯。
“是啊,可惜元诩那小子一意孤行!”
李爽赶忙看了看周围,小声提醒道:
“不可对陛下无礼!”
此时的李崇喝多了,挥了挥衣袖,将愁绪发泄出来。
“什么陛下,不过一鲜卑小儿。”
“老夫让他改镇为州,他不听。”
“老夫让他不要轻信阿那瓌,准其北归,他也不听。”
“老夫跟他说不要跟她母后一样,大肆挥霍朝廷赋税,他还是不听。”
“六镇乱了,柔然叛了,关中不稳了,他反倒把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让我来替他擦屁股!”
平日里的李崇便像是个老狐狸,滴水不漏。
可现在,他却是一个上了年纪满脸愁容的老大爷。
“这是他元氏的江山,还是我李崇的江山,让我给他把着!”
李爽听了,很是兴奋。
“既然朝廷担心不尽早平定破六韩拔陵,会引起更多的叛乱,那只要先引起更多的叛乱,不就不急着讨平破六韩拔陵了?”
“嗯?”
“义父,这六镇之乱真的平得了么?”
李崇看了一眼李爽,愁容满面的脸上忽然显现了一丝笑容。
“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
(本章完)
第51章 忠义之名,照耀古今
第51章 忠义之名,照耀古今
马邑。
于谨急匆匆走进了屋子,只见厍狄干、侯景等人也在屋内,不觉得放慢了脚步。
“思敬,何事如此急切?”
李爽自从认识于谨以来,他总是保持着一番士人风范。
魏晋之风,清虚自守。
当年淝水之战战果传来之时,谢安正在与人下棋,看了一眼,便接着下了。下完之后,别人问他,他才轻巧的说了一句“小儿辈遂以破敌”。
当然,他后来高兴得连鞋子都忘穿了,自是后话。
总体来说,这种临大事不乱的气度,一向是于谨这样的士人所追求的。
不过此刻,于谨身上,却丝毫没有这种气质,仿佛天塌了一般。
他手上拿着一份洛阳传来的邸报文书,眼神慌乱,着急的向李爽征询着。
“大都督这是要做什么,他上陈的剿贼三策,哪里是要剿贼啊?”
李爽听了,却是反问着。
“陛下批了没?”
于谨压抑着声音,愤怒道:
“陛下年幼,或不知轻重厉害,满朝公卿,难道看不出这剿贼三策的危害么,竟无人阻止!”
这就是批了啊!
李爽放下了心来,笑着道:
“思敬何需如此,既然是天子之旨意,我们照着做就行了!”
“这等误国误民之策,究竟是哪个奸臣提出来的!大都督一定是老糊涂了,怎会没有察觉到此獠的险恶用心?”
李爽听了,不觉得干咳了几声。
看见李爽这幅模样,于谨察觉出了些猫腻,声音尖锐的上了几个台阶。
“难不成这剿贼三策是马邑守的手笔?”
李爽不言,屋中,厍狄干和侯景倒是先笑了出来!
“可这是为什么啊?”
剿贼三策!
策一:恒州军粮短缺,故全境推行改牧为农之策,以实军需。
策二:敕勒部心怀异志,当迁于塞外,以防不测。
策三:征恒州部族之牲畜、兵丁,以解朔州之围。
于谨在这北境待了这么长的时间,相当了解这里的情况。恒州看似风平浪静,可内里却孕育着相当可怕的暗涌。
无论行军还是定策,都是宜静不宜动。
这第一策看似是良策,可要是能推行,还用等到现在么?至于第二、第三策,最终会如何执行,他想也知道。
这三策下去,不是在逼着这些胡人造反么?
李爽却是不在意,拉着于谨的手,坐了下来。
“思敬莫急,你觉得这北境的胡人如何?”
于谨想了想,深受汉化影响的他想要弄个文雅点的词来形容他们,可却是想不出来。
最终,用最为朴实和简单的三个字总结道:
“蛮夷也!”
于谨说这话时,李爽身后的厍狄干和侯景非但不怒,反倒是点了点头。
“他们粗鲁、嗜血、无知,就是一滩烂泥,而我们则是鲜艳的朵。”
于谨诧异的看向了李爽,却见他激昂道:
“可如果没有这堆烂泥,这支鲜艳的朵就将枯萎、凋谢,最终落入尘埃,变得和那些烂泥一样。”
“主公,说得好!”侯景在后面鼓着掌,厍狄干愣了一下,跟上了脚步,也跟着鼓了起来。
于谨懒得理会这两个人,还是有些疑惑。
“逼反他们,又能如何?”
“朝廷若是不见这北境的举世汹汹,又怎知我等忠义之可贵!”
于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李爽,心道:
你玩的这么大么?
再看向侯景和厍狄干,发现他们反应平平,好像早就习惯了一样。
“可若是最后收不了场,该如何?”
眼下还只是破六韩拔陵一家在反,最多加上武川和怀朔两镇。可这三策下去,恐怕整个北境加上关中都会燃起来。到时候,可真就是天下大乱了。
李爽一笑,给于谨倒了一杯茶。
“这就是你不能理解大都督之深意了!”
于谨挑眉,声音都有些哑了。
“他还有深意?”
“自然!”
“什么深意?”
“便是乱了,那也是洛阳的小皇帝下的决定。”
“……”
李爽问道:
“你说六镇为何要反?”
“朝廷视外敌如亲,而视六镇为仇雠,苛待犹甚。”
“这只是破六韩拔陵起事的由头,真正的原因是,平城的衰落,导致了无法满足六镇所需。朝廷不愿意认,却只想要压,最终便是六镇蜂起。”
平城模式到洛阳模式,便是北魏的皇帝从北境各部的军事盟主变成了真正的北朝共主。
平城之时,拓跋焘等北魏皇族可以带着六镇的武勋家族北掠柔然,南夺刘宋,获取足够多的财货满足所有人。
可去了洛阳之后,皇帝和元氏宗亲不愿意带头了,柔然穷了,南朝也抢不动了,六镇这些曾经的武勋家族就成了臭要饭的了。
尤其是洛阳公卿的奢华生活和北境穷亲戚的穷困日子作对比,那就更让人不满了。
“整个北境现在都穷,我们好歹有平城作为支撑,可过得也不怎么样,破六韩拔陵和郁久闾阿那瓌那边只会更惨。洛阳那边又不愿再提供足够的钱粮去满足六镇之人和东西两部敕勒,这就解不了这六镇之乱。”
“破六韩拔陵与郁久闾阿那瓌皆为不世之将,以平城孱弱之兵,去击六镇虎狼之贼,最终只会一败涂地。”
“如此,我们将恒州境内这些潜在的想要反的人全部送到破六韩拔陵和郁久闾阿那瓌那边,看起来是在壮大他们的实力,实则是在消耗他们的根基。越穷越反,越反越穷,只要我们以南北长城为依托,守住平城,再加以离间之策,他们最终会不攻自破。”
最后,李爽总结道:
“我大野爽和麾下将士,则将是始终守卫在长城之上抵御六镇叛贼和柔然大军的坚盾。忠义之名,照耀古今。”
房间之中,再次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于谨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屋子,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感觉好刺眼。
于谨在心中,不断的反思着:
为什么?
李爽这番言论,明明就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言,可为什么我会觉得好有道理!
羊侃与高昂正好练兵而回,看见于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问道:
“参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于谨看着眼前的两人,喃喃道:
“我感觉我脏了!”
……
(本章完)
第52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第52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三夏时节,本是一年之中最为繁忙的时刻,然而平城之外的大片农田,却不见几个人影。
都督府内,一众人痛心疾首的向着李崇劝道:
“于菩提叛于凉州,莫折念生起于陇右,胡琛反于高平,东西敕勒具叛,响应六镇。当此之时,不能再让李爽这么搞下去了。”
“人心思变,不少部落都越过了长城,跑了出去。平城本就缺粮,现在连牧场也快荒废了。”
……
众人的话音不断在耳边环绕,李崇却是一点也不为所动,淡然道:
“陛下如何说?”
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
能在平城当官的,背后都有洛阳城的关系。
耳目灵通的,早就知道了洛阳城那边的反应。
那远在洛阳城中的小皇帝听说剿贼三策顺利执行后,非但没有迅速平定六镇,反而造反的人更多了,是这样说的:
“朕早就知道这些胡人靠不住,还好实行了剿贼三策,不然李崇去平叛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在背后插刀子!”
一如六镇、阿那瓌旧事,小皇帝是不会承认自己错的,反而认为自己的决定很对,错的都是那些没有能体察圣心之人。
李崇心中冷笑一声,此时已经不对洛阳城中那位小皇帝抱有什么希望。
见众人不语,李崇缓缓道:
“陛下没有说停,这剿贼三策就得继续执行下去。”
“便是执行,也不能由李爽继续下去了。这年轻人,手里没轻没重,得在平城之中,选一个老成持重的人,前去主持。”
“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你们先下去吧!”
李崇发了话,众人都退了下去。
都督府内,只剩下了李神轨还在。
这段时间,李神轨可谓是春风得意。
“青肫,此事你怎么看?”
李神轨这段日子以来,和李爽混得很不错。毕竟,红浪漫不是白去的。
“我这义弟哪里都好,可就是太过忠于朝廷了,年轻人,有时候做起事情就是没轻没重的。”
李崇看着李神轨这副严肃的样子,不觉得笑了出来。
“父亲,你笑什么?”
“你没发现刚才态度最激烈的,都是元深的旧部么?”
“这样么!”
李神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问道:
“所以呢?”
李崇长叹了一口气,手搭在了李神轨的肩膀上,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难道真的认为他们反对李爽主持剿贼三策,是为了朝廷?”
“难道不是么?”
“青肫,你这辈子啊,除了我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听你那位义弟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千万不要有自己的主意。”
李崇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了屋子,只留下了李神轨在后面大喊:
“为什么呀?”
——
北长城多沿着山势所建,从北到南,保护着平城到马邑这一带肥沃的土地。
这也是北魏代郡集团统治的核心区域。
当年前秦覆灭,拓跋珪建立北魏,迁都平城,历代北魏皇帝对于代地的军事设施可是实打实的投入真金白银。
北魏迁都,这几十年边防日益松弛。
长城毕竟是夯土建成的,因为战火,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很多地段都已经塌陷。
对此,当地的部落都懒得上报,因为便是上报了,平城也不见得会管,反而会将这差事落到上报的部落手里。
出钱出人出力,却是落不得好,自然没有人会去做。
久而久之,这些塌陷的地方便成了部落走私的捷径。
如今,也成了恒州胡人部落逃亡的捷径。
山区之中,路不好走,也不适合大规模的部队通过,可便是再难走,这些胡人部落也得走。这么多年下来,北境的胡人部落多少都沾亲带故,碰到认识的,便会寒暄几句。
“你们那也闹大野爽么?”
“闹,还闹得挺凶,这不去投奔真王了。”
“我听说真王那边也不富裕,我打算北上去投柔然。”
“柔然,那可是大魏的死敌,前些年还闹过一阵,抢了不少东西,怎么会接受你?”
“你不知道么,我家和郁久闾有关系。”
“那你可是走了运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多半得骂上一句蠕蠕贱种。
当然,并不是所有胡人都愿意走那么艰苦的路的。
代地的处境便是再差,可也要比漠北、漠南要强啊!
“怎么这么多人?”
李爽也没有想到,愿意接受牧改农的胡人比他预想的要多。
侯景在一旁,也有些意外。
“我看了名册,也吓了一跳。”
李爽咬着牙,很是为他们感到惋惜。
“这帮胡人,放着好好的造反这么有前途的路不走,居然愿意回来种田?”
侯景附和着:
“就是,我还以为他们一个个喊着要去投奔破六韩拔陵是真的,没有想到只是嘴上说说。长城还没有过,就折了回来。”
李爽悲叹了一声: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难怪这大魏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主公,去的人数比我们想象的要少,我们要耗费六镇和柔然粮草的计策怎么办?”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问道:
“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剿匪啊!”
“不,我们要做的是让朝廷以为我们在剿匪!”
侯景一听,恍然大悟。
看着反应过来的侯景,李爽放下了手中的名册,问道:
“刘贵去联络六镇叛军,暗通有无的事情怎么样了?”
侯景回道:
“他已经见过破六韩孔雀了,对方也挺感兴趣的。毕竟,怀朔那边如今也是物资匮乏。”
“那卫可孤呢?”
侯景想到卫可孤,却是摇了摇头,一脸便秘的表情。
“这家伙是破六韩拔陵的死忠,战力卓绝,当世少有人能匹敌,但相当固执,我们的人差点没能回得来。”
“也罢,暂时不去管武川那边了。”
说完,李爽嘱咐着:
“让我们的人小心一点,平城里很多人都在盯着这块肥肉呢!尤其是元深的那些旧部,一直想要抓我的把柄。”
“主公,我听说元深的旧部想要借着解朔州之危的名义,暗中对我们下手!”
李爽一笑。
侯景看见李爽的笑容,心中已然明白,低下了头,缓缓的退了下去。
……
(本章完)
第53章 我是清白的
第53章 我是清白的
独孤部。
月色昏暗,独孤部的营地却如一团火焰,照亮了黑暗。
大帐之中,独孤部的长老们围绕着一个金人跳着草原上古老的祭祀舞。
空气之中混合着各种奇特的香料与蓍草的古怪味道。
圣女的位置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绒毯子,此时上面却空无一人。
独孤如站在大帐之外的篝火旁,等待着帐中祈祷后的结果。
“圣女,你真的——”
远方来的客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独孤如强硬的打断了。
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的独孤如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独孤部也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破六韩部的小部落了。
说话的人适时的闭上了嘴巴,等待着,虽然他并不知道独孤部在占卜什么?
大帐之中的声音终于停止了,独孤部的大长老走了出来,直向独孤如而来,面对对方殷切的目光,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这都第几次了,还没有占卜出结果么?”
独孤如有些不耐烦,建议道:
“要不试试算卦?”
大长老面色一滞,倒不是他不精通这门技术,而是他已经算过了。
“我起了三卦,卦卦不一样。”
独孤如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道:
“难不成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大长老无奈,可客人却已然等不及了。
“圣女,我和你说的事情,如何?”
独孤如看向了这名从怀朔镇来的使者,讥讽道:
“破六韩孔雀想要我提供李爽和他身边家臣、幕僚的情报?”
“没错!”
“他凭什么!”
独孤如这一句话说出来,使者的面色变得铁青。
“我现在麾下三千骑,部落中人口已至三万,牲畜二十余万头。每日里,这北境之中还有不少能人来投奔。而他,有什么?”
今非昔比。
以前的独孤如是大巫,有着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可现在,这份神秘感中,还多了几分让人惊惧的威势。
“破六韩孔雀手底下不过一万人,要不就是还有怀朔镇中那些与他貌合神离的镇民,他想让我给他为间,他配么?”
使者听着独孤如的讥讽声,下意识的恐吓道:
“可圣女别忘了,你的姐姐还有一半的族人,还在我们手上。”
赤裸裸的威胁并没有让独孤如恐惧,她笑了出来。
夜色之中,一道寒光闪过。
弯刀入鞘,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已然倒下。
这使者并不曾料到,眼前这看似柔美的少女,刀法如此精纯迅捷。
独孤如看着这名使者的尸体,不发一言,她身边的大长老不免忧虑。
“这样一来,我们和破六韩孔雀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我担心,您的姐姐和我们的族人怕是在那边不好过。”
长夜之中,大长老看不清楚独孤如的面容,只听得她良久,才开口,声音之中带着几分伤感,却无比的坚定。
“乱世之中,多少雄杰陨落。我等身为女子,能够存身已然不易。我现在所能做的,便只有相信她!”
话语之中不免伤感,可很快,独孤如便摆脱了这股情绪。
“既然占卜没有结果,那就选一个结果,让所有部民都知道,李爽是值得我们依靠的盟友。”
大长老迟疑了。当然,不是这事他没有做过,而是对独孤如的决定有所质疑。
“圣女,为什么选他?我们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河北那边……”
大长老若有深意,独孤如回答得很简单,甚至都没有考虑。
“他长得好,我看得顺眼,不行么?”“我只怕李爽并不想要做我们的盟友,而是想要一口吞下我们。”
夜风之中,一袭长袍遮掩了少女袅娜的身姿,只见她缓缓走向大帐,话音之中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那就看他有没有这副好牙口了。”
——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此刻却是聚集了相当多的人。
为首者,便是李崇麾下的辅国将军,费穆。
“将军,不能在这么下去,李爽和那些汉儿,都已经骑到我们头上了。”
费穆一脸为难。
“你们跟我说又有什么用,李爽是大都督的义子,平北将军的义弟,陇西李氏之后,我们这些不受重用的鲜卑人又能如何?”
这句话一说出来,屋子里便像是炸开锅一样。
“什么陇西李氏,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土匪。”
“他作威作福,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广阳王何等俊才,就是被他暗害,才不得已离开了恒州,戴罪家中。”
……
面对着一众舆情汹汹,费穆还是那一句话。
“你们跟我说没用,就算再不满,还能动大都督的义子么?”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有人冷笑道: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何意?”
“要讨伐朔州的六镇叛军,就得动用平城、马邑之兵,到时候我们设一个局,让李爽和他麾下那些汉儿全军覆没。”
费穆神情紧张,下意识得看了一眼一旁的屏风。
“你疯了,这件事情让大都督知道……”
“将军,你怎么还不明白,没有了这李爽还有他麾下部曲,大都督能够依仗的不就只剩下了我们?”
“可你别忘了,大都督麾下还有洛阳城来的禁军。”
“大都督麾下的洛阳禁军,吃了几次败仗,心气早没有了。大都督身边能打的也不过就只有他李氏的一千部曲,能顶什么用?”
费穆沉默了,再看向其他人,只见他们也都默不作声。
“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
众人点了点头,都没有反对。
“可厍狄干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李爽都没了,光剩下这几条狗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费穆点了点头。
“如此,必须小心行事,详细谋划,千万不能暴露出去。”
“我等明白。”
众人规划好之后,一一离去了。
屋中空了许多,可费穆非但没有放轻松,心反而提在了嗓子眼。
他赶紧走到屏风旁,将之移了开来。
屏风之后,还有一个小房间。
此时,李爽正坐在椅子上,一双眸子盯着他。
“辅国将军好大的威风啊!”
费穆冷汗直流,赶忙解释着:
“三爷,您可听明白了,这事和我就没有一点干系。”
……
(本章完)
第54章 都怪这个险恶的世道
第54章 都怪这个险恶的世道
朔州曾是早年间拓跋氏兴起之地。
随着六镇烽烟燃起,这里也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战火,至于如今,只剩下了云中一座孤城,还在坚守。
六镇的军民,加上东西敕勒部,打法接近流民军,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不过因为六镇和敕勒部本就是半牧半农,加上常年与柔然作战,所以他们的坚韧和武力都要远远超出流民军。
李崇率军出沃阳,越过长城,到达朔州境内,这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牛羊繁盛,商旅如梭之景。
昔日拓跋氏兴起之时,所带来的盛景,也最终因为拓跋氏的衰败,而消失不见。
李崇卧虎之名,余威犹在。
他率军而出的消息传来,本来还散在朔州各地放牧的叛军都集结起来,甚至主动退到了云中城下。
云中城中的镇兵不敢出来,六镇军也没有多大力气进攻。
他们留给北魏官军,唯有一片荒凉得没有任何补给的残垣断壁。
大帐之中。
“军主李爽素有勇略,其部下善战,当此之时,可为前锋,解云中之围。”
“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么?”
“末将等人都是这么想的!”
李崇看着帐中言之凿凿的众将,心中感到担忧。
他的目光看向了李爽,问道:
“你如何说?”
李爽还没有开口,李神轨就抢先道:
“不行,我义弟年少,怎可对阵六镇虎狼之师,万一有所闪失怎么办?实在不行,还是我上吧!”
李崇面色大变,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担忧的话,现在就只剩下绝望了。
便在此时,李爽道:
“义兄乃是大将,应统大军,怎可为前锋?要不,还是我作前锋,诸将军在旁策应,方才稳妥。”
见李神轨又要说什么,李崇赶忙答应。
“就这样定了!”
说着,李崇将李爽招了过来,将军行令牌交给了他,轻声嘱咐道:
“万事小心!”
“大都督放心!”
听了这话,李崇心中已有计较。当即,安排了帐下其余将领的任务。
甚至,便连李神轨都有一个监管后勤物资的任务。
唯独辅国将军费穆,被李崇留了下来。
军帐之中,大眼对小眼,最终,还是费穆受不了压力,开口道:
“大都督,你有什么就问吧!”
李崇并没有问什么,只是看着费穆,闲聊一般,道:
“听闻你和尔朱荣关系不错!”
费穆冷汗直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与尔朱荣暗中通好的事情,乃是绝密,没有想到,却没有瞒过李崇。
“也就是同僚之谊!”
“是么?”李崇轻蔑的笑着,“不要做的太过分了,我怕有些人没轻没重。”
“明白!”
“你真的明白?”
“大都督放心,三爷会没事的。”
三爷?
听着这个称谓,李崇心道,这可真是把自己卖了个彻底啊!
“你还是没明白!”
——
“怎么样了?”
平城之中的元深旧部聚集在一处高地,望着远处的烟尘,心中都还是有些紧张。
“都已经安排妥当,等到李爽率兵与叛军交战一处,我等立刻就封锁各个山道关隘,把他和那些汉儿困死在阵中。”
“费穆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吧?”
“都已经签下了血契,我们若是出了事,他也好不了。”
“他若是不识相,我等就把他推到前面,就说都是他指使的。”
……
等到远方的烟尘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李爽率着部曲进入了他们设定的包围圈,再难以回头时,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爽啊,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这世道险恶吧!”
此时,仍有人心中疑惑。
“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前面是叛军,后面是我们。周围的通道不是我们,就是叛军在把守。李爽要想飞出来,难如登天!”
——
“斛律将军……不,要叫大王了!”“兄弟莫要寒碜我,这不打我脸么,叫我阿六敦就行了!”
河流谷地,大帐连绵。
两军相遇,没有元深旧部预想中的生死交战,反而相处的其乐融融。
李爽与斛律金一见面,便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一旁,斛律光走了出来,喊了一声。
“父亲!”
许久不见,斛律光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了在斛律部时的粗野,举止打扮越发得得体。
看着自己儿子如今这幅模样,斛律金很满意。
当即,他命令部落中人宰牛杀羊,招待客人。
大帐之中,各自落座。
“阿六敦,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斛律金摇了摇头。
“不瞒兄弟说,这东西敕勒没反之前,我在那边还算过得去。可反了之后,声势是大了,日子却过得越来越苦了。不光是我,怀朔和武川两镇之人也是一样。”
怀朔和武川两镇毕竟是被攻破的,并不是率先响应破六韩拔陵,战败投降了,在六镇军中自然是排在最后面。
斛律金的心中,有着说不完的愁绪。
如今,全部倾倒出来。
“我虽位尊王号,可在那边却不受重用。立下功,非但得不到赏赐,还要自己贴钱贴物赏赐部下。如今六镇军的粮草越吃越少,若是攻不下平城……”
说到这里,斛律金意识到李爽的身份,闭上了嘴巴。
李爽却是不介意。
“既然如此,有没有想过再投回来?”
“投回来?”
斛律金是有些迟疑的。
李爽知道斛律金的顾虑,劝道:
“元深已经离开了平城,如今主掌恒朔事务的乃是大都督李崇。阿六敦,无需顾忌。”
“非是我不愿,我也知六镇之势如此下去,早晚必败。可我若是回去,何以立足?且我部子民尚在五原,被破六韩孔雀扣住了。若是反叛,他们难有幸理。”
李爽一笑。
“此事简单!”
“如何?”
“元深旧部密谋造反,意图挟持大都督,掌控恒州,立元深为帝。我等若是能为朝廷和大都督除此大患,兄弟还怕将来不能在恒州立足,又何以担心无法向破六韩孔雀交待?”
斛律金一听,来了兴趣。
“竟有此事?”
“不瞒你说,我如今已经拜征北将军为义父,他授我全权处理此事。”
说着,李爽便拿出了李崇送给自己的信物。
斛律金看着这件李崇贴身的玉佩,彻底相信了。
“既如此,你就说怎么做吧!”
“你放开道路,让我部绕道后方,与你形成合击之势。”
……
野火遍野,元深的旧部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前方本应与李爽交战的叛军会直接攻打他们,而本应该在包围圈中的李爽部,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了后方,封锁了道路。
“李爽,你这个王八蛋,见死不救!”
关隘之下,平城军的叫嚷之声响彻,然而大门却始终紧闭,没有一点动静。
关隘之上,看着与斛律部打成一团的平城军,李爽悠悠而道:
“本军主与六镇叛军交战,不敌,诸将见之,奋死以救,不幸陷于阵中!”
李爽说完,看向了一旁的侯景。
“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
李爽转过了身,不再看早已经注定结局的战场。
“这世道再险恶,诸将的忠义之心也足以照耀我等前方之路。”
……
(本章完)
第55章 大野爽是个忠厚人啊
第55章 大野爽是个忠厚人啊
盛乐,北魏军营地。
连绵的大帐遍野,此地取水防御都很便利,甚至都够就地屯田。
魏军营地之后,可见那矗立于北境守护代地的“畿上塞围”。
长城犹如一道天堑,将恒州与朔州隔开。
如今东西敕勒都反了,李崇带着主力军,也不敢走的太远。
平城是保护河北与山西两地的最前线,军事防御坚固,可也需要足够的人手才能防御。
李崇明知道此刻率兵出长城,风险太大。
可云中不得不救!
云中如果沦陷,那么六镇军除了会获得一座坚固的城池作为前进基地,还会获得云中周围一大片能耕能牧的肥沃土地。
待站稳脚跟之后,六镇军将会把兵线推到恒州境内。
这也只是军事上的考虑,更重要的是,失了云中,朝廷那边也无法交代。
但愿那小子能知道轻重吧!
李崇心里也只能如此希望了!
大帐之内,能够与李崇这位大都督共商军事的将领,如今少了一半。
帐内空荡荡的,可没有人敢吱声。
直到,一声哭音传来。
“大都督啊,诸位将军死得好惨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看着这熟悉的身影,李崇心道完了!
我寄希望这小子能知道轻重,还不如希望李神轨能不去青楼!
“马邑守,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将见此,无不惊讶,赶忙询问。
李爽哽咽着,脸上不助的流着泪水。
“我部为前锋,到山口遇到了六镇的叛贼,大战一场,诸位将军在后,无不奋身来救。可惜,那群叛贼实在厉害,我等不是对手,最后只有我率部杀了出来!”
“诸位将军忠义啊,为了朝廷和百姓,为了大都督交给的军务,有的连中十几箭,还坚持向前,与叛贼厮杀,血染战袍,犹不回首。”
李爽刚说完,大帐之中静悄悄的。
李崇沉默不语,费穆则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其余将领看着这空了一半的大帐,再看向了唯一回来的李爽,心中不免生出了寒意,眼中都是悚惧之色。
唯有一人,平北将军李神轨,他的目光之中,饱含了泪水。
小珍珠不断的往下掉!
“义弟,可苦了你了!”
说着,李神轨上前一把抱住李爽,和他相拥而泣。
李爽哭得更大声了。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无能!诸位将军,都是忠臣良将,却为了救我,死在了沙场。如果可以,我宁愿死在那里的是我,来换诸位将军的平安。”
“这不怪你,实在是叛军太狡猾了!”
大帐之中诸将,本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
他们初时还感觉到恐惧,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可有了李神轨这么一掺和,加上这对义兄弟相拥而泣的动人画面,他们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再加上,如今李爽那哭泣的模样,痛心的表情,的确是真情流露!
事实会不会就像是李爽说的那样?
“我痛心,实在是太痛心了!”
“义弟切莫如此,恐伤了身子。诸位将军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诸位将军与我分别时,还开玩笑说,若是此仗他们回不来,让我照顾好他们的妻女,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诸位将军在天有灵,请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们的遗愿的!”
“义弟,你实在是个忠厚人啊!”
此时,其余将领也走了出来,加入了战团。
“平北将军,我们不会让马邑守一个人吃亏的,死去的那些将军,他们的妻女我们也会照顾的!”……
李神轨安慰了李爽一番,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细务要询问马邑守。”
李崇只将李爽留了下来,见他还在哭泣,话语之中,带着几分烦躁和不满。
“哭个没完了是吧,还跟我演上了!”
“情绪到这里了,再加上……”
“什么?”
“侯景这个王八蛋给我下的料太猛了,我现在想收都收不住了!”
李崇袖手一挥,很是不满。
“元深那些旧部被你收拾了,可他们谁人没有与洛阳那边有关系。损了兵马,失了军心,云中之危还是没有解,若是有人发难,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大都督放心,云中之围已解!”
——
“怎么打了胜仗,反而撤军了呢?”
李爽的大帐之中,聚集着羊侃、高昂、于谨、侯景、厍狄干等人。
听了这个消息,厍狄干就摸了摸头,不解的询问道。
李爽一笑,解释道:
“斛律金本就是敕勒部中英雄将军,威望甚高,如今大胜官军,破六韩孔雀怕控制不住,将他从前线招了回去。没了斛律金,其余的部落一哄而散了。”
于谨有些担忧。
“马邑守,朔州境内剩下还忠于朝廷的部落需要安抚,云中城内的镇军士气低迷,我怕迟早还是守不住的。”
朔州已经被六镇叛军扫了一遍,在流民式的打法下,州内大半已空。
村庄、牧场都成了废墟,民众则被裹挟进了叛军之中。
云中城周围有大片肥沃的土地,可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经营。
城中的粮草只能靠恒州运来,山高路远,长此以往,坚持不下去的。
于谨满脸都是愁绪,想不出一个解法。
李爽点了点头。
“此事易尔,尽快在朔州境内推行剿贼三策。”
“嗯?”
侯景和厍狄干两人一听,纷纷来了精神。
“诸位不知道,剿贼三策实行下,如今六镇叛军内部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窘境,像是斛律金这次打了胜仗,对于部下的赏赐,还是我给的钱。”
于谨却是满脸黑线。
???
对于这件事情,于谨事前本来不知道。可如今听了李爽的话,他感觉每个字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厍狄干手一拍,似乎懂了。
“这么说他们的确是不容易,自己贴钱造反啊!”
李爽对着众人鼓舞道:
“诸位再加把劲,只要剿贼三策继续推行下去,六镇叛军就离败亡不远了!”
于谨毕竟心里还有几分士人的恻隐之心。
“可朔州的胡人刚遭六镇之难,如今又要支持朝廷的剿贼三策,怕是举步维艰啊!”
李爽叹息了口气。
“为了朝廷,只能再苦一苦这帮胡人了,实在不行,骂名由平北将军来担!”
……
(本章完)
第56章 不断前进的战线
第56章 不断前进的战线
大帐之内,李崇正召开着会议。
元深的旧部死了,余下的部队需要有人统领。
云中之围虽解,可急需一员大将坐镇。
两件事情其实是一件事情,因为统领那些残部之人,就是要去坐镇云中之人。
李崇的目光在一众人中观察着,大帐之中一众洛阳来的禁军将领,纷纷躲避着。
这些禁军将领哪个不想要回洛阳,谁会想要待在云中?
更何况,六镇的叛军虽然撤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打过来,待在那边,便是一个雷。
最终,李爽走了出来。
在看到李爽的那一刻,李崇的目光一亮。
可随即,他却说道:
“末将举荐平北将军李神轨坐镇云中。”
李崇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李爽,一脸的不可思议。
就在他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李神轨却忽然说话了,一副别人想要跟他抢的样子。
“诶,义弟这话说的,好像这大帐之中,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可以坐镇云中了。这大帐之中,不乏悍将,可以坐镇云中的,大有人在嘛!”
李崇听到这话后,懂了。
他的儿子李神轨又一次的自己拿了主意。
帐中众将虽然很想要答应,可看着李崇的脸色,一个个都不敢作声。
只要不是自己去,管他是谁去,可问题是这是领导的儿子,自己要是赞成,不显得跟领导的关系远了么!
帐中诸将都陷入了一种诡异又尴尬的氛围之中。
李崇也是!
他不答应吧,显得他偏私;他要是答应吧,实在放心不下这个傻儿子。
这时,李爽又走了出来。
“末将还觉得,应有一人辅佐。”
李崇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谁?”
“辅国将军费穆!”
费穆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忍不住骂了起来。
我……你……他妈!
关老子屁事!
李崇虽然没有想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费穆这个人,他也勉强能够接受。
费穆的军事才能还是有的,有他在,至少云中城丢不了。
“如此,就这么决定吧!”
散会之后,李崇将李爽和费穆留了下来。
“你跟我说,青肫为什么要去云中坐镇?”
李崇的话问的很直白,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可在费穆听来,却有些不敢大喘气。
“怎么说呢?”
“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难以言语,青肫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爽迟疑了一下,说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又十分复杂的原因。
“他想要平定六镇之乱!”
“……”
李崇久经风雨,一生什么大风大浪都过了,可听到这个消息,一抽,差点没有嘎嘣过去。
“大都督,大都督!”
费穆在旁,赶紧走上了帅案,拍打着李崇的后背,好不容易才让他缓过了气来。
“大都督,所谓虎父无犬子,青肫能有这个志向,也是好的。”
李崇看着费穆,就是一顿输出。
“我哔你哔的,你哔哔的就是个哔哔……”
费穆也不敢吭声,就这么等待着老头发泄完,却听他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李爽老实说着。
“我昨晚正在帐中睡觉,他忽然闯了进来,给我塞了不少的珠宝,说一定要让我在今日会上提他坐镇云中的事情。”
“你就答应了?”
“义父啊,我要是不答应,他不得拿这些珠宝又去找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
“好在有辅国将军在,应该能够确保义兄的安全。”
李爽的一句话,又让李崇的目光放在了他刚才的输出对象上。
费穆赶紧赌咒发誓。
“大都督放心,我一定会确保青肫的安全。”
李爽又补充了一句。
“义兄要是回不来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费穆看着李爽平淡的面容,想到了那些已经消失了的元深旧部,丝毫不怀疑这话语的真实性。
费穆重重的说了一声。
“我明白!”
数日后,李爽为李神轨送行。
李崇是真的担心李神轨,他此次一共带来了一千部曲,交给了李神轨八百人。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部队。
这是李崇几十年征战生涯之中攒下的私人部队,只听他的号令。
这些部曲战力强悍,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而且对李氏有绝对的忠诚。
不过李崇终究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让他的一名老家将跟了过去。
李崇还是怕他这些部曲被李神轨糟蹋了,只嘱咐那名老家将带着部曲,在李神轨近侧护卫他的周全,不许听从他的指挥作战。
这一日,李神轨骑在马上,意气无双,对着李爽道:
“义弟,看着为兄建功立业吧!”
李爽抱拳一礼,看着李神轨远去,对着身旁的侯景、厍狄干道:
“我兄颇有名将之姿啊!”
——
“怎么回事!”
身在五原的破六韩孔雀大骂道:
“明明我们对战李神轨,每一次都获胜了,为什么我们的人却在不断后退?照这个形势下去,他李神轨马上就要打到五原了!”
这位真王手下的大将十分愤怒,却听手下解释着。
“大王,你不知道,这个叫李神轨的小子每次都征召一大群朔州的部落世兵出战,每次都战败,扔了一大堆人给我们。”
“你不能不接么?”
“大王,这都沾亲带故的,不接不合适。”
破六韩孔雀须发接张,愤怒之中仍带着一丝理智。
“可就算这样,我们的人为什么不断在后退?”
“李神轨每次战败之后,魏军中就有一批骑兵出来,将这些投降的部落的村庄和牧场都毁了,掠夺了所有的牛羊财物,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都毁了,手法做得比我们还纯熟。整个朔州除了云中之外,快成白地了,我们能够获得的补给越来越少,不得不往后退!”
破六韩孔雀咬着牙,瞪着眼。
“我明白了,这小子真是歹毒啊!”
“大王,何意?”
“他一定是在诈败,为的就是将朔州的人都塞过来,加速消耗我们的粮草。”
“大王为何如此肯定?”
“这么简单的仗,谁能这么蠢,一次都打不赢。”
“那该如何?”
破六韩孔雀很想说再有战俘,就地坑杀。
可惜,他不能这么做。
一旦他这么做了,六镇二十多万人,再难以相互信任,六镇叛军的根基会顷刻间崩塌。
破六韩孔雀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叹道:
“卧虎之子,亦是猛兽啊!”
(本章完)
第57章 平北将军,再带我们冲一次吧
第57章 平北将军,再带我们冲一次吧
黄河岸边,两军相逢。
一方是六镇叛军之首真王破六韩拔陵麾下大都督、司徒、平南王破六韩孔雀,一生少有败绩。
另一方则是名将卧虎之子,平北将军李神轨,自出镇云中以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两军阵前,阵列分明。
破六韩孔雀登于高台,看着远方阵列之中那李字的大纛,心中情绪起伏。
只要擒拿住李神轨,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破六韩孔雀于高台之上,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而后亲自擂鼓。
一鼓作气!
破六韩孔雀能够指挥的军队,包括了破六韩部、怀朔镇兵和西部敕勒诸部,成员复杂。
这一次,他只带了破六韩部和少许的怀朔镇兵出阵,为的便是速战速决,击垮阵列。此外,还有一支骑兵埋伏在侧,便待李神轨败军之后,擒拿他!
这支军队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在整个六镇叛军之中,都属于第一层级的战力。
战果便如破六韩孔雀所料,他麾下精锐的冲锋效果很明显,对方那些临时征召的世兵,人数虽众,可战斗力不强,很快就被冲散了。
黑压压的阵线,被硬生生的切入,直到李神轨的大纛之前,终于遇到了阻力。
八百李氏的部曲,皆着铁甲,头戴铜面,手持长刀,犹如一道巨墙,挡住了破六韩孔雀的精锐。
北魏在统一北方之后,建立了强大的军事武力集团,其背后的支撑便是大量官方的兵器、甲胄制造作坊。
六镇常年防御柔然,北魏朝廷为了防止他们造反,控制了粮食的供给,可武器和甲胄却没有限制。
六镇叛军人数虽少,披甲率却不低,但多以老旧。
李崇麾下的部曲,却是甲胄鲜明。
两股精锐的力量相碰撞,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李神轨看着前方的战况,十分紧张。
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精锐的军队,前几次虽然败了,可战争也没有在一开始就这么白热化。
还是有一个过程的!
可这一次,对方来势汹汹的样子,感觉好像刚插进来,就要结束了。
费穆在一旁,劝道。
“青肫,我们还是撤吧!”
“不是已经挡住了么!”
费穆看着一脸天真的李神轨,道:
“青肫,这些部曲都是你自家的,耗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待会让那些世兵挡住他们,我们先撤!”
这完全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自家的部曲都是多年培养,费了大量的钱粮,忠诚度高。
在这里跟六镇叛军对垒,赢了得不到好处,输了那就更惨了。
“可是……”
“别可是了,让叛军合围了,我们想要撤走就来不及了。”
费穆越俎代庖,代替李神轨发出了命令。
可这命令刚刚发出来,那些本应该执行命令的胡人首领却暂时脱离了部队,一起聚拢了过来。
“平北将军,你是不是又要跑?”
看着一众人气势汹汹的样子,费穆赶紧招来了近身的甲士。
一众甲士护卫,费穆才算找到了一点安全感。
“你们要造反么?”
谁知道,这些胡人首领却是下了马,纷纷跪了下来。
“平北将军,您的计谋我们都明白了,您不就是想让我们投过去,拖垮六镇军,才次次诈败么?”
李神轨一愣,呢喃着。
“我有么?”
“您别装了,不然谁能连败这么多次?”
一旁的费穆听了,忍不住的翻起了白眼。“您的计谋固然高明,可瞒不过我们。实话告诉您,我们不想要投过去。这里的日子虽然苦,可还能过下去,去了那边,恐怕连野菜都吃不着了!”
说着,一众胡人首领拿出了佩刀,横在了脖颈处。
“您要是还想要诈败,我们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背上叛贼之名。”
“我们宁愿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愿意窝囊的饿死。”
“平北将军,再带我们冲一次吧!”
“是啊,再带我们冲一次吧!”
李神轨看着一众胡人首领,热泪盈眶,当即,他拔出了佩剑,高声道:
“诸位都是忠臣良将,既如此,我在此立誓,君不负我,我不负君!自战之后,无论生死,我们都是兄弟。我有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们!”
这一声落下,在场的胡人首领热血沸腾,他们似乎又找到了百多年前,草原上的先祖南下之时,那镌刻在血脉之中的野兽本能。
他们纷纷呼啸了起来。
战场的形势在这一刻,已经变了。
“跟着平北将军有肉吃,兄弟们,跟我冲啊!”
那些胡人世兵,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变得悍不畏死,向着六镇军反向包围了过来。
破六韩孔雀看着形势的变化,心忽然一慌。
再想要改变战局,却发现面对绝对的多数,他什么也做不了。
——
盛乐。
李崇收到从远方传来的军报,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想明白,李神轨究竟是怎么赢的?
破六韩孔雀带着他麾下的精锐去打李神轨临时召集的世兵,按照道理说,怎么也不可能输啊!
还输得这么惨!
要不是李崇知道费穆靠谱,知道他不可能虚报战功,他几乎怀疑是不是李神轨这小子在谎报军情了!
李爽走了进来,相比李崇的困惑,他显得就无所谓多了。
“爽儿,费穆是怎么说的?”
“费穆说此战能胜,乃是天助也,非人力可为之。”
李崇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他也说不清楚!”
“……”
“也许这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吧!”
李崇狐疑的看着李爽。
“你小子怎么这么高兴,他这一来,你那剿贼三策,不是执行不下去,再也刮不动了么?”
“义父说的哪里话,难道在义父的心中,孩儿就是那种见钱眼开之人么?”
李崇点了点头。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啊!
李爽无奈的走出了大帐,侯景凑了过来。
“主公,于谨那边说,敕勒的乜列河部答应了归降。只待主公令下,我们可联手进攻破六韩孔雀的辖地,瓜分了破六韩部!”
破六韩孔雀这一败,精锐损失泰半,很多人的心都松了。
“再等等,看看六镇内部会如何应对?”
“他们若是不应对呢?”
李爽一笑。
“平北将军的功绩将会再上一层楼!”
……
(本章完)
第58章 不装了 摊牌了
第58章 不装了 摊牌了
五原。
打了败仗的破六韩孔雀惶惶不可终日,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追责,而是因为他这一支的破六韩部,丧失了大量的兵丁,在这河套地区,已经站不稳脚跟了。
等了几日,破六韩孔雀终于等到了救星——真王的使者!
“真王如何说,援兵何时至?”
真王的使者是一个中年女子,长相一般,却很耐看。
女子看似平平无奇,但她的姓氏若是说出来,足以让许多人惊掉下巴。
郁久闾氏!
“真王的援兵到不了!”
“为什么?”
郁久闾清羽看着破六韩孔雀,反问道:
“你难道没有察觉到,自从李崇率兵进入朔州以来,周围的部落都在蠢蠢欲动么?”
“我察觉到了,可无论敕勒还是匈奴,皆是反复无常之辈!可李崇便是想要拉拢他们,手里也没有足够的筹码。”
郁久闾清羽笑容温和,然而说得话却让破六韩孔雀心惊不已。
“若是将你当成了筹码,不就够了!损失了一千精锐,足以让所有野兽露出獠牙。”
“若是如此,真王不更该派兵来么,五原一失,沃野镇将会被魏军切断道路,真王就危险了。”
破六韩孔雀看向了女子,期待着她口中的答案。
“你以为只有你需要面对威胁么?沃野镇南面的胡琛,西面的铁勒诸部,北面的柔然,都需要真王去应对。我们的筹码毕竟太少了,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之局。”
他们当初造反,便是被北魏朝廷逼到了绝境。
可是到了如今,破六韩孔雀能够感到的依旧是绝望。
局面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难道我们就没有生路了么?”
“生路从来只有一条,拿下平城!”
郁久闾清羽的话说得很肯定,这也是六镇所有叛军的共识。
“真王说,这北境的规矩,从来都是弱者之肉被强者所食,你弱了,他们想要将你分食而尽本是自然。而如今之局,并非没有生机,关键是要把握人心。”
“如何?”
“赢得一场胜利!”
“打李神轨,攻下云中?”
“真王说李神轨只是一枚棋子,重要的是找到执棋者,除去他,才能赢得胜利!”
“李崇?”
破六韩孔雀思考许久,想到了这个名字,反应了过来。
“卫可孤要动手了么,可就算是他,也不一定是李崇的对手啊!”
“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用刀!”
郁久闾清羽缓缓说出了破六韩拔陵的话,尽管她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楚话中的含义。
“该如何做?”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真王让你稳住与敕勒诸部、怀朔镇兵的关系。至少,在盛乐那边有战果之前,稳住他们!”
“我明白!”
——
群山之中,烽烟迭起。
盛乐的魏军军营之中,发出了沉厚的号角声。
敌袭!
李崇走出了大帐之中,年近七十的他没有穿甲胄,身板却很硬朗。
看着北方的烽火,他直呼了一声。
“这不可能!”
李崇在军营北面的山岭之中设置了烽燧和戍堡,便是为了防御北方的敌人!
武川镇!
可如今,山岭之中一座座烽燧快速燃起,只能说明,敌军来势之迅捷,已经超出了李崇原本的设想。
冷静下来,李崇接受了这个现实,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卫可孤来了么!”
作为破六韩拔陵麾下大将,卫可孤的勇猛智略都是顶尖的。
尤其是他打下了武川镇后,收拢了武川镇兵,麾下的实力更是大涨!
他的这波袭击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打得又快又狠又准!
危险已经来临,李崇问道:
“我儿李爽何在?”“马邑守前几日带兵离开,不知去向。”
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李崇心里底气全无。
没有办法,他身边的将领多是从洛阳带来的,麾下的部曲又只剩下了两百,能打的就没有几个。
“汝等带兵,守住山口,尽量拖延卫可孤的兵锋!”
“诺!”
自清晨时分,狼烟燃起,到中午时分,李崇设在营地北方控扼道路的戍堡已经全部失守了。
军情传来,一直坐在帅案后闭目养神的李崇终于站了起来,无比冷静的说了一句。
“为我披甲!”
“大都督!”
众将相劝,李崇却犹如一头猛虎一般,盯着众人,话语之中,带着浓烈的杀意。
“今日决死,直面敌锋。诸将在前,我督率在后。若有敢临阵怯敌者,斩!”
众将明白,这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不管众将在洛阳的背景有多硬,当下,无人敢质疑,也无人敢反对。
因为他们清楚,这个时候,李崇是真的敢杀人的!
“诺!”
李崇御敌的思路——深沟高垒以拒之!
好在他一生谨慎,当初在这里扎营的时候,没有因为这里是后方而懈怠,早早建立好了防御的工事。
“敌军行军如此迅速,不会是大部队,一定是数支精锐部队在山中穿插!”
李崇的判断没有错,因为敌军的行动很快印证了他的想法。
卫可孤的大纛出现在了远方山口上,高高竖立着,仿佛在嘲笑着魏军的软弱和无能。
很快,那面大纛便随着军队在山口集结完毕,向前推进。
从哨塔上,李崇看见,魏军营地重重工事之前,那面大纛下方,一众甲士簇拥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
身着明光铠,犹如一头野兽一般,带着麾下士兵在不断冲击着。
勇不可当!
日渐西斜,洛阳禁军已经渐渐不支,卫可孤的大军却似有着源源不断的精力,依旧在不断往前进。
“好一个卫可孤!”
李崇已经准备动用自己最后的两百部曲了。
两声独特的号角声响起,李崇等来的却不是援军的消息。
山口处,又聚集来了两支卫可孤的军队,簇拥着两面大旗。
一面为贺拔,一面为宇文!
看着这两面旗帜,李崇面色惨白,怅然道:
“难道这里就是老夫的葬身之地么?”
“义父大可不必这么悲观!”
李崇蓦然回首,正见李爽手持长弓,缓缓走了上来。
这一刻,李崇发现他无比的想念这个小混蛋!
“你的兵马呢?”
“就我一个!”
“那你来做什么,还不如跑了啊!”
“义父莫急!”
李爽张弓搭箭,一箭而出,箭矢划破长空,发出了尖锐的鸣镝声。
战场的形势因为这鸣镝声而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这周围山岭之中,忽然也多了许多异常的动静。
一抹乌云遮住了日光,大地阴沉了几分,风从山岭之中吹拂而来,带着几分独有的清新之气。
“山里的那些人都是谁?”
李爽一笑。
“忘了跟您老说了,我除了是您老最心爱的义子外,这恒、朔、并、肆诸州的山匪、流寇,都尊我一声‘大当家’!”
……
(本章完)
第59章 怎么能不辛苦呢
第59章 怎么能不辛苦呢
山中风动,人影幢幢,却丝毫没有阻止卫可孤攻城拔寨,擒拿李崇的决心。
营地的核心区域,也就是李崇的大帐,周围都用土石夯制了一道长墙,在外围竖上了木栅栏。
营墙低矮,不过两米多高。李爽登上了营墙,不远处的战场上,卫可孤已经离得很近了。
这卫可孤不愧是破六韩拔陵麾下第一勇将,身形犹如野牛一般。
李爽麾下,论体格,也只有高昂能够与之相较。
他亲自带队登先,锐气无双,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连破了李崇布置的数道工事。
洛阳的禁军在此刻已经丧胆,根本不敢再上前,甚至连直面这支劲旅的勇气都没有,不断在周围划水,一触即溃,似乎就在等待帅帐被攻破,他们好逃了。
李崇麾下的两百部曲,是他最信任也是最忠心的部队,也是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全部都交到了李爽手中。
可这支部队,与卫可孤的一千铁甲军相比,数量太少了。
李爽从一旁的箭篓之中抽出了一支羽箭。
羽箭的尾羽鲜明,三棱箭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是幽沉。
李崇和他的部曲所用的军备,无疑是上好的,加上李崇自身也是行家,别人也蒙不了他。
李爽深吸了一口气,张弓搭箭,而后一气呵成。
于山林之中,李爽最为精熟的便是箭术了。
箭矢疾驰而出!
八十步的距离,一箭命中卫可孤的身躯。
这一箭,让原本一往无前的军势停滞了下来。
箭矢破甲,卫可孤感受到了疼痛,却被彻底激怒了。
他愤怒的将长箭的箭杆一折,很快找到了对他下手之人。
很好认!
此刻前方的营墙之上,只站了一个人。
“小子,你是谁!”
回答他的是另一箭!
只不过,这一箭,被卫可孤周围的铁甲亲卫持盾防住了。
箭术难精,能够在八十步准确命中目标,已可谓神射。
当下,卫可孤也不敢向刚才那样,而是命周围亲卫持盾在前,缓慢前行。
营墙之外的洛阳禁军在不断后退,卫可孤带着人马在不断前进,距离推进到了只有五十步。
形势昭然,卫可孤看着营墙之下,瑟瑟发抖的阵列,不断往外溢走的士兵,心里充满了鄙夷。
营墙之上的那名少年将领,便是孤身一人,可与这一众洛阳禁军相比,依旧是天壤之别。
“小子,待我破了营垒,擒拿了李崇老贼,你投我麾下如何?”
卫可孤大喝一声,迎来的却只有一阵笑音。
“投你一个躲在盾牌之后的鼠辈么?”
卫可孤勇武,可并不傻,五十步的距离,恐怕一露头,那小子的箭就会射过来。
“小子,别拿话激我,我可不是那些初上战场的愣种。”
“我看也差不多么!”
“何意?”
“将军带着所部精锐冲锋,却留贺拔、宇文两部在后,难道不怕他们反水么?”
“我围武川大半年之久,魏军见死不救,武川中人早已经寒心。如今我与贺拔、宇文诸人盟誓,共讨拓跋氏,岂有反叛之心?”
卫可孤虽然一直在说着,可麾下部队的行动一直没有停止。
第一线的士兵持盾,手从背后拿出了钩爪,就等着行进到足够的距离,攀上了营墙。
李爽在营墙之上,却仿佛没有看到卫可孤军的小动作,犹自在说着:
“是么,可我看他们怎么是要走了的样子?”
卫可孤皱眉,便在此时,山上的一大群山匪、流寇却是已经冲进了魏军的大营。他们大多衣衫不整,手里拿着的兵器也都很老旧,有的都生锈了。
看着地上散落的甲胄、兵器,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怎么看怎么新鲜。
一边冲一边拿,乌泱泱的人群,涌过来时,每个人身上都拿着明显不属于他们的兵器、甲胄。
“你以为就凭这些匪寇,就能拦住我么?”
话虽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
卫可孤的大军,从原来的平阵,转换成了圆阵。
“见你被围,你口中所说的兄弟,怎么不来救你呢?”
卫可孤心中也打起了鼓。
按照道理说,宇文、贺拔两部之人,看到如今的局面,早应该前来支援了。
一起合力拿下魏军大营,擒了李崇,才是正途!
贺拔度拔和宇文肱不是这么拎不清的人啊!
除非,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牵制住了他们。
“小子,你做了什么?”
“将军远道而来,又行军如此迅速,粮草供应一定很充足吧!”
卫可孤反应过来,而后大呼一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凭这些山匪、流寇,也能找到我藏粮之所?”
周围的山匪、流寇听了,纷纷大笑了起来。
这笑容之中,有得意,有自豪,更有一些你对我们的力量一无所知的不屑。
“小子,这山里哪里有水,哪里有野物,哪里可以藏兵,哪里可以存粮,瞒得过我们么?”
便在此时,李爽一挥手。
那最后的两百精锐部曲手持弓弩,登上了营墙,摆开了架势。
赫赫铁甲,煌煌利器,给了卫可孤大军最后一击。
受此鼓舞,本在营墙之前已是散得七零八落的洛阳禁军,余下的人也稳住了脚步。
“将军,如果真如他们所说,我们还是先撤吧!”
卫可孤犹有战意,可他麾下的甲士已生退意。
“拿下李崇,要什么有什么,还用担心没有粮草么?”
“将军,看此形势,就算拿下了李崇,我们必然也是大损。周围这么多流寇、土匪,便如豺狼,我们一旦势弱,他们一定会扑上来。更何况,后方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终究人心难测,还是稳妥为先。”
二十步的距离,正是臂张弩绝佳的射杀距离。
便是甲胄,也难以完全保护安全。
寒风吹至,浇凉了热血。
卫可孤终究没有敢赌一次!
随着卫可孤率军退去,营地的大门缓缓打开,李崇一脸笑意的走了出来。
“诸位壮士,此次来援,实在是辛苦了!”
李爽在旁,却是道:
“不辛苦,不辛苦!”
李崇有些嗔怪道:
“怎么能不辛苦呢?”
“他们又不是不要钱!”
“……”
李崇看着周围这乌压压的人群,脸一下子就白了。
(本章完)
第60章 他们太想进步了
第60章 他们太想进步了
明明刚刚击退了卫可孤的奇袭军,可魏军的大营之中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氛围。
大帐之前,洛阳的禁军和附近的山匪、流寇泾渭分明,谁也瞧不上谁!
洛阳的禁军是因为他们的出身,而这群山匪、流寇则是因为洛阳禁军刚才怂蛋的表现。
大帐之内,唯有李崇和李爽两人!
“义父,人家都救了你一命,你好意思不给钱?”
“没有没有!”
要是千八百人也就算了,好家伙,外面这乌泱泱的一片,你tm要是抢了洛阳,估计能凑出来赏钱。
“你这老头,怎么还不讲道理了呢?”
“老夫怎么不讲道理了!你去问问这外面的行情,有你这么抢的么?”
李爽一笑。
“那大都督给不了,也行,那总得给人家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吧!”
“什么意思?”
“这朔州如今已经被打得成了白地,那些忠于朝廷的世兵,反叛的反叛,死的死,给外面的那些兄弟,分点地,发点武器、甲胄,让他们守护大魏的边境,不过分吧!”
李崇看着李爽送上来的《奏请朝廷安民疏》,落款居然还是平北将军李神轨的名字。
“你小子是早有预谋吧!”
“什么预谋?”
“你实行什么剿匪三策,又鼓动青肫和叛军血拼,将恒朔两州的胡人都赶走,就是为了今天吧!”
把胡人赶走,让土匪、流寇下山,将原本已经被打成白地的朔州,变成了安置流民的场所。
关键是,这帮流民的数量还不是几百几千,都是万数。
“义父啊,这怎么能是我早有预谋呢?”
李崇轻哼了一声,刚才有多么思念这小子,现在就有多么烦他。
“我本来就是山中的义军首领,后来得蒙梁郡公的提携,有了效忠朝廷的机会。当然,不是说当义军不好,只是效忠朝廷,有着更大的地方施展嘛!”
“哼!”
“你说,我都效忠朝廷了,我的那些义军兄弟怎么办,他们求我了,我能不帮忙吗?”
李崇冷眸盯着李爽,恨不得将这小子撕了。
“我看你小子要是有机会,连你们村的狗都要牵来,吃上一份皇粮。”
“义父谬矣!”
李崇气笑了。
“我怎么谬了?”
便在此时,帐外传来了一声犬吠。
“汪!”
一条中华田园犬,摇着尾巴,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
李爽弯下了腰,摸着这条土狗的脑袋,对方也很享受被抚摸。
“大黄,叫大都督!”
“汪、汪、汪!”
“大黄,真乖,以后你就是大都督的狗了!”
李崇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被气得肝儿疼。
——
夜色迷雾。
山岭之中,卫可孤坐在地上,咀嚼着青草。
火堆熊熊,在这寒夜之中,散发着热量,给人以温暖。
“将军!”
贺拔度拔和宇文肱联袂而来,为了解释白日没有增援卫可孤的事情。
贺拔度拔和宇文肱都是英姿挺拔,可身形却小了卫可孤一圈,加上上了年纪,在卫可孤面前,气势天然便要弱了几分。
“将军,我们……”
卫可孤没有让他们说下去,只是问道:
“粮草保住了么?”
“我们察觉到有异,为免后路被切断,并没有支援将军。赶走了那群匪寇之后,清点了一下,只剩下了六成粮草。”“六成!”
卫可孤念着这个数字,在思考着什么。
贺拔度拔开口道:
“将军,事已至此,不如退军吧!”
贺拔家和宇文家都是六镇之中闻名的家族,族中人才辈出,皆为骁勇之将。
他们想要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突袭既然失败了,那就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更何况,与官军耗,也不是他们所愿。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不过,真王自有打算,我们不是没有胜机!”
贺拔度拔与宇文肱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明白胜机在哪?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情势发展到需要他们用人命去跟李崇的官军耗,那赢了也是输了。
赢得是破六韩拔陵,是六镇军,但输的却是他们。
在这北境,谁都明白,为了所谓的大局,将自己的部曲牺牲掉,没有人会觉得你是个英雄,反而会毫不留情的将衰弱中的你吃干抹净。
“再等等!”
卫可孤喃喃而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贺拔度拔和宇文肱在旁,默然不语。
——
“军主,你快去大都督的帅帐,大都督他病倒了!”
李爽听见了这声通报,在大半夜赶往了李崇的大帐。
床榻之上,李崇躺着,面上毫无血色。
床榻之旁,还站着李崇的长史,魏兰根。
“大都督是怎么了?”
魏兰根在旁,躬身道:
“洛阳来了一份书信,大都督的长子李世哲不久之前病逝了。大都督听闻之后,一下子便病倒了!”
李爽听了之后,看了一眼魏兰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来人,将这逆贼擒了!”
李崇的部曲听闻之后,没有问原因,当即将他拿了。
“马邑守,何以如此?”
李爽冷笑着:
“你也是跟随大都督多年的老人了,外有强敌,明知大都督爱子心切,还在这个时候拿这份讣信出来,摆明了就是里通外贼!”
“我没有!”
“还敢狡辩!”
床榻之上,李崇咳嗽了两声。
“爽儿,别为难他了!”
李爽将李崇搀扶起来,只见他盯着魏兰根。
“我惜你之才,不忍杀之,你走吧!另外,告诉你身后的那人,背后捅人刀子,非是英雄所为,让他好自为之!”
魏兰根神情激动,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磕头道:
“大都督,保重!”
床榻之上的李崇,仿佛苍老了十岁,一下子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爽儿,你想要做什么,我不会再管了。这朔州你要,你就拿去。只是有一点,你要保护好青肫!”
“义父放心!”
李崇的耳边,传来了大黄的叫声,它似乎也在担心着老人的身体。
夜深人静,李崇躺在床榻上,睡不着,他目光看向了床榻旁,那只一直蹲守的大黄犬,笑了。
“一生征战,气盖当世,到头来,满腹愁肠,唯有说予此狗听!”
这大魏江山,爱谁谁吧!
……
(本章完)
第61章 这世道变了啊
第61章 这世道变了啊
大雨落下,山林之中,万物更显萧瑟。
河水暴涨,淹没了营垒,让在战火变得破败的魏军营地,肃杀之气,一点也无。
盛乐魏军大营之中,李崇撑着病体,将帐下将官佐属都召集了麾下,商讨御贼事宜。
众人看着这道李神轨署名的《奏请朝廷安民疏》,都沉默了。
压抑了许久,还是有人试探道:
“给那些汉人分田地也就罢了,可还要给他们分兵器、甲胄和马匹,允许他们设立堡垒,这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李崇便看了过来,目光幽暗。
“老夫病体难愈,又在这北境荒野之地,药石难医,难当讨贼之任。如果众将不愿意联名签署此次奏疏,那自然还有别的办法。”
“请大都督示下!”
“老夫受任讨贼以来,虽有些战功,可也是损兵折将。他日若是有人在朝堂之上说上两句,朝廷怪罪下来,老夫自当回洛阳请罪。那么接下来,朝廷必然会另择将帅,带领你们继续讨贼。”
众人是听明白了,李崇是要撂挑子了。
他留下了两个方案,要么你们跟我一起走,要么我一个人走。
在场的多是洛阳城的禁军将领,谁愿意留在这北境,而不是回到繁似锦的洛阳城呢?
所有人经李崇这么一点拨,都明白了!
对啊,这北境打成什么样子,关我们屁事啊!
那些汉人愿意留下来对抗六镇的叛军,那不是最好么!
当下,帐内所有人的面目都变了,变得意气昂扬。
“大都督乃朝廷肱骨,哪个奸臣敢在陛下面前挑拨,末将第一个不答应。”
“这《奏请朝廷安民疏》实乃是治国安民御敌的第一良策,末将这就与大都督和平北将军一起签署,送呈朝廷!”
……
最终,所有人都和李崇一起,签署了这奏疏。
随着快马加鞭,这份奏疏被送上洛阳城,所有人都是归心似箭。
唯有那些下了山的山匪流寇,全然不一样,身上充满了热情。
李崇走出了大帐,看着帐外的流民,心中生出了一丝酸楚。
所谓慈不掌兵,李崇年近七十,征战数十年,早已经练得铁石心肠。
可今日,看着那些汉人流民,李崇察觉到了自己的多愁善感,放在以前,绝对不会这样。
“我真的是老了!”
这朔州荒野之地,洛阳城中一众人避之不及,而这些汉人,却是视若珍宝。
这世道啊!
——
山中雨歇。
一骑快骑穿梭,到达了卫可孤建立的临时营地。
“将军,魏军好像要撤了!”
这一声通报,让卫可孤兴奋的站了起来。
“真王之策,真的奏效了么!”
他此刻心中喜极,看向了一旁的宇文肱,道:
“速集兵马,准备追杀魏军!”
宇文肱劝阻道:
“将军,李崇要退,我们便是已经胜了,为何还要追击?若是魏军退守长城戍堡,我等怕是难以有所建树。”
“逼退了李崇,只算是小功;擒拿了李崇,我等方能拿下平城!”
想到了平城,宇文肱的面色也变了。
宇文家本来不愿意造反,可坚守武川大半年,朝廷始终不发一兵一卒,让他们甚是心寒。
投降了破六韩拔陵后,他们的出路也只有了一条。
拿下平城!
宇文肱心一横,道。
“好,我这就去集兵马!”
“贺拔度拔呢?”
“贺拔兄去后方征集粮草了,听说白道那边还有军情传来。”“那我们先出发!”
卫可孤将命令传达了下去,整个营地都动了起来,却没有人发现,危险已然来临。
一阵箭雨袭来。
营地之中,没有多少人披甲,当即便是损伤不小。
当卫可孤看清了营地附近山林之中那些涌动的敌军后,大怒道:
“又是那群流贼!”
卫可孤和宇文家的部曲都是精锐,很快就调整到了御敌状态。
不过,对方偷袭了一阵,并没有想要开打的意思。
“将军,还记得我么?”
山林之中,传来了一声。卫可孤很熟悉,便是那日营墙之上的小子。
“你小子是来投我的么?”
卫可孤一遍应付着,一边让手下穿戴甲胄,掩护受伤的兵卒。
“只是来告诉将军一声,官军要退了,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地盘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卫可孤大笑。
“你骗鬼呢,官军为何会将盛乐给你们?”
“因为我们忠义啊,更因为我们便宜啊!我们比你们要的少,干的比你们要多。”
卫可孤听来,心中感觉十分荒谬。一旁的宇文肱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既是忠义之辈,怎与我等叛贼言和!”
“讲忠义,就不谈钱了么?”
李爽的话音传来,让卫可孤营地之中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你们鲜卑人也好,我们汉人也罢,在这地方打生打死,能打出什么来!洛阳城的一条狗,吃得都比我们好,不如携手,各安其事,岂不美哉!”
这一句话说出来,真是说到宇文肱的心里了。
他转首看向了卫可孤,却见他脸上满是不屑,本想要说什么,就此作罢了!
卫可孤暗中派遣士兵,去包抄山林之中的流民军队。
“素闻你们汉人颇知礼仪,如何能出此粗鄙之言?”
“尔所言之辈,早已死在胡人屠刀之下了!”
话音落下,林中飞鸟冲天。
弩箭飞射,惨叫声不绝。卫可孤派出去抄近道的部队中了埋伏,损失惨重。
当此之时,一支骑兵快速驰来,骑兵所持是贺拔的旗帜!
吃了亏的卫可孤见之,大喜。
“小子,我的援兵来了,你等着!”
贺拔度拔带兵来了,只是,他并不是来援的,而是来报讯的。
“将军,不好了,一支官军的骑兵抄掠白道,逼进了武川。我等兵马在外,贺拔允和宇文颢他们兵少,不敢出城作战。若不回援,恐难以保全。”
卫可孤大惧,问道:
“何人的兵马?”
“他们打得是平北将军李神轨的旗号!”
“李神轨!”
卫可孤咬着牙,仿佛要将这个人撕碎了一般。
卫可孤弃了营地,也没有带辎重,只带着人马,快速离开了。
宇文肱回首,看着山林之中那群涌出来哄抢营地物资的流民。
朝廷中的那些鲜卑显贵居然愿意拉拢这群汉人去打他们这些六镇的鲜卑人。
这世道变了啊!
宇文氏又该何去何从?
(本章完)
第62章 千所万错都是属下的错
第62章 千所万错都是属下的错
河内郡,广阳王别邸。
自打从北境回来之后,元深便成为了整个洛阳的笑柄。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为了一个草原上的女人,贪污军饷,私自贩卖军械的事情。
元诩没有对他做出太重的处罚,仅仅是罢免所有官职,但依然保留了爵位。
元深却自觉没有颜面再待在洛阳城中,找了个借口,躲到了河内来,终日借酒消愁。
“大王,齐王来了!”
这个齐王,并不是北魏的宗室,而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
南齐的皇室,齐明帝第六子,萧宝夤!
北魏的皇室元氏某种程度上说很别扭,他们自己宣称自己为正统,称南朝为岛夷,但心中是有些虚的。
当今南梁的皇帝萧衍起兵,灭南齐之后,对南齐的宗室进行了清洗。萧宝夤逃出来之后,这位南朝的前朝余孽,在北朝却成为了北魏宣传自己正统而南梁是伪逆的一面旗帜,在加上他本身也是颇有才能,懂得拉拢人心,在北魏获得了殊遇,不断加官进爵,深受重用。
元深与萧宝夤也颇有交情,得知萧宝夤拜访,当下整理了衣冠,前去迎接。
萧宝夤可谓玉面公子,长得十分俊朗。
元深将他迎至府内,相当礼遇。
“齐王来此,小王受宠若惊。”
“广阳王客气了!”
萧宝夤坐下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广阳王可知,李崇自言多病,不堪讨贼重任,陛下已经恩准了!”
元深面色一肃,苦笑道:
“齐王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广阳王素有志向,难道在此时刻,不想重回北境么?”
“我在平城的部下,在朔州讨贼之时被斛律金这个逆贼击杀,我孤身一人回平城,又能如何?”
“广阳王乃朝廷重臣,便是旧部殁于王事,难道不能再招募,何必如此!”
元深苦笑。
“难道齐王不知道如今的朝政被谁把持么?”
朝廷被元乂把持着,他的亲信尔朱荣如今在并、肆、恒、朔诸州活动频繁。元深在北境的旧部被铲除干净了,再回去又能如何?
萧宝夤见此,微微一笑,仿佛早就预料到元深会如此说了。
“天子渐壮,如何甘于被元乂把持朝政!”
元深听了这话,面色大变。
“齐王为何人前来?”
萧宝夤根本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出来。
“太后遣我而来!”
元深沉思着,知道洛阳朝局在经历了前几年的宫变之后,将再度发生剧烈的变化。
而他,也到了站队的时候。
“太后要我做什么?”
“李崇退了下来,太后不想看到北境全部是元乂的人在把持,需要一个忠于陛下的宗室镇守。”
“可平城那边……”
“平沃野镇之乱的要地,一在朔州,一在夏州,广阳王可出镇统万城。”
“多谢齐王指点!”
广阳王别邸之外,早有马车在等候。
元深亲自送萧宝夤离开,临别时,还送给了萧宝夤一盏价格高昂的琉璃盏,眼见马车远离,才进了府中。
马车之上,点燃着香熏。
萧宝夤拿着扇子,轻轻挥舞着。
一旁,坐着一名男子,正是从朔州回来的魏兰根。
“先生辛苦了!”
“不敢,只是李崇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身后是大王!”
萧宝夤却是不在乎,往香炉里又加了些的香料。
“卧虎已老,不足为惧。只是,他那个儿子李神轨究竟是怎么回事,去了一趟北境,怎么忽然从一个纨绔变成战神了?”
魏兰根拱手道:“李神轨还是那个李神轨,不过他身后的那名执棋者,不可小觑。”
“谁?”
“李崇之义子,尔朱荣之义弟,李爽!”
萧宝夤念着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看了一眼元深送给他的琉璃杯,很是嫌弃的将之抛出了马车外。
“蛮夷便是蛮夷,不管如何改头换面,终究掩盖不了身上那股腥膻之气!”
——
云中。
“三爷啊,你总算是来了!”
费穆看着李爽,眼泪忍不住的往外流。
“将军为何如此啊?”
费穆很是委屈,摇着李爽的肩膀。
“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么?”
李爽哈哈一笑,拍了拍费穆的肩膀。
“云中的日子是难过了一点,但你的付出不会没有回报的。我刚接到消息,朝廷已经决定将你调往平城,担任副都督!恭喜你,高升了!”
费穆一喜,眼放光芒。
“只要能够离开这里,就是调我去当小卒,我也愿意。”
李爽见费穆高兴的快飞起来了,忙说道:
“先不要这么高兴,还有惊喜呢!”
“什么惊喜?”
“大都督是李神轨!”
刚飞到半空中的费穆啪嗒一下就摔了下来,掉进了泥沼里。
接着,李爽说了什么,他都听不到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朝廷因为义兄在云中讨伐叛乱有功,让义兄接替义父为征北将军、北讨大都督、总督恒、朔两州诸军事……”
李爽见自己说着说着,费穆好像僵住了,推了推他。
“将军这是如何了,怎么不动了?”
却见费穆一下子跪了下去,嚎叫着,话语之中,都有颤音了。
“上天啊,我究竟造了什么孽,你要这么惩罚我?”
这时,李神轨走了过来。
许久不见,李神轨都发福了,和形容消瘦的费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费穆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忽然变成这样了。”
李神轨摇了摇头,埋怨着。
“别理他,这厮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给我添了多少麻烦,要不是我在这里总揽大局,这偌大的北境如何能如此的安稳!”
李神轨看向了李爽,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赞赏。
“义弟啊,听说你也升官了,都当上将军了!”
“这不都是因为义兄的功劳,我跟着沾光么!”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后你就跟着我,准没错的!”
“多谢义兄提携!”
随着两人远去,费穆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碎了。
我给你添麻烦?
要不是老子在这里一直给你擦屁股,你小子能白长了这十几斤肉么,能当上这北讨大都督么?
“北讨大都督?”
费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以前,他是在给这小子擦屁股,可现在不一样了。
李神轨成了他上司了!
擦领导的屁股能叫擦屁股么?
他一跃而起,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夹着音,声音都柔软了几分。
“大都督啊,属下给您添麻烦了,您千万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属下就万死莫赎了!”
……
(本章完)
第63章 一切荣耀归于大都督
第63章 一切荣耀归于大都督
云中城始建于战国之时的赵国。
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赵国国力大增,吞灭林胡、楼烦,拓地三千里,始置云中郡。
八百多年来,云中城一直是北境重镇。
拓跋氏兴起时,在朔州,除了经营云中之外,还在白道和盛乐两地建造了城池、行宫、寺庙。
六镇的乱军流民式的打法,拆毁了大量属于朝廷的宫殿、寺庙和府库,掠走了一切能带走的,朔州几成白地。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如今的朔州,又变回了拓跋氏兴起时的样子。除了云中城外,几乎没有其他拥有完好城垣的城池。
“主公,我回来了!”
侯景一脸喜气,兴冲冲走进了李爽府中。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羊侃、高昂、厍狄干早就回来了。”
李爽派遣帐下诸将打着李神轨的名义去抄掠白道的六镇军,所获颇丰。
其他人都已经回来,可侯景却是一直没有消息。
“主公,我给你带来了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侯景拍了拍手,他麾下的兵士押送进来了一个壮汉。
他一进来,便用一口流利的鲜卑语大骂着。
“无耻小人,趁我不备,偷袭于我!”
“这夯货谁啊?”
“乃是贺拔度拔的大儿子,贺拔允!”
李爽一听,面色一变,赶忙用一口流利的鲜卑语骂了一句侯景。
“怎可对壮士无礼?”
这话一出,贺拔允不激动了,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不少的男子,沉默了下来,打量了一番。
“来来来,快给壮士解绑!”
侯景在旁提醒着。
“主公,我为了抓这厮可费了好大的力气,跟头野熊一样,特别难抓。就这么放了,可得小心。”
李爽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打猎呢!”
贺拔允被解绑后,也没有说话,一声不吭,用一双仇恨的目光,一直盯着侯景,始终都没有移开一秒钟。
“为壮士准备热汤和热食,让壮士沐浴更衣后,先饱餐一顿再说。”
贺拔允离开后,李爽问道:
“你怎么抓到他的?”
“白道城的城墙有几个缺口,我带着人冲了进去,正好遇到这夯货。”
“然后呢?”
“我骂了他一顿,他就追了我几百里地,中了我设下的埋伏。”
李爽看着侯景,审视道:
“真的?”
“什么都瞒不过主公,我还趁着白道城中慌乱,冲进了他贺拔氏的营地,抢了几个漂亮娘们,其中就有他的老婆。”
说着,侯景看向了李爽,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主公,你可不知道他的老婆,那长得嘿……要不今晚我就将她先送到你房里去?”
李爽点了点头。
侯景见之,应了一声。“好勒,我这就让人送……”
“你小子连女人都肯送,一定藏着什么更值钱的东西。”
侯景一听,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金色虎头戒指,老实道:
“主公说得哪里话,我这不是一时忘了么,正准备交给您呢!”
李爽拿过了这枚虎头戒指,看着一脸不舍的侯景,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
“看着像是柔然那边的,肯定值不少钱,最少一栋宅子。”
“这可是柔然可汗的东西啊!”
“难道这贺拔氏暗中勾结柔然,想要危害大魏江山!”
侯景呸了一口,义愤填膺。
“岂有此理,他贺拔氏也算是世代忠良,镇守武川,屡有功勋,如今反叛了朝廷也就罢了,居然还和多年的死敌柔然勾搭,简直令人不耻。亏我还为不小心闯进了他家祖地有些歉疚,现在看来,抢他们家就对了!”
侯景一顿输出,只见李爽从袖子里也掏出了一枚虎头金戒指,与手中侯景带来的另一枚对比了一下,竟然还要略微大了一圈。
霎那间,侯景无语了。
“主公,你怎么也……”
“这是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瓌为了拉拢北讨大都督李神轨,想要与大都督结盟,送来的信物。”
柔然可汗送给李神轨的信物,怎么在李爽手中?
侯景疑惑道:
“大都督什么时候和阿那瓌搭上了线,准备结成盟友的?”
“小声点,别让人听了去,这可是机密,大都督还不知道呢!”
侯景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看着李爽,目光之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然后用十二分的感情,道:
“主公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实在是呕心沥血,竟然不惜忍辱含垢,与蠕蠕联盟,一片赤诚之心,让臣感佩莫名!”
李爽挥了挥手,谦虚道:
“我所做的这一切实在是微不足道,一切功勋与荣耀最后都要归于大都督。”
侯景重重的点了点头。
“臣明白了!”
李爽掂量着手中两枚金戒指,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看来,这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瓌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这大魏朝中,拉拢的人不止大都督一个。”
侯景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主公交给我,一个时辰,肯定让贺拔允交待出一切。”
李爽摇了摇头。
“你不行,对付这样的壮士,得找跟他水平差不多的!”
——
大都督府。
“贺拔兄,不要有顾虑,你来了这云中,就是客人,吃好喝好,都算我李神轨的!”
厅堂之中,李神轨与贺拔允两个人喝得脸色通红,抱在了一起,就差唱“有今生,今生做兄弟;没来世,来世再想你”了!
贺拔允很是激动,泪水都涌出来了。
“大都督不嫌弃在下乃是戴罪之身,奉以衣食,还以妻妾,日日饮宴,在下感佩莫名。”
“都是兄弟,不说这见外的话,都在酒里了,喝!”
“若有来日,脱得戴罪之身,在下一定效忠大都督麾下,甘为牛马!”
“诶,哪要来日,你要是愿意,我这就让你当我帐下的游击将军!”
贺拔允听了,当即跪了下来。
“大都督如此,我更惭愧了。只是我家人现在都在六镇叛贼手中,又承了广阳王的密令,实在脱不开身。”
……
屋外,李爽和侯景静静的聆听着,听到了广阳王三个字,侯景道:
“又是元深这老小子!主公,我们怎么办?”
“身为大都督最得力的属下,我们必须捍卫大都督的尊严,确保这大魏境内,不能再有第二个人勾结柔然了!”
(本章完)
第64章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第64章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天光大亮,喝了一宿的李神轨便被叫了起来,显得很是烦躁。
“何事嘈扰?”
“大都督,城中的胡人和汉人打起来了!”
李神轨一听,吓了个机灵。
这可不是小事啊!
纷争虽然很快被平息了,但是矛盾已经种下。
李神轨召集了麾下一众官员,终于弄清楚了原委。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云中城最近迁来了很多的汉人流民,在城池附近进行垦荒,与附近放牧的胡人产生了矛盾。
不少从六镇那边逃回来的胡人,也发现本来属于自己的牧场,如今已经变成了汉人的农场。
双方的矛盾最终爆发了!
李神轨听完之后,也没有办法。
在盛乐那边,因为汉人流民多,手中还有朝廷发的兵器、甲胄,且开始重新夯土为城墙,修建堡垒,胡人也不敢过去。
可这边不一样了,虽然胡人走了很多,可依旧是半耕半牧的经济状态。
“你们说该如何?”
屋中的官员,一半的人认为如今被汉人流民占领的土地本来就是胡人的,应该还回去,一半人认为,那些胡人是叛贼,土地自然不属于他们了,不用还。
双方争执不下,李神轨有些头大,最终看向了李爽。
“天霸,你怎么看?”
众人都看向了李爽,不少人都知道,那些汉人流民背后便是李爽在撑腰,可让大家意外的是,李爽并没有支持不用还土地这一建议。
“既然一半一半,那就抓阄决定吧!”
李神轨不满道:
“胡闹,朝廷大事,岂可如此儿戏!外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不让外人知道不就行了么!”
“……”
李神轨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拉不下脸来。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我做这样的事情!”
李爽点了点头,为自己义兄坚定的节操而肯定。
“那就请个巫师占卜吧,让天神在两个答案之中选一个。”
对于这个方案,李神轨终于接受了。
“请谁好呢,战乱了这么久,什么巫师都跑了。”
“我知道有一个叫刘灵助的巫师,很有名,也很灵验,不如就请他来吧!”
李神轨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
——
云中城经历了战乱,原本城中祭祀的地方已经被毁坏。
在李神轨的命令下,祭祀的大台很快搭好,双方的人马站在祭台之下,看着刘灵助在祭台之上舞动着。
城中变得很热闹。
贺拔允要比李神轨强壮许多,喝得酒比李神轨多得多,可第二天的状态,却比李神轨好许多。
“大都督这是要做什么?”
“大都督在依循鲜卑固有的传统,处理纷争!”
贺拔允听了这话,心中滋味莫名,他转过身,正见李爽在他身后,笑嘻嘻的看着他。
“贺拔军主,找个地方坐坐?”
城中之人都去凑热闹去了,两人在附近找了一间酒肆,坐了下来。
“我已不是朝廷的军主了!”
贺拔允有些惆怅,看着眼前的少年,如此年轻,竟然已经是将军了,心中不免不是滋味。
“有些话大都督不好直言,但身为他属下和义弟的我不好不说!”
贺拔允喝了口酒,郁闷之意尽在言表。
“将军有什么就说吧!”
“大都督派人出战白道……”
李爽还没有说完,贺拔允便抬了抬手。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不会怪大都督的。”“军主大义,还有一件事情,我听说贺拔氏与广阳王有联系。”
贺拔允面色一变,变得有些警惕。
“你想如何?”
“我想告诉军主的是,广阳王不值得信任!”
“为何如此说?”
“广阳王出镇平城的时候,就因为贪污军饷,被大都督之父弹劾,戴罪回了洛阳。你想一下,一个为了女色而不顾底下士兵的贪污犯,值得信任么?”
贺拔允沉默了。
“再说你那枚虎头戒指,是柔然可汗交给你,让你贺拔氏交给元深的吧?”
贺拔允点了点头。此刻,开始没有刚才那么警惕和抵触了。
“元深结好柔然,无非是想要与之结盟,共同讨伐六镇。”
“这有什么错么!”
“可代价是什么呢?”
贺拔允看向了李爽,心头一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李爽一笑,给贺拔允倒了一杯酒。
“柔然可汗是不会白帮忙的!柔然人在漠北待得太久了,太想要漠南之地了。郁久闾阿那瓌若是南下,必然会在武川和怀朔两地选择一处作为王庭。元深如今待在夏州的统万城,隔了一条黄河,他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可你们呢?”
“将军再试想一下,一个为了自己的军功便不顾边境鲜卑人安危之人,值得信任么?”
“我……”
见贺拔允欲言又止,李爽挥了挥手。
“军主是为贺拔氏考虑吧!”
贺拔允点了点头。
“听我一言,元深虽然宗室,可已经被汉化得太久了,早已经和鲜卑人不是一条心了。反观我们大都督,虽然他是汉人,但处处遵循鲜卑的旧法行事,大都督的心时刻和你们这些人是在一起的啊!”
此时祭祀台上,大巫刘灵助的祭祀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
随着祭祀台上一声响动,结果出炉了。
“天神说,土地是汉人的,不用还!”
一时间,汉人流民群体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而另一方则是失魂落魄的。
听闻了结果,李爽看着贺拔允,缓缓言道:
“贺拔氏若来投,大都督必定以礼相待!”
贺拔允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叹道:
“大都督仁义啊!”
——
大都督府!
“竟然有此事,广阳王身为朝廷宗室,居然私下里勾结柔然人!”
贺拔允跪在地上,陈述详情,李神轨则是一脸震惊。
屋中聚集了一众人,都是沉默不语,最终李爽道:
“大都督,现在关键的不是元深勾结柔然人,而是他勾结柔然人想要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
“元深今日敢勾结柔然人,明日会不会勾结六镇叛军,到了后日会不会聚集兵马,攻打洛阳,篡位称帝?”
李爽一言,在场众将都有些慌张。
“这可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我们抢在元深之前,稳住柔然人!”
有人质问道:
“这和元深有什么区别?”
“自然不同,我们心向社稷,所作所为皆乃正义之举!且贺拔氏乃朝廷忠臣,如今尚在贼手,不可妄动。”
“那派谁去做呢?”
“在下当仁不让!”
贺拔允投来感激的目光,在场众人亦是感动。
李神轨悠悠而道:
“贤弟,苦了你了!”
“身为朝廷之臣,为了大魏社稷,哪怕背负骂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本章完)
第65章 打得好!
第65章 打得好!
苍穹之下,绿野成荫。
大帐之内,铺着精美的毛绒摊子,燃烧着熏香,摆放着甜美的葡萄和各种饮品。
今日,来自云中的使者要与柔然可汗的使者进行亲切又不失礼貌的会晤。
“要与我师联盟,进攻六镇叛军,除了要赔付我师开拔之资,还要将漠南之地割于我柔然,供我部落子民栖息。”
大帐之内,柔然可汗的使者在大放厥词。
如果说,六镇的叛军属于被洛阳中本是同族的鲜卑人背叛,失去了前途的怨恨者,那么这群柔然人就是原本就没有前途的怨恨者,不存在失去这么一说。
草原民族为什么难打?
很简单,因为中原的军队找不到他们,即使能够找到他们,打败了他们,也获得不了多少的利益,纯纯的赔本买卖,不如修长城实在。
匈奴衰落了,鲜卑崛起,鲜卑南下了,柔然崛起。
若是按照本来的剧本,柔然应该成为下一个匈奴、鲜卑,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控弦三十万,疆域北至瀚海、东达辽河、西逾葱岭、南下饮马黄河。
然而,北魏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汉人在长城外找不到你们,难道鲜卑人还找不到么?
柔然人那被欺负的呦!
光是被欺负也就算了,关键是鲜卑人建立了“平城模式”,能通过打柔然,不断壮大自身的经济与军事实力,形成了正循环,和秦汉时期完全不同。
柔然人上哪说理去!
可现在不同了。
六镇乱了,原本属于欺负柔然人主力的六镇兵现在成了叛贼了,那些汉化了的鲜卑人反而要求着柔然人去打这些六镇兵。
新仇旧怨加起来,柔然的使者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柔然使者慷慨激昂,但帐中以李爽为首的一群汉人完全无法理解到柔然人此刻的状态。
李爽更是有些不耐烦。
“你嘚啵嘚啵半个时辰了,说了一大通,你就直说要多少钱?”
柔然使者发泄一通后,听了这么一句话,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千金!”
李爽翻了个白眼。
见帐中氛围有些沉闷,柔然使者有些心虚了,小声道:
“要不八百金也行!”
李爽轻哼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到了那名使者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被李爽的气势所摄,这名使者有些害怕,老实说了出来。
“郁久闾发!”
“去过洛阳没有?”
郁久闾发肥胖,整个身躯动起来的时候一颤一颤的,他悄悄的点了点头,可依旧撑着一股气,强自镇定。
“当年跟可汗一起去的洛阳,怎么着?”
因为去过洛阳,才明白柔然与北魏之间那天壤之别的差距。
这天下间两座超级大城,洛阳与建康,代表着南北两朝治理的巅峰。
洛阳虽是北魏掌控,可汉化度之高,甚至比建康朝廷更像是一个汉人政权。
洛阳的繁华与壮丽,中原的冠带人物,根本不是草原上能比的。
郁久闾发内心之中是卑微的,可表现出来的却是一股狷狂。
“现在是你们求我,给点金子、土地,怎么着?”
“我让你怎么着!”
李爽一个巴掌就打了上去,打得这个郁久闾发眼冒金光。
郁久闾发身边的柔然护卫想要上前去护卫,却被李爽的甲士制住了。郁久闾发挨了打,怒道:
“你凭什么打我?”
“老子打得就是你!”李爽揪着这胖子的衣领,又是啪啪两个巴掌,“你tm都去过了洛阳,一千金居然也好意思叫得出口?”
郁久闾发本来都打算拼命了,可听了这话,有些愣住了。
“什么意思?”
“难道柔然与朝廷之间的友谊只值一千金么?”
李爽摇头叹息,道:
“你们不辞劳苦,从漠北穿越荒漠南下,给朝廷剿贼,要多少不都是应该的么!”
郁久闾发试探的问道:
“那我们应该要多少合适呢?”
“五千金,外加十万石粮草、三万头牛羊,没得商量!”
郁久闾发听了这个条件,恍惚间有些不敢相信。
“让我们给你们?”
“当然是朝廷给你们!”
郁久闾发听着这话,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巴掌印不疼了,心里还暖暖的,一张大脸笑开了怀。
他站了起来,怒斥着听到了动静冲进来的柔然士兵。
“都进来做什么,给我滚出去,打扰了我和大野兄的谈兴。”
“小可汗,您的脸上?”
“这是最近在北境流行的礼仪,你们懂什么?”
士兵被呼喝出去后,郁久闾发搭着李爽的肩膀,小声道:
“我懂你们的规矩,事成之后,我分你两成。”
“那就多谢使者大人了!”
“不用谢不用谢,大家都是自家人,以后我们的王庭就在朔州旁,还要多多照应啊!”
——
柔然的使者带着满意的结果回去了,李爽在外,挥手送别。
看着柔然的队伍远去,一直跟在李爽身边的于谨终于开口了。
“与柔然人联盟,只是大都督府私下里的决意,朝廷那边还没有知晓,就算朝廷知晓了,也不一定能够通过。”
于谨是太了解洛阳朝廷的作风了。
联合柔然的事情,不吵个几个月,怎么会有结果!
这么大一笔的钱粮,要何年何月才能批下来?
“都是为了朝廷嘛,些许钱粮算什么,实在不行,我可以先出嘛!”
于谨揉了揉耳朵,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
“你是说你要自己贴钱给朝廷办事?”
李爽转身,看向了于谨,拍了拍于谨的肩膀。
“思敬啊,我知道你以前对我有些误会,但要相信,在此危难之时,每个人都不乏挺身而出的意志与勇气。出些钱粮算什么,就是要我大野爽毁家纾难,也是在所不辞。”
于谨哭了!
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忧惧之情!
当然,不是因为他信了李爽的话。事实上,李爽的话于谨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将军啊,你不会是要勾结柔然人南下去抢洛阳吧?”
这一日秋风吹来,碧野如波,于谨听到了他这一辈子最难忘的回答。
“什么话,要是能抢洛阳,我会只出五千金么?”
……
(本章完)
第66章 怀朔桃色事件
第66章 怀朔桃色事件
武川。
对于归来的贺拔允,卫可孤脸上没有任何掩饰,充满了不信任。
“当初朔州军进攻白道城,你率部追了出去,十数日不见,去哪里了?”
贺拔允拱手道:
“不瞒将军,在下被擒去了云中。”
武川镇极盛时,城中人口有数万人,包括了鲜卑显贵和归附的汉人、敕勒豪族。武川镇与西面的怀朔镇互为犄角,构成了防御柔然的防线。
随着北魏迁都之后,六镇弱化,人口不断流失。
到了如今,曾经让柔然人胆战心惊的军事要塞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辉煌,剩下的只有物是人非的无奈。
不过,能留在的最后,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与骁勇之将。
正如洛阳的鲜卑人与汉人抱团,六镇的鲜卑人与汉人也一样。
以血脉姻亲为纽带,结成同盟。相比之下,六镇的团结程度要远在洛阳之上。
那是在北境的风霜之中,与柔然人等异族血战之下结成的信任。
卫可孤看向了贺拔允,依旧不相信。
“以你贺拔允的能耐,谁人能擒住你?”
“此事说来惭愧,那人是怀朔镇出身,不过早年间被调去了外镇,故而在六镇之中声名不显。”
听闻是怀朔镇人,卫可孤似乎可以理解了。
“那你又是如何得脱的?”
“不敢瞒将军,北讨大都督李神轨亲自放了末将,并且让末将带来一个消息。”
“是何消息?”
“柔然人要南下了!”
听着这个消息,所有人都面色大变。
如今的情势不同,六镇的背后不再是北魏朝廷。如果魏军与柔然人联手,六镇将陷入南北夹击,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为何让你带来这个消息?”
贺拔允老实道:
“大都督李神轨仁厚,他让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们一线生机,若是我们肯归顺……”
卫可孤愤怒的打断了贺拔允的话,屋中的氛围变得极其紧张。
“我等世代忠良,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朝廷是如何待我们的?如今朝廷为了对付我们,竟然不惜与柔然勾结,这样的朝廷还值得我们效忠么?”
卫可孤的神情变换,话语之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那可是蠕蠕啊,我宁死也不愿降!”
“可是不归顺,我等生路在何方?”
卫可孤控制的白道,刚刚遭受到了掠夺,物资损失严重,武川面临的环境,如今十分险恶。
“我等乃是六镇之人,宁愿像个英雄那样死去,也不要像条狗那样活着!”
卫可孤向前走了两步,气势完全压过了身前的贺拔允。
正当卫可孤要有进一步动作时,贺拔度拔走了出来,拦在了卫可孤和贺拔允的之间,护住了贺拔允。
“小儿无状,还请将军见谅。”
看着贺拔度拔,卫可孤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对贺拔允做什么!
“这天下间唯有真王才是英雄,也只有他能带我们走出困境!如今之计,只有将此番形势尽速通报真王,让他定夺。”
宇文肱站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心中忍不住的泛起了杀意。
卫可孤,你太固执了!——
怀朔镇。
“主公,你说破六韩孔雀这老小子要归顺我们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他是狗急跳墙了,我们得让他跳的更快点。”城门口。
“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侯景回到了故乡,深吸了一口气,充满了怀念之情。
他的身旁,李爽催促着。
“该走了,别磨磨唧唧的。”
如今的怀朔镇本应该是戒备森严之地,可守城门的人与侯景对了一眼,不怎么排查就让他和李爽进去了。
“这小子谁,你认识啊?”
“尉景,贺六浑的姐夫。”
李爽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怀朔镇遭到了大半年的围攻,城中的设施遭到了毁坏,如今还没有被修复过来,不少镇民都在自己家原地址上搭建了帐篷,看起来很萧条。
“你不是说怀朔被围攻之时,贺六浑本不在怀朔,可怀朔镇投降之后,他为什么又回来了?”
“贺六浑的姐姐、姐夫那时都在怀朔,他只能回来了。他还是重情义的啊!”
侯景虽然多年没有回来了,可对于怀朔镇镇民的情况,还是相当了解的。
“前方就是贺六浑的家了!主公,我们要做的事情,找他就对了!”
与其他人只有帐篷住不同,高欢的家还是屋宅。看得出来,墙面刚刚进行过修补。
如今的怀朔镇,各种物资紧缺,尤其是建设材料,多被征用了。
高欢能够搞来,可见很有手段。
侯景正要喊两声,屋里却传来了一阵妇人的骂声。
“贺六浑,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就知道你和那个姓韩的小妖精还有来往。”
“昭君,你听我解释,我跟韩智辉真的没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屋中,隐隐传来了妇人的哭泣声。
“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我不顾父母的劝阻,嫁给了你,你们家什么样我嫌弃过么?婚后,你拿我的嫁妆整日和你那些狐朋狗友胡闹也就算了,那个姓韩的小妖精都已经嫁人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勾三搭四,你对得起我么?”
“昭君,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给我滚,我不想要再看到你了!“
屋子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一阵鸡飞狗跳后,高王逃出了家门。
只见高王被媳妇撵出了家门后,连衣服都没有穿好,狼狈至极,脸上还有两道抓痕。
“贺六浑,美人恩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吧!”
侯景的笑声引得高欢的侧目。
“你小子不在你的马邑逍遥快活,怎么回怀朔了?”
“这不是想你贺六浑和大家了么!”
侯景一笑,介绍着李爽。
“这位就是我在信中提及的大野兄,乃是我之友人,这次前来,有要事与你贺六浑商量。”
“大野兄?”
高欢看向了李爽,李爽也看向了高欢。
高王不愧是高王,虽然此刻被媳妇撵出了家门,衣冠不整,发丝凌乱,颜值依旧惊人。
李爽乍看之下,心中震惊。
这天下竟然还有人能达到他八分的帅气!
可怕!
(本章完)
第67章 智者千虑
第67章 智者千虑
“昭君,家里来贵客了!”
李爽与侯景的到来让高欢如蒙大赦,很快将两人都请进了屋中。
“贺六浑,这不是叨扰了么?”
李爽有些不好意思,高欢却是连忙摇了摇头。
“不叨扰,不叨扰,你们要是不来的话,我今晚得睡街上。”
按说娄氏也是这北境的大户,他们家陪嫁的嫁妆着实不少,不过此刻,屋中却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具,便是地上被砸碎的碗都是粗陶的。
侯景见了,忍不住吐槽道。
“贺六浑,怎么说你也是娶了娄家的贵女,怎么家里穷成这样?”
高欢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这乱世之中,太有钱不一定是好事啊!”
便在此时,后屋响动,走来了一位年轻的妇人。
“你还回来做什么?”
娄昭君二十出头,生得明眸皓齿,穿着虽是普通的布衣,却难掩俏丽之姿。她与高欢站在一起,可谓一对玉人。
高欢有些尴尬,可娄昭君看了一眼来者,却没有继续发脾气,反而有些埋怨。
“贺六浑,家里要来客人了,为什么不早说?”
高欢反应了过来,摸了摸脑袋,打了个哈哈。
“我这不是一时忘了么!”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我这就让姐姐去买些好酒好菜,你们先坐。”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娄昭君便是这句话最为生动的诠释。
在这物资紧缺的怀朔镇,娄昭君却是能够很快弄来一只鸡、两斤牛羊肉、三壶酒,还有一些零碎的吃食。
高欢在这个媳妇面前是有些抬不起头来的。
不是因为这个媳妇不好,是因为这个媳妇太好了。
听说家里来了客人,高欢的姐姐高娄斤与妹妹高乐陵也前来帮忙了。
很快,一桌酒食便摆好了。
“还有一些菜没有上来,你们先聊!”
娄昭君是个颜控,对于李爽客客气气的,可对侯景却不怎么爱搭理,甚至有些讨厌。
侯景无奈,只能在一旁默默的夹菜。
“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这怀朔,我贺六浑的名号还是好使的。”
高欢像是一个江湖大哥一样,喝得脸通红,开始大包大揽的。
李爽一笑,给高欢倒了一杯酒。
“贺六浑可知,柔然人要南下了?”
“知道啊,听说上面人都急疯了!”
看着高欢这样子,侯景忍不住问道:
“柔然人来了,你就不急么?”
高欢夹了一块牛肉塞进了口中,又灌了口酒,没心没肺的说着:
“我有什么好急的,大不了去恒州投靠我的岳父呗!老头子就算不管我,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啊!”
“可若是你走不了呢?”
高欢一愣,眸光移到了李爽的身上。
“大野兄,何意?”
“实话与你说了,平南王破六韩孔雀密谋要归降朝廷,我们正是大都督李神轨派来的使者。”
高欢听了这话,没有惊讶,缓缓而道:“六镇的军队要是能归降,早就归降了,平南王这是不管他人了么?”
六镇为什么会乱,因为洛阳的朝廷显示出了自己的虚弱,也因为洛阳朝廷不愿意再给北境打更多的钱粮。
破六韩孔雀与卫可孤进攻朔州相继失败,让本是不富裕的六镇军雪上加霜。
破六韩孔雀要是投降,肯定不会带着所有人一起投降,而只会带着他麾下的破六韩一部和与他亲近的部族。
怀朔镇的这些镇民,本来就不被破六韩孔雀待见,自然不会在他的考虑之内。
如此一来,怀朔镇民便会成为最后的代价。
高欢沉思了一番,看向了李爽。
“如此,你们找我作甚?”
“不瞒贺六浑,大都督并不放心破六韩孔雀这只老狐狸,为了逼迫其尽快归顺,想要在手里抓点筹码。”
李爽这么一说,聪明如高欢,很快就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
“你们是想要绑了如今的怀朔镇将破六韩常?”
高欢在考虑着其中的利弊,最后问道:
“那我要是帮了你们,你们又能如何?”
李爽递给了高欢一张空白的纸,笑道:
“只要贺六浑愿意,名字记在这张纸上的人,最后都能去平城。”
——
夜晚,屋中黑暗而宁静。
娄昭君躺在床榻之上,听到屋外有些动静。
高欢抱着铺盖卷,悄咪咪走进了屋中,也不敢上床,只敢打地铺。
此时已是秋日,怀朔天气寒冷。
高欢打了个喷嚏,床榻之上的娄昭君终于有了动静。
“装可怜给谁看呢,上床榻吧,要是你着了凉,你的姐姐妹妹不得埋怨我?”
高欢窃喜,一下子跳到了床榻之上,准备搂自己媳妇,却被娄昭君一把推开了。
“白日里来的那个叫大野爽的少年,长得很是不错,有没有婚配?”
高欢微微皱眉,问道:
“昭君,你什么意思?”
“白日里,我看小妹偷偷看了他好几次。”
听了这话,高欢却是苦笑。
“人家可是大都督李神轨的义弟,小妹纵有些姿色,人家也不会看上的。”
娄昭君听了这话,转过身来,神情凝重。
“贺六浑,人家也没有报自己的根底,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听说的嘛,你知道的,我的那些狐朋狗友可是消息很灵通的。”
娄昭君听了,更加担忧了。
“贺六浑,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我?”
“怎么会,我贺六浑骗谁都不会骗你啊!”
暗夜之中,娄昭君感觉到了一阵寒凉,往高欢的怀里又紧了几分。
感觉佳人在怀,高欢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贺六浑,不要轻易去惹那个叫大野爽的少年,即使做不成亲人,也不要成为仇人!”
听娄昭君这么说,高欢感觉有些奇怪。
“才见了一面,你怎么会有这种感慨?”
“侯景是什么样的人,怀朔镇都知道,听说他近年来在恒州、肆州等地很是威风,可没干下多少好事。像是这么一个大恶人,却对那个少年毕恭毕敬的,温顺得像是一条看门狗一样。”
暗夜之中,娄昭君靠在高欢宽阔的胸膛之上,充满了对于丈夫、对于这个家前途的忧虑。
“我看得出来,这并非因为那个少年的权势,所以,才更让人害怕!”
(本章完)
第68章 螳螂捕蝉
第68章 螳螂捕蝉
夜风吹拂而过,怀朔镇的夜晚很是宁静。
李爽坐在屋中,闭目养神。
侯景则在一旁走着,显得很是焦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值到某一刻,门啪啪啪的响了三声。
李爽睁开了眼睛,侯景也不再走动,
“看来得手了!”
李爽站了起来,吩咐侯景道:
“走!”
两人走出了屋子,高欢的姐夫尉景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
在这怀朔镇当兵,军事素养绝对够。
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就将破六韩孔雀的儿子破六韩常绑走,可见这帮地头蛇的能量。
高欢自幼贫困,全靠尉景这个当姐夫的养大。
后来高欢娶了娄昭君,发迹了,尉景这个姐夫家里自然也好过了许多。可生活水平的提高,依旧没有改变尉景市侩的性格。
“使者,这次绑破六韩常,我们可是出了大力,你一定不能食言啊!”
尉景现在,很是焦躁。他既畏惧,又贪婪,不断提醒着李爽。
“放心,我不会食言的,这次参加行动之人,谈判之后,我都会安排走的。”
三人很快就到了走到了城门口,城门已经是开着的了。
高欢带着十几个人,正在一辆马车前等待着。
马车上,绑着一个昏迷的男子。
侯景拿着火折子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对李爽点了点头。
“你们尽快安排家眷出城,我的人会在外面接应的!”
便在李爽说完之后,城墙之上,忽然亮起了一排的火把。
数百骑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李爽等人包围了。
破六韩孔雀骑着马,缓缓的靠近,看见李爽,笑道:
“马邑守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走呢?”
这个阵势,尉景等人吓得已经双腿发软了,可高欢却是一点都不慌。
“贺六浑,我们该怎么办?”
“放心,破六韩常在我们手里呢!”
尉景听了这话,心中稍安。
而后,高欢拔出了配剑,于夜空之中,大呼一声。
“保护平南王世子,切莫让歹人伤了他。”
高欢这一呼,包括尉景在内的十几个人都惊掉了下巴,然后纷纷反应了过来,与李爽划清了界限。
眼看着刚才身边还有十来个人的李爽,现在孤零零的只剩下了他和侯景两个人。
“侯景,你用这么无良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大野爽,玩砸了吧!纵然我侯景义气干云,可也耻与你为伍。”
说着,侯景悄然的向后退了几步,与高欢等人保持了在了同一阵线。
“你……你们!”
破六韩孔雀大笑着:
“大野爽,你也算是众叛亲离了,带走!”
侯景本躲在了怀朔镇人群之中,可还是被破六韩孔雀的人揪了出来。
“我也是怀朔人啊,和大野爽不是一伙的。”
只是,侯景不管怎么呼喊,都是没用。
眼见手下擒住了李爽和侯景,破六韩孔雀看向了高欢,满意的点了点头。
“贺六浑,做得好,你放心,本王是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大王!”
——
高欢家。
大半夜的,狗忽然叫了起来。娄昭君披着衣服,带着人出来查看,只见高欢、尉景和十几个人进入了院子里,惊慌未定。
娄昭君没有说话,给众人端来了些热水。
尉景喝完,看向了高欢,此刻,他也明白了过来,却充满了疑问。
“贺六浑,你为什么要出卖李神轨的使者?”
这也是众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破六韩孔雀最终不还是要归顺官军么!
你现在出卖了李神轨的使者,以后怎么办?
高欢看向了众人,没有解释,只是道:
“这里面水很深,姐夫、众兄弟,请相信我贺六浑,我是不会害你们的。”
高欢这么一说,众人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不久之后,便一一回去了。
只是,高欢却久久没有睡意,一个人站在屋檐之下,看着夜景。
娄昭君走到了他的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衣服。
“昭君,对不住了,我还是没有听你的话。”
娄昭君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很是温柔。
“我的夫君是有大志向,既然你已经做了,我会在身后支持你的。”
高欢一笑,月色之下,拿出了李爽送给他的那张纸,悠悠一叹。
“可惜了,这张纸终究是太小了。”
——
屋中,破六韩常从昏迷到清醒,此刻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颓废。
侯景跟在破六韩孔雀身边,舔着笑脸,言道:
“大野爽这个奸贼,我早就对他不满了。大王您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愿意归顺朝廷,他还怀疑有诈,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本王是有诈,不过是想要将李神轨这位北讨大都督的义弟骗来,好要些东西。本王生是真王的人,死是真王的鬼!”
“大王真是机智过人,忠勇可嘉啊!那大野爽要是有大王半分智慧,今日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了。”
破六韩孔雀看着侯景,大笑着:
“很好,我总算知道大野爽为何这么器重你了。从今日起,你就当我麾下的一名军主,统领一千怀朔镇兵。”
“多谢大王提携!”
侯景走了之后,破六韩常摸了摸脑袋,站了起来。
“父王,为什么要对这么一个油嘴滑舌的人如此重用?”
破六韩孔雀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他太过天真。
“高欢、侯景,都是非常之人,如果没有为父,凭你对付不了他们。今夜,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破六韩常听到这里,有些埋怨。
“父王既然早就与高欢合计好了,为什么不告知儿臣,儿臣也好有个准备,还用得着真来么?”
“告诉了你,不是徒生波折么?”
破六韩孔雀对于自己儿子,是一点也不看好。
“父王为何要抓那大野爽?”
破六韩孔雀不屑一笑。
“在这北境,如今什么都不可靠了,唯有一样才是真的!”
“父王是说粮食?”
“总算还有些悟性,朔州近来来了十万石粮草和三万头牛羊,只有将之抓在手中,我们才能有足够的筹码。”
“可得罪了李神轨,之后怎么和谈?”
“云中城里有个大都督,可统万城那边还有个广阳王啊,急什么!”
——
斛律部。
斛律金在焦急等待着,直到于谨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参军,如何了?”
“怀朔那边来了消息,鱼终于咬饵了!”
……
(本章完)
第69章 大野爽的恩情还不完
第69章 大野爽的恩情还不完
“高欢,你这个假鲜卑人,出卖兄弟,不讲义气!”
酒肆之中,侯景对着高欢一顿输出,很是不满。
高欢呢,他依旧是笑呵呵的。
高欢身边的几个兄弟站了起来,与侯景和他身后的小弟对峙,却被高欢拦了下来。
“侯景,几日不见,就收了这么多小弟了,坐坐!”
侯景一屁股坐了下来,可胸中依旧有气,不想要和高欢说话。
高欢却是为他斟酒,然后挥了挥手。很快,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你不也是背叛了自己的兄弟么?”
侯景端起酒就喝,喝完,还是辩解了一番。
“我那是保存实力,潜伏下来,伺机行动。否则,若是全军覆没了,在这怀朔镇,还有谁能救我主?”
高欢听到了之后,眉目低垂,很快又给侯景倒了一杯酒。
“你知道破六韩孔雀为什么不杀你,还要重用你么?”
侯景看向了高欢,揶揄道:
“那还不是怕你贺六浑在这怀朔镇一手遮天了!”
高欢并没有否认,反而坐近了,主动与侯景拉进了关系。
“咱们都是怀朔人,从小长到大,互相知根知底。怀朔镇破后,司马子如、孙腾这些当官的都跑了,但是我却回来了,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我放不下这怀朔的百姓啊!”
侯景瞥了一眼高欢,不屑道:
“你蒙谁呢,司马子如、孙腾这些人都去投奔尔朱荣了,你小子不过就是个队主,去了人家也能要啊?”
被侯景这么当面戳穿了小心思,高欢也不恼怒。
“我就说,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放个屁都知道是什么味。”
“有屁就放!”
高欢坐直了,面色严肃。
“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混,一靠出身,二靠兵马。司马子如、孙腾能走,我却得留下来,怀朔镇的人我不得不管。”
“这跟你出卖我主有何关系?”
“那十万石粮草和三万头牛羊到了吧?”
“到了!”
侯景说完,看向了高欢,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打算。
“贺六浑,你小子也盯着那批粮草?”
高欢点了点头。
“我得了信,柔然的一个千人队作为先锋,已经跨过了荒漠,到达了漠南,大批的柔然人也跟着这支千人队南下了。柔然可汗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要将王庭从漠北转到漠南,便是因为知道六镇军不行了,急着来抢地盘呢!”
“这乱世之中,要想最后不成为桌上的那道菜,手中就得有筹码。破六韩孔雀想要将我们怀朔人当成那道菜,我们也一样可以让他上桌。”
侯景听了,迟疑道:
“你的意思是?”
“你我联手,已经可以掌控着怀朔镇大部分的镇兵。我们去救出你的主公,事成之后,那批粮草,我只要一成!”
“你也是怀朔镇人,总不忍看见怀朔镇中人为柔然人所奴役吧?有了这一成的粮草作为筹码,我们怀朔人便可以离开这禁锢之地了!”
侯景还在迟疑,高欢又劝道:
“怀朔、武川两镇之兵,乃天下骁勇之最,却被禁锢在这北境,若是能够南下,天下庸碌之辈,岂足道哉!”
侯景点了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近日来接收的一千镇兵,的确厉害,快与尔朱氏的契胡兵和我家主公麾下的汉儿部曲差不多了。”
高欢一愣,满是笑容的脸庞嘴角一抽,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如此的兵马有多少?”
侯景不疑有他,老实说着:
“尔朱荣有七千契胡兵,我家主公原有三千汉儿部曲,后来又收了两千,这两千人的战力略逊一筹。”
高欢听完之后,晃着手中的酒碗,略微思考了一番,便道:
“事不宜迟,尽快行动!”
——
怀朔镇将府中,李爽正躺在床榻之上,周围围绕着十几个破六韩部的女眷,簇拥着他。
“快说嘛,大野哥哥!”
李爽打了个哈切,坐了起来。
“上回书说到哪里了?”
“说到贾公子和林妹妹相见,后来怎么着了?”
“那就要从仙境开始说起来了……”
李爽还没有说完,众女之中,有人便打断了他。
“大野哥哥,我觉得贾公子和薛家的贵女才是一对,最后是不是他们两个好了?”
“怎么可能,林妹妹才是贾公子的心头所爱。”
“林妹妹家不过是个破落户,怎么配得上贾公子?”
……
很快,李爽的耳边就出现了很多薛贵女碧池,林妹妹小三之类争论的话语。
屋中之热闹,以至于屋外忽起的喊杀声,一时都没有影响到。
直到,侯景哭喊着,一路从屋外长跑进屋,靠着惯性从地上滑跪到了李爽近前。
“主公,侯景有罪,救驾来迟,让您受苦了……”
侯景抬头,只见坐拥在脂粉堆里的李爽,脸上露出了一股绝望感。
靠,长得帅就能为所欲为么?
侯景的到来,让屋中的女眷受到了惊吓,四散而逃,躲在了屋中的各个角落。
高欢在外面喊:
“侯景,救出大野兄了么,速战速决,我们没有太多的功夫。”
“贺六浑也来了?”
侯景在旁,努力解释着。
“主公,他也是被破六韩孔雀逼迫的,如今与臣一起来救你,足见忠义之心。”
李爽拍了拍侯景的肩膀,每拍一下,侯景就感觉脊背一凉。
“别傻了,我怎么会怪罪你们,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么?”
看着如此善解人意的李爽,不知为何,侯景快哭了。
“主公当然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还是快走吧!”
李爽起身,与侯景走出了屋子,屋外,高欢手持配剑,正在等待着。
“将军,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将军见谅。”
“无妨,本将军不是那样小气的人,贺六浑肯弃暗投明,效忠朝廷,本将自不会怪罪。”
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大笑声。
“真是有趣啊!”
破六韩孔雀带着一众甲士,将这座院子包围了。
便在此时,李爽悄然间已将他们护至身后。
“主公!”
想不到这个时候,主公你还愿意挡在属下的身前。
这份恩义,属下铭感五内。
侯景的心中一阵感动,然后见李爽越护越远,最后护到了破六韩孔雀的身边。
“岳父,我就跟你说这帮怀朔人靠不住吧,外人哪有咱们翁婿情深啊!”
岳父?
高欢和侯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脑子宕机了。
(本章完)
第70章 她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第70章 她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酒宴之上,宾主尽欢。
“岳父啊,以后破六韩部便算是归顺了大都督,那十万石粮草和三万头牛羊就算是我孝敬给你的!”
破六韩孔雀哈哈大笑,挥了挥手,一帮女眷便拥到了李爽的身边。
“将军如此,本王就心安了。破六韩部归顺朝廷,五原和怀朔自然也是朝廷的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共御六镇叛贼。”
“说得好,小婿敬岳父一杯。”
相饮尽欢,破六韩孔雀刚刚放下了酒杯,便开口道: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将军帮忙!”
“何事?”
“将军可否将本王的女儿还给本王?”
李爽看了看周围的女眷,拱手道:
“还未请教,这其中哪一位是岳父的女儿?”
“将军误会了,本王的女儿叫独孤如!”
“独孤如?”
帐中的氛围一瞬间冷了下来,本是围绕在李爽身边的女眷,都识趣的与李爽保持了距离,不再说话。
“我的确认识她,可不知道她还是岳父大人的女儿?”
“本王有两个义女,可惜是女大不中留,一个个都离开了本王。本王正欲将独孤如许配将军,不知将军可否将其先带回来?”
“没事,换一个也行!”
以破六韩孔雀的老谋深算,乍听之下也愣神了许久。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破六韩孔雀开口大笑道:
“进来!”
帐外,一个仆妇牵着一个三四岁小女孩走了进来。
“这便是本王还没有出嫁的女儿,不知将军看上了她么?”
“不妨事,用不了几年也就大了,我还是等得起的!”
破六韩孔雀冷哼一声,失去了耐心,将手中的碗一扔。
四五名甲士涌了进来,拔刀对着李爽。
“可本王等不了!”
李爽站了起来,怒道:
“嘿,你这老东西,收了钱不办事是吧?”
“那些粮草牛羊,本来也是给柔然的。柔然人已经南下了,难道将军还指望本王为了这些粮草,和柔然人拼个你死我活么?更何况,有人的聘礼比将军出得更多。”
“谁?”
“广阳王!”
破六韩孔雀很是得意,拍了拍手,只见他的手下搬来了两个箱子。
箱子里面,装满了金子。
“广阳王给了本王两千金作为聘礼,迎娶独孤如,并允诺与柔然结盟,消灭六镇叛军之后,将云中、盛乐之地交给本王。”
“可独孤如不是不在你这么?”
“问得好,有你在,她还会不来么?”破六韩孔雀挥了挥手,“将他带下去,和高欢、侯景关在一块。”
——
牢狱之中,高欢与侯景对坐,大眼瞪小眼,直到又一名客人来了。
“主公,你怎么能来这腌臜之地呢?”
侯景赶忙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李爽。
李爽一屁股坐了下来,丝毫也没有一点见外。
侯景讨好着李爽,满脸笑容。
“主公是不是终于明白我小侯的忠义,特意带我出去的?”
“那倒不是!”
“那主公你是?”
此时,牢房之外,传来了一阵喝声。
“大野爽,你给我老实待着,别耍样。”
随后,便是牢门缓缓阖上的声音。
侯景的心也随着这关闭的牢门碎了!
“主公,怎么你也被关进来了?”
“破六韩孔雀那老家伙不地道啊,收了钱不办事……”
侯景听了,忍不住埋怨道:
“主公,当初我们救你,你跟着我们走不就行了,弄这么一出,现在外面还有谁能救我们呢?”
“侯景啊,你什么都好,就是人实诚了一点!”
“什么意思?”
便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高欢自嘲般的笑出了声。
“在破六韩孔雀的谋划之中,他将作为柔然和广阳王之间的桥梁,你们和所有怀朔镇人早已是弃子了。”
侯景似乎也明白了。
“你早知道了破六韩孔雀的谋划,出卖我们,便是为了拉我们下水,好让我们也对付破六韩孔雀?”
高欢看了一眼李爽,很是玩味的说道:
“时不我待,只能兵行险着。我只是没有想到,大野兄会不愿意跟我们走?”
“不是我不跟你们走,而是城外驻扎着破六韩部的重兵,如果没有一击杀死破六韩孔雀的把握,我们也走不了。”
“那结果还不是一样,我们三个不还是被困在了这里?”
李爽悠悠道:
“还是不一样的。”
高欢和侯景都看向了李爽,期望从他嘴里说出一个办法来。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破六韩孔雀已经决定明天就弄死你们俩了。”
“那你呢?”
“未来的广阳王妃没来之前,我还没有性命之忧。恐怕,得先吃你们两人的断头饭了!”
高欢和侯景听了这话,看向了悠然自得的李爽,很是郁闷。
——
夜晚。
独孤如一席黑袍,面色如霜,出现在了镇将府中。
“如姐姐!”
站在破六韩孔雀身边的破六韩常看见独孤如,脸上的热切,却被身旁的破六韩孔雀一声冷哼给浇灭了。
“你还是来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来么?”
看着独孤如一副冷漠的样子,破六韩孔雀长叹道:
“你我父女之间,何必如此?”
“少废话,李爽呢?”
“他好得很,恐怕正在吃断头饭呢!”
看着独孤如咬牙切齿的模样,破六韩孔雀轻声一笑。
“放心,不是他自己的断头饭。”
独孤如战栗着,面对着破六韩孔雀,有些无力。
“说来可笑,本王以你姐姐和族人要挟你,你理都不理,还杀了本王派去的使者。可为了一个男人,你居然就来了!那个大野爽,就那么好么?”
见独孤如不语,破六韩孔雀笑道:
“本王怎么忘了,美人爱英雄,自古如是!”
独孤如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与之多说,问道:
“我姐姐呢?”
“跑了!”
独孤如明显有些不信,却听破六韩常开口道:
“父王和李神轨对阵战败时,思姐姐带着族人趁机走了。”
破六韩常的话,独孤如还是信的。她的姐姐脱离虎口,她也放心了。
“你想怎么样?”
“只要你乖乖做广阳王妃,那个大野爽就能平安无事。”
“好,我答应你!”
“来人,本王之女将出嫁,好好准备一番!”
破六韩孔雀看着暗夜之中,独孤如离开的背影,笑道:
“高欢、李爽,纵然你们千般算计,最终也只是给本王做嫁衣!”
(本章完)
第71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第71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天微微亮,柔然的使者郁久闾发就进入了怀朔镇中。
一路之上,趾高气昂。
怀朔镇民看在眼中,敢怒不敢言。
曾经是拓跋氏北征柔然的前进基地,也是防御柔然南下的坚固防线,如今就将被柔然人踩在脚下,郁久闾发的心情说不出的愉快。
镇将府前,破六韩孔雀带着家小以及麾下将领在府门口迎接。
郁久闾发刚刚下马,一个八九岁的孩童便迎了上去,亲昵的说道:
“舅舅!”
“诶!”
郁久闾发身躯肥胖,可是力气却很大,一把将他抱在怀中,转了个圈,才放了下来。
“小儿无状,小可汗见谅!”
“本是甥舅,何来见谅之说。”
郁久闾发在人群之中看了一眼,问道:
“你那个叫常的儿子呢?”
“一大早送亲去了!”
郁久闾发听到这里,眸光闪烁,有些怅然与遗憾。
“能够让广阳王念念不忘的女人,不知是何等绝色,可惜无缘一见。”
破六韩孔雀心中庆幸连夜将独孤如送走了,不然有这胖子在,不知道还要生出什么波折,当下,赶紧将郁久闾发迎进了府中。
府中早就准备好了醇酒美人。
郁久闾发却没有立刻享用,而是拿出了一封柔然可汗的诏书,准备当众宣读。
破六韩孔雀当即跪下,可郁久闾发的目光却是越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将领。
“跪下!”
破六韩孔雀叱喝道,众人才堪堪跪下。
郁久闾发很是满意,连声音都高昂了几分——
天命所主·万部共尊,柔然大可汗阿那瓌昭告诸部酋帅、俟利发、吐豆发及众臣:
自先祖立国漠北,承腾格里之庇佑,铁骑纵横万里,威震南北。今中原疲弱,魏室衰微,此天赐柔然复振之机!
破六韩部帅长破六韩孔雀率先归义,本汗心之甚慰,今赐尔为南道小可汗,令尔部众永牧五原、云中之地。
狼头纛下·金帐敕令!
“小王愿承大可汗之恩,永不背弃!”
郁久闾发念完,笑嘻嘻的将破六韩孔雀搀扶了起来。
“大王不必多礼,以后我们就是自家人了,还要多多照应啊!”
“应该的!”
“听说你抓住了李神轨的义弟?”
“不瞒小可汗,我使了个计,假意归顺李神轨,将他骗来谈判,如今已经控制在手。”
“那可太好了。”郁久闾发目光幽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当初他打我那几巴掌,可是打得很疼啊!”
破六韩孔雀见势,笑道:
“要不我现在就将他拿来,让小可汗出出气。”
“不急,你只弄到了那十万石粮草和三万头牛羊,他身上至少还有五千金的油水,榨干了再说!”
“小王明白了!”
——
牢房。
李爽打了个哈切,看了一夜未睡的侯景与高欢两人。
“你这走来走去的,吵得我睡不着觉!”
与李爽的悠然不同,高欢硬生生坐了一夜,侯景则焦躁的走来走去。
“主公,现在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睡觉,我们的性命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李爽一笑。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当此之时,若要求得一线生机,唯有拼死而已。”
说完,他看向了高欢。
“贺六浑,你觉得呢?”
“大野兄的这份气度,实在让我佩服。”
侯景一听,赶忙到了高欢身前,问道:
“贺六浑,你还有什么招数就说啊,马上我们就要被人弄死了。”
便在此时,牢房外,走道上,响起了脚步声。
“大野爽,你给我出来!”
“怎么是我,不是他们两个先么?”
“少废话!”
李爽被人带走后,高欢神色严肃,看向了侯景。
“大野兄说得对,此刻已经到了拼死之时。侯景,你怎么说?”
侯景没有丝毫犹豫,道:
“不就一条命么,我生在这里,若是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镇将府。
屋中温暖,犹如春日。
郁久闾发一人独坐,笑眯眯的看着走进来的李爽。
“让将军受苦了!”
“原来是小可汗啊!”
“本汗已经责备了平南王了,将军乃是陇西李氏之后,高门贵姓,怎可如此相待?我柔然汗国将与大魏联盟,共讨六镇叛军,将军亦是我柔然之友,本汗已经劝说过平南王,不日将会送将军回云中。”
“那就多谢小可汗了,不知道我何时能离开啊?”
“先不急,我们先前说好的,大魏与柔然联盟的五千金,将军是不是先让大都督送来?”
李爽一笑。
“那五千金啊,已经了!”
“了?”
郁久闾发面色一变,又坐了回去。
“如此,我可就救不了将军了!”
碰的一声,破六韩孔雀带着两名甲士走了进来,怒目圆睁。
“大野爽,不要不识抬举!”
郁久闾发给自己倒了一杯马奶酒,放到鼻尖细品了一下,动作扭捏至极。
“将军啊,你还是早早交出来吧,否则,我也劝不了平南王。”
面对着威胁,李爽丝毫不惧,高声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郁久闾发冷然一笑,道了一声:
“好诗!”
破六韩孔雀却是勃然大怒。
“好,好,好,我让你照汗青!”
碰的一声,大门轰然打开,破六韩孔雀麾下的将领带着更多的人涌了进来。
“不是说不要进来么?”
“尉景纠结了数十亡命之徒,打进了牢房,救出了高欢和侯景。此刻,他们纠结了一大帮怀朔镇民,已经闹起来了。”
“慌什么!”
破六韩孔雀挥了挥袖子,镇定自若。
“既然他们找死,就不要怪我了。你们各自统领兵马,前去平叛,敢反叛之人,连同家眷,全部诛杀!”
破六韩孔雀话说完,可身边的将领却是一动也不动。
“都聋了么?”
破六韩孔雀再三催促,可他身边的将领还是一动不动。
李爽笑道:
“平南王都发话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李爽话说完,屋中情势突变。
众将拔出刀剑,制服了破六韩孔雀身边的两名甲士,将他围在了中间。
李爽走到了郁久闾发身边,从他僵住的手上接过了那杯马奶酒,拍了拍他那张大脸。
“现在知道我那五千金都在哪了吧?”
……
(本章完)
第72章 我也可以姓李,我也可以爱大魏
第72章 我也可以姓李,我也可以爱大魏
随着李爽拿过了那杯马奶酒,郁久闾发也很快被控制住了。
破六韩孔雀涨红了脸,不知道这情势的转变,究竟是为何?
他带着几分不甘和疑惑,怒斥道:
“尔等皆跟随我多年,为何会被这大野小子收买了去?”
“大王啊,你还不明白么,你要投降柔然的事情,失了人心了!”
李爽坐在郁久闾发刚才坐的位置上,盯着破六韩孔雀。
刹那之间,情势转变。
破六韩孔雀周围的将领都是高声道:
“大王要投蠕蠕,我等绝对不答应。”
“我等宁死,不为蠕蠕屈膝!”
“大丈夫死则死尔,又有何惧!”
……
在六镇的鄙视链之中,柔然人绝对是底层中的底层。
“六镇势衰,柔然将要崛起。本王为破六韩部早做打算,有何不可?你们听信了这大野小子的话,就能走一条阳关道了么?”
众将忽得沉默了下来。
屋外,传来了隐隐的叫喊声。
“快救我……父!”
熟悉的声音传来,破六韩孔雀大喜,对着周围的人道:
“我儿破六韩常来了,你们还不放下兵器。若是肯迷途知返,今日之事,本王既往不咎。”
碰的一声,本是紧闭的大门又再被人踢开。
破六韩常冲了进来,手中还提着几颗血淋淋的脑袋。
“常儿,先别管为父,包围这座院子,先守住镇将府,不要让怀朔人冲进来!”
破六韩常看见屋中的情势,拎着脑袋,直直冲向了李爽。
然后,双膝跪了下来。
“叔父,让您受苦了!”
“贤侄来得正好啊!”
“叔父来了这怀朔之后,侄儿我苦于老贼淫威,不能与叔父相认,实在自责不已。叔父放心,叔母现已被小侄安排在了安全的地方。”
“无妨无妨,以后咱们各论各的,我叫你贤侄,你也可以叫我姐夫嘛!”
“不敢不敢!”说着,破六韩常脸上露出了笑意,“姐夫!”
破六韩孔雀看着这一慕,呆滞住了。他身边的将领,还是有人于心不忍,告诉了他。
“大王,其实带头造你反的就是世子。”
破六韩孔雀听了,血气上涌,看着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忽的脑海一白。
“逆子,你手中的几颗人头是谁的?”
破六韩常站了起来,护卫在了李爽身前,看着自己的父亲,冷然道:
“这便是你和那个柔然女人生的贱种,都在这里了!”
破六韩孔雀怒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畜生,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啊!”
“蠕蠕的贱种,又怎会是我的弟弟妹妹,父王啊,今日的破六韩部,只能有一个继承人,他的名字,叫李常!”
“贤侄忠义之心可表日月,想必大都督知道了,也会颇感欣慰啊!”
“还请姐夫放心,侄儿誓死护卫义父、姐夫和大魏江山!”
“你带人去稳住怀朔中人,另外,让高昂带着所部一千骑先入城中!”
“诺!”
破六韩常带着人离开了,屋中只剩下了被绑缚住的破六韩孔雀和郁久闾发。
屋中变得寂静。
丝毫没有理会破六韩孔雀那张臭脸,郁久闾发舔着笑脸,道:
“将军,我早就知道了这破六韩孔雀和广阳王不靠谱,要不,我们还是和大都督联盟,一起共讨六镇叛贼。”
“共讨六镇叛贼?”
郁久闾发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
“六镇叛贼一帮穷鬼,能有几个钱啊?”
郁久闾发愣了,却见身旁破六韩孔雀道:
“这逆子早就投你麾下,既知我谋,为何还要来怀朔?”
李爽笑道:
“我若不来,你怎么绑我;我若不被你绑,你又怎么要粮草;粮草若是不来这怀朔,我的兵马又吃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
李爽不再回答,只是在等待着。
马蹄嘶鸣之声响起,大股的骑兵包围了镇将府。
高昂带着人马,直直来到了李爽面前,行礼道:
“末将来迟,还请主公恕罪!”
“其他人呢?”
“羊侃率大部在后,斛律金已经攻下五原,于谨策反的西部敕勒的乜列河部已经举义,破六韩拔陵此刻自顾不暇。末将控制住城外的破六韩部后,便率部赶来了。”
不久之后,高欢与侯景也来了。
“主公,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我都听人说了,既然主公早就知道了破六韩孔雀老贼之谋,为何不告诉我啊?”
“这不是怕你胆子小么?”
高欢在一旁,看着此刻被众人簇拥的李爽,目光复杂。
“贺六浑,怀朔中人此刻已然反了破六韩拔陵,不愿与柔然为伍,不知可否帮本将一个忙?”
“还请将军吩咐!”
“怀朔中人,熟悉草原地形,不知可否找几个向导?”
“此等小事,怀朔中人理应效命!”
听着话音,郁久闾发似乎想到了什么,怒声道:
“李爽,你要做什么?”
李爽看向了郁久闾发,缓缓说道:
“秋冬之际,本是马匹养膘之时。郁久闾阿那瓌为利所惑,率部南下,不惜穿过千里荒漠,此时应该是人困马乏。他的王庭应该过了碛口,正往怀朔而来吧!”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都明白了李爽的意思。
高昂兴奋得浑身有些战栗,侯景嘿嘿一笑,高欢则是深吸了一口气。
破六韩孔雀更是纵声大笑,笑得胸口起伏,疼痛不已。笑罢,他骂了一声。
“你这个疯子!”
郁久闾发浑然没有了那谄媚之相,正是意识到了危险,他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李爽,你不与我们联手,反戈背盟,六镇叛军如何平定,你又如何像朝廷交代?”
“忘了跟你说,洛阳朝廷那边还没有争论一个结果出来,与柔然的联盟,只是广阳王和大都督私下里的决定。换句话说,柔然现在还是官方钦定的叛贼!等到朝廷要联合柔然的诏书到了,也已经不重要了!”
“你费此谋划,不惜以身犯险,究竟是为什么?”
“问得好,我能让你们柔然人将王庭建在朔州边么?”
说完,李爽看向了屋中诸将。
“柔然人困马乏,大意轻进,必不防备,此乃千载难逢之战机。诸位,各备兵马,准备出击。”
“诺!”
李爽悠悠而道:
“我抢不得洛阳城,还抢不得柔然王庭么?”
(本章完)
第73章 没经验就是没经验
第73章 没经验就是没经验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勤劳的柔然人民躲在大帐之中,进行着各类生产、生育活动。
即使临近寒冬,漠南大地上已经相当寒冷,可这股弥漫在塞北的冷风却吹不灭柔然人民的热情。
“神啊,请保佑我这次跟随大可汗南下,能够抢到足够的奴隶。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只需要一个健壮的汉人奴隶为我耕田,一个敕勒的奴隶为我养马,两个鲜卑奴隶为我牧羊。神的恩典如果能够降下,带给我足够的幸运,最好再给我三四个年轻的女奴隶。”
简单的话语代表着这位柔然人民心里最为朴素的愿望。
然而,他还没有祈祷完,帐篷就被掀开了。
“这是谁搭的帐篷,我得狠狠抽他几鞭子。”
可他站起来,周围却已经不是他熟悉的画面了。
这个数百人的小聚落里,如今满是骑兵。
一名装着上好锁子甲的壮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了他的面前,操着一口蹩脚的鲜卑语。
“听说你tm的是什么tm的土豆发?”
这位柔然人民本能的点了点头,然后见了这阵仗,又摇了摇头。
接着,便挨了一鞭子。
“到底是不是?”
“我是我是,阁下是?”
“听好了,我乃是北讨大都督府荡寇将军麾下盛乐第二骑兵营百将李守田。”
“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我已经决定了,你这个聚落以后就姓李了。”
说着,李守田拿着一张条子,贴在了这位土豆发脸上。
“自己去后面三十里的营地,报我李守田的名号。”
“我……”
“放心,亏不了你这几百号人。知道我和荡寇将军什么关系,他来了也得叫我一声三叔。”
说着,只见十数个年轻的怀朔子弟,抱着金银器皿、绫罗布匹,甚至是女人就跑了过来。
李守田大喝道:
“干什么干什么?”
“抢东西啊!”
勤劳淳朴的怀朔子弟如此回答道。
“我们是王师,能不能不要像柔然人一样,那么没有素质。再说了,我们在打仗,你抱着这么些死沉死沉的东西,还怎么走?”
“那怎么办?”
“把这些东西都放这里,让柔然人给我们搬到后面的营地去。”
“可他们跑了怎么办?”
“把他们的马牵走,车轱辘拆了,帐篷撕了,坛坛罐罐都砸了,这大冷天的,他们能跑哪去?”
十几个怀朔子弟听了,纷纷去办事了,李守田埋怨了一声。
“生瓜蛋子就是生瓜蛋子!”
说着,李守田看着不知所措的土豆发。
“听着,拿着这张纸条和我的牌子,别丢了。我的聚落若是有丝毫的损伤,小心我抽你鞭子。”
五十多名骑兵纵马远去,看着手中那张纸条,土豆发心里是懵逼的。
“我这是被劫了么?”
——
“你……你们……究竟是谁,怎么来这里的?”
高欢身披甲胄,一剑将眼前壮硕的柔然千长毙命。
看着周围已成废墟的柔然营地,高欢的眼中仿佛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尉景跑了过来,看向了高欢,询问道:
“贺六浑,你真的决定了么?”
经历了一场苦战,高欢有些疲累,可意志却十分坚定。
“走!”
“可我看这位荡寇将军也不像是兔死狗烹的主啊?”
“正因为他不是,我们才要走!”
尉景不解。
“何意?”
“他只是一个杂号将军,我们投他麾下,又能得到什么,顶了天不过一个军主。”
还有一句话高欢没有说,那就是他感觉继续留在李爽这里,他迟早会被这位将军吃得什么都不剩。
尉景对军主什么的没有感觉,对于满地的金银财货倒是很有感觉。
与尉景不同,高欢看着这四周散落在地的金银器皿,没有丝毫留恋。
“六镇举义只是刚刚开始,天下会大乱的。朔州太小了,我们留在这里,闹也闹不出什么来!能够离开怀朔,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离开了这里,去哪?”
“如今我们有了马匹、甲胄和兵器,天地之大,哪里都可以去得!我已经与韩轨约好了,去柔玄镇投杜洛周,在他那里,我们至少也能捞个将军。”
“都行,我都听你的。”
——
“主公,贺六浑带着数百名怀朔骑兵跑了!”
侯景匆匆忙忙跑来,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爽。
“如何跑的?”
“贺六浑带着数百骑兵去攻柔然的一个前锋千长,将对方打得全军覆没。我们派去接应他们的人,只看到了贺六浑留下了看守战利品的士兵。”
“那他带走了我们的马匹和甲胄?”
“那到没有,贺六浑打了胜仗之后,将我们分发的辎重都留下了来,只带走了部分缴获所得。按照军法,那些东西本来也是要给他们的。而且,他也没有全带走,留下了大部分。”
李爽听了,大笑。
“这个贺六浑,即使叛了你,也让你很舒服啊!”
“主公,我们该怎么办,如果贺六浑早有预谋的话,娄昭君她们也应该走了,要不要截住贺六浑的家眷?”
李爽看着侯景,问道:
“让你去截,你愿意么?”
侯景晒晒一笑,不曾言语。
他是不愿意的,毕竟都是怀朔人,而且刚刚共同经历了生死。这么下黑手的话,他也不好做人。毕竟,还有许多怀朔人留了下来,都是乡里乡亲的。
“我不去,主公也可以让别人去嘛!”
“别人刚立了功,只是志向不和走了,为难别人的家眷合适么?”
高欢选择离开的时机很是巧妙,他是料定李爽不会因小失大,为了他这数百骑兵,就放弃了大好的战机。
“通告朔州各地,若是遇见了贺六浑等人的家眷,不许为难,派兵护送至平城,交给娄氏,就算卖娄家一个人情了!”
“诺!”
李爽看着前方景色,心中有些惋惜。
跑得还真是快啊!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拉走数百怀朔人么?
不过也好,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那些怀朔人,才会彻底变成他的手下。
“通令高昂、羊侃两部,向我部靠近,全军进发,直向狼头纛下·金帐王庭!”
(本章完)
第74章 单于夜遁逃
第74章 单于夜遁逃
风雪夜中,王庭金帐内,一众柔然贵族,依旧是欢歌笑语,美人为伴。
柔然的大汗郁久闾阿那瓌坐在汗位之上,却没有如手下那般惬意,陷入了沉思之中。
柔然人很是悲催,被鲜卑人制得死死的。
鲜卑人南下之后,对于柔然人的防范,甚至比汉人都要严。
漠南与河套之地,本来应是草原霸主成就伟业的根基所在,可近百年来,却被六镇所镇压。
六镇所代表的军事体系,在北魏的版图之中,是最为坚固的防线。
防得便是柔然!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草原上任何一个能够成为下一个鲜卑的部族。
可如今六镇乱了!
上天赐给了柔然再度兴盛的机会,所以阿那瓌与麾下众人毫不犹豫的就南下了。
与北魏联盟也好,讨伐六镇也罢,都不是最为重要的,关键是在这乱局之中,占据漠南之地,再进一步将势力渗透到河套地区。
让六镇这个柔然人心中的梦魇,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中,才是一众柔然人所期盼的。
“郁久闾发还没有回来么?”
阿那瓌从思虑中醒转,问着身边的侍从。
“还没有!”
或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动乱与背叛的环境之中,阿那瓌十分谨慎与多疑。
当然,这也是身为一代雄主应有的品质。
“按照约定的日子,他应该回来了!”
“小可汗南下之时曾说可能会多逗留些日子,毕竟他和破六韩孔雀有姻亲。”
侍从的话让阿那瓌稍微心安。
他再次在心中盘算了一遍局势:
六镇乱了,破六韩拔陵麾下两名大将破六韩孔雀和卫可孤被北讨大都督李神轨打败,损失了大量的精锐。破六韩拔陵所在沃野镇也四面受敌,自顾不暇。破六韩孔雀见此机会,担忧自身不保,主动投靠。
只要拿下怀朔镇后,武川必然独木难支,迟早也是柔然的。
这样一来,柔然便在漠南站住了脚跟。
阿那瓌看着帐中满是笑颜的属下,如果有可能,他一日都不想要在这里待着,会立刻南下。
可他不能这么做,从漠北到这里,长途跋涉,手下的人很是不满,必须用美人、醇酒与宴会,来消磨掉这份怨气。
而且,怀朔镇的情势,他也必须要及早掌控。
离怀朔只有三百里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明明没有什么问题,他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
“我派出去的千长、土豆发,有人回来么?”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阿那瓌满是胡渣的脸庞上,眉头紧皱。
“拿我金刀,将本汗帐下宿卫都召集过来,皆披甲!”
“大汗有何吩咐?”
阿那瓌看了侍从一眼,对方低下了头,不敢多言,执行命令去了。
“不对劲啊!”
阿那瓌看向了帐中众人,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让跳舞的胡姬都退了下去。
众人看跳舞看到一半,正意犹未尽,看向了阿那瓌。
“大汗,怎么了?”
“我感到了危险!”
听完,众人大笑,更有人道:
“大汗多虑了,六镇自顾不暇,高车、铁勒诸部四分五裂,还有谁能威胁我们柔然汗国?”
话刚刚说完,雪夜之中,响起了一阵沉厚的号角声。
这警戒的号角声,在柔然王庭之中,已经多年没有吹响过。
可吹响了一半,却戛然而止。
接着,王庭四处,皆响起了鸣镝声。
雪夜之中,奏响如歌,却充满了肃杀之意。
一众酋帅、部落大人面色大变,想要站起来,可却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有些站不稳。
姬妾、舞女,此刻面色发白,躲在角落里。
大帐之中,乱象如麻。
阿那瓌站在众人之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究竟是谁?
——
“阿那瓌的金帐在哪?”
李爽披甲执槊,质问着身边的郁久闾发。
对方本还想保留最后的尊严,却被李爽无情的言语给戳破了心房。
“都已经到这里了,还差这最后一次么?”
听着这王庭之中的喊杀声,郁久闾发抬了抬手。
“就在前面,那座最大的圆顶帐篷就是。”
“诸将,随我冲杀!”
高昂、羊侃诸将,在这寒夜之中,急行至此,没有一丝倦意,满是兴奋之情。
“愿随主公!”
数百甲骑冲破了黑暗,杀进了这金帐王庭最深处。
长槊刺穿了风雪,那座象征着柔然最高权力的圆顶金帐,在战火之中,化为了灰烬。
灰烬散去,唯有一群畏畏缩缩的柔然酋帅、部落大人,躲在了柔然可汗的身后。
那位将柔然从动乱之中带向稳定的一代雄主郁久闾阿那瓌,此刻正怒目而视,盯着那冲在最前,带着面甲的骑士。
他的身前,站满了柔然最为精锐的披甲宿卫!
数十骑跟在身后,李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之中将北魏君臣涮了几遍的柔然可汗。
“焚我金帐,掳我子民,本汗竟不知,如今的大魏还有此等英雄,可敢报上姓名!”
李爽大喝一声。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大魏征北将军李神轨!”
听到了这个名字,阿那瓌目光之中,充满了仇恨。
阿那瓌去过洛阳,也见过那个传闻之中的纨绔子弟如今的北境战神一面,可久远之前的印象,终究不是那么清晰了!
“李神轨!”
便在此时,高昂带着骑兵,终于冲至。
他身形巨大,座下那匹战马更像是头狮子一般,见此情景,非但没有惧怕,反而大喝一声。
“主公,看我擒此贼首。”
高昂率部,便是冲入了阵中,长槊挥舞,仿佛带着万钧之力,轻易的便将一名宿卫挑了起来。
见此可怖之景,柔然酋帅皆是丧胆,纷纷劝道:
“可汗,快逃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阿那瓌不甘心,很是不甘心。可是看着王庭四周越来越多的敌军骑兵涌来,他也只能放下了最后的侥幸之心。
“走!”
“掩护可汗撤退!”
“想走?”
李爽见此情形,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阿那瓌的缨盔。
阿那瓌惊慌之中,抛下了一切,带着数百名骑兵向北逃了数十里,直到天亮,才堪堪停下。
风雪渐止,阿那瓌摘下了缨盔,看着上面的那支长箭,拔了下来。
泥水之中隐隐倒映出的狼狈面容,阿那瓌怒从心起,仰天而啸。
“李神轨,吾誓杀汝!”
(本章完)
第75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柔然
第75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柔然
天光大亮,战火已息。
柔然王庭之中,所有的俘虏都抱着头,蹲在几个划定的圈子里,周围,都是铁马弯刀在看守。
游牧部落内部存在着分工体系。
部落越大,分工越细。
柔然王庭便是草原之上最大的部落。
这些被俘虏的人中,甚至还有西域的工匠,专门替柔然贵族打造金饰。
侯景兴冲冲的赶来,身后的士兵拉着一群容失色的美人。
“主公,这帮柔然人玩得可真啊,你看,还有金毛呢!”
此时,郁久闾发被士兵押送了过来。
“王庭已破,今日就是我的死期了么?”
郁久闾发身躯肥胖,此刻脸上却是大无畏的表情。
不得不说,周围的一众柔然人看着他那样子,真以为他是忠臣。
柔然可汗阿那瓌的汗位之前,李爽双手负后,看着郁久闾发,只听他缓缓吟诵着李爽那日念的诗句。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可知道的内情的侯景却是走上前去,啪的一下,打了他一个脑瓜。
“你装什么,路是你带的,柔然的防卫图是你提供的,柔然可汗的金帐也是你指的,你还照汗青!”
李爽却是轻声斥责道:
“侯景,怎么对待小可汗呢,还不替他松绑!”
郁久闾发解绑之后,依旧是那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李爽,你已经攻下了王庭,我也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不杀我,还等什么?”
“小可汗谬矣!”
“何意?”
“此战之所以功成,全赖大都督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我等所以能建功,全赖大都督如天之德。大都督早已听闻草原之上,柔然之中,有小可汗这样的俊杰,愿收小可汗为义子,不知小可汗可愿否?”
郁久闾发听闻之后,没有刚才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双膝光速跪了下来,高呼道:
“叔父!”
此时,侯景凑了上来,在李爽耳边小声道:
“大都督收义子这事,大都督知道么?”
“大都督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何须烦劳!”
李爽白了一眼侯景,走了下去,将郁久闾发搀扶了起来。
“贤侄,来来,坐!”
眼看着李爽就要将他搀扶到柔然的汗位上,郁久闾发赶忙推脱。
“这是柔然可汗才能坐的位置。”
“诶,贤侄说的哪里话,阿那瓌坐得,你坐不得?”
“不合适,不合适!”
话是这么说,可郁久闾发却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坐上去之后,郁久闾发浑身舒畅,心气都不一样了。
“怪不得当年阿那瓌的兄弟为了这张椅子,自相残杀,这坐起来就是不一样啊!”
回味完,郁久闾发看向了李爽,道:
“叔父,这王庭附近的兽奴、工奴、火奴等部还不是最重要的,阿那瓌在后方还有着一支射雕军。”
“射雕军?”
“没错,他们人数虽少,可人人都是能够射雕的神射手,在看守着阿那瓌的三千多匹战马,其中还有不少西域的名马。”
“你有什么计谋?”
“阿那瓌逃生之后,必然会去找这支部队,若是让他带着这支部队返回漠北,后患无穷啊!趁着此时情势未定,叔父可派遣一支轻骑,人人皆着柔然人的衣服,拿着阿那瓌丢下的狼纛,抢在阿那瓌之前,趁射雕者不备,一举偷袭,拿下这些战马。”
李爽点了点头,看向了身边的侯景。
“你去一趟!”
“诺!”
侯景带着人离开后,郁久闾发继续道:
“叔父啊,这些柔然人狡猾的很,此地离怀朔还有一段路程,恐生波折!”
“不至于吧?”
“叔父,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些柔然人,可大意不得!”
——
武川。
庭院之中,鲜血滴洒。
卫可孤身披数创,手持长剑,依旧没有倒下。
他此刻目色血红,像是一头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
“当初我攻下武川,没有杀尔等,反而立下盟约,结为兄弟,共讨大魏。尔等,为何要背叛?”
卫可孤万没有想到的是,背叛他的,也是他曾经极为信任的兄弟。
贺拔度拔与宇文肱带着家族子弟,将卫可孤骗来,联手袭杀,可依旧没有能让这头怪物倒下。
“将军,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太固执了!”
“何意?”
卫可孤不明白。
当然,要是他明白,今日也就不会来了!
夕阳西下,彩霞烂漫。
霞光照亮了即将陷入黑暗之中的武川,可这一刻,也正是最为灿烂之际。
“六镇势弱,北境穷苦,我们在这里闹,又能闹出什么来呢?”
宇文肱一语,让卫可孤大怒。
“我等举义,便是为了一个公道。”
“朝廷会给我们这个公道么?”
“你的意思是,为了苟活,不顾忠义,向朝廷屈膝?那些死去的六镇兄弟呢,你们想过他们没有?”
“将军,这大魏的半壁江山早晚会大乱的,我等在这卖了这条命,又能值几个钱,不如留存有用之身,以待时机。”
卫可孤大笑,便是此时受了重伤,气势依旧不凡。
“好一番大义凛然的废话!”
听了卫可孤的话,贺拔度拔二子贺拔胜怒道:
“宇文叔,还跟他客气什么,我等联手,杀了他,离开武川!”
贺拔度拔与宇文肱不再留手,带着自己的儿子联手,击杀卫可孤。
纵然被七八个人围攻,可卫可孤却是依旧不落下风。
攻守之间,这庭院之中,贺拔氏与宇文氏中人都受了伤,倒在了地上,可谓两败俱伤。
卫可孤依旧站着,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可视野已经模糊不清了。
隐约间,一个少年站在了他前方不远处。
卫可孤记得,这个少年是宇文肱的小儿子,叫做黑獭!
刚才,他一直没有动手。
“小子,为何不动手,是怕了么?”
宇文泰缓步向前,看着卫可孤,这头将死的猛兽。
“一个将死之人,我何必要怕?”
卫可孤对这个少年,来了兴趣。
“既如此,你说说看,你父兄和叔父做得事情,对不对?”
“不对!”
宇文泰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诧异了。
卫可孤大笑,整个身躯都在颤动着。
“万没有想到,赫赫威名的贺拔、宇文之中,竟只有你这么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少年算是英雄!”
“可这世道艰难,便是不对的事情,有时候也不得不做!”
卫可孤沉默了下来,忽然,将手中长剑一抛,扔到了宇文泰面前。
“此剑名曰龙雀,送给你了!”
宇文泰拔出了这柄剑身暗红,沾染着贺拔、宇文氏鲜血的长剑,朝着卫可孤一礼,然后一剑挥出。
这一日,武川中人,再度走到了时代的拐点。
(本章完)
第76章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第76章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草原之上,遍地尸骸。
阿那瓌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一切,数十名射雕者跪倒在了他的身前。
“大汗!”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日有人拿着大汗的狼纛前来,说是要宣布大汗的命令,我等没有防备,仓促之间,被他偷袭,损失惨重。”
阿那瓌面色凝重,此时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柔然内部,一定是出了叛徒!
“郁久闾发,我宰了你!”
阿那瓌大喝一声,他周围的人却都是劝他冷静。
“汗国危难,大汗,此时当速下决断。”
阿那瓌收拢了逃跑和王庭周围的部落,也聚拢了上千人。时间不够,否则阿那瓌在漠南还能聚拢更多的人马。
“你们损失了多少人?”
“三百多名射雕者损伤了一半,战马被抢走了一千七百余匹,其中还有珍贵的汗血马。”
阿那瓌神情恍惚,差点站不稳,被身后的人搀扶住了。
“大汗不必忧虑,我们在漠北留守的人还在。”
听着属下的劝诫,阿那瓌回首。
“回漠北?”
“草原之上的饿狼闻到血腥,都会群聚而来。眼下我们受了伤,流了血,周围的铁勒、高车等族,恐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旦展示虚弱,他们便会扑过来,再待在这里,恐有不测之危。”
理智告诉阿那瓌,这话是对的。
可阿那瓌心中的怒火,却没有因此而熄灭。
便在此时,他的属下拿出了那日射向他的那支箭矢。
这支箭矢已经被阿那瓌收藏了,用以警惕自己,不要忘了金帐之耻。
阿那瓌下达了命令,但凡他没有听从忠言,臣子便可请出这支箭矢来劝谏。
“大汗,忍一时之辱,以待来日!”
最终,他还是决定了。
“回漠北!”
——
武川。
杀死了卫可孤,镇压了他的余部。
贺拔氏和宇文氏的家主终于可以坐下来,松口气,探讨前景。
他们最为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武川周围的铁勒部落没有因为武川的动乱而趁火打劫,反而纷纷向北而去,不知缘故。
“小侄以为还是不要投大都督为好!”
两家本在商议前路,可宇文泰的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皱眉。
这件事情本来是贺拔度拔和宇文肱两人拿主意。
宇文泰恰巧在旁,开口道。
宇文泰掺和了进来,宇文肱斥责了一声。
“你懂什么?”
宇文泰没有畏惧,拱手一礼。
“父亲、贺拔叔叔,大都督看似威风无限,可并不掌控权柄。”
“你怎会知道?”
“云中是大都督的驻地,可听商人说,周围却都是荡寇将军的汉儿部曲。军政之出,不由己意,多凭占卜。近在咫尺之地,尚不能掌控,何况远方?这朔州看似是大都督说了算,实则不然。”
贺拔度拔与宇文肱听完,神情凝重,不再像刚才那样轻视了。
宇文泰见此,更是说道:
“荡寇将军如此手段,我们若是投了大都督,怕是不能保全部曲,会被他吃得什么都不剩。”
贺拔度拔沉思了一会儿,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事实如何,还是亲自去云中看看再说!”
——
怀朔。
李爽带着大批人马返回,才知道武川已经被收复了。
贺拔氏与宇文氏的人已经带人去了云中,想要见李神轨。
他的面前,却多了一个让人有些意外的人。
真王的使者!
郁久闾发似乎很怕她,将这个长相平凡的女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郁久闾清羽!
与这个女人的淡定不同,郁久闾发处在这个房间里,如坐针毡。
李爽挥了挥手,他才如蒙大赦般的离开了!
“真王让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真王欲奉将军为帝!”
听了这话,李爽笑出了声来。
“真王可真是会开玩笑。”
“将军此刻麾下至少有六千部曲,若是招揽独孤部、厍狄部、斛律部、破六韩部等部的兵马,能得万余兵,取平城,易如反掌。”
“然后呢?”
郁久闾清羽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的反应会如此平淡。
“取了平城,便可效当年拓跋氏之旧事,南下洛阳,荡平天下,到时将军可为万王之王,天之可汗!”
破六韩拔陵看来已经是朝不保夕了,都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了。
李爽一笑,忽然伸出了手,握住了郁久闾清羽的手。
“姐姐,你一个柔然人,为什么要帮真王呢?”
郁久闾清羽显然没有想到,对面这小子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失了分寸。
“真王对我有救命之恩。”
“既然如此,那我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还是提醒一声,如今真王所面临的处境,便是张良、陈平在世,也是无计可施了。”
房间里面的气氛有些暧昧,郁久闾清羽三十多岁了,可却在李爽这个少年面前显得有些局促。
“早做脱身的打算,逃去塞北也好,远走西域也罢,又或者,去找萧宝夤,让他给你们一个安身之所。”
听到了萧宝夤三个字,郁久闾清羽面色复杂,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再说。
“告辞!”
——
夜晚。
大门缓缓打开,独孤如见李爽走了进来,多日来的相思之情,却化作了讥讽之语。
“这不是我们的荡寇将军么,怎么有空来见我这个小女子了,你身边那些美人呢,听说还有金毛?”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我还用听谁说么,那么长的俘虏队伍,整个怀朔的人都知道了。”
“谣言,都是谣言,阿如,我的心里只有你!”
独孤如想着自己收到破六韩孔雀的信,飞马来此,想要救他。
结果那日出城,破六韩常告诉自己真相后,独孤如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独孤如锤了李爽一下,又气又羞。
“别以为你就吃定我了!”
“阿如,我不是吃定你了!”
“嗯?”
独孤如美目轻抬,见到了一张英俊的脸庞。
“我吃你一辈子!”
独孤如再次捶打了李爽,却被他握住手臂,身子霎时间一软,声音之中,也充满了慵懒之意。
“你这个无赖!”
两人对视良久,情到浓处,李爽吹灭了烛火,独孤如显得有些惊慌。
“你脱衣服做什么?”
“我有些冷!”
“那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我怕你冷!”
本是热情逢迎的独孤如忽然握住了李爽的手,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盯着他。
“为什么你脱女子衣裙的手法这么纯熟啊?”
“……”
大意了!
大门碰的开启,李爽被扔了出来,屋子里,传来了独孤如的声音。
“滚啊!”
……
(本章完)
第77章 大都督身边有奸臣啊
第77章 大都督身边有奸臣啊
云中。
大都督府中,酒宴正欢。
“大都督,末将敬你一杯!”
贺拔允和李神轨喝得高兴,贺拔度拔却是不胜酒力,离席了。
屋外,贺拔度拔的第三子贺拔岳正等待着。
与大儿子贺拔允的有勇无谋和二儿子贺拔胜的精致利己不同,小儿子贺拔岳智勇双全,能得众人之力,是贺拔度拔最为看好的一个儿子。
“父亲!”
“带我回屋!”
两人进了李神轨给他们准备的客房,刚一坐下,贺拔度拔便开口道:
“还真让黑獭那小子说对了,大都督就是个棒槌啊!”
“父亲这么快就探出了底?”
“岳儿,你不知道,这几日里我与大都督谈军略、政务,他是一窍不通,整日里也不管事,只知道玩乐。”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找个理由离开这里。广阳王听说武川平定之后,一直想要招揽我们去统万城。”
贺拔度拔却是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一股野心。
“那大野小儿能做的事情,我们就不能做么?”
贺拔岳眉头一皱,有些惊讶自己父亲的决定。
“可这荡寇将军不是等闲之辈,我听说他这次率军击柔然,取得了大胜。”
贺拔度拔却是不屑,轻声笑道:
“当年卧虎带着十数万人,在草原上待了几日,就敢说自己追了三千里。上梁不正,他这义子的话,可信能有几分?”
“可草原上传来的消息,不像是假的,不然,我等袭杀卫可孤之后,挂上了大都督李神轨的旗号,周围的铁勒人怎么四散而逃了呢?”
贺拔度拔听了之后,也觉得有道理,可依旧有着自信。
“便是胜了,也是坏了朝廷的平叛方略,无需多虑。我贺拔氏在北地声威赫赫,难道还斗不过这么一个小儿么?”
贺拔岳点了点头,问道:
“那要不要去跟宇文叔通通气。”
“也好!”贺拔岳刚想走,贺拔度拔便在他身后加了一句,“告诉你宇文叔,只要他与我联手,这北地没有平不了的事情。”
——
贺拔岳将自己父亲的想法告诉了宇文肱,对方也找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前来商议。
老大宇文颢、老二宇文连、老三宇文洛生和老四宇文泰。
“我宇文氏与贺拔氏乃是姻亲,本应共同进退,可这毕竟事关宇文家,你们觉得如何?”
宇文泰今年十七岁,还没上过战场,本来不该参加这次会议。
可经过了上一次宇文泰的提醒,宇文肱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有见识,特意将他也找了来。
宇文肱的前三子也都是骁勇之辈,老大宇文颢孝顺,但是没有自己的主意,老二宇文连事事小心,但是过于谨慎,老三宇文洛生刚毅果决,能得人力。
宇文肱说完,目光直接看向了宇文洛生。
“你觉得如何?”
“父亲,我觉得贺拔叔说得有道理!”
“如何说?”
“父亲,我近日里派遣探子,侦查了朔州各地,发现大野爽借着朝廷剿贼之策,将数万流民安置在了朔州,尤以盛乐为最。如今的朔州,胡少汉多。不管是为国,还是为家,我等都不能放任大野爽这么任意胡为。”
宇文肱摇了摇头,笑道:
“你也知如今的朔州都是大野爽的人,我等势弱,如何能与之斗?”
“不然,那些汉人流民多年居于山野,缺衣少食,大多体弱。我等部曲少,却都是精锐。纵然敌有数万,可不是我等一合之敌。”
见宇文肱就要意动,宇文泰提醒道:
“三哥别忘了,荡寇将军带着自己的部曲,此刻刚刚打赢了柔然,正在归来。那些流民体弱,可他的部曲却未必。”
“这也是我想要说的,现在有不少流言,都说大野爽大胜柔然,可我们都清楚,柔然是那么好打的么?”
宇文肱问道:
“你的意思是其中有假?”
宇文洛生点了点头。
“我们宇文氏和贺拔氏世居北地,军功卓著,周围的部落谁不信服?只要能控制住大都督,未必不能效当年的曹操之事!”
“可大都督与大野爽是义兄弟,关系怎么也比我们近啊?”
宇文洛生却是很有自信。
“世人谁不爱权柄,何况是大都督之尊?只要我们谋划得当,以如今之势,大都督与大野爽迟早会翻脸的?”
宇文泰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不安。可父亲和几个哥哥决定的事情,也不是现在的他能阻止的。
——
草原之上,帐篷连绵。
李爽带着队伍从怀朔南下,就地扎营。
“讨厌,又有事情!”
独孤如慵懒而又娇媚,身躯柔软,露出了半个肚兜。李爽起身,她埋怨了一声,将被子裹得紧紧的。
李爽走出了大帐,正见帐外,有人带着一份密信,在等候着。
“将军,这是刘灵助送来的密信!”
李爽看了一眼,吩咐道:
“将侯景唤来!”
侯景不一会儿提着裤子就来了,衣衫不整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被窝里爬出来的。
“主公,找我何事?”
李爽双手负后,微微叹息。
“大都督身边有奸臣啊!”
侯景一愣,问道:
“云中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有人想要架空大都督!”
“主公怎知有人想要架空大都督?”
侯景说完,就遭了李爽一个冷眼。
侯景此刻真是想打自己一个巴掌,看来这几日是睡多了,有些糊涂了。
整个朔州,还有谁能比眼前这位爷更懂怎么架空大都督么?
这是遇到了竞争对手啊!
“主公,您吩咐,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将这些奸臣铲除。”
“这次有些棘手,这些人不好对付。”
“那该如何?”
李爽在侯景耳边低声了几句,对方点了点头。
“臣明白了。”
李爽看着那夜空星斗,进行了反思。
看来是我对自己的义兄平日里关心不够啊,竟然让他遭受了奸臣的蒙蔽。
“来人!”
“属下在!”
“连夜将那几个金毛,给大都督送去。”
“诺!”
李爽摇了摇头,叹息道:
“大丈夫被酒色所误,以至于此,从今日起,戒酒!”
说完,李爽毫不犹豫转身进入了大帐之中。
(本章完)
第78章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奋斗所得
第78章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奋斗所得
五原。
一场大战结束,斛律金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周围的战场上,死去的士兵与战马,很是怅然。
六镇叛军已经快疯了,他们在接连丢失武川、怀朔之后,想要夺回失地,攻向了五原。
若不是于谨用兵巧妙,设伏击败了他们,使他们暂时退却,恐怕斛律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赢了的于谨面色也不是很好,丝毫没有一点喜悦。
他带着十几个骑兵,终于在战场上找到了斛律金。
“大王,城池败坏,部族离散,五原已经守不了了,还是速离吧!”
六镇军之所以疯狂,便是因为缺粮。
沃野镇周围的田地,根本无法满足六镇叛军所需。
想要向四周去抢,可周围都是游牧部落。
他们打不过你,还不能跑么?
六镇军想要再度进入朔州,当值路冲的五原,才会遭受到了猛烈的攻击。
经历了此战,斛律金颇有些意气萧索。
“还叫什么大王,那是叛军封的,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庶人了。”
“斛律首领,何须如此,此刻荡寇将军正在南下,我们可与他会合,再图其他。”
荡寇将军?
斛律金听说他赢了柔然,可不知道他赢得如何?
想了那个只与他见过两次面的少年,斛律金心中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走!”
五原北上,穿过阴山山间孔道,便能到达怀朔。
斛律金和于谨带领了剩余的人马,北上投奔,却见阴山北麓,大帐连绵。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斛律金还以为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瓌将王庭设在了这里。
斛律金靠近,见大帐内外,有不少他熟悉的人,都是从恒州来的胡人。
一支骑兵从大营之中奔驰而出,斛律金精通兵法,可以感觉到,这支骑兵的气势很不一样。
某些铭刻在军队骨子里的东西,并不是寻常的杂牌部队能够拥有的。
比如说尊严、荣誉,以及那股骄傲感与纪律性。
这支骑兵成员全部束发,可其中不少人明显不是汉人。
无论胡汉,却如一体。
这一刻,斛律金几乎可以肯定,李爽带着大军北上,取得了大胜。
封狼居胥,燕然勒石。
经历过塞北的凛冽与苦寒,与草原上强大的霸主对战,才能锻炼出一支强大而又不可战胜的骑兵。
这支骑兵,虽不及,却已有了七分风骨。
李爽便在这支队伍之中,看见斛律金,高呼了一声。
“斛律金,跟上来!”
这一日阳光普照大地,李爽穿着胡裘,骑着俊马,奔驰在草原上,周围皆是可为其效死的大好儿郎,意气风发。而斛律金却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损失惨重,狼狈北投。
少年的呼喊声仿佛有着魔力,在吸引着斛律金。
他勒紧了缰绳,心中隐隐有某种预感,这一次若是跟了上去,恐怕这一辈子都停不下来了。
斛律金没有片刻的迟疑,座下马匹消瘦,可劲力犹在,飞驰而出,与大部队会和了。
远方河水粼粼,寒风吹拂而过,却难以掩盖斛律金心中被唤起的热血与斗志。
或许是能够跟在少年的身后,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将军,我们去哪?”
“天要塌了!”
“柔然打过来了么?”
“比那还严重!”
比那还严重?
斛律金实在无法想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严重,六镇的军队也不会这么快到这里啊!
李爽道:
“老子被抢了!”
“……”
——
大帐之中,看着几个被抓回来的铁勒部落的首领,李爽出奇的没有立刻上手段,而是讲起了道理。
“你们知不知道,抢劫是不对的?”
一众铁勒首领摇了摇头。
“不知道!”
“那就还有得救!”
李爽拍了拍手,让人将这些铁勒首领身上的绳子解开。
“听说你们都是武川周围的铁勒部落的首领,怎么从北面来了?”
“我们听说柔然可汗被您打败了,想要北上打打秋风,可柔然可汗跑得太快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捞着,看见您的手下的柔然奴赶着一两万头牛羊在放牧,我们就打算干上一票,弥补损失。”
李爽和颜悦色的道: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虽然我手下现在是有一些牛羊和柔然奴,可这些,都是我靠着辛劳和汗水奋斗所得。你们明白了么?”
一众人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
这时,大帐之中涌进了十几个甲士。
“他们明白了,把他们绑旗杆上挂两天。”
一众人大急。
“我们不明白、不明白!”
“不明白,挂五天!”
“将军饶命!”
见一众铁勒首领跪了下来求饶,李爽挥了挥手。
“这样吧,本将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请将军指教。”
“去投破六韩拔陵!”
一众铁勒首领疑惑道:
“将军,你究竟是哪边的?”
“我怎么听说破六韩拔陵没几日蹦跶了。”
……
“这你们就不懂了!”李爽站了起来,缓缓开口道,“正是因为没几日蹦跶了,所以你们才不能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啊!”
“将军何意?”
“没几日蹦跶了,那就会投降,投降之后,你们就是官军了,到时候,朝廷会不管你们么?”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不可置信,却听得李爽道:
“不明白?”
“明白明白!”
“那就走吧!”
等待众人离开后,一直沉默不作声的于谨走了上来。
“将军,你这次到底抢……不是,缴获了多少战利品?”
“怎么这么问?”
“到时给朝廷上报的时候属下心里也好有个数!”
“为什么要上报?”
于谨一愣。
“抵挡柔然的入侵,乃是每一个大魏子民应有的责任。做出一些成绩,就要禀告朝廷,这样好么,这样不好!”
于谨明白了,李爽一定是抢得阿那瓌连裤衩都不剩了。
“可这么多的东西,要南下,很难掩人耳目啊?”
李爽嘿嘿一笑。
“所以我才让侯景先去了武川。”
“做什么?”
——
武川。
“不要急,不要急,每个人都有!”
侯景站在武川的大街上,大吼着。
“家里年幼的可领一头羊,年长的领两头,若是愿意参加荡寇将军的队伍,还可以领一个年轻的柔然婢或者是两个柔然奴!”
阳光下,大街上,每一个武川子民都感受到了温暖与幸福。
……
(本章完)
第79章 我兄果有神将之姿
第79章 我兄果有神将之姿
统万城。
这座矗立在河南地的城池是由赫连勃勃建造的,历时六年,建造的标准十分严苛,不知多少工匠死在了这座城池下。
统万城四座城门的名字取得很有意思,南面叫做朝宋门,东面叫做招魏门,西面叫做服凉门,北面叫做平朔门。
赫连勃勃的意思就是要踏平刘宋,搞死北魏,主打的就是一个谁也不服!
不过胡夏国并没有因为这座坚固而雄伟的城池而变得国祚长绵,仅仅十二年后,建好的统万城便被拓跋焘攻占,胡夏国因此灭亡。
近百年来,胡夏国的匈奴人失去了自己的都城,北魏却在关中以北的广阔土地之上得到了一座坚固的军事重镇。
昔日的平朔门前,此刻聚集了大量来自北方草原的胡人。
身为东道大行台坐镇统万城的广阳王元深,站在城门楼上,看着聚集来的越来越多的胡人,不发一语。
元深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这些胡人在前几日来的,说是要投靠,而且越来越多。
统万城与其他的国都并不一样,城中保留着大片的帐篷区,供牧民居住。
原本胡夏国的宫殿、庙宇也在被北魏改成了官署、市集和军事设施。
这座有着明显草原政权特色的城池,足以容纳城外的胡人。不过,元深却不敢轻易开这个口子。
元深麾下别将李叔仁带着几名铁勒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都说说吧!”
“广阳王,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那个大野爽不是人、不是人啊!”
听到了这个名字,面无表情的元深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
“他如何你们了?”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居住在武川周围的老实本分的牧人,谁知道那大野爽一来,就占了我们的草场,把我们都赶走了。”
说到这里,几个铁勒人都哭了。
“还说让我们去投破六韩拔陵的贼军,等六镇叛军投降了,我们就是官军了。”
“您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我们一心向着朝廷,哪敢去投破六韩拔陵,琢磨着只能来投广阳王了。”
元深皱了皱眉头,此时,他身边的别将李叔仁开口问道:
“你们也是草原上响当当的人物,说被人占了草场,就被人占了?”
这几个铁勒人不敢说自己打不过,只道:
“那大野爽仗着大都督李神轨撑腰,哪里将我们放在眼里,他甚至都不将广阳王放在眼里。”
李叔仁喝了一声。
“胡说什么呢!”
“小的们哪敢胡说,北面都传遍了,广阳王已经交过婚书的王妃,被大野爽占了,没日没夜的就在帐篷里,也不知道做什么,都没见他出来过。”
“住口!”
元深怒了,有着一股要杀人的冲动。
这几个铁勒人被吓得趴在地上,瑟瑟不敢作声。
元深虽怒,可犹有理智。
“大野爽占你们草场做什么?”
“放牛羊!”
“他哪里这么多的牛羊要放牧?”
“听说是打赢了北面的柔然人,抢来了不少东西,光我们见到的,就有一两万头牛羊。”
元深看向了身旁的李叔仁。
“你去一趟云中,去见李神轨,给朝廷要个说法!”
“诺!”
元深目光犹如刀一般,看着面前低伏着的一众铁勒人。
“你们,本王收下了。”
“多谢大王!”
——
云中。
“你睡了?”
“嗯,睡了!”
“怎么睡的?”
“什么睡法都有啊!”
大都督府中,李叔仁听着李神轨和李爽这一问一答,显得很是尴尬。
李神轨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已经身为李神轨麾下军主的贺拔度拔开口道:
“大都督,荡寇将军这可是给您惹了大祸,得尽快想个办法啊!”
李神轨坐在椅子上,看着李爽。
“你有什么想说的?”
“义兄放心,广阳王若有怪罪,我一力承担。再说了,身为大魏第一神将李神轨的弟弟,睡了一个未过门的王妃,那又怎么了?”
在场贺拔与宇文氏的一众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贺拔度拔,本来已经想好了n种语言,来进谗言,可现在,被李爽的实诚打了个措手不及,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别说是睡了一个没过门,就是过了门了,那又怎么了?”
李神轨没有表情的面容上,忽然涌出了笑容,发出了笑声。
“不愧是我李神轨的弟弟,说得好啊!”
李爽的话本来已经让在场的人够懵逼了,谁知道来了一个更猛的。
李叔仁脑袋都大了,拱手道:
“大都督,广阳王那边,您该如何交代啊?”
李神轨不善于军政,可长在洛阳,对于世家门阀之间勾心斗角的那点事情相当了解,乃至于精通。
“交代什么,破六韩孔雀都是一个死人了,他说早已归降就是早已归降啊?”
“可柔然那边的事情事关朝廷……”
“什么柔然,哪里来的柔然,事关什么?”
“……”
李叔仁没有说完,李爽便是赞道:
“义兄,霸气啊,不愧是大魏第一神将!”
李神轨听了,笑得很是开怀。
“再说一遍!”
“霸气啊!”
“不是,后面的!”
“大魏第一神将!”
李神轨听了这六个字,脸上的笑容跟个菊一样。
“义弟,长途跋涉,辛苦了,为兄给你接风洗尘。”
“我是辛苦了,还以为什么事情,让我这么急匆匆的回来。”
“义弟莫怪,为兄也是被身边的人吵得没办法,才让你回来的。”
“义兄,我上次送你的那几个金毛如何?”
“不错不错,就是毛太多了。”
“没关系,我那里还有更好的。”
“真的?”
……
一众人看着这幅场景,不觉得心中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看见渐渐远去的义兄弟,听着他们的谈话声,宇文泰适时的拉了拉自己父亲宇文肱的衣角,在他耳边轻声道:
“父亲,你还觉得原来的想法能行么?”
宇文肱感觉喉咙有些干燥,不觉得咽了咽吐沫。
“告诉你三哥,让他收拾好了,我们随时去中山!”
……
便在此时,不远处的贺拔岳也拉了拉贺拔度拔的衣角,也觉得还是早点跑路要好。
贺拔度拔却像是一个不甘的赌徒。
“不,这一定是大都督伪装的,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的人!”
(本章完)
第80章 大风起兮
第80章 大风起兮
大都督府。
一大早,贺拔度拔就将李神轨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怎么了,这么急,六镇叛军又打过来了?”
刚从金毛窝里被人揪出来的李神轨很是不满,打了个哈欠,强忍着睡意,埋怨着。
“荡寇将军近来的作为,大都督知道么?”
“什么作为?”
“荡寇将军招了怀朔、武川两镇各五百人,以为军中骁勇,护卫左右。”
“我知道啊!”
看着李神轨天真的目光,贺拔度拔心有些疼。
“如此军政大事,理应由大都督谋划,要招人也是大都督招啊,这恒、朔两州,如今到底是谁说了算?”
李神轨却是相当淡然。
“当然是我啊!”
“那大都督怎么任由荡寇将军如此作为?”
“这恒州、朔州的军政大事,自然是听我的,可我得听义弟的啊!”
贺拔度拔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样子。
“为何?”
“听人劝吃饱饭!”
“这谁说的混账话?”
“我爹!”
贺拔度拔差点一口气捣不上来,捂着胸口,倒退了两三步,才止住了颓势。
“大都督就不觉得有问题?”
“这有什么问题,我爹难道还能害我不成?”
急红了眼的贺拔度拔,准备再最后抢救一下。
“我听说大都督的八百部曲,如今有许多人和荡寇将军走得很近,他们可都是您的私兵啊!”
“他们啊,这不是应该的么?”
“大都督何意?”
“我这八百部曲也是听我义弟指挥的,除了保护我的安全,平日我想要带他们出城去打猎,都调不动啊!”
……
这一日,阳光很猛,风也很猛。
贺拔岳在大都督府门口等着贺拔度拔,却只见他失了魂一般走了出来,像是刚刚掉进了冰窟一般。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走!”
“去哪?”
“去哪都好!”
“何意?”
贺拔度拔看向了贺拔岳,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露出了一抹微笑。
“傻孩子,快跑!”
——
荡寇将军府。
“将军,你手下这六千军户,在盛乐安置八百户,在白道安置八百户,在云中安置一千二百户,在马邑安置一千八百户,在沃阳安置两百户,剩下的则在肆州太平庄。除此之外,朔州周围的草场也给斛律、厍狄、破六韩、独孤等部划定了范围。”
偌大的府中,摆放着北境的地图。
于谨将手中的军棋一个个放在了地图上相应的位置。
李爽手下这六千军户以前不过是无根之木。
随着大量的缴获的战利品和田地发放下去,这六千军户已经长成了大树,扎根在了北境。
将军棋放完之后,于谨已经可以肯定,这朔州已经是李爽的了,恒州也有一半了。
于谨身为鲜卑高门之后,此刻心中的感觉很复杂。
这些日子以来,于谨已经顺利完成了心理转变,开始站在李爽这一边了。
“不过事后朝廷若是有人追查,恐怕不好交代!”
于整个北境而言,朔州只是一隅之地。
于整个北魏来说,朔州更是小小的一州,穷困且又贫瘠,乃是麻烦的代名词。
在北魏迁都之后,六镇已经渐渐成了洛阳权贵们不想要理会的存在。
每年朝廷都需要向北境拨相当的多的一笔军费,去喂饱他们眼中不知道感恩的臭要饭的。
如果可以的话,六镇叛军明日消失了,才是洛阳朝廷最期望看到的。
“无妨,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李爽说完,于谨若有所思。他心里清楚,这个高个自然不可能是李神轨,而是尔朱荣。
尔朱荣在南面所做的事情,比李爽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说近来梁郡公在并州各地大肆安插自己的人手,而且,朝廷似乎准备将元天穆任命为并州刺史!”
与朔州相比,并州可谓富裕,乃是山西的精华之地。
别说是几万人,便是几十万人也养得起。
尤以晋阳一城,乃是第一大城,相较之下,便是平城也逊色了许多。
“破六韩拔陵将败,可是朝廷却已经无法约束北境的将领了。”
说完,李爽看向了于谨。
“思敬,听闻朝廷近来已经有意将你提为朔州刺史了,任命的诏书也快下来了。”
于谨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只是躬身一礼,明确了上下之分。
“属下多谢将军之恩!”
“你我无需如此!”
李爽的目光放在了地图上,看向了平城的位置。
平城很是特殊,乃是北魏旧都,日常是需要北魏宗室坐镇的。
整个北境的地图上,恒朔两州,唯有平城周围,没有军棋,显得很是突兀。
李爽还无法插手,便是李神轨这个大都督,也无法改变。
注意到了李爽的视线所视,于谨提醒道:
“将军,平城特殊,不宜轻动,否则,将会因小失大。”
李爽点了点头,正思虑间,侯景走了进来。
“主公,那一日你回城后,宇文肱借口有事,带着几个儿子就出城了,如今已经不知去向。”
“跑得这么快?”
李爽有些诧异,问道:
“那贺拔度拔呢?”
“他昨日里去大都督府见了大都督之后,便带着家里人去了李叔仁那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更是撺掇着李叔仁尽快回统万城,今日已经出发了,大都督还去送行了。”
“这都什么人啊!”
李爽无奈的叹息着:
“本将这刚刚回来,他们就急着要走。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本将要对他们怎么样呢!”
侯景在旁附和着。
“是啊,他们这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人人都能像主公一样,心地光明,实心为国,这天下何愁不安稳啊!”
李爽看着侯景,很是欣慰。
“既如此,那些刺客,让他们原地解散吧!”
“好歹也是了钱的,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一帮架子,没什么大用。”李爽感慨道,“是时候培养一些属于自己的苍头奴了!”
“那他们在武川还没有走成的女眷和落下的财物该如何处置?”
“我替他们先保管着,至于那些女眷,我也只有勉为其难先照顾一阵了!”
“主公还是心善啊!”
于谨在旁,看着这幅场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算了!
他的良心痛着痛着,已经习惯了!
痛并快乐着!
(本章完)
第81章 北境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第81章 北境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洛阳皇宫。
后庭,西游园,九龙殿。
孝文帝迁都之时,最先将从平城带来的人马驻扎在了皇宫西北的金镛城内,而后,慢慢以魏晋时期的洛阳皇宫旧址为基础,建造了如今的洛阳皇城。
九龙殿便处在正殿太极殿之后的寝殿区,殿宇外围有三池环绕,殿前九龙吐水,周围宫殿以飞道相连,极尽华丽。
可便是再美丽的景象,也无法消除小皇帝元诩此刻内心之中的火气。
“这个李神轨,他要做什么?”
小皇帝元诩只有十五岁,可已经当了九年的皇帝。
“陛下息怒!”
周围的宫人都跪了下来,诚惶诚恐。
“陛下是怎么了?”
元诩见了来人,行了一礼。
“母后!”
当今皇帝的生母胡后即使有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依然靓丽,形容打扮,清纯之中,带着一股娇媚,犹如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陛下如何发这么大的火气?”
自从几年前,元乂和刘腾联手发动政变后,胡后大权旁落,一直被幽禁在后宫之中。
刘腾死后,内庭再也没有人能制衡胡后。
因此,她的活动也不再受到限制。
“还不是因为那个李神轨!”
胡后一笑。
“他做的不好么?”
“倒也不是!”元诩冷哼一声,“他担任了大都督之后,连破卫可孤、破六韩孔雀等贼,解了云中之围,收复了武川、怀朔两镇,还打得破六韩拔陵这个逆贼不敢东顾,听说叛军正打算度过黄河,以避其锋芒。”
胡后听了,略作沉思,微微一笑。
“哀家倒没有想到,洛阳城中还有这等英雄人物?”
元诩的怒声打断了胡后的思绪,只听他道:
“可这李神轨,大权独揽,朕派去的人他一概不用,通通闲置,还认了十几个草原部落的首领作干儿子,甚至不顾朝廷定下的方针,私自出兵攻打柔然!”
元诩说完,胡后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你错了。”
元诩一脸不解,心中很是不服。
“朕哪里错了?”
“陛下试想,李神轨就算是跋扈,那又如何,他是陇西李氏之后,根还是在这洛阳城中。陛下的一纸诏书,就可以将他从朔州召回来。”
元诩听了,心中怒火渐渐息灭了。
“他就算是在朔州这等蛮荒之地耍耍威风,也不是陛下和哀家的敌人,反而可以成为助力!”
“助力?”
“陛下的敌人是元乂,他节制内外,手握大权,随时能够行废立之事。”
“他敢!”
元诩怒了一声,可也只是怒了一声,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当今之计,不如将李神轨从北境召回来,将之笼络在身边,高官厚禄,凭借李崇和李神轨一门的威名,足以和元乂抗衡。”
元诩想了想,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他走了,朔州怎么办?”
“哀家听闻李崇此次北上还收了一个义子,如今也在李神轨麾下效力。”
“他啊?”
这个人元诩有些印象,可印象不是太好。
“前些日子元深还上了奏疏,说这人在朔州专横霸道,私自扣下了攻打柔然得到的战利品,有一两万头牛羊!”
胡太后对于这些事情根本不在意,她心中清楚,元深和李神轨乃是竞争对手,暗中的攻讦本是常事。
李神轨在朔州作威作福,元深在夏州就做得少了么?
“陛下无需理会这些小事,不妨破个例,封这个义子一个伯,让他镇守朔州。”
元诩很是不解,惊诧道:
“他一个山匪出身,封一个伯?”
——
云中。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派来的人我一概不用,他有派来过人么?”
都督府内,李神轨很是生气。
“……”
李爽在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总结道。
“定是奸臣在陛下身边进谗言!”
李神轨听了,深以为然。
“会是哪个奸臣?”
“八成就是那个广阳王,他嫉妒义兄的功绩,一直想要将手重新伸到恒朔,总摄戎事!”
“一定是这个混蛋,看我回了洛阳怎么收拾他!”
李神轨气得牙痒痒的,怒道。
“义兄要回洛阳?”
“说是让我接到旨意后立即出发,另有重用。对了,旨意上还说了你呢!”
“我?”
“陛下封你为云中县伯,加为冠军将军,让你暂摄朔州军事。”
说完,李神轨想起了什么,道:
“洛阳来的人还想要见见你!”
“你不早说?”
李爽一溜烟就跑了。
李神轨看着李爽,摇了摇头,抓紧机会进了房。
今日一别,房中故人,不知何时再见,得加倍珍惜才行。
大都督府的偏房之中,胡后身边的内侍一脸郁闷的坐在那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想要喝口茶,茶水还是凉了。
“招待不周啊!”
内侍看见此人前来,本来还要摆脸色,可随即看到李爽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一块金子,脸上瞬间变了。
“云中伯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头角峥嵘啊!”
“过奖过奖,不知太后有何事吩咐小臣?”
内侍一喜,倒不用他多费口舌了。
“云中伯果然是聪明过人啊!”
内侍看了看周围,小声道:
“听闻云中伯与梁郡公是兄弟?”
“也就是泛泛之交!”
内侍脸上露出了一股暧昧的笑容,凑近了。
“云中伯说得哪里的话,梁郡公可是您的义兄啊,怎么会是泛泛之交呢?”
说完,内侍嘿嘿一笑。
“太后有句话让小的跟县伯说一下,有些人不值得依靠。县伯若是能与梁郡公好好说道说道,将来的富贵可不会少啊!”
“小臣明白了,请太后放心。”
看着内侍离去,侯景从一旁窜了出来,来到了李爽身边。
“主公得了爵,升了官,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大都督要走了,以后这北境,再也没有人为我们遮风挡雨了!”
侯景听了,也有些惋惜。
“主公也可以遮风挡雨啊!”
“糊涂!”
李爽斥了一声。
“大魏只有一个人可以呼风唤雨,北境也只有一个人可以遮风挡雨。”
“那该如何?”
“将我那十几个贤侄找来,是时候再为他们找一个父亲了!”
……
(本章完)
第82章 离弦之箭
第82章 离弦之箭
正光六年开春,六镇叛军在数次东进朔州被阻之后,南下渡过了黄河,打算去找软柿子捏。
朔州西面的威胁一下子减少了大半。
李爽带着独孤如回到了肆州。
李爽刚到尔朱荣的府邸,就被他拉了过去。至于独孤如,则被北乡公主拉到了后院,说些贴己话了。
与外面开大会不同,屋中的人还是只有三个。
尔朱荣、元天穆和李爽。
“天霸,你给我的信我已经看了。”
尔朱荣的声音很是沉重,看起来思虑了许久。
“那二哥怎么想的?”
元天穆适时的开口道:
“我与天宝都拿不定主意!”
尔朱荣身后是元乂。
也正是因为元乂,尔朱荣才能在并、肆之地“胡作非为”。
胡太后的意思,明显是让他放弃元乂,选择投向她。
尔朱荣迟疑,是因为一旦做出了选择,若是洛阳城中元乂赢了,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元乂对我不薄,而且,最近洛阳那边传来了消息,本是说好的给天穆的并州刺史,现在忽然没了。”
“元乂是在警告二哥?”
尔朱荣点了点头。
“这洛阳城中你争我斗,稍不留神,吃亏的就是我们这些人。”
“可我听说元乂自己也想要退了?”
尔朱荣与元天穆互相看了一眼,苦笑一声。
“他是胡后的妹夫,认为自己有后路,但从来也不想让我们选择后路。”
“既如此,那就更加不能选择元乂了。”
尔朱荣见李爽如此坚决,不禁问道:
“为何?”
“这洛阳朝廷上你争我斗,哪是说退就能退了,就算胡后放过了他,可元乂得罪过的那些人呢?别的不说,清河王元怿昔日的那些臣属会放过他么?”
尔朱荣心中认可了这话,问道:
“那就投向胡后?”
“更稳妥的话,应当投小皇帝。”
尔朱荣心中有些叹息,不觉说出了口。
“可惜英娥现在无法入宫,否则倒是不用麻烦了。”
如果尔朱英娥进了宫,那么一切水到渠成,哪里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的。
李爽听了,感觉压力很大。
“那就先从小皇帝身边的亲信下手。”
尔朱荣目中精光一闪,笑出了声来。
“天霸这一回来,可是解了我和天穆的心头之忧啊!”
这一轮密会之后,尔朱荣召集了麾下众将,商讨军政之事。
许久没有回来,尔朱荣麾下又多了不少的精兵猛将。
有从怀朔来的司马子如、孙腾,从薄骨律镇来的贾显度,也有背着父兄棺椁来投奔的窦泰……
这些人都是因为六镇之乱逃难到了尔朱荣这里。
尔朱荣也是来者不拒,都给了一官半职,让他们管理着兵马。
秀容郡城之中,有着这些人的加入,明显秩序更加好了。
偌大厅堂之中,尔朱荣的身边又多加了一把椅子。
所有人都看着一个少年,跟随着尔朱荣,与元天穆一样,坐在了他的身边。
本以为这少年是什么洛阳城中来的贵戚,可尔朱荣的话却让众人感到惊诧。
“这位是云中伯、冠军将军李爽,也是我的义弟,从今往后,尔等视之,如同待我。”
听完了这番话之后,众人心中的惊诧不解,隐隐生出了些嫉妒。
元天穆手中有着三千兵,还有着大片的土地,又是宗室,年纪也长,坐着也就坐着了。
可李爽不同,他才多大啊,甚至比在场站着的人都要小不少。
尽管心中有再多的言语,可面上却依旧尊敬。
“见过云中伯!”
“二哥,许久不见,身边又多了这么些猛将!”
“三弟说笑了,我这也是为国举贤。”
尔朱荣轻声笑了一声,对着众将,下达了命令。
“六镇之势削,可并、汾等州并不安稳。近来刘蠡升这老小子不太平,似乎想要闹些事情。诸将小心操练兵马,以防不测。”
刘蠡升是稽胡人的首领。
对于尔朱荣来说,这是一个不致命但相当麻烦的对手。
正面打的话,刘蠡升肯定是打不过尔朱荣的。
但无奈,对方打不过,可以躲进山沟沟里,进行消耗战。
这样的战法正好打在了尔朱荣的痛点上。
尔朱荣麾下的精锐契胡兵,可是耗不起。
这项任务,便落在了一众投靠的各路将领手中。
“将军放心,我等必不负将军信任。”
——
大会开完,尔朱荣去城外练兵,元天穆则回到了自己在肆州的封地。
李爽独自一人,去了后院,想要接独孤如,却正好碰见了尔朱英娥。
许久不见,尔朱英娥的营养层次又提升了。肉眼可见的,内涵也丰富了许多。
“小侄女!”
“这不是我那三叔么,听说你从朔州带回了一个女人?”
庭院的走廊上,尔朱英娥看着李爽,若有似无的问道:
“是啊,你没去见么?”
“我远远看了一眼,挺一般的!”
李爽只听过背后阴阳人的,没见尔朱英娥这么当面阴阳人的?
“那你说说她怎么一般吧?”
“听说她是什么圣女,长得多美貌,也不过和我差不多。我还听说她骑术很好,箭术也很好,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她就算是手下有着一个大部族,可以贴很多嫁妆,可我嫁人的时候,只会比她更多。”
李爽翻了翻白眼,笑道:
“合着就是样样不如你呗?”
“那是自然!”
尔朱英娥很是骄傲,也很是得意。
“不然你说说还有什么是她能做的,但我比不了的?”
就在两人谈话时,北乡公主的侍女急匆匆找了来。
“三爷,你怎么还在这,公主让我赶快请你过去!”
“什么事情这么急匆匆的?”
“公主刚刚和独孤夫人聊得正欢,独孤夫人身体不适。”
“阿如怎么了?”
“三爷放心,公主请了医师,已经诊断过了,独孤夫人是有喜了!”
便在此时,本是得意洋洋的尔朱英娥听完之后,面色一变,看向了李爽,变得苦大仇深的。
李爽一笑。
“知道你比不上她什么了么?”
尔朱英娥犹如一只离弦之箭,飞出去了。
“哼!”
……
(本章完)
第83章 谁来了也没用
第83章 谁来了也没用
肆州,九原。
李爽回来之后,第二站便到了九原城,来拜访肆州刺史尉庆宾。
作为一个老天龙人,他对于李爽出奇的不错。
那太平庄占了二三十万亩的田地,尉庆宾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找过什么麻烦。
相反,对于尔朱氏的子弟,他就严苛多了。
但凡尔朱氏子弟有犯法之事,只要犯到他手里,总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过以尉庆宾的身世、资历与威望,便是尔朱荣也不敢对他大声说话。
起码,现在还不敢。
“天霸,你在朔州做得很不错啊!”
“哪里,都是大都督的功劳,小子只是在旁添砖加瓦罢了!”
尉庆宾摇了摇头。
“李神轨那小子是什么德行,我会不知道么?”
李爽挑了挑眉毛,却听尉庆宾继续道:
“这小子南下的时候,在九原城住了一晚。老夫本以为他声名在外,有所长进,与他言语军政之事,谁知他还是一窍不通。我就知道,李崇收你当义子是为了什么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你手底下那个叫贾思勰的家臣是个能人,劝课农桑,安抚百姓,兴修水利,短短时日,便使得肆州由乱到治。最后这田赋虽然进了你的腰包,但好在你也没有用到岔路上。”
尉庆宾忽然靠了过来,问道:
“你小子跟我老实说,你击败柔然之后,得了多少东西?”
“也就两万多头牛羊,还有两千多柔然奴吧!”
尉庆宾嘿嘿一笑,仿佛在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一般。
“我看不止,起码还要多十倍,这还不算那些金银器物和战马吧!”
“真没有那么多,小子哪有这个能耐。”
“你送给老夫的那两匹战马老夫很喜欢,你送给尔朱荣和元天穆的我也知道。这些西域名马都是柔然王庭最重要的财物,你能拿到这些,还敢说没这个能耐?”
“只是碰巧而已,柔然哪是这么好对付的!”
尉庆宾见眼前这小子没有一句实话,套也套不出什么来,挥了挥衣袖。
“你这小子,满嘴没有一句实话,老夫不想跟你说了!”
李爽如蒙大赦,赶快就要走了,免得被这老头打劫。
只是刚迈两步,尉庆宾就在后面说着:
“朝廷也不容易啊!”
尉庆宾也不管李爽愿不愿听,自顾自说着。
“孝文皇帝当年要迁都之时,平城就有很多人反对。孝文皇帝以讨敌为名,带着大军南下,还是将这事情给做了,便是因为孝文皇帝深知,唯有让鲜卑人变得和汉人一样,天下才能安定,大魏才不会像苻秦那样骤然而崩,也不会如那一个个胡夷之国一般,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可如今看来,当初那些反对迁都的人,也不是没有道理啊!只是是非对错,谁又说得清楚呢!”
李爽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您老是在跟我说么?”
尉庆宾无奈,骂了一声。
“你滚吧!”
李爽听了,加快了脚步。
他刚走,尉庆宾的侍从便来禀告。
“大王,尔朱氏的尔朱英娥打猎打到了几只新鲜的獐子,给您送来了。”
尉庆宾摇了摇头,叹道:
“可惜了这丫头,尔朱家难得出了一个好人了,就是性子强了些。”
——
夜晚。
九原城外,猎场之中。
尔朱英娥带着尔朱天光和十几个随从,便在河流旁的庭院过夜了。
“三叔,来喝酒!”
篝火之上还烤着獐子,肉香四溢。
“我来了这九原,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什么叫我也跟过来了,我父亲跟我们说,尉刺史乃是长辈,让我们不要忘了时时去请安。”
“也没见尔朱兆他们来得这么勤快啊!”
尔朱天光此时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了几分狡黠之色。
“尔朱兆他们见着尉刺史躲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来见呢?”
“那你们怎么这么勤快?”
尔朱英娥得意的一笑,指了指这一旁的庭院。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成果!”
这座猎场本属于皇家营地,建有行宫,荒废了之后,便只剩下了这么一座庭院。
看样子,尉庆宾是将这座庭院给他们用了。
李爽的护卫在外面巡逻着,李爽见时日也不早了,打了个哈切。
“要不就先散了吧,我明日还要回太平庄呢!”
“这才哪到哪?”
尔朱英娥举着酒杯就敬了过来,李爽推脱着。
“我也不擅长喝酒啊!”
尔朱天光此时也有些醉了,话语之中都带着几分醉意。
“怎么可能,大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看好,嗝~~~~”
尔朱天光打了长长的酒嗝,可还不忘了给李爽倒酒。
喝了许多酒,李爽也显露了醉意,忽的不动了。
尔朱英娥红着脸,露出了笑容。
“才喝了这么点酒就不行了,真没用!”
尔朱天光迷迷糊糊的说道:
“那怎么办,要不要去叫人将三叔搬进房里。”
尔朱英娥大手一挥。
“不用,我们两个就够了。”
尔朱英娥和尔朱天光扶着李爽进入了屋子,尔朱天光打了个哈切。
“姐,我受不住了,先去睡了!”
“你去吧!”
尔朱英娥将李爽抬到了床,盖上了被子,忽然头一沉,再睁开眼时,离李爽的脸只有数尺。
她看着李爽英俊的脸庞,伸出了手指,在李爽鼻子上画着圈圈。
“你这个坏蛋,当初绑了我,欺负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说我不如那个独孤如,我哪里不如了!“
尔朱英娥醉醺醺的,看着李爽的嘴唇,就亲了上去。
亲完之后,砸吧砸吧嘴唇,晕乎乎说道:
“什么嘛,也不过如此!”
说着,她又用素白的小手在李爽面颊上点了点,脸上露出了带着酒意却很甜的微笑,很是得意,也很是骄傲。
“你给我等着,你迟早是我的,谁来了也没用!”
尔朱英娥站直了身体,摇摇晃晃的,傻笑着。
“嘻嘻,我尔朱英娥就是这么厉害!”
她迷迷糊糊的离开了这里,回自己房间去了。
直到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一直闭着眼睛的李爽睁开了眼,咂摸咂摸了嘴!
“是不太行,一嘴酒气!”
……
(本章完)
第84章 夫君,你该纳妾了
第84章 夫君,你该纳妾了
太平庄。
一年以来,太平庄在贾思勰的管理下建设的卓有成效。
围绕着太平庄中心的坞堡,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城邑。
城邑之中,还建好了集市,规模挺大,附近的佃农和牧户日常进行着买卖,甚至还有从马邑和晋阳来的商贩,售卖着各种日常的商品。
坞堡的高楼之上,李爽宣布着。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独孤如嫁给李爽后,陪嫁的是整个独孤部。
三千匈奴精骑、各色的胡人奴仆,还有大量的牛羊和金银布匹。
身为女子,能够将这么一个大部落管理的井井有条,说明她自身有着极强的管理能力。
对方第一时间就是找来了账本。
查账!
独孤如越看账本,越是皱眉。
贾思勰在旁,看见独孤如这幅模样,问道:
“夫人,账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倒没有!”
独孤如抬头看着李爽,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我只是发觉,你还真是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李爽哈哈一笑。
“以后庄园外的事情归贾思勰管,庄园内的事就归你管了。”
独孤如点了点头,支开了贾思勰。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李爽两人。
独孤如的目光很是清澈,脸上隐隐带着笑容。
“你那小侄女是怎么说我的?”
“哪个小侄女?”
“你还有哪个小侄女,就是那个尔朱英娥!”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挺可怕的。
独孤如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她就没有跟你说过我?”
“人家说你干什么!”
“真的?”
“那还能有假!”
独孤如转过了身,走了两步,再转过身来,表情又变了。
“夫君啊,你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做什么?”
“嗯?”
“是再娶两个侧室!”
李爽一脸的不解。
“啊?”
大度的女人李爽没怎么见过,这么大度的他更是第一次见。
独孤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微笑着:
“妾身的肚子眼看就要大了,无法再侍奉夫君了,与其让夫君去外面采野,不如在家里种两朵。”
李爽严词拒绝。
“阿如,你想哪里去了,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独孤如轻哼了一声。
“那你整日里和宇文家、贺拔家的那些丫头们眉来眼去?”
“你想哪去了,她们的父兄亲人远离家乡,孤苦无依,我只是代为照顾一阵,能有什么事情?”
“可我私下里问了宇文莲玉和贺拔浅雪,她们也愿意啊!”
李爽面色一变。
“她们愿意是她们的事情,为夫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哪有照顾别人的女眷,照顾到自己床上去的,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独孤如却是温柔的劝解道:
“夫君,你多虑了,人家待字闺中,你情我愿,本是美事。我看还是选个好日子,你纳了她们吧!”
“不行,绝对不行!”
李爽再次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然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只剩下独孤如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笑容。
“狗男人,你给老娘装!”
——
秀容。
“你拦我做什么,你爹找我有要事!”
尔朱英娥半道上拦住了李爽,面色很不善。
“听说你要纳妾?”
李爽皱着眉头,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尔朱英娥冷笑一声。
“消息都放出来,整个肆州谁不知道啊!”
尔朱英娥很不满,看着李爽。
“这一定是独孤如那个女人的主意!”
李爽有些头大。
这一个个的直觉怎么都这么准啊!
见李爽不说话,尔朱英娥更加气愤。
“你才多大啊,她就张罗着给你纳妾,明明就是在针对我!”
李爽打了个哈哈。
“你多虑了,你三婶针对你做什么?”
尔朱英娥一双眸子直视着李爽,一点也没有顾忌,看得李爽有些心虚,侧过了脸。
“哼,就是在针对我,她看我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别惹急了我,惹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尔朱英娥撂下了一句狠话,就转身离开了。
李爽摇了摇头。
“吓唬谁呢!”
——
屋中,尔朱荣和元天穆早已经在等待了。
一旁,还有一个长得很是秀美的男子,在李爽进屋的第一时间,便开始打量他。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自得,让李爽心中有些不满。
“天霸,你怎来得这么晚?”
尔朱荣埋怨着。自然,这股怨气不是真的,而是给一旁的男子看的。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元天穆一脸笑容,在一旁扮红脸。
“无妨无妨,都是自家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陛下身边的中书舍人,元子攸!”
元子攸拱手道:
“久闻云中伯的大名!”
“久仰久仰!”
和元天穆这样的疏属不同,元子攸的父亲彭城王元勰是孝文帝元宏之弟,德高望重。
可正因此,宣武帝元恪十分忌惮,下令鸩杀。
元子攸本人倒是没有受到苛待,甚至成为了元诩的伴读,两人的关系很好。
这次,也正是元诩派他而来。
“元乂的党羽元法僧在彭城叛乱,僭位称帝,满朝哗然,朝廷已经派遣大军征讨。”
洛阳的情势相当紧张。
元乂推荐了元法僧担任徐州刺史,可对方到了彭城就叛乱了,让元乂变得很被动。
“如今可虑者,元乂腹背受敌之下,会狗急跳墙。其父元继手握大军在外,元乂又掌控京师兵权,一旦作乱,恐危及陛下。陛下需要尔等在外为应,更需要一人随我前往洛阳,居中联络。”
尔朱荣拱手道:
“我弟李爽可胜此任,且他与李崇父子关系深厚,定能引之为援,护卫陛下安全。”
尔朱荣说完,三人都看向了李爽。
李爽有些腼腆。
“我一山野鄙陋之人,担负此重任,不太好吧!”
元子攸却是丝毫也不客套。
“正因如此,才不会让元乂警觉。一旦形势有变,你立刻出城,通知梁郡公,好发兵南下,讨伐逆贼。”
……
元子攸离开后,尔朱荣吩咐道:
“天霸,你这次去洛阳,最重要的是要将并州刺史这个职位给弄回来。”
“大哥、二哥放心,小弟一定办成此事!”
李爽迈着无比轻快的步伐离去,却让尔朱荣心中生出了一股忧虑。
他不是……不会……不可能不可能!
那好歹也是洛阳啊!
(本章完)
第85章 梦想开始的地方
第85章 梦想开始的地方
洛阳城规模浩大,北至邙山,南达伊水。
整座城池以中央宽达四十米的铜驼大街为中轴线,皇宫、内城,外城,乃至城外的四夷馆都以此布局,对称展开。
城内建有里坊三百二十,东西城墙长二十里,南北城墙长十五里。若是在加上宣阳门外,永桥之南的四夷馆,洛阳城的南北纵深也达二十里。
城内居民十万多户,人口七十余万。
当世能够与之比拟的,也只有南朝的建康城了。
北魏孝文帝为了连通黄河两岸,加强洛阳与河北、山西的联系,还在黄河之上建设河桥,并且在北岸建造了北中城,用以防御洛阳北面的来敌。
李爽一行还未至北中城,元子攸便刻意拉开了距离,装作不认识。
看得出来,他不想要让人知道他与李爽是同行的,既为任务保密,也是因为带着几分天龙人的骄傲。
李爽也不勉强,带着侯景和十几个护卫便过了北中城,行了半日的路,终于到达了洛阳城。
邙山上,看着那恢弘的洛阳城,侯景激动的无以复加——他终于来到了他做梦也想要抢的地方!
对此,李爽表示道:
“收敛点,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侯景擦了擦嘴巴,惋惜道:
“羊侃和高昂没来,真是可惜了。”
李爽笑了。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没见过世面啊!”
侯景听了,认为很有道理。
“也是,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应该早就来过洛阳城。”
说完,侯景凑到了李爽的身边,神神秘秘的。
“主公,我一路都看了,洛阳城外的守卫实在不怎么样,给我五百兵,我就能攻下北中城。若是能将咱们在恒、朔、肆三州的兄弟们都调集过来,拿下洛阳城,不在话下!”
宇宙大将军不愧是宇宙大将军,人还没有进城,已经规划好怎么抢了。
行动效率之高,羞煞旁人。
李爽看着侯景这幅样子,骂道:
“你小子是不是连皇帝老婆都想好了怎么分了?”
“哪能啊,这事不得主公先定夺么!不过我听说洛阳城里的元氏公主,都长得国色天香,还有那胡后,风骚无比,当年掌权之时,养了面首无数,还强迫清河王上她的床,艳名远播啊!”
“你这事都打听出来了?”
“主公,你不知道,这次我随你来,事前可做了不少的准备啊!主公,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了!”
侯景很是激动,浑身充满了干劲。
李爽骂道:
“这里不是北境,不要动不动就说抢,自当雅量!”
侯景听了,似乎明白了。
“不能明着抢,那不是赚得更多了!”
“万景,你很有悟性嘛!”
不远处,元子攸的仆人看着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的李爽、侯景两人。
“主公,他们平白无故的笑什么?”
元子攸看着他们,眉间露出了几分嫌弃。
侯景长得不好看,又很是粗野,一言一行都上不了台面,元子攸见了就嫌弃。
可相较于他,元子攸更加厌恶李爽。
这个山野出身的匪首,身上丝毫也没有对于高门贵族的敬畏感。这一点,比侯景这种表露在外的粗野,更加让元子攸讨厌。
也许还有一点,那就是不久之前,他们出发之时,元子攸看到尔朱荣的女儿,那个尔朱川最靓丽的明珠前来送行。
这个女子,与洛阳城中名门贵女不同,那么桀骜,那么不俗,有着一股无与伦比的美。
可是她的眼中,却自始至终没有理应被众人捧在中心的元子攸,反而都在李爽身上。
“一个山野村夫,还能想什么,无非是和那些初到洛阳的外地人一样,想着在城中谋个一官半职,买屋置业,做着美梦罢了!”
元子攸不想要再理会他们,催促着仆从,驾马远去。
见着不远处烟尘骤起,侯景皱着眉头。
“主公,那小子怎么走了?”
“谁知道呢!”
李爽很是无所谓,可侯景却是不满,恶狠狠的说道:
“这小子,一路上跟我摆着一副臭脸也就算了,竟然敢跟主公也摆一副臭脸,早晚收拾他。”
“别管他,走,进城!”
洛阳城北,李神轨带着几个禁军中的兄弟,早在亭驿等待。
一见面,李神轨便很是热情。
“兄弟,你总算来了,让我等得好苦啊!”
“听说青肫如今当值禁中,守护天子安危,怎劳你来接我呢?”
“这说的什么话,你来了,我就是装病休沐也得来接你啊!”
李神轨搭着李爽的肩膀,高声道:
“走,兄弟给你接风洗尘!”
“去哪?”
“先在调音里住半个月,然后再去乐律里住半个月!”
李神轨口中的调音里和乐律里是洛阳城中最有名的两座乐坊,规模之大,整个里坊之中都是精通乐曲、擅长舞技的专业人员。
丝竹讴歌,天下妙妓出焉!
侯景一听,便兴奋了,暂时将他的计划抛在了脑后。
“我这来了,不先去见一下义父,不合适吧!”
李神轨却是道:
“我爹不在!”
“义父去哪了?”
“西北的叛乱越演越烈,朝廷正在商议着派谁去主持大政呢?我爹也被陛下叫去了!”
“商量出什么来了?”
“朝廷现在有几个人选,呼声最高的便是齐王萧宝夤了!”
李神轨说着,一名穿着华丽的男子带着几十个仆从骑马向他们而来,烟尘四起。
“兄弟,看见没有,那为首者便是齐王萧宝夤,他本是萧齐的皇子,萧衍夺齐之后,他投奔了我大魏,还娶了南阳公主,风光得很啊!”
萧宝夤带着人马,似乎是专门来此地找他们的。
“可是武卫将军当面?”
隔了老远,李神轨便应和了一声。
“正是!”
人未至,笑音已来!
“本王正想找将军呢!”
李爽看向了骑在马上的那位锦衣王侯,道了一声。
“来者不善啊!”
要找李神轨,怎么会在这城门口找?
很明显,萧宝夤是借口找李神轨,实则来堵他的!
侯景凑了过来,在李爽耳边小声道:
“主公,你才是来者!”
(本章完)
第86章 你们被我包围了
第86章 你们被我包围了
城外,萧宝夤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中,来到了李爽等人面前。
“武卫将军,你可是让本王好找啊!”
李神轨听萧宝夤这么说,颇有些受宠若惊。
“大王找我何事?”
“将军在北境建功立业,威名播于四夷,本王早就想一见,只恨将军公务繁忙,无缘相见。今日得知将军休沐,本王特意前来,想要请将军去本王府中一聚!”
李神轨有些为难,道:
“可我今日要为兄弟接风啊!”
萧宝夤看了一眼李爽,只这么一眼,却是意味深长。
尽管萧宝夤很快就将目光移开了,李爽感受到了萧宝夤那一刻的兴奋,就像是猎人找到了猎物一般。
“无妨,本王早已经在府中备上了酒水、歌舞,去本王府中也是一样的!”
李神轨推脱不过,带着李爽等人一起去了齐王府。
洛阳城无论内城还是外郭,都是以里坊为单位,即在城内划分成一个个小区,里坊建有围墙,单独管理。
自此,奸盗禁绝!
当然,里与里也有着差别。
居民多的里居住着几百户人家,少的只有几户。
像是齐王府所在,一个里也就只有三户人家,都是高官显贵。
洛阳城处于丝绸之路的起点,城中设有三市,往来的胡商络绎不绝,各色的珍宝也是琳琅满目。
更有甚者,北魏皇室还建有皇家动物园,白象坊和狮子坊,在里面养着从印度和波斯进贡的大象和狮子。
可要说最大的特色,无疑还是佛寺。
一行人来至齐王府外,远处便可见佛塔高耸,禅音阵阵。
杜牧曾写“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可与洛阳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洛阳一地,寺庙就有一千三百余座!
胡后一家都信佛,她的姑姑胡僧芝便是有名的比丘尼。
当年胡僧芝入宫宣讲佛理,顺便将自己的侄女也推荐入宫,这才有了后来胡后显贵的之事。
胡后没有被幽禁前,便费大量的钱财建造佛寺、石窟,还在洛阳城内营造永宁寺,在寺中建造九层佛塔,高一百丈!
可惜,永宁难永宁。
洛阳城中箫声依旧,可洛阳城外却是烽烟四起,六镇发难,天下不宁。
萧宝夤在府前下马,道了一声。
“请!”
受邀请的除了李神轨、李爽之外,还有李神轨带来的几个哥们,其中有一个叫曹泥的,却是一直跟在李爽的身后,探头探脑的。
“阁下这是?”
李爽不解,却听得曹泥道:
“云中伯,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了?”
“齐王这恐怕是鸿门宴啊,您得小心。”
李爽看着这人,有些奇怪,他们这才刚认识,对方怎么这么掏心掏肺的,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却听曹泥小声道:
“您在北境的种种英雄事迹,我早就听说了,仰慕已久,心向往之。若是有机会,我想要向您多多请教!”
李爽看着这家伙。
说他机灵吧,跟个中二似的。
说他不机灵吧,他又能看出萧宝夤没安好心。
不像是李神轨,此刻完全就像是要赶着吃饭一样。
“弟,你如何了?”
李神轨和萧宝夤站在门口,他催促着。
“我这就来了!”
临进府门前,李爽给侯景一个眼色。对方会意,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队伍中。
萧宝夤的确准备好了酒水歌舞。
甚至,每个人都安排好了陪酒的美姬。
这些美姬都是豢养在府中的,有着陪客人玩乐的职责。
甚至,若是被客人看上眼了,得到了主人的允许,被带走也是常有的。
今日跟随李神轨来的一众禁军子弟,本是没有这个资格坐在齐王府的厅堂中。
不过,萧宝夤并没有在乎。
酒宴之上,氛围很是热闹。喝着喝着,那几个禁军子弟便带着美姬离开了,没有了踪影。
倒是坐在主座的李神轨,一直陪着萧宝夤说话。
自始至终,萧宝夤都没有看李爽一眼。
近黄昏之时,李神轨喝得差不多了,一头便倒在了身边美姬的怀中。
“武卫将军可是真能喝啊,本王差点都被他喝醉了!”
萧宝夤示意之下,李神轨左右两名美姬将李神轨扶到了桌上,就此离开了。
曹泥见情势不对,早早醉倒在了桌案上。
屋中撤去了歌舞,变得静悄悄的。
萧宝夤一脸通红,神志却很清醒。
他终于看向了李爽。
这位从进府就没怎么喝酒的人。
“云中伯,久仰大名啊!”
“齐王之名,我也是早有耳闻啊!”
两人对视一眼,萧宝夤笑道:
“不知云中伯是从何处听闻本王之名?”
“自然是从魏兰根那边听说的!”
“恐怕不止吧!”萧宝夤笑道,“近来听闻六镇叛军渡过黄河之后,贼首破六韩拔陵不知所踪,云中伯可否为本王解惑?”
“大王说笑了,这贼首去哪了,我怎会知道?”
“可我怎么听说云中伯坐镇朔州之时,时常与贼首有来往呢?”
“大王这话,可不兴瞎说啊!”
萧宝夤听完,面色一变。
“看来若是不上点手段,云中伯是不会说实话了。”
屋外忽得脚步声起,数十名苍头奴手持兵刃,围住了屋子。
李爽见此,却是丝毫不惧。
“大王这是何意?”
“无他,只是在抓一个与六镇叛军有勾结的贼子而已!”
“我兄李神轨还在这里,大王真的敢下手么?”
萧宝夤却是一笑,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你义兄的命值钱,可你的不是,你就算死了,李崇也拿我没有办法!”
萧宝夤居高临下,带着几分肆无忌惮,一副吃定了李爽的样子。
“那看来我不说是不行了?”
“识相就好!”
“我的确见过破六韩拔陵的使者,还跟她说,若是实在撑不住了,可以来找大王嘛!”
萧宝夤脸色一变,怒从心起。
“你当真不怕死么?”
夕阳残照,寺庙之中,钟声鸣尔,佛音悦心。
齐王府中,杀意四起。
李爽非但没有一点求饶之意,反而笑道:
“大王,你以为就凭这几十号苍头奴,就能对付我么?”
有那么一瞬间,萧宝夤似乎有着一种感觉,好像他才是猎物一般。
……
(本章完)
第87章 上架感言
第87章 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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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t~~~~~
(本章完)
第88章 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个样子
第88章 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个样子
萧宝夤还没见过这样的,好像他不动手还不行了!
“不过一个土匪,你还真把自己当陇西李氏?”
苍头奴多是主人豢养的奴隶,可以为主人去做任何的事情,乃至于身份,也会世代相袭。
屋外的苍头奴在萧宝夤示意下准备持刀而进,却遭到了突袭!
这兀然的变化,让萧宝夤措手不及。
李爽那十几个护卫,冲杀进来,手段干净利落。
看着萧宝夤这幅错愕的表情,李爽笑道:
“大王啊,你是怎么敢的?”
这份笑意像是一把刀,刺入了萧宝夤的心。
“就你这府上百十来号人,也敢让我们进来!”
李爽说完没有多久,外面的战斗便已经进入了尾声。
萧宝夤麾下的这些苍头奴,根本不是李爽手下这些久经战阵,武艺高强的精锐的对手。
没费多少功夫,就一一收拾了。
看着这十几个杀红了眼的护卫冲了进来,萧宝夤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匆忙之间,他拔出了配剑。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敢对本王动手,知道本王是谁么?”
在这洛阳城中的那一套,对于李爽手下的那十几个北地来的勇士丝毫没用。
萧宝夤感受到了一丝的惧怕。
他丝毫不怀疑,只要李爽一声令下,这十几个人就会冲过来,将他杀死。
萧宝夤终究还是有着一份冷静。
这是洛阳!
对,这是洛阳!
萧宝夤目之所及,将剑指向了李神轨。
“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李爽见此,有些玩味。
“大王啊,你刚刚不还是在说,他的命值钱,你要是杀了我义兄,怎么跟我义父交待?”
萧宝夤冷哼了一声。
“你这贼子,贼性难改,见我府中姬妾美貌,装饰华丽,随起贼心,被武卫将军识破,你恼羞成怒,杀死了你的义兄!”
李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让萧宝夤有些不耐烦。
“你笑什么?”
“既然我杀了义兄,何妨再杀几个呢?”
“何意?”
侯景带着两个人,各自穿着一副甲,擒着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走进了屋中。
“主公,我没来晚吧?”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问道:
“你身上的甲哪里来的?”
“在一个暗库里发现的,不但藏着甲,还有弩呢,我寻思不拿白不拿嘛!”
李爽看向了萧宝夤,揶揄道:
“私藏甲胄,大王是有不臣之心啊!”
萧宝夤没有理会李爽的揶揄,此刻脸色差到了极点。
侯景擒拿的便是萧宝夤的妻子南阳公主,宣武帝的姐姐,还有她和萧宝夤的几个孩子。
此时的南阳公主一脸无辜,发丝凌乱,看着萧宝夤,带着几分哭腔和彷徨。她将几个孩子抱在了怀中,死命的护着。
身为皇室公主,身份尊贵,从小养尊处优,哪经历过这种事情。
“大王,他们是什么人,忽然就冲进内院抓了我等?”
萧宝夤发丝皆张,心似滴血。
“你们就是一帮叛贼!”
萧宝夤不说还好,说了只是惹出了更多的笑声。
“大王也不遑多让!”
萧宝夤不想让李爽继续说下去,做出了妥协。
“放了公主和本王儿女,本王放你们走!”
侯景喊了一声。
“你说放就放啊!”
萧宝夤尽量压着声音,来压抑着自己的怒意。
“那你们想要如何?”
“我们可是拿着你的把柄呢,你这么嚣张做什么,笑一个!”
李爽咳嗽了一声。
“怎么跟大王说话呢,自当雅量!”
李爽向着萧宝夤,拱手一礼。
而后,李爽接过了侯景手中的一把剑,倏的一下扔了出去。
飞剑擦过了萧宝夤的鬓角,插进了他身后的木质屏风中。
“哎呀,手滑了!”
萧宝夤可以感觉到,就在剑擦过的那一刻,他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大王啊,不过我也不是每次都手滑的!”
萧宝夤脸色阴沉,咬着牙,强迫着让自己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今日我府中奴仆不晓事,让云中伯惊扰了,是本王的过失!”
“不敢不敢,是我等冒失了,惊扰了南阳公主!”
李爽走到了曹泥的桌案前。
“醒醒,还没睡够啊!”
一脸“懵懂无知”的曹泥这才悠悠醒转,打了一个哈切。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人?”
“醒了就去将我义兄背着,要走了!”
“好勒!”
曹泥走到了萧宝夤的面前,脸上露出了笑意。
“大王,您看您这剑是不是移一下?”
萧宝夤看了一眼曹泥,瞪得他有些心惧,可最终还是移开了剑。
曹泥将李神轨背着,来到了李爽身边。
南阳公主也带着孩子奔走到了萧宝夤身边,她一下子就抱住了萧宝夤,哭泣不止。
等到李爽等人走后,南阳公主心中惊惧终于转化成了愤怒。
“这些人都是李神轨带来的么,我要告上朝廷,让陛下治他李家的罪!”
萧宝夤却是沉默不语,看得南阳公主有些心虚。
“他们说您要谋反是真的么?”
萧宝夤安抚道:
“这王公贵戚家里谁没有几幅甲胄,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
南阳公主听了,也觉得萧宝夤说得对!
藏些甲胄弓弩,对一般的百姓来说是灭族的大罪,可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没掀到台面上,就不是事。
“那今日的事情究竟为何?”
“记住,朝廷此刻正在决定西道大行台的人选,容不得一点差错。今日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往外说,更不要去告诉陛下!”
萧宝夤一向是很温柔,可如今的眼神却异常凌厉,看得南阳公主很是陌生。
“大野村夫,欺我太甚!”
——
眼看里坊大门就要关闭,一行人正好离开。
马车上,曹泥将李神轨放在一旁,一双眸子泛着小星星,脸上都是崇拜之意。
他刚才从头听到尾,对于李爽,心中只有两个字:
厉害!
“云中伯,您就收了我吧!”
李爽看着这中二男子,道: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我可不是什么人都收!”
“也没有什么,我就是靠着祖荫混了个散骑常侍,跟您没法比。家里在洛阳三市中有几十家铺子,和灵州、秦州那一带的部落关系挺不错的,有些生意往来。胡琛没闹起来前,我家还有一座矿在那里!”
李爽一听,赶紧握住了曹泥的手。
“我一眼就看出你骨骼清奇,不是凡人!”
被李爽这么一说,曹泥的脸上露出了喜意。
“真的?”
“当然,你这个小弟,我收定了!”
(本章完)
第89章 那一夜,我犯了错
第89章 那一夜,我犯了错
陈留郡公府。
来洛阳几日,李爽终于见到了李崇。
许久不见,这位威名赫赫的卧虎又苍老了许多。
大早晨,阳光初升,他坐在一颗老树下的石凳上,逗弄着李爽送给他的那只大黄犬。
洛阳城中水系充沛,植貌繁盛。
洛阳城中的显贵,都会移植各种奇异种,用以装点庭院。
李崇这院子,自然不能免俗。
李爽一路走来,只见卉争艳,五彩缤纷。
李崇听闻脚步声,知道是李爽来了,可没有抬头,只是问道:
“你和萧宝夤撕破脸了?”
“破,也没破!”
李崇笑了出来,似乎十分快意。
“你小子得罪人,到是挺会挑时候。惹了他,他还不敢声张!”
李崇笑完,提醒着。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朔州,洛阳皆为高门显贵,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你小子不要太出头了。否则,便是老夫也保不了你!”
“孩儿明白!”
鲜卑八姓,汉人五姓高门,都扎堆聚集在洛阳城。
通过漕运,河南、河北、关中、山西各州各郡的物资与人才,最终都会汇聚在这里。
北魏这半壁的江山,精要之处,皆在洛阳。
李爽刚说完,便靠近了李崇,小声道:
“义父,您老就不想要知道萧宝夤和破六韩拔陵的关系?”
李崇瞥了一眼李爽,道:
“萧宝夤是一面招牌,用来对付南面萧衍的招牌。他和破六韩拔陵的关系,在这面前,无足轻重。只要他不造反,朝廷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李爽哦了一声。
“只要他造反了,事情就简单了!”
李崇听了,咳了几声,大喘着气。
“你小子要干嘛,不要胡来啊!”
“义父还不了解我么,我一向是最让您省心的。”
李崇乍听了这话,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吐槽。
“萧宝夤毕竟是当今陛下的姑父,南阳公主更是地位尊崇,在这洛阳城,人家不用刀剑,也能杀人!你还是先窝着,等萧宝夤走了再说。”
“义父放心。”李爽拱手道,“对了,咱陛下还有未婚或是孀居的姑姑么?”
李崇抄起了拐杖就抡了过来,好在李爽躲得及时。
“你给老夫滚!”
——
九龙殿。
“武卫将军,你真是威风啊!”
李神轨听着元诩的话,心中也是纳闷,我又怎么了?
自从他回到洛阳城,担任禁卫将军后,这小皇帝就三天两头找他麻烦。
没有事也要找些事情来训他一顿。
“陛下恕罪,不知臣做了何事惹恼了陛下?”
元诩冷笑了一声。
“南阳公主进宫跟母后说,你在她府中很是无礼啊!”
很显然,南阳公主虽然听了萧宝夤的话,没有说具体的事情,可发两句牢骚还是有的。
元诩听了过来,便成了此刻教训李神轨的理由。
“无礼?”李神轨一脸懵逼,“这何从谈起,臣那天和齐王相谈甚欢,就没碰见过南阳公主!”
“那你是说朕冤枉你了?”
元诩虽然听从了胡后的话,召回了李神轨,授予重任,可心中的怨恨,却没有这么容易消除。
元诩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身居皇位,自小就尊崇惯了,哪里有人敢逆他的意。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元诩便一直记在心上,看他很不顺眼。
“臣不敢!”
“下去好好反省,别以为人家说你是大魏第一神将你就如何了。”
“臣遵命!”
李神轨走后,一直在旁的元子攸劝诫道:
“武卫将军掌控禁军兵权,还是不要轻易得罪!”
“就他这幅样子,朕还不信了,他还敢反了?”
元子攸见元诩如此,知道他的性子,明白继续说下去,只会让元诩更加逆反。
“臣听说齐王那日饮宴,那个李爽也去了!”
元诩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谁?”
“就是尔朱荣派来居中联络的那个人,陛下不久之前亲封的云中伯!”
元诩有了印象,有些不满。
“那个土匪啊,尔朱荣怎么派这么一个人前来?”
“陛下说的是,臣怀疑南阳公主说的无礼之事,会不会和这个李爽有关?”
元诩嗤笑着:
“他不过是一个土匪,边境上的一个武夫,能有多大的胆子,敢得罪齐王和南阳公主?”
元子攸没有想到,元诩最后的怒意,还是转到了李神轨的身上。
“就算这土匪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一定是李神轨这个混账带头的。”
元子攸无奈,只能道:
“陛下说的是!”
“对了,找个机会,朕要见见这个土匪!”
“陛下要见他?”
“朕不能见他么?”
“臣明白了!”
——
李神轨挨了顿训,面色很不好。
到了晚间的时候,他正准备回值班的官舍去休息。
一名女官拦在了李神轨的面前。
这个少女李神轨认得,名叫元明月,是胡后身边的女官。
元明月乃是孝文帝的孙女,本应该是元氏的公主,地位尊崇,可她的父亲京兆王元愉谋反,他们一家都成了罪人。
元明月自小被关在掖幽庭中,长大之后,出落的很是美丽。
便是在一众天姿国色的元氏公主之中,元明月都可以算是翘楚。
胡后将她从掖幽庭中捞了出来,提拔成了身边的女官,很是重用。
“明月姑娘,唤我何事?”
“太后想要见将军!”
“太后想要见我?”
李神轨不知缘故,便道了一声。
“那就请明月姑娘带路吧!”
元明月面色清冷,在前面引路。
李神轨有些奇怪,他身为武卫将军,却从来都不知道皇宫之中还有这么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太后的寝殿。
寝殿周围,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
元明月将李神轨引至了林苑池边的一座小的殿宇,便让他一个人进去。
“陛下年幼,有些话说的不得当,还望将军见谅。”
“太后言重了,臣不敢当!”
李神轨低着头见入了殿宇,可抬头一看,却是咽了咽口水。
胡后衣着单薄,面似春水,缓缓走了过来。
“将军手握兵权,又是大魏第一神将,有将军在,哀家便可以放心了。”
“臣一定效死……”
话还没有说完,李神轨的鼻尖,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香味沁入心脾,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本章完)
第90章 朕!朕!狗脚朕!
第90章 朕!朕!狗脚朕!
武卫将军府。
李崇为陈留郡公,若是他的长子李世哲没有早逝,这个爵位是要给他的。
也因此,李神轨早早就在陈留郡公府外另立了府邸。
陈留郡公府和武卫将军府在同一座里坊,相距不是太远。
天微微亮,李神轨静悄悄的溜进了自己的屋里。
明明是自己的家,李神轨却像是做贼一般。
关上门的那一刻,李神轨靠在了房门上,大口喘着气,抒发着心中的激情与澎湃。
屋中的灯火忽然亮了起来。
李爽坐在凳子上,盯着李神轨,吓了他一大跳。
“天霸,你在我房里做甚!”
李爽却是站了起来,拿着烛火,缓缓靠近。
“义兄,你最近这早归晚出的,又是在做甚?”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一心扑在了大魏的江山社稷上。”
“义兄啊,你少跟侯景一起混,你现在说话的调调都跟他差不多了!”
“是嘛?”李神轨摸了摸头,反应了过来,“天霸,你还没说在我房里做什么?”
“我就是来堵你的啊!”
“堵我?”
“义兄啊,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的?”
李神轨一愣,而后很快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
“没错,我就是养了小的了!”
李爽听了,哼了一声。
“这么快就承认了,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嘛!”
李爽围着李神轨,看得他有些发毛。
“以前每三日你就要去一次调音里,去会那个头牌魁。最近你是一次也没有去过,说,是不是和某个妇人幽会啊?”
李神轨一慌张,道:“你别瞎说!”
李爽一笑。
“看来我是说对了,不过,谁的老婆能让你这样?你每日出入宫禁,也没有多少空闲,难道是后宫中……”
李爽还没有说完,就被李神轨捂住了嘴巴。
“嘘!”
而后,李神轨坐在椅子上,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第一次是她主动的,我本来是想要拒绝的,可是没把握住!”
“我知道这样不好,这样是错的,可我忍不住,她实在是太厉害了!”
“每次和她幽会,我事前都会很兴奋,可事后都会陷入无尽自责和内疚。”
“和她在一起,我体验了前所未来的快乐,总能让我回忆起少年时光。那年,我十七岁,她也十七岁……”
……
将积攒在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李神轨感觉好多了。
他抬头看向了李爽,只见对方在沉思之中。
“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李爽将手放在了李神轨的肩膀上,道:
“义兄啊,你做的还不够啊!”
“嗯?”
李神轨的屋门打开了,李爽走了出来,到一旁的墙根处,踢了一脚。
侯景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被踢醒了,嘴里喊着。
“主公放心,我一定看好武卫将军!”
却见李爽双手负后,悠悠一语。
“是时候召唤那头蛰伏在北境深夜里的猛兽了!”
——
庭院之中,刘灵助正在亲自教导着李神轨。
“学好房中术的第一步,首在腰力,扎马的功夫要练好,先提臀,扎个一炷香。”
扎着马步的李神轨一脸吃力的看着李爽,不解的问道:
“这是在做什么?”
“义兄放心,刘灵助极其擅长房中之术,当年不知道骗了多少无知少女。”
刘灵助咳嗽了一声。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云中伯就不要如此调笑我了。”
李神轨却是无奈。
“不是,有必要让我学房中术么?”
李爽悠悠而道: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扑鼻香!”
李爽拍了拍手,只见侯景端着鹿血、人参、枸杞这些大补之物,走进了庭院之中。
“你的努力终会得到回报的,等会扎完马步后,学完了刘灵助教授的东西,进宫前,将这些补药吃了。”
“怎么又是这些,我闻着味道都快吐了!”
“义兄啊,你可马虎不得,你的腰,你的腿,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了!”
“那是谁的?”
“属于大家,属于天下啊!”
“啊?”
李爽十分欣慰。
“以后小弟我在这洛阳城能不能大声说话,就要看哥哥你的雄姿了!”
刘灵助在一旁,在侯景耳边小声问道:
“谁啊,让云中伯这么兴师动众,还特意将我叫了过来?”
侯景小声说了一句,刘灵助眼睛一亮,再看向李神轨时,态度截然不同了。
“武卫将军真是神人,我要将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
——
“李神轨,你这个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耳边环绕着元诩的骂声,李神轨却是默不作声,丝毫不在意。
“你这什么模样,是在看不起朕么?”
“臣不敢!”
不知为何,最近的李神轨总莫名的让元诩有些恼怒。
他也说不出为什么?
只是感觉李神轨不像是以前那样对他俯首帖耳了,反而像是在俯视他。
这种感觉让元诩很是烦躁,骂道:
“你滚下去,给朕好好反省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殿宇之中小皇帝,李神轨嘴角一弯,心中冷哼了一声。
朕!朕!狗脚朕!
让我反省,你自己先反省一下吧!
他走出了大殿,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来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元明月正在等候着。
晚上,池边的寝殿之中。
“太后,臣进来了!”
“等下,你最近怎么这么厉害了?”
……
“太后!”
“不要唤我太后,唤我闺名,唤我仙真!”
“不,臣就要唤太后!”
……
“青肫!”
“唤臣什么?”
“青肫!”
“再说一遍,唤夫君!”
“……”
“唤不唤!”
“夫君!夫君~~~~”
“臣是谁?”
“妾的夫君,妾孩儿他爸!”
——
陈留郡公府。
李崇坐在那颗老树下研究棋谱,将李爽招了来。
“青肫最近在做什么,我怎么觉得他最近颇有些行踪不定呢?”
李爽拱手道:
“恭喜义父,贺喜义父!”
李崇此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笑道:
“喜从何来啊?”
李爽走到了李崇身边,在他耳边小声了说了一句。
李崇的目光忽然间变得呆滞了,手一松,握着的棋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棋盘上,不断地嗡鸣着。
“完了完了,我李家算是完了!”
……
(本章完)
第91章 太后,请自重!
第91章 太后,请自重!
“跪下!”
李崇一声大喝,李神轨乖乖跪在了下来。
李爽站在一旁,看着李崇训李神轨。
“我李家乃是清贵之家,你跑去给人当面首,还要不要脸了?”
李崇的愤怒并非是虚。
这事若是换做旁人,或许求之不得。
可陇西李氏这样的高门,只会当做耻辱。
“义父,别生气别生气!”
李崇白了一眼李爽,怒道:
“我还没有说你小子,青肫做下这等糊涂事,你就干看着?”
“这也不怪我啊,我知道的时候,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李神轨很是硬气的在旁说道:
“不关天霸的事,都是我自愿的!”
李崇气得胡须都颤抖了!
“你这个逆子!”
“我就是那看那小皇帝不顺眼,整日里吆五喝六的,屁本事没有!”
李崇听了这话,这下子不是气了,而是惊了。
这眼前的还是我的青肫么?
李崇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看向了李爽。
“你小子,对我的青肫做了什么,他怎么敢说这种话?”
“义父,你别什么坏事都算到我头上啊!”
李爽一脸无辜,李神轨又适时的硬气了起来。
“和义弟无关,就是我自己的想法!”
“你糊涂!”
李崇骂了一声。
“你以为这只是裤腰带里的那点事情么,眼下什么时候,元乂和胡后正是势同水火,弄不好就要来一场兵变。你这个时候掺和进去,授人以柄,弄不好,我李家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
李神轨听了,本是倔强的面容露出了一丝慌张。
“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趁着别人不知道,赶紧断了!”
李神轨略微思考了一番。
“这恐怕不行!”
“为何?”
“今晚上太后还唤我过去呢!”
“……”
要不是亲儿子,李崇这就一拐杖抡了过去了。
“父亲,我感觉我遇到了爱的女人,她应该也是一样。”
“你知道胡后是什么人么?”
李崇颇有些气急了。
“大魏子贵母死,她是第一个活下来的女人。她的心机手段,你能比得了么?她现在对你这么热乎,不过是想要借着李家,借着你手中的兵权和名声,来对付元乂。等到她大权在握的那日,你以为她还会只有你一个裙下之臣么?”
“你不要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我不信!”
这话一出,李崇差点厥过去,幸好李爽在后面接住了。
“父亲!”
李神轨也站了起来,扶住了李崇,只见他气喘吁吁的。
“儿啊,为父我感觉是不行了,有件事情,为父跟你说了谎!”
“父亲,您别这样,我不去见胡后还不行么!”
“不行,这事我一定要交待清楚!”
“父亲,您说!”
“为父这一辈子奋斗所得,不是够你几辈子……”
李神轨听了,没有在意。
“没事,少点就少点,大不了以后我省着点。”
“——是够你几十辈子都不完!”
“……”
只见李崇握着李爽的手搭在了李神轨的手上。
说着,李崇似乎放心了,闭上了眼睛。
“父亲,我不去见太后了,您可别吓我!”
李神轨哭喊着,李崇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嚷什么,我只是说多了,有些累了!”
“……”
——
“主公啊,你费劲心思让李神轨学房中术,为何忽然将这事告诉陈留公,这样一来,太后那边不是断了么?”
侯景一脸不解,询问道。
李爽看了一眼懵懂无知的侯景,道:
“你小子从来都是简单粗暴,对女人要不就是抢,要不是就是给钱,哪里还有其他?”
侯景有些委屈。
“就凭我这样貌,我倒是想要有其他,人家女子也要愿意啊!”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嘛!”
侯景挠了挠头,道:
“那太后那边?”
“这叫做欲擒故纵!”
“可太后身经百战,会缺男人么?”
“放在以前当然不会,可她被刘腾幽禁了数年,如今好不容易等刘腾死了,终于能够在后宫获得喘息之机!”
李爽露出了笑容,看得侯景一冷。
“我兄武卫将军,便是如今太后能够接触到的且愿意接触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抻的越久,赚的越多,如此,才不枉费了我兄这江湖柔肠侠肝义胆的大腿啊!”
侯景似乎听懂了,脸上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主公,您可真厉害,我看您要是开乐坊养妓,洛阳城里有谁能与您争锋啊!”
李爽听了,满是笑容的脸拉了下来。
“滚你大爷的!”
李爽骂了一声,又吩咐道:
“告诉刘灵助,这段日子我兄虽然不用去了,可是他在学业上不能有一丝的放松。房中术这门学问,轻忽不得,不进则退啊!”
——
被李神轨放了鸽子的胡仙真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白日,她派元明月去打探消息,可这小丫头去了许久还是没有回来。
胡仙真一夜没睡,肉眼可见的,形容憔悴了许多。
她看了看周围的寝殿,感觉莫名的有些发冷。
以前她大权在握的时候,根本不缺男人,面首无数。
可自从被幽禁在冷宫后,胡仙真才明白,冷宫为什么叫冷宫?
冷宫,不光是对于肉体上的折磨,更是对于精神的消耗。
漫漫长夜,始终只有一个人的滋味,胡仙真在过去数年体验了无数回。
那种冰冷与寂寞,让胡仙真快发疯了。
直到李神轨走进了她的寝殿之中。
一开始,胡仙真只想要靠着这层特殊的关系,来拉拢这位声名在外的将军,好控制住禁宫的一部分兵权。
可慢慢的,胡仙真发现她已经有些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元明月的身影让胡仙真目光之中露出了希望之光。
“他为什么没来?”
胡仙真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元明月却是低着头,犹犹豫豫不敢说。
“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这么多年来,胡后久违的对一个男人这么关切,可元明月还是摇了摇头,看得她很着急。
“到底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奴婢去见了武卫将军,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还跟奴婢说……”
“说什么?”
“太后,请自重!”
……
元明月刚离开寝殿,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加快了脚步。
(本章完)
第92章 大野爽就是忠
第92章 大野爽就是忠
北魏洛阳的皇宫在汉、魏旧都的遗址建成。
永嘉之乱,五胡乱华,天下狼烟四起,至此,司马家的江山早已经荡然无存。
曾经千年的古都洛阳也成为了一片废墟,直到北魏孝文帝迁都,才重新变得繁荣。
沿着铜驼大街一直向北,直到阊阖门前,可见双阙耸立。
自小生活在山野之中的李爽见到如此有气势的建筑,心中也很震撼。
阊阖门后便是太极殿,是整个洛阳最重要的殿宇,国家但凡有重要的庆典和大政,皇帝都会在此殿宇之中召集百官。
太极殿后是显阳殿则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殿宇。
如今骠骑大将军元乂专权,皇帝也没有多少政务要处理,日常,他便待在了显阳殿后西游园的九龙殿中。
今日皇帝要见李爽,安排了元子攸在外接应。
当然,阊阖门是轮不到李爽进的。
元子攸将李爽带到了皇宫西门,从这里,可以直接进入西游园。
李爽一路上,将皇宫附近的布置看了清楚。
太仓、乘黄署、武库署,这些重要单位的位置,他一一记在了心中。
说不得以后就有用!
西游园中挖掘了三个池子,灵芝池、九龙池、碧海曲池,三池环绕,形成了一个半岛。
九龙殿就在半岛之西。
殿宇林立,楼台高耸,筑飞台、高阁,以复道相连。
北魏殿宇之华丽、精美,便是李爽看了,心中也不得不叫好。
“等会见了陛下,不要妄言!”
元子攸吩咐了一声,便带着李爽在殿宇之外等待着。
没有多久,李爽便见到了这位名义上的北魏之主,元诩。
“臣参见陛下!”
元诩见李爽长得不错,可话语之中,却带着几分轻佻之意。
“你就是那个劫了朕妃子的土匪!”
“臣惶恐!”
李爽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元诩看着李爽这恭敬的模样,很是满意。
“你劫朕妃子的时候,胆子可是大得很。听说尔朱荣后来没有杀你,还与你结义了。要是尔朱氏嫁了过来,朕岂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叔父了?”
元诩对于此事,非但没有愤怒,话语之中更多的是不屑。
尔朱荣对于他来说,不过是马邑周围一个养马的家奴罢了!
她的女儿能进洛阳皇宫,是恩典。
“臣诚惶诚恐!”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要说了?”
“臣之所以劫了尔朱氏,完全是对于大魏和陛下的一片忠心啊!”
李爽这话一出,殿宇之中上至皇帝,下至内侍,都愣住了。
元子攸皱着眉头,在旁斥责一声。
“云中伯,不可胡说!”
元诩笑了。
“你倒是说说看!”
“臣当初在山野之中,一心想要为大魏尽心效忠。可没有门路也没有钱财,只能劫些过路钱,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凑钱买个官,好为陛下效力。谁知冒犯了天颜,臣死罪!”
元诩听了,大笑了起来。
“虽粗鄙,但是孝心可嘉啊!”
“臣不敢,梁郡公也正是因为听了臣的话,才与臣结义,给了臣一个出身!”
元诩见李爽这憨憨的样子,心中感觉有趣,问道:
“听说你后来被李崇收为了义子,又在李神轨麾下效力。你觉得李神轨这位义兄如何?”
李爽抬起了头,拱手道:
“陛下,臣这义兄文采武略,俱是上佳,可有时候独断了一些。”
元诩听了,道:
“他哪是独断,分明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李爽开口道:
“陛下说的是,非是臣在背后说义兄的坏话,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打起仗来把什么都忘了。有些事情,就不该他来决断,得呈报给陛下才行!”
“你这小子很不错嘛!”
……
殿宇之中,两人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以吐槽李神轨为起点,逐渐就聊嗨了。
元子攸不得不在旁提醒道:
“陛下,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呢!”
元诩才悻悻止住,这时,在殿宇早已经等候的元明月走了进来。
“陛下,太后想要见一见云中伯!”
“李卿,那你去吧!”
“臣遵旨!”
元诩脸色有些红,看着李爽的背影,赞道:
“李卿人是憨厚了些,可真是忠啊!”
——
寝殿之中,胡后看着李爽,一脸的不爽。
“你就是那个李神轨的义弟?”
“臣正是!”
“果然面目可憎!”
李爽瞥了一眼胡后,此刻的她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透露着一股要扎人的味道。
“还敢看哀家,无礼!”
胡后挥了挥衣袖,吩咐道:
“左右,拉下去打十板子!”
我去!
这火气这么大的么?
李爽赶紧开口道:
“臣有话说!”
“说!”
“太后乃天上仙真,臣不敢有冒犯之心。”
这仙真是胡后的闺名,一般人是不知道的。起码,这座寝殿之中,除了她以外,就连元明月都不知道。
李爽是从哪里知道的,胡后不用想也知道,脸忽然就红了。
她挥了挥手,制止了一旁的内侍,看着李爽,意有所指。
“你们可真是兄弟情深啊!”
“臣身为大魏臣子,一心忠于陛下,忠于太后!”
“好啊,这大魏就独你是忠臣?”
“臣不敢!”
胡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李爽的身边,笑道:
“你忠不忠得哀家说了算!”
——
“她这是什么意思?”
李神轨手里一个香袋,上面绣着鸳鸯戏水,一脸着恼。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这不都很明显了么?”
李爽道,却见李神轨哼了一声。
“女人!”
收起了香袋,李神轨头也不回就走了。
侯景凑了上来,道:
“主公啊,武卫将军这像是动了真情了啊!”
李爽摇了摇头,叹道:
“太后也憋得不好受啊!”
“那怎么办?”
“我身为大魏忠臣,自然要为太后解忧;身为李氏之子,自然要为义兄解愁。这就叫做忠孝两全!”
侯景心中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他跟在李爽身边,以为已经将李爽的厚颜无耻学得七七八八了。
今日一见,侯景却感觉,眼前之人犹如山岳,而他只不过是一粒尘埃。
能够将拉皮条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主公啊,臣自愧不如啊!
……
(本章完)
第93章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第93章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春日的洛阳城,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洛水之岸,草长莺飞。
“云中伯,您看看,我给您推荐的这座里坊如何?”
曹泥很兴奋的带着李爽,到他家的产业溜了一圈。
侯景吐槽道。
“这不就是荒地么?”
曹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本来当初是要扩建的,可六镇乱了,朝廷一时也没有了多余的钱财,就这么空着了。不过云中伯放心,里面的房舍都已经建好了,该有的都有。”
李爽登上高台,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赞道。
“很不错嘛!”
侯景听完一愣,这哪里不错了?
曹泥听完,脸上带着几分喜意。
“那云中伯,您想要买哪间房舍?”
“整个里坊我都包了!”
李爽很是豪气,挥了挥手。
侯景凑近了,小声在李爽耳边提醒道。
“主公啊,曹泥这小子看着傻,实则精得很,你可不要被他骗了,这周围都是荒地,里坊里面也都是空架子,买了铁定赔啊!”
李爽沉默,侯景接着道:
“洛阳人坏得很,专门骗我们这些外地的。”
曹泥看着侯景在李爽耳边一阵嘀咕,心中也在担心,自己家的烂尾楼能不能卖得出去?
可李爽的态度却超过了他的预料。
“不错,不过这里坊名字叫什么?”
“添渔坊!”
北魏占据了北朝这半壁江山,通过漕运,可以将各地的物资运送到洛阳。
这也是洛阳被誉为天下之中的原因。
整个洛阳城的格局,乃是西贵东贱。
北魏孝文帝最早带着大军驻扎在了曹魏时期修筑的金镛城,洛阳城也是顺着金镛城周围开始扩建的。
一众老天龙人的府邸多在城西,皇宫附近。
也因此,城西的商贸、手工业都很发达。
城西有洛阳大市,占据四个里坊的土地,周围的里坊都是各类手工业者的聚居地,其中售卖物品,琳琅满目,专门为这些老天龙人服务。
随着洛阳城的扩建,不少百姓聚集到了城东。城东的洛阳小市,售卖的都是生鲜之类的低价物品,周围里坊居住的都是从事渔业的平民。
添渔坊,一听就是为这些平民准备的里坊。
这样的里坊,特点就是人多屋多,与那些一个里坊只有几户人家的天龙人聚集区无法相比。
“能改个名么?”
“云中伯放心,我与衙门人熟,这点事小意思。”
“就叫忠义坊吧!”
曹泥一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能不能改?”
李爽让手下拿出了一箱金子,曹泥赶紧点了点头。
“能改能改!”
“那就交定钱了!”
……
看着曹泥离开的身影,侯景满脸疑惑。
“主公啊,您买这个破里坊打算做什么,周围都没什么人?”
洛阳城南四夷馆建成,大量的胡夷聚集在了城南,洛阳朝廷特此批准建立了四通市,其中售卖的都是各国的奇珍异宝。
随着四夷馆的建立,带动了洛阳的里坊建设。
不过六镇乱起,关中、陇西、凉州发生了叛乱,陆上丝绸之路断绝,四通市没有了往年的荣光。
洛阳朝廷财政吃紧,便停止了周围里坊的建设。
添渔坊便是这些烂尾工程之一。
却见李爽悠悠而道: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什么意思?”
李爽登上高台,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宅邸。
“那是什么地方?”
“丞相元雍的府邸!”
“那旁边呢?”
“还没有建好的一座行宫。”
“那你懂了么?”
侯景还是摇了摇头。
“宫里传来了消息,陛下和太后择日要出宫,南游洛水!”
侯景一听,终于明白了。
“我这就将武卫将军找来!”
——
皇宫之中,太后的寝殿。
“跟哀家玩欲擒故纵这一套,我玩这一套的时候,还没有他呢!”
胡仙真本以为送了香袋之后,李神轨会乖乖的回来。
可没有想到,这家伙这么不识好歹。
“以为哀家离了他就不行了么!”
这几天,胡仙真的火气是越来越大,周围的人都有些害怕。
也只有知道内情的元明月还敢在这个时候靠近她。
“太后!”
“说!”
“陛下何时出宫去洛水游玩?”
“就知道游玩!”
胡仙真骂了一声,可很快也就冷静了下来。
她这次出巡,不只是为了玩而已,更重要的是要找一个重要人物。
元雍!
这位宗室重臣、朝廷丞相,却在这几年被元乂打压得厉害,边缘化得厉害。
连他住的地方,都搬到了洛水旁,主打一个远离朝政,眼不见为净。
“告诉陛下,哀家随时可以出行。”
“诺!”
元明月刚要走,就被胡仙真叫住了。
“那个李爽呢,他不是说自己是忠臣么,怎么没有动静了?”
“听说他在洛水边买了一个里坊,最近正在整修呢!”
胡仙真一听,乐了。
“他一个北地来的土匪,还有钱买里坊?”
只是脸上的笑容刚刚展开,胡仙真就停顿了下来。
“等等,你告诉陛下,哀家最近身体不适,游玩洛水之事,往后耽搁几日。”
“那要等到何时?”
“等到那个土匪整修完了再说!”
——
骠骑将军府。
“大将军,元法僧这个叛贼投降了萧衍后,朝堂之上,形势对于我等越来越不利了。”
宦官贾粲本是依附刘腾。
刘腾死后,贾粲只好继续依附元乂。
可贾粲毕竟不是刘腾,已经渐渐失去了对于皇宫的把控力。
贾粲可不像是元乂这么天真,心中充满了忧虑。
“若是不早动手,我们迟早难逃一死!”
元乂听了,却是不以为然。
“内外的兵权都在我手中,如何就如你所言?”
“我的大将军,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贾粲对于元乂的天真,心中实在是很累。
“元深镇守统万城,总管戎事,萧宝夤刚刚接了西道大行台,去关中平乱,尔朱荣最近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光凭江阳王手中的那点兵马,能是他们的对手么?”
“洛阳城中,李神轨担任武卫将军,禁军之中,多有将领依附。”
“您手中的权柄,正在被一点点消磨,难道您真的没有察觉么?”
元乂听了,依旧不肯松口。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做弑君杀后的罪人。更何况,胡后是我妻的亲姐姐。”
贾粲听了这话,咬着牙,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洛阳周围的那些胡夷是要好好管管了,尔朱荣不是派了他那个土匪弟弟来洛阳了么,把他找来!”
……
(本章完)
第94章 夫人,别回头
第94章 夫人,别回头
洛阳城,双女寺。
双女寺是胡太后和她的妹妹胡玄辉为给自己的父亲胡国真祈祷冥福而修建的寺庙。
西寺是胡后所建,东寺是胡玄辉所建。
胡太后被幽禁的这几年,寺庙之中的香火也从来没有断过。
元乂大早晨便带着百名甲士,随同自己的夫人前来上香。
“大将军,那个土匪来了!”
元乂的侍从前来通报,胡玄辉回头看了一眼,本想要溜走的元乂便像是兔子一般,不敢大声。
“让那个土匪等久一点,我要和夫人一起,为岳丈祈福!”
“夫君有事,便先去忙吧,国家大事要紧!”
元乂听了这话,如蒙大赦,逃了出来。
寺中偏院,一颗松树下,元乂正见一个少年在等待着。
“你就是大野爽?”
“小的见过骠骑大将军了!”
“你小子挺机灵的嘛,怎么会干一些不机灵的事情?”
“大将军说的是小的给陛下和梁郡公之间暗中联络这事?”
元乂见李爽这么坦白,一时间,倒是给噎住了。
他本来还想要敲打一下这小子,可没成想,他都没开始敲打,这小子自己都吐出来了。
“你小子怎么招的这么快?”
“大将军要问,小的自然要说,这就是小的一颗忠义之心!”
“放屁!”
元乂骂了一声。
“忠义你还干这事?”
“大将军您想啊,陛下是君,尔朱荣是我兄,他们吩咐了,换作是将军你,你能不做么?”
元乂呢喃了一声。
“说的也有道理啊!”
可随即元乂反应了过来,斥责道:
“你小子是不是在耍我?”
“大将军可冤枉小的,小的哪里敢戏弄大将军!”
“谅你也不敢!”
元乂挥了挥手,他的手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袋金子,交到了李爽手中。
“拿着这金子,以后听我吩咐,若是不然,小心你走不出这洛阳城。”
“可让我不听陛下和义兄的话……”
“怎么,你还不愿意。”
“不是,起码两袋金子!”
“……”
——
午后,胡玄辉祈福完毕,与寺中的比丘尼正在喝茶,元乂走了过来。
“夫人,事情妥了!”
胡玄辉听着元乂说完了整件事情,皱着眉头。
“你被人耍了,你不知道么?”
元乂一愣。
“可夫人不是时常说,越贪心的人越容易被利用么?”
“……”
胡玄辉看一眼身旁的师太,对方适时离开了。
“那小子哪里是被你利用了,人家是看你是个棒槌,能要一点是一点!”
元乂闻之,大怒。
“这小子还没有走远,我这就派人去追!”
胡玄辉摇了摇头,问道:
“我问你,今日在这里见他,是你自己下的令么?”
“我让手下去办这件事情,昨夜有了眉目,今日将他带了来。”
胡玄辉听了,陷入了沉思之中。
“夫人你给个话啊,到底追不追?”
“这小子心思深不可测,你就是派人追也追不到了。”
“心思深,这小子看起来傻傻的啊!”
胡玄辉看了自己丈夫一眼,笑了。
“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瞧夫人说的,这是你捐赠修建为岳丈祈福的寺庙。”
“那如果你和他谈崩了,你会在这里对他下手么?”
“这哪里能,这可是岳丈……”
话说到一般,元乂忽然明白了过来,大怒道:
“竖子安敢欺我!”
胡玄辉却是很冷静。
“算了,将给你办事的这些人都遣散了,以后是不能用了。”
“我这就去办!”
“等等!”
胡玄辉站了起来,走到了元乂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是骠骑大将军,要有威严,这种小事情,不要自己去做,免得让人看轻了。”
元乂嘿嘿一笑。
“诶!”
——
胡玄辉为自己父亲祈祷了一日,到了晚间,暂时回到了一旁的偏院,打算休息一会儿。
可她刚进了房间,就感觉自己脖颈一凉。
寺院周围可是有一百甲士,这人却能悄无声息潜入,胡玄辉心中大惊。
“夫人别回头!”
这声音听起来相当年轻,胡玄辉想起了一个名字。
“李爽!”
李爽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来到了胡玄辉的面前,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她与胡后容貌极其相似,可与胡后身上那股似乎永远无法满足的幽怨不同,这女人很清冷。
李爽就近坐在了床榻之上,胡玄辉失去了脖颈间的威胁后,也没有逃跑。
“你胆子很大啊!”
“不瞒夫人说,如果白日里我与骠骑大将军有什么不愉快,我本想绑了夫人脱身。”
“那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本以为骠骑大将军能够罢黜胡后,把持朝政,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见,大失所望。去而复返,自然是想要得到答案。”
胡玄辉笑了一声。
“看来你是得到了!”
“夫人与胡后乃是亲姐妹,为何要如此?”
胡玄辉面色变得极其复杂,开口道:
“亲姐妹又如何,自古以来,手足相残之事还少么?”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我还是不明白,元乂既然已经幽禁了胡后,为什么不杀了,以除后患?”
胡玄辉却是反问:
“我为什么要杀她,她可是我的亲姐姐啊!”
“……”
李爽被这女的整晕了,有些弄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我们姐妹从小就争,互不相让,衣裙、首饰,甚至是男人,她有的我也要有,有时候甚至大打出手。后来她进了宫,当了皇帝的女人。大魏子贵母死,她生下孩子后,我还为她忧心了好久。可没成想,她居然没死,还当了太后,把持朝政,权倾天下!”
“她死了你伤心,她没死你不开心?”
李爽说着,却见胡玄辉笑了一声。
“你可比我那个棒槌丈夫聪明多了!她得到的,我也要得到。”
“……”
胡玄辉继续说道,脸上露出了一股病态般的快意。
“我知道她的性子,她是离开男人一天也活不下的主,所以我幽禁了她数年,想必她必然是夜夜煎熬!而我,靠着元乂,权倾天下。”
“可现在元乂的处境好像不妙啊!”
胡玄辉却是毫无所谓,淡漠至极。
“无所谓,反正这把戏我也腻了!”
“哪怕元乂最后死了?”
“自古以来,又有多少人能像他现在这样,大丈夫至此,也该心满意足了。”
李爽看着这个病娇女人,一笑。
“可如果胡仙真有了一个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呢?”
胡玄辉看向了李爽,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凌厉的之意。
……
(本章完)
第95章 为兄怕你把握不住
第95章 为兄怕你把握不住
春日。
久居皇宫之中的元诩与胡后结伴同游洛水之岸,因行宫尚未建成,随暂居于丞相元雍的府邸。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密会,只是元雍没有想到,胡后的身旁,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的妹妹胡玄辉!
就在元雍一脸错愕弄不清楚状况时,胡玄辉率先开口了。
“近来洛阳暖了些,妾身待在家中烦闷,随央求太后跟来了,丞相不会怪罪吧!”
元雍脸上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
“怎么会,老夫这高兴还来不及呢!”
元雍也是孝文帝元宏的弟弟,可与彭城王元勰的贤名在外不同,他贪恋财富,富可敌国,坐拥仆人数千,宅院无数,更养了许多的美妾。
因此,他很安全!
彭城王元勰被君王忌惮致死,元雍在朝中却如同不倒翁一般。
渐渐的,他也成了元氏宗亲之中最具威望之人。
想要扳倒元乂,元雍是最合适的人选。
元雍也被元乂压得很不舒服,因此愿意携手。
可偏偏胡玄辉来了,让元雍心中多生疑虑,是不是元乂察觉了,所以胡玄辉才跟了来?
可终究,他还是得将胡玄辉请进去。
一路上,胡玄辉一直跟在胡后身边,让元雍连弄清楚状况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太后的女官元明月递给了他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忠义坊三个字。
元雍心领神会。
这忠义坊是丞相府附近的一座里坊,最近听说修建好了,乃是李神轨的义弟李爽出资修建的。
天至夜晚。
元雍乔装打扮,到达了忠义坊前,早有人接应,一个面容猥琐,有些长短腿的男人打开了里坊门。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元雍请了进去。
沿着细软石铺就的蜿蜒小道,元雍走到了尽头,乃是一座亮着灯的屋宅。
屋宅普通,不过是寻常洛阳百姓居住的回字形庭院。
可屋中之人,却是让元雍不得不跪了下来。
“陛下!”
元诩坐在屋中,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少年。
元雍不认识,可大概能够猜出他的身份。
“丞相,前两日姨母忽然进宫,说要与朕和母后同游,朕怕不答应,会惹得元乂怀疑。幸好李卿当时正在殿中,有他筹谋,今日方有机会见到丞相!”
元雍看向了少年,有些惊奇。
洛阳城中一众显贵都在说他是一个土匪,可如今观其样貌举止,却丝毫不见匪气,反像是一个士人。
“云中伯真是少年英雄啊!”
“不敢当丞相此等赞誉!”
时间仓促,元雍点了点头,看向了元诩,问道:
“陛下,元乂是否已经有所察觉?”
“恐怕是,不然姨母不会忽然前来。”
“那该如何?”
元诩平日里喜欢自己拿主意,可真到他拿主意的时候,他又犹犹豫豫的。
李爽此刻忽然出声。
“不管察没察觉,都当早做准备,否则,一旦事发,元乂狗急跳墙,恐怕会危害陛下、太后和宗室的性命!陛下,您说是不是?”
“李卿所言,正是朕想!”
元雍听了,担忧道:
“可元乂掌控洛阳兵权,他父元继更掌控了司州的兵马,一旦作乱,我等如何抵挡?”
“当今之计,唯有两策。一则册封元天穆为并州刺史,一旦有变,则让其率并州之兵马,南下救援洛阳,二则陛下和太后身边需要一支兵马保护。”
元雍皱着眉头,问道:
“哪有兵马,洛阳的禁军也未必可靠!”
“臣在肆州有一支部曲,可秘密调他们入京,居于忠义坊之中,一旦有事,则可护卫陛下与太后左右!”
调外兵入京?
元雍对这事有些敏感,问着元诩。
“陛下也觉得没问题?”
“李卿已经和朕说过了,朕也觉得有备无患。”
“依臣之见,五百人便可,陛下,您说是不是?”
元诩觉得少了,大手一挥,道:
“五百人哪够,至少一千!”
元诩心中对于一千部曲没有什么概念,可是元雍却知道。
元雍听了,赶忙阻止道:
“陛下,五百人就够了,人多了会引得元乂警觉的。”
“那就这样吧!”
元诩刚刚说完,李爽又建议道:
“陛下,臣觉得为了不引起元乂的怀疑,太后可在洛水岸的行宫之中住一段时间,若是拉上胡氏,则最好不过。”
“为何?”
“这样既不会引起元乂的怀疑,又可掩人耳目。臣说句不敬的话,若是元乂真的大逆不道,敢攻打皇宫,想要挟制陛下。有太后和丞相在外,也不至于让元乂得逞。”
元雍听了,点了点头。
“云中伯所言甚有道理啊!”
“行宫还未完全建好,母后和姨母的安全该如何护卫?”
“我兄李神轨可率部驻扎行宫护卫!”
听到了李神轨的名字,元诩不觉得皱了皱眉头。
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
并州。
“五百人?”
尔朱荣有些不可思议,反复质问着已经接到朝廷任命诏书成为并州刺史的元天穆。
“你确定是五百人?”
元天穆点了点头,有些奇怪。他得了并州刺史的任命,要将大本营搬到晋阳,正欢喜时,尔朱荣却被另一件小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五百人很多么?”
尔朱荣看着自己大哥这幅模样,摇了摇头。元天穆虽然也掌兵,可也不算是兵法大家,也就比尔朱兆厉害些。
“我若是带着这五百人南下,足以拿下北中城。若是禁军不开眼,敢外出和我野战,那么洛阳也是我的了。”
元天穆一听,终于品出了点味道。
“如此说来,天霸想要做什么?”
尔朱荣摇了摇头,也不知道。
“更让我担心的是,这五百人可是能够在洛阳城中畅通无阻的!若是披甲御马,执槊挽弓,怕是洛阳城中,无人能挡!”
元天穆听到了这里,也开始忧心了。可现在,他也无法阻止了,只能道:
“三弟,你可不要乱来啊!”
尔朱荣叹了一口气。
“三弟啊,这洛阳城水太深,那些高门世家轻易得罪不得,为兄真是怕你把握不住啊!”
……
(本章完)
第96章 洛阳风起
第96章 洛阳风起
洛水行宫。
这座还没有建造好的行宫,在西北面的宫墙处有一个大大的缺口,还没有来得及完工,便因为六镇之乱而停工了。
如今,正被禁军的营地占住了。
行宫的主殿已然完成了。
雨水微微的落下,李神轨穿着甲胄,护卫在宫殿之前,浑身的盔甲都湿透了。
元明月擒着伞,手里拿着一个食盒,走到了李神轨身边。
“将军,春水微寒,太后怕你染病了,特意让奴送来了姜汤,给将军祛寒!”
“多谢太后的美意,只是末将职责在身,恐怕无法领受。”
李神轨拒绝了,不远处宫殿中胡仙真隔着帘子看着这一幕,咬了咬嘴唇,将帘子放了下来,心中暗骂了一声:
不识好歹!
她的身后,胡玄辉拿着一把扇子,微微扇着风,看着自己姐姐的模样,露出了一丝窃笑。
“姐姐,我发现您对这位武卫将军,格外关照嘛!”
胡仙真转身,看着自己的妹妹,心中有些烦躁。
“你跟我过来做甚,替元乂看着我?”
“我哪敢啊,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么多的事。别人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姐姐挟持了呢!”
对于自己这个妹妹,胡仙真的感觉很复杂。
一方面,她的丈夫罢黜了自己,让她幽禁在宫中数年,可另一方面,这个妹妹又是世上与她最亲近最了解她的人。
“如果有一天,让你在我和你丈夫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当然是你了!”
胡玄辉毫不犹豫的道。
“真的?”
胡玄辉点了点头,变得认真起来。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就不能饶他一命么?”
胡仙真沉默了。老实说,就在她被幽禁的这数年里,元乂也没有对她怎么样。
真正让胡仙真恨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宦官刘腾。
“就怕我愿意饶,别人也不愿意啊!”
胡仙真悠悠一语,身在这洛阳的权力笼中这么久,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权力争斗,哪是这么容易说饶就能饶的。
胡玄辉听了,手中的扇子一松。
“那就给他一个体面吧!”
“你……”
胡仙真看着自己的妹妹,对方也在看着她,相视之间,似乎有千言万语,可又什么都没有说。
——
忠义坊。
曹泥带着二十车的粟、稻米、衣物、药材、煤炭、鲜鱼、肉等物资,送到了坊门前,一脸欢喜之意。
“多谢云中伯给我介绍的生意,这账单还是记在行宫的帐上?”
“这是自然!”
李爽开口道。
行宫偏远,又驻扎着禁军,所需的物资都是由曹泥在洛阳小市的店铺中筹集送来,每天都有很大的流水。
“那还是按照说好的,等结了账,所得之利我与云中伯五五分。”
李爽一笑,看了看周围,问道:
“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曹泥凑近了,小声道: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就在乐律里,他那个相好我认得。”
——
骠骑将军府。
“将军,您怎可这么轻易就答应,让江阳王交出司州的兵权!”
刚刚下了朝,元乂府中便聚集了一大堆他的党羽,尤以宦官贾粲和左卫将军侯刚的态度最为激烈。
今日上朝,久未露面的丞相元雍联系了一大票的宗室和朝臣,指责元乂当政这数年里,公私不分,任用奸人,致使天下大乱。
柔然南侵、六镇之乱、元法僧叛乱,这一桩桩的罪责都扣在了元乂的头上。
更有人指责元乂之父江阳王元继卖官鬻爵、奸淫掳掠。
舆情熊熊,元乂慌张之下,交出了司州的兵权。
“我能怎么办?”
面对一众人,元乂很是气愤。
“今日的架势,我不交兵权他们能罢休么?”
“更何况,司州的兵力也没有多少了。元深走的时候领走了一批,萧宝夤走的时候又带走了一批,交出去也无妨!”
侯刚乃是寒门出身,以厨艺见长,任典御,历经北魏两都、三帝、二后,后被清河王元怿举荐为车骑将军。
清河王元怿死后,侯刚又投靠了元乂。与贾粲一样,都属于上了元乂这条船,已经下不来的人。
“大将军,您还没醒悟么,太后与陛下去了一趟洛水,拜访了元雍,回来之后就有这事。如今他们只要洛阳外的兵权,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对我们动手了!”
“不可能,我妻也跟着去了,若有变故,她不会不告诉我的!”
“恐怕夫人也被胡后软禁了!”侯刚说完,劝道,“我等若不振作,恐怕早晚成为他人砧板上之肉!”
“诸君稍安,事不至此!”
——
乐律里。
黑暗之中,侯景扒拉着绳索,从里墙里一跃而出,窜进了路边早已经等候好的马车中。
侯景一上车,见到曹泥,便是嘿嘿一笑。
“一个宦官,玩得还真啊!”
马车里的曹泥道:
“便是宦官,才玩得更,你是不知道,宫里这号人可多了。”
身为散骑常侍的曹泥,显然比侯景见多识广。
李爽在旁,问道:
“事办得如何?”
“主公放心,做得干净利落。只是臣不明白,杀死这么一个宦官,又能如何?”
李爽一笑。
“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有用!”
——
深夜,左卫将军侯刚再度敲响了骠骑将军府的房门。
搂着姬妾正在睡梦之中元乂很是不耐烦,只在床榻之上,披了一件衣服,就见了侯刚。
侯刚脚步慌乱,几乎是趴着进屋的。
他趴在元乂的身边,充满了惶恐。
“一个时辰前传来的消息,贾粲被人弄死了!”
“你说什么!”
元乂兀的冷静了下来,睁开了眼睛,却听侯刚恐惧的说道:
“贾粲被人弄死了,下一个恐怕是我,再然后便是将军了!”
元乂冷静了下来,话语之中,似是在为难,可更像是找个理由,想让侯刚说服自己。
“我等当年所为,乃是清君侧,罢淫后,可如今所为,便是犯上谋逆,就算兵权在手,洛阳城中的禁军又有多少人肯听命?”
元乂说到了重点。
洛阳城中的禁军虽然战力差,但多是老鲜卑子弟,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皇帝。
只要皇帝在,朝廷在,他们的俸禄还是会照发的。无论是胡后当权,还是元乂当权,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
可造反谋逆,就完全不一样了。
侯刚没让他失望。
“不肯听命又如何,我等至少能召集七八千效死之徒,开武库,拿出里面的甲胄、兵器,只要控制了皇帝,还不是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元乂冷着脸,道:
“那就干吧!”
(本章完)
第97章 明月入怀来
第97章 明月入怀来
深夜,行宫之中。
“玄辉!玄辉!”
胡后轻轻的推了推自己的妹妹,见她没有醒转,便悄悄起身,穿上了鞋。
宫殿之外,元明月早已经在等待着。
在她的带领下,胡后静悄悄的离开了宫殿,来到了元明月的居所。
里面,传来了李神轨的声音。
“天霸,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将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屋门缓缓打开,见到胡后的那一刻,李神轨看了一眼李爽,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李爽一笑,离开了屋子,独留胡后和李神轨在屋中。
屋中说了良久的话,传来了隐隐的哭泣之声。接着,哭泣之声没有了,传来了其他的声音。
李爽算了下。
李神轨从严词拒绝到缴械投降,一共了不到三分钟。
胡后的手段还是高啊!
夜风之中,李爽和元明月大眼瞪小眼,在屋檐下,彼此看着对方。
元明月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李爽接触,看着对方的模样,没有想到,这传说之中的土匪,长得意外的有些好。
“你说太后何等尊贵之人,为何还会对一个男子如此相思呢?”
元明月大着胆子,问着李爽,充满了少女的天真。
反正,他们此刻都是在同一条船上的,船翻了谁也躲不开。
“我怎么知道,我还是个童子呢!”
元明月脸一红,背过身去,不打算理会这个调戏他的男子。
李爽觉得挺有趣的,随又调笑了一句。
“怎么,你不知道什么是童子么?”
元明月转过身来,盯着李爽,轻啐一口。
“浪荡子!”
说完之后,元明月如一座雕像一般,不再动弹。
作为宫中的女官,将自己当做一座雕像,听不到也看不到,似乎是必修课。
不过很快,元明月再也无法装作雕像了。
胡玄辉来了!
元明月想要去拦,可纤细的小身板哪里是能拦住她的。
却见胡玄辉一把推开了元明月,李爽赶紧接过了她。
“你没事吧!”
元明月擦伤了手,痛的眼泪都快出来,着急又委屈,道:
“别管我,快去拦她!”
“好!”
李爽将元明月扶了起来,正待转身,胡玄辉已经走到了房门前,一把推开了大门。
房间里面,传来了胡后的惊呼声。
“你们怎能做下如此的丑事!”
“妹妹,别说出去,姐姐求你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
在房外的元明月很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件事情之后,太后还不知道该怎么罚她呢!
李爽看了,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道:
“别哭,别哭!”
“可是……该怎么办啊!”
“生命自己会找到出路的!”
“你在说什么啊?”
“急也没用,要不我带你去擦擦药酒,你看这小手伤的?”
元明月哭了,小脸通红通红的。
“我哪里有心思擦药酒,差事办砸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让元明月意外的是,屋中的胡后非但没有要处罚她的意思,反而将房门关上了,私下里商议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早就说过男女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不是我们这些童男童女能够明白的。”
李爽吹了一下元明月的小手,有些心疼道:
“还疼么?”
元明月才注意到,此刻她与李爽之间的姿势极其暧昧。
“你放开我!”
元明月挣扎了一下,从李爽怀中挣脱,脸比刚才更红了。
“手还疼么?”
元明月点了点头,声音就像是蚊子音一般。
“嗯!”
“那我们去擦药酒吧!”
元明月可怜兮兮的问道:
“远么?”
“不远,就在我屋里。”
——
忠义坊。
“主簿,洛阳城中起火了!”
侯景听了这个消息后,一下子从床榻之上蹦跶了起来。
“快去看看什么情况?”
侯景在屋中焦急的等待着,直到手下的斥候回来禀告。
“皇宫那边起了火,看起来是元乂动手了!”
“太好了!”
侯景很是兴奋,下达了命令。
“集结人马,分做两拨。”
“为何?”
“主公有令,但见北面火起,我们就去丞相元雍府中。”
“作甚?”
“先去放火,再去救火!”
——
行宫之中,此刻已经与刚才的形势完全不同了。
可谓攻守易型了。
胡后面色凝重,胡玄辉却是哭哭啼啼的。
“不可能,元乂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胡后没有听胡玄辉的辩解,因为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元乂纠结党徒,想要攻占皇宫,挟天子以令天下。
胡后却没有主意。
“陛下与丞相元雍此刻皆在皇宫之中,我等妇人又该如何?”
李神轨见这两姐妹,还有些尴尬,可胡后的目光却已经望来了。
“我部只有三千兵,要护住行宫已然不易,恐怕没有余力去救援皇宫!”
胡后有些疑问。
“为何?”
李神轨是了解禁军的,因此道:
“他们只有区区三千人啊!”
“那该如何?”
“我义弟尚有五百部曲藏在忠义坊中,只要他们肯出兵,或许有一战之力。”
胡后与自己的妹妹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可人不是更少么?”
李神轨却是道:
“不少了,那可是足足五百人啊!”
胡后被李神轨绕的有些头晕,无奈道:
“那快将李爽找来!”
此时她看了看左右,才发觉道:
“明月那丫头呢,怎么也不见了?”
——
李神轨好不容易找到了李爽,前来商议对策。
胡后发现,李爽来了之后,元明月像只小猫一样,也跟在后面进来了,脸颊还红红的。
不过此时,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细节了。
胡后想让李爽出兵,却听他推脱道:
“这恐怕不好办啊!”
胡太后着急的问道:
“为何?”
“有一伙歹人见着城中大乱,去烧了丞相府,我部见此,去救火了!”
胡后气急。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去救火。让他们都回来,只要能救陛下,他们要什么哀家给什么!”
“这……”
胡后见李爽还在犹豫,咬牙道:
“若是你能救陛下,哀家破例,封你为郡公,实封两千户。”
(本章完)
第98章 谁是反派啊
第98章 谁是反派啊
随着混乱的扩大,整个洛阳城数百个里坊都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月光照耀下,铜驼大街上,李爽率领着五百骑兵,进入城中,正缓缓而行。
足足宽四十米的铜驼大街,空寂无人。
远远望去,正北方那座本是巍峨的宫门,如今已经陷入了火光之中。
“好一条铜驼大街,正是纵马的好去处啊!”
李爽一声令下,五百骑在洛阳大街上奔驰着,畅然无阻。
如此宏伟的城池,如此宽阔的大道,今夜,仿佛正是为了李爽和他麾下五百骑准备的。
……
乱兵已经打下了阊阖门,占据了太极殿和尚书省,此刻,正打算进攻内宫。
元子攸命令侍卫,死死顶住了这最后一道防线。
他这道防线破了,乱兵就能冲进内宫之中。
眼见乱兵暂时退却了,元雍走上了城楼,问元子攸道:
“如何了?”
元子攸见这位宗室长者,很是亲切,毕竟,他是自己的叔父。
“叛军暂时退却了,可我们的兵也是疲累!”
“求援的信使派出去了么?”
“派出去了几个,可都被杀回来了!”
元雍眉目低沉,心中忧虑。
“如此,可如何是好?”
“如今洛阳可用之兵,只有洛水行宫的三千兵马了,若是他们能援,恐怕还有一战之力。”
元雍听了,却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期望于他们了。”
元雍话语之中带着一股历经世事的沧桑。
如今的洛阳禁军,早已经不是几十年前跟随孝文帝南下的那支禁军了。
“对了,忠义坊中还有五百兵!”
元雍终于想起来了,有些庆幸,当初与之密会之时,秘密调遣这支兵马南下了。
“什么五百兵?”
“此事你不知道,陛下、我还有李爽密议之时,曾经秘密调遣五百兵南下。他们未带甲胄、战马,可行宫之中的禁军有,只要他们来了,乱局或可平定!”
密议?
元诩和元雍密议,元子攸能够理解,可为什么还多了一个李爽?
他凭什么能够参加这么高级的会议!
元子攸有些意难平,元雍却高呼了一声。
“他们来了!”
夜火照耀中,但见一支骑兵攻入了乱军阵列,肆意冲杀。
才刚刚撤下来,还没有来得及修整的叛军被这一冲,很快就散了。
元雍等人的耳边,传来了“保护陛下”的呼喊声。
正是那前来救援的五百骑兵的呼声。
“真是忠臣啊!”
元雍见如此情势,激动的拍着大腿。
“快,快派士兵去接应,与他们前后夹击叛军!”
可元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这支骑兵冲散了叛军之后,转了个弯。
元雍的耳边,只听着“保护陛下”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只能看着干着急。
“糟了,云中伯他们不熟悉皇宫的地形,这可如何是好!”
元子攸看了一眼,喃喃道:
“那好像是府库的方向!”
——
“快快快!”
李爽在满是图籍的楼阁之中,吩咐着手下。
“将恒、朔、肆、并、汾、秦、夏、豳、华诸州的图籍都找出来!”
侯景看着这么多的图籍,有些头晕。
宇宙大将军这一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读书。他略微瞄了一眼按州划分的图籍,实在是太多了。
“这么多,就算找出来了,我们也带不走啊!”
“谁跟你说要带走了!”
“那我们这是要?”
侯景有些郁闷,他本来以为李爽带着他们要去朝廷的府库抢东西,谁知道却来了秘书省了。
“全部烧了!”
“烧了?”侯景有些疑惑,“烧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朝廷都是靠这些人口图籍来征收赋税、招募兵丁、调集劳役的,烧了之后,想要重新调查人口,没个几年,弄不出来。”
侯景明白了,大吼道:
“兄弟们,先把朔州的都挑出来!”
熊熊的大火燃起,也引来了叛军的注意。
左卫将军侯刚带着兵马赶到,看着被焚烧的图籍,目眦欲裂。
李爽正站在火堆之后,脸庞被火映得通红。
“你们这些贼子要毁了大魏么!”
洛阳城中就算再是你争我斗,可没有谁想要真正的将桌子掀了。
没有这套内政系统,洛阳以后要怎么号令地方?
李爽一笑。
可这笑容在侯刚看来,却是相当的可怕。
“放心,又没有全烧了,这不是还给你了留了些么?”
李爽向前走了两步,看着与他对峙的侯刚。
“不过,你也用不到了。”
李爽刚刚说完,一支骑兵便从旁冲杀向了叛军!
“叛军攻入秘书省,丧心病狂之下,竟不惜焚烧朝廷图籍,实乃罪大恶极!”
侯刚此刻心中充满了惧意,这个小子,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是此人在,大魏的江山恐怕危矣!
身后的骑兵仿佛是暗夜之中的死神一般,不断收割着生命。
侯刚带着的兵马很快被骑兵截断了后路,很明显,眼前的小子是不想要让他们活着离开了。
眼看退无可退,侯刚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大呼道:
“兄弟们,今日已是必死之局,随老夫冲杀,为大魏除了这奸佞!”
说完,侯刚便带着人向着李爽而来。
“杀!”
人未近,李爽身后已然是箭矢齐发。
冲杀的人影,在前后夹击之下,越来越稀少。
侯刚眼见身边之人越来越少,身中数箭,已知事不可为,却依旧有着一腔孤勇!
“老夫历仕三帝,今虽为乱,亦是救亡之举。若能除此乱贼,九泉之下,我等也足以见历代先帝了!”
侯刚吼了一声,推开盾牌,用尽全部的力气,将手中的长枪投向了李爽。
只不过,这一投枪,却被李爽轻易躲掉了。
箭矢齐发,侯刚倒落在了战场之上。他身边最后的卫士,再也不顾及性命,不顾一切冲杀了上来,却都倒落在了箭雨之中。
“你这贼子……”
带着仇恨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倒落在了地上。
战场之上,已经没有了敌军的身影。
看着身中数十矢倒落在地却没有闭眼的侯刚,刚才这些人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让李爽有些恍惚。
“到底谁是叛军啊,我tm是来征讨叛军的啊!”
……
(本章完)
第99章 大魏忠臣该出场了
第99章 大魏忠臣该出场了
天已亮,叛乱依旧没有平息。
各大里坊的大门缓缓打开,洛阳城中的一众公卿,仿佛商议好了一样,统统前往了洛水岸的行宫。
简单来说就几个字。
坚决拥护太后的领导!
公卿之后,或是跟着十几个甲士,或是跟着几十个甲士,多的甚至有百十名。
寻常时候,私藏甲胄乃是大罪,可在此时,却成为了这些公卿忠义的证明。
行宫之中焦急了一夜的胡后看着这么多人来了,喜极而泣。
当然,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去管,这些自称忠心耿耿的公卿为什么不去近在咫尺的皇宫救驾,反而大老远跑来这洛水行宫了。
形势一面倒了过来。
胡后当场下令,封李神轨为卫将军,让他统领大军。
当务之急,救驾!
皇宫之中。
李爽站在凌云阁上,看着远处的战场,手里还拿了几个橘子。
侯景走了上来。
“主公,能拿的都拿了,能烧的都烧了,仗打到哪里了?”
李爽将手中剥开的橘子分了些给侯景,指了指。
“你刚才走了,最精彩的没看见,元乂亲自带着兵马冲进了九龙殿之中。”
侯景一喜。
“那元子攸呢?”
“被元乂制住了。”
侯景听了,有些惋惜。
这个时候,九龙殿之中终于有了动静。
元乂押着元诩、元雍、元子攸等人,亲自前往了显阳殿。
“元乂要做什么?”
“他已经是摄政了,如今再造反,恐怕除了称帝也没什么可做了。”
“称帝?”
侯景也是吓了一跳。
“那我们该如何?”
“当然是我等大魏忠臣该出场了!”
——
显阳殿外。
李神轨率领的大军与元乂手下的死士正在对峙着。
百官公卿都躲在了大军之后,正在等待着。
形势一时间僵持住了。
一旁偏殿的屋檐下,李崇正在闭目养神,却听得身旁扰动,睁开眼,正见李爽笑嘻嘻走了过来。
“义父,你老也来凑热闹呢?”
“你小子费了这么多功夫,昨夜没少忙活吧!”
“义父说的哪里话,孩儿一颗心不都是为了大魏,为了义父么!”
“少拿老夫说话!”
李崇勾了勾手,让李爽凑近了说话。
“你小子老实说,元乂这个蠢货造反和你有关么?”
“义父说的哪里话,这事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贾粲怎么忽然死了,胡氏怎么跟着去了洛水行宫,你那五百骑是怎么调来的?”
“这都是陛下和丞相筹谋,我只是跑腿的!”李爽嘿嘿一笑,“我昨夜救驾的时候,还发现不少人也在救驾呢!”
阳光照耀,李崇微眯着一只眼,看着李爽的脸,很不待见。
“别人的闲事少管!”
如今这大殿之外站着的百官都是不入流的,像是李崇这个等级的大佬,都站在屋檐之下遮阳。
看着李崇这边来了人,偶尔还会投来目光。
“小子,知道忠臣该怎么做么?”
“您老赐教!”
“多哭,少说话!”
便在此时,几名公卿的侍从跑了过来。
李崇见了,赶忙吩咐道:
“快,快扶我过去!”
胡后来了!
刚才太阳底下与贼军对峙的第一线不见他们的人影,可是此刻胡后身边满是李崇这样的大佬。
李崇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只见他老眼泛着泪水,语带哭腔。
“这可怎么好啊,陛下啊,陛下要有个万一,老臣可怎么活啊!”
……
胡后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此刻的状况。
在公卿百官都投了胡后之后,元乂底下的叛军见势不好,逃得逃,投得投,顷刻而散。
只剩下了他的死士,扣了皇帝,还在负隅顽抗。
“诸位,谁可与元乂谈判,救下皇帝。”
胡后说完,回应她的都是哭声。
“陛下啊,没了你,老臣可怎么活啊!”
……
看着这幅样子,还是胡玄辉开口了。
“姐姐,我去吧!”
胡玄辉清楚,这既是在救皇帝,也是在救她自己!
胡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别无他法。
“小心!”
胡玄辉临走之时,看了一眼跟在李崇身边的李爽,目光犹如刀一般。
无论是李神轨麾下的士兵,还是元乂手下的死士,都没有拦她,让她直接进入了大殿之中。
显阳殿之中,元乂和元诩看见胡玄辉来了,更是同时开口呼喊了起来。
胡玄辉面色如铁,盯着元乂,让他不觉得低下了头。
元乂手一松,被他挟制的元诩显跑了过来,抱着胡玄辉。
“姨母!”
胡玄辉脸上露出了笑意,拍了拍元诩颤抖的肩膀。
“陛下放心,有姨母在,没有人能够伤你的!”
元乂却像是一个赌徒,输得连裤子都没有了,难得的开口否了自己的夫人的意。
他一把拉过了元诩,对方还想要挣扎,却被他一个手刀,劈晕了。
“你要如何?”
“这是我最后的筹码了,我不能放!”
胡玄辉抱着元诩,看着元乂,语带怒意。
“你以为掌控了陛下,你就能平安离开洛阳了么,还是说,你想要称帝?”
“我的党羽遍布天下,便是称帝,又有何不可!”
看着这个已经陷入癫狂的丈夫,胡玄辉反而冷静了下来,质问了一句。
“这天下是你说了算么?”
“我……”
“今日你造反了,明日洛阳城中什么烂账都会算到你的头上,蠢货!”
元乂心中一慌,向后退了一步,却听自己的妻子继续道:
“你以为握了一个皇帝在手中又能如何,没了这个皇帝,明日的大魏还会有一个新的皇帝。”
“清河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你要称帝,他们答应么?”
“就算你能摆平这些高门显贵,别忘了,南面还有一个萧衍呢!”
胡玄辉这一句一句的话,击碎了元乂心中最后的心防。
“陛下在,你还能有一个体面,陛下若是没了,我等一门皆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彻底陷入了一股死寂一般的状态之中。
——
大殿之外,胡玄辉抱着元诩,缓缓走了出来。却见一众大臣簇拥着胡后,围了上来。
“陛下无恙否!”
“有尔等忠臣在,陛下定然是安然无恙的。”
胡玄辉说了一句。
人群之中的李爽听了,心中感叹了一声。
卧槽,她骂得真是脏!
(本章完)
第100章 要相信科学
第100章 要相信科学
元乂倒台,胡后重掌朝政!
如今洛阳的氛围,用两句话就可以概括。
元乂倒了,青天就有了!
元乂倒了,洛阳就太平了!
洛阳公卿聚集在显阳殿中,齐夸胡太后的领导!
唯一不怎么开心的,就要属丞相元雍了。
“你说什么?”
“元乂闹起来的时候,有一伙歹徒闯入了府中,大肆劫掠,幸亏李将军的人马赶到,才驱走了乱贼。”
知道自己窝被人掏了的元雍很是愤怒。
“岂有此理,洛阳岸边哪有匪,就算有匪,也断然不是老夫府上护卫的对手。”
元雍很是肯定,将目光放在了宴会之上,坐在李神轨身边一言不发,默默吃菜,却炙手可热的李爽身上。
“损失如何了?”
“府库之物丢了大半,房舍也被烧毁了许多间。”
元雍握着拳头,心中的怒火快压不住了。
“我原以为这小子是个耿直的忠臣,竟然奸滑若此!”
“丞相,何意?”
“这放火的和救火的是同一伙人!”
元雍撇开了给自己通报的属下,再度进入了宴会之中落座。
如今朝堂的风,都吹向了李神轨和李爽的身上。
听着众人的赞誉,元雍终于压制不住火气了。
“听闻冠军将军出身匪类,不想竟然有如此韬略。”
元雍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很明显,这讥讽之语,对着的便是李爽。
怎么前两日还对李爽大加赞赏,直言他为忠臣的元雍,如今的态度大变了。
胡太后听了,也是默不作声。
李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道:
“多谢丞相赞誉,小的愧不敢当!”
听了李爽这话,元雍心中怒意更是难压,站了起来。
“冠军将军不愧是少年英雄,老夫见之心喜,愿意与将军一赌,不知将军可应否?”
看似是在征求李爽的意见,元雍却是看向了胡后。
胡后也不好拂了丞相元雍的意,道:
“丞相要如何赌!”
“就赌朝廷将要赐封给冠军将军的郡公之爵。”
李神轨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却被李爽拉住了。
“可以,不过如何赌,不知丞相可否听在下的?”
元雍很是无所谓,也很大气。
“你是小辈,尽管说来!”
李爽站了起来,拱手道:
“若是有两颗圆形的铁球,一颗五斤重,一颗十斤重,不受外力,同时从永宁寺的九层佛塔最高层落下,不知哪颗先落地?”
元雍听闻之后,大笑道:
“自然是十斤的。”
李爽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一翘。
“我赌同时落下!”
元雍富可敌国,钱财于他倒是小事,他无法忍受的,便是李爽这么一个家伙,竟然敢暗中对他下黑手。
若是忍了这么一回,下一次还不知道会有什么?
更何况,胡后重新掌权了,眼看着李神轨就要受到重用,元雍就更不能忍了。
“好,赌约已定,老夫若输了,便将老夫在平阳郡的封地转赠给你,如何?”
“长者赐,不敢辞!”
——
夜晚,凤塌之上。
胡后盯着给自己倒水,忙前忙后的元明月,看得元明月心中有些慌。
“太后,您这么盯着奴婢作甚?”
“你这小丫头,老实跟哀家说,那晚去哪里了?”
胡后脸上尽是调笑之意,元明月忽的跪了下来。
“不敢欺瞒太后,那日我被推到了,受了伤,冠军将军带奴婢去擦药酒了。”
胡后坐了起来,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然后呢?”
“当时的屋里很黑,他擦着擦着就问我冷不冷?”
“你怎么说的?”
“我说有点冷,他就抱住了我。”
胡后听到这里,胃口被钓足了。
“之后呢?”
“我只觉得被他抱着,感觉很奇怪,身体也热了起来,便是喘气也粗了些。”
身为过来人的胡后一听,脸上便露出了促狭之意。
“他就开始贴着你了,还在你耳边说些有的没的?”
“太后怎么会知道!”
“这帮臭男人的招数,哀家怎么会不知道。你老实告诉哀家,失身了没有?”
元明月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真的?”
“没过多久,卫将军李神轨便找来了!”
胡后听了,摸了摸元明月的脸颊。
“你这模样,将来不知道会迷倒多少男人。”
胡后对于元明月,心中也是有几分怜惜的。
“这么多年了,哀家耳边也不是没有声音,想要求你。可惜了,你的父王若是没有谋反,你现在怎么也是一个公主了。”
“奴婢不敢有此等妄想,只愿寻得一个良配,于愿足矣!”
胡后看着元明月,笑着她的天真。
“李爽并非你的良配!”
元明月第一次抬头,看向了胡太后,直视她,想要问个答案。
“太后,为何?”
胡后并没有怪罪,只是叹了口气。
“傻孩子啊,外面那帮男人争来斗去,苦得还不是我们这些女子。”
——
元明月自从那晚听了胡后的话后,白日里总有些恍惚。
身为女官,她本来是要给胡后去私厨那里去拿吃食,却来早了,意外的撞见了几个宦官、宫女聚在一起。
“你们做什么呢!”
见是元明月,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位胡后身边的女官深受重要,但是对待底下人并不严苛。
“不瞒明月姑娘,我们正在商讨怎么下注呢!”
“什么下注?”
“丞相元雍和冠军将军的赌约啊,洛阳内外都传遍了,各个赌坊都设了档口。”
元明月听了,问道:
“如何?”
“大家都赌丞相赢!”
元明月一听,想起了胡后的话,心中不服。
可她胆子小,也不敢明面上反抗。
于是,就将全部的抗议都宣泄在了这里。
“那我就赌冠军将军赢!”
众人一听,纷纷摇了摇头,感叹元明月的钱要丢海里了。
“那明月姑娘要赌多少?”
“我赌五百个钱!”
众人一听,都愣了。
“就五……五百个?”
“不能赌么?”
“可以可以!”
“我这就去拿!”
“不用不用,我们还不相信明月姑娘么,记账就行。”
宦官赶紧应承,好送这位姑奶奶离开。
元明月的反抗精神有,但不多,因为她惜命。
与命相比,她更加舍不得钱。
从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长大的元明月有着相当吝啬的性格。
刚下完了注,她就有些后悔了。只是看着一众宦官,她也不好改口了,心中恶狠狠道:
“我的五百钱啊,李爽,你要输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本章完)
第101章 天下会就此安定么
第101章 天下会就此安定么
永宁寺。
宝刹庄严,佛塔耸立。
今日,洛阳的公卿大臣都聚集在了寺院之中,外层更是围了一层又一层的洛阳百姓。
“义弟,你放心去吧!”
李神轨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来为李爽送行。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买了元雍赢,但我们都是支持你的啊!”
李爽眉毛一挑,嘴巴一咧。
“我谢谢你们啊!”
李神轨身后,多是这洛阳城中高门大户的子弟。
不过今日,他们却不是主角。
佛塔之下,元雍早已经在等待了,看李爽走来,隔着老远,已经止不住心中的得意。
“年轻人,不要在意,一个郡公而已,早晚还是能够挣回来的。”
李爽看着元雍这幅样子,微微一笑。
高塔之上,装着两个铁球的装置早已经布置好了。
只待塔下之人一声令下,赌局便将开始。
“丞相不必如此,万一我赢了呢?”
这场赌局,塔上塔下都有公卿重臣,还有高僧见证。
元雍很是自信,道:
“痴人说梦!”
元雍挥了挥手,吩咐着手下人。
“开始吧!”
塔下旗帜舞动,色彩鲜明,塔上之人看见了,开启了机关。
两颗不同重量的铁球同时掉落,便在万众瞩目中,同时落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似乎很长,似乎也很短,唯有地板上被铁球砸碎的裂痕,在告诉元雍,这是真实发生的。
“不……不可能!”
元雍有些不可置信,他看向了一旁的李爽,只见他拱手一礼。
“承让了!”
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还有李神轨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
李神轨跑了过来,看着李爽,不断摇晃着他的身躯。此刻,他比元雍还要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天霸,你一定是动手脚了,对不对!”
李爽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
李神轨快崩溃了。
“我的钱、战马、家具、宅子啊!”
李爽听了,吓了一跳。
这厮是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么?
此刻,与李神轨的喧嚷、元雍的沉默不同,在场的一众僧人看着两颗同时落地的铁球,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
元雍倒是爽快,输了之后,也没有耍赖。
“我在平阳的封地是你的!”
李神轨在旁,在李爽的耳边小声说道:
“义弟啊,元雍愿赌服输,可他不会就此罢休的,你可得小心一点啊!”
李爽看着李神轨,笑道:
“青肫,你如此关切当兄弟的,莫非是想要借钱?”
李神轨嘿嘿一笑。
“不愧是我的兄弟,这次为兄可是把全部家当都输光了,你一定赢钱了吧,怎么也得照顾一下我啊?”
便在李爽和李神轨谈话间,永宁寺的主持走了过来。
“卫将军、冠军将军!”
两人与这僧人见礼后,对方说出了他的来意。
“可否请冠军将军为本寺留下墨宝?”
李爽看着这座耗资甚巨、气势宏伟的寺院,不觉心中感叹,随手写下了一句佛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好好好!”
李神轨看了,连道了三声好,随后,就拉着李爽去喝酒去了。
——
洛阳城中声声赞歌,统万城外却是凄惨景象。
元深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池之外,一大片一大片的六镇降卒,神色复杂。
不久之前的一场战斗,他彻底击溃了六镇军,赢得了今日的胜利。
为此,元深这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的背后,站着贺拔允三兄弟。
这三兄弟脸上充满了哀伤之情,他们的父亲贺拔度拔死在了与六镇军的交手之中。
“上书朝廷,六镇之乱,被我元深定了!”
行台元纂走了上来,与元深的意气风发不同,他是满脸愁容。
“已经算过了,投降的差不多有二十万人。统万城的粮草,供应不了多久,萧宝夤那边也说了,关中的叛乱没有平定,也匀不了我们多少钱粮。”
元深听了,皱着眉头。
“附近的州郡,还有哪里有粮?”
“朔州应该有,可于谨不一定会给。”
元深想到了自己昔日最为器重的参军,如今却成为了别人最为忠诚的手下,心中就有些吃味。
“上书朝廷,请求粮草!”
“广阳王,你打算如何对朝廷说?”
“本王上策,将这些人布置在恒州以北,并且请求朝廷拨给钱粮。”
“诺!”
元纂离开了,元深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六镇叛军就此匍匐在地,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自得,更多的还是怅然与疑问。
“天下,会就此安定么?”
——
皇宫之中。
“钱粮,钱粮,都是要钱粮的,朝廷哪里有这么多的钱粮!”
胡后看着元深的奏疏,扔到了一旁,心情烦闷,一时不打算去理会。
自从她重新执掌大权之后,发现如今洛阳的情势与数年前已然不同了。
政局错综复杂,一大堆的事情都堆在了胡后面前。
这其中,不光是洛阳城里的事情,更有洛阳城外的问题。
关中、山西等地图籍被乱局毁了,朝廷想要征收赋税,调集劳役,一时间竟然无从下手。
六镇的叛军投降了,如何处置又是一大问题!
各地都有乱局,各地都需要钱粮!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皇帝长大了,他的身边多了许多亲信。
胡太后不能像数年之前,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太后虽然还在主政,可是过几年,等元诩长大了,说不定就要让他交权了。
到时候,自己要交权么?
胡后在心中这么问着自己,只是她发现,便是她自己心中也没有一个答案。
元明月走了过来,胡后看了一眼她的模样。
“你这小丫头怎么最近总是一副笑脸,有什么好事么?”
元明月赢钱了!
只了五百个钱,便赚来了两万钱。
这几日,元明月的心里甜滋滋的。
“太后安康,奴婢自然欣喜。”
“小丫头,还学会了谄媚哀家了!”
胡太后仿佛已经看穿了元明月的心思了一样,将一份文书交到了她的手中。
“你看看!”
元明月打开了一看,发现这是一份封赏的诏书。
上面将丞相元雍在平阳郡的封地转封给了李爽,还定好了他的郡公爵位之名。
元明月看到最后,喃喃而道:
“唐郡公!”
(本章完)
第102章 霸业之始
第102章 霸业之始
洛阳,丞相府。
元乂一党被清算,胡后重新掌控朝政,改元孝昌。
丞相元雍也从洛水之畔搬到了洛阳内城之中,曾经内宦刘腾的大宅子里。
当年元乂与刘腾联手发动政变,刘腾专制禁中,风头无两,他的宅子也是奢侈华丽,规格远超北魏诸王的屋宅之上。
胡后将刘腾从坟墓里挖了出来,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这座宅子也就被赏赐给了元雍。
元雍在胡后搬倒元乂的过程之中是出了大力的,如今更是恢复了丞相应有的权柄,也有了丞相应有的顾虑。
关中、山西诸州的图籍都被毁了,这一带可谓是黑了。
若是和平之时,也不过是多费人力、财力,重新统计罢了。
可现在不同,这一带区域,全部都乱了。
如此一来,无疑加速了地方势力对这些地带的控制力!
“又是这小子!”
元雍很快便查清楚了。
侯刚便死在秘书省附近,事发之时,李爽也在这附近。
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这小子干的,和他烧自己宅子如出一辙。
可他也无法追责,因为这是一笔烂账,都推到了死人头上。
元雍之子元泰见自己父亲如此着恼,问道:
“难道朝廷就没有人看出来么,为何不治他的罪,反而封其为唐郡公?”
看着自己的嫡子如此模样,元雍教导着。
“这才是朝廷高明的地方!”
元泰不解,问道:
“如何高明?”
“事已至此,再想追责,也已经晚了。他是有功之臣,还是太后明言要赏赐的郡公,如何能责罚?
如今汾州各地,稽胡作乱,朝廷又失去了对这些地方的控制,不如将这个麻烦甩给李爽。”
元雍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朝廷废置了西河诸郡,改置唐郡,实封了他这个唐郡公,已经是天大的恩遇。令他为汾州刺史,若是他不能安抚地方,致使稽胡作乱,朝廷便有了问罪的理由。”
河西一带的大山深处有多少稽胡,便连朝廷都不清楚。
这些稽胡早已经不听从朝廷的号令,甚至擅杀地方守将,洛阳朝廷对此很是头疼。
元泰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
“若是李爽能够安抚地方呢?”
元雍非但没有不安,反而更乐了。
“那不是更好了,尔朱荣不是一直在盯着晋阳么,现在这唐郡公就在太原边上,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啊!”
与元乂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元雍看着尔朱荣这些人很是顺眼,能够拉拢便是拉拢,甚至不惜给出了并州刺史这个职位。
可如今元雍站在了曾经元乂站的位置上,看尔朱荣这些人便是十分碍眼了。
尤其是这洛阳城中,还有着李爽麾下五百部曲,更让元雍十分忌惮。
“他们毕竟是兄弟啊!”
元雍不屑道:
“亲兄弟都能手足相残,何况是这义兄弟!”
——
陈留郡公府。
“你就要去上任了?”
李崇盯着自己的义子,目光之中带着几分不舍。
“朝廷让我带着五百部曲明日离京,这是拿我们当虎子了。”
李崇听了,脸上露出了笑意。
“你小子说话还真是刻薄啊,不过倒也贴切。”
李爽看着李崇笑着笑着咳嗽了起来,给他拿起了虎子。
李崇啐了一口老痰进虎子里,脸上舒缓了一些,又嫌弃的让李爽将之拿开。
“老夫自知时日无多,你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了。”
李爽知道,这是李崇有事要吩咐他。可谁知李崇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李爽面色大变。
“天下就要大乱了!”
李崇在李爽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挺直了腰背,开口道:
“朝廷已经定下了安置六镇降军的方略,要将他们安置在冀、定、瀛三州就食!”
如何安置六镇降军,北魏朝廷的选择其实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
关中已经乱了,不可能再放这些人南下。
河南地安置不了这么多人。
让这些人去塞北,任他们自生自灭,这无疑是给柔然、高车、铁勒这些部落添油加柴,让他们互相勾结,一起南下劫掠。
若如广阳王元深所说,安置在恒州以北,看似可行,实则不可行。
平城的政治意义太大了,若是这些叛军和坐镇平城的宗室勾结,举兵南下,对于洛阳朝廷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更何况,恒州以北的田地有限,要安置他们,朝廷每年还要给大笔的钱粮。洛阳朝廷若是愿意给北境更多的钱粮,那六镇还会起事么?
思来想去,洛阳的朝廷选择了一条最便宜,也最不用操心的方案。
寄希望于河北广大的土地能够消化这些六镇叛军!
李崇已经看到了大乱之象,朝廷之中也不是没有明眼人,可谁都不敢提出来。
因为没有办法!
“其实在我看来,还有一法,干脆利落!”
李崇看了一眼李爽,没听他说,也知道他的法子是什么。
“你的法子有伤天和,更何况,派谁去做,你去么?”
李爽摇了摇头,知道这是个巨坑。
“这不是有广阳王么,他若真的如他所说是个忠臣,怎么会将这个麻烦留给朝廷呢?”
李崇笑骂道:
“你还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啊!”
将这投降的叛军内伊组特,那么麻烦便没有了。
可问题是,没人敢这么说,也没人敢这么做。
先别说六镇军和洛阳显贵之间的亲戚关系,便是最终在击败这支叛军之中出了大力的贺拔父子,也是六镇出身。
让六镇军去坑六镇军,显然不可能,操作不当,便又是一场大乱。
“不说这些了,你以为尔朱荣是何人?”
看着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的李崇,李爽道:
“霸主!”
李崇点了点头,又问道:
“可自古以来霸主又有几人是好下场呢?”
李爽沉默了,却听李崇继续道:
“你在恒、朔两州下的几手闲棋很不错,如今朝廷中那些蠢货又自以为聪明将汾州这个大麻烦给了你,这汾州之局看似无解,实则不然。”
李爽听了,心中暗笑。
元雍等人设的局,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尔朱荣和李爽最终都只能在一块蛋糕上你争我抢。
可天下若是乱了,蛋糕便能做大。
“不过,要将这几手闲子最终连成大龙,躲避尔朱荣这位霸主带来的祸患,就必须要得到一个地方。”
“请义父指教!”
李崇说了太多的话,神情萎靡,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李爽正要去扶,却被他轻轻推开了。
李崇用尽所有的力气,坚定的吐出了四个字。
“关中——长安!”
(本章完)
第103章 他好会念诗哦
第103章 他好会念诗哦
河风卷着柳絮掠过浮桥,人流不息的黄河两岸此时多有人投来视线。
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位身配貂蝉的女侍中,正在河桥之旁,依依惜别。
元明月看向了李爽,目光之中带着几分不舍,心里有千言,话到嘴里,却成了另一番模样。
“太后让我来送你!”
李爽周围人,多是有人探头探脑,其中便属侯景最肆无忌惮。
周围到处都是人,李爽便是想要将元明月拉到一旁,说些私密话,也找不到地方。
“有劳明月姑娘。”
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人之间又是沉默了好久。
千般情义,万转柔肠,都在这春日的黄河岸边,被那涛涛不绝的河水声所淹没。
日头已至,大军将启,容不得一点拖延。
元明月见此,解下了腰间的蹀躞带饰,递给了李爽。
“愿君平安,此后征战,无有不胜。”
女子送上了美好的祝福,脸上羞恼,注视着男子,似乎在期待什么!
李爽一愣。
糟了!
元明月看着李爽,目光逐渐从期待、不解、疑惑到有些幽怨。
你居然没有给我准备送别的礼物么?
元明月的眼眶有些红了,李爽见此,咳嗽了一声。
“余一生为国,身无长物,今此一别,赠诗一首,愿尔美乐。”
元明月听了,幽怨全无,全神贯注的看向了李爽,只听着他念道:
“云想衣裳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李爽带着大军缓缓离开,元明月在后看着李爽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知道,她这一辈子,都放不下这个男人了。
……
“主公,还是你行啊!”骑在马上的侯景凑了上来,脸上带着一股笑容,“人家送你的带扣,起码值几万钱,你一首诗就给别人打发了。我刚刚看了,小娘子的眼眶可红了。”
“侯景啊,你还是不懂,人在江湖混,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
“安全!”
——
晋阳城。
自从元天穆得到了并州刺史之后,便从肆州搬到了晋阳城中。
尔朱荣也将自己的大本营从秀容君城搬到了这里,在城中建立了一座梁郡公府。
这两位大哥也没有亏待李爽这位三弟,也在城中给他留了一座唐郡公府,听闻了李爽北上,将独孤如从肆州的太平庄接到了这里。
屋子里,小腹隆起的独孤如像是一个判官一样,审视着李爽。
“名震洛阳的少年将军在黄河岸边向着太后身边最为信任的女侍中赠诗定情,真是雅得很啊!”
“这怎么传得这么快?”
“我还以为夫君是嫌慢了呢!”
独孤如的声音里充满了阴阳怪气的意味,盯着不发一言的李爽,脸上露出了笑容。
“云想衣裳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爽刚开口,却被独孤如打断了。
“妾身不明白,怎么夫君从来没有给妾身写过什么诗呢,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是出口成章,难不成,那位明月姑娘真的是容月貌啊,让夫君放不下了。”
李爽搭着独孤如的肩膀,被她一把甩开了,李爽又搭了上去。
“夫人误会了,小心动了胎气。”
“我误会什么了?”
“那个女侍中是奉了太后的命令来送行的,我和她也不熟,至于赠诗,也不过是洛阳的礼节罢了!传到这里,就成什么样了?”
“礼节?”
“对啊,洛阳城里规矩多,烦得要命。夫人你细想,这首诗里除了夸她长得漂亮,还有别的意思么?”
独孤如听了,气消了点。
“可你怎么从来没送过我诗?”
“你也不懂啊!”
“嗯?”
独孤如睁大了眼睛,像是老虎要吃人一般。
“我不管,你跟我说话时,都是动、快动、自己动的,我不要听了。”
“这些话才实在啊!”
……
——
梁郡公府。
安抚好了独孤如后,李爽来到了尔朱荣的府邸。
还没有见到尔朱荣,李爽倒是先见到了尔朱英娥。
数月不见,尔朱英娥越发的美艳了。
她外罩曲裾深衣,内着旧制圆领窄袖袍,蹀躞带下悬解绳锥,英姿飒爽,脚步轻盈,一见李爽,便开口道:
“云想衣裳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与独孤如吃醋耍性子不同,尔朱英娥脸上满是笑意,看起来多是好奇之意。
“她长得那般漂亮么?”
“我和她不熟,只是……”
李爽还没有说完,就被尔朱英娥挥手制止了。
“不用和我说什么,我还有事要忙,父亲在等你了!”
尔朱英娥快步离去了,看得李爽挠了挠头。
难道是数月不见,这小丫头移情别恋了?
李爽也没有多想,快步去见了尔朱荣和元天穆。
六镇平定了,这一段时期,尔朱荣也被朝廷压制得厉害。
可尽管这样,尔朱荣还是成功进入了晋阳城中,并且将兵马带到了太原。
太原是大郡,光这一郡养活数十万人不成问题。
剩下的,便是如何名正言顺将晋阳城纳入掌控之中了。
“直接占?”
尔朱荣听了李爽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元天穆有些忧虑,问道:
“朝廷若是追究,该如何?”
“我这次去洛阳,已知朝廷之虚实。”
“如何?”
“洛阳之武备,先是被元深、萧宝夤带走了五千副甲胄马铠,后又遭元乂之乱,如今唯剩下三千余副甲胄。武备一时难以补充,禁军更不足虑。”
李爽看向了尔朱荣,劝道:
“晋阳乃是大城,可城池依旧是当年并州刺史刘琨打下的底子。天下将乱,晋阳城扼守要冲,北控恒朔,南制洛阳,东可入河北之地,当招聚流亡,兴修水利,广辟农田,以安人心。”
“二哥以此为根基,大兴土木,更朝廷之制,变朝廷之法,裁朝廷之人,汰旧换新,以为霸业之基。”
尔朱荣听了,深以为然,他将晋阳城的地图找来,摊开在了两人面前。
这两人现在是尔朱氏集团之中最重要的成员。
“我部现在可以调动五千甲士,大哥你出一千甲士,三弟你出三千甲士,聚兵九千,以备贼之名,先控制了这晋阳城,再行更替之事,如何?”
李爽与元天穆互相看了一眼,拱手道:
“听天宝的!”
(本章完)
第104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第104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晋阳城头雨纷纷,巡逻的士兵有些厌烦这样的天气,衣服里、鞋子里都已经被雨水浸湿了,渴望着早点散班,好回城楼里歇歇脚,烤烤火。
烟雨之中,远处汾水边,隐约之中仿佛有着一条黑龙显现。
“什么玩意?”
等到守城的士兵看清楚那条黑龙是什么,整个面孔都僵住了。
成千上万的甲士身着黑服,拿着黑色旗帜,快速向着晋阳城而来。
反应的过来的士兵们,想要发出警戒,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声音。
“别慌,只是正常调动!”
“冠军将军?”
接着,数十名士兵便从李爽身后的城梯窜了上来,迅速控制了这段城墙和上下的城楼和城门。
没有多久之后,城外那九千甲士入城。
巡逻的士兵中有大胆的,趴着墙头看了下去。
离得近了,看得更是吓人了。
这支军队,皆着黑色的面甲,恍如北境之中蛰伏黑暗深处的野兽,在这样的天气里,居然没有一丝的懈怠,涌入城池后,直向官署而去。
这tm是正常调动?
所有人都不敢多言,只能在这墙头静静等待事情的结束。
无声的政变便在这一日落下帷幕,城中的洛阳派遣的官员,根本无法抵抗,悄然之间,已然落下降旗。
随着这九千甲士入城,雨水雾气沁润下的古城,已然不再接受洛阳朝廷的辖制。
自汉凿空西域,陆上与水上丝绸之路大兴。
天下分南北两朝,这陆上和海上的丝绸之路分控南北两端。
北魏一统北朝之后,接过了连通西域的商路。
晋阳在北魏早期之时,军事色彩浓重。
当时的晋阳最为主要的作用的便是作为一座军事重镇,替拓跋氏防御南面的威胁。
可随着北魏一统北方,晋阳军事色彩稍稍淡却,多了几分异域的风情。
于此时节,更加灿烂。
梁郡公府,众人大宴。
尔朱荣、元天穆与李爽三人分坐主位,北乡公主、独孤如等一众女眷则在偏屋用食。
府院之中,篝火熊熊。
柔然女、粟特妇、龟兹乐伎,竟相争艳。
波斯舞女,身着圣火霓衣,赤足踏火轮,脚链系铃铛,脸上涂抹着密乳,在夜晚散发着神秘的幽蓝磷光,于声声喝彩声中,将宴会的氛围推至高潮。
这是一个疯狂且混乱的时代!
高门世家早已失去了两汉之时士族的进取之心,只能在纸醉金迷中用五石散不断的麻醉自己,让自己忘却那早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汉家故业。
堕落而又精致!
奢侈而又糜烂!
小民与豪族在异族的欺凌下不得不收拾那一颗不甘之心,不然就得丢家舍业,南下去投那早已经失去了“气吞万里如虎”般雄心壮志的汉家正统,要不就得懂得和光同尘,将自己包裹得与那些异族无异。
荒诞至极处,乃至人相食,亦是世间常事。
这又是一个灿烂而又瑰丽的时代!
丝绸之路贯通中西,给南北两朝带来了异域的风俗与物品。
粟特妇带来了撒马尔罕的金粉浪潮,波斯女祭祀展现出了隐藏在圣火之中的禁忌之美,龟兹女的舞步乃是佛窟飞天的尘世倒影。
异域风情聚于一处,浓烈至极。
坐在主位上的李爽,看着一场场表演,甚至有些恍惚。
到了最后,鲜卑仕女,不甘于后,着红袖猎装,英姿飒爽,展现出了她们先祖当年在白山黑水之间与天地抗争的不屈与豪迈。
李爽睁大了眼睛,发现了这群鲜卑仕女领头的人,正是尔朱英娥。
秀容川上那颗最耀眼的明珠,在今夜,无疑是最亮眼的存在。
今日她有些特别,身上展现出了一股李爽从未见到过的气质。
一舞罢,尔朱荣很高兴的站了起来,大声道:
“皆赏!”
这次的宴会,不但是为了鼓舞人心,更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晋阳城已然不是昔日的晋阳城了。
不管以后的洛阳会有什么反应,尔朱荣等人的态度很明确。
九千甲士足矣!
宴会将尽,一众女眷们早已经回去休息了。尤其是独孤如,没到半场,便在侍女的陪同下离开了。
李爽、尔朱荣、元天穆倒是留在了这最后。
一起的还有司马子如、斛斯椿、窦泰、贾显智等投奔而来的北境的将领,他们皆怀雄心壮志,不过此刻,也只能在酒水与胡女的陪伴下,用一双迷糊的目光,偶尔瞥了一眼主座上的三人——九千甲士的拥有者,充满了对于未来的期望与遐想。
李爽打了个哈切,向着尔朱荣与元天穆告别道:
“两位哥哥,我先去睡了。”
尔朱荣大笑,元天穆更是满脸通红的摇了摇头。
“三弟,怎么才这么点酒就不行了?”
“二位哥哥是知道的,小弟一向不善饮酒。”
两人挥了挥手,不再阻拦。
“去吧去吧!”
舞曲虽罢,可这场宴会在酒精与美色的刺激下,才刚刚开始。
李爽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在早已经准备好的院子里休憩。
李爽躺在床榻之上不久之后,偏院的大门悄然打开。
一双轻盈的脚步迈入屋中,看着酒醉中的李爽,嘴里还在念着:
“云想衣裳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只不过这一次,语气已然完全不同,有些计谋成功后的得意。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怎么从来不见你给我念诗呢?”
尔朱英娥看着李爽,面目之中带着几分快感。
“当初我就不该犹豫,让洛阳城中的野女人给你勾了魂!”
屋外声声,犹能听到宴会之中的欢呼与唱喝。
屋中声声,更是轻曲曼妙,灵动至极。
等到一曲毕,尔朱英娥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傲的宣布道:
“不管你知不知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床榻之上,李爽依旧没有动静。
尔朱英娥一笑,在他的脸颊之上亲了一口,带着特有的香味。
“记住了么?”
直到大门关闭,李爽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手,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匕首。
……
(本章完)
第105章 做人要言而有信
第105章 做人要言而有信
天已大亮,日放光芒。
李爽打着哈切,走出了房门。
梁郡公府经过一夜的喧嚣此刻已经归为平静,李爽看了一眼太阳,迎面走来的是他的侍从斛律光。
“主公!”
“昨夜你去哪了?”
“我本来想要给主公守夜的,可不知怎么的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斛律光低下了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
李爽点了点头。
斛律光看着李爽,一副憔悴的模样。
“主公,你昨夜没有睡好么?”
“这能睡好……”
李爽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下去。
看来只有一个近侍还是不够用啊,得再找几个!
这样,才不至于全军覆没啊!
——
后院。
“阿如,我是过来人,跟你说啊,你这身子可得仔细些!”
北乡公主带着独孤如一起,正在织着新生儿的衣服、鞋子。
“娘!”
尔朱英娥走了进来,喊了一声,随后又看向了独孤如,打了声招呼。
“三叔母!”
独孤如神色一变。
最近她来这梁郡公府,发现这尔朱英娥有些变了。
尔朱英娥和她相差无几,独孤如心中一直是警惕着的。
以往尔朱英娥对她不咸不淡的态度,独孤如反而不在意。
如今这幅亲切的模样,倒让她有些膈应了。
“你这丫头,这几日是怎么了,如此高兴?”
尔朱英娥的脸上满是笑意,双手交迭,靠在北乡公主的身上。
“我还能为什么,父亲在晋阳城北面建了一处养雕场,送给了我一对很漂亮的小金雕!”
“你父亲也是的,这不是让你更加疯了么,你这年纪了,换了旁人早就嫁人了,还整日整日的野在外面。”
尔朱英娥亲昵的喊了一声。
“娘,我不急着嫁人,还想要多陪陪你呢!”
“胡话!”
看着亲昵的的母女两人,独孤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尔朱英娥没有待多久,就打算离开了,却听得北乡公主和独孤如在闲聊。
“三弟最近在做什么,怎么老是见不到他的人呢?”
“他啊,最近在招收新的近侍。”
“阿光不是挺麻利的么,三弟想换了他?”
“倒也不是,夫君说阿光一个人太辛苦了。”
“这么说也是,阿光平日里要修武习文,又要照顾三弟的起居,是得找个人来分担一下了。”
……
正要离开的尔朱英娥听了这番对话,本是充满了笑意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不会吧……他难道……
一瞬间,心中本来还喜气洋洋的尔朱英娥一下子如坠冰窟,有着一种秘密被公之于众的羞愧感!
——
“姓名?”
“姓侯莫陈,名崇!”
“籍贯?”
“武川!”
“年岁?”
“我今年十二了!”
“为何要当我的近侍?”
“去年遭了兵灾,家里没粮了,若不是冠军将军给我家送的羊,我家也很难度过粮荒。我侯莫陈崇仰慕冠军将军,特来效命!”
李爽的面前,站着一个挂着鼻涕泡的小屁孩。
“还有么?”
“听说当您的近侍,每个月还有十贯钱!”
李爽笑了,看向了站在小孩不远处的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
“侯莫陈顺,这就是你弟弟么?”
身为李爽麾下百将的侯莫陈顺笑嘻嘻的说道:
“主公,我弟弟实在。”
侯莫陈也是名门,如今尔朱荣麾下的侯莫陈悦便是名闻河西之地的骁勇之将。
不过武川的侯莫陈和河西的侯莫陈完全是两个家族。
“你们侯莫陈家和宇文家、贺拔家关系挺不错的,他们没管你们么?”
李爽继续问道,就听侯莫陈崇话中有些不满。
“他们本来说的好好的,说武川是禁锢之地,要走一起走,可不知道为何,去了一趟云中之后,便独自跑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亏了我小时候还挺崇拜他们,谁知道他们这么不讲信用。”
李爽听完,摸了摸侯莫陈崇的头。
“阿崇啊,这个世上能言而有信之人是少之又少,以后不要什么人都相信。”
“我知道,他们就不像将军这般,说给羊就给羊,说送女人就送女人,说杀人全家就……”
侯莫陈顺赶紧听着这话音,赶紧跑了过来,捂住了侯莫陈崇的嘴,沾了一手鼻涕泡,有些尴尬的看向了李爽。
“主公莫怪,我弟弟实在!”
侯莫陈崇挣脱了自己哥哥的手,接着说道:
“我知道,反正我们武川人以后就跟着将军了。不管将军今日收不收我,我都要为将军效力!您不答应也不行!”
李爽听后,大笑。
“如此,你就留下来当我的近侍吧!”
“多谢主公!”
侯莫陈顺拉着侯莫陈崇行完礼,变得犹犹豫豫的,张口想说什么。
“有什么就说!”
“主公啊,我可得跟你提个醒,听说还有好几个怀朔来的小崽子想要当您的近侍,您可得提防点。他们怀朔人心眼多,不像是我们武川人那么朴实。”
“如何说?”
“我听说梁郡公麾下的怀朔镇出身的将领,最近正在勾搭您麾下的那些怀朔镇的士兵,那几个小崽子和他们就有关系!”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诺!”
侯莫陈崇两兄弟刚刚离开,侯景没过多久就走了过来。
“主公!”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问道:
“你怎么来了,司马子如那些人最近不拉着你喝酒么?”
“他们什么心思,臣当然知道,他们不过就是想要凭着臣这层关系,拉些兵马在手里罢了。”
侯景回答着,看了看四周,小声道:
“主公啊,司马子如那帮人毕竟是外人,容易对付,您可得小心自己人。”
“小心谁?”
“那帮武川人啊!他们武川人心眼多,不像是我们怀朔人那么朴实。”
侯景说着,提醒道:
“您听说了没有,贺拔允他们三兄弟投了元深之后,立下了大功,最近被调往了平城。听说他们三兄弟正瞄着主公手里那些武川出身的士兵,准备勾搭他们呢!”
这小报告打的!
李爽听着,心中感叹。
武川人和怀朔人这宿命般的纠缠,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么?
(本章完)
第106章 善解人意
第106章 善解人意
洛阳,显阳殿。
“你那个好弟弟干的事情!”
胡后将奏疏扔了出去,打在了李神轨的身上。
“天霸他怎么了?”
李神轨一头雾水,还没有将奏疏捡起来看,就听得胡后道:
“尔朱荣带着九千甲士,占了晋阳城,驱逐了朝廷派遣的官员,大肆在并州安插亲信,还把朝廷放在眼里么?”
李神轨听了,辩解道:
“这和天霸有何关系?”
“这九千甲士里,就有三千甲士是你那好弟弟的!”
李神轨反应了过来,喃喃道:
“三千甲士,天霸这小子这么有锋芒的么?”
胡后听了,更是怒不可遏。
“如今是你感慨的时候么,满朝物议汹汹,都说要严惩这三人!别忘了,你弟弟的郡公可是我指名给的!”
胡后很明白,这件事情弄不好,就会掀起一场政治风波。
李神轨却是不在乎。
“他们想要严惩,就让他们去呗!”
“你!”
李神轨不知道这些朝臣,还不知道那九千甲士么?
如今整个洛阳城能不能凑出这么多的甲士,都在未知之数。
胡后气急,示意了一眼元明月,对方带着殿宇之中的内侍和宫女离开了。
胡后见殿宇空寂,让李神轨近前,小声道:
“你如果不把这件事情摆平,就休想再上我的床榻!”
胡后本以为这番威胁足够有威慑力,可没有想到李神轨的反应很不对。
“真的?”
胡后本想让李神轨急,可看着他这反应,她也急了。
“你这什么模样,你很不愿意上我的床榻么?”
李神轨沉默了一会儿,道:
“也不是,只是太后您现在亲政了,皇帝也大了,咱们之间也不好像原来那样了。”
“原来哪样啊?”胡后很是委屈,“现在朝臣逼我,你那个弟弟也逼我,一堆烂事等着让我处理,你还不愿意了。”
李神轨看了胡后这小女人的模样,心也软了。
“别急别急,这事我来摆平总行了吧!”
——
“我摆得平么?”
离开了皇宫的李神轨就来到了胡玄辉的府上,向她抱怨道。
对方拿着一碗茶,穿着轻薄的丝绸衣服,缓缓走了过来。
胡玄辉很是善解人意,温声细语的道:
“太后是有些不体恤将军了,这事本来也和将军没有干系!”
“就是!”
“妾倒是有一个主意!”
李神轨脸上一喜,问道:
“如何?”
“将军可于朝堂之上,力斥尔朱荣之辈为非作歹,主张带兵扫除这帮叛逆!”
“然后呢?”
“将军若是要动兵,朝臣反而要求稳了,这样一来,将军的麻烦也就没有了。”
李神轨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刚刚失去了丈夫的寡妇,有些怜悯。
“元罗那个混账没有来找你吧!”
胡玄辉摇了摇头,面带柔弱。
“上次正好有将军相助,才没有让他得逞,贱妾在此多谢将军!”
胡玄辉身姿柔软,脸带悲戚,看得李神轨越加的不忍。他伸出了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却自觉自己过头了。
“冯翊君,我该告辞了!”
李神轨刚刚要走,却被胡玄辉拉住了。
“将军这么急着走,是想要找太后么?”
“不是……”
李神轨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唇间柔软,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晌贪欢,床榻凌乱,胡玄辉穿好了衣服,走到了窗户前,身后早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踪迹了。
元乂的弟弟元罗走了进来,看着屋中的场景,很是不满。
“你与李神轨纠缠是为了什么,就不怕胡后降罪么?”
“降就降呗!”
胡玄辉并不在乎。
元乂死后,胡玄辉出手,保住了元乂的族人,包括元罗在内。
“你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棒槌?”
“是又怎么样?”
“你喜欢他什么,他除了声名响,还有什么?”
胡玄辉露出了笑意,身子有些惫懒,靠着窗棂,微微俯身,胸前露出了好大片细腻的景象。
只可惜,窗前无人欣赏。
“这洛阳城,实不重要,声名才是最重要的。”
——
晋阳城。
“使持节、安北将军、都督并、肆诸军事?”
李爽念着朝廷的诏书,看着尔朱荣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心中暗道:
朝廷在面子和里子之间,最终既没有选面子,也没有要里子,而是选了最省钱的方式。
只要这里不乱,你爱咋咋的。
尔朱荣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欣喜之后,脸露愁容。
“朝廷虽然如此,可防备却越加深了。从晋阳到洛阳,一路之上的关隘,朝廷都更换了守将,增加了兵马,看来是防着我南下了。”
“我们打草惊蛇了,朝廷必然有所准备。不过兄长也无需多虑,当务之急,是要先扩建晋阳城。”
尔朱荣听了,转过头看向了李爽,有些惊讶。
“扩建晋阳城?”
“天下将乱,晋阳以后便是兄长号令天下之地,如今这座梁郡公府太过狭小了,不如重新再建一座府邸,以为将来设立霸府做准备。”
“霸府!”尔朱荣念着这两个字,很是感兴趣,“当年曹操也在邺城设置了霸府,不过我现在就立,是不是早了一点?”
“不早了,这建不得建个一年半载,早做准备嘛!”
尔朱荣想了想,道:
“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三弟办了。一应用度,皆由三弟主理!”
李爽从尔朱荣这边领了差事,走出去正好碰到了尔朱英娥。
对方看了李爽,竟然破天荒的没有说话,掉头就准备走。
尔朱荣就跟在了李爽身后,看见尔朱英娥,叫住了她。
“英娥,你要去哪?”
尔朱英娥见难以逃脱,只好鼓着勇气转身。
“爹!”
尔朱荣责备道:
“你这丫头如此无礼,没见你三叔也在这里么?”
尔朱英娥一脸心虚的表情,看也没看李爽,道了一声:
“三叔!”
尔朱荣还想要说些什么,侯莫陈悦快步走来,禀告道:
“主公,刘蠡升带着兵马,突入太原,劫掠了我们不少的物资。”
“这个混账,越来越猖狂了!”
尔朱荣跟侯莫陈悦匆匆离开,在场只剩下了李爽和尔朱英娥两人。
李爽向前走一步,尔朱英娥便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怎么,你现在胆子小了?”
“我哪有!”
“悄悄告诉你,你那晚实在不怎么样!”
尔朱英娥抬首,羞怯之意全无,脸上带着几分嗔意。
“你再说一遍!”
……
夜晚,老树旁,树声簌簌。
“三叔,不要……”
“嗯?”
“——不要停!”
(本章完)
第107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107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山胡首领刘蠡升率兵入寇太原,劫掠了大量的物资。
尔朱荣大怒,召集军队,要攻打刘蠡升,找回面子。
一时间,晋阳陷入了紧张的战争氛围之中。
唐郡公府,此时却是人流不息。
整个并州的建材商人,都跑到了李爽府中,想要为即将到来的晋阳霸府提供一份心意。
“你的心意将军已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侯景从商人的袖子里接过了一块金子,微微点了点头,对方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人刚刚走,侯景就被人挨了一下。
“谁敢打我!”
侯景愤怒的转过了头,见是李爽,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
“主公,是您啊,打得真好!”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该收的钱不要收!”
“主公,您说的是!”
侯景老实认错,却又凑了过来。
“我听说司马子如、贾显智、窦泰他们都在准备兵马,好跟着尔朱荣进山剿匪,大捞一笔,我们要准备么?”
汾州看着大,但实际上整个区域山势纵横,只有少量的谷地,可以进行农业生产。
但山谷之间居住着的稽胡,据说有数十万。
这次进剿,尔朱荣麾下的将领都打算抓稽胡,充实军力,一如当年孙吴故事。
“我们准备什么,这关我们什么事情?”
“可主公好歹也是汾州刺史,那一片归主公您管啊!”
李爽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能管啊!”
“何意?”
“这就像是马桶里的腌臜之物,你得任由它慢慢沉淀,不能搅。这一搅,就得臭气熏天!”
侯景听了,若有所悟。
“主公是说,尔朱荣是搅屎棍!”
“啊呸!”
李爽一个脑瓜崩,打得侯景有些懵。
“你tm还会给我扣帽子了!”
“臣不敢!”
侯景摸着脑袋,还是心存疑虑。
“可若是那帮稽胡闹大了,该怎么像朝廷交待呢?”
李爽一笑,缓缓言道:
“首先,我们要跟朝廷说稽胡只是小打小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次,我们要跟朝廷说稽胡虽然闹大了,但我们筹集粮草困难,一时难以征讨。”
“再次,我们要跟朝廷说粮草筹集完毕,可山区道路复杂,士兵水土不服,难以进军!”
“最后,我们要跟朝廷说稽胡胆大包天,犯上谋逆,但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让朝廷不必忧虑。”
侯景听了,秉着不赚就是亏的原则,问道:
“可如果他们打赢了稽胡,我们岂不是吃亏了?”
李爽看着侯景,有些感叹:人怎么能如此天真!
“主公,你干嘛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那帮稽胡是什么样我会不清楚么,穷的连裤子都穿不起了,打赢了又怎么样?当年我在山里的时候,打劫谁都不打劫他们。尤其是那个刘蠡升,又穷又愣又横。他的手下也是一个样,还想要拉他们充苦力,一群傻子。”
侯景想起了那段在山中的青涩岁月,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这么说来,主公抢过鲜卑、敕勒、匈奴、柔然的东西,好像是没有碰过稽胡啊!”
侯景说着,又问道:
“可如果他打我们怎么办?”
“让他打,汾州这个地方势力错综复杂,先让他清一遍。”
——
劫掠了大批物资返回的刘蠡升,终于穿上了新的裤子。
山寨里,刘蠡升看着一众孩子羡慕的眼光,发表的激动人心的演讲。
“孩子们,不要如此,等你们长大了,俺带你们再去抢。只要下了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便在此时,刘蠡升的手下凑了过来,忧心忡忡的。
“我们这次行动太大了,惹了尔朱荣,他要发兵打我们了!”
刘蠡升毫不在意,骂道:
“区区一个尔朱荣,不过是一个马邑杂胡,俺抢他东西是给他脸了,还敢带兵来打俺,给脸不要脸!”
“可首领最近四处攻打汾州各镇是为了什么?”
刘蠡升看了这个新来的手下,吐出了一口怨气。
“俺就是要将那个天杀的大野爽给逼出来!”
“那个悍匪也劫过首领的东西?”
刘蠡升看着手下,脸上充满了幽怨之色。
“他就是没有劫过俺,俺才生气!”
刘蠡升在洞中四处走动,抒发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凭什么不劫俺!凭什么!”
“……”
“郁久闾清羽,你说说,都是在这山里混的,他打劫谁都不打劫我,是不是没把俺放在眼里?”
郁久闾清羽听了,实在难以想象此刻刘蠡升的心理状态。
“难道不好么?”
刘蠡升见郁久闾清羽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喝了一口酒,道:
“这天下英雄唯有俺刘蠡升和他大野爽,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
“……”
“俺曾经放下了脸皮,想要跟他去结盟,他连脸都没有露啊!从此以后,俺就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大野爽一较高下!”
“然后呢?”
却听刘蠡升大笑道:
“大野爽不愧是能与我刘蠡升并列的世间英雄,我九设奇计,想要赚他,都被他识破了。”
笑完,刘蠡升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氤氲着风暴。
“可他非但没有感受到我计谋的巧妙,将我当做对手,反而越发轻视俺了!”
“他如何轻视了?”
“他太平寨的人从此之后再也不靠近我的山寨了,真是岂有此理!于是我又设计谋,可惜!”
郁久闾清羽的脑子都快炸了,问了一句。
“可惜什么?”
“可惜他不当匪了,去当官了!这千里山川,俺自此英雄寂寞啊!”
接着,刘蠡升就睁着大眼看着郁久闾清羽,看得她吓了一条。
“你说,他好好的匪不当,当劳什子官啊!你说他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
“……有点吧!”
“什么有点,他是太不务正业了!俺本以为他当腻了就会回来,谁知道他的官还越当越大了,你说气人不?”
郁久闾清羽还没有听完,就急匆匆跑了出来,听着一旁的稽胡小孩道:
“清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头晕罢了!”
洞中,又传来了刘蠡升激昂的声音。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野爽,莫欺老子穷!
(本章完)
第108章 世上本没有真王
第108章 世上本没有真王
梁郡公府,诸将云集。
“父亲这是干什么?”
尔朱英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阵势了。
府中,尔朱兆、尔朱度律、侯莫陈悦、窦泰、司马子如等将领早已经武装完毕。
府外,集结好了大军,人人皆披甲照盔,手执长刀,背带皮裘。
“进山剿匪!”
“那父亲是很长时间不能回来了?”
尔朱英娥一听,心中一喜。
北乡公主点了点头,可随嗔怪道:
“你父亲要去很久,你很高兴么?”
尔朱英娥推了推北乡公主的肩膀,道:
“怎么可能,女儿只是担忧父亲罢了!”
北乡公主一笑。
“还算你有良心。”
尔朱英娥正想着怎么找借口趁着这个机会去约李爽,却听北乡公主吩咐道:
“对了,你等会让人送些进补的药材和布匹给你三叔母,上次说好的。”
“不能让三叔自己来拿么?”
“你就懒吧!你三叔也带兵走了。”
“去哪?”
“说是去马邑了!”
尔朱英娥一听,瞬时间心情低落了。
这个没良心的,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害得我白高兴了。
——
马邑。
自从六镇平定之后,大量的六镇军便从河南地迁往了河北。
途中,便要路过朔州、恒州等地,闹出很多的乱子。
有的是触景生情,看到自己昔日的家园如今已经落到了别人的手里而不甘心的。
有的是看见自己昔日的同僚早一步投降官军后过得比自己好的而嫉妒的。
更有甚者,看着迁徙在恒、朔两州的汉民而心起歹念者。
平城对此,也是不闻不问。
“唐郡公,你可终于来了!”
厍狄干在马邑城外率人迎接李爽,声势不凡。
“不要这样,我已经不是马邑守了。”
“您虽然不是朝廷任命的马邑守,但永远是我们心中的马邑守。”
进了城后,看着这一屋子的同心盟成员,李爽开口问道:
“究竟怎么了,你们让我这么急的过来?”
“那帮狗胡人欺人太甚啊!”
厍狄干开口骂道,接着便是一群应和声。
这屋中,无论胡汉,都是声讨起六镇军的罪恶来了。
“你说说这帮人,途经朔州的时候,见我们兄弟新建的房子大,家里的柔然奴漂亮,圈里的牛羊多,就起了歹念,想要强抢!”
“抢了多少?”
厍狄干道:
“这倒不是重点,关键是他们挨了打之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跑到平城去告状去了!”
厍狄干说完,周围的人都应和了起来。
“真是丢人,不就被打得筋断骨折,躺在床上下不来,就这,还好意思问我们要汤药费!”
“换做是我,我都没有这个脸去跟人说!”
“这帮家伙,打没能耐,抢也没能耐,倒是告状最拿手。”
……
李爽看着这群情汹汹,大概猜到了。
“然后平城那边就受理了?”
“要不还是您呢!”厍狄干道,“广阳王这个大贪污犯,凭借平定六镇的军功,重新回到平城后,不但受理了,还要重新审查朔州的流民实边方略,还说朔州的富裕程度远超当初想象,想让朝廷改变原来的方略,让六镇的叛军分出一部分安置在朔州。”
众人再度应和道:
“您说说,这朔州再富裕,和他广阳王有什么关系,这不都是我们弟兄在您的领导下,亲手从柔然那边奋斗而来的么!”
李爽听了,很是无所谓。
“就这事?”
“这事还不大啊!”
“放心,我早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朝廷不会听他的。”
——
平城。
重新回到了平城的元深非但没有享受多久安逸的时光,就遭到了接连的打击。
他发现,恒、朔两州底下的人平城这边已经号令不动了。
更发现,朔州非但没有他想象之中经历战火后的贫穷,反而很快在战火后恢复了经济,变得很是富裕。
如今那里,人人家里皆有大量的牛羊和柔然奴,弓马具备。
他派出探子去长城之外,发现根本没有柔然人的踪迹。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元深心中形成,难道李爽当初真的打劫了柔然王庭?
正当他想要整肃地方,用六镇军来制衡恒、朔两州的汉人军户时,洛阳那边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城阳王元徽不断在胡后面前诋毁攻击他。
不是说他要拥兵自立,就是说他勾结柔然。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事发了!
近来洛阳大街小巷,都在传着元深绿了元徽之事,好事之人还编了话本,在洛阳最近兴起的说书人口中流传着。
屡禁不绝!
然后城阳王元徽就疯了!
元徽对他的攻讦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不行,本王不能再待在这里,否则,非得死在元徽这竖子手中。”
在国家大事和自己的命之间,元深还是选择了先保自己命要紧。
——
“主公,元深终于忍不住走了,我们是不是也回晋阳?”
马邑的城墙上,李爽驻足而观,侯景问道。
“如今还不是时候!”
李爽悠悠的说了一声,看着这马邑城外的风景。
胡风依旧在,不过城外田陇上,却多了许多汉家之人耕耘的景象,少了许多圈地牧羊之事。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轻音,似是故人之语。
“许久不见,将军已是郡公了!”
李爽回转身,正见郁久闾清羽站在不远处,被李爽身边的护卫挡住了。
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
“让他们过来吧!”
李爽挥了挥手,护卫们将他们两人放了过来。
“你总不会又是来劝我称帝的吧?”
郁久闾清羽没有说话,倒是他一旁的男子开口了,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沧桑。
“称帝之举,不过是迫不得已的最后之策,将军没有答应,六镇的败亡也是迟早的事情。”
“六镇已经败了!”
“不,还没有。”
男子说得肯定。
“朝廷若要安稳,上策便是将所有六镇叛军诛杀,可既然没有做,那么大乱便还会继续,迟早还会有下一个真王。”
李爽瞥了一眼男子,问道:
“你是何人?”
男子脱下了斗篷,乃是一个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老者,须发半白。
“老夫破六韩拔陵!”
(本章完)
第109章 红浪漫之夜
第109章 红浪漫之夜
暖风吹卷青草之地,带给人舒适之意。
地上铺了一层毛毯,不远处架着的铁锅里熬煮着新鲜的肉。
眼前的老人坐在地上,可随意的一个举动,依旧能够让侯景紧张半天。
“真王!”
李爽对于这个忽然找到自己的叛军首领,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是便如此喊道。
“老夫已经不是真王了。”
破六韩拔陵比较随和。就这么看的话,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个一手掀起了滔天叛乱,致使北魏就此衰落的罪魁祸首。
“老夫本生于刘宋之时,后避战乱,经蜀地北逃,至于六镇,往事已矣,郡公如今可以唤我韩陵!”
李爽心中还是带着十分的警惕的,并不清楚老者的来意,也深知他的身上藏有很多的秘密。
韩陵见李爽如此,身体微微前倾,道:
“今番前来,为有一事,愿请郡公收陵为家臣!”
李爽一听,面色大变。
“为何?”
“老夫已六十有余,余生之愿,唯见天下一统!郡公,便是能帮臣见到这一幕的人。”
李爽看了一眼一旁的郁久闾清羽,这个女子面容上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淡去。
“天下一统,对你很重要么?”
韩陵点了点头,目光深邃。
“自汉末以来,天下纷乱已逾五个甲子。悠悠三百余载,其间司马氏短暂一统,可很快便引得更大的混乱。如今这个世道,有人愿意看见南北继续分裂,这样,他们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可也有像我这样的人,想要看到天下一统。”
这天下数的上号的大反贼说自己想要见天下一统,听起来怪怪的。
“你总不会想说你心怀大愿,不愿再见苍生饱受罹难?”
“我之所以想要见到天下一统,自然不是为了此等宏愿,而是为了自己。只是,我现在还不能与郡公坦言。”
韩陵很坦然。
李爽见了,却笑了,笑得让一旁已经僵住的侯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乃是大魏最大的反贼,至少如今还是。我若是收你为家臣,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而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韩陵听到了这话,嘴角翘起,似乎早就在等待着。
“郡公以为,此次尔朱荣讨伐刘蠡升,是胜是败?”
“难有胜机。”
见李爽回答的如此爽快,边上的郁久闾清羽有些诧异,反应了过来,道:
“所以你在马邑不回去,就是为了躲这事?”
“什么叫躲,我可是朝廷的汾州刺史,见不得百姓和军士受苦。”
“可你……”
郁久闾清羽还没说完,就被侯景打断了。
“我家主公待在马邑,不就见不得了!”
郁久闾清羽睁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却见韩陵一笑,对此不置可否。
“尔朱荣便像是一头老虎,刘蠡升不过是一只猫。可这只猫如今惹了老虎,躲在了树上,老虎却根本抓不到,只能使劲去摇树,最后使了劲,吃了苦,却只是一地狼藉。”
李爽听了,微微点了点头。韩陵洞察时事,对此分析的很有道理。
“的确如此!”
“尔朱荣败军之后,刘蠡升便会更加猖狂,到时候,恒州、朔州、汾州乃至夏州,都会受到波及,如此,真的对郡公有利么?”
“你有什么办法?”
“稽胡非是一体,与其全力而攻,不如抚剿并用。只要使其余稽胡首领与刘蠡升离心离德,便不用忧虑。”
“这可不是一般的活啊,你能做好么?”
李爽问了,韩陵躬身道:
“愿为郡公效力。”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够!”
韩陵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祭出了王牌。
“郡公可知,萧宝夤为何会与我有所关系?”
“他有反心?”
韩陵点了点头,对此毫不避讳。
“他是齐国的皇子,想要兴复齐国,于是看中了关中之地。见天下将乱,他秘密派人前往六镇,最终找到了我。六镇反了,他才能有理由进入长安,占据关中。不过,他最终是不会得逞的!”
“为何?”
“其才能不足以安邦定世,身处异国,自身根基全赖元氏,却妄想兴复齐国。且关中穷困,胡汉杂处,形势复杂,他谋逆之日,便是灭亡之时。”
说着,韩陵看向了李爽,道:
“等到萧宝夤将关中清扫一遍,郡公便可趁机进取长安。”
李崇和韩陵都是一样的看法,不过李崇终究有一层陇西李氏的身份在,可韩陵却完全不同。
“当今天下之势,据之能大成者,唯江东、河北、蜀中、关中四地。
河北殷富,然世家大族错杂复杂,当此乱世,承之利,必受之害,牵绊甚众,犹如乱麻,不能速断,则不可轻取也!
关中之地则不然,其弊在胡,其利亦然。胡人不善经营,杀伐甚众,而汉人居于郡县,耕于田亩。两者之间,互为制衡,亦互有利害,则牵绊者少。
郡公若能入长安,据关中,兴利除弊,兼有胡汉之善,以为根基,则足以成就霸业。”
李爽看向了韩陵,很显然,这老家伙口中能灭胡人之恶的,指得就是他自己了。
还能有谁比真王可懂得调动胡人之善呢?
李爽看着韩陵,韩陵也看向了他。
一时间,场面僵持住了。
侯景暗戳戳握着手中的佩刀,只待李爽一声令下,就要动手。郁久闾清羽也察觉到了危险,可她此刻也有些无可奈何。
为了让李爽放心,他们没带任何兵器,这地方也是李爽选的,左右没有帮手。
谁知,李爽却是大笑了起来。
“韩先生不愧是本公麾下第一智谋之士!”
随着这笑声落地,看似无所畏惧的韩陵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臣见过主公!”
“不急不急,你这样貌?”
“主公放心,如今这世上还知道臣面目之人已然极少,且臣精于易容之术,不会有人察觉的。”
“如此甚好。”
李爽点了点头,身边的侯景也站了起来。
“先给先生办一套宅子,送百金以作用度,另外,给先生接风洗尘。”
侯景一听,立刻明白了。
“先生,跟我来吧!”
“去哪?”
“红浪漫!”
(本章完)
第110章 这就不是钱的事
第110章 这就不是钱的事
山中的雨一直在下,大营之中,传来了尔朱荣暴怒的声音。
“刘蠡升就是一只死耗子,整日里躲着不露头!”
尔朱荣以行猎之法驭军,无论是两军对阵还是攻城拔寨,他都是一往无前,所向无敌。
可惜在这山中,他的用兵手段收效微乎甚微。
刘蠡升根本就不跟他正面去碰,也不在乎自己家中那点坛坛罐罐。
打不过,刘蠡升就带着人就跑,时不时还暗中放个冷箭,抢他点东西。
尔朱兆见此,知道自己的叔叔是动了真怒了。
“叔父,给我一千人,我去抄了刘蠡升的老巢!”
尔朱荣见尔朱兆请命,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刚要开口,身边的斛斯椿便道:
“依我看尔朱将军不是刘蠡升的对手。”
尔朱兆听了,大怒。
“你竟敢轻视于我!”
斛斯椿是广牧富昌人,父亲是左牧令。六镇起事之时,斛斯椿南下投了尔朱荣。
斛斯椿性格谄媚,很得尔朱荣的欢心。因为有时候,他总能说到尔朱荣的心里去。
“非我轻视将军,乃是刘蠡升所言。”
众人看着斛斯椿,心中奇怪,他平日里一向是只说好话,为何现在要惹怒尔朱兆?
“刘蠡升放话,说天下英雄唯有他和三爷,别说是尔朱将军,便是梁郡公,他也不放在眼里。”
尔朱兆听了,怒火难以遏制。
“我等在这里讨伐匪寇,大野爽倒是在恒州躲清闲。”
尔朱荣拍着帅案,怒道:
“住口!”
尔朱兆还是不服,拱手道:
“叔父,我说错什么了,他是汾州刺史,这刘蠡升本来就是该他管,我们为何在这里替他剿匪!”
“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尔朱荣的命令带着极其强烈的怒火,让帐内诸将都不再言语。
便是一开始拱火的斛斯椿,此刻也不再开口说道。
只是听着帐外尔朱兆的闷哼声,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便在此时,帐外传来了紧急的军报,乃是元天穆从晋阳发来的。
“主公,太原急报!”
“何事如此慌张?”
“萧宝夤于安定召集关中诸将,前往讨伐万俟丑奴与宿勤明达,大败,大将崔延伯战死,八千甲骑全军覆没,十二万大军损失惨重。”
尔朱荣听完,帐中诸将便纷纷道:
“经此大败,关中必乱,河朔不宁,我等此时不宜在此与刘蠡升这蟊贼空耗,宜速回晋阳,以防变故。”
诸将心中已然明白,在山中与刘蠡升对战,实在是讨不到便宜。
可若是就此退军,颜面何存?
正好,此时来了一个理由。
尔朱荣本来也已经意识到这场战争毫无意义,见诸将如此说,也有了台阶下。
“如此,便退军吧!”
——
马邑。
“主公,你听说了没有,尔朱兆那个小子让刘蠡升给抓了!”
侯景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在李爽耳边道。
庭院之中,高昂、羊侃两人,此时一个正在和韩陵下棋,一个正在看着兵书。
听了侯景这话,纷纷探过头,充满了好奇。
“如何?”
“听说是撤退的时候,挨了军棍没有好,正被人抬着,刚好被刘蠡升给抄了。”
高昂闻之,放下了手中的兵书,大笑道:
“刘蠡升这蟊贼还真是干了一件人事,把尔朱兆宰了没有?”
“那倒是没有,刘蠡升还放出话来,要想救尔朱兆,得主公亲自去。”
高昂哼了一声。
“管他去死,还去救他!”
李爽正在一颗树下喝茶,此时正听着韩陵道:
“此事的关节不在于尔朱兆被抓,而是他为何被打!”
李爽听完,微微一笑。
“先生不愧是智者,尔朱兆这个蠢货被斛斯椿一番拱火,说我在这里躲清闲,结果被我二哥打了。”
高昂有些疑惑。
“斛斯椿为何要拱火?”
“他跑了之后,在朔州的田地屋宅,都成了别人的了。这小子想问我要,我让于谨给否了,这小子便一直嫉恨。”
韩陵听此,想要放下的棋子又拿了起来,提醒道:
“主公,斛斯椿此人善于心计,梁郡公一时不为所惑,可也要防天长地久,水滴石穿。”
李爽一笑。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接过了这事,还将他要来相助了。”
——
“首领,大野爽来救尔朱兆了!”
刘蠡升一听这事,很是兴奋,忙着道:
“快,将我那新衣服、新裤子都找来。”
正忙活间,斛斯椿走了进来,还带着两箱礼物。
刘蠡升正在穿裤子,看着斛斯椿,脸色一沉。
“你谁啊?”
“在下斛斯椿,现在忝为梁郡公麾下幕僚。”
“大野爽呢?”
“三爷此时还在马邑,正有要务。”
“要务?”
刘蠡升想了想,期间已经穿好了裤子,坐了下来。
“俺看他是不把俺放在眼里啊!”
斛斯椿尴尬的笑了笑。
“首领乃是当世英雄,三爷岂能如此,我来之前,去了马邑,听三爷一直在夸赞首领。这两箱礼物,也是三爷准备好的,用来换尔朱将军的。”
“真的?”
“真的!”
刘蠡升脸色一变。
“这小子不老实,拉下去打!”
斛斯椿一听,便急了。
“为何?”
“他大野爽能夸俺,真当俺好蒙啊!”
刘蠡升的手下走了过来,就听刘蠡升道:
“就在这里打!”
耳边听着斛斯椿的求饶声,刘蠡升扣了扣自己的脚趾,问道:
“说实话!”
“我没见到三爷,这两箱礼物也是自己钱准备的。”
刘蠡升挥了挥手,制止了手下人,问道:
“你和尔朱兆这小子很熟么,这么多钱救他?”
“我和尔朱兆意气相投,乃生死相交!”
“和那小子意气相投,那肯定也不是好玩意啊,接着打!”
斛斯椿听了,急忙求饶。
“别打,别打,我说实话。尔朱兆被打了,和我有些关系,如果不把他救回来,我在梁郡公那边就没法混了!”
“有什么关系?”
“我与大野爽有些私怨,所以拱火尔朱兆,谁知道他被首领劫了。”
“什么私怨?”
“他手下占了我家的宅子和田地,还不还我!”
刘蠡升听了,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气呼呼道:
“打,接着打,打完了送回去!”
“首领,为何啊?”
“俺乐意,不行么!”
(本章完)
第111章 一朝英雄拔剑起
第111章 一朝英雄拔剑起
上谷。
“大哥,这就是朝廷给我们的粮食!”
柔玄镇民气愤的将车上的袋子撕开,只见袋子的粮食多半已经发霉。
杜洛周看着这一幕,脸色差到了极点。
“把贺六浑找来!”
高欢很快便被叫了过来,看着杜洛周,拱手一礼。
“杜兄,唤我何事?”
“你看看!”
高欢定睛一看,眉头一皱,又拿出了匕首,在车上其他几个袋子也划了一下,全部都是一样。
“这是朝廷给我们的粮食?”
杜洛周冷哼了一声。
“真王失踪了,六镇的兄弟降了,朝廷连装都不装了。”
“杜兄息怒,此时还不是与朝廷翻脸的时候。六镇的兄弟都投降了,被朝廷看管的严密,甲胄、兵器都被夺走了,此时与官军硬碰,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杜洛周是敕勒人,身材壮硕,暂熄了心中的怒火,问道:
“有没有办法弄些粮食来?”
高欢沉思了一会儿,道:
“难!此时恒朔燕三州,粮食都紧巴巴的,要有粮食的话,不是镇守平城的元纂,就是马邑的李爽了。”
“李爽?”
元纂有粮,杜洛周很清楚。
毕竟,元深走了之后,他暂时镇守平城,府库之中都是朝廷的粮食。
可李爽此人,杜洛周却是没有怎么听说过。
“他如何能有粮?”
“不瞒兄弟,这李爽是李崇的义子,尔朱荣的义弟,跟随李神轨讨六镇军的时候,北上攻劫过柔然的王庭。我事后派人侦查了,此次作战,他至少劫掠了阿那瓌数十万头牛羊和数万柔然奴。”
“这些牛羊除了分给他麾下的军户和依附他的部落,剩下的便被放在了河朔的牧场牧养。再加上他的妻子乃是独孤部的圣女,在马邑附近有着大片的牧场。如今能够有粮食的,便是他了。”
杜洛周听了,感叹道:
“真是英雄啊!”
六镇之人除了不满朝廷,便是反感柔然的阿那瓌了。
杜洛周说完,看向了高欢,有些奇怪。
“贺六浑,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
“不瞒兄弟,我和他有些过节。”
杜洛周听了,倒也不怎么在意。反正,他们之间也是挨不着。
“朝廷不仁,就不能怪我等不义,我已经准备接过真王的旗帜,聚众而反!贺六浑,你以为如何?”
高欢一听,大喜。
“如今萧宝夤折兵于关陇,损失惨重,洛阳朝廷竟不闻不问,朝中公卿,欺上瞒下,此等朝廷,不反待如何!”
“快哉此言!”
“除了这燕、安、幽等州之豪杰,还有一人可以联络呼应。”
“谁?”
“刘蠡升!”
——
斛斯椿盯着刘蠡升,刘蠡升也盯着他。
“你怎么又来了?”
斛斯椿一脸的难受。眼前这货,他的两箱礼物也拿了,就是不肯放人。
他挨了一顿打,养了好久,终于能走路了,却又没有办法,被李爽逼迫着,还得回来。
“在下也不想要来,可这都有些日子了,首领不放尔朱将军,却是为何?”
“俺不是说了么,大野爽不来俺就不放人。”
这一次,斛斯椿打算换个策略。
“在下实话跟首领说了吧,大野爽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尔朱兆的性命。”
刘蠡升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了斛斯椿。
“嗯?”
“大野爽和尔朱兆一向不和,首领囚了他,大野爽说不定梦里都要笑醒呢!”
“还有这事?”
“首领派个人去肆州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刘蠡升听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可以,上次的那两箱礼物,俺很满意,你再给俺带个十箱,另外,准备五百匹布和一百扇猪肉,还有三百口铁锅,我就放人!”
斛斯椿听了,心中暗道:
好家伙,这是将他往死里薅啊!
不过他也只能咬着牙,先将尔朱兆救出来再说。
“好,我这就去准备!”
斛斯椿正要离开的时候,刘蠡升的手下忽然前来禀告。
“首领,那大野爽……他……”
“他怎么了?”
“他绑了您的儿子和女儿,要跟你换尔朱兆,还有……”
“还有什么?”
“他还要二十匹丝绸和一箱珠宝。”
刘蠡升听了这话,不怒反笑,甚至隐隐之中带着几分小激动。
“大野爽终于对我动手了!”
“可那二十匹丝绸和一箱珠宝,我们也没有啊!”
刘蠡升看向了斛斯椿,挥了挥手。
“把他绑了,和尔朱兆关一起,让他家里人来赎,就要二十匹丝绸和一箱珠宝!”
“……”
刘蠡升的手下将斛斯椿带了下去,就听他在后面喊着。
“首领,这都是大野爽的奸计啊!”
只是,此刻的刘蠡升哪里管这些,浑身上下充满了兴奋之意。
“大野爽终于要来抢我了!”
“首领,那杜洛周那边要我们一起起事的事,该怎么办?”
刘蠡升很不耐烦,挥了挥手。
“我们造反是为了什么?”
“让大野爽来讨伐我们!”
“那现在他已经来抢我们了,我们还造什么反?”
“可您的儿女?”
“无妨,大野爽与俺俱是英雄,必不会伤他们。”
刘蠡升面色严肃。
“接下来,我要全力应对大野爽,哪里还有其余的精力去造反。”
——
马邑。
“你们就是刘蠡升的儿女么?”
李爽的面前,站着四个孩子,三男一女。
几个孩子都很害怕,直到看到了郁久闾清羽,终于放下了心房,跑了过去。
“清羽姐姐!”
“别怕别怕!”
郁久闾清羽安抚着几个孩子,很是温柔。
李爽看了,笑道:
“如此,就让他们跟着你吧!”
“诺!”
此时,侯景凑了过来,问道:
“主公,那尔朱兆和斛斯椿该如何?”
“先让他们待着,不急!”
侯景提醒道:
“可我听说尔朱氏中人对此颇有异议,说主公迟迟不救,有挟私报复之嫌。尤其是那大尔朱,心系尔朱兆,日日都说要亲自前来马邑,向您问罪。”
李爽一听,面色一变。
侯景叹息着,感到很棘手。
“主公啊,这两人兄妹情深,若是大尔朱真的前来马邑,恐怕到时候难以收场啊!”
“这事是得快点办了!”
(本章完)
第112章 你是要当山贼王的男人
第112章 你是要当山贼王的男人
云阳谷。
微风吹拂在山间,溪水潺潺,有着别样的味道。
刘蠡升捧了一口溪水,轻轻啜饮。
“真甜啊!每次来这里,我都要来喝这里的山泉水。喝一口,心情舒畅啊!”
刘蠡升擦了擦嘴巴,看了看日头,询问道:
“大野爽呢,不是他约的我么,人呢?”
“说是已经在前面等了!”
“他大野爽也知道会等人了!”
刘蠡升带着人马往小溪上游走,只见李爽正在小溪里取水擦手。
“大野爽!”
李爽转头,看了一眼刘蠡升。
“老刘,来了啊!”
“这水不错吧!”
李爽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舒爽之意。
“每次来这里,我都忍不住在此小解。这风轻水暖,小解完,真是让人心情舒畅啊!”
刘蠡升听完,脸都绿了,忍不住有些恶心。
“废话不多说了,那两个人我给你带来了,俺的人呢?”
李爽却是一点不着急,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不急,坐!”
刘蠡升心中生着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俺可是看着你大野爽的面子才来的,有什么就说!”
“听说你要造反了?”
刘蠡升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
“你在俺身边安了探子?”
李爽摇了摇头。
“你怎么现在才明白过来,不然我能这么容易找到你的儿女么?”
刘蠡升一听就不乐意了,站了起来,怒斥道:
“好你个大野爽,如此刁钻。”
李爽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
“你喜欢你也可以安啊!”
刘蠡升很是不以为然,硬气的道:
“俺就是有那钱,也舍不得那么!”
“呸,败家!”
李爽笑着,将他拉着坐了下来。
“老刘啊,你说你好好的,放着山贼这么有前途的事情不去做,造什么反呢?”
“你大野爽不也当官去了么?”
“我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刘蠡升瞄了一眼李爽,问道:
“如何说?”
“你想想,替朝廷效命,看起来风光,大宅子住着,马车坐着,美女搂着,前呼后拥,可是压力大啊!哪里像是你,无拘无束,每日想要睡到哪个时辰就睡到哪个时辰!”
刘蠡升盯着李爽,带着几分狐疑之意。
“我怎么感觉你在蒙我?”
“你如此聪慧之人,我怎么能蒙你呢?”
“那倒也是!”刘蠡升笑了一声,“你多费口舌也没有用,实话告诉你吧,俺不但要造反,还要当皇帝,年号俺都请人算过了,就叫‘神嘉’!”
刘蠡升翘着腿,抖动着,一脸嘚瑟。
“有本事就来打俺啊!”
“当皇帝,就你?”
“俺怎么了,你都是郡公了,俺不能当皇帝么?”
“就你手底下那几号人,当了皇帝后,底下的三公九卿都凑不齐。”
刘蠡升没由来的心虚,可嘴里还是犟着。
“俺乐意,要你管!”
“你手里有几副甲胄,能打下平城么,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拉着一帮人在山里转么?”
说着,李爽劝道:
“老刘啊,做一行要爱一行,既然当了山贼了,那就要当到底,迟早有一天,你会走到山贼一路的顶峰,成为所有人都无法仰望的存在。”
刘蠡升摸了摸拉碴的胡子,呢喃着:
“山贼一路的顶峰,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那是什么?”
“山贼王!”
刘蠡升听了,道:
“听起来是不错,可也没有皇帝威风啊!”
“皇帝的威风,那只是表面,捞钱那才是真的。”
“捞钱?”
一听到这两个字,刘蠡升马上不困了。
“你有什么想法?”
“你想啊,你当了皇帝,挣了个虚名有什么用,朝廷会派大军来打你,六镇军、柔然人、高车人都会不待见你。可是当了山贼王就不一样了,眼下朝廷在关中损失惨重,兵马折损大半,已经无力管束地方。你趁此机会,进入汾州,约束稽胡各部。河西、河东,乃至河南地,哪里不可去得!自此以后,你在山上,我在城里,咱们联手,一起发财!”
刘蠡升一听,看着李爽,脸上忍不住的露出笑容。
“你想和我联手?”
“天下英雄唯有你我啊!只要你肯联手,以后捞的钱,我分你一成!”
刘蠡升一听,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一成!”
“不,前面的!”
“天下英雄唯有你我啊!”
刘蠡升大笑,十分开怀。
“大野爽,你还是挺有眼光的嘛,就这么说定了。”
——
晋阳。
“尔朱兆怎么还没有回来,不行,我得去一趟马邑,亲自盯着!”
北乡公主听着自己女儿的念叨,劝着。
哪怕这些日子,她几乎天天在劝着。
“你一个女儿家,去了能做什么,别给你三叔添乱了。”
“我怕三叔不上心啊!这都多久了,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尔朱英娥有些烦躁,在北乡公主面前来回走动着,被她一把拉了回来。
“你消停一点吧!”
正巧此时,尔朱荣走进了屋内。
“父亲,尔朱兆救出来了么?”
尔朱荣笑道:
“救回来了,不得不说,三弟还是挺有手段的。”
尔朱荣很是高兴,看了一眼尔朱英娥,只见她微微低眉。
“放心,尔朱兆就是吃了些苦,人消瘦点,其余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尔朱英娥喃喃道,心中总有些失望。
——
“这不是斛斯椿么,怎么几日不见,这般消瘦了!”
李爽看着被人抬着进来的斛斯椿,略作诧异。
“唐郡公,在下错了。”
“这说的哪里话?”
斛斯椿打了自己一巴掌,他现在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晋西北的土匪,都tm是一家的。
“在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梁郡公面前挑拨您和尔朱氏的关系。”
“有这事么?”
李爽故作诧异,却见斛斯椿挣扎着站了起来。
“您要是不原谅在下,在下就跪在这里,直到您原谅在下为止!”
“用不着如此!”
李爽搀扶着斛斯椿,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斛律光从后面拿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递到了斛斯椿的面前。
“唐郡公,这是何物?”
“这是这座房宅的地契、房契,此外,屋中还有十个美人和百匹绸缎,都归你了!”
斛斯椿眼里放光,大声道:
“在下愿为唐郡公效命!”
……
(本章完)
第113章 不要低头,泪水会掉
第113章 不要低头,泪水会掉
洛阳。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却忽然因为不和谐的声音而有所不和谐。
“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说政事的!”
凤塌之上,胡后满是幽怨的盯着李神轨,仿佛要将他撕了一般。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啊!”
胡后被搅了兴致,浑身上下不舒服。
“你说,萧宝夤怎么了?”
“萧宝夤在安定大败,八千甲骑全军覆没,十二万大军损失惨重,连崔延伯都阵亡了!”
胡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面容由哀怨变得严肃。
“可我今日问了战事,满朝朝臣都说没有大问题,关中的战事很顺利啊!”
“那肯定是你被架空了,别人欺上瞒下,蒙你呗!”
胡后疑惑。
“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义弟跟我说的!”
胡后听完,已然是了然,不觉冷笑了一声。
“好嘛,他在并州都知道了这事,就瞒着我一个人!”
胡后此刻也顾不得儿女私情了,站了起来,正要穿衣,却被李神轨拉住了。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将那帮臣子找来,询问到底如何?”
“就算他们承认了,你能如何?”
李神轨这么一问,胡后倒是冷静了下来。
是啊,我能如何?他们既然有胆子敢蒙骗我,就算质问他们,问出来,又能如何?
难道还要将他们都罢黜了不成?
胡后看向了李神轨,直接问道:
“李爽这小子想如何?”
“什么叫李爽要如何,搞得我多没主见一样。”
你这莫名的自尊心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这么想,胡后还是安慰道:
“好好好,不是李爽如何,而是你采纳了他的建议!”
李神轨听了,很是满意。
“我义弟说啊,呸,我觉得他说得对。满朝之人为什么帮助萧宝夤瞒你,一来他们肯定没少受萧宝夤的打点,二来也是这事就算说了,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所以干脆就不说,反正胡琛、莫折念生这些叛贼也打不到长安,过不了潼关。”
胡后听着李神轨的话,看着他这幅神采,目光迷离。
有那么一瞬间,胡后简直想要抱住这个男人,一辈子也不离开。
如果这些话不是另一个人让他转述的话。
莫折念生和胡琛,一个在陇右闹,一个在灵州闹,暂时也没有实力闹到洛阳来。
只要萧宝夤能够守住长安,就没有大问题。
至少,这不影响满朝公卿继续在洛阳逍遥。
胡后很快就明白了,局势糜烂至此,有着一股深深疲惫感!
“那哀家该如何?”
“关中、陇右穷困,如今乱贼四起,继续投入兵力,只会拖累朝廷的财政。公卿不想管这麻烦事情,也在情理之中,索性让萧宝夤继续留在那里。可有一个地方不一样,必须小心看顾。”
洛阳最大的财政来源,主要是河北与河南两地。
这才是整个北魏的膏腴之地,精华所在。
关中那个地方,实在是穷困的很。虽然丝绸之路已经断了,可这最多算是个添头,并不影响洛阳公卿继续寻欢作乐。
“他是……”胡后很快改了措辞,“你是说河东?”
李神轨点了点头。
“河东之地有盐池,乃是朝廷的赋税重地。经此大败,汾州、夏州乃至灵州的胡人必然会趁势作难。我就听说有一个叫刘蠡升的贼子很是嚣张,已经打到河东去了,抢了不少东西,盐池那边都受到了影响。”
说着,李神轨将胡后抱住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公卿们都盯着自己篮子的东西,这盐池可是皇室的产业,得派一个信得过的人看着。起码,得防着贼,不能影响盐池运作吧!”
胡后想了想,觉得对,可又有些为难。
“可他只是汾州刺史,河东的事也不归他管啊!”
“汾州太大,可以撤去唐郡,从汾州分出一个唐州,将平阳郡划在里面,如此一来,天霸不就能看着了么?”
胡后想了想,道:
“我还得跟朝臣们议一议,元雍他们不一定会答应啊!”
李神轨听完,点了点头。
“那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李神轨正想要离开,被胡后一把拉住了。
“你想去哪?”
被胡后这么一问,李神轨没由来有些心虚。
“我还能去哪,回家呗!”
“冯翊君的家什么时候变成你家了?”
李神轨支支吾吾的说道:
“你说什么呢?”
“你还想省着力气去下一家!我治不了她还治不了你,告诉你,你不在我这里耗光了,哪都别想去!”
——
晋阳。
“大哥,朝廷已经决定设立唐州,治所在白马,转任天霸为唐州刺史了。”
尔朱荣盯着这份任命书,抬头看向了元天穆。
“大哥,你说三弟是不是跟我见外了?”
元天穆有些疑惑,问道:
“天宝怎生得如此感想?”
“有些事,有些人,本来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可天霸似乎不是这么认为。”
“天宝多心了。”元天穆劝道,“就在不久之前,天霸还跟我说,看着尔朱天光这孩子不错,想要让他去马邑担任城守。眼看恒州要乱了,天霸如此,还不足以说明他与天宝一心么?”
李爽和尔朱荣分属兄弟,在一个体系内,却有着两个班子。
听了这话,尔朱荣心中好受多了。
“如此,是我多心了!”
——
“尔朱天光,你要做什么?”
被这个小胖子拦住了去路,李爽很是恼怒,吼了一声。
“我姐让我拦住你!”
“你这个白眼狼,三叔白疼你一场,还让你去马邑担任城守,你就这么报达的么?”
“三叔的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
尔朱天光如此道。
“那你还不让开。”
“可我姐的淫威我也不敢反抗!”
“你tm的!”
“她来了!”
尔朱天光见尔朱英娥来了,立马就跑了。
李爽闭着眼,只感觉她那火热的躯体缓缓走了过来。
“从马邑回来这么久了,你就没来找我?”
李爽回过了身,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不是在忙着剿匪么!”
尔朱英娥没有理会,继续问道。
“马上就要去唐州了?”
李爽点了点头,被尔朱英娥一把拉了过来。
“那你这些日子天天得陪我!”
“可阿如那边……”
尔朱英娥气势汹汹,丝毫不让步。
“我不管,如果你不陪,我就跟我爹说,你奸污我!”
“怎么话反过来说也行么!”
“走,跟我进屋!”
……
(本章完)
第114章 人之初,性本善
第114章 人之初,性本善
平阳。
“这就是我的封地么?”
李爽骑在马上,看着一片荒芜的土地,喃喃道。
贾思勰跟在李爽身旁,心中有些哀叹。
“这都是上好的田啊,可惜,如今已经没有人耕种了。”
北魏均田制的破坏,导致了大量的田地无人耕种。
包括元雍原本封地的田地在内,周围的土地都没有了人烟。
贾思勰在旁保证道:
“主公放心,只要人手够了,用不了一年,这里便会重新成为良田沃野。”
“你的本事我还不放心么?别着急,肆州的佃农马上就来了。”
李爽说着,不远处,十数骑呼啸。
十数个胡人武士在田野间追逐着当地的农户,以此为乐。
战马无情的踏足了田地,他们将此间当做了牧场,丝毫不以为意。
“主公,鲜卑勋贵欺辱汉民是常有的事情。”
侯景在旁道。
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似乎是玩累了,这些胡人武士一枪戳死了一名农户,当即将其肉割了下来,吃进了嘴里,并大呼着同伴,与之分食。
李爽当即心头火起,下令道:
“侯景,将他们抓到刺史府!”
“诺!”
白马城刺史府门前的鼓已经很久没有敲响,今日的鼓声格外响亮。
大量的民众聚集到了刺史府前,看着那地上被抓的十几个胡人武士。
他们面前,正有一名少年。
他的身后,站了至少百名甲士。
“刺史,他们可处置不得啊!”
李爽笑嘻嘻的看着来说情的刺史府长史,却见他在李爽耳边小声道:
“他们都是勋贵啊,就是和洛阳那边也有关系。”
“那又如何?”
李爽不屑一顾,走到了一名胡人面前,笑着问道:
“人肉好吃么?”
那人的嘴间还残留着血腥,看向李爽,丝毫没有畏惧。
“好吃,若是你的肉,就更好了!”
李爽大笑,而后侯景走了过来,奋起长刀,手起刀落,一条手臂便这样掉落在了地上。
鲜血流了一地,这名胡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其余的胡人则咒骂着。
可李爽却是不为所动,吩咐道:
“给他止血包扎。”
长史本以为就此为止了,可谁知道李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毛骨悚然。
“把他这只手臂给他煮了,喂他吃进去!”
痛苦与恐惧,在这名断了手臂的胡人脸上同时出现,他嘶吼着,咒骂着,想让李爽杀了他,可李爽根本不在意。
“等他伤好了,再去一肢,待其四肢皆尽,绞杀于闹市,暴晒于城头!其余人等,但凡同罪,皆效其法!”
这句话说出来后,刚才还在咒骂着的胡人武士,纷纷叩首求饶。
李爽的麾下的甲士却走上前来,执行命令。
眼见不能幸免,一众胡人武士又咒骂了起来。
“你这个酷吏,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爽登上高台,看着城中一众百姓,高声道:
“我为唐州刺史,今日与一州父老约定,自此以后,无论胡汉,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众人一听,纷纷跪了下来。
“刺史高义!”
看着这么热闹的氛围,侯景趁势高呼着:
“刺史来了,青天就有了!”
“刺史来了,唐州就太平了!”
……
李爽没有理会侯景,走进了刺史府中,看着身旁的长史,见其身体微微颤抖,目光之中,情绪涌动。
可显然,这不是害怕,而是有几分激动和李爽说说不出来的意味。
“你是何人,唤何名,出身为何?”
长史立刻躬身拱手道:
“下官名王思政,太原祁人,家父乃是州主簿。六镇叛乱,下官投军,因功被朝廷加为平阳都尉,后朝廷设唐州,改为长史。”
“没想到你还是太原王氏!”
王思政听了,却是苦笑。
“不敢与京中世族攀附,下官这一支,远了。”
这个世道,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的,拼命想要将自己的出身往上面靠。
可真的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反而没有那么在意了。
李爽一笑,问道。
“你知道有一个叫玉璧的地方么?”
王思政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李爽会问他这个问题。
“下官知道,顺着汾水往下,就在峨嵋岭上。”
“那你会筑城么?”
“下官略通此道。”
李爽听了,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我正好想要在封地上筑造坞堡,你帮我看看呗!”
“刺史有命,下官敢不效劳!只是,有一言,下官还是想要提醒刺史。”
“说!”
“自六镇之乱后,匪寇蜂起,叛军劫掠无度,农田荒废,百姓逃亡。汉人豪强,结坞堡以自保,招聚流亡,不听郡县号令。鲜卑勋贵,仗着朝廷纵容,无法无天,肆虐百姓。今日刺史施以重典,已然得罪了他们,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爽听了,笑道:
“他们会如何?”
“他们手中有兵有甲,又与河西之地的胡人有勾结,若是串联起来,便是攻占郡县,洗劫府库,也不是不可能。便是不这么做,暗下杀手,也不得不防。”
李爽听了,拍了拍王思政的肩膀。
“你多虑了!”
“刺史,何意?”
“你要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王思政听了,看着眼前有些幼稚的男子,根本无法与刚才那个辣手之人相比较。
“刺史,他们虽着官衣,可实则是胆大包天的匪寇,不可掉以轻心。”
“不要这么看人,要遵循圣人的仁恕之道,便是大奸大恶,也要给他们弃恶从善的机会。”
——
一只雕飞跃重重距离,落在了驯鹰人的臂铠上。
一封从平阳送来的信,很快交到的了闲出屁的刘蠡升手上。
“来活了么?”
郁久闾清羽点了点头。
“大野爽说什么了?”
郁久闾清羽看着信,皱了皱眉头。
“我看不懂,他说什么人之初,性本善。”
刘蠡升接过了信,翻了个白眼。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大野爽都说的这么白了。”
郁久闾清羽还真没有想到,她看不懂的东西,刘蠡升这么一个不通文墨的山匪却明白。
“何意?”
“怎么给他们弃恶从善的机会,送他们去投胎呗!”
“……”
(本章完)
第115章 山匪火并,勋贵暴死
第115章 山匪火并,勋贵暴死
自晋阳沿着汾河南下,过了霍口,进入平阳郡后,地势骤然开阔。
平阳郡地处汾河谷地,土地肥沃,且为南北要冲,北魏曾经在此设立军镇,用以防范刘宋的进攻。
可时移世异,平阳郡从前线变成了腹地,又因为六镇起事,变成了各方角逐的战场。
山野之间,一座坞堡悄然间耸立,已有了一定的规模。
周围的良田,也已经被重新拾掇起来,来自肆州的农户作为主力,进行了开垦。
刘贵站在坞堡之前,清点着建筑材料,见到李爽前来,一脸谄媚的讨好着。
“唐郡公,您来了!”
“刘贵啊,我要的材料都备齐了么?”
“都备好了,都是上好的材料,和晋阳城中的新修的梁郡公的府宅的用料都是一样的。”
刘贵凑近了,在李爽耳边小声道:
“郡公放心,都是报在那边的账上,另外,承蒙郡公关照,小的还特易准备了礼物。”
李爽听了,赶紧拒绝道:
“使不得,使不得,我推荐你,乃是出于公心,岂能如此!”
“小的知郡公一向清廉,这些礼物,不过是家乡的一些土特产,聊表心意。郡公若是不收,小的还有何颜面立于世间。”
“既如此,我也只有勉为其难收下了。”
李爽挥了挥手,侯景带人将坞堡前刘贵带来的两辆车直接推进了坞堡之中。
见李爽收了,刘贵松了一口气。
“唐郡公,还有一事,小的要提醒您。”
“何事?”
“杜洛周反了,恒州不宁,贺拔三兄弟守着平城,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马邑那边可得当心啊!”
“尔朱天光做得如何?”
“听厍狄干说他倒是没有尔朱家其他人那么跋扈,颇有些萧规曹随的意思。”
“如此便好。”
李爽说完,刘贵还是有些担心。
“可他毕竟是尔朱氏的人,就算他不瞎掺和,可恒州眼看就要乱了,同心盟的生意怕是有些难做了。”
李爽一笑,看向了刘贵,道:
“无妨!”
“请郡公指点!”
“你不是有一个友人叫高欢,他现在正在杜洛周的麾下担任要职,你走走他的门路啊!”
刘贵听了,面色一变,拱手道:
“多谢郡公指点!”
“放心,这恒州以后不管谁当家,生意总是要做的。”
“小人明白!”
便在这话说话时,天瞬间阴沉了下来,眼看一场雨就要下来了。
“刘贵,天色已晚,出行多难,你今夜在此住一夜吧!”
刘贵拱手道:
“多谢郡公挂念,只是晋阳那边还需要人盯着,小人得尽快赶回去。”
“如此,我就不多留了。”
便随着一场大雨落下,坞堡内外,田野之间,本是人流涌动,一瞬间消失无踪,都去躲雨去了。
李爽回到了坞堡之中。
庄园之内,楼阁耸立。
新修的堡垒墙间的敌台上,还散发着木质的清香。
李爽站在堡垒墙上,看着远处刘贵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越发的清晰,啪啪的脚步声传来。
侯景走到了李爽的身边,道:
“尊主公之命,高昂和羊侃已经带着部曲来了。”
——
平阳郡,白马。
夜风呼啸,大雨倾盆。
王思政盯着眼前英武的男子,没有好气的问道:
“绍远,你在我这里做什么?”
男子名叫裴庆孙,字绍远,出身闻喜裴氏。
正光末,吐京群胡聚众而反,裴庆孙被任为别将,招募了数千乡勇,杀向了吐京镇,平息了叛乱。
裴氏比不上崔卢郑王这四大姓,可也是河东有数的大族,与河东薛氏一样,族中素出将才,在当地轻易可聚集数千兵马。
“我是等着新来的刺史赏赐的。”
在这深夜之中待在别人家里,裴庆孙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赏赐?”
“无论是之前的汾州还是现在的唐州,吐京胡都在这位新任的刺史管辖内。怎么,我替朝廷打了胜仗,一点赏赐都不给么?”
王思政也有些无奈。
“那你去要啊!”
“我只是感觉如今整个平阳,就你这里最安全!”
“何意?”
“新来的刺史杀了人立了威,可也得罪了那群鲜卑勋贵。如今这河东北有刘蠡升,南有陈双炽,羌、氐散乱于中条山中,那群吐京胡眼看着又要闹起来了,稍不留神,便是一场大乱。”
“别嫌我烦,我若是率兵在外,迟早成了靶子。如今在你这里,有我的兵护着,你的官署安然无虞。”
王思政听着裴庆孙的话,也只好接受了这现实。
毕竟,他想要反对也反对不了。
身为长史,在这唐州也算是数一数二,可要论手里的兵,他还真没有裴庆孙多。
雨势渐大,一名官署的护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也没有理会裴庆孙,似乎习以为常。
“长史,城中乱了。”
“如何乱了?”
“刘蠡升的山匪打进来了。”
王思政一听,面容一肃。
“他们在打谁?”
“属下也不知道,有好几股势力,太乱了。”
王思政挥了挥手。
“吩咐下去,都待在官署里,只要没人打进来,就不用去管。”
“诺!”
与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明显有些焦急的王思政不同,裴庆孙显得淡然许多。
“打起来了,那总要死几个人吧,你说,死得会是谁?”
“我可没心情和你逗趣!”
裴庆孙笑道:
“那换一个话题,新来的刺史如何,你不是还帮他修了坞堡么?”
王思政看向了裴庆孙,道:
“你今日这么大费周章前来,就是为了套这句话吧?”
裴庆孙也很坦白。
“没错!他这一来,招聚流亡,建设坞堡,又是主持公道,又是打压鲜卑勋贵,可不像是善茬啊!”
“他做的这些事,不也是你们裴氏在做的么?”
“我们可没有如此猖狂,敢公然弄死鲜卑人啊!”
裴庆孙笑了,却听王思政说道:
“是何人物,今夜便知分晓!”
夜至半,雨势稍减。
“长史,刘蠡升退了!”
王思政话语之中有些急迫,问道:
“如何了?”
“城中勋贵都死在了刘蠡升手里。”
听完,裴庆孙便站了起来,纵声大笑。
“真英雄也!”
(本章完)
第116章 作为一个保守派,我觉得你保守了
第116章 作为一个保守派,我觉得你保守了
风停雨歇,白马城外,层层甲士列阵,为这秋日多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官署之内,摆放着大量鲜卑勋贵的尸体。
“诸位勋贵如何了,诸位勋贵如何了?”
忧心如焚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官署之内众人只见一名少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满地尸体,便是痛呼道:
“天杀的刘蠡升啊!”
朝廷亲封的唐郡公如此年轻,可让在场的一众人心中一惊。
“诸位勋贵皆是世代忠良,为大魏守卫要地,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
李爽锤了自己胸口两下,不断的咳嗽与哽咽着。
他的身后,跟随着百名甲士,让他此刻的模样,更添加了几分说服力。
王思政站了出来,看着李爽这副模样,劝慰道:
“刺史,请节哀!”
“不!”
李爽一口回绝了,倒是让王思政有些错愕了。
“光节哀是不够的,今日躺在这里的是诸位勋贵,明日就有可能是你我!”
“刘蠡升一日不受国法制裁,这河东就不会有朗朗晴天!”
人群之中,众人耸动。
“本刺史已经决定,剿匪!”
“我等愿意追随刺史剿匪!”
官署之内,众人俯首。
李爽听完,又是啜泣不止。王思政见了,将他搀扶进了内堂。
屋门轻轻的关门,王思政回首,此时见坐在椅子上的李爽,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悲戚之意。
王思政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这是拿自己当做自己人了么?
“刺史,你刚才所说的剿匪一事,不知该如何剿匪?”
李爽听了,颇有兴趣。
“你以为如何?”
“下官以为当安抚豪强,招纳义勇,屯田备粮,以御贼患。”
“河东豪强以谁为最?”
“裴氏裴庆孙和薛氏薛修义,不过薛修义带兵在外,此时不在河东。”
李爽点了点头。
“那就请他来一趟吧!”
“刺史要在城里见么?”
“不,在坞堡中。”
——
平阳坞堡外,王思政带着裴庆孙,前来赴宴。
裴庆孙看着近在咫尺的坞堡,赞道:
“手笔不小啊!”
“慎言!”
王思政提醒了一声,裴庆孙见大门缓缓打开,一个长短腿,面容猥琐的家伙在等候着。
“两位,请!”
这座坞堡是一个简单的回字形结构建筑。
外围是两丈多高的围墙,以土夯成,包裹着城砖。城墙下,修建着士兵的居所和马厩,还有厨房。
坞堡内不缺水源,排水系统也很通畅。
在里面又是一道内墙,过了内墙的门,则是主人居住的地方。
与外面粗糙的装饰有所不同,内墙之内,装饰精致,甚至还修建有庭院,栽种着果树。
两人随着侯景走到了西侧的楼台,上了楼,正见阁楼之中,摆放着三张短桌。
李爽坐在主位,看着两人上楼,站了起来。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裴将军吧!”
裴庆孙见了这少年,倒是没有因为他的年轻而有所轻视。
“不敢当郡公如此之誉,唤我绍远便可。”
“坐!”
三人落座,李爽便是开口道:
“贼首刘蠡升实在猖狂,城中勋贵皆遭其毒手。河东乃是朝廷赋税重地,若是匪患猖獗,长此以往,恐怕会商路断绝,物价飞涨。我将绍远请来,便是为了剿匪一事。”
裴庆孙听了之后,问道:
“不知道刺史想要如何剿匪?”
“募钱粮,征义兵。”
裴庆孙听了,笑道:
“如此,恐怕十年之内,匪患都平不了。”
王思政咳嗽了一声,却见裴庆孙丝毫不以为意。
“刺史,满城勋贵尽死,可他们的田地牧场还在,当此危难之时,不如拿着他们土地,分给流亡的百姓。百姓有了田地,便能安心生产,我等再行征召,则可事半功倍。”
李爽听了,沉默了,半响,赞道:
“壮士啊!”
王思政看了这两人,心中暗道:
这两个人,装都不装一下么!
“国家正乃多事之秋,我见绍远才能卓著,愿以绍远为州中都尉,不知如何?”
王思政此时道:
“不瞒刺史,绍远将被朝廷征辟进入洛阳!”
像是裴庆孙这样的地方豪族子弟,能够进入洛阳进修,那么履历上必然会光鲜许多。到时候,更上一层楼也是轻而易举。
“如此,倒是我孟浪了!”
裴庆孙拱手道:
“诏书还没有下来,就当不得真,属下愿意承命!”
李爽一笑。
“绍远放着大道不走,却为何上我这小船呢?”
“天下已乱,大道看似顺畅,实则前途未卜。听闻朝廷已失了河东之地的人口图籍,又遭逢兵乱,无力重新清查。河东之地,贼寇四起,商道若是断绝,必然物价飞涨,百姓穷困。我乃为河东子弟,当早为河东百姓谋!不如兴修坞堡,屯田植谷,种桑养蚕,以防不测。”
李爽听说,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此言,当浮一大白。”
李爽喝完,将酒杯放了下来。
“绍远之言,深得我心。不过绍远之策,我认为还是太过急了一些。”
裴庆孙听完,有些愣住了。
这还急?
“刺史想要如何缓缓而图?”
裴庆孙举着酒杯,刚要端起来,便听得李爽道:
“如今这河东之地,谁最有钱?”
“当然是各地的鲜卑……”
裴庆孙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只是他还没有说完,便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李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而后,便是激动万分。
“——勋贵!”
勋贵两个字,裴庆孙加重了口音,特别强调了一番。
李爽点了点头。
“屯田植谷,种桑养蚕,都是靠天吃饭!然天有不测风云,如今河东,匪患猖狂,便是种田,也种不安稳。我等接下来的重务,便是要放在诸位勋贵和周围胡人部落首领的身家性命之上。”
裴庆孙听了,一拍桌子。
“刺史说得对啊,是我急了,我等要缓缓图之!”
裴庆孙站了起来,走到李爽身边,大声密谋着。
“刺史,我知道有一窝贼子,他们干活特别地道。”
“不必不必,找外人不行,这种事情啊,你没有经验,不能全部都弄死,先找那些罪大恶极的。”
“为何?”
“罪大恶极的他会刮啊!”
“刺史高见啊!”
王思政就这么尴尬的看着两个人,感觉他不该在这里,而是该在桌底。
我tm人还在这呢!
(本章完)
第117章 你咋不敢和大野爽干一架呢
第117章 你咋不敢和大野爽干一架呢
平阳。
白马城中,校场之上,大批新征募的义勇在训练着。
所谓义勇,便是乡兵。
一般来说,他们没有甲胄,所持着也只是简单的刀枪,在重甲骑兵的冲锋下,毫无抵抗之力。
在战场之上,他们战斗力低,士气也低,基本上就是炮灰。
当然,他们的战斗力,也与召集他们的人是谁有关。
便像是裴庆孙,他招募的数千义勇,在吐京镇,与万余吐京胡正面对攻,攻而取之。
其中关键,便在于有没有提供足够的钱粮和装备。
北魏强盛之时,曾经下令各地豪强,拆除坞堡。
各地豪强照做了,便是因为拆除坞堡,比不拆除风险小,收益大。
北魏拓跋氏作为老大,有足够的军力能够撑住场子,在加上积极汉化,豪强能够得到足够的利益。
可六镇起事后,事情便不一样了。
朝廷已然罩不住场子,所以豪强便再度修筑坞堡。
庄园经济的加成下,地方豪强能够给自己征募的部队提供足够多的武德。
河东等地的大族,多是如此。
王思政看着校场之上,渐渐有了模样的义勇,心中也有了几分感叹。
不容易啊!
便在此时,李爽走了过来。
“如何?”
“只要提供甲胄和武器,再训练些时日,足以上战场了。下官的意思,不如再择其中壮勇,练习箭术。”
萧宝夤在安定大败,八千甲骑全军覆没的战报告诉了天下所有的野心者:如今这个时代,已然不是谁的甲骑多,谁就必然会胜利了!
“我没有问你这些兵,而是问你如何?”
“下官?”
王思政想了想,回答:
“已经慢慢适应了!”
李爽大笑着。
“不必如此忧虑,担心上了我这条贼船便下不来了!”
王思政看着李爽,问道:
“为何?“
“因为你很快就会发现,这满天下都是贼船了!”
李爽哈哈大笑着,王思政听了,若有所思。
“这天下将要大乱,河东必然是战场,等到这河东商道断绝,物价飞涨,你还会为今天之事而犹豫么?”
王思政依旧不言,却听李爽继续道:
“若形势发展到如此,河东的汉民又如何对付有兵有甲的胡人?难道六镇之乱时,胡人劫掠平阳之事,你忘记了么!”
王思政想起了平阳城外的那些荒丘和枯骨,眼神一下子变得坚定了起来。
“手中有剑,库中有粮,才能不慌!”
“刺史说得对,下官迂腐了!”
便在此时,裴庆孙来了,看他面色匆匆,似乎是有很着急的事情。
“刺史,薛修义回来了,你得小心了。”
“薛修义?”
“前线的兵马不够了,听说他是回来招募兵马的!”
“既如此,与我何干?”
“他想要见你,谈剿匪之事!”
——
薛修义,四十多,年近五十了。
他在河东地区很有威望,少时喜欢结交行为不法的人,轻财重义,非法召集强横狡诈不守法纪的人,当时有遇到危难之人来投奔的,薛修义大多都能将他们都能收容藏匿。
简而言之,社会不安定分子。
而且,不是一般的社会不安定分子。
薛修义年长后,先是跟随咸阳王元禧,后跟随北海王元颢征战。
元颢又有一个妹妹,嫁给了李神轨。
这七拐八拐的关系,薛修义终于还是将关系转到了李爽这。
不过这薛修义虽然从少年时就跟随元氏宗亲征战,屡立战功,可也是到了六镇之乱后,才得了一个统军。
看得出来他刚从战场上下来,一刻也没有休息,进了屋,连鞋子都没有脱,就忙问道。
“杀得如何了?”
裴庆孙和王思政俱在屋中,听了这话,看向了李爽。
“你是在问剿匪之事么?”
薛修义自知冒失了,道:
“对对对,剿匪之事如何了?”
李爽低着头,叹了一声。
“惭愧啊,贼势已经越来越大了!”
薛修义拍了拍大腿,有些兴奋。
“那太好了啊!”
“嗯?”
薛修义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反应了过来。
“我是说我没有来晚啊!”
“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我在前线,便从乡里之人听说了刺史剿匪之事,我也想要为此事尽一份心力。”
好家伙,他在前线战场之上,都能知道河东发生了什么?
不愧是河东有名的大哥啊!
“可你不是答应了要为元颢招募兵马么,元颢还说事成之后,给你升将军啊!”
薛修义挥了挥手,很是豪气道:
“招募兵马哪里有剿匪重要,一个将军更是算不了什么,倒时就说末将无能,不就打发了。”
看得出来,薛修义很想要为河东的明日奋斗一下。
“可你毕竟是朝廷的统军,而且,豳州那边如今急需兵马,你若是不回,恐怕会有麻烦。”
“那该如何?”
“将军先招募兵马,等那边战事结束了也来得及。”
薛修义一副狐疑的模样。
“你不会是在蒙我吧?”
“剿匪急不得,何况这平阳地区的匪剿得也差不多了。”
“平阳剿没了,不是还有整个河东么,再说了,周围的胡人,也颇具反相啊!”
李爽听了,默默的点了点头。
“将军说得对,不过我觉得还是操之过急了一点。”
“何意?”
“这河东乃是朝廷的赋税重地,乍起变化,必然不妥。”
“那该如何?”
“听说将军与陈双炽很熟?”
薛修义点了点头,可很快反应了过来。
“刺史是说?”
“得徐徐图之!”
——
“怎么说?”
刘蠡升焦急的走来走去,看着郁久闾清羽走了进来,便着急问道。
郁久闾清羽摇了摇头。
“咋回事,怎么又没有轮到我们?”
“那地方我们也去不了啊!”
刘蠡升很是不服,叫嚷道:
“怎么去不了,凭什么每次都要便宜陈双炽那小子,你有好好跟大野爽说么?”
郁久闾清羽尽量安抚着。
“我自然是说了,可也没有办法啊!”
刘蠡升上火了,指着鼻子就开始骂了。
“瞧你这个窝囊样,你咋不敢和大野爽干一架呢!”
“……”
(本章完)
第118章 出了大唐都是妖怪
第118章 出了大唐都是妖怪
洛阳。
“太后,唐州刺史李爽治下,匪寇猖獗,羌、氐为乱,勋贵惨死,百姓不安。还请太后下旨,停止剿匪之事,罢黜李爽,将其押赴洛阳问罪。”
显阳殿中,以丞相元雍为首的一干朝臣,集体站出来了,对胡后施压。
大量勋贵惨死,彻底惹怒了在洛阳城中的这一干老天龙人。
在他们看来,李爽这哪里是在剿匪,分明是在打他们脸啊!
众口一词,胡后看向了李神轨,问道:
“卫将军,你怎么看?”
“禀太后,臣所听闻,与丞相等人所言完全不同。”
“哦?”
“臣听闻,唐州刺史治下,平阳郡百姓安然,吐京等郡贼寇渐止。如何有罪?”
见李神轨这幅偏袒的样子,元雍火气很大,质问道:
“如何安然,如何渐止,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些勋贵是如何死的?他剿匪,越剿匪越多,难道不是他之无能么?”
“这正是臣要说的,李爽只是唐州刺史,下辖的只有平阳、西河、吐京三郡,汾州刘蠡升、河东陈双炽作乱,中条山上羌、氐肆虐,如何能怪他头上?”
“难道不是他担任唐州刺史后,才有的这些乱事么?”
“若如你说,六镇作乱,恒、朔、幽、燕等州的官员都要问罪么?”
元雍还从来没有想到,李神轨能够这么有锋芒。
就是胡后,看了之后,心中也是突突的。
“究竟如何,派人去看看!”
说完,胡后看向了身旁的小皇帝。
“陛下觉得如何?”
“朕以为可以!”
元诩虽然这么说,可是却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朝廷之中,事事先问太后,再来问他。这样的状况,让元诩内心渐渐不满。
胡后看着朝堂之上,泾渭分明的两人,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郦道元!”
“臣在!”
“你去一趟,看看李爽那剿匪事宜,究竟如何?”
“臣遵旨!”
胡后派遣郦道元,便是因为郦道元是出了名的刚猛,执法严厉。
无论豪强、皇族,但凡犯法,他都不给面子。朝中百官,都有些怵他。
因此,派他去,元雍和李神轨都没有话说。
下了朝,李神轨刚出宫殿,就听到府中来人了。
“公子,郡公快不行了!”
李神轨一听,也顾不上其他人,赶回陈留郡公府。
李崇躺在床榻之上,周围都是李氏亲属和李府妻妾。
见李神轨来了,李崇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等到屋中没有了他人,李崇握住了李神轨的手,气若游丝。
“儿啊,为父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你千万要记住了。”
李神轨面露哀愁之色,开口道:
“父亲,您说!”
“这洛阳繁华,却迟早会变成囚牢,你找机会,就离开吧!”
“去哪?”
“最好是关中,若是去不成,尽量往南逃吧!”
李神轨听了,很是不解。
“父亲,你糊涂了,哪有人放着好好的洛阳不待,去关中那种穷地方的。”
李崇此时十分虚弱,也意外的有些耐心,他摸着李神轨的脸,弥留之际,脸上露出了微笑。
“傻孩子!”
说完,李崇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
“父亲、父亲!”
——
平阳,白马城。
“主公,陈留郡公薨了!”
侯景将洛阳传来的消息告诉了李爽,正在处理公文的他站了起来,面色凝重。
“举丧!”
“诺!”
侯景说完,又道:
“主公,还有一个消息,朝廷派了御史中尉郦道元前来,巡视河东。据说,便是为了来考察咱们的剿匪事宜。”
“你说什么?”
如果说上一个消息让李爽有些哀戚,那么这个消息让他震惊了。
爱写《水经注》的他可不只是一个文学家,更是一个猛男。
猛到什么程度?
那年他在冀州为官,整治地方,为政严酷。这满冀州的盗匪被他整的怨声载道,却又弄不死他,只能逃到别的地方去了,可谓匪不聊生!
冀州由是大治!
“告诉刘蠡升,让他最近消停点。”
“诺!”
——
“郦御史,马上就要到平阳郡了。”
郦道元没有大张旗鼓的前往平阳,而是带着随从,一路乔装打扮。
如今朝廷对于河东等地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只能依靠当地的官僚系统。
他们怎么说,朝廷也就只能怎么信!
可能写《水经注》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只会待在衙门里听奏报的官僚呢?
千山万水,他都走过来了。
郦道元从洛阳启程,一路前往河东,只见各地的景象,可不如当地的官员说的那样。
盗匪猖獗,胡人肆虐,可谓民不聊生。
“走,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李爽是不是真如元雍所说的那么大奸大恶!”
“诺!”
一行人启程,快要到平阳郡的界碑时,官道两旁忽然冲出了一股劫匪。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郦道元笑了。
“老夫若是不给,你待如何?”
“不给?”
一名匪寇冷笑一声,作势便挥刀要砍郦道元。
可他抬着手,却始终挥舞不下去。
郦道元五十多了,可身躯强健,蒲扇般的大手扣住了盗匪的手腕,便像是捏小鸡一般,一下子就把他手中的刀夺过来了。
“你…你这老家伙!”
郦道元打量手中这把刀,道:
“这河东的匪寇看来也不怎么样,用的刀都是次品。”
说完,郦道元就将手中的这把刀折成了两段,扔在了地上。
“兄弟们,硬茬子!”
郦道元本以为这帮匪寇吃了亏,便会退却,可没有想到,这帮匪寇中有人拿出了一个号角,吹响之后,更多的匪寇从四周涌了出来。看样子,足有上千。
“御史,这帮匪寇人多势众,我们快走吧!”
郦道元也不是个莽夫,见此情况,也不强留,骑上马,便向前而奔,冲破了匪寇设下的路障。
郦道元虽然得脱,可心中却是恼怒至极。
“其他地方虽乱,盗寇也不敢如此猖獗。平阳郡外就有这么多的盗匪,李爽是如何治理地方的?“
郦道元骑马奔驰,过了平阳郡的界碑后,他的侍从忽然道:
“御史,这帮匪寇不追了!”
郦道元勒马,只见身后涌出来成百上千的匪寇,纷纷止步于平阳郡的界碑之前,一动也不动。
那道界碑仿佛有什么力量一样,让这些狡诈的亡命之徒,不敢跨进一步。
……
(本章完)
第119章 面子果实了解下
第119章 面子果实了解下
“没有想到啊!”
郦道元牵着马儿,游走在田野之上。
平阳郡下辖诸县,与其他河东诸郡的乱象完全不同。
田野之间,百姓安乐,他们的脸上,完全没有其他地方百姓脸上那种朝不保夕的慌张感。
便连牵的牛,养的猪、羊,都比其他地方看起来的肥。
“御史,前面就是白马城了。”
平阳郡的郡城就在前方,郦道元并没有立刻就进去,找了个地方歇了歇脚,弄了碗茶喝。
便在进城的官道之上,摆着一个茶摊,此时午休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人。
“小哥,我能坐这么?”
“随便坐吧!”
一张桌子,摆放着几个粗碗,里面还有茶渍。
郦道元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少年给他拿了个碗,重新倒了一杯茶。
“小哥啊,我听说平阳郡匪寇猖獗,怎么如此太平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新来的刺史了。”
“哦,他是怎样的人?”
“他啊,威武英俊,是万千小娘子心中的郎君,闺中春梦里的发泄对象。”
郦道元拿起了茶碗刚喝了一口,差点喷了出来。
“他长得如此俊美么?”
“也就和我差不多吧!”
郦道元也没有在意,见少年长得确实不错,心中也没有多少反感之意,只以为他轻浮了些。
“小哥莫要拿老夫取笑,便算是你们刺史是潘安在世,难道靠脸,还能治理地方么?”
“如何不能!”
郦道元听了,大笑道:
“此番言论真是旷古未闻,老夫倒要请教一二!”
少年招了招手,一旁正在闲聊的一名壮汉见此,走了过来。
“跟他说说,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土匪!”
“那为何从良了?”
“我家刺史乃是龙凤之姿,小的为此倾倒,甘愿从良。”
说完,少年再看向了郦道元。
“你看,长得好就是可以治理好地方!”
“……”
郦道元感觉有些错愕,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若是按你所说,长得不好的人就治理不好地方么?”
“那倒也不是,就是麻烦了一些。”
“如何麻烦?”
便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喝音。
“我tm的让你当山贼,还当不当了?”
郦道元纵目而望,只见不远处的一颗树下,一个长相猥琐,还有些长短腿的男子正在拿着鞭子,抽着一名彪形大汉。
那大汉很是不服气,挨着鞭子,可嘴里依旧在嘟囔着。
“老子我都当了半辈子山贼,凭什么你说不让就不让,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还有理了?”
“我怎么没理了,我又不像是那些乞儿,舔着脸去问人要,吃饭全靠自己的本事,能抢多少是多少!”
“你tm当了半辈子山贼了,抢到什么了,媳妇住上大宅子了么,儿子有当兵的甲胄、马匹么,女儿凑够嫁妆了么,家里有几个奴婢啊!听哥一句劝,你没有当山贼的命,安安心心拿着刺史分给你家的百亩田,种地去!”
“我不,我就要当山贼!”
“嘿,老子跟你好好说话,你还使上劲了。”
鞭子不断的落下,打在大汉的身上,他终究还是忍受不住了。
“不当了,不当了。”
“你tm要是还敢骗老子,老子弄死你全家!”
“不敢了,不敢了!”
如此鲜活的教学摆在面前,让郦道元一时间哑口无言。
那长短腿的男子教训完了山贼,走了过来。
郦道元的侍从见此,纷纷有些警惕,甚至已经有人将手按在了佩刀之上。
可这男子却是直接找到了少年,道:
“主公,按照您的吩咐,这平阳郡最后一个山贼已经弃善从恶了,呸,弃恶从善了!”
“自此,郡县无事矣!”
李爽说完,看向了一旁的郦道元。
“您说是吧,御史中尉!”
郦道元看着少年的笑容,好家伙,这是冲我来的!
——
“悍匪,绝对是悍匪!”
白马城的驿馆之中,刚刚关上门,郦道元如此说道。
他的家臣在一旁,有些不理解。
“主公,你刚刚和人吃了饭,席间附庸风雅唱和诗词,临走时还拿了人家的茶叶,这就说人家是悍匪,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
“你懂什么啊!”
郦道元双手负后,面容凝重。
“老夫自幼与父亲居住在青州,游历山水,见惯世情,长大之后,又在各地为官,上至王宫显贵,下至小民流寇,什么样的人老夫没见过。”
“那这位刺史是何等样的人?”
“他这号的老夫还真没有见过,可他身上的气息老夫却是认得!”
“嗯?”
“那是匪的气息,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匪。”
郦道元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坚定的表情。
“老夫这些年剿匪无数,绝对不会认错的!”
“可他不就是山匪出身么,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么?”
郦道元摇了摇头。
“你不懂,这世间的匪有多种。”
“请主公指教!”
“这世上有因贪于财物而为匪,有淫邪好色而为匪,有嗜杀成性而为匪,此谓之心中有匪,身亦为匪。”
“又有世情艰难,前途无路,不得已而为匪,此之谓心中无匪,身乃为匪。”
“又有那贪官污吏,国之巨蠹,暴虐成性,祸国殃民,此之谓身虽非匪,而心乃为匪。”
家臣听了,若有所思,问道:
“那这刺史是哪一种?”
郦道元面色严肃,隐隐中带着几分不安,可又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有些兴奋。
“他是最可怕,也是最后一种,心中无匪,身亦非匪,却早已经超脱了一般匪的境界,处于顶峰,无人可及,可谓之神!”
“听起来主公是在夸赞他?”
郦道元呸了一口,怒目而斥。
“我是在夸他么!”
“那你是?”
“老夫这一生剿匪无数,今日遇到这等悍匪,必要与之一决高下。”
家臣有些担忧,劝道:
“可这是在人家的地头上,人家有兵有粮的,要对决,吃亏的是我们啊!”
郦道元挥了挥手,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老夫乃是安西将军,亦可调动附近州郡的兵马。何况,若是老夫死在这里,便是他输了。”
家臣皱着眉头,问道:
“如此,该如何做?”
“明日开衙,伸冤!”
……
(本章完)
第120章 缘,妙不可言
第120章 缘,妙不可言
日头高升,天放光芒。
偌大的河谷盆地,沐浴在晨光之中,仿佛披着一层金黄色的面纱。
坞堡之中,李爽已经早早起来,从厨房的厨娘手中接过了一碗撒着葱的羊肉汤,轻轻吸啜了一口。
羊肉汤漫溢着肉香味,带着浓厚的油脂,吞入腹中,浑身上下充满了暖意。那早起之时,秋日山野间那股的寒冷所造成的困倦被一扫而光,人充满了精神,手脚也都开始暖和了起来。
厨娘端上了一盘撒着芝麻的胡饼,烤得酥香,咬起来特别的劲道,配合着一碗香浓的羊肉汤,三五下就能吃光了一张饼。
李爽吃饱喝足之后,站了起来,走出了厨房,来到了阁楼之上。
阁楼之上视野极好,阳光驱散了晨雾,坞堡外的田野上,此时已经能够看到有人在耕种。
李爽拿着一本书,就此看了起来。
等到日头将进中午的时候,他要等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郦道元被请到了阁楼之中,看着李爽,目光深沉。
“御史中尉近来为民伸冤,可有所获?”
郦道元沉默了。
他开衙替人伸冤之后,倒不是没有人来,可来的人要不是说些鸡毛蒜皮的邻里之事,要么就是无的放矢。
剩下的,最为集中的,便是落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刘蠡升究竟是何人,为何如此惹得民怨沸腾!”
“不瞒御史中尉,这刘蠡升乃是山中之贼首,素来蛮横狡诈,且胆大包天。”
“如何说?”
李爽请郦道元坐了下来。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刺史,在这里,无非是保境安民,为朝廷看守着河东的盐池,不让这地方的豪强和周围的匪寇有机可乘。自然,有时候,也免不得售卖池盐去并、肆等地,赚取些钱财。”
郦道元倒是没有想到,李爽如此坦白。
“你可知朝廷官员是不能参与进池盐的贩售的!”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因为我背后之人很特殊!”
“何人?”
“太后和卫将军!”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便是大内宫廷之中,也不是密不透风。
胡后掌权之后,便不像以前一样,行事处处小心,似乎是被关得久了,她这次掌权之后,变得比初次掌权时更加奔放。
久而久之,胡后与李神轨有私情之事也就流出了宫闱。
郦道元自然是听说过的,可却是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还合伙做生意。
“今日不说他们的事情,聊刘蠡升!”
“这刘蠡升异常狡诈,伏于山野之间,神出鬼没,我的货,十回有八回,都被他劫了,你说说,他得多富有啊!”
郦道元沉吟。
“我来之前,倒是听说了他一些事情。听闻他招兵买马,力压稽胡各部,还抢到了河西之地的胡人头上,甚至还占据了朝廷的城池。”
“御史中尉知此,我也就不赘述了。”李爽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若是御史中尉能够剿了刘蠡升,那么要多少钱有多少钱。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鲜卑勋贵的冤屈,自然的能到洗清。”
“你是刺史,为何不剿匪?”
郦道元质问道,却听李爽道:
“我只是唐州刺史,可刘蠡升却在汾、恒两州,乃至河东、河西等地作乱,我也只能勉强护卫这一州之地。”
李爽说完,郦道元也无话可说,这确实不是李爽能够管的。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郦道元听到这里,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再想要深究下去,似乎是不可能了。
这唐州的剿匪事宜,到了这里,似乎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毕竟,剿刘蠡升,便是兵强马壮的尔朱荣也是铩羽而归。
附近的领军之人,也没有几个人有这个实力。就算有这个实力,也没有人愿意去做。
郦道元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感叹:
“无懈可击啊!”
郦道元思虑至此,拱手道:
“如此,这些日子叨扰了,老夫这就上书朝廷,言刺史治理地方的功绩。”
“多谢御史中尉禀公心,仗义执言!”
“老夫告辞!”
郦道元刚离开,侯景便匆忙走了上来。
“主公,这老家伙就这么走了么?”
李爽一笑。
“当然不会!”
“那他这是要如何?”
“既然在这唐州查不到,那自然就去唐州之外查。”
侯景面色一变,心中有些忧虑。
“那陈双炽那边,要不要打声招呼?”
“这唐州之外,就不关我的事了!”
薛氏之祖薛衍曾在东汉末年担任东海相,其子薛兰于兴平二年战死,其孙薛永跟随刘备,一路披荆斩棘,攻入益州,可谓汉室忠臣。
蜀汉开国之后,薛永曾任蜀郡太守。
后主刘禅投降之后,薛永之子薛齐与家族5000户降魏,之后又迁回了河东,世称“蜀薛”!
薛氏又被称为蜀人。当然,这不是夸奖的意思。
北魏孝文帝当年分定姓族时,因为这蜀人成分,差点让薛氏不能进入郡姓之中。
陈双炽乃是蜀人,迁居到了河东的绛县,与河东薛氏甚有渊源。
也因此,薛修义的招呼,对于陈双炽很有用。
侯景听完,似乎明白了。
“主公,我们要不要加点料。”
“不必,让他去伸冤,伸得越多越好!”
——
弘农。
正在招募兵马的薛修义看着手下人送来的密信,眉间都快拧成川了。
“陈双炽如何惹了郦道元了?”
对于郦道元的威名,薛修义也是忌惮的。
他虽然是胆大包天的社会不安定分子,可是郦道元这样刚猛无畏的人,天然的克他。
“听说他是奉了朝廷之旨,去查平阳郡的剿匪事宜,可不知怎的,查着查着就查到了整个河东,弄得鸡飞狗跳的。”
“那李爽如何说?”
“他没有说话!”
薛修义将密信烧了,在大帐之中来回走动,可也无法消除心中的焦虑感。
“要不干脆就弄死这个老头子。”
属下的建议遭到了薛修义一顿怒斥。
“你放肆!”
薛修义的怒意让他的手下不敢多言。
“去,给李爽去信,让他想想办法,至少,不要让郦道元只盯着陈双炽。”
“可唐郡公现在不在平阳。”
“他去哪了?”
“他回晋阳去了!”
“这种时候他回晋阳做什么?”
“他媳妇快生了,估计是回家伺候月子去了!”
“……”
(本章完)
第121章 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第121章 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晋阳。
天气转寒,风吹瑟瑟。
李爽带着家臣和部曲回到了他最为忠诚的晋阳城。
数月没有回来,变化的不只是独孤如那日渐隆起的肚子,还有日新月异的城中风景。
庞大的建筑群立于城北,除了没有上王公府邸的规制之外,规模其实已经与皇室的行宫差不多了。
这座为设立霸府而建造的府宅之中,一应的官署、兵舍、马厩等设施,样样俱全,乃至于尔朱氏族人居住的豪宅、游玩的苑,也是应有尽有。
尔朱荣将自己麾下核心的七千契胡兵和他们的家眷都搬了进来,方便调集兵马,用以掌控整座晋阳城。
后苑之中,尔朱荣、元天穆与李爽正在冬日的水榭之中,围炉饮酒。
三人都身着厚圆领袍,披着从北境来的上好的皮裘,在冬日之中,十分舒适。
孝昌元年,胡后重新掌控了洛阳的权柄,六镇之乱也平定了。
可这天下,不但没有如洛阳公卿们所期望的那样变得太平,反而就在不久之后,变得重新混乱。
萧宝夤大败于安定,杜洛周反于上谷。
关中、河北俱是不宁,可这晋阳城中却是难得安宁,仿佛世外桃源,没有大的动乱。
一者靠的是尔朱荣麾下的强兵。这股精锐兵马人数不多,可却拥有着足够的碾压力量。
二者便是地势。
太原盆地夹在太行山与吕梁山之间,犹如天下屋脊,对于周边的区域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若是站在太行山东面的河北平原上,观看着那耸立的山岩峭壁,不知虚实的人的心中也难免会生出一丝惧意。
“三弟,跟你说个事,上党郡我已经交给天穆了。”
李爽听着尔朱荣的话,看向了元天穆,拱手道:
“恭喜大哥!”
元天穆现在是并州刺史,名义上掌控着并州诸郡的管理权。
可并州治所晋阳已经成了尔朱荣设想之中霸府所在地了,这个并州刺史也是有名无实了。
当初三人聚集了九千甲士,拿下了晋阳城,元天穆也是出了人,参了股的。
尔朱荣把上党郡交给了元天穆,自然不是让他当做郡守,而是将之实际上给了元天穆。
尔朱荣敢如此行事,他的野心不是凭空生出来的,而是随着天下的局势而变化。
杜洛周反了之后,自号真王,接过了破六韩拔陵的旗帜,不但原本六镇的降卒群体响应,便连幽、燕两州的本地势力也参与了其中。
萧宝夤兵败之后,关中的局势大乱,他已只能勉强稳住局势,不让贼势继续扩大。
也就是说,太原的东西两面,都已经没有了力量能够威胁到尔朱荣。
朝廷还是有兵马的,可尔朱荣断定,朝廷不会放弃河北,转头来对付他。
因此,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今后咱们兄弟,一个是上党王,一个是太原王,还有一个便是平阳王。”
平阳郡不在并州的辖区之内,按照道理来说不是李爽参股所得,所以尔朱荣又做出了一些补偿,将恒州本属于尔朱氏的一部分土地交给了独孤如的独孤部。
尔朱荣看似仗义的举动其实很有深意。
如今恒、朔、并、肆、汾诸州,三人的势力相互交缠,形成了一个紧密的联盟。
尔朱荣占据并州大部分的土地,实力最强,李爽次之,元天穆只占有肆州南部小块的土地和一个上党郡,实力最弱。
尔朱荣一时无法南下,他的目光早就放在了北面。
“二哥看中了平城?”
李爽问道,尔朱荣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瞒三弟,为兄正有此意,如今是拿下平城最好的机会。”
平城矗立北境,规模庞大,作为都城所需一应的物资,光靠本地供给是不够的。
河北的粮与河东的盐,都是平城所需的重要物资。
杜洛周反了,切断了河北到平城之间的通道,河北的粮食自然难以供给平城。至于河东的盐,如今从河东盐池到平城的通道,正掌控在尔朱荣和李爽的手中。
“二哥放心,如今河东也是一团乱象,朝廷安置的盐官苛待盐工,豪强闭境自守,解池的盐产量很低,没有多少能运到平城了。”
尔朱荣听完,点了点头。
“如此,为兄就放心了。不过要拿下平城,就必须先拔掉那颗钉子。”
肆州刺史尉庆宾!
便在此时,尔朱英娥跑了过来,急匆匆的。
“英娥,何事如此慌张?”
尔朱英娥气喘吁吁的。
“三叔母……要生了!”
李爽听完,面色一变,向着两位兄弟拱手告辞。
尔朱英娥跟在后面,见着身形如飞的李爽,喊道:
“你等等我啊!”
元天穆看着这一幕,不觉得抚摸着胡须,笑道:
“英娥倒是与三弟夫妇的关系很融洽。”
尔朱荣听了,倒是有些苦笑。
“英娥这丫头野得很,没有一个女子的样子,整日里尽忙别人家的事,也不想想自己,快愁死我了!”
——
唐郡公府,李爽正在屋外焦急的等待着,屋中,传来了女人隐隐的厮喊声。
李氏族中有经验的产婆正在屋中忙碌着,侍女不断在换着映红了的血水。
这个时代,生第一胎是最危险的。
这也是生育过后的寡妇惹人爱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麻木的李爽似乎听不见屋中的声音了。
屋中的侍女奔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喜悦之情。
“恭喜郡公,母子平安。”
便在这声落下,如临大敌的李爽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的耳边,传来了高昂、羊侃、侯景等人的欢呼声。
孝昌元年的冬日,李爽初为人父,感受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有的感觉。
屋中,生育过后的独孤如十分虚弱,她看见李爽,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夫君,看到了么,这是我们的孩子。”
李爽坐到了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脸庞,有些怜惜。
“辛苦你了!”
独孤如摇了摇头,开口道:
“夫君,给他取个名吧!”
“就叫李珩吧!”
李爽刚刚说完,尔朱英娥便走了进来,丝毫不拿自己当做外人,看着襁褓之中的婴儿,脸上露出了欢喜之意。
那副模样,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孩子他娘。
(本章完)
第122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第122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晋阳城的唐郡公府热闹非凡。
庭院之中,刚从后院看望自己长子归来的李爽见斛律光和侯莫陈崇站在雪地之中,不觉得问正在屋檐下看书的韩陵。
“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韩陵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侯景跟这两个孩子说,要想当一名将军,就必须要有坚强的意志,站在雪地则是最好的锻炼方法。”
“这小子够缺德的啊!”李爽说完,反问道,“侯莫陈崇也就罢了,斛律光怎么会信了他的话?”
韩陵看着院子里朝气蓬勃的两个孩子,充满了长辈看着晚辈时的期许与欣赏。
“斛律光再聪慧,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激啊!”
李爽想了想,也觉得是,反正有韩陵看着,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他坐在了韩陵一旁,烤着火。
炭盆之中燃烧着火焰,散发着热量。
韩陵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给李爽倒了一杯热茶,开口问道:
“主公,河东那边如何了?”
“薛修义写了几封信给我了,让我回去,我都没有理会。”
“主公此时不回去是对的,郦道元为人刚猛,陈双炽又是满屁股屎,擦也擦不干净,被盯上了就很难收场,还是等形势再明朗些再说。”
李爽握着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察觉不对,闻了闻,脸上露出了笑容。
“先生还满懂得养生的么!”
“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再不如此,又如何能够撑到主公一统天下的那日呢?”
李爽不知道这位昔日的贼王为何如此执着天下一统,不过他也不介意。
韩陵慢悠悠的开口道:
“主公,尔朱荣已渐有霸主之心,且有霸主之行了。”
“你是说他派尔朱兆去攻打九原城?”
韩陵点了点头,分析道:
“打肆州的九原,既是为了拔除这颗朝廷安下的钉子,也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如今这北境谁做主!下一步,便是取平城了。”
“可主公试想,如今六镇军已散,平城也快成个空架子了,尔朱荣为何如此急切?”
平城能有如今的规模,除了自身拥有的不俗的战略价值,还因为它是北魏的国都。
北魏孝文帝没有迁都之前,整个北魏的物资都会集中输送到平城,加上掠夺柔然的物资,造成了平城的空前繁荣。
可迁都之后,便不一样了。到了如今,平城内的居民陆续迁走,城池的规模也在不断缩小。
听了韩陵的话,李爽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
“他是想要制衡我。”
韩陵道:
“如今整个朔州都在主公的掌控中,那边汉军军户不会听从晋阳尔朱氏号令。恒州南面的马邑,上下都是主公提拔的人,周围的厍狄部和独孤部也是受了主公的恩情。虽说马邑如今是尔朱天光为首,可尔朱荣还是不会放心,只有拿下平城,他才有足够的筹码,保证尔朱氏在恒州的主导地位。”
“我这位二哥,心思是越来越深了。”
“恒朔汾并四州,主公和尔朱氏、元天穆的地盘犬牙交错,情势若此,主公需要当心,有心之人借此挑拨,恐怕会引得一场大乱。”
李爽一笑,看向了韩陵,问道:
“先生以为尔朱氏嚣张跋扈的原因是什么?”
停了半日的雪又开始落下,一旁炉上的热水在咕咚咕咚作响,韩陵想了许久,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惧怕!”
“既是因为自己惧怕,也是为了让别人惧怕!”
惧怕的根本在于什么?
弱小!
“尔朱氏是契胡人,核心的部曲不过七千,可六镇军可是有二十余万啊!”
韩陵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悟,想到了当初在朔州时他作为真王,被李爽一步一步逼到了绝境,往事浮现,不由脱口而出:
“主公,你是真的坏!”
“嗯?”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韩陵赶紧改口。
“臣失言,主公乃是明机果决!”
“嗯!”
韩陵喝了口茶,问道:
“那主公准备怎么往里面掺沙子?”
“不用我动手,我那二哥自己就会主动往里掺沙子的。”
便在此时,雪地里站立的斛律光终于忍不住了,冻得直发冷,跑到火炉边。
韩陵赶紧给了他一块毛毯。
只见斛律光还是愤愤不平,很是不服气,朝着侯莫陈崇嚷嚷道:
“吾未壮,壮则有变!”
此刻的侯莫陈崇冻得鼻涕都快结冰了,却是一脸的得意,仿佛胸前带着骄傲的小红,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手下败将,亦敢饶舌!”
还没走两步,便一头栽倒在了雪地中。
李爽和韩陵赶紧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送到了火炉旁。
看着渐渐缓过来的两人,韩陵笑着道:
“你们近日也看了不少兵书,可知为将之道?”
斛律光先是开口道:
“为将之道,便如雕,可浮于晴空之中,杀敌于倏忽之时。”
“不对!”侯莫陈崇反驳道,“为将之道,便如獒,冲锋杀阵,勇猛无前。”
“你粗鄙!”
“你清高!”
看着两个争吵的孩子,韩陵脸上满是笑意,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一般。
——
九原城破。
昔日高高在上的肆州刺史尉庆宾此刻已经成了阶下之囚,身边的臣属尽被屠戮。
唯一的活下来的,也是他最为信任的,亦是背叛他的人。
没有理会周围尔朱氏子弟对他谩骂与叫嚣,尉庆宾看着姚和,质问道:
“为何叛我?”
姚和亲手打开了城门,将尔朱氏的军队迎了进来,此时面色苍白,失去了血色。
“这天下变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便随着这句话落下,一道身影走了进来,霎时间,本在叫嚣着的尔朱氏子弟纷纷闭上了嘴巴。
尔朱荣一言不发,走到了尉庆宾的面前。
刚才还沉默不语的尉庆宾见了尔朱荣,大骂道:
“尔朱荣,你这养马的杂胡,竟敢攻破朝廷的城池,难道想当董卓、曹操么?”
尉庆宾破口大骂着,骂到连周围的尔朱氏子弟都听不下去了。
“你这老东西!”
“有种便杀了我!”
尔朱兆抬手就要打,却被尔朱荣挡住了,一巴掌呼了回去。
挨了打的尔朱兆一脸懵,只见尔朱荣忽然跪了下来,抱住了尉庆宾的大腿。
“义父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
(本章完)
第123章 他也是个人啊
第123章 他也是个人啊
尔朱荣想要拔除朝廷在肆州安的钉子,连通恒、肆、并三州,所以他攻破了九原,杀尽了尉庆宾的臣属。
可他又不想要当董卓、曹操,起码现在还不想,所以他知道错了之后,便马上认错。
非但认错,认错态度还特别的好,死乞白赖的认尉庆宾这个老鲜卑天龙人当义父。
天柱大将军表示:我虽然进攻朝廷的州府,杀戮朝廷的官员,但我的确是大魏忠臣。
晋阳城。
“二哥啊,你自己要认义父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拉上我和大哥来受气啊!”
李爽打了个哈切,对于尔朱荣这种行为很是无奈。
尔朱荣见李爽这个惫懒的样子,就是有些火大。
“都是兄弟,替哥分忧一下,怎么了?”
“这是分忧的事情么,这老头要是浑起来,当场打人怎么办?”
这晋阳城中,尔朱荣的话,还没有人敢不听。
可如今,就有一个。
准确的说,应该有两个,可元天穆却从来不会与尔朱荣如此说话。
周围的将领看见在轻声细语争执的两人,尽管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却都是低着头,不敢作声。
“你小子还怕挨打?”
“我是怕你们把老头给累着。”
“别耍嘴皮子了,待会他来了,好好应付着,别让场面弄得太难看。”
尔朱荣是真的有些上火。
他上火的原因是他这个义父实在有些不给他面子。
可他不但得好吃和喝供着,还不能让他走了。
一旦尉庆宾回到了洛阳城,那可就是重大的政治事故。
便在此时,尉庆宾来了。
明明是败军之将,可他此刻却比得胜的将军还要潇洒。
尔朱荣本是怒火压抑着的脸,此刻勉强挤出了笑意,正想要迎上去,有人却抢先了一步。
“您受苦了!”
李爽上前一步,将众人护至身后,坚定的站在了尉庆宾这一边。
“我听说尔朱兆那个王八蛋胆大包天,居然敢打您老镇守的州城,实在是胆大妄为。我也就是不知情,我若是在场,当场得把他的皮扒下来,给你老当球踢。”
说着,李爽四十五度角仰天长叹:
“也怪我这个当叔叔的平日里疏于管教,以至于他竟然做出了此等事。我现在想起来,心还是在隐隐作痛着。午夜梦回,不胜唏嘘,已经有好几夜没有睡觉了。”
元天穆也凑了上去,可却是满脸的哭腔,话语也简洁有力的多。
“天穆来晚了,让您老受苦了!”
此刻人群之中的尔朱兆看着这幅画面,整个人都在凌乱之中。
都tm的欺负我是不!
不把老子当人了是不!
尔朱荣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他本来以为拉他们来还能承担一些火力。现在看来,他完全是多想了。
这晋阳城的胡人官员,尤其是鲜卑官员,虽然已经被尔朱荣筛了一遍,可他们见到了尉庆宾,依旧充满了敬畏感。
哪怕他此刻已经被尔朱氏杀到臣属尽灭,只剩下一个人。
要不是尔朱荣在,这些胡人当场就要跪下了。
鲜卑八姓的含金量,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尔朱荣眼见于此,也加入了其中。
“义父,孩儿知错了!”
尉庆宾见此,冷哼了一声。
“起来吧!”
尔朱荣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笑意。
“儿已经准备好了晚宴,请义父过府一叙。”
“老夫就不去了!”
尉庆宾一点也不给尔朱荣面子,看向了李爽。
“听说朝廷封了你当郡公,你带我去你的郡公府看看?”
李爽听了这话,有些无奈。
“那就去我府上吃吧,但是人就别来的太多了。”
“别弄出这阵仗了,就去你府上看看,然后老夫就走,免得在这里碍了一些人的眼。”
尔朱荣面色尴尬,他自然不会让尉庆宾长久住在晋阳城,而是准备让他去秀容郡城居住。
今日让他过来,也是为了让晋阳城中胡人安心。
尔朱荣点了点头,李爽带着尉庆宾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唐郡公的府邸不算小,但也没有到逾制的程度。
尉庆宾到了府门前,看着已经开启的正门,叹了口气。
“当今世上,还能有像你这么守规矩的人不多了。”
独孤如带着一众女眷,在府中迎接。
尉庆宾见了独孤如,点了点头,道了一声。
“不错!”
李爽道:
“您老来也来了,见也见了,什么时候准备离开晋阳啊?”
“你就这么急着轰老夫走?”
李爽一笑。
“倒也不急,您要是愿意,喝口茶再走也行。”
尉庆宾被李爽气笑了,咬着牙道:
“你这杯茶老夫一定要讨了喝!”
独孤如见此,笑着,安排了人端上了早已经备好的茶,并且给尉庆宾和李爽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大王,您这离间计用的也太糙了!”
尉庆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
“尔朱氏里面多是傻子,糙点又如何?”
李爽想了想,觉得也是。
“想起来您老被这些傻子占了城,我就觉得怪可惜的。”
尉庆宾听了,本来还有些好心情,现在一下子都没了。
若不是尉庆宾修养好,当场就要爆粗口了。
“老夫问你,你与尔朱荣究竟想要如何?”
“乱世之中,还能如何,不过是复昔日之人走的路罢了!”
尉庆宾听了,情绪一下子就低沉了下来。
“这天下真的要乱了么?”
“您老是真的看不到,还是不愿意去看?”
尉庆宾听到这话,面容哀愁,叹息道:
“孝文皇帝迁都洛阳,推行汉化,本以为能定大魏万世之基,一统南北,成秦皇汉武之业。可这才多少年啊,大魏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尉庆宾是经历过北魏鼎盛时期的,所以看到如今的样子,才格外唏嘘。
“你告诉老夫,难道真如那些蛮夷所说,推行汉化错了么?
“当然没错!”
见李爽如此肯定的回答,尉庆宾又问了一句。
“为何?”
“大汉四百年之江山,汉人之功业何其璀璨。如今世道丧乱,汉人流离失所,国已不国,可不怪自己,却还要怪古人么?”
尉庆宾听完,大笑了一声。
“说得好!”
……
(本章完)
第124章 女装大佬的含金量
第124章 女装大佬的含金量
晋阳城乃是黄河以北有数的大城,居住环境和医疗条件都不是县城可比的。
李爽在晋阳城中待得都有些懒了。
冬日里,唐郡公府来了一个客人。
“如何了?”
李爽来的时候,侯景、羊侃等人凑在庭院之外,张头探脑的。
“主公,老高和他哥正在说事,看样子,他哥高乾似是想要将他带回去。”
高昂的大哥高乾来了。
侯景嘿嘿一笑。
“我原本以为老高这浑样是独一份,今日看来,他们家都是这德行。”
侯景是有些怕高昂的,不过这怕之中还有着几分别样的意味。
“少打听人家家事。”
屋中。
高乾站着,面对着自己的三弟,气不打一处来。
他本以为高昂因为博陵崔氏之事,不得已暂时依附于李爽。
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博陵崔氏的那件事情已经摆平了,你为何还要留下来?”
“谁摆平的?”
“长乐王元子攸!”
高昂对此,很是不屑。
“这小子居然也是王了,朝廷真的是不行了啊!”
高乾一听,立刻呵斥道:
“你住口,你知不知道,你这话乃是大逆不道。”
高乾之父高翼生四子,个个都不是善茬,尤其以长子高乾和三子高昂为最。
高翼曾经感叹过,他死了恐怕连给他下葬的都没有。
可后来高乾年岁渐长,也不再像是年少那样轻佻,以游侠为务。
“大逆不道?”
高昂与自己大哥的关系很好,听着这话,却是很不满。
“这博陵崔氏的小娘子又不是我看上的,你以为我当真是怕了崔氏的人才远走的么,我是受不了父亲老是在我耳边唠叨,他死了没人给他楸土了,这才找个由头离开的。”
高乾听了这话,心中也是惭愧的。
这事连累了他父亲高翼下狱,高昂远走,他也是颠颠撞撞,找到了元子攸这门路后,才松了一口气。
高乾看着自己的弟弟,郑重道:
“是大哥对不起你!”
“这还像句话!”
高乾坐在了高昂对面,面容严肃。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次来找你,便是因为河北要乱了。”
“如何说?”
“杜洛周反了之后,安置在定州的六镇降军也要反了,当官的怕是压不住了。安州已经有两万人起兵响应杜洛周,定州若是再反,河北便要大乱了。当此之时,正是我等兄弟用武之时。朝廷之中,有长乐王在。只要回到渤海,招聚乡人,便可成就一番大业,也可一展你我兄弟平生的志向。”
高昂静静的听完,而后看向了高乾,认真的说道:
“人总是要长大的嘛!”
“敖曹,这是何意?”
“这种事情只是我少年之时的梦想,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何况,还是要为元子攸办事,他也配?”
高乾很是不理解。
“元子攸乃是长乐王,倒不如那个土匪了?”
高昂却是一笑。
“兄长,你有没有在肆州的鲜卑显贵的府邸之中,喝过葡萄美酒?”
高乾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将六镇的叛军赶到河里,然后看着这群旱鸭子在河里扑腾的?”
高乾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肯定也没有在冬日的柔然王庭之中,用柔然单于的狼纛擦过屁股了?”
高乾听着自己弟弟的话,反问道:
“你干过啊!”
高昂轻哼了一声,骄傲的抬起了头。
“那当然!不但擦了,而且擦得很是舒畅。”
“……”
高昂有些怜悯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区区元子攸,也配与我主相提并论!”
高乾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兄弟此时的状态,有些担忧。
“弟啊,你不是癔症了吧?”
“你才癔症了。总之,我不会离开主公的。”
“那个土匪有什么好的,让人听到了我渤海高氏的子孙给一个土匪当家臣,传出去不是贻笑大方么?”
“天下庸碌之辈,何足道哉!我主乃真英雄也!”
高乾有些无奈,心中暗骂:大野爽,你这混蛋对我三弟做了什么!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原来是敖曹的兄长来了,我已经在府中备好了宴……”
李爽话还没有说完,高乾便打断了他的话。
“不必了,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高乾看了一眼高昂,撂下了一句话。
“敖曹,你会后悔的!”
——
李鱼川。
当年赵郡李氏出身的李显甫带领宗族数千户搬至殷州西山李鱼川,辟良田,建坞堡,势力范围有五六十里。
如今,坐镇此地的是李显甫的儿子李元忠。
高乾离开了晋阳,回到了河北,暂歇在李氏的坞堡中。
“乾邕,你去时兴起,回来之时为何满脸愁绪?”
李元忠看着高乾,不解的问道。
“说起来我就心烦,我那三弟不知道是如何被蛊惑了,宁愿待在一个土匪的麾下,都不愿意跟我回渤海。”
李元忠只知道高乾要去找高昂,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问道:
“哪一个土匪?”
“就那个朝廷新封的唐州刺史李爽。”
李元忠听了之后,眼睛一亮。
高乾见了,却是有些奇怪。
“你知道他?”
“那是自然!”李元忠笑道,“久闻其名,这太行山以东要数我李元忠,以西便属他李爽了。”
李元忠出身赵郡李氏,哪怕此刻没有官职,干的也是土匪老大的活,可高乾却是不以为意,甚至带着几分欣赏。
“兄台乃是潜龙于渊,那李爽如何能与兄台相比!”
正说间,李元忠的属下来报。
“主公,有人来找高乾。”
“何人?”
“说是高昂的侍从,给他兄长带来了一件礼物。”
高乾听了,面色总算是好看了几分。
“还算那小子有良心。”
说着,侍从已经带着装着礼物的盒子走了过来。
高乾打开一看,脸色差到了极点。
盒子里,装着一件女人的衣服。
面对如此羞辱性的礼物,高乾的脸憋红了,怒道:
“高敖曹,我再管你我就是驴!”
李元忠在一旁,神色如常,心中早已经不平静。
高昂的名声李元忠也是听过,能够让如此之人不惜与兄长反目,这李爽究竟是何等样人?
(本章完)
第125章 你在教我做事
第125章 你在教我做事
冬去春来。
孝昌二年正月,六镇降兵鲜于修礼反于定州左人城,呼应杜洛周。
河北大乱已经不可避免了。
尔朱荣也趁机将手伸进了平城,等待着一个机会。
在晋阳休息了一个冬日的李爽,则带着家臣再度返回了白马城。
平阳郡与太原郡相隔不远,顺着汾水而下,在路上并没有耽搁几日。
将近一个季度未见,白马城中的义勇已经有模有样了。
周围的土地在贾思勰的治理下,也逐渐有了几分太平时节的模样。
然而,最想念李爽的,既不是他的家臣贾思勰,也不是长史王思政,更不是都尉裴庆孙,而是薛修义。
“这五千义勇训练好了,暂时编为州兵,归裴庆孙调度。”
李爽刚刚说完,薛修义便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刺史,你可总算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
替元颢征募兵马的薛修义,带着新征募的七千兵回到了河东,听说李爽回来了,便匆匆赶到了白马城。
“还不是那个郦道元!”
这一个冬日,郦道元的剿匪事业颇有成效,伸冤也伸得很漂亮。
可却苦了薛修义。
“您可得想个办法,把他弄走。他这一直盯着陈双炽,有些事情真的翻出来,对大家都不好。”
李爽看了一眼薛修义,道:
“你威胁我?”
薛修义急了。
“我哪是在威胁你,我求你了!”
见此,李爽微微一笑。
“其实吧,这事还蛮简单的。”
简单?
薛修义听了,直摇头。
“要杀我早杀了,还用求你?”
李爽翻了个白眼,道:
“你也一大把年纪了,除了打打杀杀,还会别的么?”
被一个少年如此说,薛修义很是郁闷。可尽管心中郁闷,他也只好暂时忍受着。
“你说!”
“郦道元是洛阳来的官,想办法在洛阳那边活动活动呗!”
“你是说钱找人安他一个罪名,让他滚蛋!”
李爽摇了摇头。
“郦道元在河东这些时日,卓有政绩,百姓感念其所为,栽赃如何使得?”
“那如何?”
“钱找人给他升官啊!”
薛修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道:
“不瞒刺史说,长乐王元子攸最近派人找过我,要不试试他的门路?”
听了这个名字,李爽皱了皱眉头。
又是这小子!
“不必,我有更好的,重要的是找到出钱的人!”
“找谁?”
“这河东的裴氏、柳氏,大大小小的士族,谁想要让郦道元走人就出,不想要让他走的话,那就将郦道元引到他们的地盘上去。”
“我明白了。”
——
夜晚,寝殿。
胡后躺在凤塌之上,将头轻轻靠在李神轨的胸膛上。
“最近皇儿的身边的那些人,日日在说我的坏话,可把我可愁死了!”
李神轨听了这话,自动启动了贤者模式,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胡后见李神轨没有了反应,狠狠拧了一把他胸前的肉。
“你让我给郦道元升官,把他调到荆州去,我都按你的意思了,你呢?”
李神轨吃痛着,看向了胡后。
“我知道,可又能怎么办呢,就算你杀了这些人,下一批皇帝身边的人还是会说你的坏话。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奸夫淫妇。”
胡后听了,倒是乐了,一扫有些郁闷的心情。
“你老实跟我说,你收了河东那帮士族多少钱?”
“收钱?”
李神轨一脸懵懂的样子,似乎有些惊讶胡后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少跟我装,郦道元惹了这么多人,他们还拿他没有办法,就想个办法把他弄走,会没给你钱?”
“你恁的凭空污人清白!”
李神轨怒了。
仿佛是为国为民的绝代忠臣受了委屈一般!
“我像是缺钱的人么?”
胡后差点忘了,李神轨这辈子的销,他爹都已经给他奋斗完了。
他这幅样子,胡后还从来没有见过,当下,态度就软了下来。
“好了,是我错了,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帮郦道元?”
“我义弟跟我说郦道元乃是难得的人才,在河东伸冤无数,但是惹了太多的人,这叫保护性升官。我觉得他说的对,就帮了忙了!”
胡后一听,嘟囔道:
“他哪次说得不对!”
“你说什么?”
胡后三十好几,脸上却露出了娇俏的表情,向着李神轨道:
“你就不能少听听你那义弟的话么!”
“你在教我做事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神轨哼了一声。
“这里不是你的显阳殿,以后少在我面前说我义弟的坏话。”
——
“姐姐真是太不懂事了,你与唐郡公乃是生死之交,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冯翊郡君府上,胡玄辉给李神轨倒了一杯酒,轻轻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还是你懂我!”
李神轨喝了一杯酒,握住了胡玄辉的手。
“不过有一件事情,义弟跟我说了,我也觉得有些麻烦。”
胡玄辉眸子一转,面色有些微妙,又在李神轨空了的酒杯之中倒了一杯酒。
“何事能难倒咱们的大魏第一神将?”
“义弟跟我说啊,元子攸这个人要小心,别看他恭敬守礼,说不得就会捅你一刀。”
胡玄辉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也听说了,皇帝身边很多人,都与他关系不错。皇帝性子执拗,此时又是易于冲动的年纪,若是被人挑拨,恐怕皇帝与太后之间,迟早会起冲突。”
李神轨听了,陷入了沉思之中。
胡玄辉看了,笑道:
“怎么,在担心姐姐了?”
“不是,我在想是不是该把洛阳城的财物先转移出去,免得打起来的时候带不走。”
“……”
——
河东,蒲津渡。
郦道元正要登船离开,身后,传来了一声招呼。
“御史中尉!”
郦道元回首,正见李爽骑马赶来。
“郡公来此,难道是为我送行的?”
“正是!”
郦道元听了这话,不免心中气馁。
“惭愧,没能揪出郡公的尾巴。”
李爽一笑。
“那欢迎下次再来啊!”
“你是真心的么?”
“绝无虚情!”
郦道元哈哈大笑,随后登上了船。
郦道元的家臣看着这幅场景,问道:
“主公,您上次说这最后一种贼,若是不及早惩治,会如何?”
却听郦道元悠悠而道:
“大河滔滔,尽向东流,谁也挡不住!”
(本章完)
第126章 百合花香
第126章 百合香
白马城。
“郡公!”
本该在洛阳城的曹泥,忽然来了河东,出现在了刺史府前,拦住了李爽。
李爽明显有些诧异,将他招呼进了府中。
一进屋,曹泥就夸赞道:
“我这一路走来,但见白马城的工匠、州兵,恪尽职守,以一郡之力,能养这么多人,郡公之才,在下佩服。”
唐州虽说有三个郡。
可西河郡和吐京郡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区,又常年遭受兵乱,能够自我维持已经不错了。
真正能够提供财政支持的,只有平阳一郡。
“这自然还要多谢河东父老的相助啊!”李爽亲自烧水,替曹泥倒了一杯茶,“你好好的不在洛阳待着,来这里是为何?”
“不瞒郡公,我已经将洛阳城中的产业都卖了。”
“为何?”
李爽有些好奇,曹泥也没有隐瞒。
“我担任散骑常侍多年,知道当今皇帝的性子。他年岁渐渐大了,不甘于再被太后把控朝政,眼看朝廷过两年就要乱了,不如趁机会,到地方任职。”
李爽听完,问道:
“那你买了何处的官?”
“夏州刺史!”
李爽倒是有些诧异,不但惊奇于曹泥的心智,更有些佩服他的胆量。
夏州广袤,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河南地,可人口却很少,甚至不如河北的一个大郡。
夏州的百姓,多以游牧为生。六镇之乱后,这块地方更是一片狼藉。
可以说,到这么个地方当官,完全就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曹泥似乎看出了李爽的心思,笑道:
“若是我一个人,自然是不敢的,可郡公在,我便有了胆气。”
说完,曹泥看了看四周,靠近了李爽。
“若夏州在我手中,那么朔、汾、唐三州之地便有了缓冲。郡公他日,应对尔朱氏便更有了几分余地。”
李爽看着曹泥,这的确是个聪明人。
他正沉思间,却听曹泥道:
“我已经将族人迁了过来,陆续前往统万城,郡公不必忧虑。今此前来,乃是为了请郡公帮忙!”
“何事?”
“买兵买将!”
要去夏州赴任,自然要有自己的力量,不然也镇不住当地人。
“你想要多少兵马?”
“两千骑兵和三百甲士!”
李爽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可以,另外,我再给你配十几名靠谱的家将。”
“多谢郡公!”
——
左国城。
刚刚拿下这座城池的刘蠡升有些感慨。
“这城里是和山上是不一样啊!”
郁久闾清羽站在一旁,陪着笑脸。
“首领前些日子不还在抱怨郡公不仗义么?”
刘蠡升大笑着。
“当我没说,这大野爽这次是大气啊!”
不过笑着笑着,刘蠡升忽然觉出了味来。
“这大野爽这么大方,俺倒是有些不放心了,这里面没什么坑吧?”
“如今河北大乱,朝廷已然无法遏制了。汾州一带早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掌控,首领占据左国城,可趁势控制周围的城池,如此,汾州西北,便是首领的了。”
刘蠡升想了想,问道:
“那尔朱荣这厮不会再打过来吧?”
郁久闾清羽轻笑。
“首领怕他么?”
“你别说,这厮狠起来,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俺也不是怕他,大不了还是回山上去。”
“首领放心,尔朱荣的心思如今都在北面,没有功夫对付这里。只是……”
一听到这话,刘蠡升的耳朵便竖了起来。
“只是什么,大野爽挖了什么坑给俺?”
“这事倒是和郡公无关,只是新来的夏州刺史曹泥上任之后,周围的一些部落可能会乱,会影响到这里。”
刘蠡升一听,反应了过来。
“这不还是和大野爽有关么?”
刘蠡升盯着郁久闾清羽,骂道:
“我说他怎么这么大方,合着是找我给他看门啊!”
郁久闾清羽问道:
“那首领还要这座城么?”
刘蠡升听了,一口道:
“要,凭什么不要,大野爽给俺的,不要白不要,抢不了那些鲜卑勋贵,抢抢那些胡人也是不错的。”
——
郁久闾清羽见完了刘蠡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前往了左国城中的一座药坊。
药坊之中,药味弥漫,有许多胡人正在看病。
药坊之中的几个医师似乎认得郁久闾清羽,见她来了,也没有多言。
郁久闾清羽绕过了看病的人,直接走到了后院。
后院之中,晒着不少的草药,一名女子正坐在屋檐下,碾着药末。
若是近看,这女子的眉眼与独孤如有几分相似,可气质完全不同,犹如一卷水墨画,淡雅得很。
“阿思!”
郁久闾清羽打了一声招呼。
这名女子正是独孤如的姐姐刘思夏。
当初趁着破六韩孔雀与李神轨大战,刘思夏带着族人往南逃,最终落脚到了这里。
“你来了!”
女子身上带着一股药草的香味,郁久闾清羽很喜欢凑近了,和她待在一起。
郁久闾清羽一上来就抱住了她,让她挣脱不开。
“清羽姐,你不要胡闹了,我还要忙着弄这些药材。”
“我不,那些臭男人只知道使唤我,还是阿思好,香香的,怎么样都不会腻。”
“清羽姐!”
郁久闾清羽听着刘思夏带着几分俏意的声音,浑身都有些软了。
“好了好了,和你说正事。”
刘思夏一边拨弄着草药,一边问道:
“何事?”
“阿如生了一个男孩。她时常在想你,也派人找过你,你真的不去找她么?”
刘思夏手中的动作一停,犹豫了片刻,很快就变得坚定了。
“我和她还是不要待在一个地方,这样既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我好!”
郁久闾清羽有些不明白,问道:
“为何?”
刘思夏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郁久闾清羽见此,也不再问了,只是靠近了,问道:
“思夏,你身上的药香味怎么这么好闻,是天生的么?”
刘思夏摇了摇头。
“只是草药摆弄的多了罢了!”
郁久闾清羽一脸坏笑。
“我可不信!”
说着,郁久闾清羽便又抱了上去。
“不会你沐浴的时候,整个池水都变成药汤吧!”
“哪有这么夸张!”
“我不管,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和你一起睡,我第二日心情便会好许多。”
……
(本章完)
第127章 这个叫大野爽的一看就很好欺负
第127章 这个叫大野爽的一看就很好欺负
统万城。
夏州的州城,如今大门紧闭。
城外,成百上千的胡人正在谩骂着。
骂累了,胡人便返回了大帐之中,换人再上来骂。
“曹泥,你个王八蛋,不讲信用,我恁你娘!”
叫骂声响彻,可大帐之中的一众人却是越来越焦急。
“首领,曹泥将我们骗出了城,如今我们的物资已然不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恐怕迟早会饿死。”
大帐之中,斛拔俄弥突坐在自己的首领座位上,可已经没有了一个首领的样子。
曹泥带着三百甲士和两千骑兵,还有数千族人从河东而来,又有着朝廷的任命。
斛拔俄弥突这个地头蛇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一开始,曹泥对他很客气,日日饮宴,斛拔俄弥突对他也没了防备。
直到不久之前,曹泥跟斛拔俄弥突说夏州不宁,朔方各部叛乱,想要让他去平事。
天真的斛拔俄弥突信了,然后平完事之后,就发现回不了城了。
一时间,斛拔俄弥突是又着急又上火,可不管怎么骂,曹泥就是不开门。
手下议论纷纷,吵得他又些头疼。
“要不我们去找源公,请他主持公道!”
“没用,源公此时正在北海王元颢麾下,征讨豳州等地的叛乱,他也没有那个功夫能管我们!”
“要不就走!”
……
“够了!”
斛拔俄弥突一声大喝,打断了手下一众人的讨论。
望着众人的目光,斛拔俄弥突致歉道:
“是我轻信了曹泥这个小人,以至于此。”
“首领,这不怪你,实在是这帮洛阳来的太奸滑了。”
斛拔俄弥突听了手下的话,更加有些愧疚。可此时,他也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粮草不备,是时候走了!这笔帐,将来再跟曹泥算。”
斛拔俄弥突麾下有三千人马,比曹泥的人马要多,可他们却不敢攻城。
一来统万城乃是有名的坚城,二来他们的家眷也在曹泥手中。
若是惹急了曹泥,场面便不可收拾了。
游牧之民,居无定所。
既然下了走的决定,那么接下来便是讨论去哪了?
“北面的斛律金不好惹,东面的刘蠡升见谁都抢,南面都是叛军,官军正在征讨,我等若是去了,肯定是两面不讨好。”
这地方的胡人,今日里是叛军,明日里就是官军,反复不定。斛拔俄弥突可不想要掺和进这烂摊子里,去给官军平事。
斛拔俄弥突叹息了一口气,忽然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这个时候,有人忽然出了一个主意。
“要不我们去河东!”
“河东?”
“对啊,河东多富啊,六镇刚乱的时候,我就跟着人去平阳郡抢了一次,那地方都是油啊!”
斛拔俄弥突听了,心中也起了念头,可也不敢掉以轻心。
“平阳郡如今是谁在管?”
“听人说是神将李神轨的义弟,不到二十岁,肯定是仗着这层关系才混到这个位置。这种软蛋,好揉捏。”
斛拔俄弥突听了,心也定了下来。
“好,这就派人去联络朔方、吐京等地的人,我们一起去平阳郡闹一闹!”
——
白马城。
刺史府中,李爽打了个哈切。
“刺史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他喝了我两碗的豆浆,可却只给了我一碗的钱。”
“胡说,我明明只喝了一碗,就给一碗的钱。”
公堂之中,两个人吵闹不休。
李爽对此,毫无兴趣,只是问道:
“你喝豆浆,放得是盐还是?”
“当然是盐了,哪有人放的,那能喝么!”
李爽听了,震怒。
“大胆!”
被告者跪了下来,却听李爽喝道:
“喝豆浆居然敢放盐,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下一步是不是要造反了!”
“小人不敢!”
“原告!”
“在!”
原告正一脸喜意,等待着青天大老爷的判决,谁知道他却说道:
“让他去你店里,每日喝甜豆浆,以作处罚!”
“……”
便在此时,侯景从外面匆匆的跑了进来,三步并做两步,跟狗爬似的。
侯景浑身都在颤抖着,激动的无以复加。
李爽看了,问道:
“你是捡到金子了,还是又看上了谁家的寡妇了?”
侯景有些气喘,看起来是用尽气力一路跑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缓了许久,才道:
“比那还好!”
“嗯?”
侯景一双眸子雪亮,盯着李爽,道:
“有人造反了!”
李爽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谁啊?”
“就是被曹泥诓了的那个傻蛋,纠结着朔方、吐京两郡的胡人,要来河东了,还放话说要来抢我们!”
“爷tm终于有事做了!”
——
豳州,北海王行辕。
屋中,薛修义正在喝茶。
他的对面,坐着一名温文儒雅的男子,名叫源子雍,乃是汉化鲜卑人。
他本是夏州刺史,六镇乱了之后,他便忙着四处平乱。
后来被元颢征召。
“公让,这次你征募的七千义兵,可是解决大王的忧患啊!”
“灵和过誉了,都是为朝廷办事么!”
两人虽然都在元颢麾下,但一个是河东人,一个是凉州人,并不相熟。
汉化后的鲜卑人有的比真正的汉人还要狂热的追崇礼仪举止,源子雍便是如此。
因此,不怎么在乎这些的薛修义,时常让源子雍心中不满。
“又乱了!”
两人等待时,元颢走了进来,满脸忧愁。
“大王,何处乱了?”
源子雍问道,却听元颢看了过来。那眼神,显然和他有关。
“难道是夏州?”
元颢点了点头。
“斛拔俄弥突带着三千精锐南下,纠集了朔方、吐京两郡的胡人,叛乱了!”
源子雍道:
“不可能,他一向忠于朝廷,怎会如此做?”
薛修义此时却是不慌不忙,犹有余闲,喝着茶。
“他找谁麻烦去了,北面的斛律金还是东面的刘蠡升?”
元颢摇了摇头。
“都不是!”
“总不至于去找胡琛了吧!”
元颢叹了一口气,有些忧虑。
“他纠集了万余人马,去平阳郡找李爽的麻烦了!”
薛修义听完,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
“谁?”
“新来的唐州刺史李爽!”
薛修义听了,心中止不住的叹息。
斛拔俄弥突啊斛拔俄弥突,好好的你惹他做什么!
(本章完)
第128章 仿若龙吟
第128章 仿若龙吟
吐京。
城外山野之中,五千唐州州兵列阵。
阵列之中,裴字大纛异常醒目。
斛拔俄弥突带着大军赶到之时,对方已经列好了阵。
和他一起起事的吐京胡首领则提醒道:
“来的一定是裴庆孙!”
斛拔俄弥突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那个率着数千义勇就斩了囗郭康儿之人?”
“正是!”
“我正要与其一较高下!”
斛拔俄弥突很是兴奋,当即命令下属的军队进行攻击。
这五千州兵都是步兵,面对着对方的骑兵,还是要有着一定的压力。
军阵之中,裴庆孙看着奔驰而来的骑兵,皱了皱眉头。
身边,鼓声隆隆。
五千州兵初上战场,心中紧张,可随着鼓声响动,平日里训练时养成的肌肉记忆被唤醒了。
各个方阵之间,很好的打起了配合。
前列竖盾,中列执矛,后列持弩。
三列是为一排,九排是为一阵。沿着隆起的山势,五千州兵层层步阵。
斛拔俄弥突麾下胡骑很多,但装备并不如唐州的州兵。
夏州的资源本就不充足,北魏朝廷对于铁器的控制,也是相当严格。
胡骑之中,只有精锐的部队才有铁质的兵器,其余多马弓骨箭。
可即便如此,万马奔腾,声震云霄,依旧是这山河谷地间最为壮观也是震慑人心之景。
骑兵近前,弩兵放箭。依靠着地势差,箭矢射入骑兵冲锋的队伍之中。
胡人从小就得学会在马匹上生存。
一匹马,就是一个草原部落家庭之中最为重要的资产。
高速移动之中的胡人骑兵,很容易躲避箭矢。
可如果不幸被射中了,倒落了下来,那就有可能是人马俱亡的惨烈之景。
高速冲锋的骑兵无法停止,只能走向胜利或是灭亡。
几轮弩矢下去,斛拔俄弥突的骑兵之中,稀稀疏疏的倒落了几十个倒霉蛋,被同伴的马蹄踏成肉泥。
可冲锋并没有停止。
能够在夏州混的胡骑都很精明,他们不会去硬碰唐州州兵的盾牌长矛。
冲锋到了一定的距离,他们纷纷持弓射击。
胡人之中并非人人善于箭术。不过战场之上,并不需要太过精准的射击,只需要不断的箭矢输出,形成火力覆盖。
咻咻的箭雨声,显然打乱了唐州州兵的节奏。
肉眼可见的,他们的动作慢了下来。
不管是相互之间的配合,还是弩手装填的动作,都出现了失误。
裴庆孙见了,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这些州兵之中,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
能够在漫天箭雨下依旧保持如此阵势,已经说明了这段时间的训练卓有成效。
他们也的确是能够成为精锐的种子。
如今要做的,便是用鲜血来浇灌!
大阵之后的高台之上,裴庆孙下达了命令。
他的周围,除了数百甲士之外,还有着大概七八百的弓箭手。
这七八百的弓箭手都是从州兵之中挑选出来的壮勇,如今执弓,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都尉,他们在问该怎么做?”
裴庆孙大笑:
“告诉他们,前往阵中预定的位置,张弓搭箭,只要射出去就行了。”
作为老将,裴庆孙早已经测算好了距离。
他们的长弓比胡人的要好,射程是胡人马弓的两倍。
将这七八百弓箭手带到了指定的位置,这些新兵遵从裴庆孙的命令,不断的张弓搭箭。
箭矢如雨一般落下。
这些弓箭手没有胡人的经验,可有的是力气,加上站在地上,射击的频率要比骑兵要高上许多。
一时间,本是嚣张的胡骑被来自唐州州兵阵中的箭雨压制了。
斛拔俄弥突见此,也变换了打法。随着号角声响起,胡骑分得更散,射击的也更慢了。
裴庆孙敏锐的察觉到了胡骑的变化,他明白,这是斛拔俄弥突见弓箭手都是新兵,故意在耗他们的体力。
果然,胡骑分散了,可弓箭手还是像刚才一样,没有改变射击的频率和方向。
裴庆孙并没有阻止他们。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暗道时间差不多了。
斛拔俄弥突见唐州州兵之中的精锐弓箭手在白白的消耗体力,直到撑不住了,七八百人中,只有两三百人还有力气在射击。
“裴庆孙,不过如此!”
斛拔俄弥突说完,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两军接阵!
——
山谷树林之中,两千骑兵隐伏。
李爽站在高处,看着远方尘烟四起,旗帜混杂,便知道,两军接阵了。
他转头看向了身后诸将。
“诸将,令兵士上马!”
“诺!”
隐藏在山谷之中的骑兵做好了准备,随着命令下达,冲了出去。
唐州州兵很顽强,便是局势不利,也能保持组织度。
斛拔俄弥突本来杀得兴起。
可倏忽间,局势却已然变了。
一支骑兵从战场的侧翼冲了出来,马蹄声隆隆。
斛拔俄弥突在阵中,分辨不出形势,只能高声道:
“挡住他们!”
只是,哪里还挡得住!
战场之上的两千骑兵犹如一把锥子,插入胡骑军阵之中,势不可挡。
长槊锋锐,战马奔驰,甲士勇烈。
战斗良久的胡人骑兵本应冲杀州兵阵列而激起的热血与战意,被更强大的一股战力生生扭转。
眼看的胜机转瞬间消失不见,当热血退去,涌现的是疲劳和胆怯。
胡骑的阵列开始溃散了。
吐京胡、朔方部落、斛拔俄弥突所部,此时很好的展现出了应有的气节。
纷纷离散!
斛拔俄弥突也是老将,见周围的变化,心中已然知今日的胜败之势。
当下,他没有任何的迟疑。
“撤兵!”
斛拔俄弥突身边的近卫也是知道自己老大的脾性的。
或者说,在这草原荒漠上混的胡人,早已经明白了应有的生存之道。
当下,他们抛弃了旗帜。
他勒马而退,带着自己的亲卫,毫不犹豫的脱离了战场。
此时,他有些后悔。
这个李爽,绝对不是靠着关系才混上唐州刺史的位置。
便在此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斛拔俄弥突惊骇间,一阵疾风至。
风沙吹面,一面李字的大纛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年手持长槊而至,英武不凡,身边皆为虎狼之士。
“贼子何往?”
一声出,九霄云外,雷声隆隆,仿若龙吟!
(本章完)
第129章 他们都是懂分寸的
第129章 他们都是懂分寸的
听说斛拔俄弥突南下,源子雍急匆匆赶来,想要调停。
可他到的时候,却发现是情况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吐京镇此刻已经被唐州的州兵占据。
不少吐京胡要么蹲在地上,要么躺在地上,没有声息。
李爽将大军驻扎在这城镇之外,源子雍在中军大帐之中找到了他。
这位唐郡公比他想象的要年轻许多,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此刻却没有一丝疲倦。
源子雍对李爽的第一印象很好,不仅是因为他出众的样貌,而且他的举止打扮,简直就是对于一名士人理想之中模样的现实复刻。
羽扇纶巾,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行为举止,合乎礼仪,与外面那些胡人完全不同,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我听说斛拔俄弥突胆大包天,勾连胡人南下,我立马赶来,想要阻止他,不想战事已停,不知战况如何?”
“胡人已经溃散,我正派遣部将去追。”
源子雍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庆幸,还好没有让这些胡人再度入寇河东。
否则,不只是朝廷会追究,恐怕黎民也会遭难。
“不知刺史此战之后,将要如何治理这些胡人?”
“在下年轻识浅,还请将军赐教。”
北魏的皇室虽然不会称自己是汉人,但也绝对不会称呼自己是胡人。
在北魏的官方描述之中,元氏乃是黄帝之后,受封于北土。入主中原,正合天意。
没错,这个时代的士人学历史的时候,学得也是泱泱华夏,可以上追到虞朝,乃至炎黄时期。
别问,问就是上下五千年!
北魏在血缘上用炎黄子孙,现实中则用魏人,搂住了整个北朝。
一众汉化鲜卑人自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是胡人,而是炎黄子孙。
相应的,他们也继承了汉朝对于胡人的态度和治理模式。
“这帮胡人,蛮横不知教化,屡屡犯境,肆虐我民,必先重惩带头挑事者,杀之以儆效尤,而后再行安抚。若能行汉之于匈奴事,则朔方之地安宁。”
“那杀多少合适?”
“几百个总要!”
“将军所言,正合我意。”
李爽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那明日呢?”
“嗯?”
这个时候,源子雍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刺史莫要开玩笑!”
“将军放心,我已经交待下去了,降者不杀,他们都是有分寸的。”
源子雍见李爽如此人物,心想他的手下应该也差不多,心中稍安,口中却依旧发着狠。
“重重处罚!”
便在此时,帐外传来了一阵欣喜的声音。
“主公啊,我回来了!”
侯景风风火火闯了进了大帐之中,浑身都是血迹,当然,不是他自己的。
此刻,他的腰带左右各挂着四个头颅,手上还各提了两个。
此人仿若修罗,更可怖的是,脸上还挂着纯真的笑意。
这幅恐怖的场景,源子雍看了不禁心戚戚焉!
侯景将手中的人头一扔,拱手道:
“主公,朔方等地的胡人首领都在这了,我还将他们部落之中的女人、奴隶、牛羊、马匹和其他零零碎碎的都带回来了,带不回来的都烧了。”
源子雍一听,心中一紧。
“刺史不是说降者不杀么?”
侯景此刻正处在兴奋状态,开口道:
“是啊,降者不杀啊!”
“那其他人呢?”
侯景摆了摆手。
“放心,他们绝对没有投降的机会!”
“……”
侯景兴高采烈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主公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可紧急了,我眼看着那人就要投降了,跪都跪到一半了!”
坐在帅案之后的李爽摆弄着自己刚弄到的玉壶,随意的问道:
“然后呢?”
侯景脸色通红,高兴的一拍大腿,腰间的人头摇动着,腥味传来,源子雍直犯恶心。
“我抬手就是一枪,直直将那人钉住了。”
说着,侯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
“好险,差点就让那个人投降成功了!”
源子雍听了这话,只感觉自己心脏快受不了。
“你……你……”
李爽见了这幅模样,安慰道:
“将军放心,我这家臣人粗鄙了些,其他两人还是很有分寸的。”
源子雍看了看侯景的模样,当下也信了他的话。
不久之后,高昂也回来了。
与侯景不同,这位可是一位猛士,气度仪表,皆是不凡,此刻外在的打扮,也比侯景好了许多。
至少,没有那么可怖。
“情况如何了?”
“主公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
高昂拍了拍手,大帐外的士兵押着一个老头走了进来。
“主公,我见此老朽,不忍杀之,随将他带了回来,让主公处置。”
源子雍听了,心中赞许。
不杀老弱,不愧是大将之姿。再看了一眼侯景,源子雍满是嫌弃。
“那其他人呢?”
高昂随口道:
“都在这了,哪还有其他人?”
“……”
源子雍听完,不觉得后退了两步。
“不是说降者不杀么?”
“没有降者啊,不信你问这老头。”
源子雍看向了老头,质问道:
“你们没有投降么?”
老头点了点头,高昂一见,不乐意了。
“你这老头,我好心饶你一命,你竟然敢在主公面前污蔑我。”
说着,高昂就锤了上去。
“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看见如此热闹的场景,侯景也加入了殴打的行列。
“果然胡人都不可信,你tm的竟敢污蔑老高,我平生最恨此等小人!”
眼看这唯一活下来的老头就要嗝屁了,源子雍赶忙上前护住了他。
“你实话实说!”
那老头奄奄一息,开口道:
“这将军用的是汉话喊的,我们部落之中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听得懂。”
源子雍匆忙问道:
“那你不是懂么,为什么不跟其他人说!”
“我说了,可这将军也听不懂我们部落的话!”
高昂此时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道:
“原来他们是在说要投降啊!”
“你以为呢?”
“哪有人要投降是站着说的。”
李爽有些尴尬,道:
“我这两个家臣都是粗人,另外一个可不是这样,温温儒雅,颇懂分寸。”
说完,李爽问道:
“羊侃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老羊估计已经快追到黄河边了。”
“他追黄河边做什么?”
“他说来一趟也不容易,正好有一个宁死都不愿投降的部落,要绝其种类。”
“……”
(本章完)
第130章 这河东没有奸臣
第130章 这河东没有奸臣
豳州。
源子雍一脸失魂落魄的回来,元颢见了,很是不理解。
“灵和,你不是说去劝阻斛拔俄弥突南下劫掠么,他没听你么?”
源子雍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听不听已经不重要了。”
元颢皱着眉头,却听源子雍继续道:
“大王,还是做好准备吧,豳州等地的贼势怕是会大涨!”
元颢听了,感觉很是奇怪。
“我在此平乱,卓有成效,贼势何以大乱?”
源子雍将他在吐京的见闻告诉了元颢,道:
“如此一来,唐州是稳定了,可惧怕唐州军的胡人必然远遁,若是他们西去与胡琛等贼勾结,萧宝夤与您,恐怕会是最大的受害者。”
元颢听了,面色大变。
“我明白了!”
“大王有何打算?”
元颢做出了最为理智的判断,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地方怕是不能再待了!”
“……”
——
如今关中最大的两股叛军,一是占据灵州的胡琛,一是占据陇西的莫折念生。
当然,他们也不是一言而决的雄主,只是贼王。
他们的手下,还有大大小小的山头。
比如胡琛手下占据高平的万俟丑奴和宿勤明达。
自从崔延伯战死之后,萧宝夤对付这些叛军,便不再是像以往那么强硬了。
当然,失去了这么多的大军,想要强硬也强硬不起来了。
萧宝夤换了一个策略,以抚代剿。
费重金,派遣使者和间谍,前往秦州、灵州等地。
一方面笼络叛军麾下的各个小山头,另一面则与当地的汉人豪强联络,想要瓦解贼势。
可正当他的工作做得卓有成效之时,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元颢想要走?”
北海王元颢的大军是萧宝夤在北面的屏障。
他若是走了,萧宝夤在关中便要直面贼势了。
魏兰根道:
“北面刚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的,想必不久之后,洛阳那边调走元颢的诏书便会传来了。”
“为何如此?”
“属下也不知道,不过属下以为,大王可以借此机会,笼络元颢手下的兵将。尤其是薛修义,若是能将他和他麾下新招募的七千兵士笼络过来,便更有底气在关中立足。”
萧宝夤想了想,下定了决心。
“如此,你去做吧,不要怕钱!”
“诺!”
——
魏兰根听了萧宝夤的话,前往豳州找到了薛修义,只是没有想到,这位河东地区有名的豪强,比他想象得要难对付。
“你这是何意?”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箱金子,薛修义面色严肃。
“无有其他,乃是齐王敬重将军,特意命在下前来,赠与将军。”
“无功受禄,不合适!”
薛修义想都没有想,一口就回绝了。
“齐王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其他,自有朝廷的旨意。若是朝廷让我听命于齐王,我自然会遵从。”
魏兰根听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此,我就告辞了!”
等到魏兰根一走,薛修义赶紧找到了自己的家臣。
“唐郡公是怎么说的?”
“郡公说你要回河东跟他干也不是不可以,可主公麾下还有这么多人,难道让他来养么?”
这七千人是为朝廷招募的,一应钱粮也是朝廷在支付。
很显然,薛修义是带不走这么多人的。便是能带走,此刻的唐州也供养不了这么多的部队。
“说的也是啊!”
薛修义想了想,问道:
“郡公是如何说的?”
“他说陈双炽要造反了!”
“他便是要造反,也……”
薛修义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
可接下来,依旧有些犯难。
“可这朝廷的任命是我能决定的么?”
“唐郡公说他可以办!”
薛修义想起了郦道元的事情,当下,心中有了一层明悟。
“我明白了,他要收多少钱?”
“两箱金子!”
薛修义咬了咬牙,道:
“送两箱金子过去!”
——
平阳。
看着面前的两箱金子,李爽叹了一口气。
侯景在旁,问道:
“主公是嫌送了少了么?”
李爽摇了摇头。
“非也!”
“那主公为何叹息?”
“只是哀叹我等忠臣之不易!”
侯景听完,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悲伤。
“主公为国为民,但为了大局,却还要受此等腌臜之物,臣有时候想想,都替主公感到委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刚打了一场胜仗,有功的要赏赐,战死的要抚恤,吐京、离石等地的胡人还要安抚,各处军镇还要安置州兵。你说说,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侯景听完,凑了上来。
“主公啊,臣听说最近河东等地的一些鲜卑勋贵非但不体谅主公的难处,他们还私下串联,说是要向洛阳告发主公,还说主公乃是大奸臣!”
“还有此等事情?”
“正巧,他们都是替朝廷管理解池的。臣在想,与其让这些奸佞把控解池,压榨盐工,贪墨朝廷的赋税,不如让主公来管理,将之引入正途。”
侯景说完,又道:
“如此一来,大魏幸甚,天下幸甚!”
李爽听完,点了点头。
见李爽如此,侯景道:
“那我去告诉刘蠡升,主公想吃鱼了!”
李爽拦住了侯景。
“这事老刘使不上劲。”
“那该如何?”
“得用上一点巧劲!”
——
安邑。
“他大野爽要做什么,做什么!”
一众鲜卑勋贵聚集在安邑守的府中,怒声震震。
陈双炽造反了,聚集了兵马堵住了渡口。薛修义奉了朝廷的旨意招降,陈双炽见薛修义来了,立刻就投降了。
然而,事情没有就此结束。
陈双炽麾下的部众都多是蜀人,这些人在河东难以安身,很多人当了盐工。
这些蜀人干活的价钱,自然要比寻常的河东当地人要便宜。
因此,他们也成了廉价的压榨对象。
“大野爽说要替那些盐工伸冤,要查河东盐池贪墨之事,说陈双炽他们造反,多是因为贪官污吏迫害的,还说若是不查清楚,恐再激起民变。”
“呸,他还查贪墨,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这事闹得挺大的,我们该如何?”
众人冷静了下来,若是来硬的,他们未必怕李爽。
可如今李爽这一副青天大老爷的作派,他们反而不好办了。
“派人去平阳告诉李爽,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办事,这河东没有奸臣。”
(本章完)
第131章 我全都要
第131章 我全都要
平阳郡。
“这位便是唐州刺史李爽!”
薛修义带着陈双炽来见了李爽。
陈双炽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唐州刺史也很好奇,不过更多的是对于当官的警惕和不信任。
“见过刺史!”
经过陈双炽这么一闹,薛修义被任命为了龙门镇将,从平阳郡到达龙门渡的水运道路,已然掌控在了李爽的手中。
“壮士不必多礼!”
三人见面的地方是一处营地。
李爽见陈双炽有些拘谨,便道:
“都敢造反的人了,还用如此么?”
陈双炽听了这话,道:
“敢造反恐怕只是能见到刺史的门槛吧!”
薛修义听了,斥道:
“不可胡说!”
李爽挥了挥手,道:
“无妨,我听闻你手下有很多盐工?”
陈双炽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一股郁闷之情。
“我们蜀人苦啊,官府防着我们,给人做工,能拿到的钱只有河东人的两成。”
薛修义听了,也有些感同身受。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有人称河东薛氏为“蜀薛”。
“如此,让你手下的人给我干吧!”
陈双炽看向了李爽,带着几分犹豫。
“莫说刺史现在还没有掌控解池,就算掌控了,帮谁制盐,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可以答应你们,从此你们做工能拿到的与河东人一样。”
陈双炽目光一亮,拱手道:
“若是如此,我等愿为刺史效力。”
李爽抬了抬手,道:
“不必如此,我听闻近来虞坂道盗寇蜂起,河东之盐运往洛阳等地时,多有劫掠,至于道路断绝,朝廷能够征收的赋税也越来越少,你可知其中详情?”
陈双炽脸上露出了笑容,不免讥讽道:
“盗寇蜂起是真,不过真盗匪还是假盗,就有的说了!”
很显然,作为这河东地区有数的匪首,陈双炽对于河东地区的情势了如执掌。
“安邑的鲜卑官员对朝廷是一套账,自己又有一本账。朝廷的图籍被烧了之后,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占据盐田,奴役盐工,乃至于道路断绝,未尝没有他们的身影。”
“那你能够抓住他们勾结匪寇的证据么?”
听李爽如此说,陈双炽摇了摇头。
“中条山的羌、氐我倒是认识些,可便是抓住了人证,也没有多少用处。”
“无妨,只要能抓到了,就够了!”
——
“这个大野爽,真是得寸进尺。”
安邑城中,本来已经打算与李爽讲和的鲜卑勋贵,却得知了李爽进一步的要求。
“既然他也想要分一杯羹,那更好。”
“如何更好了?”
“如今朝中的那些人胃口越来越大,他分了一杯羹,我们口袋里的就少了。”
“那也总比让他在那搅和强吧!”
“他盯着这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怕欲壑难填。”
众说纷纭,谁也拿不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来,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了。
“大野爽带着数千兵马南下,如今已至闻喜!”
“大野爽是要造反么!”
“他以什么名义南下的?”
“剿匪!”
“召集兵马,拦住他!”
“不行,他身上有朝廷的旨意!”
剑不悬在头上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见此情形,众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分给他就分给他,派人去和他谈!”
——
看着近在眼前的安邑来的使者,李爽擦着手中的长剑,问道:
“你是说他们要将所得之利分一成给我?”
对方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是的!”
李爽放下了手中的剑,看向了来人,问道:
“你不是鲜卑人吧?”
“在下乃是羌人!”
“羌人,能混成你这样也不容易,知道他们为什么派你来么?”
这羌人也是聪明人,回道:
“若是出了差错,他们好拿我来顶罪。”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来?”
这羌人苦笑一声。
“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的,这些鲜卑勋贵让我来,我不得不来。”
“我可以给你选择。”
这羌人听着,却是摇头。
“恐怕刺史给不了。”
“这可不一定啊!”
李爽拍了拍手,陈双炽压着几个羌人走了进来。
他们一见到帐中的男子,便呼喊道:
“阿兄!”
帐中的羌人满怀怒火,没有了刚才的胆怯,质问道:
“你究竟想要如何?”
李爽笑了一声。
“我这兵马都动了,他们只想给我一成,不合适吧!”
——
安邑。
一众鲜卑勋贵得到了李爽愿意接受条件的消息之后,心情大好,当下叫来了一群舞女。
“接着奏乐,接着舞!”
可惜,还没有乐多久,起视四境,而唐州兵又至矣!
就在接到消息的第二天夜里,安邑守的府邸之中,年老的鲜卑勋贵正在搂着一个十来岁的姬妾睡觉。
一盆水浇到了他的脸上,安邑守惊醒了。
他坐了起来,只见一名骑着马的年轻将领正立于他的屋中,而他的姬妾正在一旁跪着,脸色惨白。
“你是何人,敢擅闯我的府邸!”
“唐州刺史李爽!”
安邑守一愣。
“不是都谈好了,你为何出尔反尔?”
“住口,无耻老贼,竟然将我与尔等蛀虫并为一谈!大魏朗朗青天之下,岂容尔等贪墨之臣嚣张!”
安邑守见此,也不怂。
“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何证据,说我等贪墨!”
当下,陈双炽便带着一众羌人进了屋中。
安邑守见此,轻笑道:
“你不会以为这些低贱的羌人,就能指控我吧?”
“当然不只这些人证!”
没过多久,侯景拎着一个大锤就走了进来
安邑守见到侯景,吓了一跳。
“你要做什么!”
谁知侯景并没有理会他,拱手道:
“主公,墙砸了,地窖开了,后院的老弯脖子树也挖了,找到了许多金子。如此多的金子,一看就是非法所得。”
“你……你们!”
李爽骑在马上,盯着安邑守。
“笑话,藏钱的地方你能瞒过我么!”
安邑守指着李爽,身体都在颤抖着,怒道:
“你这是先射箭后画靶!”
李爽骑在马上,不为所动,道了一声:
“怎么,你不服么?”
……
(本章完)
第132章 天下之事坏就坏在这里
第132章 天下之事坏就坏在这里
洛阳。
“还得是我义弟啊!”
凤塌之上,李神轨满面春风。
这一次,便是胡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无他,钱到了!
胡后脸带杀意,道:
“这帮人胆大包天,竟然连朝廷的赋税都敢贪墨。”
胡后再次执政之后,已经感到力不从心,很多关节她都没有办法掌控,皇帝又在宫中和她争权,可谓内忧外患。
六镇之乱短暂平息之后,他们又在河北闹了起来。
河北不是河套,乃是大魏朝廷的根本所在。
这里一旦乱了,这洛阳皇宫都要塌一半。
赋税越来越少,可朝廷的开支却越来越多,其中占据大头的便是军队的军费。
说来可笑,当初洛阳朝廷将六镇降军安置在了河北,就是为了省钱。
可如今这钱非但没有省下来,反而越越多了。
正在胡后忧愁之时,占据着大魏朝廷财政收入将近两成的河东盐税出了问题,胡后不得已,只能听李神轨的话,让李爽去办这件事情。
没想到,他还居然办成了。
“我就说吧,得派一个可靠的人盯着河东的解池。”
胡后依偎在李神轨的怀中,眉目含春,笑道:
“只要他给朝廷的盐不是一年一年的减少,怎么弄随便他!”
——
安邑!
“垦畦浇晒法!”
贾思勰看着李爽给他的书,脸上露出了有些惊异的表情。
“如何?”
贾思勰粗略的翻了翻,点了点头。
“此法不知可行与否,具体的步骤还需要摸索,可能需要一些时日。”
贾思勰并没有一口就答应能办到,一项新的技术是否可行,还需要实验。
李爽并未着急,只是开口道:
“放心,那些蜀人盐工可尽归你麾下,随你使唤。另外,我会先给你一片盐田,让你使用。”
“多谢主公!”
池盐相对于海盐,成本很低。
如今解池制盐之法,引卤入池,依赖自然蒸发,获得粗盐。
这样的晒盐之法,产量受到限制,而且受到天气影响居多,不能全年制盐。
垦畦浇晒法又称五步产盐法,分为垦畦、引卤、调配、结晶、收盐五个步骤。
相比于日光曝晒,垦畦浇晒法受天气影响小,可以全年分阶段作业,而且产量会大大的提升。
只要技术能够成熟,并且有大量懂得五步晒盐法的盐工,那么解池的产量将会远远超过以前。
将垦畦浇晒法交给贾思勰后,李爽来到了刺史府中。
如今整个安邑,都在李爽的兵锋之下。
洛阳的诏书也已经到了,让李爽管理河东的盐务。
河东被贪墨的盐税,除了鲜卑勋贵们掌控的那一部分,当地的汉人豪族也不乏参与其中,占盐田,奴役盐工。
如今,听说安邑已经换了天地,他们纷纷来到了这里。
当然,他们也不敢不来。
等了一个时辰,这些汉人豪族的族长终于见到了李爽。
“你们可知那些鲜卑人欺瞒朝廷,贪墨朝廷盐赋之事?”
“我等不知!”
“可那些鲜卑人不是这么说的啊!”
一众汉人豪族族长一听,面色都变了,纷纷与之划清了界限。
“郡公切不可为之所惑,此等蛀虫,死有余辜。我等皆乃大魏忠臣,从今以后,愿为郡公马首是瞻。”
李爽一听,笑了。
“如此,我就心安了,你们的盐田我不会动,但那些鲜卑人的贪墨所得,如今都要收归朝廷。”
“多谢郡公!”
这些汉人豪族族长得到了这个答案后,心中安定了,带着满意的笑意离去。
不久之后,侯景走了进来,带着十几个箱子。
“主公,都在这里了!”
这箱子里面便装着账本,也可以说是安邑的小账。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李爽一笑,说道:
“河东最大的利便是盐,这些账本便是记载着鲜卑勋贵与这些汉人豪族首领沆瀣一气,贪墨朝廷盐赋的证据。”
侯景若有所思,问道:
“既然如此,主公为何不顺势也把这些人办了?”
李爽叹了一口气。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天下之事坏就坏在这里。”
“何意?”
“在这河东,汾水以北和汾河以南是分不开的。”
侯景听了,似乎明白了。
“原来主公早就和他们勾搭在一起了!”
——
平阳。
坞堡之中,韩陵靠着葡萄架子,正在晒太阳。
一道紧急的军情,却是打扰了他的午睡。
“平城陷落了?”
看着这份情报,韩陵若有所思,问着手下的探子。
“何时的事情?”
“就在半月前!”
“哪里来的兵马?”
“听说是北地的流胡!”
韩陵听了,问道:
“贺拔三兄弟呢?”
“他们已经南下投了尔朱荣。”
听到了这件事情后,本来还有所疑惑的韩陵彻底明白了。
北境哪有这么强的一股势力,能够攻下平城!
“尔朱荣好手段啊!如此一来,洛阳朝廷不认也不行了。”
说完,韩陵看向了这名使者,道:
“将这个情报立刻告诉主公,不得迟疑。”
“诺!”
——
平城。
尔朱荣带着大军,遥望着那座曾经让他仰望的城池,心情激动。
马上,这座城池就要属于他了!
身边,跟着的是贺拔岳三兄弟!
与英武的贺拔兄弟相比,尔朱氏的一众子弟倒是显得有些不入流了。
唯一让他有些欣慰的,便是尔朱天光。
“叔父!”
骑着马赶来的尔朱天光,担任马邑守的这段时间,看起来比原来要干练许多。
可意外的,他比原来更胖了。
跟着尔朱天光的有厍狄干等恒州的胡人首领,见到尔朱荣后,也行了一礼。
尔朱荣对此,很是受用,甚至,他还有心情调笑两声。
“你三叔这红浪漫你是常客吧?”
尔朱天光听了,脸一红。
“我也不是经常去!”
尔朱荣听完,哈哈大笑。
这段插曲是,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攻城!”
贺拔三兄弟率着部曲当先,一往无前。
战事进行的很顺利,看着如此健儿为他所用,尔朱荣心中感叹:
这人是越来越多了!
同时,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个疑问: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可得天下否?
(本章完)
第133章 我大唐武德充沛也要文化取胜
第133章 我大唐武德充沛也要文化取胜
安邑。
昔日的城守府,如今已经改成了唐郡公府。
王思政来到这座府邸之时,却见羊侃、高昂、侯景等人早已经在了此等候。
“呦,老王!”
侯景招了招手,打了一个招呼。
王思政点头回应。对此,他早已经适应了。
如今的他虽然是唐州的长史,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上了李爽这条贼船,成为了他们的一伙。
王思政意外的发现,在这条贼船上,非但不难受,而且意外的舒服。
每每李爽召集家臣议事,王思政不是家臣,却也参与了进来。
羊侃正襟危坐,高昂翘着二郎腿,侯景则斜着身子,正在讨论着。
“主公这次找我们来,究竟何事?”
“这次南下安邑,抄了这么多贪官污吏的家,如今又掌控了解池,肯定是要扩充兵马了。”
“扩充兵马好啊,我正还想要去夏州转转。”
……
王思政在旁静静的听,不知不觉便开口道:
“我觉得还是要整修一下各处渡口,制造些船只,好连接大河与河东。”
王思政刚刚说完,侯景便是摆了摆手,丝毫没有拿他当外人。
“不可能,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是各个郡县的官员该做的。”
王思政听了这话,倒没有因为侯景的反驳而诧异,而是有些惊奇,他不知不觉间已然融入了这个群体。
李爽拿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
众人见之,站起来拱手行礼道:
“主公(刺史)!”
李爽放下了小箱子,挥了挥手。
“坐!”
李爽坐下去后,在场其余四人才跟着坐了下来。
“找你们来是因为最近赚了些钱财,跟你们商量一下,该怎么?”
侯景一听,便给王思政、高昂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好像在说,我说得准吧!
高昂有些激动,率先开口道:
“臣以为该招募部曲!”
李爽听了,道:
“说说看!”
“河东一地,我们带来了两千甲士,我看趁此机会,应该扩充到三千!”
侯景点了点头。
“然后再买战马,造甲胄,弄兵器。”
李爽道:
“然后呢?”
“去夏州再浪一圈!”
侯景真诚的回答,却遭到了李爽无情的反驳。
“部曲可以招募,但朝廷近来下达了严令,不准我的兵马再去夏州。”
侯景轻咦了一声,暗道奇怪。
“为何?”
“听说是夏州那边的胡人首领联手给洛阳朝廷上了血书,我的兵马再去的话他们就去洛阳,一头撞死在阊阖门前!”
高昂听了,脸带怒气。
“这帮狗胡人,拿自己的命威胁我们?”
侯景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让他们撞,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血能溅多高!”
李爽摇了摇头。
“我管理盐务,此时不好不给朝廷面子。”
说完,李爽看向了羊侃,问道:
“祖忻,你以为如何?”
羊侃想了想,沉声道:
“臣以为天下将乱,主公可在白马与安邑两城多建造仓廪,趁着商路通顺时,多置盐、铁、布、粮等物,以备不时之需。”
相比高昂与侯景,羊侃想得就要远了一些。
李爽点了点头,道:
“祖忻所言极是,河北的战事越演越烈,天下大乱已是可见,当以布、粮为先。这件事情,就交由祖忻去办吧!”
这个时代,文臣武将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晰。能够管理千军万马之人,自然也能管理好粮草物资的买卖。
比如侯景,很长一段时间,就担任李爽帐下主簿,管理文书。
“诺!”
最后,李爽看向了王思政,问道:
“思政,你如何认为?”
王思政开口道:
“属下以为当经营好一座城池!”
???
李爽一愣,开口道:
“那座城池不会叫玉璧吧?”
王思政也是一愣,怎么李爽就和玉璧过不去了呢?
“乃是柏璧城!”
“为何?”
“河东最为重要的两条通道,一条从平阳经汾水至龙门,一条是从平阳经闻喜至安邑。属下以为可重新营建在两条路交汇处的柏壁城,屯驻数百至一千兵马,用以控扼河东。”
李爽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如此,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吧!”
“诺!”
见众人不再言语,李爽将自己带来的箱子推了上来。
“接下来,就说说我的主意了。”
李爽打开了箱子,众人凑了上来,正见箱子里摆放着一本书。
“三国演义?”
——
盐池边,陈双炽撸起了袖子,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道了一声。
“真热啊!”
李爽的家臣贾思勰说要搞什么“垦畦浇晒法”,陈双炽也不明白,但还是按照他的话做了。
远处的梯田的盐畦,正是他们蜀人盐工近来的杰作。
贾思勰正带着人,在上面调卤。
在李爽手下干活,比原来还要累,不过陈双炽心里却美滋滋的。
无他,李爽是真的给钱啊!
盐池旁,微风吹拂着。
这地方,连风都是一股齁味。
“阿兄,走了!”
“去哪啊?”
“你没听说么,附近那座茶楼开张了,听说里面还能听书呢!”
对于李爽搞得这种新型娱乐方式,陈双炽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去凑了一下热闹。
可到了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要进去,五个钱!”
“什么玩意,就五个钱?”
陈双炽抱怨着。
要知道,他们很多人一餐也就两个胡饼配一碗寡味的汤,五个钱足够了。
“这还是新开张,否则更贵。”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如何?”
陈双炽交了五个钱,走了进去。
这座茶楼不大,样式也很土,不过里面已经坐得七七八八。
看得出来,他们很多人和陈双炽一样,都是打算凑热闹。
不久之后,一个老头走了出来。众人一见,嗤笑道:
“他不是乡里那个老秀才么,得罪了洛阳的鲜卑人当不成官,只能给人写状子混口饭吃,怎么来这里了?”
陈双炽也跟着笑了,不过台上那老头却急了。
“不要笑,按照郡公的说法,我现在叫说书人了!”
老头整了整嗓子,开口道: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
(本章完)
第134章 怎么这么多反贼
第134章 怎么这么多反贼
河东。
龙门。
龙门渡口乃是连接河东与关中的重要通道,此刻,薛修义率兵镇守。
同时,这里也是汾水水运的重要对外出口,每日里,黄河两岸都有不少人渡河,去往对岸。
“将军,人在这里了。”
薛修义面前,士兵押送来了一个逃兵。
这个逃兵很年轻,薛修义对他有印象。
“你不是武功人苏绰么,从萧宝夤那边过来的,为何要逃啊?”
薛修义有些奇怪,自己对他也不薄,一过来就安排他在军中做主簿,也没有亏待过他,为何要走?
“禀将军,在下思乡心切,故而想要回家!”
薛修义听了苏绰的话,也没有多大的想法。
京兆武功苏氏世两千石,虽然不是大的门阀世家,可也算是小有资产。
这些世家子弟,受不了军旅之苦,也是在所难免。
“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给你五千钱作为盘缠,也不枉同僚一场。”
“多谢将军!”
苏绰正要拱手谢恩,薛修义忽然看了一眼他的靴子。
竟是一双草鞋!
老旧破损,这可不像是一个世家子弟该穿的鞋子。
薛修义心中疑惑,问道:
“你家中还有何人啊?”
“不瞒将军,家中还有一场婚约,待我回去完婚。”
薛修义点了点头,正想要放他离去,忽有一文吏跑了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等等!”
苏绰回过了头,道:
“将军有何吩咐?”
“听军中之人说,你精通算术?”
苏绰没有办法,只好承认。
“在下的确精通算术。”
“那正好,我给你介绍一门好差事,做得不错,说不得你还能攒钱多娶个媳妇。”
“不知是何差事?”
“唐郡公在找精通算术之人,你正好去吧!”
苏绰一听,面色大变,仿佛见到了老虎一般,心中暗道:
怎么躲还躲不开了呢?
薛修义看到苏绰这模样,疑心又起。
“怎么,你不愿意去?”
“不……不是,只是想念未婚之妻,想要快点回武功。”
薛修义一笑。
“你小子,当初听说你就是从萧宝夤那里跑过来,如今又急匆匆要走,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隐情吧?”
苏绰摇了摇头。
“将军多虑了!”
薛修义看向了一旁的文吏,道:
“我多虑了么?”
对方摇了摇头。
薛修义大喝一声:
“来人啊!”
一看这架势,知道薛修义的手段的苏绰赶忙道:
“将军,我说!”
“算你识相!”
“在下之所以要离开长安,便是因为齐王萧宝夤有谋逆之心,在下不想要当反贼。”
“你怎知他有反心?”
“在下本在长安求学,齐王来后,每月所发给学子的钱粮,都是以前的两倍,每逢节日,还送来美酒肉脯等物,礼遇优厚。一应军官属吏,皆是如此。无功而赏,除了笼络人心,又能为何?
齐王在安定战败之后,非但没有节省开支,反而给的越多了,在下拿的不踏实,所以找了个由头,来了将军这里。”
“那你既然离开了长安,为何要离开我?”
苏绰犹豫了一下,可在薛修义的逼问下,还是尽实说来。
“非是离开将军,而是离开河东。”
“为何?”
“前些日子我休沐,去了龙门新开的茶楼,听里面之人在说三国。”
“那又如何?”
“本朝明令,民间禁论史事。且此段书中,尊刘贬曹。本朝的法统来自晋,而晋之法统又来自汉魏禅让。曹丕若是奸佞,我朝之正统何在?此三国之事在河东蜀民之中广为流传,渐至河东各县。在下恐惧,想要离开。”
薛修义听了,大笑道:
“你小子倒是个人物啊!”
苏绰见此,拱手劝道:
“将军,天下不安,可元氏依旧是共主,不可为乱啊!”
薛修义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
“在下可否告辞?”
“这个自然!”
苏绰一喜,却听薛修义道:
“送到唐郡公府上!”
“……”
——
安邑。
唐郡公府,被当成礼物一样送来的苏绰老老实实的站着,丝毫不敢大喘气。
打量着眼前的穷酸的士人,李爽道:
“听说你污蔑我要造反?”
苏绰听了,面如筛糠,摇了摇头。
“腐儒之言,还望郡公宽恕。”
李爽哼了一声。
“的确是腐儒之见!”
苏绰看着李爽这幅正义凛然的模样,心中甚至有过几秒的动摇,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说几段书就能造反,你也把造反想的太容易了。”
“……”
说着,李爽搭着苏绰的肩膀,轻声道:
“你看看关中那个萧宝夤,这就是个不会造反的人,遇到事就只会发钱,弄得人人都知道他要造反。”
苏绰尴尬的笑了笑。
“你知道我找你们这些精通算术的人做什么?”
苏绰正想要摇头,却听李爽提前道:
“你别摇头,我猜你肯定猜的出来!”
苏绰听了这话,也没法装糊涂了。
“郡公是想要重新统计河东的户籍?”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这河东的农户、盐户、兵户,都需要重新清查,朝廷那边得有一本帐,我们这边也得有一本帐。你觉得对不对?”
“郡公说的不错!”
李爽点了点头。
“我们可不能学那个萧宝夤,得慢慢来!”
苏绰一愣,这几个意思?
什么叫我们?
什么叫不能学萧宝夤?
什么叫慢慢来?
这里面哪有我的事情!
苏绰想要抗议,可已经有些晚了。
只见侯景拿着一把刀在旁,和蔼可亲的看着他,刚想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绰虽然不想要当反贼,可也不想要在此丢了性命!
“他们那些反贼啊,什么胡琛、莫折念生的,看似强盛,却不能成事,你知道为何?”
苏绰听了,有些好奇,情不自禁的问道:
“为何?”
“就缺先生这样一位大才的辅佐!”
我不是!
我没有!
不要胡说啊!
心中闪过素质三连的苏绰很想抽自己嘴巴——我这该死的好奇心!
从李爽搭着他肩膀的那一刻,到如今,拢共走了不到十步,可苏绰却感觉已然走了一生那样漫长。
李爽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送苏先生去上房,好生照顾,明日就让他参与整理图籍之事。”
(本章完)
第135章 我时常感觉活在大野爽的阴影之下
第135章 我时常感觉活在大野爽的阴影之下
安邑。
“主公,你看看我新招募的部曲如何?”
高昂带着新招募的部曲来到了李爽的府中,其中不少都是熟面孔。
李爽部曲的兵员主要是朔州等地的汉人军户、武川与怀朔两镇的镇兵、河套地区的胡人部落勇壮以及他太平寨中老李家的亲戚。
“一路顺利么?”
高昂扛着长槊,背着那只偌大的酒葫芦。
“还行,不过贺拔三兄弟去了晋阳之后,也在收拢旧日武川乃至其余军镇的镇兵。”
“无妨!”
李爽并不担心这件事情,甚至还有些欣慰。
某种程度上说,尔朱荣麾下的人越多,派系越庞杂越好。
“对了,我这次回去,还碰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高昂眼高于顶,能够让他如此以为的人可不多。
“何人?”
“赵郡李氏李元忠!”
这个人李爽听过,无他,业务范围一度重迭,太行山以东的匪寇都听从李鱼川的招呼。
“你怎么碰到他的?”
“我兄长高乾曾在他府上做客,李元忠写了一封信给我,约我相见。”
“后来呢?”
“我与他相见后,谈论一番,知其并非常人,兴尽而归。”
“你们谈了什么?”
“也就谈了一番军略,临别之时,我还送他一车酒。他跟我说,如果信得过他的话,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可以去李鱼川找他。”
李爽听了,有些欣喜。
能够结交李元忠这位殷州的大佬,还得到了他的承诺,可谓意外收获。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整一番,明日起来,操练部曲。”
“诺!”
——
李鱼川。
李元忠带着一车酒回来,遭到了自己媳妇一顿的埋怨。
庭院之中,一颗银杏树下,李元忠正听着自己媳妇絮叨。
“你这李鱼川几十里地的事情不管,大老远跑去肆州,就为了这一车酒?”
李元忠斥责道:
“妇人之见,这是一车酒的事情么?”
李元忠这人仗义疏财,对于钱财与功名并不留恋,但唯独好酒,可以说嗜酒如命。
他抱着酒坛,闻了闻。
“真是好酒啊,高敖曹这小子真是不错。”
李元忠的妻子笑道:
“谁给你一车好酒,你都会说他好吧!”
李元忠抱起坛子就喝了一口,美滋滋的。
“夫人啊,这你就错了,不是谁的酒为夫都拿,也不是谁的酒为夫都会喝的。”
说着,李元忠靠在树下,便喝起了酒来。
李元忠的妻子收拾着周围石桌上的物件,边扫便问道:
“你那些兄弟子侄一个个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他们啊,乃是为了这天下大事。”
“天下大事?”
李元忠的妻子脸上明显露出了疑惑之色,不明白李元忠口中的大事是什么,只是小心的叮嘱着。
“这世道乱了,我看待在这李鱼川挺好的,也别什么大不大事了,不小心折了进去,可就不好了。”
李元忠喝着喝着,脸上起了红晕,听了这话,笑了。
“夫人,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娶你么?”
李元忠的妻子看着李元忠,插着腰。
“也就我能受得了你这个酒鬼呗!”
“非也非也,乃是夫人你这颗玲珑之心啊!”
“尽说好听的话哄我!”
李元忠的妻子收拾完,也就离开了,留下了李元忠一人,抱着酒坛,坐在银杏树下。
“美酒,当与豪杰共饮!这世间的大事,亦当与豪杰共谋!能够让高昂这等豪杰效力之人,亦非凡人啊!”
——
安邑。
苏绰每日里出入唐郡公府中的幕僚署,一开始,他还是抗拒的。
甚至,他还一度想要逃离。
要不是侯景看守的严密,他还真逃了。
逃不了,也只能接受。
苏绰来了之后,从渐渐的开始适应,发展到了现在,心中有着一股敬佩乃至压抑的感觉。
唐郡公府中的幕僚署乃是苏绰看到过的当世最有效率的幕僚体系。
这里面的人多是李爽的近属,尤其是那个贾思勰,让苏绰很是敬佩。
可除了人之外,这幕僚署的行政体系,才是让苏绰最诧异的。
李爽制文案程式,朱出墨入,及计账、户籍之法,皆是闻所未闻。
苏绰心中对于如今朝廷繁杂的行政系统一直有着改革的想法,可也只有停留在想法而已。
这些想法好多都是模糊的。
可现在就有人,将这些想法变成了现实,明晃晃摊在了他的眼前,让他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过,在这里待得越久,苏绰就可以肯定。
李爽一定是在干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统计人口,核查田地,建立户籍系统,可不是为了给朝廷分忧。
如今的河东在经历了几次大乱之后,地方上的形势早已经不是当初朝廷了解的状况了。
有着这套户籍系统在手,李爽便可以轻易掌控河东。
没有这套户籍系统,不管是谁来这河东,恐怕都会面临乱麻一般的场景。
或许,谋逆也不是不能成功!
这个想法一旦形成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令绰!”
贾思勰喊了一声,苏绰赶忙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应道:
“在这!”
“羊侃买粮归来,要送粮入库,你去清点一下,核对好数目,不要出差错。”
“诺!”
苏绰带着两人来到了新修的仓库前,羊侃亲自带着甲士在看着这批买来的粮食入库。
他的身边,还站着李爽。
见苏绰来,李爽道:
“先生在我府中多日,感觉如何?”
“挺好的!”
苏绰勉强露出了笑容,心中一半是压抑,一半是忧惧。
李爽见了,却是轻声一笑。
“看你的样子可不算好啊!”
苏绰听了这话,略微沉吟,而后道:
“不瞒郡公,在下其实是想要逃的。”
苏绰知道,说谎也没有意义,索性实话实说。
李爽与羊侃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如何又不跑了?”
“自然是跑不了,另外,郡公这里也的确不错。”
说完,苏绰下定了决心,拱手道:
“不知郡公可否收我为家臣?”
“为何?”
苏绰靠近李爽,轻声道:
“谋逆这种事情,臣觉得与其被人逼着,还是亲自上手,胜算要大些。”
看着如此模样的苏绰,李爽很是欣慰。
(本章完)
第136章 总不能什么都查吧
第136章 总不能什么都查吧
雨水潺潺,落在安邑城头。
北海王元颢从豳州前线归来,特意转道安邑,从虞坂道前往洛阳。
元颢的妹妹嫁给了李神轨,李神轨又是李爽的义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李爽也是亲戚。
至少,元颢是这么认为的。
“天霸少年英雄,果然气度不凡啊!”
“大王才是天负英才,世间少有啊!”
唐郡公府中,两人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酒至酣时,元颢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听说,萧宝夤准备上奏朝廷,说你有谋逆之心!”
元颢这话带着几分提点之意,却听李爽笑着问道:
“说我有谋逆之心,他有证据么?”
元颢摇了摇头,苦笑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霸身为唐州刺史,又兼任河东郡守,掌管着盐务与边防,多少人看着眼热。萧宝夤说你来了这安邑之后,大肆招募部曲,修筑城池,囤积粮草,有谋反之嫌!”
“我就是不懂,都是干着朝廷的事,为什么总是谁干的多,受的委屈就越大!这多的钱,他们为什么总是揪住不放呢!”
元颢笑而不语,李爽拍了拍手。
一旁,侯景早已经在等待着,听着招呼,便拿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
“大王,此乃我的一份心意,还望大王不要嫌弃。”
北海王元颢打开箱子一看,脸上露出了笑意。
“天霸说得是,我知那是萧宝夤胡说八道,待本王回洛阳之后,一定仗义执言!”
“多谢大王!”
“不过天霸也要小心啊,本王听说朝廷那边,正准备趁着这次机会,派遣官员前来,清查府库。”
“萧宝夤的奏疏还没有到,这人已经准备派来了?”
元颢听此话,却是一笑。
酒宴散去,雨声依旧,带着几分清冷。
将北海王送走之后,李爽回到了后院。
廊檐之上,雨水滴答不绝,李爽穿过走廊,回到了屋中。
李爽双手负后,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侯景来到了他的身边,却听他叹了一口气。
“侯景啊,我这一生实在是如履薄冰啊!”
侯景气愤道:
“萧宝夤这小人,竟然下黑手!”
“我们的奏疏呢?”
“主公放心,一定比萧宝夤的更快到洛阳!”
——
洛阳,显阳殿。
“唐州刺史兼河东郡守李爽上奏,齐王萧宝夤有谋反之嫌?”
丞相元雍盯着这份奏疏看了许久,再看着高高在上的胡后,反问道:
“他有证据么?”
胡后开口道:
“上面说萧宝夤与贼寇私通,滥发赏赐邀买人心,还故意葬送了朝廷的十二万大军,是真是假?”
元雍一时迟疑,想了许久,还是道:
“前两件事或许有,可萧宝夤为西道大行台,坐镇长安,统御大军,为了安定人心,瓦解贼势,做出此举也是说得通,至于他故意葬送十二万大军,这事还待商榷!”
李神轨笑道:
“丞相可为萧宝夤担保么?”
元雍当然不敢!
“卫将军此言谬矣,朝廷之事,务在周详,岂能如民间商贾一般作保?”
李神轨听了这话,不屑一笑。
“那丞相要如何周详?”
“不如就先派朝廷官吏前去长安一趟!”
显阳殿中,胡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就如此吧!”
……
刚刚走出了大殿的元雍,着急问道:
“萧宝夤的奏疏还要几日送来?”
“应该已经到了陕城,还要一两日吧!”
元雍听了,有些怒意。
“我们都被大野爽给耍了!”
便在此时,李神轨从旁经过,冷哼一声。
“丞相啊,没有人耍你,恐怕是自己心思太深,不小心翻船了!”
说完,他也不理会元雍,直接走下了高台。
“这家伙是吃了五石散了么,最近火气这么大?”
“丞相不知道么?”
元雍看着一旁在自己身旁的官员,问道:
“何事?”
“听说萧宝夤派了郑俨回来,便是为了平衡李神轨之势。”
如何平衡李神轨之势,元雍想想也知道,不屑道:
“这郑俨也是荥阳郑氏出身,怎也得如此!”
“郑俨形貌壮丽,听说早年间在胡宣公麾下时,就与太后有旧,后来又入值宫中,传言纷纷。如今他不想要走大道,就想要专门走捷径呗!”
元雍听到这里,忍不住会心一笑,问道:
“那这捷径走成了没有?”
“听说还没呢,不过李神轨最近可是专门盯着我们和萧宝夤,长此以往,河东那边的事情怕是要耽搁了。”
“那就把郑俨派回长安,别让他在这里添乱。”
“让他去查萧宝夤,那能查出什么?”
元雍摸了摸胡子,叹道:
“总不能什么都查吧,没准会查出些什么呢!”
——
冯翊郡君府。
屋中,胡玄辉的面前,站着一个美男子。
“郑俨,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吧?”
郑俨看着眼前越发成熟的妇人,拱手道:
“已然有四五年了吧!”
“想起来当年你在我父亲麾下做事的时候,想起来也是好久以前了。”
“在下也是很想念那个时候。”
胡玄辉缓缓走近,郑俨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如今的距离已经有些暧昧,郑俨低下了头。
“想起少年时,我与姐姐都喜欢待在你身边,和你说话。那时我们都是未出阁的少女,而你是那么年轻英武,不禁让人心动。”
“郡君,我其实……”
郑俨听着这话,大着胆子抬起了头。
可紧接着,迎接他的不是柔情默默的目光,而是一巴掌。
重重的挨了一下,郑俨捂着脸,却听胡玄辉戏谑道:
“如今想想,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呢?”
郑俨胸中有些怒意,不禁开口道:
“在下来此不过是为了看望故人,郡君何必如此恶语相加。若是郡君有所不满,在下告辞便是。”
“等等,你知道姐姐为什么不留你么?”
郑俨驻足,却听胡玄辉悠悠而道:
“因为你来晚了!”
郑俨皱着眉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胡玄辉的身后,她的小叔子元罗走了出来。
“真的要如此么?”
“告诉李爽,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今后的事情,也希望他能够不计前嫌!”
……
(本章完)
第137章 来去之间
第137章 来去之间
唐郡公府。
宽阔的庭院之中,高昂与羊侃各拿着一把陌刀,在对练着。
陌刀相撞,火星四溅,直弄得这庭院之中,风叶摇动。
斛律光与侯莫陈崇两人坐在角落里,看得让入神了。
屋中,李爽正在喝茶,却见贾思勰带着苏绰走了进来。
贾思勰这一次来,是来汇报“五步产盐法”的最新成果的。
“主公,经过测算,按照这新法,池盐的产量要比过往之法多两到三成。”
两到三成!
听了这个结果,李爽心中已经满意了。
如今盐池的盐赋,大头是要交给朝廷的。这样,李爽才能继续担任河东郡守。
剩下的,还有各处的兵马和盐工需要养。
如今多了这两三成,则是李爽自己的了。
“不过,盐工初试此法,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待得盐工还需要熟悉新法,工艺精进,产量应还会继续提升。”
“如此,就召集那些蜀人盐工,实行新法!”
“诺!”
苏绰在一旁,并未多言,待贾思勰禀告完后,才开口道:
“主公,唐州各郡县与安邑的盐户、农户、军户的户籍已经清查完毕,收入府中,不过其余郡县则没有那么容易了,当地的官员阳奉阴违,并不配合。”
对此,李爽早在意料之中。
李爽只是唐州刺史兼任河东郡守,自然管不了其他的郡县,人家不理会,也在情理之中。
河东的大族建立坞堡,招聚流亡,各郡县的官员也趁此机会,能捞一点是一点。
“那就让侯景带着新招募的部曲去!”
苏绰听了,拱手道:
“主公,河东毕竟属司州之地,受朝廷直接管辖,如此,恐怕会惹人耳目。”
李爽一笑。
“河东盗匪四起,侯景不过是去剿匪的!”
“剿匪?”
“我们要清查哪个县,哪个县就有匪!”
苏绰倒吸了一口冷气,尽管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准备,可如今听来,还是有些错愕。
朗朗乾坤,一个肩负大魏朝廷重任的官员如此说话,如此做事!
实在是太棒了!
他早就看那些贪官污吏不顺眼了!
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只不过凭借出身,便能占据高位,聚敛民脂民膏。
武功苏氏世两千石,可苏绰父亲不过是一个郡吏。
苏绰的出身并不高,也得不到举荐,成为秀才,从而出仕。
不过正因此,他比一般的士人要更加刻苦,学的也不是诗词等附庸风雅之学,而是经世利民之术。
在李爽这的这些日子,苏绰学到的要比以前多得多,感觉正在快速成长。
当然,不光是学问!
这就是谋逆的感觉么?
竟然如此丝滑!
苏绰有些小兴奋了,拱手道:
“臣建议先清查汾水沿岸的郡县,如此,朝廷那边不会反应过度。”
“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
大帐之中,萧宝夤阴沉着脸。
如果说元颢没走之前,他的心情是沉重,那么元颢走了之后,他的心情就是痛苦了。
本来,有元颢为他分担火力,他只需要面对莫折念生这一股势力。
可元颢走了之后,胡琛那一块也归他管了。
胡琛和莫折念生不是善茬,破六韩拔陵还在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联手对付六镇军。
六镇军迁到河北后,他们更是越发嚣张了。
前线的敌军固然让他烦恼,可背后的友军更是让他有些想要上吊的感觉。
魏兰根走了进来,见萧宝夤如此脸色,似乎已经有了心理预期。
“大王,可是洛阳那边又有什么消息!”
“大野爽这个小人!”
萧宝夤的火气似乎被点燃了,怒火中烧。
“他自己躲在河东,反而三天两头的上奏疏,说我不作为,有谋逆之嫌!”
魏兰根自然知道其中缘故,拱手道:
“大王息怒!”
萧宝夤这怒火却是轻易无法平息。
“元雍那帮人也是废物,他们想要派自己人去管盐务,本王配合上了奏疏,结果他们那边反而没有下文了。”
萧宝夤原本以为派遣郑俨去洛阳,凭借他与胡后的旧谊,能够在朝廷之中多一份助力。
可没有想到,对方去了没有多久,就又被赶回来了。
此举,反而惹怒了李神轨。
如今关于关中的事情,事事被掣肘。
“大王,朝中的争斗并不重要,李神轨便是权倾朝野,可他也搬不倒元雍。何况,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元氏宗亲。”
萧宝夤听了这话,心里终于平静了。
他如今最害怕的不是前线战场上的形势,而是身后。
一旦洛阳有变,他在关中就待不安稳了。
“先生说的是,本王受此大野爽这奸贼陷害,几失分寸。”
萧宝夤又恢复了往日雍容的模样,开口道:
“天下之乱已然不可逆转,除了用来防范萧衍这个逆贼的兵马,元氏全部的身家都投入到了河北。趁此机会,正是我在关中立足的大好机会。”
“臣明白!”
萧宝夤冷笑了一声。
“等到本王恢复大齐之业,兵出河东,定要让那大野爽知道本王的厉害!”
——
安邑。
看着韩陵送来的情报,李爽忽然道:
“萧宝夤要谋反!”
对此,周围的家臣早已经见怪不怪。甚至,都没有几个人理会。
“你们怎么这幅模样?”
高昂吐槽道:
“主公,你哪一日不说萧宝夤要谋反?”
李爽翻了一个白眼,道:
“这次不一样,他是真的要谋反了!”
听了李爽的话,众人投来了目光,问道:
“主公怎么知道?”
李爽自信的一笑。
“这大魏谁是反贼,能够瞒过我么?”
众人这才想了起来——
在识别谁是反贼这件事情上,李爽有着敏锐的嗅觉;在怎么造反这件事情上,李爽更是冠绝当世。
“那该如何?”
让人意外的是,李爽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从今往后,谁也不能再说齐王要造反了!”
侯莫陈崇正巧端着水走了上来,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奇怪。
以前萧宝夤没有要造反的时候,自己的主公天天说他要造反;现在他要造反了,怎么自己的主公反而不说对方是反贼了呢?
(本章完)
第138章 我实在太想进步了
第138章 我实在太想进步了
柏璧城。
孝昌二年夏末,王思政终于修好了柏璧城。
柏壁城北临汾河,南依峨嵋岭,居高临下,三面环沟,且周围的农田可以屯粮驻军,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顺汾水而下,从晋阳要前往关中或是洛阳,此地乃是必经之路。
在经历过夏州的胡乱之后,李爽更设了吐京、离石二镇的州兵,暂时解决了唐州西北面的威胁。
柏璧城的存在,可以让唐州之兵控扼河东,也能够防卫平阳郡的核心农业地区。
李爽带着部曲来到了这座城池之中,见到了王思政。
数月未见,他整个人变得有些消瘦,不过却更加干练了。
“刺史!”
王思政拱手一礼,带着李爽走上了城墙。
这座城池不是王思政建造的,早在北魏明帝时期,大约百多年前,便已经筑造完成。
当时建造这座城的目的,便是为了扼守要道,防止来自关中和河东南面的威胁。
李爽登高,看着城池周围的田地,如今田地里的粟已然成熟,快要到收割的时节,不由得有些欣慰。
在这乱世之中,粮食才是最为重要的。
“思政,你做得很不错!”
“此乃属下应尽之责。”
手中有粮,心中才能不慌!
看了一圈,回到了城中。
府邸之中,早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薛修义、裴庆孙带着一大群人,一看李爽来了,便立刻站了起来。
“唐郡公!”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见我?”
“郡公,各县乱了。”
天下大乱,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更是意味着北魏整个治理体系的失效。
一州一地的混乱,会向周围扩散,波及到其他地区。
最后,没有一片地方会再是净土!
比如萧宝夤在关中,和莫折念生、胡琛这些人打得有来有回的,却始终无法按住他们,平定乱局。
混乱则一直在扩大!
受此影响,河东地区其余几个郡也发生了骚乱。
不过,那几个郡的事情并不归李爽管。河东属于司州,其余的郡县属于朝廷直辖。
“那就派兵去平乱呗!”
李爽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其余人都坐不住了。
在场的基本上是各郡各县的豪族族长。
河东郡望,汾阴薛氏、闻喜裴氏、解县柳氏为最。
这些大家族有条件在当地建造坞堡,招聚流亡,抵御乱兵,可一些小的豪族就没有这个条件了,他们不得不待在当地的县城中,才有足够的保护。
可这样一来,他们在县城外的田地,就管不了了。
这些豪族本身也是北魏治理体系下的受益者,可眼看朝廷的治理体系失效,他们急了。
尤其是快要到秋收时节了,到时候乱民哄抢,他们这一年可就白干了。
“朝廷要是有兵可派那就好了!”
薛修义忽然大声嚷嚷道。
他这么一起哄,众人的情绪被点燃了。
“薛将军说的是啊,朝廷要有兵早就派了。朝廷如今的兵都去了河北、关中,哪里还顾得上这里。”
李爽点了点头,安慰道:
“你们的忧虑我理解,可是我只是小小的唐州刺史外加河东郡守,能管的只有盐务和安邑周围的防务。”
如今整个河东地区,手里有最多的兵的就是李爽了。
眼看他打算撒手不管,众人当即心碎了。
“朝廷不管这河东百姓,难道郡公就忍见到河东百姓遭受兵害而置之不管么?”
李爽赶忙斥责了道:
“不可如此说话,若是传了出去,这可是谋逆之言啊!”
听到谋逆这两个字,在场一众人都沉默了。
显然,众人心中还是对洛阳朝廷有着忌惮的。
李爽叹息道:
“不瞒大家说,你们难,我也难啊!”
众人听了,忍不住问道:
“郡公何意?”
“河北和关中的战事久久不能平定,朝廷开支不足,又要加赋税了。”
“怎么又要加赋税了,这次加多少?”
“听说是要先行征收五年的赋税,将来可能还要再加!”
“这么多!”
朝廷虽然失去了河东等地的图籍,可是税收还是有标准的,找不到逃亡的百姓,还找不到这些有人有田的豪族么?
便在此时,薛修义又适时的说道:
“谋逆就谋逆,难道朝廷不管我们,我们自己不能想办法么?”
“对啊,我等愿听郡公的号令!”
“使不得使不得!”
李爽赶忙退却,可这些豪族的首领却站了起来,拱手道:
“郡公不答应我等,我等就撞死在这里!”
李爽仿佛失去了力气一半,一屁股坐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脸。
“为了这河东百姓,为了尔等,我也就勉为其难给你们出出主意吧!”
“我等从今往后,但听白马城的号令。”
“首先,我们这不是谋逆,只是为了防止朝廷的乱命之下,河东出现更大的暴乱。”
“郡公说的是!”
“其次,如今朝廷失去了图籍,可各郡各县的官员还是在的。要阻止朝廷的乱命,就必须让这些官员都离开,换上我们河东本地的士人。”
“可如何让他们离开呢?”
“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李爽说完之后,在场众人都是若有所思。
薛修义一笑,拱手道:
“郡公放心,我有九种方法让他们离开,九种!”
李爽听了,点了点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切断道路,占据龙门、蒲板津等渡口,扼守轵关陉。”
“我等明白了!”
李爽站了起来,看着众人,高声道:
“我要再次说一遍,我们所作的一切不是在谋逆,只是用朝廷不能理解的方式在为朝廷分忧,尔等可知?”
“我等明白!”
“谁要是敢扛起反旗,我定斩不饶!”
“诺!”
薛修义此时叹道:
“郡公真乃是这大魏一等一的忠臣啊,可惜朝廷之中,奸臣当道,不明忠奸。以郡公之才能与威望,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郡公,便是国公、王爵,又有何不可?”
“我等愿为大王麾下之臣!”
“不可如此啊!”
王思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非但没有一丝的忧虑,还有隐隐的小期待。
李爽若是真的当了王,自己该是什么职位呢?
(本章完)
第139章 一人之下
第139章 一人之下
平阳。
秋日的汾河谷地特别的漂亮。
若是天下太平,于在白马城城上,观太行、吕梁之壮美,赏汾水之蜿蜒奔腾,足以让人浮一大白。
可这乱世烽烟,山河之景,犹在其次。真正让人欣赏的,乃是金黄田野间那农人弯腰刈穗之景象。
太平时节最为平常之事,在此刻却弥足珍贵。
粟田已褪去青涩,沉甸甸的穗子压弯秸秆。农人在田野之间劳作,一年之辛劳,尽为此时。
平阳郡的田地多种粟,冬日则加种一轮小麦。
白马城的官员将秋日里第一袋加工完成的粟米,拿到了刺史府中。
此刻,庭院之中,落叶飘零。
李爽与韩陵对坐,正在下棋。
看着官员拿来的粟米,韩陵脸上露出了笑意。
“看来,今岁乃是丰年。”
“没有天灾人祸,自然是丰年!”
李爽挥了挥手,让官员将粟米留下。放下了手中的袋子,官员离开了。
“主公,晋阳那边,此时也快到了收割的时节了吧!”
“应该快了!”
“尔朱荣恐怕也坐不住了。”
韩陵的话若有深意。
“可惜啊,我这位兄长招兵买马,却始终得不到南下的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
“先生以为最后会如何?”
“只要控扼柏璧,守好安邑,不管最后如何,都无妨!”
粮食入库,兵马在手,无论局面如何乱,最后李爽都能稳坐钓鱼台。
“这天下之乱恐怕不会只有一时,府库之粮还是不够啊!”
听着李爽如此感叹,韩陵笑道:
“主公越来越有王者之姿了!”
李爽听完,大笑道:
“先生,再来一局!”
韩陵听了,面色一变,拱手道:
“如果主公不再把马当炮使得话,也不是不能来!”
——
县城之外,田野之间。
当地的豪强站在百姓之前,周围有士兵护卫。
“今年这田里的东西,都给你们了,等会你们能拿多少就可以拿多少!”
这一声喊出,周围衣不蔽体的百姓都在欢呼着。
豪强一声令下,百姓们涌入田野之中,拿着镰刀,都在收割着。
周围,豪强的仆人在一旁呼喊着。
“拿了老爷的粮,就得听老爷的话。朝廷要征五年的赋税,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怎么办?”
“听老爷的话,赶走朝廷的官。”
眼见着百姓们的热情特别高涨,豪强身边的小妾皱着眉,十分心疼。
“这么多粮,都分给这些穷鬼了?”
“你懂什么!”
豪强呼喝一声,道:
“我若是不舍得这一年的粮,赶明儿他大野爽能要我十年的!”
“朝廷不才收五年的么,他敢要十年的?”
豪强冷哼一声。
“朝廷要我的钱,他能要我的命!”
“那该如何?”
“他既然比朝廷更狠,那就只有听他的话了!”
秋日之景,遍于河东之地。
河东,乱了!——
长安。
“你说什么?”
萧宝夤没有想到,他在关中顶着莫折念生和胡琛,雍州还没有乱,可后方的河东却开始乱了。
萧宝夤看着魏兰根,质问道:
“确定么?”
魏兰根点了点头,十分确定。
“河东的乱民攻占县衙,驱赶朝廷的官吏,还占了蒲板津,切断了通往河东的渡口。”
“太好了!”
萧宝夤大喜,道:
“我要上奏朝廷,言李爽渎职之罪!”
魏兰根阻拦道:
“可这平阳郡并没有乱啊!”
萧宝夤皱着眉头,再三思虑道:
“你是说整个河东都乱了,就他治下的平阳郡没有乱?”
“臣已经确认过,不会有错。”
萧宝夤听完,忽然反应了过来,捶手道:
“难道他也想要谋逆?”
魏兰根轻声提醒了一声。
“大王!”
萧宝夤似乎也察觉到了刚才的话有些问题,怒斥道:
“这个乱贼!”
“不管他想要如何,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你认为最后会如何?”
魏兰根来此之前,早已经通盘考虑过了。
“朝廷此时是没有多余的军力可以去河东的,只要李爽不是公然称帝,朝廷怕是不会对他动手。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尔朱荣。”
想到了尔朱荣,萧宝夤的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急迫感。
若是他在关中建国的话,河东、山西两地必然是他需要攻占的。
“如今之势,莫折念生与胡琛相互制衡,万俟丑奴与宿勤明达为胡琛羽翼。我们得下手,改变局势。”
“大王是说?”
“本王在胡琛身边埋了一步棋,也是时候该走了!”
——
洛阳。
“李爽这个逆贼,居然敢在这个时候,纵民为乱,要挟朝廷!”
显阳殿之中,元雍的话语掷地有声,却遭到了李神轨无情的嘲笑。
“丞相何出此言,河东之乱跟李爽何干,还不是你们要征收赋税,才弄出来的么?”
元雍听完,浑身上下充满了怒意,像是要炸毛一般。
“李神轨,朝堂之上,你公然袒护你的结义兄弟,是何居心?”
“你说李爽谋逆,有何证据,他有公然掀起反旗,要立国称帝么?”
李神轨的问题让元雍等人暂时哑火,元雍却是冷哼一声。
“这河东乱民都是打得他的旗号,如何不是谋逆?”
李神轨挥了挥袖子,道:
“乱民之言,何以采信!这六镇乱民还说要拥立广阳王称帝,难道他也是乱贼么?”
李神轨说到了广阳王这三个字,朝堂之上,有一个人仿佛被踩到了尾巴一样。
城阳王元徽走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太后,臣有言!”
胡后有些不耐烦,道:
“你也想说李爽要谋逆?”
“李爽是不是谋逆臣不知道,但广阳王元深如今在河北,平贼不利,要谋逆之举,恐怕不是假的。”
眼看被元深绿过的元徽加入了战团,将朝堂之上的气氛带偏了,元雍赶紧出来踩刹车。
“城阳王,今日说的李爽,你不要迁怒于他人!”
可惜,元雍踩不住。
元雍这一阻止,元徽更来劲了。
“臣没有迁怒他人,而是据实已告,区区六镇饿殍之辈,无有甲胄、兵器,如何能掀得起如此乱局。若不是元深有谋逆之心,又怎会现在还无法平定,以至于朝廷税赋不足,引得河东为乱!”
李神轨道:
“臣以为城阳王说的是,为尽快平息河东之乱,应让李爽前去平乱。如此,亦可证其清白!”
此时,元诩开口问道:
“他很厉害么?”
“臣若不出马,世间少有人能敌!”
……
(本章完)
第140章 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
第140章 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
李爽看着眼前的李神轨,对方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也在看着他。
“你怎么就被赶出洛阳了?”
李神轨叹息了一口气。
“那日殿堂上,我说义弟你如何了得,那小皇帝突然问你如何了得?”
“我就说不在我之下!”
“然后呢?”
“那小皇帝是真的贼,赶忙就道‘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让你去平河东之乱应该更好吧’,说着,就要我来平乱。元雍这帮人一听这话,纷纷就说应该让我来。”
“然后你就来了?”
李神轨点了点头。
“主要是我也不想要在洛阳待了!”
“为何?”
李神轨看了看四周,见左右无人,小声道:
“不瞒你,这凤塌不好睡啊!”
李爽听完,懂了,想要换口味了。
“城中有几位菩萨蛮,挺不错的。”
李神轨一听,乐了,可大嘴刚刚咧开,就想起了正事。
“菩萨蛮的事情往后再说,我这次来,除了带来了一千部曲,还带了一半的家产!”
带着这么多家产前来,肯定不是为了旅游啊!
“为何带这么多钱财?”
李神轨叹了口气。
“这洛阳城中的情势是越来越乱了,看如今这情况,小皇帝和他娘迟早得干一架,我处在中间,可是很不利的。要是最后小皇帝赢了,我说不得还得去投奔萧衍。”
李爽听了,有些惊讶。
“萧衍那边的路子你也有?”
“不是有,是一直有,我妻之兄北海王元颢,就和南面一直有往来。”
李爽不信以李神轨的能耐,能从元颢那边套出这么机密的事情。
“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听胡玄辉说的,然后我来了一个捉奸拿双,最后,他们不得不带我了。”
“……”
李爽不得不感叹,李神轨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那你不把钱财往南面送,为何带这里来?”
“我爹跟我说,最好是去关中,实在不行就南下。我这次来,准备去长安置些产业。”
“那你可不巧了,若是现在去长安置办产业,恐怕会亏得血本无归。”
李神轨有些摸不着头脑。
“雍州不是一直挺安稳的,贼势再大,也攻不破长安城吧?”
“萧宝夤要造反啊!”
李神轨听了,有些吓着了。
“他疯了?”
李神轨的反应倒是让李爽有些意外,可他紧接着的一句话让李爽更是无奈。
“你造反他也不该造反啊!”
“……”
“他这个齐王怎么来的,靠的是元氏的恩典,他的妻子更是先帝的姊妹,他造反,有毛病么?”
许久不见,李爽发现李神轨这层次提升了不少。
“青肫,许久不见,你是越来越聪慧了。”
李神轨摸了摸头,有些害羞的样子。
“主要是每次去冯翊郡君府时,她老是爱和我说这些东西,说着说着,我也听惯了。”
李爽心中感叹了一声。
这种事情还能提升智略!
“那你现在想如何?”
“还能如何,先在安邑待着呗,大不了先在这边置些产业,买些田。”
说着,李神轨问道:
“河东的叛乱没什么大问题吧?”
“那倒没什么!”
李神轨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青肫,何往?”
“去看看那几位菩萨蛮!”
——
洛阳皇宫。
当今北魏的皇帝坐在自己的龙椅之上,却没有一点快乐的模样。
“陛下,今天的政务就到这里了,哀家就先回去了!”
“母后慢走!”
胡后缓缓走出了大殿,看着她的身影,元诩在后,狠狠地骂了一声。
“这个淫妇!”
每每想起李神轨在自己面前那模样,元诩内心之中的怒火就不由得升了起来。
此时站在一旁,身为侍中的元子攸听了,赶紧提醒道:
“陛下,不可如此,宫中多太后的耳目。”
“那又如何?”
尽管口中很是不满,可元诩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朕左右之人,被她找借口,杀的杀,调的调,朕还是皇帝么?”
元子攸并没有如元诩那样焦虑。
他熟读史书,自然知道,这不过是皇家的日常。
皇帝日渐长大,已经无法忍受太后专权了。
何况,胡后还是那样的专权!
“陛下切记忍耐!”
“忍耐?”
元诩冷哼了一声。
“平日里这淫妇老是见不到人影,李神轨这么一走,她倒是来的勤了,她心里还有朕么!”
元子攸看在眼里。
待在小皇帝身边越久,元子攸心中便越是失望。
这个皇帝,暴躁、气量狭小、做事不过脑子,毫无人君之望啊!
可惜,他就是皇帝,却又逢此多事之秋。
“你去告诉李爽,他若真的是大魏的忠臣,就替朕杀了李神轨。如此,朕就封他为国公!”
元子攸一听,立刻劝道:
“陛下,不可!”
“如何不可?”
“李神轨若死,太后必然警觉,恐怕于大事不利啊!何况,李爽之心,尚未可知,若打草惊蛇,便不妙了。”
“那该如何?”
“臣去找丞相商量一下对策!”
——
丞相府。
宫中的意思传到了丞相的府中,小皇帝与元雍一拍即合。
他们都有一个共识。
不能再让李神轨这么睡下去了!
太后现在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了。
在让他待在太后身边几日,元雍担心自己这个丞相位置都不保了。
李神轨现在走了,可终有一日还会回来。
最好,让他回不来!
“子攸,你以为该如何?”
元子攸来此之前,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计。
“如今天下贼寇四起,让他离开洛阳不难,可不回来,却是很难!侄儿以为,让他去边境带兵最好,这样,太后也无话可说。”
去荆、徐抵御南梁,又或者是去河北平六镇军?
元雍想了想,说道:
“李神轨如今的身份,无论是去河北,还是去徐、荆,都将手握大军,一旦洛阳有变故,恐怕会对朝廷不利。”
元乂没有倒台之前,元雍是站在胡后和小皇帝这边。
可如今,胡后和小皇帝必须要选一个,那么元雍肯定会选小皇帝。
“侄儿的意思是让他去关中平乱!”
元雍眼睛一亮,道:
“你是说让他接替元颢的位置?”
“正是!”
元子攸拱手道:
“萧宝夤在关中做的那些事情,可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若他心有反志,也不得不防,不如让李神轨去。”
“就如此吧!”
……
(本章完)
第141章 烦死了,又要纳妾
第141章 烦死了,又要纳妾
晋阳。
秋日,李爽带着部曲自汾水而上,再度来到了晋阳城。
此时的晋阳城又变化了许多,多了几分北地胡人的风情,城外可见连绵的大帐。
自从尔朱荣坐镇晋阳,北地的胡人多有投靠,尤其是他占据了平城之后,尔朱荣俨然已经成为了昔日代人体系的首领。
城外,尔朱兆带着一众契胡士兵,正霸占着道路,在游猎。
过往的行商发作不得,老长的队伍被堵着,进不了晋阳城。
尔朱兆显然不在意,看着人群拥堵的场景,反而十分开心,跟着边上的一名契胡少女,有说有笑的。
啪嗒!
一颗石头精准的扔到了尔朱兆头上,他吃痛的站了起来,怒道:
“哪个不长眼的?”
尔朱兆与周围的契胡士兵正要发作,就见不远处,李爽骑在马上,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当下,尔朱兆身边的契胡士兵就怂了。
“三爷!”
李爽挥了挥手,周围的一众契胡士兵散了开来。他骑着马,直接来到了尔朱兆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大侄子诶,许久不见啊!”
尔朱兆憋着一口气,冷冷回应了一声。
“三叔!”
“你堵着路做什么?”
尔朱兆看着李爽和他身后的部曲,终究还是没有硬顶下去。
“我在游猎……这就让人让开!”
随着李爽的到来,尔朱兆很快便清出了道路。
李爽看了一眼畏畏缩缩跟在尔朱兆身后的那名契胡少女,笑道:
“大侄子,身边又换女人了,上次的那几个呢?”
“你别胡说,这是我女儿!”
“想不到侄儿你竟然还能生出如此标致的女儿来!”
李爽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让人递给了小尔朱。
“三叔祖送你的。”
李爽带着部曲远去,小尔朱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对精巧的耳环,心中一喜。
再看向骑在马上的李爽,对于这个俊俏的陌生人,心中产生了一丝好感。
“大侄子,瞧你女儿的年纪,你这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比别人早的多啊!”
尔朱兆面色一变,听着李爽的揶揄,也不敢发作。
见李爽远去,尔朱兆终于发作,一把就将小尔朱手上的盒子拍到了地上。
小尔朱看着如此模样的父亲,有些心疼这对耳环。
“阿爷,你做什么?”
“不是好人送的,不要拿!”
小尔朱想着刚才李爽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威风赫赫的父亲如此吃瘪,说道:
“可他不像是坏人啊,还这么威风。”
“他威风什么,也就是为父看着他是长辈的面子上,让着他,否则,我面前,他哪有威风的地方。”
在自己女儿的面前,尔朱兆必须竖起身为父亲的威严来。
“走吧!”
看着尔朱兆远去,小尔朱看了一眼地上的耳环,终究还是没有舍得,又偷偷捡了起来。
进了晋阳城,李爽先回了自己的府邸。
许久不见,独孤如见了李爽,眼睛都快拉丝了。
李爽又掏出了一个盒子,送给了独孤如。
“这是什么?”
“送给你的礼物!”
独孤如一看,里面是一支金簪,当即拿了起来,换了云鬓间的那支旧钗子。
在李爽面前转了一圈,她轻轻一笑。
“好看么?”
“我的夫人自然是最好看的!”
独孤如一笑,想到了什么,又凑近了。
“那你送给别的女人的簪子呢?”
李爽看着独孤如这幅模样,心道不好。
“什么就送给别的女人了?”
“真的,别的女人那边你就什么都没有送?”
“夫人,瞧你说的,我要是今日还送给别的女人簪子,我就不得好死!”
独孤如听了,面色一变,赶忙捂住了李爽的嘴。
“胡说什么!”
李爽一笑,抄起了独孤如,直接要往房里走。
独孤如娇嗔一声。
“这还是白日呢?”
“白日怎么了!”
……(此处省略若干字)
一番云雨,独孤如躺在床榻之上,脸色娇羞,抚摸着李爽的胸膛。
“夫君,跟你说一件事情!”
“何事?”
“你是不是该纳妾了?”
“怎么又提纳妾的事情。”
李爽本以为独孤如还是因为尔朱英娥的事情,可没有想到,她说道:
“如今贺拔三兄弟已经归降了二哥,可他们的女眷还在府中。贺拔兄弟来了几次了,想要带走她们,妾替夫君做了主,她们愿走的便让她们走了,可也有人留了下来。
妾观这贺拔三兄弟,并非俗人,留了这层关系,以后也对夫君有助力。”
李爽摸了摸独孤如的肩膀,道:
“既如此,你看中了哪个?”
“贺拔贞!”
李爽想了想,道:
“就依夫人之见!”
——
尔朱荣府邸。
北乡公主看见自己的女儿,笑道:
“你是怎么了?”
尔朱英娥像是一个快乐的天鹅一般,在北乡公主面前舞动着。
北乡公主本在织衣,抬起了头,才发现尔朱英娥今日没有穿往日的那身胡服,像是个假小子一般,而是穿上了宽袖襦裙。
“丝绸的衣服,挺好看的,哪里来的?”
“三叔送我的!”
尔朱英娥一笑,北乡公主点了点头。
“你三叔是有心了,回来一趟,带了不少东西。对了,你三叔府中有事,你也要去帮下忙!”
尔朱英娥一愣。
“什么事情?”
“你不知道么,你三叔要纳妾了!”
“嗯?”
尔朱英娥一脸诧异,心中更像是被什么堵了一般。
“什么时候的事情?”
北乡公主埋怨道:
“你这孩子,就知道拿你三叔的礼物,别的什么都不管了,这事都不知道?”
尔朱英娥听完,咬牙切齿的。
“管,我一定好好管!”
——
夜晚。
“英娥,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还想说什么,你这个好色的男人!”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跟我父说,你要娶我!”
“这个嘛,还是得从长计议!”
“为何?”
“我们汉人吧,娶侄女这事情,不怎么好?”
“你们汉人就是规矩多,我们胡人就不一样了,娶侄女怎么了,就是娶自己后母的都常见!”
“……”
(本章完)
第142章 我也能不能小气了
第142章 我也能不能小气了
唐郡公府。
铜炉之中,香烟袅袅。
秋日的烈阳有些晒,女子起身,走到了栏杆旁,解开了系绳,竹制的隔帘应声落下,将庭院与屋中分隔了开来。
开放式的庭院与里屋就此分了开来,留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李爽靠在软垫子上,感觉屋中凉快了些许,看着女子脸庞,露出了笑意。
贺拔贞出身武勋家族,从小便是如其他北地女子般弓马射猎,身上并没有元氏公主与汉人世家贵女那种柔美,反而多了几分英气。
便连打扮也很是不一样,贺拔贞并没有如洛阳女子那般衣锦绣,曳长裙。
她的皮肤很白,笑容也很是甜美,绑着高高的马尾,身着女式紧袖短袍,外面套着一身精致的皮质铠甲,上绘兽纹牌饰,完全便是一个鲜卑女武士打扮!
做完了这些后,她便蹲坐在了李爽一旁,像是一名护卫。
今日,李爽要见贺拔三兄弟。
六镇为何要反?
除了憋屈,还有不公!
同样都是出自平城的代人集团,那些去了洛阳之人,便是高官厚禄。
留下的呢?
贺拔三兄弟的父亲贺拔度拔,功勋着著,威望甚高,可到死也不过是个龙城县男。
如今,贺拔三兄弟归顺了尔朱荣,做了他的帐下军主、统军、参军。
然而,在朝廷那边依旧挂不上号!
脚步声响起,贺拔三兄弟被屋外的侯莫陈崇引了进来。
屋中,李爽穿着紫色圆领罩袍,竖着冠,看起来英武至极。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的身份。
郡公!
男爵只是一个虚爵,朝廷象征性的赐给边境的那些臭要饭的,只有十数到数十户的食邑。
可李爽这个郡公却不一样,实实在在有着数千户的实封封邑。
三人进了屋子,行了一礼。
“郡公!”
“坐吧!”
明明上一次见面时,他们之间还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贺拔兄弟面对李爽时,还有着一股优越感。
毕竟,他们是世代将门,可李爽不过是个土匪出身的杂号将军。
可如今,却已然是天壤之别。
李爽看着这三兄弟,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别样的味道。
老大贺拔允见如此威仪,他的目光之中只有畏服。
老二贺拔胜很是羡慕,甚至带着几分嫉妒。
老三贺拔岳则是相当沉稳,很能收敛自己的情绪。
“我纳了贞儿为妾,以后大家都是亲戚,还要多多往来。”
作为三兄弟的老大,贺拔允最先开口道:
“郡公说的是!”
其余两人,也接连表态。
一番闲谈之后,李爽只将贺拔允留下了下来。
贺拔允知道李爽留下他,自然是有事情要商议,当即有些急切道:
“郡公,有何吩咐?”
“朝廷要调卫将军李神轨接替北海王元颢的位置,去豳州剿匪之事,你知道么?”
贺拔允对此也略有耳闻,对于李神轨,他心中也是很有好感的。
当初在云中的时候,若不是他的父亲贺拔度拔力主要离开的话,贺拔允不能违背父命,否则还真想要留下来为李神轨效力。
“听说过。”
“卫将军以河东匪情不定为由,暂时没有动身,还留在了安邑。”
贺拔允一听,脸上露出了惊讶之情。
“卫将军连朝廷的旨意也敢拒接?”
“那算什么,实话跟你说吧,别说是朝廷的旨意,这以后朝廷听谁的还不一定呢!”
贺拔允一奇。
“还有此事?”
李爽招了招手,示意贺拔允坐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贺拔允听完,喃喃道:
“卫将军果然乃是神人啊!”
“我义兄虽然一时没有去,但也拖不了多久,他也很想念你这位老兄弟,如何,你愿不愿去安邑助他一臂之力?”
“我,可以么?”
“你若是愿意去的话,我再助你一百名武川兵,如何?”
“贺拔允愿意听从郡公之命!”
贺拔允说完,抬起了头。
“可郡公为何看上了我,不选胜弟和岳弟?”
“自然是因为你乃是贺拔氏的长子,素有威名!他们两个,毕竟年轻些。”
“郡公如此看得起我,属下愿为郡公和卫将军效力。”
“如此,我和梁郡公说一声,你择日启程吧!”
“诺!”
贺拔允兴高采烈的离开了,贺拔贞在一旁,盯着李爽。
“郡公,妾有一句话当不当说?”
“说吧!”
“贺拔氏中,允最为憨厚蠢直,让他去安邑,不会误了卫将军的事么?”
李爽一笑,摸了摸贺拔贞的手。
“他去了,才误不了!”
府外。
贺拔胜和贺拔岳两兄弟一直在等候着,直到见贺拔允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兄长,郡公留你为何?”
“郡公想要让我去为卫将军效力,还答应给我一百名武川兵。”
他们三兄弟投降尔朱荣之后,最受到尔朱荣重视的是三弟贺拔岳。
尔朱荣引他为参军,让他进入了自己的幕府,参与机密。
至于贺拔胜,也有所重用,单独统率一支军队。
唯有他这个老大,尔朱荣一直没有什么安排,让贺拔允很是受挫。
不过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贺拔允感觉自己出息了。
贺拔岳听了,有些担忧。
“我一直听闻朝廷那边,卫将军乃是太后一党,如今洛阳,皇帝已经渐渐长大,帝后恐怕将会有一场纷争。梁郡公态度未定,兄长现在去帮李神轨,会不会有些冒险?”
贺拔允听了自己兄弟的担忧,挥了挥手,不是很在意。
“怕什么,以卫将军如今的声望,还能亏了我,就怕梁郡公不肯放人啊!”
——
“你说什么?”尔朱荣听了手下的汇报,“三弟要将贺拔兄弟调去给李神轨?”
“是的!”
“他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对此,尔朱荣心中很是不满,当即皱了眉头,问道:
“是贺拔胜还是贺拔岳?”
“都不是,乃是老大贺拔允!”
“这样啊!”
听了这话,尔朱荣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没有了刚才的模样。
“如此,我也不能小气了,从府库中调集一些兵甲,再从兽栏中挑百匹战马,交给他吧!”
……
(本章完)
第143章 领导,是我啊
第143章 领导,是我啊
尉庆宾打开了马车车窗,看了一眼秋日的骄阳。
自此以后,他再也不受拘束了。
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愉悦。
他身为尔朱荣的义父,在这城中自然没有受到过亏待。
不过,物质上的充裕不能填补心灵的空虚。
尉庆宾身为天龙人,被尔朱荣压制,属臣被屠戮,心中有多憋屈,可想而知。
可如今,尔朱荣依旧认他为义父,却不再限制他的活动范围了。
因为什么?
很显然。
在尔朱荣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能让尔朱荣如此,只有一个可能。
天下已经大乱,朝廷已经无力再约束他了。
哪怕一丝的可能都没有了!
长道口,尔朱英娥骑着马,带着十几个仆从,早在道路一旁,等候着了。
尉庆宾见此,让车夫停了下来。
尉庆宾走下马车,尔朱英娥脸上露出了笑容。
“义祖父!”
看着她,尉庆宾本是糟糕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你怎么想来送老夫了?”
“瞧您说的,你是我父认得义父,便是我的义祖父,您老要回洛阳了,我怎么能不来送行?”
尉庆宾笑了一声。
他这义子都没来,这个义子的女儿倒是来了。
此刻尉庆宾的心中,实在有一股荒谬的感觉。
他与尔朱荣本就是面子上的关系。
尔朱荣攻破肆州城后,为了向朝廷那边交代,安抚手下一众鲜卑人,认了他这个义父。
如今利用关系结束了,尔朱荣不想要见他,他也不想要见尔朱荣。
“老夫要回洛阳了,此生也许与你再也无法相见,听老夫一句劝!”
尔朱英娥听了,有些疑惑,不明白尉庆宾的话。
尉庆宾看着尔朱英娥,笑道:
“早点找个人嫁了吧!”
尔朱英娥脸色一红,心中有些嗔怒:我好心来送你,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尉庆宾见此,心知她误会了,只是叹道:
“天下已乱,洛阳更是波谲云诡,将来如何,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值此乱世,男儿亦不能存身。你一女子,身处旋涡之中,要是不想要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尤其是你父尔朱荣的棋子,便早日嫁人吧,越快越好,否则,将来只会很痛苦!”
尔朱英娥听了,心中的怨言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再看向了尉庆宾,这个满脸须白的老者,望着他那饱经沧桑的面容,行了一礼。
“多谢教诲,义祖父保重!”
尉庆宾点了点头,走上马车。
晋阳古道,千年以来,不知多少英雄往来。
青史几行名姓?
今日,又多了一位过客!——
尔朱荣府邸。
尔朱荣当值路冲,招聚流亡,手下这些年不知多了多少来自北地的英豪。
不过今日,他开会,依旧只叫了元天穆和李爽两个人。
晋阳城如今的政务军务,收了多少赋税,养了多少兵马,对于尔朱荣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情——
上洛!
可关键的是,该如何上洛!
尔朱荣麾下的亲信斛斯椿、奚毅等人也好,族中的尔朱兆、尔朱度律等人也罢,亦或是怀朔、武川两派的武将,在他心中都不是最为重要的。
最早与他结义,如今手中握着精锐部曲的元天穆和李爽,才是尔朱荣心中最看重的。
部曲并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受主公供养,完全听命于主公的私兵,多以血缘为纽带。
尔朱荣这么多年,才招收了不到一万的部曲,其中多以契胡兵为主。
元天穆麾下不到两千部曲,以鲜卑兵为主。
李爽则维持着五千的部曲规模,多以汉兵为主。
尔朱荣将他们唤来,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
元天穆也早已经知道了尔朱荣想要上洛之心,可他没有想到,尔朱荣在太后一党和皇帝一党之中,谁都没有选。
“长乐王元子攸!”
元天穆念着这个名字,李爽则在一旁沉思。
尔朱荣在一旁解释道:
“太后也好,皇帝也罢,无论哪一方胜了,都不是我们能够操控的。可元子攸不一样,他是彭城王元勰的儿子,小皇帝的叔父,属于元氏近支,又在洛阳多年,上上下下都熟悉。若是推他登上皇位,我等才能控制洛阳。”
上洛是为了什么?
当然不是为了给皇帝清君侧,做贤臣,而是进军洛阳,操控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今的小皇帝乃元恪的太子,正儿八经的通过合法手续继位的。
可对于尔朱荣来说,就不那么正儿八经了!
一如董卓,进入洛阳之后,便要废了刘辩,改立刘协。
董卓与尔朱荣还有些相似,都是边军的将领,手握重兵。
洛阳的水太深,当年的董卓把握不住,如今的尔朱荣自忖也把握不住。
元天穆问道:
“可元子攸愿意么?”
尔朱荣轻声一笑。
“我已经派近侍前往洛阳,去见元子攸了,若是他心中真的没有野心的话,那我也只有换人了。”
说完,尔朱荣看向了李爽。
“三弟,你以为如何?”
李爽犹豫着,最终看了一眼尔朱荣,见他信心满满,还是劝了一声:
“他并不是任人拿捏的幼子,登基之后,又是坐镇洛阳这等要紧之地,兄长真的能够驾驭住他么?”
尔朱荣听了,心中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充满了信心。
此时的形势,他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一个没经过风浪的洛阳权贵,又能如何?”
——
李爽与元天穆走出了尔朱荣的府邸,揖手告别,眼看着元天穆走上了马车,他也正要上马车离开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唐郡公!”
李爽听着这声呼喊,转过了头。
但见一个瘦得不成人形的男子,衣衫褴褛,正在向他招手。
李爽身边的甲士正要拦住他,却听他解释着。
“我与唐郡公乃是故人……故人!”
这家伙的声音李爽有些熟悉,可李爽实在想不起他是谁了?
李爽挥了挥手,让甲士放他过来。
这人瘦的皮包骨头了,可眼中却像是有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在燃烧着。
“阁下是?”
这人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嘴洁白的牙齿。
“唐郡公不认得我了么,是我啊,小高!”
李爽一惊,脱口而出。
“贺六浑?”
……
(本章完)
第144章 原来是跳反跳早了
第144章 原来是跳反跳早了
酒肆之中,人流往来。
高欢坐在桌子旁,正在大快朵颐。
李爽看着他的模样,感觉他是好久没有吃上饭了。
一旁的侯景更是给他添了一壶酒,忍不住问道:
“贺六浑,你咋这样了呢?”
“不瞒你们说,自从那年我跟随郡公征讨柔然,中道迷途,误了军期,自觉没有脸面待在郡公的麾下,于是辗转到了杜洛周那里。”
高欢虽然形容枯槁,然而风采依旧。
这份说瞎话不要脸的劲,只能说,不愧是他!
侯景也不在意,在这位怀朔老乡看来,这并非什么大事。
“后来呢?”
“谁知道这杜洛周狼子野心,竟然想要谋逆。我抵死不从,可无奈人单力孤。我在他麾下,被他胁迫,无奈从贼,我无一日不想要杀此贼,可那杜洛周狡诈,我等事败,只能和手下的兄弟逃离。”
说着,高欢又撕开了一只鸡,咬着鸡腿,喝了几口酒,顺了口气。
“谁知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我等被葛荣所获,不得已暂时居于其下。”
侯景叹了一口气。
“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万景,你我虽然出身微末,可自小也有一番忠肝义胆。奈何葛荣这厮比之杜洛周,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欲杀葛荣,以报效朝廷,事败,我只能前来投靠梁郡公。”
高欢说到这里,又道:
“在下还想要多谢唐郡公。”
李爽一愣。
这怎么还和我有关?
“若非是唐郡公治下有方,朔州之兵强盛,杜洛周势穷,我也不能这么快找到机会诛杀杜洛周!”
李爽听明白了,合着因为他的原因,高欢跳反跳早了!
听着高欢说完,李爽问道:
“那你见了梁郡公了?”
高欢放下了手中的鸡腿,擦了擦嘴,正式说道:
“见了,不过梁郡公并无安排,只是给了我住处,每日提供饮食。听闻唐郡公来了,我这不是想着见一面,以表达愧疚之心,还望郡公能够宽恕。”
李爽挥了挥手,道:
“无妨,过去之事不必在意!”
高欢一喜,拱手道:
“多谢郡公宽宏大量!”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我就在这里等着,过几日梁郡公还要见我。”
河北的吃鸡大赛已经更迭了版本。
从最早期的杜洛周起事,到了如今,鲜于修礼被杀,葛荣收纳了鲜于修礼的部众,与杜洛周并立。
这场大战之中,元氏不少宗王和大将都死在了六镇军手中。
北魏的根基可以说都动摇了。
“贺六浑,尽管吃,今日不必客气。”
“多谢郡公!”
看着高欢吃完,拎着几大包打包的菜,走出了酒肆,侯景一笑,凑到了李爽跟前,道:
“主公,我已经打探清楚了,贺六浑这小子先是在杜洛周那边搞事情,和蔡俊、尉景、段荣几个差点把杜洛周弄死了,气得杜洛周玩命的追杀他。他跑到了南面,鲜于修礼死后,葛荣吞并了他的部队,想和杜洛周合兵。贺六浑担心被葛荣卖了,又想要诛杀葛荣,事败之后,又被葛荣追杀,连媳妇孩子都差点丢了。所幸逃到了这里,不过也什么都不剩了。贺六浑一大家子人还有那些个兄弟,生活窘迫啊!”
“梁郡公不是提供了饮食么?”
侯景听了,不屑道:
“臣打听了,那帮契胡人,见贺六浑没有被梁郡公重用,就没给过好脸,如今他们一家子挤在一个小屋子里,饥寒交迫。”
李爽咂舌道:
“可真不容易啊!”
侯景嘿嘿一笑。
“臣没想到,主公不计前嫌,今日还特意请他吃饭,让他打包了这么多吃食,这一顿费可是不少啊!”
李爽转过了头,看着侯景。
“知道我为什么特意将你找来么?”
侯景倒吸了一口冷气,后退了两步。
“难道说?”
“没错,高欢吃的和他给他们一家子打包的这顿,都算你的!”
“主公,臣挣这两个血汗钱也不容易啊!”
李爽丝毫也没有听下去的意思,直接就走了,惹得侯景在后面追着。
“大家一起吃的饭,你好歹要出一些啊!”
——
洛阳,长乐王府。
元子攸看着眼前的这位尔朱荣的近侍王相,皱着眉头。
“梁郡公这是什么意思?”
王相拱手道:
“当今太后淫乱,天子暗弱,东有葛荣、杜洛周,西有胡琛、莫折念生,大魏江山至此,已是风雨飘摇,难道长乐王身为宗室彭城王之子,不想要重振河山么?”
元子攸盯着他,不一会儿,拔出了配剑,放在了王相的肩膀上。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的话,本王就可以杀了你!”
王相丝毫不惧,身为尔朱荣的近侍,他什么场面没有见到过,面对威胁,只是淡然道:
“长乐王要杀的话,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你!”
在这洛阳,元子攸没遇到过这种从北地杀出来的狠角色。
洛阳的官威,对他似乎没有用。
元子攸很想要拿着手中长剑,一剑诛杀王相。
可身体的力量,仿佛在面前尔朱荣近侍的笑容之中,消失殆尽。
“大王的剑不是杀人用的,更不需要杀我这样一个人。”
他坐了下来,深思了许久,也是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元子攸惧怕,一旦答应了这件事情,便再难以回转了。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他也无法控制。
便在此时,元子攸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当时在秀容见到的女子,明媚的笑容,足以让人一生记挂。
“本王要求娶梁郡公之女为王妃!”
元子攸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也等于什么都说了。
王相低下了头,拱手道:
“在下这就告知主公!”
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元子攸既恐惧,又感到兴奋。
哪怕会是滔天的洪水袭来,他此刻也顾不得,只想要乘着风浪,爬得越高越好!——
深夜,唐郡公府。
独孤如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坐了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另一侧,不觉得火气很大,骂道:
“这个臭男人,都给他纳了妾了,还不消停,这是又跑到哪里去了!”
……
(本章完)
第145章 如去
第145章 如去
夜深,人静。
尔朱英娥在树下等待着,直到见到李爽,她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来了!”
今日的尔朱英娥格外的从容,月光之下,她的妆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渐渐有了几分成熟妩媚。
看着如此的尔朱英娥,李爽心中倒是有几分不安。
“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尔朱英娥缓缓上前,靠近了李爽,轻声道:
“我父你兄的近侍王相近日去了洛阳,刚刚回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
“真的?”尔朱英娥看着眼前的男人,“怪不得三叔母总是骂你是个狗男人,看来她骂得真是不错!”
尔朱英娥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独孤如站在一线了。
“你这是?”
尔朱英娥脸上露出了一丝的怒意。
“你们的事情,干嘛把我舍出去?”
这种机密的事情,尔朱英娥是怎么知道的?
“英娥,这是你父的决定!”
“我看你是特别高兴,以后就少了我这个麻烦了,没人再烦你了。”尔朱英娥冷哼了一声,“既然你们要我嫁,我就嫁呗!”
李爽有些意外。
“你想通了?”
“我当了长乐王妃,顺便再给送他一个孩子,元子攸一定会开心吧!”
尔朱英娥说完,便准备走了。
李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拦阻道:
“先等等!”
尔朱英娥笑道:
“你急了!”
“你打算如何?”
“我想我父不久之后就会当众宣布把我许配给元子攸的事情。”尔朱英娥回身看着李爽,露出了促狭之意,“到时候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当众告诉他!”
李爽感到有些头大,这丫头是要当众点炸弹啊!
尔朱英娥颇有些想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李爽挡在了她的身前。
“这事也不是没有缓颊的余地,但是你不能当众这么做,否则谁都下不来台,还会惹出大祸,到时候,你不嫁也得嫁了。”
尔朱英娥听着李爽的话,皱着眉头。
“你吓唬我?”
“你若是真的如此做,到时候得到的便是一碗堕胎的药,外加百余条无辜的性命,最后你还是会嫁给元子攸。”
尔朱英娥知道自己怀了之后,心里本来是很稳的,可听了李爽的话,她忽然有些害怕。
自己的父亲真的会这么对自己么?
“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得在你父亲宣布这件事情之前,先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尔朱英娥一想到跟自己父亲说这件事情时自己父亲那模样,就一阵犹豫,没了刚才的胆气。
“我不敢!”
“你得用一种他不知道的方式来告诉他!”
“他不知道的方式,那然后呢?”
“我再想想!”
“……”
——
李爽回到唐郡公府,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居所,而是去找了韩陵。
这个点的韩陵本来早已经入睡,可是被李爽叫醒之后,他还是立刻起身了。
打了个哈切,韩陵看着有点火上房般的李爽,问道:
“主公,何事如此?”
李爽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对方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这件事情,其实一碗堕胎药便可以解决。不过如此做,对于主公来说未尝有利!”
“如何说?”
韩陵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前,打开了屋门,看了看左右,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后,才关上了房门,坐了回来,小声道:
“主公,尔朱荣想要做曹操,不想要做董卓。可不管如何,他都将是董卓。成大功,亦将惹出滔天大祸。主公要跟随他,但也不能跟随他!”
李爽听了这番话,微微点了点头。
“我要帮他进洛阳,但同时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没有帮他进洛阳!”
“正是如此!”
——
尔朱荣府。
“今日家宴,大家都不必拘束。”
尔朱荣坐在首位,今日宴会请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尔朱氏的一众子弟,还有元天穆和李爽。
李爽出乎意料的是,尔朱荣还叫来了贺拔岳和高欢。
两人坐在角落里,和一众放开来的尔朱氏子弟比较,显得就有些孤单了。
高欢的目光不时瞄着坐在尔朱荣身旁的尔朱英娥。
李爽也注意到了。
他发现高欢这个人对于身份高贵的贵族女子,总有一种别样的好感。
当然,前提是这个贵族女子要年轻漂亮。
酒至半酣,尔朱荣红着脸,高兴的站了起来。
“今日唤尔等前来,除了饮宴之外,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情,那便是尔朱英娥的婚事。我先告诉尔等,过几日,我会像全晋阳的人宣布,到时候,家家都免三个月的钱粮,以庆祝尔朱英娥出嫁!”
尔朱荣还没有说完,尔朱英娥便站了起来,娇羞道:
“阿父,我还没有和你说几日,怎么这快就宣布了!”
尔朱兆一听,起哄道:
“我们的大尔朱终于动凡心了!”
还没有给错愕中的尔朱荣反应的时间,尔朱英娥跺了跺脚,悄声道:
“尔朱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气氛组担当的尔朱兆立刻起哄,引来了一阵笑声。
“还害羞了!”
这个时候,尔朱荣已经明显感到了不对劲,可尔朱英娥却抢先他一步。
“我已经和阿父说了,不但如此,我还怀了他的孩子。”
这个时候,尔朱氏的一众子弟还在笑。
“原来肚子要大了,怪不得这么急呢!”
可这个时候,高欢和贺拔岳已经明显可以感到,尔朱荣的脸色有些不对了。
他们赴宴的时候,本来还欣喜,自己可以作为尔朱荣的亲信参加这次家宴。
他们恨不得没有来过,巴不得将脖子埋进沙子里,什么也不想听到。
尔朱兆这个时候还有些不知死,继续道:
“谁啊,能娶我们秀容川的明珠?”
“他啊,风度翩翩,战功赫赫,英才盖世,乃是世间一等一的英雄!”
“这不说的就是我么?”
尔朱兆哈哈一笑。可他刚说完,便遭到了尔朱荣一声怒喝。
“够了!”
本在欢笑之中的尔朱氏众人听了尔朱荣这声怒喝,吓得不敢出言,宴会的氛围霎时变得十分的冷。
尔朱荣看着尔朱英娥,脸上的酒意完全变成了怒意,脸色看起来更红了。
“大哥,三弟,还有你,跟我过来!”
(本章完)
第146章 真是苦了你了
第146章 真是苦了你了
内屋之中,尔朱荣将所有人都轰走,只剩下了四个人。
他盯着自己的女儿,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着不是那么可怕。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你要嫁人?”
尔朱英娥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反问道:
“阿父,我上次交给你的锦囊,说你一定要好好看里面我写给你的话,你没看么?”
锦囊?
尔朱荣反应了过来,好像前不久尔朱英娥是送了他一个锦囊。
她还很郑重的跟他说过,一定要让他仔细看里面的祝福语!
当时尔朱荣答应了,可事情一忙,早就忘了。
这种东西,谁会看啊!
好像尔朱英娥后来还问他怎么样,尔朱荣当时应付了几句。
尔朱荣面色一变,从身后装杂物的小箱子里翻出了那个锦囊,打了开来,里面还真有一张纸条。
看了之后,尽管愤怒,可尔朱荣并没有失去理智。
“谁教你用这种手段戏弄为父?”
“我看上了一个男人,他出身微末,我怕你不同意,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你倒好,自己没看,还凶我!”
看着父女之间渐渐燃起的火药味,元天穆赶紧居中调和。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元天穆拉着尔朱英娥,道:
“你跟伯父说,真的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么?”
尔朱英娥点了点头,尔朱荣训斥道:
“不能留这个孩子!”
尔朱英娥面色大变,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真的会这么狠心。
“凭什么?”
尔朱荣盯着尔朱英娥,像是一头猛兽。
“你必须是长乐王妃,也必须是将来大魏的皇后!”
尔朱英娥听到之后,想到了那日尉庆宾和她说的话,心里忽然感到冰冷。
“看来尉庆宾说得没错,在你心中,我就是一枚棋子!”
尔朱荣听了这话,气得不轻。
尉庆宾,他的义父,也是尔朱荣十分膈应的人。
“这个老家伙,要走了,还跟我来这一手。”
“人家这个义祖父比你这个亲父更知道疼惜我!”
眼看尔朱英娥不想要在这屋子里待了,尔朱荣急忙斥道:
“站住,你要去哪?”
“我不想要在这屋待了!”
“走可以,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尔朱英娥回过头,看着杀气腾腾的尔朱荣,道:
“你还想杀他么?”
“没错,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尔朱英娥冷笑了一声,用手指向了一旁看起来神游物外的李爽,看得他一愣!
“那个男人就是他,你杀他啊!”
尔朱荣听完之后,越加的愤怒。
“你……你这个逆女!”
尔朱英娥跑了出去,愤怒外加醉酒,尔朱荣差点摔倒在地上。
李爽赶紧过去扶住了他。
“二哥不要动怒,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
尔朱荣摆了摆手,道:
“你不要替她开脱了,我当初就错了,不该放任她这么野。”
尔朱荣在李爽和元天穆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尔朱荣并没有找回尔朱英娥,他心中更关心的,还是洛阳!
“出了这等差错,该如何?”
元天穆最先开口,道:
“事情到这一步,拿掉英娥肚中的孩子,亦或者是杀了那个男人,都不重要了。”
尔朱荣一时不解,却听元天穆解释道:
“今晚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到明日晋阳城中怕是都会知道,到时候就算硬把英娥嫁给元子攸,反而更不利。”
今日参加宴会的多是尔朱氏的子弟,少数外姓人,还有许多仆役和女眷。
“封口?”
尔朱荣话刚开口,自己又摇了摇头。
尔朱氏的子弟,漏的跟个筛子一样,肯定封不住。
这也是他商量上洛这等大事,根本不找尔朱氏的子弟的原因。
全杀了,那也不现实。
尔朱荣此刻还真有些六神无主,忙问道:
“那该如何?”
便在此时,李爽道:
“元子攸只是想要求兄长之女,也没有说是谁,反正只要是兄长的女儿便行了!”
尔朱荣听了,心中纠结。
“就算我从尔朱氏中找一个适婚的女子,可收养的终究不是亲女儿啊!”
元天穆在旁道:
“也只能先如此了,安抚住元子攸再说。他何等成色,能不能帮我们进洛阳,还待两说,留一手,也不错!”
元天穆的话不无道理,尔朱荣听了,激荡的心绪稍稍平稳。
可如此一来,他反而更愁了。
要说不疼这个女儿,也是假的。可如今这局面,他还真不好收拾了。
“可英娥如今这个模样,该如何是好?”
“不如就让她先去我府中!”
李爽的话让尔朱荣和元天穆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我觉得光靠元子攸一人,还是不那么可靠。如今英娥怕是已经猜出了些什么,若是进一步逼迫她,反而不妙。这府中人多眼杂,英娥不小心说漏了嘴,恐有大祸,我等亦会成为众矢之的。我那府中清净,让阿如先稳住她,再徐徐图之。”
尔朱荣握住了李爽的手,道:
“三弟,苦了你了!”
“兄长,应该的!”
——
连夜将尔朱英娥送去唐郡公府,不得有误!
得到了尔朱荣的命令,他的妻子北乡公主也不敢违背,当即命人收拾起尔朱英娥的东西来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
虽然尔朱荣的府邸距离唐郡公府并不算遥远,可北乡公主的目光之中还是满是泪水。
尔朱英娥看到北乡公主如此模样,抱住了她。
“阿母,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干嘛如此?”
北乡公主擦了擦眼泪,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在其耳边轻声叮嘱道:
“你最好就别回来了!”
尔朱英娥心中一惊,她坐起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却难掩悲戚。
“……别回来了!”
——
回府的马车上,李爽盯着独孤如,却见她一声不吭,也没有理睬李爽。
直到回了府,进了屋,换了衣服——
李爽看着独孤如,还是有些心虚。
“夫人真的不想和为夫说什么?”
“人都进了府,妾身还能说什么呢,好好待人家吧!”
“夫人真是蕙质兰心……”
忽然,独孤如爆发了开来,狠狠的锤了李爽一拳。
“你这个狗男人,你可真有本事啊,老娘千防万防,还是被你弄进府里了……”
……
(本章完)
第147章 官方否认的才是正确的
第147章 官方否认的才是正确的
长安。
如今的长安城依旧是汉之故城,然而岁月沧桑,早已不见当年长乐、未央。
齐王府中,萧宝夤接到了一个让他有些兴奋的消息。
胡琛死了!
他早早步好的那一步棋子,终于发挥了效用。
接下来,便是收割果实了。
魏兰根的脚步声,打断了萧宝夤的思绪。
“先生怎得如此急切?”
“刚接到的军情,李神轨终于动兵了,怕是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收复失地!”
胡琛死了,他的手下万俟丑奴和宿勤明达收缩了兵力,回去争夺地盘了。
李神轨此时动兵,肯定不会有阻力。
萧宝夤怒了。
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失望和愤怒!
“他不是一直待在安邑,怎么忽然就动了?”
“臣也不知,可他如今都督豳、华、夏、东秦等七州诸军事,乃是大将军。他要是动了,别人都阻拦不了!”
“可恶,本王费心筹谋,倒是被他摘了果子。”
萧宝夤在府中来回踱步,心中有些烦躁。
若想要在这关中立足,必须占据长安。可若是头上悬上一把剑,萧宝夤可是寝食难安。
“能不能动些手脚?”
“恐怕不易!”魏兰根很清楚如今的形势,“他自己带着一千部曲,麾下又有贺拔允这等猛将,便是源子雍、裴衍、费穆等将,也听从他的号令。万俟丑奴和宿勤明达回去争地盘了,这局面,他想输都难。”
“费穆也来了?”
“听说是特意调来的!”
萧宝夤对于李神轨还是忌惮的。
盛名之下,不管副不副,起码,名声在这里挺有用的。
关中的胡人,特别吃这一套。
“那该如何是好!”
“大王其实不用急,甚至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为何?”
“我们不急,洛阳城中有些人可要急了!”
萧宝夤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先生高见啊!”
——
源子雍刚想要去拜见李神轨,却见大帐之外杵着一个人,有些奇怪。
“大将军已经来了,你为何不进去?”
源子雍只见,费穆的脸上隐隐还有一行泪水干涸的痕迹。
“好熟悉的感觉!”
费穆看着那面李字大纛,感觉跨进大帐这几步实在太难走了。
“上一次他还是大都督,这一次他已经是大将军了!”
源子雍听了,越发的感到有些这话中之意,耐人寻味。
“听说你也是大将军的旧属,如今大将军升官了,你也跟着升了,不好么?”
费穆笑了,带着一种看透人世沧桑的笑容,仿佛在笑源子雍太年轻了。
“你不懂!”
尽管心中再不情愿,费穆还不是不得不和源子雍一起进入大帐。
李神轨早已经在大帐之中等待。
源子雍初见这位大将军,心中还是有些敬畏的。
这位大将军如果从外表来看,不失为一位英武的将帅!
不愧是大魏第一神将啊!
源子雍见李神轨如此仪表,心中默默赞道。
“参见大将军!”
“诸位不必多礼!”
李神轨站在帅案之前,沉声道:
“贼人猖狂,肆虐豳、夏,本帅此次前来,乃奉朝廷旨意,征讨叛军,有三步方略,请诸将谨记!”
“请大将军吩咐!”
“第一步,发大军;第二步,破敌军;第三步,收失地!”
源子雍在下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简洁的剿贼方略。
“诸将行事吧!”
这就完了?
迟迟没有等到下文,源子雍心中一凉。
李神轨当初在朔州的时候,北驱柔然,西摧六镇,这些军功,可不是假的啊!
就这么个货,完全对不上啊,他是怎么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
源子雍忽然想起了费穆刚才的举动,看向了他,可他此时,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模样,换上了笑脸,鼓起了掌。
“好好好,大将军这三步方略,言简意赅。如今世上那些自以为的名将,就好故弄玄虚,哪有大将军这份真知灼见。”
李神轨笑了,用手指着费穆。
“小费,你就是爱讲实话。可以后别这么说了,这里不是恒、朔,传出去让别人听了不好。”
“末将只是实言,一些宵小说就说吧!大将军这份气度,真是不让韩白,堪比孙吴啊!虽古之名将,不能比也!”
“……”
源子雍终于明白了,为何刚才大帐之外,费穆会哭了。
出来混都不容易啊!
——
“李神轨!”
尔朱荣看着池塘之中的鱼,想起了李爽跟他说的话。
“叔父!”
尔朱兆的声音在后响起,尔朱荣回首,让拦着他的甲士放行。
“你怎么来了?”
“叔父,我看中了一片地,想要用来放马练兵。”
“什么地?”
“一片农田,就在……”
尔朱兆还没有说完,就遭受到尔朱荣一声斥责。
“这里不是秀容,收收你这胡人之风,不要让人看着就像个蛮夷!”
“可兄弟们都习惯了放马驰骋,如今在这里到处是农田,施展不开,规矩也太多了。”
“你也知道那是农田啊,收了粮食是要作军用的。何况这太原不只有胡人,那帮汉人也在看着呢!你圈了地,他们怎么想?”
尔朱兆很是不屑。
“河北都什么样了,这帮汉人不满又如何?”
尔朱荣听了,心有些累。
“算了,我有一片牧地,给你了。”
尔朱兆一喜,正要谢恩离开,却听他小声道:
“叔父,英娥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大野爽的么?”
“谁跟你说的!”
“外面都这么传!”
“不要听外面那些人瞎说,听到了么!”
“哦!”
——
尔朱兆离了尔朱荣,面色大变,立刻上马,匆匆跑回去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正在睡午觉,却被他爹摇醒了,有些恼怒。
“阿爷,你很吵啊!”
尔朱兆上气不接下气,盯着自己的女儿。
“听着,以后遇到那个叫大野爽的男人,不要跟他说话,不要理他,更不要拿他的东西,知道了么?”
“大野爽是谁啊?”
生怕自己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尔朱兆想到了尔朱英娥,自己的好妹妹,越加急迫。
“就是那日送你礼物的那个大色鬼!”
“那我干脆以后就不看他,行么?”
“行!”
“……”
对于自己女儿千叮咛万嘱咐的尔朱兆满意的离去,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的女儿小尔朱现在正在叛逆期。
“你让我不看我就不看,我偏要看!”
(本章完)
第148章 不知道我顶不顶得住
第148章 不知道我顶不顶得住
洛阳。
九龙殿中,小皇帝元诩一脸的不安。
“李神轨竟然这么能打,短短时日,竟已经收服豳州失土!”
如此胜利的喜讯,放在平日里,定然能让元诩好好睡一觉,可这一次却不同,领军之人乃是李神轨。
“陛下稍安!”
元子攸正想要解释,宿勤明达和万俟丑奴回去争地盘了,李神轨不过是趁着他们的主力后撤,趁机捞些便宜罢了!
可元诩一听,却是情绪失控了。
“你让朕怎么安,当初是不是你说的,让李神轨去接替元颢,把他困在关中以北之地,几年都没有办法回来。若是他败军了,则指控他失责,好问罪。可现在呢?”
元子攸咬了咬牙,心中有些愤懑。
“陛下,事情并非如此!”
“你是说朕错了?”
“臣不敢!”
元子攸闭上了嘴巴,殿外传来了一声通禀。
“太后驾到!”
元诩和元子攸整理好了表情,就见胡后一脸喜意的走了进来。
“陛下,你听说了么?”
“何事?”
“大将军李神轨在豳州大胜,打得宿勤明达和万俟丑奴滚回了老巢。”
元诩表情复杂,可最后还是压抑着情绪。
“朕知道了!”
胡后一脸欣喜,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皇帝此刻的表情。
“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刚上任便能建此大功,应该早日将他调回来,平定河北之乱。”
元子攸一听,立刻劝阻道:
“太后,如今豳州刚刚平定,尚有余孽在作乱,若是大将军走了,贼势复起该如何,还是让大将军在那边镇守些时日,等彻底剿灭胡琛余党也不迟。”
“可河北那边不是已然大乱了么,杜洛周和葛荣相继作乱,听说广阳王还要谋逆,值此时刻,没有大将军,如何能安定地方?”
很显然,胡后是想要将李神轨调回来,她的论据也很充足,河北不比陇东要重要的多。
可无论是元诩还是元子攸,都不想要让李神轨回来。
“关中毕竟遥远,听闻葛荣正想要南下进攻殷州,将大将军调回来也来不及遏制贼势,不如就近调兵。”
“就近?”
“唐郡公李爽如今正在晋阳,可让他出兵援助殷州。”
胡后一笑,看向了元子攸那张看起来文人气十足的清瘦脸庞。
“朕听闻你要娶尔朱氏之女,结果人家进了李爽的府中,你想让他去殷州,不会是有私怨吧?”
元子攸面露苍白之色,拱手道:
“臣不敢,臣乃是为了大魏江山!”
“如何说?”
“李爽身为唐州刺史兼任河东郡守,权柄太大,长此以往,这河东便成了李爽的河东。趁此机会,改掉唐州之名,削弱他在当地的影响。”
胡后听了,看了一眼元诩。
“陛下以为如何?”
只要不让李神轨回来,元诩肯定是答应的。
“长乐王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
“改唐州为晋州,改封我为肆州刺史、持节、平东将军,让我去解殷州之围?”
看着眼前的诏书,李爽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原本给他的河东郡守一职,现在没了。
没有了河东郡守,自然无法管辖盐务了,起码,是名义上。
尔朱荣看着李爽,道:
“三弟,你以为如何?”
“看起来元子攸是把帐算在我头上了!”
尔朱荣沉默片刻,道:
“都是英娥惹得这祸,不过让你去解殷州之围,你有把握么?”
“殷州的战事无关乎大局,至于进军洛阳之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经李爽这么一说,尔朱荣也面色沉重了下来。
“我这义女是嫁过去了,可元子攸的态度却是不咸不淡,没有一个说法。看起来,是不能只指望他一个人。可你跟我说的那个李神轨,真的可靠么?”
尔朱荣对于李神轨,心中也是没谱。
“小皇帝知道胡后与李神轨的私情,愤愤不已,更惧怕李神轨威名在外,一旦回京,大权在握。到时候,他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李爽一笑,缓缓而道:
“小皇帝害怕,身为帝党的元雍、元子攸就不怕了么?”
尔朱荣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让他赢,赢得越多越好!”
“兄长说的是,在这件事情上,恐怕萧宝夤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
马车之上。
韩陵看着李爽手中这份新的诏书,不屑讥讽道:
“朝廷竟然如此儿戏!”
不少唐州当地的百姓,会认为唐州是唐郡公的。
不过堂堂北魏朝廷,改一个名字,就认为可以改掉百姓的认知,削弱影响,就有些可笑了。
“先生以为如何?”
韩陵没有第一时间说自己的意见,而是问道:
“梁郡公如何说?”
“我那兄长看起来到是一时没有进入河东的心思。”
对于尔朱荣此刻的心思,韩陵揣摩的很到位。
“梁郡公如今不说,只是因为心在洛阳。河东盐池巨利,他不会不想要。主公不妨让梁郡公看看河东的纷乱之势,让他有所忌惮,为以后做打算。”
“纷乱之势么?”
李爽一笑,车窗之外,正见一群熟悉的身影。
“贺六浑,这些都是要送人的,不要弄坏了!”
娄昭君走在前面,高欢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党拎着大包小包走在后面。
高欢一开始并不受尔朱荣待见,那时候的他因为逃命,瘦了一大圈,形容枯槁。
尔朱荣没看上他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高欢人缘好,司马子如、孙腾、贾显度乃至是刘贵,都帮他说过情。
尔朱荣见了他几次,渐渐品出了些味道,知道高欢的能耐,便让他做了自己的幕僚,和贺拔岳差不多。
如此一来,高欢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家里也渐渐富裕了。
“主公,此人不是凡人啊!”
韩陵的话引得李爽侧目,却听他解释道:
“身处危困之境,兄弟手足犹不离之,乃为之死命,古之豪杰,也莫过于此。”
李爽听了,陷入了沉思之中。
韩陵见之,有些奇怪。
“主公在想什么?”
“大魏之俊秀,唯我与贺六浑当之。如今贺六浑形貌枯槁,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不知道我还顶不顶得住?”
“……”
(本章完)
第149章 天龙人就要有天龙人的样子
第149章 天龙人就要有天龙人的样子
河东。
新任的晋州刺史上任,一来就去了府库,看着府库之内满仓满谷,心中雀跃。
“看来那个土匪也是做出了一些功绩!”
王思政站在一旁,唐州改为了晋州,可他的长史位置还是没有动。
这位刺史姓陆,本姓步六孤,出身鲜卑大族,乃是鲜卑八姓之一。
王思政站在他的身边,恭敬的像是一座雕塑。
“唐郡公治下有方,百姓感念其恩德。”
陆刺史听了,很是不屑,看向了王思政。
“听说你也是太原王氏,怎得愿意在一土匪麾下为长史,要是换了我的话,早就走人了。”
王思政皱着眉头,没有多言。跟着陆刺史检查完了府库,走了出来,听他说道:
“我上任之时,看见柏璧城被修复了,听说也是你的手笔?”
“正是在下修复的!”
陆刺史冷哼了一声。
“朝廷之税赋,皆有用度,修那么一座破城?如今我前来,便要一改前任刺史好大喜功之风。这仓库之中存那么多粮食做什么,如今河东缺粮,拿出来卖与商贾,流通于市,也是恩泽百姓。”
王思政站在一旁,轻声道:
“这些仓库之中的存粮你不能卖。”
陆刺史对于这个敢站在他面前顶撞的他手下很是不满,如果是别人,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不过王思政是太原王氏,虽说和洛阳的高门关系不近,他好歹给了几分面子,问了一声。
“为何?”
王思政只是微微一笑。
“刺史可以去试试,这河东有没有人会买这些粮食。”
不知为何,陆刺史从王思政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敬畏,反而有着一种他说不出的感觉。
这说话的口气,便像是一个土匪!
“这是你和上官说话的口气么?”
“属下只是据实而言,所谓萧规曹随,如今这晋州上下挺好的,刺史还是不要妄动。”
陆刺史不打算忍了,挥手就是一巴掌。
可洛阳城中的天龙人,哪里是上过战场与六镇军对阵过的王思政的对手。
这一巴掌还没有挥上去,就被王思政捏住了手臂。
“你……放肆!”
王思政松开了手,陆刺史知道王思政不好惹,道:
“我还不信了,就算这河东没人买,整个司州还没人会买么?”
陆刺史说完,便冷哼了一声,打算离开。
王思政站在后面,看着陆刺史走向了仆从牵着一匹的西域马,笑道:
“刺史这匹马可真是俊!”
陆刺史骑了上去,得意道:
“那是自然,这可是本刺史了上百金,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
陆刺史驾马而去,王思政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后,一名长史府的属吏靠前。
“长史,新来的刺史一意孤行,要卖粮,还打算遣散工匠,该如何?”
“那就让他知道一下,这河东是谁说了算!”
……
夜晚,觥筹交错。
陆刺史搂着一个美人,与手下在饮乐。
“这河东就是肥啊,听说这里盗匪遍地,我怎么没看到?”
“就是,看来多是传言。不过那个姓王的可不好惹。”
“怕什么,不过就是一个长史。河东粮价高涨,等把这粮一卖,钱一拿,到时候回洛阳,又能置一间大宅,纳上七八个美妾。”
“刺史说的对!”
……
早晨。
陆刺史从睡梦之中苏醒,摸着昨夜陪伴自己美人那光滑的皮肤,却感觉有些不对。
“美人,你是哪里湿了……”
陆刺史睁开了眼睛,只见昨夜的美人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的那匹西域马。
不过,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头颅,睁着不甘的眼睛,在盯着他。
鲜血,流了满床榻,地板上都是。
“啊——”
……
王思政看着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惊悸不已的陆刺史,问道:
“如何了?”
替他诊断的大夫开口道:
“此症乃是惊吓所致,调养两月便好。”
“如此,有劳了!”
王思政看着坐在床榻之上裹着被子的陆刺史,道:
“刺史,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我……我……那匹马……有贼人要害我!”
“河东民乱,匪寇四起,刺史带着几十名甲士,还是无法护卫周全,怕是被人钻了空子了。”
“那该如何?”
“刺史安心养病,其他的就交给属下。这刺史府防卫周密,以后刺史就不要乱走了。”
陆刺史看向了王思政,带着几分警惕。
“你什么意思?”
“刺史长得俊,别最后跟那匹马一样。”
陆刺史颤抖着双手,指着王思政。
“你……原来是你!”
陆刺史反应了过来,呼喊道:
“来人啊!”
可惜,没有人应他。
王思政一笑,拍了拍手,他的手下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过来。
盒子打开,里面只装了一枚金币。
上面的字样是罗马文,是西域商人从罗马带来的流通金币。
王思政拿起了这枚金币,塞到了陆刺史的手中。
“该拿的你就拿,不该动的你千万不要动!”
——
洛阳。
长乐王府。
看着手中的这份信,元子攸脸上犹有怒意。
“这个姓陆的,捞钱捞的脑子坏了吧,什么叫河东匪患猖獗,我是让他去剿匪的么?”
“大王,听闻胡后对你很不满。李爽被调离河东之后,贼势又起,河东的盐送不过来了。”
元子攸握着拳头,怒声道:
“这个逆贼!”
一众臣属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元子攸在骂谁。
“陛下如何说?”
“陛下也很不满,怪你出了这个主意。”
元子攸不仅愤怒,心里还有些冷。
李爽看起来是在河东干的风生水起,朝廷税赋一点也没有落下,还超额完成了任务,可他做的是什么啊?
他是在掘鲜卑人的根基啊!
怎么一个个都看不出来呢?
“李爽在殷州如何?”
“他率八百骑出了井陉之后,就去了李鱼川,说来也怪,他的旗号在的地方,那些抢疯了的六镇军都不敢去!”
元子攸沉思了一会儿,道:
“替我写一封信给广阳王!”
“城阳王跟疯了似的,拼命构陷他要谋逆,此时给他写信?”
“本王想唯有他最能明白本王的忧虑!”
……
(本章完)
第150章 倒也不必这么极端
第150章 倒也不必这么极端
李鱼川。
李元忠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正在拿着个算盘算账。
“秀荷,这是作何?”
“算账!”
“算什么账?”
李元忠的妻子秀荷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没有好气。
“你每日都和唐郡公饮酒,这大事小事的我不操心行么?”
李元忠自知理亏,笑道:
“夫人辛苦了,算得如何了?”
李元忠的妻子算完,道:
“不好,你平日里大手大脚的,如今唐郡公带了他的八百部曲前来,每日人吃马嚼,费实在很大。”
李元忠听了这话音,问道:
“那你是说让他们走?”
“那可不行,就算是吃白食的,那也是朝廷的人,不好赶走!”
殷州如今的一个状况便是穷!
官府之中,存粮告罄,而洛阳的朝廷也给不了多少的支援。
洛阳的朝廷设立殷州,很大原因便是想要为相州做缓冲。
保住邺城,洛阳才能安全。
所以当前洛阳朝廷的大部分资源,都送到了相州。
不过这种状况也不意味着殷州上上下下都没有了粮食。
官府没有,可世家大族的坞堡内不一定没有。
起码,如今这李鱼川中就有。
李元忠很得殷州百姓的人心,乃至太行山中的贼寇,都服他,便是因为李元忠这个人仗义疏财,赠医施药,身为赵郡李氏,约束自己族中的子弟,不允许他们放高利贷,欺压乡民。
不过在如今这个时节,声名大也不一定是优势。
起码,葛荣军进入殷州之后,就盯上了这个大户。
更让秀荷担忧的是,如今河北的状况。
“照这样下去,周围的百姓投奔我们的会越来越多,恐怕存粮撑不了多久。这贼人肆虐,地也种不安生,入不敷出,不能长久啊!”
秀荷说完,抬首看向了自己的丈夫,问道:
“这官军的主力何时能北上?”
李元忠沉吟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
“夫人,实不相瞒,官军的主力已经来了!”
“在哪呢?”
“你刚刚说吃白食的就是!”
“……”
——
“这李鱼川倒是真的不错啊!”
清晨,李爽早早的起来,看着远方的一抹鱼肚白,看见在外巡逻的一队骑兵正在归来。
李鱼川经过赵郡李氏两代的耕耘,如今土地开发得很成熟了。
这河北之地,便是偏僻一点,可土地的肥沃程度终究还是要比北境要强。
侯景打着哈切走来,来到了李爽身边,道:
“主公,你叫我?”
“元忠老哥还真是仗义啊!”
李爽这么一说,侯景来了精神。
“主公,有何吩咐?”
“我们这八百部曲在这里,也消耗了许多的粮草,在这乱世之中,谁家的粮食也不是多余的,我心不安啊!”
侯景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们在肆州的太平庄里还有三十万石余粮,要不先送几万石过来。”
李爽回过了头,看向了侯景,道:
“那倒也不用这么极端!”
侯景一愣,静静等待着着李爽的吩咐,却听他说道:
“如今殷州内外还有谁有粮啊?”
侯景寻思着,扳手指头数着:
“不算我们的话,周围州郡的府库中有,那些豪族肯定也有,但他们都不可能会给。就算给了,也不一定能送来,指不定中途就被葛荣给劫走了。”
李爽听了这话,缓缓道:
“看来情势已经很明显了!”
“主公是说?”
“问葛荣要!”
“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先礼后兵!”
“那就先来文的!”
——
葛荣大帐。
葛荣坐在主位,帐中将帅大都是六镇出身。
一个愣头愣脑的少年,站在大帐中央,叫嚣着。
“我们郡公说了,就因为你们叛乱,搞得他大冬日的还要翻过太行山,来这地方平你们,你说这像话么?”
葛荣乃是鲜卑人,六镇出身的他看起来也是历经沧桑。
他坐在自己的王位上,像是粗铁一般的手指搭在桌案上,盯着眼前的少年,不曾言语。
周围一众人见此,怒问道:
“你小子谁啊?”
“我叫二愣子。”
“大名呢?”
“还没有!我们郡公说了,等到我上战场的时候,他会给我起一个响亮的名字!”
“大野爽派你这么一个不怕死的愣种来,究竟想要干嘛?”
二愣子抬着头挺着胸,道:
“我们郡公说了,你们不但要赔付我们大军开拔之资,从今以后,你们抢的东西,也要给我们分成。”
众人终于受不住了,怒道:
“大野爽不要太嚣张了,他的旗号在哪,我们去都不去,已经很给他面子了,真以为我们怕他么!”
二愣子听了这话,感受这充斥着杀意的大帐中的氛围,非但没有胆怯,反而更加张狂。
“一帮子被赶黄河里的货,还给面子,你们不给行么?”
“大野村夫,欺人太甚!”
眼看就要有人忍不住拔刀了,葛荣喝阻道:
“住手!”
葛荣看着二楞子,问道:
“你们唐郡公要什么?”
“金银珠宝什么的我们郡公都不要,但是典籍都给他送来!”
葛荣想也没有想,就道:
“可以!另外,我再给你五千石粮草,给你带走!”
“早干嘛去了!”
二愣子说完,便走出了大帐。
……
大帐之外,宇文泰跟着自己的三哥宇文洛生,看着不远处正在装着粮草的一群人。
宇文泰看着刚才那个在大帐之中叫嚣的少年,道:
“这人这么嚣张,为何大王还要答应他,难道真的是怕了李爽不成?”
宇文家和贺拔家当初在云中分别后,就到了中山。后来鲜于修礼起事,宇文氏也跟随了。
如今,辗转到了葛荣麾下。
“这义军上下多是从夏州来的,若是说不怕倒也是假的,不过光凭这也不能让大王答应下来。”
宇文泰何等聪慧,经过自己三哥这么一提醒,重新看向了二愣子。
“难道是这个少年有什么特殊,不应该啊,一个名都没有的人,有何奥妙?”
宇文洛生一笑。
“叫什么不重要,姓什么才重要!”
不远处,装载完毕的骑士看着磨磨蹭蹭的少年,呼喝道:
“葛二愣子,别玩了,看起来要下雨了,还得赶回李鱼川呢!”
宇文洛生拍了怕宇文泰的肩膀,留下了一句话。
“别忘了,大王是怀朔人!”
……
(本章完)
第15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15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雨幕倾斜,整个李鱼川都浸润在雨水之中,消弭了战火烽烟,显得很是宁静。
押粮队运送着从葛荣那里要回来的五千石粮草,运回了李鱼川的坞堡内。
坞堡是兵农合一思想下的产物。
李家的坞堡依山势而建,凭险要而守,乃是一座山城,易守难攻。
李鱼川方圆六七十里,几如一县之辖地。据守坞堡,则足以掌控李鱼川。
不过,这么多的粮草运回来,收获的不是欣喜,而是担忧与质疑。
“族长,这么多的粮草,来路不明,不会有问题吧?”
李元忠看着这一队骑兵,拿起了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你们怕个屁啊!”
“可是……朝廷那边……”
“朝廷?”
李元忠听了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放心,耽误不了你们的前程。”
李元忠并没有安抚自己族中的子弟,而是直接去找了李爽。
屋中静谧,李爽正在洗脚,看见李元忠来了,倒也不避讳。
“老哥来了,可别拉我去喝酒了,我酒量不行。”
李元忠走到了他的面前,拉了张凳子,坐在了他的面前。
“郡公,那些粮草哪里来的?”
“从葛荣处要来的。”
李爽过于实诚的话让李元忠很是愉快,道: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勾结匪寇,有谋逆之嫌?”
“我麾下数千甲士,手中握有三州之地,别人愿意说就说呗!”
李元忠听闻之后,大笑。
“好好好,大丈夫当如是也!”
说完,李元忠便掏出了酒壶,要给李爽倒酒。
“老哥,都说了……”
李元忠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拿着盛满了酒的葫芦盖递到了李爽面前。
“这酒,你必须要喝。”
李爽见此,也就喝了。
李元忠又倒了一杯酒,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递给李爽,而是道:
“兄弟,我是酒鬼,酒上面的事情你瞒不了我。你不但能喝酒,还是海量。”
李爽听了,倒是也没有否认,而是看向了李元忠。
这位胡子拉碴的酒鬼长着一张糊涂的脸,可却比谁都清醒。
“我族中那些子弟啊,都读书读的都有些傻了,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担心朝廷。”
河北是北魏的基本盘。
洛阳朝廷的赋税,大半因此。
不过这基本盘并不牢靠。
当年平城因荒年缺粮,拓跋嗣想要从平城迁往河北,最终被崔浩劝阻了。
崔浩的理由很简单。
河北、山东汉人多,平城的鲜卑人少,一旦北魏迁都,河北之人知道了朝廷的虚实,便会轻视朝廷,生出祸乱。
这理由看似有道理,但实际上清河崔氏出身的崔浩有没有私心就不好说了。
就算再怎么轻视,河北的邺城也总要比平城更适合当一国之首都。
关东的世家大族并不想要让鲜卑人的朝廷离自家的坞堡过于近了,倒可能是真的。
和平时期,朝廷需要与世家大族合作,收取税赋钱粮。
乱世之时,世家大族也可以凭借坞堡和当地的人脉,据守自保。
世家大族的能量并不只在洛阳,更生根在乡野之间。
反观鲜卑人,虽然也排列出了鲜卑八姓,与汉人四姓同为甲姓,可因为人少,他们大都集中在了各州的城池之中,乡野之间就很少能够看到他们了。
别看这些汉人的世家大族嘴上时常说着什么天生贵种,天下甲姓之类的话,实际上他们要比任何人都懂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道理。
“老哥何意?”
“郡公若有一日欲伸大义于天下,别忘了告诉老哥一声!”
说完,李元忠便喝了手中的酒。
“我什么都不说了,都在这酒里了!”
——
“逆贼,这个逆贼!”
广阳王元深很是愤怒。
他手中握着长乐王元子攸给他的信,看着军报,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眼下这河北,南有葛荣,北有杜洛周。
六镇军在各州叛乱,葛荣在定州、冀州、殷州、相州等地活动。
可偏偏,李爽所部所在的一百里地内,没有叛军活动的迹象。
“大王说得是葛荣?”
“什么葛荣,本王说的是那大野村夫!”
“大王,慎言啊!”
如今元深可谓内忧外患。
不但朝廷之中有人说他要谋逆,便是定州刺史杨津也在防着他。
“平东将军进入殷州以来,州郡平定,贼寇丧胆,不敢犯之一毫,朝廷那边很满意啊!”
“一场仗都没有打,就能如此,你说他没有和六镇叛军勾结,谁信啊!”
便在元深嚷嚷时,他身边的幕僚小心提醒道:
“大王,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还有附近州郡的一些世族,都派了人去李鱼川见了李爽。”
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元深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心累。
这个举动,便是很好的信号。
他不信,但有人信。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元深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嚷嚷道:
“长乐王的忧虑不无道理,不能让此逆贼继续活在这青天之下!”
这话一出,元深周围的幕僚都是面色大变。
“大王,三思啊!”
“本王意已决,不必再劝!”
……
一众幕僚走出了屋子,离得远了,纷纷叹息。
“大王这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要弄死李爽。”
“我们不能陪他一起疯,这件事情无论成败,我们都会变成逆贼!”
“那该如何?”
“将这件事情禀告给定州刺史杨津,如此一来,我们就与此事无关了。”
“就如此办!”
……
“大王饶命啊!”
元深看着眼前的被一众甲士押着的属僚,脸上泛着冷意。
“你们想要将我欲诛李爽之事告诉杨津?”
“大王,如今外面那些人都在传,六镇之军欲拥你为主,当此之时,你要诛杀李爽,不管成不成,再无挽回的余地。”
“既然人人都说本王要谋逆,那本王便谋逆了吧!”
元深的脸色有些病态般的苍白,他挥了挥衣袖,下达了命令。
“都杀了吧!”
鲜血挥洒,哀嚎声响起,元深视若无睹,抬首看那一轮清澈的明月,这些日子以来为谗言所迫的内心,第一次平静了。
“李爽,本王终于懂你的感受了!”
……
(本章完)
第152章 一切为了大魏
第152章 一切为了大魏
定州。
六镇再度起事,经过杜洛周和鲜于修礼的劫掠,定州唯有州城可以独保。
杨津出身弘农杨氏,是北魏外戚,也有五六十了。
河北乱了之后,他被朝廷派来救火。
驻守州城这些时日,他加固城防,离间叛军,还从朝廷那要来了二十多张免罪铁券,发给了鲜于修礼麾下的首领。
正是因为他的离间计,才有了元洪业等人的叛乱,袭杀了鲜于修礼。
不过叛乱并没有因此停止,葛荣又接过了鲜于修礼的大旗。
杨津至此已经明白,这场叛乱不可能因为死了一两个叛军领袖而停止。
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坚守州城卢奴城,等待时局的变化。
杨津没有想到的是,他等到的时局变化,居然是广阳王元深谋逆了!
定州州城之中,烽火连天。
杨津在百名甲士的护卫下,仍在坚守着州刺史府。
可元深的大军,已然攻了进来。
广阳王的大旗在空中挥舞着,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一声号角响起,叛军准备下达最后的总攻,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被停止了。
叛军分出了一条道路,元深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津与元深同在朝中,元深可以说是他的晚辈。
可如今的元深,杨津却从未见到过,露出了惊异之色。
他不再是那副羽扇纶巾的贤王模样,而是披着散发,身着胡裘,犹如一个蛮夷一般。
或者说,他是返祖了。
“元深,你这个逆贼,真的要背离朝廷么?”
犹如一个胡人首领的元深并没有对杨津的怒骂感受到一丝的怒意,反而有些释然了。
“本王没有想要谋逆,一心一意为了朝廷的时候,元徽那竖子日日说本王谋逆,连你也在防着本王……”
元深向前走了几步,丝毫不畏惧杨津手下甲士的兵锋。
“——如今刺史应该明白了,本王若是要谋逆,你们挡得住么?”
杨津心中有些后悔,当初或许不该对元深如此疏远,否则也许不会有今日之事。
“你何时与城中贼子勾结?”
“刺史你只忘了关押那些北人了,却忘了防范城中的汉人与洛阳城来的鲜卑人了。”
杨津有些错愕,一时失神。
“他们?”
“若这场乱局,真的只是一两个乱贼作乱的话,又怎能引得今日的声势?天下之乱,乃是因为朝廷早已经失去了节制天下的兵力与威望,人心已然思乱。本王据此州城,便可掌控大势。而后……”
“你究竟要做什么?”
“本王要南下殷州,诛杀李爽!”
杨津一听,怒意更重。
“广阳王,你真的要为一个女人,犯下滔天大罪么!”
元深本来已然是风轻云淡,可听了这句话后,心绪再度起了波澜。
“本王非是为了私怨,乃是为了大魏!”
杨津听了,感受到了无比的荒谬和可笑,不觉得笑了出来。
“为了大魏,你就是这么为了大魏么,孝文皇帝的大业,怕是要毁在你的手中。”
元深听此话,那隐隐的波澜扬起,在他心中形成了滔天的巨浪。
他怒吼道:
“孝文皇帝的伟业不是毁在本王的手中,而是毁在洛阳朝廷那些昏君、妖后、奸臣的手里!大野爽这等巨奸,他们视而不见,委以重任,我等这些忠心的臣子,他们反而日日忧虑。这天下都已然是什么样子,到了如今的地步,本王也只有效仿先辈,再来一次南下中原了。”
杨津大笑。
“我早已经派人去通知平东将军了,你是不会成功的!”
元深听完,不怒反喜。
“好啊,本王正等着他呢,本王要让天下人知道,他大野爽不过就是一个土匪!”
——
广阳王谋逆了!
李爽初听这个消息,差点笑了出来。
侯景站在李爽身旁,小声道:
“主公,臣还听说这老小子指名要诛杀你!”
“他是失心疯了,既然都造反了,不想着先打下相州,南下洛阳,急着杀我做什么?”
“臣还听说,那些六镇的叛军听说了之后,不少人都投到了他的麾下,喊着要诛杀大野爽!一时间,元深的风头都要盖过杜洛周和葛荣了。”
“哈哈!”李爽挥了挥手,十分不屑,“魑魅魍魉,又有何惧!”
便在此时,葛二愣子搬着一块大石头,走了过来。
“主公,都已经装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抱着一颗大石头做什么?”
“我看这颗石头挺好的,打算抱回去给主公当垫脚石。”
“……”
李爽挥了挥手,道:
“别抱着这些死沉死沉的东西了,轻装简行,趁着乱军还没有南下,立刻从井陉返回晋阳。”
“诺!”
葛二愣子将手中石头一抛,差点砸着侯景。
“你小子!”
不过此时的侯景也没有多余的功夫与这小子置气了。
“主公,元深要是率军进攻肆州怎么办?”
“元深手中最大的筹码不是他这个广阳王的名号,而是他能够带人进洛阳,才能凝聚人心。他要是为了杀我,而放弃了南下相州,进军洛阳的机会。到时候不用我动手,他手下的人也会动手的。”
侯景一笑。
“臣明白了!”
……
从斥候手中得到的军情,李爽率了他的八百骑要离开殷州,元深再也顾不得其他,亲率一支轻骑连夜追赶。
可还是晚了。
井陉口,李爽的旗帜还在飘扬。
“可是广阳王当面!”
李爽的声音传来,元深一听,感觉寒毛都战栗了。
他与李爽没有见过几面,可心中却依然记得他声音。
刻骨铭心!
“本王今朝成了反贼,你这个平东将军,怎么还跑了?”
元深讥讽道,可却听李爽回道:
“那就祝大王早日南下洛阳,登基称帝了!”
元深在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之中。
他发现,他没有谋逆的时候,奈何不了李爽,如今谋逆了,依旧奈何不了李爽。
“大野爽,你不是很威风么,可敢与本王一战。”
“你都造反了,还打什么打,等着被官军围殴吧!”
李爽爽朗的笑声渐渐远去,元深道:
“追上去!”
“大王,并、肆之地是尔朱荣和大野爽的地盘,我等轻骑,就此追上去,中了埋伏,恐难以保全!”
理性告诉元深,不能追上去,他这一追,前面所做的都完了。可心中的怒火,却依旧无处发泄,将手中长槊狠狠插入了地上,怒道:
“大野村夫,你就是一个土匪!”
(本章完)
第153章 这大魏是该换个皇帝了!
第153章 这大魏是该换个皇帝了!
晋阳,唐郡公府。
正月时节,家家户户守岁,驱邪,热闹不已。
独孤如身为正室,尽管丈夫远在前线,仍旧操持着家务,管理得井井有条。
得了闲了,这晋阳城相熟的贵妇便争相上门拜访。
小室幽静,屋中装饰素雅。
红木茶几之上,摆着几样饮食,匆匆望上一眼,大抵是葡萄酒、酥饼、奶酪等物。
窗棂之外,庭院之中,卉幽香。
独孤如照顾完孩子,带着贺拔贞赶了过来,望了一眼,小室之中,已经坐满了贵妇人。
“我来晚了,让诸位姐妹久等了。”
“阿如说得哪里话,是我们叨扰了。”
独孤如的客人,大抵是北境军事勋贵的夫人。
自从尔朱荣南下晋阳以来,这北地许多的军功勋贵便南下投奔了他,晋阳城中,可是很热闹。
这些被尔朱荣留以重任的将领,没了原配,大多都娶了年轻漂亮的新妻子。就是有原配的,也不妨碍他们纳妾。
不过独孤如这边,可算是原配联盟了。
这些贵妇之中,不乏美人,可无疑要数娄昭君最为亮眼。
独孤如对于娄昭君这位美妇人,心中是很欣赏的。
见了几次后,聊得投机,便常常往来。
一众妇人聚集在一起,聊得多半是时兴的衣裙、饰品,要不就是谁家的丈夫立了功,受了赏赐。
将散之时,唐郡公府外,人马匆匆。
李爽穿着甲胄,带着斛律光和侯莫陈崇,直接便来到了后院小室之中。
独孤如见了,立马起身。
“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替我更衣,我要去见梁郡公!”
独孤如没有问什么,直接照做了。
“好!”
独孤如招呼着贺拔贞,替李爽拿了一件新浣洗好的圆领袍衫,换下了有些肮脏的窄袖短衣和袴褶。
打扮好了之后,李爽嘱咐了独孤如两句,便离去了,经过小室之时,与一众贵妇人打了声招呼。
一众贵妇人眼前一亮,刚刚还是蓬头垢面的将领,如今已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了。
独孤如再度来了小室,众妇人与其告辞后,便离开了。
……
娄昭君坐着马车回到了家。
高欢无事,此时正在床榻之上睡觉,不时还抓了抓自己的屁股。
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高欢的颜值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七八分。
可娄昭君作为一个顶级的颜控,想起了刚才李爽的模样,又看着自己惫懒的丈夫,心中就有些火气。
拿起了一根藤条,打在了高欢的屁股上。
“高澄你这个小崽子,又顽皮,看老子不……”
高欢挨了一下,很是火大,以为还是自己的儿子在作弄他。
不过等他看清楚是谁了之后,立马就换上了笑脸。
“昭君啊,你没事打我作甚?”
娄昭君忙了一上午,此时腰肩酸楚,叉着腰,手里握着藤条。
“没事我就不能打你么?”
“当然能打!”
高欢哄着自己的媳妇,让她坐了下来,替她捏着肩膀。
“夫人辛苦了!”
娄昭君感受着自己丈夫的体贴,心中的气也消了一大半,提醒道:
“唐郡公回来了!”
“大野爽不是去殷州平乱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肯定有大变故,你和段荣、蔡俊、司马子如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也好有准备,别等到梁郡公吩咐下事来,一个个都手足无措。”
“听夫人的!”
——
尔朱荣见了李爽,听了他的消息后,经历了最初的错愕后,便是一阵狂喜。
“朝廷要乱了!”
尔朱荣下意识的话语之中,充满了野心。
元深可不是一般的宗室,更不是那些六镇出身的泥腿子可以比的。
城阳王元徽日日构陷元深,说他要谋逆,难道朝廷之中就没有人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私怨么?
当然知道!
可朝廷里的人还是在忧虑。
便是因为广阳王有谋逆的能力,而他谋逆之后,后果也很严重。
李爽道:
“当此之时,洛阳便是乱了,可我们这里不能乱!”
尔朱荣点了点头,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并、肆、恒三州,各处的战略位置安排什么人,怎么布置兵马,尔朱荣很快就有了方案。
“让贺拔胜去守平城,侯莫陈悦去守井陉,司马子如去守釜口陉,三弟,你以为如何?”
对于尔朱荣的安排,李爽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尔朱荣此刻整个人都有些激动,像是他这样城府甚深之人,此时也难免引动心绪。
“我等便等着这洛阳的变化吧!”
——
“这淫妇得知元深谋逆之后,竟想要让李神轨率军回来,你说,该如何?”
元诩此刻真的是上火了。
元深是广阳王,他和葛荣、杜洛周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是真的能够劝得动那些洛阳朝廷派出去的将领的。
一旦让他成势了,占据整个河北,到时候挥军南下,这小皇帝的位置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毕竟,元深也姓元,杜洛周、葛荣进了洛阳,洛阳显贵的官位不一定保得住。可若是元深,大概率是能保住的。
这天然的抵抗力度就不一样。
可相比元深,李神轨更让元诩嫉恨。
“陛下稍安,臣以为河北之事尚不至此。当此之时,朝廷要追究平东将军失职之罪,让尔朱荣将他押赴朝廷……”
元子攸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遭到了元诩的呵斥。
“行了,这个时候,你能别和元深一般,为了个女人误了国家大事么!”
“臣不是……”
元诩看着元子攸便有气,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厌恶。
“若不是你出的这什么主意,将李爽调到殷州去,惹得广阳王嫉恨,他也不会谋逆,直言说要诛杀李爽,如今这河东,也不会匪患猖獗,让朝廷收不上税来。”
元子攸抬着头,看向了元诩,心中拔凉拔凉的。
可这凉意蔓延,激发的却是一股愤怒,想也不想,报复似的道:
“若陛下担忧李神轨,不妨招尔朱荣南下,进京勤王,如何?”
元诩一听,面色一喜,竟然道:
“好主意啊!”
听着这荒唐的话,元子攸的目光越过了元诩,看向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位的位置。
这大魏是该换个皇帝了!
……
(本章完)
第154章 董卓真是可恶啊
第154章 董卓真是可恶啊
心中这么想,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元子攸认为就如此做也挺好,可冷静下来,元子攸却还是要阻止。
他太清楚这个小皇帝的性格了。
一旦出了差错,这个小皇帝肯定会甩锅给自己。
到时候,众臣面前,元子攸百口莫辩。
便是能够坐上皇位,也必然坐不安稳。
元子攸想到了这一层,立刻道:
“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不妥。”
元诩正在高兴时,听到了这话,皱着眉头问道:
“你提出的方案,朕觉得挺好的,有何不妥?”
“引外兵入洛,太冒风险了。陛下试想,尔朱荣麾下多北人,粗鲁不知礼仪,冒犯了天威,到时一发不可收拾,又该如何?”
元子攸的话不无道理,可元诩听不进去。
胡后摄政,她的权力来自于皇帝,可同时也限制皇帝。
双方甚至已经到了刺刀见红之时,此前,胡后便多次将小皇帝身边的亲信驱赶诛杀。
一旦李神轨回洛,便是挟大胜而归,必然加官进爵,以大将军之威势,把控宫廷内外,小皇帝想要翻身,恐怕就难了。
小皇帝如今只想要从他的母后手中夺回权利,可身边的筹码太少了,只能借助外力。
“只要尔朱荣能帮助朕亲政,他麾下多了那么几个不知礼仪的蛮夷冒犯了天威,朕也能宽恕。”
“陛下三思啊!”
“你到底是不相信尔朱荣,还是不相信朕。他一个马邑养马的契胡人,就算进了洛阳,又能如何?”
“可万一……”
“够了,你退下去吧,朕累了。”
元子攸听了这句话,便不再说话了。他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让尔朱荣南下之事,就跟他无关,而是皇帝自己的决策了!
……
离开了皇宫之后,元子攸便去了丞相元雍的府上,将此事告知了元雍。
“你说什么,皇帝想让尔朱荣南下勤王?”
“陛下担忧李神轨一旦回朝,恐怕会就此把控朝政。”
元雍听了,道:
“你是说陛下担心李神轨会是下一个元乂?”
元子攸摇了摇头。
“陛下担心李神轨会是下一个嫪毐。”
听了这话,元雍也是苦恼。若是胡太后如同当年的文明太后一般,雄才大略,元雍也不好说什么。
玩几个男人,养些面首又如何?
可胡后不一样,她做得太过分了。
“若是先帝当时执行了子贵母死之制,今日也没有这么多事了。”
胡后的这般表现,让一众元氏的公卿,深刻的了解到了祖制传统存在的必要性。
为什么当初拓跋氏的先祖要定下这么个看起来不近人情的规矩,他们如今是明白了。
不过,元雍的叹息也只是叹息。
“我只是怕李神轨还不会如何,尔朱荣一旦南下,会成为下一个董卓。陛下真的知道其中的危害么?”
元氏宗室,汉化之深,个个都是饱读史书之辈。
当年汉帝国是如何崩塌的,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陛下只想要扳倒太后,其他的顾虑不了这么多了。便是尔朱荣是董卓,可我等又能如何呢?”
听了元子攸这若有深意的话,元雍一时没有说话,在刘腾留下的豪宅之中踱步,思虑着。
他明白:他,乃至于洛阳的公卿大臣,又到了站队的时候了。
广阳王元深谋逆,让形势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能不能击败或者收服葛荣、杜洛周,向南攻取相州,占据邺城,还是两说。
便是他成功了,南下洛阳,洛阳城中一众公卿,他也不会动,最多只是换了个皇帝。
所以,元深并不重要。
当前摆在洛阳公卿面前的两个选择,一个是让李神轨回洛,一个是让尔朱荣上洛。
这背后乃是胡后与元诩之争。
李氏本就是洛阳朝廷中的天龙人,如今李神轨在关中混得风生水起,一旦他回来,以李氏在洛阳的人脉与威望,恐怕难以遏制。
到时候,李神轨与胡后一外一内,朝局怕是会变回元乂掌权之时,甚至更糟。
毕竟刘腾只是个宦官,元乂还是宗室,可胡后是名正言顺的太后,李神轨是外姓之人。
他们把控朝政,操控天下,公卿大臣们怕是难以阻止。
至于尔朱荣,他只是一个契胡人,就算他进入洛阳,又掌控得了洛阳么?
元雍思虑许久,已经厘清了利弊,并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年董卓入了京,罪犯大逆,好像是杀了何后,罢黜了少帝吧?”
元子攸听了这话,微微一笑。
“的确如此!”
“董卓真的是可恶啊!”
“丞相说的是!”
——
晋阳。
今日尔朱荣将麾下一众人都召集到了府中,因为他的手中有了一份从洛阳来的圣旨。
府中,尔朱荣坐在首位,李爽和元天穆分坐左右。
其余人,则都站着。
“我昨日接到了一份圣旨,圣上让我调兵南下勤王,清除胡后逆党,我心中忐忑,不知如何是好,你们以为如何?”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
心中忐忑,还昨日接到圣旨,今日就拿出来商议了?
动作这么快,还不知如何是好,说出去谁信啊!
尔朱荣并没有照常的先询问尔朱氏的成员,亦或者是自己的亲信,而是看向了高欢。
尔朱荣麾下人马,除了代地的亲信和尔朱氏的子弟,最大的两股便是以贺拔岳和高欢为首的武川、怀朔两派勋贵势力。
“贺六浑,你如何看?”
“当今天子危难,太后淫乱,孽宠擅命,朝政不行。明公今得圣上之命,当趁势而发,举兵入洛。”
尔朱荣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贺拔岳。
“阿斗泥,你呢?”
贺拔岳心中,对于尔朱荣越过了自己先问高欢,有些介意。不过,他并未表露,而是道:
“既是天子之旨,明公又有何可犹豫的呢!当举义兵南下,匡扶朝政。”
尔朱荣心中早就有了定见,所有的细节都在和元天穆、李爽开的小会上定好了。
如今开大会,不过是取得众人的共识而已!
众人陆续表态之后,尔朱荣开口道:
“既如此,就依众人之见,动兵,南下!”
尔朱荣宣布完,便带着元天穆与李爽离去了。
贺拔岳与高欢看着,有些羡慕。
他们深知:能让领导叫来开大会并不重要,能让领导拉着开小会才是最重要的。
……
(本章完)
第155章 大家都是读史书的
第155章 大家都是读史书的
尔朱荣得了圣旨之后,没有片刻的犹豫,当即便命高欢带着先锋军南下。
如此举动,自然不可能瞒过洛阳朝廷的耳目。
毕竟,这一路之上的关隘中的驻兵、守将,不少都是洛阳派出去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洛阳,胡后得知之后,异常愤怒,找到了元诩,当面对质。
“陛下,你要招尔朱荣南下,究竟为何?”
元诩还是第一次见胡后这么愤怒,有些怂了。
“朕怕元深这个逆贼势大,于是想让尔朱荣南下讨贼!”
胡后很了解这个儿子,也很清楚他是不是在撒谎。
看着元诩这么犹犹豫豫的样子,胡后问道:
“陛下就没有担心,尔朱荣心怀异志么?”
元诩不以为意,笑道:
“他一个杂胡,能有何作为!”
元诩内心之中,对于北地的那些老乡是鄙夷的。
这份自大,在胡后看来有些危险。
胡后以前和小皇帝一样,可吃一堑长一智,自从被刘腾这个宦官幽禁之后,胡后就明白了,在权力场中,哪怕是一个小人物,最终都能让高高在上的太后变成落汤鸡。
一个宦官尚能如此,何况是手握重兵的尔朱荣!
“陛下自幼熟读史书,难道不知道当年董卓进入洛阳之后,汉少帝是何下场么?”
胡后这句话,终于让元诩惊醒了。
“他……董卓……会么?”
“不管会不会,不能让尔朱荣的军队渡过黄河,否则就难以收拾了。”
元诩有些迟疑,可最终还是在胡后的注视之下,低下了头。
“那朕让他停下来!”
……
看着旨意发出去,胡后才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可犹自不安。
殿宇之中,身为女侍中的元明月正在为胡后草拟诏书。
“李神轨动身了么?”
元明月停下了手中的书写的动作,回道:
“按日程推算,应该已经到了河东了!”
胡后不安,很不安。
“明月,朕打算封你为平原公主!”
元明月一惊,站了起来,跪在了胡后的身前。
“太后,臣女怎敢受此大恩!”
胡后摇了摇头。
“这不是恩,而是救难之计。当今之世,唯有一人,可行于尔朱荣与李神轨之间,朕打算将你许配给李爽!你带着朕的旨意,跟李爽说,朝廷安,少不了他的国公之位。”
一听到这个名字,元明月沉寂许久的心又活了过来。
“臣女……愿意为太后效命!”
胡后见此,点了点头。
“你去准备吧,朝廷的册封诏书很快就会准备好了!”
“诺!”
——
“请丞相放心,我尔朱荣当年来洛阳的时候,没有少受到丞相的照顾,不会忘了昔日的情谊的!”
尔朱荣对着这位从洛阳城来的元雍的使者,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保证完,还不忘让人将使者好生招待一番。
自从南下以来,尔朱荣对最主要的不是考虑怎么排兵布阵,而是怎么应付这一茬又一茬的从洛阳赶来的公卿的使者。
看着使者离去,本是满脸笑意的尔朱荣脸色一变。
“贺六浑!”
高欢跟在尔朱荣的身边一同招待的使者,适时站了出来。
“明公,有何吩咐!”
投奔尔朱荣的人,他最为看重的便是高欢与贺拔岳两人,都引为幕僚,同参机密。
高欢身边本就有一个以尉景、蔡俊、段荣等人组成的小圈子,他受到重用后,怀朔镇原本的军事勋贵,如司马子如、孙腾,也向着他靠拢。
如此一来,高欢便越加受到尔朱荣的看重。
“我有些记不清了,当年董卓是如何死的?”
“死于王允的离间计!”
高欢开口说完,看了一眼尔朱荣的脸色,却见他脸上淡漠的很,不像是记不清的样子。
“你说,如果当初董卓进了洛阳,就将汉室的公卿诛灭,是不是也没有了后来袁绍、王允的事了?”
高欢一听,心中惧震。
他明白了尔朱荣的想法,同时也知道了,自己的机会来了。
“明公说得是啊!我尝为队主,往来怀朔、洛阳之间,深知今日洛阳的公卿的奢靡堕落,乃为天下之害啊!”
尔朱荣一听,平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贺六浑,说得好啊!”
……
高欢离开了尔朱荣的屋子,正巧见到李爽走来。
“贺六浑,如何这般高兴啊!”
“啊,刚才梁郡公与我说董卓之事。”
高欢并没有隐瞒,他明白,就是再机密的事情,尔朱荣也不可能不与李爽说。
当下,他还有些兴奋,想做个顺水人情,提醒道:
“梁郡公刚才问我当年董卓是如何死的?”
谁知李爽的反应却超过了他的预料。
“董卓是谁?”
“……”
高欢看着一脸懵懂无知的李爽,心中又一次震惊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大家都上了一条贼船,你不认识就行了么?
高欢还在诧异时,李爽便已经进了尔朱荣的屋子里。
见李爽来了,尔朱荣当即问道:
“三弟,我接到了费穆的通报,李神轨正率军赶来洛阳,该如何应对?”
“二哥害怕不是李神轨的对手么?”
尔朱荣一笑,道:
“胡后临朝称朕,李神轨为其羽翼,权势甚重,我们进了洛阳,这两人可留不得啊!”
尔朱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今日只能有一个义兄!
“二哥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就好!”
——
安邑,大将军府中,李神轨看着麾下一众将领。
“我最近听了不少说书人说的三国之事,越发觉得那尔朱荣就像是董卓。”
费穆等人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却听李神轨继续道:
“可我是不是丁原呢?”
众人亦不敢说话。
谁知李神轨一拍桌子,大吼了一声。
“可我若是丁原,谁又是吕布!”
这一声落下,费穆的心都在颤动着,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觉得自己和尔朱荣暗中通信之事,已经被李神轨知道了。
可李神轨没有继续敲打,高高举起后又轻轻放下,让众人退了下去。
屋中侧室,走出了一位老者。
“费穆,这个吕布!”
李神轨骂完,看向了老者,问道:
“先生,天霸如何说?”
韩陵笑道:
“大将军放心,我主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
(本章完)
第156章 忠君乃是人臣之本
第156章 忠君乃是人臣之本
洛阳还是那个洛阳,一座拥有七十多万人口的大城。
谁掌控了这座城池,便能掌控北魏这半壁江山。
孝昌三年三月,大将军李神轨率军翻过中条山,至陕城,车骑将军尔朱荣率军出晋阳,至上党。
风暴也许马上就要来了,可洛阳城中却依旧是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
市坊之间,谈论的最多的是元氏多了一位平原公主,马上要出嫁了。
十八九岁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大龄了,平常的女子,这个年纪说不定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这位元氏的公主相传乃是绝色,却是出身孤苦,父亲本是元氏的王,因为谋逆,一家都受到了牵连。
她自小长在掖幽庭,后来得蒙太后的眷顾,被提拔到了胡后的身边。
胡后再度临政之后,将她更进一步升为了女侍中,权倾一时。
她与那位唐郡公,相传也是郎才女貌,两人当初在黄河浮桥别离,唐郡公送的那首诗,更是疯传洛阳。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可身为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的元明月,此刻却没有一点听这些八卦的小心思。
已经被正式册封为公主,在家中待嫁的元明月却换上了一件不引人注目的布制衣裙,带着面纱,来到了一座茶楼之中。
茶楼之中的说书人正讲着三国故事,在茶楼之中小厮的引领之下,元明月被带到了一座偏院。
阔别两年,元明月再度看向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时,心中还忍不住的有些颤动。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可我已经来了!”
李爽看着眼前的女子,两年未见,她的身躯不再那么单薄,褪去了青涩,变得成熟,绝美的脸庞上带着凄楚之色。
只有几秒,元明月压抑不住心中的思念,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涌入了李爽的怀中。
这洛阳城中寻常的百姓体会不到危险,可是身处权力中心的元明月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太后与皇帝的矛盾越发的激烈。
一个不好,便是一场大乱。
李爽感受着怀中温润的躯体,相拥许久,微微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带我去见太后吧!”
双女寺。
在这座胡后为自己父亲建造的祈福的寺庙之中,元明月带着李爽躲过了重重的守卫,见到了胡后。
太后的身边,还跟着她的妹妹,胡玄辉!
胡玄辉正在为父诵经,外人进来,她也丝毫没有理会。
见到李爽的那一刻,胡后是愤怒的。
“尔朱荣兵马停在上党,究竟要做什么?”
“不瞒太后,梁郡公乃是接到了陛下要调他南下勤王的旨意,才动军的。”
“那朕要让尔朱荣回晋阳呢?”
“太后的话,恐怕对梁郡公不是那么好使。”
“你大胆!”
胡后尽管压制着自己说话的声音,不想要惊动外面的人,可依旧像是一头凶极了的野兽。
站在李爽一旁的元明月深怕胡后一个冲动会召来甲士,抓住李爽。
“太后,依臣之见,要解决如今的困局,有一法可解。”
“你说说看!”
“太后还政于陛下!”
这几个字说出来,胡后脸上出现了杀意。
“朕还真没有看出来,你倒是如此忠心于皇帝。”
“忠君乃是人臣之本。”
胡后伸出了手,指着李爽,冷笑了一声。
“别以为在这寺中,朕就不会杀你!”
对此,李爽不屑一顾。
“不瞒太后,这十步之内,臣要取太后之性命,亦在一念之间。”
这话一说完,屋中诵经声消失了,除了胡玄辉,其余两个女人都是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元明月心中有着一丝丝的颤动,自己的男人实在是太帅了。
胡后则害怕的退了两步,似乎真的担心李爽会上前。
可久了,胡后见李爽没有动静,还是冷静了下来。
“实话跟你说了,我有求于你,行了吧!”
李爽则没有了刚才的锐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早这么说不就结了么!”
李爽的话让胡后无言以对,她坐了下来,道:
“皇帝虽然同意了让尔朱荣暂时停军,可也不让李神轨继续进军。”
对于胡后来说,如果维持这种状态,倒也不算是坏局面。
至少,洛阳的形势暂时可以稳定。
可问题就在于河北那边。
广阳王元深的叛乱让河北的形势越加复杂,朝廷议论之后,增派了援军。
北海王元颢带着洛阳的两万兵马去了邺城,守住相州,保护洛阳的东北方的安全。
李神轨的大舅子元颢的离开,让洛阳城中一众人蠢蠢欲动。
“元颢离开洛阳之后,皇帝身边的一群人在策划着一场宫变。我与陛下之间,已经失去了信任。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我找出策划这场宫变的谋主!”
“谋主!”李爽想也不想,“有没有可能是元子攸呢?”
胡后摇了摇头,很是肯定。
“不是我小看他,他还没这个本事,何况皇帝近来疏远了他。”
说着,胡后拿出了一块金牌,递给了李爽。
“拿着这块牌子,洛阳城中哪里你都可以去得,禁军的兵马你也可以调动,不过最好找我的那几个亲信。只要你找到这个人,我答应给你的国公,不会食言的!”
“诺!”
胡后交代完,便先一步离去了,留下了她的妹妹。
——
夜晚,双女寺。
胡玄辉还在诵经,外人进来,她也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
“故人相逢,郡君就不想要说什么?”
李爽的声音传来,胡玄辉停止了念经声。
“你是怎么猜到是我的?”
“能够让皇帝如此信任,并引为谋主,还让胡后找不到的人,不就只有你了么?”
胡玄辉露出了笑意,似乎跪坐久了,腿有些麻了,她放松了躯体,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腿,舒缓着腿上的经脉。
“既然猜出了是我,为何不告诉太后,这样一来,你的国公到手,也可以抱得美人归,离开洛阳这旋涡之地。”
李爽没有那么急切,道:
“你又跑不了,何况我也想知道你为何如此做?”
“自然是为了救我的姐姐了!”
胡玄辉站了起来,看着李爽。
“让她失去权力,才是救她的唯一方法!”
……
(本章完)
第157章 隐秘的角落
第157章 隐秘的角落
夜色深幽,庙宇宁静。
胡玄辉带着笑容,走到了李爽的面前,但没有与他对峙许久,就与之错开了。
“我那位姐姐精于权术,知道如何与人勾心斗角,而且还很厉害,可在如今的世道,却是渐渐变得没有用处!”
李爽随着胡玄辉的步伐转动了身体,始终保持着面向她。
胡玄辉自顾自的问道:
“你可知为何?”
“这个世道乱臣贼子太多了?”
李爽回应了一声,却听得胡玄辉笑道: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胡玄辉不再走动,背靠着门,看向了李爽。
“你,或者是你们,太多了,姐姐是斗不过你们的。精于权术又能如何,这四处的乱象,难道仅靠权术就能平息么?”
不知是自嘲,还是在嘲讽别人,胡玄辉道:
“女子勾心斗角,摆弄权谋,一生杀的人恐怕都没有你们男人在一场战争中杀的零头多。这洛阳城外汹汹的兵马,都想着有一日进入洛阳城中,掌控天下。姐姐太害怕失去权力了,可这最终会害了她!
既然这本来就是你们男人在争,为何还要牵连上我们女子!”
“你为皇帝谋主,策划宫变,就是为了让她摆脱这场争斗?”
胡玄辉没有否认。
“皇帝只想要权力,他得到权力之后,自然会就此作罢,不会冒巨大风险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到时候,一个失去了权力,党羽被清洗,孤身一人的太后,也就没有了威胁。”
李爽有些玩味。
“你真的以为如今的皇帝能够掌控魏国?”
胡玄辉根本不在意,或者说,她不用在意。
“这和我,还有姐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胡玄辉极其冷静,可也极其疯狂。
“他是天子,是皇帝,他生来便要背负自己的天命。除非死了,他是无法从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上走下来的。这大魏无论如何,都是他要承受的。”
这个女人可真是有些双标啊!
李爽叹了一声。
“你们姐妹可真是情深啊!”
胡玄辉一笑,画风一变。
“那是自然,到时候,我跟着李神轨远走,留她一个人在这洛阳之中的深宫里,想想那时之景,我现在就忍不住有些颤抖。”
“……”
原来胡玄辉的重点不是救她的姐姐,而是救出了她的姐姐后,让她姐姐看着她和李神轨双宿双飞么!
胡玄辉看着李爽这模样,似乎有些得意。
“李神轨和尔朱荣不同,除了他那一千部曲,其他的兵马都是朝廷的,源子雍、裴衍、费穆这些大将之所以听从李神轨,便是因为他是朝廷的大将军。一旦姐姐下来,我那侄儿禀政了,他也就不是朝廷的大将军了。李神轨的权势不在,非但如此,我那侄儿恐怕会将他五马分尸,以泄心头之恨!”
李爽听着这处心积虑的话,想到了李神轨和他所说的在南面有门路的事情,一下子有些明白了。
“你设计让李神轨撞破元颢与南梁使者相会之事,就是为了早早安排后路?”
胡玄辉有些诧异。
“他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这个义弟说啊!没错,去梁国的事情早已经安排好了,李神轨的家产也有很多放在了南面。一旦他不是大将军了,我就帮他南下,投奔萧衍,在那三吴富饶之地,不回来了!”
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之后,胡玄辉郑重的问道:
“你愿意与我合作么?”
“你的计划里,好像也没有我!”
“这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你想要什么?”
“我?”
胡玄辉道:
“尔朱荣是不是董卓我不知道,不过就凭他南下带来的不到万余的兵马,肯定难以驾驭洛阳的数千公卿,掌控不了洛阳。他会如何做,我并不清楚,可他想要当董卓,必然不会有好下场,你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么?”
“你有何建议?”
胡玄辉拿出了自己最大的筹码。
“萧宝夤在关中连年用兵,丧城失地,朝廷早有不满,早晚会换下他,我有办法,可助你去长安,接替萧宝夤的位置。”
李爽听了这话,心中是有些动心的。
不过衡量利弊之后,他还是拒绝了。
“抱歉了!”
胡玄辉明显的有些错愕,没有想到如此条件,李爽居然还会拒绝。
她的脸冷了下来,甚至没有想问为何?
她身后的大门忽然打开,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吹拂起了她那锦绣衣裙子,吹灭了这屋中的灯火。
黑暗之中,胡玄辉冷漠的话语传来。
“既然如此,我这个当嫂子的,也只能对不起你了。”
这一声落下,屋外脚步声响动。
人影幢幢,带着些许杀意,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李爽感知到了危险,笑道:
“嫂子啊,你在这寺中养了这么多的死士么,只是可惜啊,都是女人!”
李爽的轻视胡玄辉看在眼里,她冷哼了一声。
“昔日兵仙韩信死于妇人之手,义弟今日能步他后尘,也不枉费一世英名了!”
胡玄辉喊了一声,可屋外却响起了一阵哀嚎声。
李爽拿起了随身的火折子,重新点燃了这屋中的灯火。
屋外脚步声匆匆,胡玄辉下意识转身,侧身对着门口。
走进来的不是一众比丘尼,而是李爽手下的苍头奴。
胡玄辉第一次感受到了事态失去了自己的控制,只见李爽向她缓缓走来,她心中惊惧,控制不住躯体,摔倒在了地上。
李爽笑道:
“你这个当嫂子的不仁,我这个当义弟的不能不义啊!”
李爽挥了挥手,他手下的苍头奴都退出了屋子。
“你想如何,我不会管的,也不会将此事告诉胡后,更不会告诉青肫,你放心吧!”
李爽说完,便想要离开,胡玄辉在他身后,喊住了他。
“你是如何知道她们都是我养的死士的?”
“你刚刚也说了,男人在战场上厮杀,杀过的人比你这辈子见的都多。如此,有没有杀过人,是不是死士,还能看不出来么?”
李爽轻声一笑。
“嫂子,记着,下次再养死士,可不要只顾着隐秘了。”
胡玄辉听着李爽的脚步声远去,握紧了拳头。
“李爽,我记住了!”
……
(本章完)
第158章 强者之证大野爽
第158章 强者之证大野爽
上党。
尔朱荣的面前,多了一份信、一个人。
“李神轨让你跟我说什么?”
送信的人乃是费穆,不过他此时看上去并不太好,形容狼狈,显然是吃了很多苦才到了这里。
“李神轨说了很多车骑将军的坏话,我还是不说了,这信上都写着呢!”
尔朱荣接过了信,却没有拆开,在高欢、贺拔岳、斛思椿等人的面前,不屑的笑道:
“此辈籍父之名,不足为惧,有什么就说吧!”
北人犹重英雄气,尔朱荣心里轻视李神轨,不以为意,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气量。
“可他的有些话不好听。”
“无妨!”
区区李神轨,也能让我堂堂尔朱荣破防!
费穆无奈,道:
“他说将军乃是马邑小胡,养马的契胡杂毛!”
尔朱荣听了,丝毫不以为意。
“此言真乃腐儒之见,英雄安得以贫贱富贵而论。当年拓跋氏也困于北地雪山之中,被匈奴人奴役,如今如何?”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点头。
“梁郡公说的是啊!”
这话算是说到了众人的心里去了。
在场之人,谁的门第是高的?
尤其是高欢,他们家到了他这一辈,穷得都娶不上媳妇了。若不是长得好,恐怕也没有着媳妇嫁妆,四处交友之事了。
便是贺拔岳、窦泰、司马子如、贾显度等人,虽说在各自的军镇中也是勋贵,可在一众洛阳城的甲姓人眼中,与高欢也没有多少区别。
费穆心中稍安,本想要就此打住,可尔朱荣却很满意自己说话的效果。
“继续说,若有不实,我拿你试问!”
费穆听了这话,也没有办法,继续道:
“他还说你家风不严,女儿还没有出嫁就怀了不知道哪个野男人的孩子。”
虽说晋阳城中有流言,不少人都说尔朱英娥的孩子是李爽的。
可传说归传说,当事方都没有亲口承认。
尔朱荣听到了这里,更是大笑。
“此辈竟拿一女子说事,可笑至极!”
众人也附和了一番。
毕竟这是尔朱家的丑事,即便尔朱荣不避讳,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神轨还说车骑将军无尺寸之功,见天下纷乱,霸占朝廷之土地,驱赶朝廷之官员。”
“此无稽之谈,不值一驳。我为朝廷守土,驱贼,乃有今日之功。”
出身、女儿、军功,尔朱荣都不是很在意,费穆放心了下来,说出了一个他并不认为是大事的事情。
“将军说的是,李神轨一向胡闹,他竟然还说他才是唐郡公的大哥,你根本不配。”
这一句话说出来,尔朱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说什么!”
尔朱荣的脸色可怕极了,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费穆吓了一大跳。
“我不配,他凭什么就配了!”
“李神轨说唐郡公在他那能当二弟,在你这只是三弟,受大委屈了。”
“……”
高欢听了,还真是心中有些惊叹:这理由,绝了!
“李神轨还说将军只是契胡,出身低微,自己女儿怀了,还让送到义弟府中,说是义弟的,不知廉耻!”
“我什么时候说是三弟的!”
尔朱荣望着众人,尔朱兆想要上来说两句,当即就挨了尔朱荣一巴掌。
“就你小子老在外面传,说得有模有样的,如今让人看笑话了!”
尔朱兆挨了一巴掌,心中委屈,也不敢吱声。
“我……大家……算了!”
“李神轨还说车骑将军根本没有什么才能,能到今日之地位,都是靠着唐郡公的文韬武略……”
“住口!”
尔朱荣真气着了,拆开了信,看着李神轨信上的内容,比费穆说的犹有过之,当即大怒。
“竖子,还敢说他是刘玄德,我最多就是一个司马懿。他才是司马懿,他们全家都是司马懿!”
“车骑将军息怒!”
“息怒!”
尔朱荣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息怒,而且恶狠狠的看向了费穆。
费穆心中一突,感到有些冤枉。
这可都是你让我说的啊!
“我要回信给李神轨,你给我带回去!”
“……”
——
陕城。
“这个契胡杂毛,居然还敢给我回信,说我是刘阿斗,岂有此理!给我回信,我要骂回去!”
费穆这来回的奔波,身心疲惫。此刻,他拉着李神轨的手,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大将军,咱能不跟尔朱荣这个契胡人计较么!”
“不行,说我是刘阿斗也就算了,还说我义弟是诸葛孔明,这不差了辈了么,他这是在骂我啊!”
眼看着李神轨一意孤行,费穆也不劝了,只是恳求道:
“大将军写就写吧,能不让我送了么?”
“不行!”
“为何?”
“你不是跟尔朱荣熟么,你不送谁送!”
费穆此刻心很累,你们这一家子的事情,干嘛让我掺和进来。
我再也不想要当吕布了!
——
洛阳,忠义坊!
“韩陵跟我说他们两个已经吵了三个月了,送信的马都累死了十来匹,费穆都快不行了,在争什么呢?”
看着碧蓝的天空,感受着微微有些炎热的气息,李爽不解的问道。
侯景在旁,拱手道:
“他们两个好像在争谁才是主公你的好义兄!”
“这重要么?”
便在这个时候,侯景说出了一句刚在茶楼里的听的名言。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今日有人要抢手足,这怎么能不重要呢?”
“……”
李爽第一次觉得,侯景说话是这么有道理。
便在此时,走廊之上,脚步声匆匆,好像有人在奔跑。
两人回首,正见元明月快步走来,连侍女都没有带,便到了庭院,气喘吁吁的。
“夫君,动兵了!”
“谁动兵了?”
“李神轨和尔朱荣都动兵了,正聚集部队,向着洛阳而来。”
“他们以什么借口动兵的?”
“没借口,反正就是都说要弄死对方。朝堂之上,已是大乱。陛下和太后都派了使者去调停,夫君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李爽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让侯景先下去了。
“这洛阳城外的汹汹兵马,还能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我么?”
……
(本章完)
第158章 我这该死的魅力
皇宫之中,小皇帝元诩近来坐立不安。
李神轨进兵之后,元诩惊惧,派遣使者前往他的营地之中,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
要弄死尔朱荣这个契胡逆贼!
可李神轨的这一番表态,在元诩看来,哪是要弄死尔朱荣,分明是要弄死他啊!
见胡玄辉来了,元诩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拉着她的袖子。
“这淫妇要对我动手了!”
胡玄辉听着淫妇这两个字,心里不悦,可也没有表现出来。
“陛下,我和太后说了,来看望你,没有功夫听你在这里抱怨,话捡紧要的说。”
元诩暴躁、易怒,可对这位姨母却很有耐心。
元诩强忍着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恐惧,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姨母,李神轨进军了,他的兵力是尔朱荣的三倍有余,听说长孙稚、李叔仁也加入了他的军队之中。若是他到了洛阳,朕该如何?”
“他是大将军,又有太后的诏令,可以调度沿岸所有的部队。陛下只要拿回自己的权柄,李神轨不足为虑。”
“可是这宫禁之中的禁军将领都是那淫妇的人,朕要如何拿回权柄?”
胡玄辉是真的有些心累。
这都三个月了,你一个禁军将领都没有拿下么?
按理说,他这年纪了,快到亲政的年纪了,如果有足够的能力,暗中策反几个禁军将领为自己所用,不是难事!
“陛下如今可用之人有谁?”
“除了朕宫殿之中的数百侍卫、内宦,其余人等,难以调用。”
胡玄辉盘算着,如果有这么多人,只要等到合适的机会,也不是不能出奇制胜。
“可靠么?”
元诩点了点头。
“姨母放心,这些人绝对忠于朕。”
“光靠这些人,想要在禁宫之中动手,难以成功。除非——”
“如何?”
“离开这洛阳宫禁!”
胡玄辉说完这话,元诩的身体犹如蚂蚁在爬一般,十分兴奋。
“对啊,离开了皇宫,容易动手多了,可该去哪?”
“洛水行宫!”
两年前,为了对付元乂,元诩和胡后便以出游名义,去了洛水,暗中找元雍商议,才定鼎了局势。
“我该如何让那淫妇同意和我去?”
“认错!”
“让朕认错?”
“如今洛阳暗流涌动,若要局势稳定,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后与陛下乃是一心。一同出游,便是最好的方法。”
——
“李神轨为何要进军?”
胡后责问着派出去的使者,怒意溢于言表。
他这一动,尔朱荣也跟着动了。
更糟糕的是,洛阳城中本来好不容易平衡的局势,如此一搅,变得更加混乱了。
眼看就要起乱了。
使者低着头,面对着胡后的怒意,深怕一不小心就遭受到了池鱼之殃。
“奴只知道大将军和车骑将军三月之内互赠书信,上面都是骂人的话,骂着骂着双方就要动手了。”
胡后不解,道:
“为何?”
使者不明白这话何意,刚抬起了头,就被胡后打了一巴掌。
“朕是问你为何要骂这么久,总要有个由头吧!”
使者脸庞肿胀,却不敢动一分。
“好像是大将军最先写了一封信给车骑将军,说自己才是唐郡公的好义兄,对方不配,后来骂着骂着就骂开了。”
“就为了这事?”
“奴也问了,可大将军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必须要争个输赢。”
胡后听了这话之后,冷笑一声。
使者看着这笑容,心中一寒,赶紧退了下去。
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胡后怒声问道:
“李爽人呢?”
“唐郡公娶了平原公主之后,便一直在忠义坊中居住,很少出坊门。”
“这倒是省了麻烦了,派人去告诉他,朕要与陛下同游洛水,让他给朕等着!”
——
忠义坊。
庭院之中,樱花树下,李爽看着手中的这一份小皇帝给他的密诏,不觉皱了皱眉头。
“陛下让我暗备甲士,等候他的命令。你们要对太后动手了?”
胡玄辉便坐在李爽的对面,听着李爽的话,只是微微一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陛下如此期许,托以腹心之事,郡公应当欣慰啊!”
李爽将这密旨放在了一旁,问道:
“你这费心将我拖下水,不怕我去告诉胡后?”
胡玄辉喝了口茶,一点也不在意。
“无妨,这洛阳城中,总得有个赢家。忘了告诉你了,姐姐如今正气着,你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李爽倒是有些看不透胡玄辉了,问道:
“你这是为何?”
胡玄辉看着李爽,脸上带着怒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能忍受一个女人和我抢男人,甚至能忍受十几个女人和我抢男人,但我绝对忍受不了一个男人和我抢男人,我还赢不了!”
“……”
李爽很是无奈,道:
“其实吧,这事我也是受害者!”
“我不管,李神轨必须和我南下,最好这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
胡玄辉走后,侯景走了过来,在李爽示意下,拿起了那张密旨,看了一遍。
“主公,这可是麻烦事啊!他们要拼个鱼死网破,可别溅了咱们一身血。”
李爽靠着石桌,单手支撑着下巴。
“我那两位义兄如何了?”
“他们的军队如今隔着黄河对阵,不过谁也不敢先动手。”
洛阳城外那两位看起来气势汹汹,不过谁也没打算真的动手,怕落人口实,可洛阳城里已经打算撕起来,还是刀刀见血的那种。
“让坊里的兄弟准备好!”
“诺!”侯景说完,还是有些好奇,“我们帮谁?”
“谁赢我们帮谁!”
——
相州。
邺城!
元深曾经无数次来过这座城池,可如今站在这座城池之下,感觉却完全不同。
昔日袁绍、曹操相继控制了邺城,从而控制了整个河北。
如今,元深也要走到这一步了。
城池的大门缓缓打开,犹如噬人的野兽,元深麾下的六镇兵毫无畏惧,呼啸而入。
城池之中,有着他们想要的一切。
夏日的余温依旧灼热,犹如元深此刻的心。
“大野爽,朕要让天下人知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土匪!”
第159章 反派总是最后出场
第159章 反派总是最后出场
洛水行宫。
两年前的这座宫墙尚未合拢的行宫如今早已经修缮完毕,不仅如此,还在原本的宫殿基础上又新增了两座偏殿,规模更大了。
时隔两年,皇帝与太后再次出游,展现出了母子之间的和睦,也展现出了北魏皇室的威严,让洛阳城中本是人心惶惶的百姓再次安定了下来。
毕竟,那宽达四十米的驼牛大道上,壮丽豪华的皇室的车队缓缓从阊阖门驶出,到达洛水河畔的场景,整个洛阳的人都能看得见。
偏殿之中,胡后有些气恼。
“李爽人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手下之人,没有人能回答。
倒是有一个看似伶俐的内宦,拱手道:
“太后,奴去了忠义坊,听说唐郡公病了。”
“病了?”
胡后很不满这个说法,道:
“就算是病了,抬也得给我抬来!”
胡后自从听了那句名言之后,胸中就有一股火在燃烧,愤怒的很。
李神轨不在洛阳,胡后找不到他,那就只有找李爽了。
“李爽不来,明月怎么也不来啊?”
胡后心中埋怨着这个丫头,真是没有良心。
“听说平原公主在照顾郡公,奴还听说他们成婚之后,唐郡公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出公主的房门。”
胡后一听,心中更恼了。
李神轨,你看看人家!
“对了,公主还让奴给太后带来了一盒吃食。”
“给朕看看。”
内宦拿来了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莲子羹。
“还算这丫头有心,记得朕喜欢吃什么。”
胡后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口中,还没有嚼两下,便吐了出来。
“这莲子怎么这么苦啊!”
胡后皱着眉头,刚要放下勺子,却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呢喃。
“莲子?”
……
夜晚,行宫正殿。
此次出行,随行的都是宗室重臣、甲姓公卿和皇帝的亲信。
宴会之上,一曲舞曲罢。
喝得正酣的一众人,完全没有注意到高台之上有些紧张的元诩和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胡后。
便在歌舞罢,长乐王元子攸走了出来。
鸿胪少卿谷会走了出来,拱手道:
“启禀陛下、太后,臣有话要说!”
胡后挥了挥袖子,冷哼一声。
“煞风景,朕不想听!”
这话一出,本来还挺热闹的宴会,霎时间冷了下来。
此时,只要还没有喝醉的大臣都意识到了有事情要发生了。
尤其是元诩的态度,一向在胡后面前唯唯诺诺的他,在群臣面前主动违背了自己母后的意志。
“既然谷爱卿有话要说,还是听听吧!”
得了元诩的应准,谷会不再顾忌胡后,道:
“当今天下,四方贼寇蜂起,岛夷萧衍岁岁北寇,以至于社稷不安,宗庙血食不继,皆因国有长君,然权柄不行,以至四方宵小窥窃神器。当今之计,欲使天下安宁,臣以为当请太后还政于陛下,以安四方人心。”
众人听完都明白了,这是要逼宫啊!
这个时候,皇帝的亲信都站了出来,开始站队了。
长乐王元子攸想了想,本也想要站出来,却被一旁的丞相元雍拦住了。
他摇了摇头,示意元子攸不要动。
这站出来的,都是皇帝的亲信,他们元氏宗亲,这个时候不用急着表态。
元诩的目光看了一眼元子攸,可他却回避了。
当下,元诩心中恼怒,却听到胡后的话。
“陛下也是这么想的么?”
元诩虽然背后骂得欢,可真面对胡后时,却有些胆怯。
“朕以为他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胡后看着众人,冷笑。
“朕若是不答应呢?”
“那就休怪臣等对太后不敬了!”
这一声落下,正殿之外,涌进了大量手持短刀的内侍。
这些人都是皇帝宫中的内宦,如今在一众公卿面前,还有些胆怯。有些人,双腿甚至是颤抖着的。
胡后笑了一声。
“一群宦官,也想要成事,陛下是无人可用了么?”
话音刚落,胡后的两位亲信禁军将领便带着百名甲士,涌入了正殿之中。
本来就惧怕的内宦看到这些甲士,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短刃,打算投降了。
可胡后却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一帮惑主之奴,都杀了!”
甲士们正想要动手,可忽然间浑身都像是没有了气力,瘫软了过去。
胡后见此场景,有些吃惊,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是怎么回事?”
放肆的笑声从殿外传来,李爽带着甲士走进了殿宇之中。
元诩见状,大喜之极。
“李爱卿,你终于来了!”
李爽却是没有理会他。他的身后,一众甲士手持兵刃,将众人都包围了起来。
胡后质问道:
“李爽,朕的甲士是怎么回事?”
“中了蒙汗药了呗!”
“什么是蒙汗药?”
胡后的问题让李爽身旁包括侯景在内的一众人都笑出了声。
“你们笑什么?”
胡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爽这幅模样,肆无忌惮。
“我们笑什么,我还要问你呢!”
“李爽,你竟然敢如此和朕说话!”
“朕什么朕,这天下都什么模样了,你还朕!”
“你……”
胡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元诩在旁默默点着头。
“还有你,点什么头,你就没有问题么?”
元诩恼怒,道:
“朕如何?”
“身为皇帝,整日里只想要和自己母亲争权,全然不顾这江山社稷,有一点像是皇帝的样子么?”
李爽带着甲士一步一步向前,走到了高台之上,御座之间,将皇帝和太后都推到了两旁。
“还有衮衮诸君,身居高位,却只知享受民脂民膏,全然不顾天下百姓疾苦。我今日就要在这里……”
李爽还没有说完,殿外忽然有人骑着马,拿着天子的节杖,飞奔进了殿宇之中。
“陛下,太后……”
这人看着占据主位的李爽,一愣。
“有什么就说!”
“齐王萧宝夤据长安谋反,自立为帝了。逆贼元深于相州大败北海王,窃据邺城,也称帝了。贼首杜洛周、葛荣已臣服元深,他率领二十万大军,不日将要逼近洛阳。”
“他还说若是陛下、太后还要性命的话,就交出大野爽。”
谁是大野爽?
一众汉化的公卿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只见御座之上的李爽,一手牵着胡后,一手牵着元诩,将他们两人的手掌合在了一起。
“我今日就要在这里跟大魏最尊贵的诸位说:若是再不团结,这大魏就要亡了!”
高台之下,元子攸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喃喃道:
“大野爽刚才是想要弄死我们,对吧?”
元雍闭上了眼睛,不想要理会。
“鼓掌就对了!”
……
(本章完)
第160章 谁来了不得说一声忠
第160章 谁来了不得说一声忠
洛阳,显阳殿。
今日洛阳的皇宫极其热闹,不仅皇帝和太后联袂而来,便是这城中乌泱泱的一干公卿百官也来了。
局面失控了!
当今天下,不算南面的梁帝萧衍,光是北朝,就有三个皇帝了。
如果放任事态这么下去,那么洛阳城中的这个皇帝,还有价值么?
局面已经失控到,元诩和胡后必须要将不久之前的嫌隙抛之脑后,联手对敌的程度。
否则,盘子要是被人端了,谁都吃不成了。
事情就如乱麻一般,搅了起来。
所有人已明白了事态的严峻性,聚集在了一起,却都给不出一个办法。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小皇帝有些烦躁,他继位这么多年来,虽然碰上了过无数的麻烦,可这一次却是最麻烦的。
众人不语,这个时候,丞相元雍走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当今之世,只有一人能解此危难。”
“谁?”
“唐郡公李爽!”
听了元雍的话,不少人都想到了那晚的洛水行宫,纷纷出言。
“臣等也以为李爽可解此危难。”
当然,这并不是众臣有多待见李爽。
这个时候能被众臣想起来的人,要么是人缘太差,要么是恨不得让他去死,要么是人缘太差恨不得让他去死。
总之,便是甩出去顶锅的。
真正着急的只有胡后和元诩,在场大部分公卿不是没有退路。
所以,不少公卿都戏谑的看着李爽从班列之中走了出来,躬身应命。
元诩见之,大喜。
“卿家可有计策?”
李爽笑了一声,犹如诸葛村夫在阵前大骂王朗时那般气势如虹。
元诩听这笑声,喜形于色。
“爱卿可是有了对策?”
正在众人被李爽这笑声吊着,心里像是坐过山车到了波峰时,却听李爽道:
“没有!”
元雍憋着的一股气,差点没有倒腾出来,咳嗽了起来,身躯都在颤动着。
“没有你笑什么?”
“圣明无过于陛下、太后,为朝廷办事乃是臣子的本分,臣等不过是在为陛下、太后分忧罢了,又何敢谈计策!”
你tm这个时候还拍马屁!
众人心中腹诽着,胡后却有些不耐烦了。
“有什么主意就说。”
“臣以为如今之势,两伪帝并立东西,然有轻重之分,平贼之策亦当有所侧重。”
李爽这话一开口,胡后道:
“详细说!”
“萧宝夤窃据长安,然屡败于明达、丑奴等贼寇,军心不振,当遣一大将,固守潼关,如此,贼势无需多虑。朝廷之大患,乃逆贼元深。彼贼据众二十余万,攻占邺城,意指洛阳。朝廷兵马新败,当此之时,唯有让大将军与车骑将军携手应敌,方有胜算。”
说着,李爽拱手道:
“臣愿孤身前往两军大营,说服大将军和车骑将军,为朝廷计,为大局计,罢兵修和,以御时艰。”
“好,朕封你为行营召讨大使、持节,一定要办成此事。”
胡后想也没有想,便答应了。
……
散会之后,胡后单独将李爽召到了自己的寝殿之中。
“三个月了,那个谋主你找到了么?”
“那人隐藏颇深,若是一般的方法,怕是难以找寻!”
胡后一笑,只是道:
“你的心思恐怕不在这上面,听说你娶了明月之后,半个月都没有出房门?”
“谣言,谁造我的谣!”
“好好待她!”
胡后说完,走到了李爽面前,叮嘱道:
“那夜在行宫中的事朕不放在心里,你知道去了之后,该如何做么?”
“臣明白,臣一定劝说两位兄长罢兵。”
“不,告诉李神轨,找到机会,就弄死尔朱荣!”
“这……”
“事成之后,晋阳便是你的了!”
……
李爽离开了太后的寝殿,想要出宫,却被一人拦住了。
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内侍拦住了李爽,然后将他带到了一处茅厕。
“真是抱歉啊,李卿,在这个地方见你。”
“陛下受苦了!”
“李卿放心,那夜在行宫中的事朕不放在心里,你知道去了之后,该如何做?”
“请陛下吩咐!”
“去了之后,找个机会,让尔朱荣弄死李神轨!”
“这……”
“事成之后,你接替他的位置,做大将军!”
……
出了皇宫,看了一眼背后巍峨的殿台,李爽心中感叹:
这楼不用外人来拆,怕是自己就得散。
——
黄河,洲中岛。
岛上唯有几处岗哨,如今已然被李爽的手下控制了。
尔朱荣与李神轨相继登岛,在李爽的斡旋之下,他们终于见到了对方。
“两位兄长给小弟这个面子来这里,坐!”
李爽的话说完,两人依旧直挺挺的站着,看向了对方。
双方之间孕育着一股风暴,却在李爽这一声坐的情况下,被点燃了。
“天霸,你说,究竟谁是你的兄长!”
尔朱荣率先发难,李神轨随后而道:
“我也想要知道!”
“这重要么?”
两人异口同声道:
“当然!”
李爽叹了口气,道:
“不瞒两位兄长,我奉朝廷之命,要弄死你们两个!”
这话一说完,刚刚还势同水火的李神轨与尔朱荣两人,站在了一起,充满了警惕。
“朝廷说,只要弄死你们两个,我就能当大将军,坐镇晋阳,可做弟弟的不忍心啊!”
听完了这话,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一起坐了下来。
不过,尔朱荣和李神轨还有些不可置信。
“朝廷居然如此对我们?”
“唉,一开始我也不信,可直到我亲耳听到他们这么说。两位兄长都是功勋卓著,威望甚高,如今又动兵南下,朝廷能不忌惮么,能不想要弄死你们么?”
见两人沉默,李爽又道:
“你们为何要争吵,不就是为了找个出兵的的理由,来洛阳么?”
李爽看了一眼尔朱荣,只见他摸了摸胡子,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看向了李神轨,却见他后知后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
李爽握住了尔朱荣和李神轨两人的手,拉在了一起。
“既然我们的军队都已经到了洛阳,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掐呢?如今元深率兵前来,不弄死他,我们谁都不好过。”
“天霸说的是!”
李神轨和尔朱荣点了点头,而后各自抽出了手,不着痕迹的擦了擦,心中呸了一声。
狗胡人(败家子)!
……
(本章完)
第161章 目标!虎牢关!
第161章 目标!虎牢关!
北中城。
当年北魏的孝文帝元宏迁都洛阳,用南朝传来的最新的造桥技术,在黄河之上架设浮桥,连通河内与洛阳,并且在浮桥之北建立了北中二城,设置北中郎将,防卫洛阳。
如今,这里则成了临时的指挥所。
元深进入邺城,称帝的同时,还赦免了六镇造反的叛军,将之纳入麾下,授予官职、爵位。
不过,元深的空头支票,必须要等到他进了洛阳之后,才能兑现。
前方的探马不时的传来最新的情报,元深的整合速度要远超在场众人想象。
六镇军本是流民军的打法,不事经营,只知掳掠。
元深更是将这种打法发挥到了极致。
他占据定州卢奴城后,又攻占了殷州州城和相州州城。
元深既赦免六镇叛军,也没有为难汉人世族,攻下的城池之后,城中的官吏也不曾杀戮。
那些鲜卑官员、元氏宗亲,愿意投降的投降,不愿投降的便关起来。
只要不是挡在面前搬不开的阻碍,元深都没有下狠手。
便如李鱼川中的李元忠,他既没有投降,也不曾为难元深的军队,元深也随他去了。
主打一个一心只为上洛。
尔朱荣与李神轨各执一端。
李爽则占据了主位。
尔朱荣听完了军情简报之后,想明白了局势。
“这是一场硬仗啊,元深是要玩命了!”
元深用此方法,很快笼络住了所有人。
可所有人都不得罪,便意味着要得罪所有人。
元深只有尽快攻下洛阳,用洛阳城中海量的资源,才能让他麾下所有人都满意。
想明白了之后,尔朱荣看向了李神轨,问道:
“大将军,你以为如何?”
洛阳这个地方,好听点叫做四通八达,难听点就叫四面漏风。
现在要防守的时候,就该说难听的了。
洛阳八关,不知岁月,不过最晚的时候在汉朝时就形成了防御的体系。
可这八关并没有决定性的战略优势,完全不如函谷、潼关、剑门那等雄关,能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是尔朱荣一个人指挥,他已经有了策略,该如何防守。
可问题不是。
尔朱荣如今在洛阳地区,并不是主角。
洛阳城中的资源他无法完全调配,甚至黄河以南,他也控制不了。
因此,只能商量的来。
李神轨听了这话,沉吟一声。
“天霸,你怎么看?”
尔朱荣听着话音,顺势看向了李爽。
“天宝,上党那边没有问题么?”
“天穆亲自盯着,不会让元深有可趁之机。”
李爽听了,心中稍安。
邺城距离釜口陉太近,若是元深派遣一支偏军攻进去,占据了上党,便能切断尔朱荣大军与太原的联系,让他们顾此失彼。
“如今之势,还要烦兄长率军镇守河内,以御贼势。”
尔朱荣对此,早已经有了预料。
朝廷此时不可能让他的军队渡河,既是为了防范,也是为了不让他的军队和李神轨的军队碰上,弄出兵变。
各管一摊,是如今最好的对策。
“青肫,长孙稚出发了没有?”
李神轨听了,道:
“已经出发去潼关了。”
李爽听了,点了点头。
“一定要让他守住潼关,不然,河东那边压力就大了。”
“放心,长孙稚也是大将,他知道其中利害。”
李爽自忖萧宝夤在这个时候造反,便是看到了李神轨与尔朱荣相互争斗,元深又在河北竖起了反旗,朝廷自顾不暇,他可以从容应对。
不过他们反应的时间要比萧宝夤想象的要快许多,应该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河北动乱,河南之地也说不得有人居心叵测,响应元深,不得不防。”
李爽说着,便将手中的军棋,一颗颗放在了地图上。
“让费穆去守广成关,李叔仁守大谷关,源子雍守轘辕关,青肫你带贺拔允守伊阙关。”
尔朱荣带着玩味的笑容,听着李爽的布置,他本以为李神轨对此会有所不满。因为李爽的布置,完全将他当做了配角,放在了侧面战场上。
可谁知道李神轨非但没有生气,还拍了拍李爽的肩膀。
“放心,我这个当大哥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尔朱荣听了这话,心中莫名的就有一股气,不过此时也不好发作,只能暗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看向了地图,看见了战场上一个防守的缺口。
“天霸,虎牢关你准备如何?”
李爽想也没有想,便将代表自己军队的那枚军旗,放在了虎牢关。
“我自当之!”
——
金镛城的城墙之上,元雍看着城中的骑兵,道:
“人马雄壮啊!”
这些人都是李爽的部曲,如今在金镛城中整备,接收了朝廷最精良的甲胄、兵器与战马,准备出发。
元雍也是当年跟随孝文帝元宏南迁的,这一生也见过许多精兵良将。
对于李爽的部曲,他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欣赏与惊奇。
可他一旁的元子攸,见识却差了许多。
“只有三千五百骑,就敢去虎牢关,李爽要做什么?”
元深南下,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的行军路线,也不知道他准备如何打,不过率众当先,受到最大压力的无非就是尔朱荣所部,以及镇守在虎牢关的李爽所部了。
元雍听了元子攸的话,只是道:
“你看看他麾下的这些部曲!”
元子攸完全看不出门道来,只是道:
“再看也只有三千五百人啊!”
“这些部曲的气势,并不是禁军中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可以比的。若非百战而成,不足以为此军势。”
元子攸听了,若有所思,可很快,思绪又被一股烦躁的心情击碎。
“可便是精兵,又能如何,元深那边可有二十余万,若是他攻下了虎牢关,便可直驱洛阳,我等该如何?”
元雍并不在意,只是道了一声。
“元深就不姓元了么?”
这话一出,元子攸心中霎时间安定了。
此时城中,一声军号响起。
李爽骑马披甲而来,看了一眼城墙之上看似稳坐钓鱼台的元雍、元子攸两人,不屑一笑。
他不曾有一刻的犹豫,当即下达了军令。
“出发!”
目标!虎牢关!
……
(本章完)
第162章 愿擒大野爽者十之八九
第162章 愿擒大野爽者十之八九
邺城。
铜雀台上,元深带着一众臣子,正在商讨战事。
元深作为北魏的广阳王,也曾来过这铜雀台,不过那时多为畅怀古今,以为文人之趣。
可如今站在了这铜雀台上,看着漳水悠悠,心情大不一样,多了几分雄心,也多了几分忐忑。
他如今已经称帝,可如果不在正式的场合,依旧穿着胡服,披散着头发。
元深本人并不喜欢这样的打扮,可他手下的六镇兵喜欢。
这些洛阳权贵口中的北人,厌恶汉人,以及汉化带来的一切。
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痛苦的根源。
六镇兵是元深麾下最能打的军队,元深知此,所以得遵循他们的喜好。
元深明白,河北的汉人豪族暂时屈服,可他们并没有真心归顺。这些汉人与六镇鲜卑人之间也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种种矛盾,只能靠着上洛来解决。
取得了洛阳城,元深才能将允诺的封官许愿变成现实。
战事急迫,可元深的行动却很谨慎。
元深知道尔朱荣不好惹,所以趁着尔朱荣率领部曲南下的时机,派遣军队进攻山西,尝试着能不能扰乱后方,逼迫尔朱荣退军。
不过,效果并不好。
站在元深身旁的是宇文洛生,亦是元深的熟人。
当年,宇文氏与贺拔氏是武川镇中最负盛名的军事勋贵。后来,宇文氏迁入中山,跟随鲜于修礼起事。
在官军的打击下,宇文肱、宇文颢、宇文连相继战死,只剩下了宇文洛生和宇文泰。
元深称帝后,杜洛周与葛荣相继臣服,宇文氏也为他所用。
元深很看好宇文洛生,将他提拔到了自己身边作为亲信幕僚。
不过此时,宇文洛生带来的军情却并不算好。
“你是说井陉和釜口陉两路的战事都不顺?”
宇文洛生介绍着前方的战况。
“守井陉的是尔朱荣麾下大将侯莫陈悦,他麾下之将李弼带着千余人,便击退了我数千军。至于釜口陉那边,元天穆亲自领兵,带着贺拔岳,屡挫我军锋芒。”
元深听了,心中惊异。
虽然攻打山西只是元深下的一枚闲子,他事先也没有真的打算投入多少兵力和资源,可尔朱荣手下将领的表现,还是远超他的预期。
某种程度上,他与尔朱荣都是六镇之乱的受益者。
不过尔朱荣得到了多是代地和六镇中上层的军事勋贵,而他如今得到了大部分的六镇兵。
“朕让你写信给贺拔兄弟,他们如何说?”
“他们信中只叙旧谊,至于归顺之事,并没有提及。”
元深点了点头。很显然,没有到洛阳之前,空口白牙是得不来贺拔兄弟的效忠的。
“如此,尔等说该如何进军洛阳?”
进军洛阳,可以选择的路线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方案也有很多。
元深与众人商议,便是为了确定选择一条最合适的路线。毕竟,这秋冬之际动兵,军心士气补给辎重都需要考虑。
或者说,元深虽然称帝了,可要指挥底下这群武夫,也是需要技巧的。
便在此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急匆匆走了进来,带着兴奋之意。
元深见之,问道:
“彭乐,何以如此?”
“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什么?”
“大野爽,他就守在虎牢关!”
这话说出来之后,铜雀台中,一众北地的军官都兴奋了。
“陛下,就打虎牢关吧!”
元深还没有说出口,一众军官便都纷纷开口请战。
这军心士气,不用元深用官职爵位钱财美人去许愿,便已经腾腾的上涨了。
元深粗略看了一眼,他麾下众将,声讨大野爽的大约有八九成。
“大野爽,你还真是该死啊!”
决定好了路线和进军策略,一众人离去。
元深一人,凭栏而望,天上明月皎洁。
一轮明月,曾照建安风骨,亦见冉闵屠胡。
数百载乱世,多少过客,唯余铜雀台上,岁月悠悠。
元深有些疲累,缓缓而道:
“我会如那帮胡酋一般么?”
——
虎牢关!
“主公,你听说了么,元深手底下那群胡人扬言要活捉你,将你绑回去给他们跳舞。”
侯景与高昂、羊侃两人陪同李爽巡视着关城时,说着对面的情形。
李爽进入虎牢关后,便接手了虎牢关的防务。
虎牢关西临黄河,东靠邙山绝壁,位处于虎牢缺口的北口。
关外,那宽阔的虎牢道,便是河北通往河南与洛阳的重要通道。
“都是谁啊?”
“都是咱们当年在恒州、朔州执行朝廷方略时被赶到对面的胡人,还有那些被我们欺负过的六镇兵,如今都嚷嚷着要报仇!”
李爽回过了头,看向了侯景。
“那他们说要怎么对付你?”
侯景听了这话,一时间哑口了。高昂在旁,大笑道:
“臣听说他们要抓了侯景,剁碎了喂狗!”
侯景听了这话,有些恼怒。不过他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绪,看向了李爽,脸上露出了忧虑。
“主公啊,臣的性命不要紧,臣只是担心您啊!”
李爽很是无所谓,笑道: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对面的胡人对我还是不错的嘛,居然只想要让我去跳舞。”
李爽大笑着,可侯景却更加忧虑了。
“可元深那老家伙呢?”
李爽看着侯景,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侯景看了看左右,见没有人,小声道:
“臣的意思是对面听说有二十万人,咱们这些人,不必硬拼,若是情势不好,还是撤了吧!”
李爽看了看高昂与羊侃,问道:
“你们如何说?”
“但凭主公吩咐!”
“此战非打不可!”
李爽说完,三人的面色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元深若是进入洛阳,必然号令天下。他一旦得势,我等早晚必被他所擒。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羊侃与高昂互相看了一眼,正要拱手时,侯景抢先道:
“主公深谋远虑,臣这是短视了,主公你就说吧,该如何办,刀山火海,臣都跟着你。”
“当先挫其锐气也!”
说完,李爽看向了侯景,只见对方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自己的躯体,很没有安全感。
“主公,你别这么看着臣,臣害怕!”
……
(本章完)
第163章 钓鱼,他是专业的
第163章 钓鱼,他是专业的
秋风飒飒。
虎牢道上,军寨耸立。
邺城之所以重要,掌控了这座城池便掌控了河北,便是因为这座城池处于太行上东麓台地的膏腴地带,依靠着周围自然水系和人工河,可以沟通南北。
邺城府库之中的粮食随着粮船装运,渡过黄河,运送到了前线的军寨之中。
看着远处飘扬的旗帜,侯景惴惴不安。
不过,他还是带着十几骑来了。
“统军,我等此行能成么?”
侯景心中忐忑,可嘴里还是满口答应着。
“当然!”
离得近了,侯景看着眼前的军寨,以及正在军寨周围忙碌的士兵和劳役,心里舒了一口气。
还是熟悉的味道!
“六镇军中这些傻子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啊!”
正当侯景感叹着,对面也发觉到了他这十几骑,又一个看似是什长的鲜卑男子喊道:
“是来投我们的么?”
侯景大喝一声:
“让你们军中管事的出来见我?”
“你是谁?”
“我是他爹!”
侯景说完,军寨门前一众鲜卑兵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年纪,也不像啊!
可一众人也不敢怠慢,赶忙让营寨之中主将出来。
“谁tm敢戏弄我!”
一名身着胡裘,带着骨链的鲜卑将领走了出来,本是恼怒的他看见来人的时候,心中的怒火上了好几个层次。
“侯骨,你这个挨千刀的羯胡,还敢来见我!”
“阿鹿桓,干嘛这么大的气,咱们好歹也是故人啊!”
“故人?”阿鹿桓眼中快要喷火了,“你当初帮着大野爽那厮,夺我们部族的领地,将我们赶下河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故人呢?”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阿鹿桓看着一身汉人装束的侯景,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说道:
“过不去,现在陛下得势了,我们跟着发达了,你就想要投靠,没门!告诉你,在我这还是轻的,后面有的是人排着队要弄死你!”
侯景对于这话,丝毫不在意。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投降的。”
“那你来此为何?”
“我来跟你说,你的妻时常念叨你呢!”
阿鹿桓怒意不见,脸上闪现一丝柔情与思念。
“她如何了?”
“挺好的,每次跟我在床榻之上,累的时候都说起你。”
一股怒火蓬勃而出,阿鹿桓吼道:
“给我弄死他!”
阿鹿桓说完,他身边的幕僚便劝道:
“将军冷静啊,他明显是要激怒你,恐怕有诈。”
侯景骑在马上,看如此状况,又出言道:
“你女儿也挺不错的,就是瘦弱了些,床榻之上撑不了多久就求饶,怪你这个当阿爷的,没有好好调养啊!”
“弄死他!”
阿鹿桓拔出了刀,可却被幕僚死死拖住了。
“将军,冷静啊!”
侯景嘿嘿一笑。
“还有,你妈也挺润的!”
阿鹿桓再也受不了,一脚踢开了幕僚,呼喊着。
“来人,追上去,我要扒了他的皮,剁碎了喂狗!”
大军呼啸而出,追逐着侯景这十来骑。
山丘之上,看着远方烟雾隆起,李爽皱了皱眉。
“这侯景,怎么如此?”
高昂看了一眼远处的烟尘,道:
“是不行,还说六镇军对他如何如何仇恨,怎么才引出来千来骑?”
千余骑兵追逐而来,李爽见火候到了,发出了军令。
五百余骑分作两队,从左右杀出,将阿鹿桓这千余骑兵拦腰而断。
侯景见此,调转了马头,看着在前方有些不知所措的阿鹿桓,舔了舔舌头。
“随我冲杀进去,擒那贼首。”
双方追逐至此,战马已经疲乏,马力不再。
阿鹿桓此刻便是想要离开,却不知道该往何处逃离,视野范围内,都是敌军。
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啊!
阿鹿桓如此想着,却见侯景去而复返。
“侯骨,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垫背!”
阿鹿桓怒气冲冲的对准了迎面而来的侯景冲了过去,双方都手持长槊,准备击杀对方。
战马嘶鸣,错身的那一刻,刹那之间,胜负已分。
阿鹿桓从战马之上掉落了下来,身躯之上,露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大窟窿。
侯景骑马而来,身上沾染着血迹,在阿鹿桓耳边说了他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胡人不动脑子,一辈子都是胡人,记住了!”
说完,侯景舞槊,将阿鹿桓的人头切了下来,一挑,接在了手里,挂在了马袋上。
他看了看四周,至此,战事已经逐步走向了胜利。
——
“你们是蠢猪么,大野爽派人上门来挑衅三次,你们追出去了三次,还三次都败了!”
前线接连战败,连死了三个主将,便是此刻还在邺城的元深都被惊动了,赶忙派遣大将彭乐前来,主持战事。
彭乐英勇善战,尤善骑射,便是在整个六镇军体系中,勇武也是排得上号的。
“将军,不是我们蠢,实在是那大野爽太狡猾了。”
“大野爽狡猾个屁!”彭乐哼了一声,“他大野爽算什么,当初他要是遇到了我,还能让他如此嚣张么?”
“将军说得是,不过好在那大野爽每次打了胜仗,也不为难我们兄弟,把人都放了回来,只要了战马、兵器和甲胄,不要紧的。”
“放屁!”彭乐怒骂道,“陛下知道了这事都急眼了,还不要紧。”
“那接下来该如何?”
彭乐看着帐中一众人,不少人还是俘虏,被放回来的。
“总之,我们要守住军寨,等待陛下大军到来。”
“可若是大野爽接着派人来挑衅,该如何?”
彭乐听了,一脸无奈。
“你们怎么蠢啊,从今日起,关闭营门,不管他如何挑衅,就是不开营门,他还能如何?”
“将军说的是!”
便在此时,一名小兵匆匆跑了过来。
看他那样子,彭乐不屑一笑,仿佛智珠在握。
“大野爽又让人来挑衅了?”
小兵点了点头。
“没新意,真当我和那三个死鬼一样蠢啊,被他撩拨一下就追出去。”
“可这次大野爽亲自来了!”
“你说什么?你确定么!”
“真的,我认识他!那年,他还送了我们家一头羊。”
彭乐一听,大喜。
“太好了,集合兵马,给我追上去,擒拿大野爽!”
“可若是有埋伏?”
“区区埋伏,又能如何,我岂与那三个蠢材一样!”
众人看着彭乐意气风发的背影,心道: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
(本章完)
第164章 人生三大错觉
第164章 人生三大错觉
烟尘四起,战阵之中,有一勇士披甲持槊,虽陷重重包围之中,却依旧不落下风。
战事已经基本结束,李爽登高望远,只见被围困在中心的敌方将领和他麾下十几名骑兵,到了此时,依旧有一战之力。
“这便是彭乐么?”
侯景骑马来到了李爽身边,嘿嘿笑道:
“主公,这一战臣等阵斩了数百骑,将他们都击溃了。”
李爽问道:
“高昂呢?”
“敖曹已经带着人去烧他们的寨子了,没有了这大营之中囤积的粮草,够元深的大军喝一壶的。”
侯景顺着李爽的目光望去,正见被围困的彭乐等人。
“主公,要不放箭弄死他们吧!”
“也是一勇将,杀了可惜了。”
“那交给臣了。”侯景拍着胸脯保证道,“臣最擅长抓大野猪了!”
李爽挥了挥手,只见侯景骑着马,带着几名手下就前去。
见侯景来,一众围困彭乐的士兵撤了围。
李爽在高处,只见侯景跟彭乐似乎说了什么,这大个子就拿着长槊追了出来。
侯景也不跟他对战,仗着马快,拉着彭乐麾下那头已经中了数箭的战马不断转着圈,很快,就将彭乐麾下的那匹战马耗死了。
彭乐摔倒在了地上,侯景招呼着他的手下,拿出了套马索,将之手脚都套了起来。
不过这能套牢烈马的套马索并未就此困住彭乐,眼看他就要挣脱,侯景又带着人绑了几圈,将彭乐彻底绑成了个粽子。
这一套下来,手艺之精熟,让人叹为观止。
……
虎牢关中,李爽的甲士带着彭乐走了上来。
“你就是彭乐?”
“正是!”
见着眼前这个被抓了还依旧不低头的男人,李爽笑道:
“既知有埋伏,为何还要冲上来?”
“你怎知我不能在中伏之前擒拿你,又怎知你的埋伏能困住我,唐郡公既然敢赌,我为何不敢?”
彭乐是安定郡人,自小生活在陇西,后又辗转到了杜洛周麾下。在草原上,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无时无刻不在转换着。这也是六镇的将领,明知道有埋伏依旧会冲出来的原因。
一是诱饵太香,二是他们都相信自己是个好猎手,能够反杀!
当然,他们的反杀技术遇到一般的军队是能够成功的。
可惜,李爽的部曲也是自小就在北境混的,熟知六镇军的招数。
“那你擒住我了么?”
彭乐听了这话,终于露出了悻悻的模样。
“没有,技不如人,甘愿认输,唐郡公想要如何处置,我绝无怨言。”
六镇的将领和士兵有两个优点。
勇猛如虎,狡诈如狐。
在该老实的时候老实,在该奸诈的时候奸诈。
李爽大笑。
“也是一壮士,放了吧!”
李爽身边的甲士替他解开了绳索,彭乐恢复了自由,舒了舒筋骨。
“久闻唐郡公之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如若不弃,末将愿在唐郡公麾下效力。”
“如此,你就留下吧!”
彭乐便是想要离开,此时也离开不了。
他已经得知,高昂烧了他的军寨。
元深安排他看守的军粮、军械乃至冬服,都烧毁殆尽。
彭乐此时,也没脸回去。
“多谢郡公!”
——
正在南下的元深看着前线的战报,骂道:
“都是一帮废物,明知有埋伏,居然还能中了大野爽的圈套。还有那个彭乐,连大营都丢了,人还投降了!”
物资没了,军心丢了,军寨被烧了,还不是元深最在意的。
他最无法忍受的,其实是彭乐投降了李爽这件事情。
宇文洛生在旁劝道:
“陛下,彭乐之事尚在其次,如今军心士气低迷,该如何是好?”
彭乐先锋军的失败,让原本还战意颇高的六镇军一下子就陷入了过去的回想之中。
北境草原之上,他们面对着李爽的部队,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这种恐惧与绝望的情绪一旦被点燃,是会传染的。
更何况,李爽还放了许多俘虏回来。
这些人战败被俘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天然的就会夸大敌人的勇猛和智谋,从而减少自己战败的责任。
这两种因素一迭加,让士气掉落的更快了。
元深听了宇文洛生的话,心中是有些不满的,因为他最在意的事情,宇文洛生反而根本不在意。
不过他此时,也不能指责。
元深必须要摆出明君的模样,善于纳谏,至少,明面上要这样。
“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先将那群战败逃回的士兵羁押在一处,不要让他们在营地之中四处宣扬。此外,再遣人前往汜水东岸,整修好营地,切莫让还没有渡河的士兵看到营寨被焚毁的惨状。等整修好,我军渡河之时,要大张旗鼓,以示军威。”
元深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如此,就依你之见!”
“诺!”
看着宇文洛生远去,元深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他的心中充满了怨气。
不过,这股怨气并不是对宇文洛生的。元深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与自己和解,并且说服了自己。
“不,彭乐一定是被迫的,朕要救他回来。”
……
孝昌三年秋,元深带着二十万大军南下,兵分两路。
一路偏师抄掠河内,进逼洛阳北岸黄河渡口。
元深则自率大军十余万,进逼虎牢关,于关东二十里处安营扎宅。
十余万大军,营寨连绵十数里,旌旗遮天蔽日,声势浩大。
大帐之中,元深看见了从虎牢关回来的使者,问道:
“见着彭乐了么?”
“见到了!”
“他如何说?”
“他说多谢陛下的信赖,可忠臣不侍二主,他既已投降了,就没有再叛的道理。”
元深脸色阴沉,问道:
“朕真的不如那个大野爽么?”
使者听了这话,不敢抬头,心中有些惧怕。
“当然不是!”
“那既然朕愿意用数千金换他,为何他不愿意回来?”
“他说陛下曾经与他们盟誓——”
听到这话,元深就有些火大。
“他还知道我们曾经盟誓,如此还投了大野爽!”
“他说他们盟誓,只说了要待彼此为兄弟,可没说不准投降。既然他要投降,那陛下作为他的兄弟,自然要理解他。”
元深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被人耍了,吼了一嗓子。
“滚!”
……
(本章完)
第165章 主公,你变了
第165章 主公,你变了
虎牢关。
元深率领大军渡过黄河之后,甚至没有休整几日,便挑选了最为精锐的数百骑士,到达了关前,想要约战。
看起来,元深是急于想要挽回士气。
看着关城外耀武扬威的一众骑士,李爽开口问道:
“这领头的是什么人啊?”
关城前,一名穿着金黄色的甲胄,骑着白马的将领,正在一众骑士前骚包的炫耀着自己的勇武,嘚瑟极了。
彭乐道:
“这小崽子是元氏的远支,本是破落户,元深称帝之后,将这些人都提拔了起来,担任身边的禁卫。这帮人本事没多少,脾气可大了,很多人都看不惯他们。”
“怪不得,他骑的马可真是不错啊!”
彭乐一听,振声道:
“主公若是想要,臣给您牵回来。”
“诶,岂可以一马而丧猛士!”
李爽说完,彭乐不愿意了。
“就凭这小子,能丧了臣?”
彭乐当下带着两个人,骑着马冲出了关城,穿过了关前的护城河的浮桥,冲向了那数百骑。
这数百骑似乎没有预料到,对面只有三骑,就敢冲出来。
不过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之后,对方当即就做好了准备,要擒拿这冲过来的三骑。
彭乐手持长槊,丝毫不惧,但见有人冲来,一槊就将迎面而来的一名骑士弄成了刺身,串在了长槊之上。
战马冲刺,很快进入了数百骑兵的包围圈中,彭乐勒住了缰绳,于战阵之中,大吼了一声。
“谁敢上前送死!”
声若狮吼,形似修罗。
鲜血顺着长槊流下了下来,将彭乐的护臂和坐骑都染上了血色。
这一嗓子下去,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想要擒拿的他们的骑兵都失去了胆气。
有的就在外围游走,有的干脆就不动了。
彭乐见此情形,将刺身一甩,快马加鞭,直至那金甲白马将领之前。
“彭乐,你要干嘛!”
身为元深身边的近卫,这金甲白马将领显然认识彭乐。
“还能干嘛,拿你当个乐,给我主看看!”
“你!”
彭乐上前,就是将此人一擒一夹,让手下牵着他的白马,奔驰回了虎牢关中。
于关上,李爽看着,赞道:
“真乃猛士也!”
高昂听了,很是不爽。
“这算什么,一帮草寇罢了!主公,给臣十余骑,臣杀穿他们。”
“敖曹,不可大意!”
“主公放心,若是不将杀穿这数百骑,臣就不回来了。”
说着,高昂便率部离开了。
几乎是在彭乐带着人返回的同时,高昂带着十数骑便冲了出去。
这关外的数百骑见此,当即也不忍了。
没完了是吧!
不把我们当人了是吧!
当即,他们组织起来,与高昂率领的十数骑正面碰撞。
战场之上,双方的骑兵一碰撞,并没有出现这数百骑将高昂的十数骑吞噬的场景。
高昂带着骑兵,将对方的战阵凿了个对穿。
一路所过,留下的都是敌方的尸体。
高昂见此,并没有停下,紧接着又带着他手下的骑士,按照原路又杀了回去。
如此两个来回,这数百骑的士气彻底跌落了谷底,不敢在虎牢关前逗留,向着大营奔回。
关外,高昂看着逃跑的人马,发出了一阵长笑声。
李爽并没有趁此机会追击这数百骑,而是放任他们离开了。
“真壮士也!”
李爽回头,但见侯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万景,你也想要去?”
“臣在主公麾下,只知尽心办好主公交付的事情,不敢有一丝怨言。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与高昂、彭乐争锋。只要主公能够在欣喜之余,偶尔将目光放在臣身上片刻,臣就满足了。”
这侯景,怎么身上一股茶味!
“你最近在看刘灵助的《绿茶宝鉴》了么?”
侯景嘿嘿一笑。
“最近确实在看了一些。”
“太好了,下次别看了。”
“为何?”
“万景,以你的天赋和长相,不要将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你还有更广阔的空间。”
“主公,你变了。”
“何意?”
“如今你只喜欢这种没有脑子只会像野猪一样奔突的家伙了,明明以前你说过,最欣赏的就是臣啊!”
“……”
——
数百骑奔回营中,元深看着这些败兵,脸色阴沉至极。
他明白,事情要比他想象的要糟糕。
元深抬首,默默的看了一眼跟随他而来的一众臣属的目光。
从他们的眼睛里,元深看到了许多,但却唯独没有看到一样东西。
战意!
用兵之道,以多凌寡,本就是正途。
可多也有多的麻烦。人多,就意味着心思多。何况,元深麾下的大军,本就是多个派系糅杂在了一起,为的只有一个目标,上洛!
不是谁人都能像韩信一般,多多益善的。
如今元深带着十余万大军,冲了过来,如果不能一鼓作气,任凭自己这方士气崩溃,那最终将是一败涂地。
不能再等待了!
必须立刻决战!
元深想着,下达了命令。
“来人!”
“在!”
元深的护卫军走了过来,但见他指了指那数百骑,道:
“败军若此,还有脸回来,都擒下!”
“诺!”
元深身边的臣属都不知道元深要做什么,但见元深的护卫军很快就将败军一一擒拿,元深甚至没有等他们脱去甲胄,便吩咐道:
“全部处斩!”
一时间,求饶声、求情声在元深耳边响起,可他却没有丝毫动摇。
“斩!”
鲜血淋漓,滋润了泥土。
随着这数百颗人头落下,这大营之中所有人都感觉脖颈发凉。
元深见此肃杀的氛围,开口道:
“朕至此,早已经没有了退路,你们也是一样。打下虎牢关,进了洛阳城,尔等封侯拜相,如若不然,尔等皆为贼寇,一里长即可擒也!”
“臣等愿为陛下效力。”
不远处,宇文泰双手抱肩,靠在营帐柔柔软幕布上,看着这一幕。
“原来恐惧可以让人如此么?”
他的兄长宇文洛生从他身旁走来,缓缓道:
“陛下这是急了!”
宇文泰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元深最后的手段了。
“若是再败……兄长,我等也要早寻退路。”
宇文洛生回道:
“放心,这乱世之中,只要有自己的部曲,便有退路!”
……
(本章完)
第166章 凿穿虎牢
第166章 凿穿虎牢
秋风吹拂,黄河两岸充满了肃杀之气。
元深知道这么拖下去,对自己很不利,于是在铁血手段斩杀败兵,震慑了人心之后,没有休整几日,便在虎牢关前布阵。
军阵连绵二十里,声势浩大。
可此时的虎牢关中,对此,却是枕戈待旦。
上至李爽麾下的各路将领,下至普通的骑兵,对此,都是跃跃欲试。
“主公,他们怎么还不来进攻?”
斛律光站在李爽身侧,拿着李爽的头盔,问道。
此时的李爽在等待着前方斥候的军情,解释道:
“必然是元深正在与他麾下的各路将领商议谁来进攻?”
斛律光年少,并不清楚这话中的深意。
陷阵先登,充满了巨大的风险,也充满了巨大的利益。
不过一般来说,军中还是不乏悍勇者愿意做这件事情。
可如今的状况不同。
元深麾下的大军接连吃了几次亏。这些六镇出身的人,从朔州到夏州再到河北,一路走来,能活到现在,哪个不是狡猾之辈。
明知道若是自己上的话,肯定是炮灰,还有可能给后来人做嫁衣,又有谁会甘心如此做。
行军打仗,战略阶段比拼的是后勤辎重,战术阶段比拼的是军械、机动力。
贯穿战略到战术两阶段,便是情报。
斥候归来,羊侃亲自带队,带来了前方最新的消息。
“主公,如你所料,敌军虽已列阵,可阵型松散,士卒懒散,不成军列。”
李爽听说之后,大喜。
战机到了!
当即,他大喝一声。
“彭乐!”
“末将在!”
“你带着骑兵去敌军阵前!”
彭乐一愣,问道:
“做何?”
“叙旧!”
李爽吩咐道:
“若是敌军没有驱赶你,反而与你攀谈,你就沿河而下,等待我的援军,一起进攻。”
“诺!”
李爽说完,又看向了高昂,道:
“敖曹,你带着五百骑,绕道鹊山,迂回至敌军之后,等到我军经进攻敌阵,便一起冲杀!”
“诺!”
……
正如李爽所料,此时元深的大帐之中,气氛有些尴尬。
元深本是找一众属下前来,商议着让谁打头阵。
可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
一时间,有些僵住了。
元深能够斩杀那数百骑兵,可无法将这些不听话的属下都杀了。
六镇军中的派系本来就复杂,便是葛荣、杜洛周,也只是被推举出来的头头,他们麾下还有大大小小的山头。
元深将他们都收拢了过来,可也就是这些大大小小山头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当然,收拢这么多的士兵,摆成阵的时候的确壮观,也的确能够打败这个世上大部分的军队。
可如果对面是像虎牢关中这样的硬茬子,就有了问题了。
元深今日若是敢杀了几个头头,用来立威,强迫他们出军,过不了几日怕是他也成了被立威的对象,人头不保。
于是乎,他只能好声好气的与这些人商量协调,弄出一个让人满意的方案。
也许这个方案不是最好的,但这个方案一定要是所有人都同意的。
可商量了一半,前方忽然传来了阵前都尉的情报。
“陛下,彭乐来了!”
元深站了起来,到了此时,他心中还有几分期许。
“可是他要投降?”
“他隔着河,正与前线的士兵在叙旧。”
元深听了,便感觉到了有问题。
“为何不驱赶?”
“前线的士兵多与其相熟,又不听臣等指挥,如何能驱赶!”
元深感到了一股危机感,道:
“不好,李爽要进攻,快,传令布防。”
元深的命令已经下晚了。
他的十余万大军布阵,首尾相隔二十里,他中军大帐的军令传到前线之时,李爽已然带着三千铁骑冲杀进来。
前线的士兵遇到李爽的三千铁骑,基本没有抵抗,便向着两旁逃散,任凭他冲入阵中。
一刻间,李爽便带着部曲,冲杀了数里路。
见元深大军阵营已乱,高昂率领五百骑,也从侧面冲杀而至。
元深走出大帐,目之所及,所有的事物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秋风吹拂过的黄河南岸,耳旁充满了喧嚣之声,元深想要重新夺回控制权,却发现就连刚才在大帐之中一起商议的属下,也急匆匆的想要离去。
中军大帐,拥堵不堪。
这些在元深麾下位高权重的人,想的也是和元深一样的事情。
夺回自己部曲的控制权。
不过他们的心态是否与元深一样,夺回控制权后,为了对抗敌军,却不得而知了。
元深控制不了军队,只能先疏导中军营帐之中的人流。
混乱之中,宇文洛生一把抓住了宇文泰的手,道:
“黑獭,跟我走!”
“去哪?”
“如今形势,元深军势丧乱,胜少败多,我等带着部曲离开,保存实力要紧!”
宇文泰听了,并没有异议,完全认同他三哥的主意。
“走!”
元深也看到了宇文兄弟的异常举动。他们什么都没说,便往中军营帐之后逃离,可元深也阻挡不了了。
等到中军营地之中人流疏散,元深的身边剩下的都是忠于他的近卫军。
可此时,李爽率着铁骑已至近前。
李字大纛随风飘扬,李爽所部骑兵,甲胄上、马上,少则数箭,多则数十箭。
看起来极其可怖,可也让人极其畏惧。
“陛下,李爽要来了,我等稍避其锋芒,撤至山上结阵,再行图之!”
元深怒吼了一声。
“朕避大野爽的锋芒?”
“陛下,此战成败,事关重大,不可意气啊!”
元深心中极其屈辱,可也只能咬着牙,道:
“走!”
元深听从了建议,带着近卫军缓缓向高地转移。
却见敌军的两支部队,已然合流,他们汇聚成一股,在这虎牢道上穿插着。
一股骑兵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呼喝了一声。
随着鸣镝在天空之中响彻,更多的铁骑犹如闻到血腥的狼一般,向着他涌来。
元深此时爬得越高,心中越有一股无力感。因为站得越高,他看得越清楚。
身后,大河滔滔,其势不绝;身前,铁骑横扫,其威难挡。
那杆李字的大纛,在风中摇动,随着铁骑突击,已然凿穿了整个虎牢。
此时,元深心中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认清现实。
他败了!
想到了这里,元深纵声大笑。笑罢,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带着愤懑与不甘,道:
“好一个李爽!”
……
(本章完)
第167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
第167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
黄河南岸的战事已然平息,十余万六镇兵,逃走的逃走,投降的投降。
元深原本的军营之中,李爽脱了头盔,卸去了破损的甲胄,正在活动着筋骨。
扔在地上的三层甲,此时以最外层的扎甲破损最为严重,几乎不能要了。
这一仗下来,筋骨疲累,然而情势定后,麻烦的事情却是更加多了。
“主公,抓到了!”
侯景押着元深走进了大帐之中。他形容狼狈,像是逃跑时掉入了泥坑之中,浑身都是泥腥味。
抬头看向了穿着单衣却是身材健硕的李爽,正见他随意的坐了下来,看也看不自己,正在脱鞋子。
“土匪!”
元深见李爽如此没有礼仪,忍不住骂了一声,却遭到了身后甲士的打骂。
李爽却是不在意,挥手制止了。
“无妨,骂就骂呗!”
元深听了,憋着一股气。
某种程度上说,如今的李爽对他越不在意,越是大度,他就越难受。
“你如此待人,也敢称自己是陇西李氏?”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陇西李氏啊!”
说起陇西李氏时,李爽的话语之中不带一丝的感情。
对于深受汉化,将门阀郡望、天下甲姓等观念深深烙印在心中的元深来看,这是不可原谅的。
元深这辈子见过很多汉人世家子弟,他们说起自己的家世时,总带着几分自豪感。
可李爽不同,乃是元深见到的异类。
“我居然输在你这样的人手里,你连蛮夷都不如。”
李爽将鞋子里的泥土倒了出来,正在往里掏着泥,像是个乡下的老农一般,无聊的时候坐在田垄上,在抠脚。
“你如此打扮,还敢说别人不如蛮夷?”
元深此刻披散着头发,全然的胡人打扮。又因为不敌,匆匆逃跑的时候,扔掉了大部分累赘,看起来就更像是漠北逃荒者。
“我乃是权变!”
要驾驭六镇兵,就必须打扮成六镇兵喜欢的模样。元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
“行了行了!”李爽挥了挥手,“我也不杀你,你白话什么。”
李爽向着侯景下达了命令。
“将他送往洛阳!”
“诺!”
元深被拉走,走出帐外的时候,正见彭乐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数十名六镇的骁将。
这些人不像是元深平日里所见,披发左衽,反而都戴起了冠冕,穿上了汉人的服装。
不过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找来的汉人服饰,穿上去很不合身,看起来很别扭。
如果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元深此刻见到的景象,那么用沐猴而冠来形容,再准确不过了。
元深的心里没有一点的讥讽之意,看着此时的场景,唯有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他低下了头,想要尽快离开,可彭乐却是喊了一声。
“陛下,你也见了郡公么?”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称呼有些不对,彭乐下意识改了口。
“我是说广阳王!”
如果是别人,元深只会以为对方是在讥讽自己,可彭乐不同。
他没有这个脑子。
元深尴尬的抬起了头,应了一声。
“见了!”
“那郡公有何安排?”
“让我去洛阳!”
彭乐摸了摸头,对于自己的前领导,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知道去了洛阳会是什么下场。
彭乐沉默了许久,最终过于真诚的憋出了两个字。
“慢走!”
“诶!”
这一场相见过于草率,元深却还是应了一声。他被人押着远走,走出了十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大帐之前,一众人排着队等待进大帐见李爽。彭乐正在忙碌着,吩咐道:
“你们就要见唐郡公了,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我们晓得!”
“别这么粗声粗气的,吓着我主怎么办?”
众人的声音又放低了许多。
“诶,我们晓得!”
元深闭上了眼睛,向前又走了十几步。这短短的距离,元深却感觉十分的漫长。
再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不敢置信,又似乎是想让自己死心。
最终,他苦笑了一声。
“好一个李爽!”
——
元深被送往洛阳之后,并没有遭受到什么苛待。
与一般的反贼不同,不用享受传首洛阳的待遇,元深一进洛阳,就被关押进了驼牛署之中。
等了许久,元深终于见到了来给他送行之人。
长乐王元子攸!
一个三层的食盒,一壶酒,元子攸并没有带护卫,提溜着就走了进来。
“他们让你来送我?”
元深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对于这个结局,他也很平静的在等待着。
元子攸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将食盒摊开,拿出了里面几样精致的菜肴。
元深似乎很饿,拿起了食盒里的肉食就吃了起来,不过,却没有动那壶酒。
见元深如此,元子攸替他倒了一杯酒。
“这酒壶精巧,乃是阴阳壶,你放心喝吧!”
元深听了这话,也不矫情了,正好吃得有些急了,趁着酒水顺了顺。
“有什么你问吧?”
“本王想要知道你是如何输的?”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啊!
这个军情传来的第一时间,元子攸第一感觉便是李爽在谎报军情。
可很快便证实了,这是真的。
元子攸一开始是不信的话,证实了这事后,便有些恐惧了。
元深这段时日感受颇深,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到了洛阳之后,没人愿意见他。
如今,真的有人来问时,元深却发现自己反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道了一声。
“因为他是李爽!”
元子攸听了,有些错愕。
“没了?”
元深抬起了头,看着元子攸,道:
“你写给我的那份信,我看了,其中之意,我也明白。不过,若是你想要打败李爽的话,不要期望在战场上。”
元子攸想了想,扭动了这阴阳壶的开关。
他随后站了起来,拱手道:
“受教!”
元子攸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元深看着那壶酒壶,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酒。
一轮明月独悬窗外,元深又想起了铜雀台上的那一晚。
明月如旧,人事全非。
他毫不犹豫的喝下了这杯酒,等待着自己最后的结局。
……
(本章完)
第168章 这不是兵变
第168章 这不是兵变
前线打了胜仗。
尔朱荣在河内收拾了元深的偏军。
李爽更是在虎牢关挫败了元深的主力军。
可胜利来的太快,洛阳城中一众公卿反而不安了。
显阳殿中,丞相元雍等人愤愤不平。
当初他们将李爽推出去,并没有认为他会赢,不过是想要给胡后、皇帝一个交代——
看,洛阳城中的甲胄、兵器、战马,李爽要什么我们给什么,他如果打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
可这帮人没有想到的是,李爽不仅完成了任务,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李爽私自处置六镇叛军,还将朝廷放在眼里么?”
六镇叛军败了之后,投降的大军有五六万。
李爽从中挑出了百余名百夫长以上的骁勇之士,收为了家将,又选拔了一千名六镇兵中的精锐,其余的人,都遣散了。
胡后与元诩也感受到了不安,李爽立下此等大功,如今又不请朝廷之旨,招降纳叛,恐怕至此之后,难以挟制。
“尔等说,该如何?”
众臣虽然都在骂,可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主意。
毕竟,那可是全副武装又刚刚打了胜仗的三千铁骑。
他们要是冲到洛阳城下,该如何?
朝廷的脸面就挂不住了。
虽然没有主意,可此时,所有人都打定了主意,不能再让李爽进洛阳城了。
可唯有一人,对此表示了不同的意见。
长乐王元子攸走了出来,拱手道:
“臣以为当厚赏李爽,并且在太极殿中,由陛下亲自嘉奖。”
“何意?”
元雍看向了元子攸,不明白他打得什么主意。元子攸一笑,道:
“陛下可令李爽将部曲留在虎牢关,让他回洛阳受赏!”
元子攸虽然没说明白,可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李爽回来了,那到时候如何,不还是他们说了算么!
元诩听了,感觉有些不对,反问道:
“若是他不回来该如何,况尔朱荣、李神轨如今在洛阳南北,若是擒了李爽,他们两人会如何?”
元诩说了“擒”这个字,在场众人面色都变了。
元子攸可没有说的这么白,便是真有这个想法,也不能直接就这么说出来啊!
元子攸赶忙道:
“陛下误会了,臣以为当用重赏安抚有功将士,至于李爽私放叛军之事,等他回来了,可再议。尔朱荣、李神轨,都是平叛有功之士,亦当赏赐。”
在元诩麾下越久,元子攸便越谨慎。不管出什么主意,都不能由自己提出来。
否则,说不得就会成为元诩的甩锅对象。
元诩听了,看向了元子攸,似乎也品出了些味道,他心中不满,耳边却听到了一声急报。
“陛下、太后,唐郡公发兵了,正向着洛阳而来。”
这一声,满朝公卿皆惊。
胡后更是站了起来,问道:
“李爽为何忽然发兵洛阳?”
“唐郡公打了旗号,说是朝廷断了虎牢关的粮,将士们衣食无着,特意来洛阳城就食,如今离洛阳已经不足三十里。”
胡后听了之后,满脸都是怒意,可她无处宣泄,最终还是发到了一众朝臣的身上。
“你们做得好事!”
元雍听完,青筋暴起,暗道:
“这个乱臣贼子!”
——
河内。
尔朱荣看着眼前宇文家的两个小子,最终还是决定收下了宇文洛生和宇文泰两人。
收下之前,尔朱荣问了宇文洛生一个问题。
“你们为何不就近投了我三弟,却大老远跑到河内来投我?”
宇文洛生似乎没有预料到尔朱荣会问这么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宇文泰站在宇文洛生一旁,拱手道:
“回禀车骑将军,我等惊慌之下,只顾北逃,等到逃离战场,回到河北之后,听到虎牢关那边缺粮,因此不敢南下相扰!”
尔朱荣看了一眼这个黑黢黢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如此,你们就留下吧!”
高欢在一旁,看着这幅场景。以他的精明,自然能猜出来宇文洛生的心思。
李爽那边收人,都是着拔壮猛,将原本六镇兵大大小小的派系都打散了,重新归拢到麾下。
宇文洛生这是怕投了李爽,保不住自己的部曲。
高欢对此,心中甚至有些窃喜。
尔朱荣麾下怀朔、武川两个派系的人马,彼此合作,可也相互防范。
贺拔岳那边,如今多了一个同派系中的竞争对手。
便在此时,大帐之外,脚步声匆匆,斥候传来了最新的军情。
“车骑将军,唐郡公的已进军洛阳!”
高欢在旁道:
“唐郡公在虎牢关大胜之后,洛阳那边就断了补给。洛阳的公卿想着以此拿捏唐郡公,没有想到唐郡公直接遣散了一众降军,向着洛阳去了!”
高欢为何要说一遍尔朱荣本来已经知道的事情?
他便是在提醒尔朱荣,这一战后,李爽的声名已然超过了尔朱荣了!
尔朱荣听完,面色数变,最终笑道:
“大丈夫当如是也!”
——
“进封唐国公,食邑八千户,进号征西将军,加金紫光禄大夫,择日率军征讨逆贼萧宝夤?”
李爽坐在自己的帅位上,听着侯景念着从洛阳传来的诏书。
麾下,一众将领都有些不满。
“我等立此大功,朝廷先是断了我等的粮草,如今就给这么点封赏,还让我们去打萧宝夤?”
李爽站了起来,双手负后,叹道:
“朝廷之中有奸臣啊!”
这大帐之中,除了高昂、羊侃等原本李爽的旧将,还多了彭乐、薛孤延等六镇叛军降将。
可无论是旧将还是降将,对于这个朝廷,可都没有一点感情。
“臣等愿听主公吩咐!”
李爽看向了侯景,问道:
“诏书最后是怎么说的?”
“三日后,太极殿,陛下将嘉奖主公和立下功勋的有功之臣,让我等前往,还特意写了,勿负甲!”
李爽轻声一笑,看向了帐中一众将领。
“尔等知道了该如何了么?”
“臣等明白!”
“我在此跟你们说一声,这不是兵变!”
“臣等明白!”
一众兴高采烈前去准备的将领离开了大帐,侯景凑了过来,道:
“主公,万一陛下和公卿百官要谋逆,该当如何?”
“我等唯有一片忠心,可照日月!”
……
(本章完)
第169章 谁也不能阻拦我效忠大魏
第169章 谁也不能阻拦我效忠大魏
孝昌三年九月初八!
太极殿!
皇帝元诩与太后登殿,公卿百官在列。
元深被擒拿之后,朝廷很快做出了决策,赦免了投降六镇军的官员。
让战败的北海王元颢前往邺城,担任相州刺史。
同时,朝廷之中,皇帝与太后之间也做出了妥协,各退了一步。
朝廷收缴了源子雍、裴衍、费穆等人的兵权,将他们召集回了朝中。
同时下令,尔朱荣退回晋阳,李神轨出镇河南。
天下一时间似乎平定了!
洛阳之中,各方势力相互平衡,最终得出了一个答案。
最大的麻烦还是李爽所部。
他麾下部曲多为汉兵,又下了大功,不得不赏赐。除此之外,他还招降了六镇军中精锐,进逼洛阳。
得先摁住了他,洛阳城外,乃至北魏各地的地方势力,才会安稳。
今日,他们要嘉奖在虎牢关之战中立下了大功的李爽所部。
若对方稍微露出不满之色,便当即擒拿,离散其部曲。
当然,对于立下了大功的李爽,杀是不会杀的。
只是赐予高官厚爵,软禁起来。
一如当年韩信故事!
元诩高坐皇位之上,看了一眼元子攸,有些兴奋。
小皇帝很享受即将到来的那一刻。
坐在这皇位之上,元诩只想要证明自己比别人强。
他的逻辑很简单,只要那些很牛逼的人,在自己面前跪下,给自己磕头,不就证明自己比他们强了么!
还有什么,比拿下刚刚在虎牢关前力挫十余万六镇军,如今在洛阳城中传的神乎其神的唐国公要更能证明自己的权威呢!
元子攸注意到了皇帝的目光,点头示意,他悄然走到了殿外,正要招呼禁军将领,问一问兵士的情况,却见一人骑着马从阊阖门外飞驰而来。
离得近了,他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元子攸认得这个人,他是看守洛阳北门的校尉。
元子攸扶住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孝校尉,急切的问道:
“何事如此无状?”
“长乐王,李爽率军进城了!”
元子攸一愣,问道:
“他带了多少人?”
“五千甲骑,全副武装!”
元子攸闻之,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洛阳城外的岗哨为何没有示警,你们为何不关城门?”
“其他的地方属下不知道,属下把守的地方,士兵一听说唐国公打了过来,不是跑了,就是想着要拿属下当投诚的见面礼,若非属下跑得快,恐怕人头不保了。”
元子攸一时慌了神,对着左右的禁军吩咐道:
“快去关宫门,让禁军把守城墙。”
“长乐王,没有陛下和太后的命令,这阊阖门关不得。”
元子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吩咐左右。
“你们带人守住宫门!”
而后,元子攸急匆匆跑进了大殿之中,呼喊了一声。
“李爽谋逆了,他带着五千骑已经冲进了洛阳城。陛下、太后,还是调集羽林军护卫,前往金镛城暂避吧!”
元诩和胡后都慌了,也不知道元子攸这话的真假,可很快做出了反应。
“速去!”
就在这命令下达之时,一支轻骑已然冲进了阊阖门,向着太极殿而来。
一众禁军护卫,看见了那李字的大纛,见军骑雄壮,不敢阻拦,应声而倒,而后向四周滚动,滚到了没有人的地方。
胡后、皇帝与公卿百官走出了太极殿,在禁军的护卫下,与这支轻骑正面相撞。
他们正欲从侧殿离开,却发现这支骑兵已然包围了过来,将整个太极殿殿都围住了。
这支骑兵的首领侯景带着甲士走上了高台,见到了胡后和元诩,还有大批的公卿。
“请陛下、太后还有百官移步太极殿,等候唐国公!”
小皇帝吓得瑟瑟发抖,胡后怒斥了一声。
“你要干什么,李爽他要干什么!”
侯景没有理会,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他身后一众士兵也拔出了腰间配刀。
“请陛下、太后还有百官移步太极殿,等候唐国公!”
在侯景的冷面之下,在上千把刀明晃晃的威胁下,侯景最终还是将众人劝回了太极殿中。
殿宇之中,一如往常,只是,守卫却换了侯景和他手下的兵士。禁军则被缴了械,关押到了一侧。
这一日,也许是公卿百官在太极殿中最难熬的时光。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殿宇之中,静谧的像是没有人一样。
殿中一众人等了许久,李爽才终于来了!
他穿着甲胄,配着长刀,也不脱鞋子,就直冲进了太极殿中。
不过,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李爽是如今整个太极殿中身躯最柔软的那一个。
“臣来晚了,让陛下、太后受惊了。臣听闻元深残党勾结萧宝夤在洛阳的余党谋逆,心忧如焚,未经指示,便率军进城,还请陛下、太后恕罪!”
胡后想了许多的可能,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听到李爽的话后,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胡后笑了,百官也跟着笑了,就连有些哆嗦的小皇帝也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胡后笑完,开口道:
“不晚,朕恕你无罪!”
“多谢陛下、太后!”
随后,李爽便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胡后给一旁的宦官示意,宦官带着赏赐的诏书送下了陛台,交到了李爽的手中。
李爽看也没有看,只道是:
“关中穷困,臣劳师已久,恐力有不逮,光凭征西将军之名,难以慑服一众宵小,还请陛下、太后三思。”
元诩听了,知道李爽是嫌弃给的不够,便问道:
“爱卿想要何官职?”
“此乃陛下圣心独谋,臣不敢置喙!”
“可起草诏书的官员不在,还需……”
侯景此时,大喝一声。
“写好了那就再写一张,多大的人还不会自己写么?”
“住口,怎可对陛下无礼!”
李爽斥责了一声,向着元诩请罪。
“臣这属下乃是糙人,不知礼仪,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无妨!”
宦官拿来了笔墨,元诩对着空白的圣旨,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胡后看着干着急,开口道:
“李爽平贼有功,诏为使持节、雍州刺史、关西大都督、都督雍州、岐州、华州、东秦州、豳州、泾州、夏州七州诸军事,进封唐国公,食邑万户!”
元诩还是第一次自己在诏书上写字,写完后,有些颤抖的加盖好了印玺,火热的诏书出炉之后,送到了李爽面前,可对方却是不接。
胡后咬着牙,再一次开口道:
“李爽平贼有功,诏为使持节、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关中大行台兼尚书令、关西大都督,进封唐国公,食邑一万五千户!”
第二封圣旨送到了李爽面前,对方拱手道:
“天恩如沐,臣诚惶诚恐,必当尽心竭力,效忠大魏!”
这一日,洛阳城外的野心家都知道了,洛阳的朝廷不过是只纸老虎。
……
(本章完)
第170章 太阳照常升起
第170章 太阳照常升起
孝昌三年九月十八,经历了十日惊心动魄的煎熬,一众洛阳城中的天龙人终于熬到了李爽率部离开的时刻。
然而洛阳城内,却留下了一大堆的问题。
最主要的便是一众天龙人的心里建设问题。
丞相府内,一众元氏宗亲聚集在了一起,谁也不曾说一句话。
屋中的氛围很是压抑。
元雍家的管事来到屋门前,看着里面一群沉默的人,还是应着头皮走了进来。
元雍坐于主位,看着来人,问了一声。
“他走了?”
“走了,我亲眼看见他率军渡过了浮桥。”
元雍听到了这句话,面色终于缓和了过来,声音也硬了几分。
“诸位,老夫近日想了想,李爽所为于我等来说未尝不利!”
众人有些错愕,看向了元雍,却听他说道:
“李爽是问朝廷要了官职,讨要了爵位,还要了土地。可他要的土地,如今都被萧宝夤这个逆贼窃据了。李爽必然要率部与之发生一场恶斗,无论输赢,于朝廷都有益处。”
想到了过去十日的屈辱,一众元氏宗亲听了,心里好受了许多。
“丞相说得对,最好他与萧宝夤来个同归于尽,那才叫好!”
元雍点了点头,继续道:
“剩下的,他不过是要些粮草、钱财、女人,于我等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在座的一众人,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那上面本应是价值高昂的戒指,如今都被李爽的部曲扒光了,又想着宅子里,娇俏婀娜的美妾,如今都跟了别人,本有些失落,听了元雍的话后,心里反而被激起了一股逆反的情绪。
“说得对,不就是一些钱财、女人么,那些北境来的穷要饭的,没见过世面,见什么都好,老子早玩腻了的,他们都要,跟个宝贝似的,那就当赏给他们的了。”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的笑声更愉快了。
不过人群之中,总些人发出些不和谐的声音。广平王元悌道:
“可李爽为什么只抢我们鲜卑人的,那些汉人的,他动都不动?”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又泛起了酸。
凭什么!
大家都是这洛阳城中的天龙人,天下甲姓,凭什么光抢我们不抢他们的!
心里是这么想,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另外的模样。
“什么叫抢!”
元悌看着一众对他怒目而视的人,却听他们问道:
“李爽的部曲带着你到你府中的时候,有没有问你,他们要的你愿不愿给?”
元悌点了点头。
“他们是问我愿不愿意给,我也答应了,可……”
“那就行了!”
众人赶忙按住了元悌的话头,道:
“他们要,你不给,他们还要,这就抢;他们要,你给了,这就不叫抢!”
“可我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
众人不欲再理会这小子了,却听得元雍问道:
“李爽走的时候还做了什么?”
管事的听了一众元氏宗亲的话,心里感到无比的尴尬,道:
“他只是在哭!”
“哭?”
“他在黄河岸边,当着来往的百姓嚎啕大哭,说什么自己量小力微,可朝廷却委以重任,一众皇室宗亲和公卿大臣慷慨解囊,助他前去平叛,他受宠若惊,说不平萧氏逆贼,愧对众人!”
元雍摸了摸胡子,叹道:
“李爽心里终究还是装着朝廷的。你们出去了,也不要说其他的了,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尤其是要约束子弟,不要去汉人公卿府上闹,听明白了么?”
“丞相说的是!”
元雍道:
“当今之计,朝廷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要尽快安定各处州郡,那些六镇叛军,该安抚的要安抚,别让他们再闹了。
此外,让尔朱荣和李神轨按照朝廷的旨意离开。
李神轨还好说,没有了朝廷的兵马光靠他那一千部曲翻不起什么浪来。老夫最担心的还是尔朱荣,他如今还在河内,行军缓慢,得派使者前去,催促他返回晋阳。”
“尔朱荣一向恭顺,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这可不好说,人心隔肚皮啊!别忘了,他和李爽还是结义兄弟。”
元雍站了起来,挥了挥手。
“行了,都回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太阳明日还会照常升起,我等依旧是这天下间最为尊贵的人。不要为了一些小事情,心中郁结。”
“对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众元氏宗亲走出了房门,就听得屋中传来了什么东西被砸的声音。
元悌问道: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其余的元氏宗亲纷纷摇了摇头。
“你听差了,哪有什么声音!”
——
黄河北岸,车马数千乘,在李爽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北行。码头上,还停靠着数百船只,正待出发。
“主公,这么多的东西,送去哪里,晋阳么?”
李爽摇了摇头。
“分道运去河东!”
“诺!”
看着这身后大河涛涛,李爽明白,他与尔朱荣之间,是时候要分道扬镳了。
李爽正思考时,有一骑奔来。
李爽的身边的护卫正要拦截,却听来人说道:
“在下乃京兆韦氏韦孝宽,前来拜见唐国公!”
李爽听了这个名字,挥了挥手,让一众护卫散开,让他过来。
只见韦孝宽骑马而来,拱手道:
“见过唐国公!”
李爽问道:
“壮士来此何意?”
“逆贼萧宝夤谋逆之后,在下单骑至洛阳,想要请求朝廷搬兵,回去平叛。可正遇到元深兴兵而来,朝廷自顾不暇,在下因此留在了洛阳。近日闻朝廷将讨贼之事托付于唐国公,在下前来,毛遂自荐,愿在国公麾下效力。”
“如此,你就留在我麾下吧!”
“多谢唐国公!”
李爽看了一眼身后,大河滔滔,北邙山隐藏在烟波之后,看起来很是神秘。
北邙山后,那偌大的洛阳城,从今往后,便不再是天下间众人敬畏之地,而是一众野心家驰骋的猎场了。
想到了这里,李爽悠悠而道: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此时,侯景带着一众人正好经过。
“侯骨,主公在说什么呢?”
侯景解释道:
“抢少了呗,你看主公刚才哭得多伤心啊!”
……
(本章完)
第171章 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第171章 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河内,尔朱荣军队大营。
李爽与尔朱荣再度相见,元天穆作陪。
不远处的军营之中,依旧有兵马操练之声传来。尔朱荣长于军事,便是此刻没有战事,依旧不曾松懈。
静谧的池塘边,长亭矗立,李爽举杯,敬了尔朱荣与元天穆一杯。
“山高路远,此次我前往关中平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与两位兄长相见,当敬过两位兄长。”
尔朱荣与元天穆看了一眼。
他们明白,李爽这是要分家了。
李爽这次前去平乱,不仅要将自己的家人都搬到白马城,还要带走剩下的一千五百余甲士和大批的物资。甚至,本是在恒州的诸部落,听说之后也打算南下跟随。
“三弟,真的要如此么?”
尔朱荣心中的感情很是复杂。自从虎牢关一战后,李爽的声名高涨,已经盖过了他。尔朱荣有些担忧,李爽会喧宾夺主。可此时他说要离开,尔朱荣心中反而有些异样。
“二哥,兄弟我也舍不得你啊!只是关中路远,萧宝夤诡诈,关中又多胡夷,此次征讨,情势复杂。我若不带着大批的人马过去,如何立足?”
元天穆见尔朱荣依旧一副犹豫的表情,开口道:
“天霸说得是,你离开之后,你在恒、肆两州的土地,该如何处置?”
尔朱荣心里,其实最在意的不是李爽的离去,而是离去之后的那些土地的处理问题。
毕竟,现在投靠尔朱荣的人越来越多,能够分封的土地越来越少。尔朱荣缺的不是人,而是土地。
“自然全凭二哥处置!”
尔朱荣听了之后,面色缓了下来,举起了酒杯,回敬了一杯。
“三弟放心,这晋阳城中,以后都会有你的唐国公府。无论你何时回来,为兄都扫榻以待!”
“多谢兄长!”
三人各饮了一杯酒后,尔朱荣放下了酒杯,问道:
“三弟以为,这洛阳城如何?”
李爽已经去过一次洛阳城了,还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尔朱荣自然也想要去,可如今朝廷的使者一直在催促他返回晋阳,他即使再放慢速度,也拖不了多久。
“洛阳城的防卫不足为惧,且城中人心思乱,一干公卿也只能管好自己门前之地。二哥只待一个时机,便可入洛。”
“如何?”
“李神轨去了河南,河北也暂时平定了,可太后一日不愿放权给皇帝,这洛阳还是会大乱的。”
“为兄明白了!”
一番饮宴,各自归去。
看着李爽离开的背影,尔朱荣露出了笑容,对着身旁的元天穆的道:
“三弟这是在防着我了!”
元天穆自然明白尔朱荣在说什么!
李爽带着军骑,都没有先回晋阳,而是直接从轵关陉去了河东。
至于带着部曲南下之事,则交给了独孤如。
元天穆想起了没来之时,李爽先找到了他,跟他说的话。
“若是恒、肆两州有人不愿意随我离去,而是打算留下来,还请大哥庇护!”
安土重迁。
毕竟已经有了屋宅和田地,突然要他们离开去陌生遥远的关中,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随李爽一起离开。甚至可以说,相当一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反而是恒州的游牧部落,遇到的阻力小很多。
留下来的人,自然需要一个靠山。
元天穆当时答应了,此时听着尔朱荣的话,还是有些感慨。
“都是兄弟,何以如此啊!”
尔朱荣并没有回答,与元天穆告别之后,回到了军营之中。
……
大帐之中,尔朱荣屏退了一众人,唯有留下奚毅在侧。
便是高欢、贺拔岳这等亲信,也不如奚毅,受到尔朱荣的信赖。
奚毅,乃是尔朱荣的亲戚,深受重用,替他做着一些相当隐秘的事情。
“车骑将军,从洛阳来的这些书信,该如何处理?”
尔朱荣很是不屑,在奚毅的帮忙下,脱了衣服,露出了穿在里面的一层内甲。
“他们让我去杀三弟,又能给我什么?这帮公卿怕是只盼着我与三弟拼个两败俱伤,他们方才心安吧!”
奚毅将尔朱荣的衣服放在了衣架上,道:
“唐国公也是谨慎,此次都不回晋阳了。否则,倒也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不过他要调走部曲,运走粮草辎重的事情,真的答应么?”
“此事我不好出面,让尔朱兆去处理吧!”
奚毅听了,明白了尔朱荣的意思,低下了头,离开了这里。
——
晋阳城。
昔日的唐郡公府,如今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只剩下尔朱英娥,抱着自己出生不久的女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独孤如。
贺拔贞持刀在侧,独孤如一脸无奈。
“你盯着我也没有用,你没名没分的,我怎么带你走?”
独孤如刚想要离开,就听得尔朱英娥慢悠悠道:
“尔朱兆回来了!”
这话一出口,独孤如停下了脚步。
贺拔贞在旁,开口道:
“主母,我等要离开的事传开后,人心有异。尔朱荣不出面,让尔朱兆这个时候回来,恐怕不是好事。”
独孤如转过了身,看向了尔朱英娥,有些无奈。
“那你跟上来吧!”
尔朱英娥快步走了上来,笑嘻嘻的。
“三叔母,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要对付的,是那个叫元明月的狐狸精,她可是公主!”
独孤如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火气就大。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尔朱兆率领一支人马,拦住了我们的车队,说押送的财物都是他们尔朱氏的,不让我们的车队走!”
独孤如看了一眼贺拔贞,冷笑道:
“还真让你说对了!”
“主母,我等该如何?”
尔朱英娥此时咳嗽了一声,引得两女看向了她。
“我知道尔朱兆这小子的软肋在哪!”
“在哪?”
“他有一个女儿,很是疼爱,我的意思是先去他府里,将他的儿女妻妾都绑了,然后再去和他交涉。”
独孤如有些犹豫。
“这恐怕有些……我们的兵不够啊!”
“放心,都交给我了!”
刚出月子的尔朱英娥如是保证道!
……
(本章完)
第172章 真是委屈你了
第172章 真是委屈你了
汾水岸边,尔朱兆带着麾下的士兵,将南下的车队围困住了,不让护卫的士兵将车上的货物装上船。
“尔朱将军,这是我家主公的财物,何以如此?”
领队的人还想要解释,尔朱兆却是听也不听。
“你说是大野爽的就是大野爽的啊,有什么证据么?这明明就是我尔朱氏的财物,你们却想要蒙混过关。”
接着,尔朱兆回首,高呼了一声。
“对不对,兄弟们?”
“对!”
身后如浪潮般起伏的声音,让尔朱兆越加的高兴。
“大野爽都要走了,你们这些刁奴还想要带走我尔朱氏的财物,趁早交出来,免得伤了和气。”
一名护卫来到领队的身旁,小声道。
“怎么办,主公说了,尽量不要和尔朱氏的人发生冲突。他们人多,真是动起手来,可是有些难办了!”
“等晋阳城那边的消息。”
尔朱兆注意到了领队私下里的小动作,有些不耐烦了。
“少啰嗦,快点把财物交出来!”
见对方就要动手,领队的哼了一声,命人拿出了兵器。
“老子叫你一声尔朱将军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你满世界打听打听,我李守田是什么人!”
李守田面对尔朱兆,抽出了佩刀。
“从来都是老子抢别人,你tm的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了,活腻味了是吧!”
尔朱兆没有想到,对方这忽如其来的嚣张态度,当即面色冷了下来。
“好啊,我本想给大野爽一个面子,你们逼我的!”
羽箭飞驰,一箭便射中了尔朱兆的头盔。
独孤如骑着马,带着一众骑士前来。她本是草原之上部落的圣女,自小骑术、箭术精湛。
尔朱兆脖颈一凉,摸了摸自己的头盔,心有余悸。
便在此时,李守田拿着一把长槊,抽冷子的捅了过来,将他的坐骑捅了个对穿。
战马倒落在地,尔朱兆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来,怒喝道:
“都给老子宰了!”
独孤部的骑兵已然冲了过来,独孤如骑着一匹火红的战马,冲到了尔朱兆近前。
马蹄高台,战马嘶鸣,刚刚站起来的尔朱兆又被惊倒在地。
独孤如勒住了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尔朱兆。
“这个面子恐怕你给不了!”
尔朱兆是没有想到,李爽的女人这么彪悍。
可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尔朱兆心中更加恼怒。
“三叔母,我念你是长辈,你不要不识抬举。你的人偷了我尔朱氏的财物,如今还杀了我的马,今儿的事情,你必须给个交代!”
尔朱兆站了起来,却听独孤如道:
“就是你尔朱氏的财物又如何?”
尔朱兆一愣,他是没有想到,独孤如居然承认了!
“你这个做晚辈的,见你三叔和我要离开了,不得孝敬一下么?”
尔朱兆皱着眉头,但见尔朱英娥驾着马车,随后赶了过来。
“尔朱兆,你居然敢为难我三叔母,你是活腻了么!”
尔朱兆还真没有想到,尔朱英娥居然也来了。
可她不仅来了,还掀开了车门。
车门一打开,他的女儿小尔朱一副哭腔,伸出了手。
“阿爷,救我!”
尔朱兆一下子就气血沸腾,怒道:
“放开我女儿!”
独孤如道:
“我们刚去了一趟你府上,拿了些财物,就当是你孝敬你三叔的了。至于你女儿,陪我们去白马后,她想回来就回来!”
尔朱兆咬牙切齿的看着独孤如,恨不得将她撕了。独孤如的态度表明了便是:我就是拿了尔朱氏的财物又如何!
尔朱英娥对着尔朱兆身后的士兵喊道:
“你们有我父的命令么,就敢陪尔朱兆在这里胡闹,若是我父怪罪下来,你们担当的起么!”
尔朱兆当然没有尔朱荣的命令。
可就因为没有尔朱荣的命令,尔朱兆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可如今尔朱英娥出头了,尔朱兆身后的契胡士兵都退缩了。
“还不让开,尔等要是再敢胡闹,我先杀了尔等犯上之人!”
尔朱英娥持弓,一箭射出,又射中了尔朱兆的头盔。
尔朱兆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看着上面的两支羽箭,心中骂了声。
tm的,我的头盔招你们惹你们了!
一众契胡士兵见此,纷纷让开了道路。
独孤如下了马,来到李守田身边,吩咐道:
“三叔,事情有变,坛坛罐罐的都不要管了,尽快带着人和财物南下平阳,我随后带着女眷至。”
“诺!”
尔朱兆也没有办法,尔朱荣不在,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尔朱英娥的面子确实好使。
尔朱兆拉着尔朱英娥的手,担忧道:
“英娥,你可一定让我女儿回来,不能让他待在大野爽那!”
“知道了,我留着她作何!”
尔朱英娥一脸不耐烦,跟着上了船,尔朱兆愤愤不平道:
“叔啊,你还说英娥的孩子不是大野爽的,你要是不回来,你闺女都能把晋阳城送给大野爽了!”
——
白马。
独孤如成功的完成了任务,将部曲、物资从并、肆等州转移到了平阳郡。
其中艰险,李爽想想也知道。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尔朱荣虽然满口答应了,可他心里怎么想的,并不好说,更何况,底下的人也会刁难。
尔朱兆忽然到了晋阳城,便可知一二。
“夫人,委屈你了!”
李爽见到独孤如,正想要来个拥抱,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我怎么敢委屈,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草原女子,身份卑鄙,比不上人家正经的元氏皇族,还是公主!”
“夫人,你听我说!”
“人都进家门了,你还说什么!”
便在此时,尔朱英娥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李爽。
“三叔,有没有想我?”
李爽有些尴尬,此时的独孤如正盯着他,想要吃了他似的。
幸亏,有人给他解了围。
“英娥,有外人在呢!”
李爽推开了尔朱英娥,只见小尔朱站在一旁,正好奇的盯着他们。
“小尔朱怎么也来了?”
“没有小尔朱,她阿爷尔朱兆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让粮船开过来。”
尔朱英娥解释着,李爽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那真是委屈了,来,三叔祖给你的,拿着!”
小尔朱接过了盒子,却听李爽道:
“你在这白马城玩些日子,我派人送你回晋阳!”
小尔朱看着近在咫尺的李爽,忽然冲了过去,抱住了尔朱英娥。
“才不要,我烦阿爷,要和姑母在一起。”
……
(本章完)
第173章 咱们都是兄弟
第173章 咱们都是兄弟
平阳,白马城。
天光大亮,李爽从屋门之中走了出来,面容略显憔悴。
经过数日的劝说,李爽终于摆平了后宅的危机,使得后宅又恢复了和谐。
大批的物资和人员沿着汾水,从并州到达了平阳,让这座晋州的州城显得有些拥挤。
如今自李爽的坞堡至白马城之间的空地上,帐篷连绵。
听说了李爽奉命要讨伐萧宝夤,进入关中,厍狄部和独孤部是最支持的。
独孤部自然不用说,厍狄部在厍狄干的带领下也是举部南下。
唐国公府中,厍狄干躺在大树下晒太阳,正眯着眼睛,忽然感受到有人来了。
厍狄干一睁开眼睛,就见李爽站在了他的面前。
厍狄干见到李爽,先是面容一喜,后又露出了担忧。
“唐国公,这些年不见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这个嘛,自然是操劳国事所至!”
厍狄干听完,感叹道:
“国公真是为了江山社稷,实在是太辛苦了!”
李爽哈哈一笑。
“应该的!”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李爽问道:
“你老兄在马邑那边也是有家有业的,怎么也来了?”
厍狄部不是小部落,也是有两千精骑的,厍狄干如此举动,倒是让李爽有些惊讶。
厍狄干听了,抱怨道:
“国公你不知道,尔朱家那些子弟真不是玩意。先前那个尔朱天光还算是好的,大家处得还算不错,后来来了个尔朱仲远,那玩意缺了老大的德了,动辄一点小事就要惩罚。独孤部他不敢为难,就专门盯着我。”
尔朱氏的子弟,勇武有余,可处理政务就不行了。尔朱荣得势之后,契胡凌暴,无差别的欺负一切外族人。
厍狄干说着,还很庆幸。
“我见势快,听着国公的招呼就南下了,就这样,还被尔朱氏扒了几层皮。”
李爽听完,拍了拍厍狄干的肩膀。
“真是委屈你老兄了,今晚我为你设宴接风,明日我让人拨你部落三千头牛羊。”
厍狄干听了这瓷实话,心中一暖。
“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主要是跟着国公干,我心里踏实。”
李爽带着厍狄干走入了正厅之中,里面,李爽的属臣早已经在等待了。
这屋中之人,主要分三个群体:
高昂、羊侃、侯景、贾思勰、苏绰等家臣!
王思政、裴庆孙、薛修义等河东本地的将领!
彭乐、薛孤延等虎牢关一战中投降的六镇将领。
最后一股人中,彭乐自不必说,薛孤延也是有名勇将。
薛孤延不姓薛,姓薛孤,乃是代郡鲜卑人。
他虽然勇猛,可与李元忠同一个毛病,好酒!
李爽带着厍狄干走了进来,在众人面前介绍了他,随后,便开展了正题——
讨伐萧宝夤!
李爽开口道:
“平阳非久居之地,得尽快进入关中。”
平阳处于汾河谷地,气候宜人,土地肥沃,乃是著名的农业区。
此地物产丰盛,纺织业、冶铁业、陶瓷业、酿酒业都很发达。
且这里是并州到河东乃至关中地区的必经之路,乃是商业枢纽。
但纵然有千般优点,都难掩饰一个缺点。
这里离晋阳太近了!
几乎没有多少缓冲。
李爽自然不会与尔朱荣翻脸,甚至在未来还打算与之保持良好的关系。
可如今李爽毕竟已经与尔朱荣分道扬镳了。
难道尔朱荣会看着有七千甲士待在晋阳不远处,而置之不理么?
更何况,这七千甲士还只是李爽国公府下的部曲,还不算河东本地的州县兵马和各地投靠李爽的胡汉兵。
河东虽然富裕,可却没有李爽理想中能够作为长久根据地的城池。
白马城小,离晋阳太近。
安邑依托盐业,商业发达,乃是经济重心,可不适合屯军练兵。
关中至河东的广大地区,有一座城池符合李爽的要求!
长安城!
可长安城如今在萧宝夤手里。
听了李爽的话,薛修义最先开口。
他身为龙门镇将,而后在河东混乱之时,又占据了蒲州城,掌控着河东对外的通道。
对于关中的形势,他很了解。
“萧宝夤这厮阴的很!”
众人看向了薛修义,只听他道:
“萧宝夤这厮在关中打仗就没怎么赢过,不过他总是下黑手,费巨额的钱财买通西北胡部中的将领,暗杀他们部落的首领,莫折念生就是这么栽在他手里的。”
莫折念生本来打得很顺利,在李神轨离开后,万俟丑奴、宿勤明达缩回灵州后,拿下豳州、东秦州等地,眼看就要进攻雍州了。
萧宝夤收买了莫折念生的部将杜粲,暗杀了莫折念生。
莫折念生死后,他的部众四散,萧宝夤趁势登基,建立了齐国。
李爽问道:
“萧宝夤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不瞒唐国公,萧宝夤把本来该用来屯田,养兵,建设水利的钱都了,据末将所知,长安府库中的钱粮不多了。”
李爽听完,感受到了一股急迫感。
作孽啊!
“不能再放任萧宝夤这个逆贼如此下去。”
——
上党。
在朝廷派遣使者一再的催促下,尔朱荣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返回了上党。
尔朱荣本来还想要观望一下,不过有李爽的前例在前,洛阳城中一众公卿乃至皇帝和胡后,展现出了空前的团结,没有给尔朱荣见缝插针的机会。
尔朱兆事情没有办好,灰溜溜的前来上党请罪,却挨了尔朱荣一巴掌。
尔朱兆感到很冤枉,出门正好碰见了高欢。
“尔朱将军为何如此?”
尔朱兆感到委屈,拉住了高欢,问道:
“你小子心思活,跟我说说,叔父为何打我?”
高欢看着眼前的傻大个,问道:
“尔朱将军说了什么?”
“前面还好好的,我跟叔父说没有拦下大野爽的部曲和物资,他责怪我为什么要拦,可也没有动手。后来,我跟叔父说我女儿小尔朱还在平阳,得想办法让她回来,不能让她和英娥一样遭了大野爽这个色鬼的毒手。”
高欢听到这里,道:
“车骑将军就打你了?”
“没错,叔父勃然大怒,我还没见他生过这么大的气,当即就打了我一巴掌。他还跟我说,让我少传谣言,英娥的孩子不是大野爽的。”
高欢道:
“有些事情吧,就算心里清楚,可面上还是不能认的!”
尔朱兆听了,若有所思。
“贺六浑,你以后可得给我出出主意,让我少挨几次打!”
“尔朱将军放心,咱们都是兄弟!”
“好兄弟!”
……
(本章完)
第174章 忠于朝廷的奥义
第174章 忠于朝廷的奥义
长安。
萧宝夤称帝之后,心中一直是忐忑的。
作为一个氪金玩家,遇到的事情时,萧宝夤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钱。
当然,要南齐皇室出身的萧宝夤上战场杀敌,也有些强人所难。
可当他登基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长安的府库里的钱粮快不够用了!
以前还有洛阳朝廷的钱粮可以支援,可现在,这条路断了。
所幸的是,朝廷虽然比萧宝夤预期的反应要快,派长孙稚守住了潼关,可因为元深反叛,洛阳朝廷将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了应对元深的战事之中,一时间没有精力去管萧宝夤。
萧宝夤本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征服整个关中、陇西、陇东乃至河南地。
可谁知,萧宝夤期待之中的战事并没有如他想象之中的发展,元深并没有攻入洛阳。
李爽在虎牢关,用三千骑击败了元深十余万大军。
此战之后,李爽名震天下。
更让萧宝夤不安的是,在潼关的长孙稚见东面战事平定,打算西进,最近在华州,屡战屡胜,而李爽也带着部曲来到了河东,眼看也要进攻了。
萧宝夤的心是虚的。
无他,他钱的手段对西面的那些穷哥们是有效的,可是对长孙稚却是没有用。
至于李爽……萧宝夤想了想,这招可能对他有用,可萧宝夤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钱去满足李爽的胃口?
萧宝夤手下的几名大将,侯终德、郭子恢、张始荣、卢祖迁等人的才能,他还是了解的,连关中地方的反抗势力都对付不了。
萧宝夤正担心着呢,却见魏兰根匆匆跑了过来,似乎是得到了天大的情报一样。
“动了!”
“是谁?”
“李爽!”
听到了这个名字,萧宝夤心中一突,最坏的还是来了。
“立即让张始荣带着大军,驻守华州州城,让他一定要挡住李爽。”
魏兰根挥了挥手,气喘吁吁道:
“十二月冬,李爽率领三千铁骑踏冰过了黄河……”
“你说什么,难道李爽已经拿下了华州!”
惊慌之间,萧宝夤向后退了一步,他万没有想到,李爽动作这么快。
“快,将所有人都调集到长安,朕要与他拼死一战。”
似乎是跑得太急了,在萧宝夤一顿白话之后,魏兰根才说完了后面的话。
“——拿下了潼关,擒了长孙稚!”
萧宝夤面色一变,整个人都了愣住了。
久之,他才开口道:
“他打自己人干什么?”
——
潼关。
黄河水位下切,函谷关失去了当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位置,汉末之时,曹操又在原本的桃塞建立了潼关,替代了函谷关的位置。
潼关并不只是一座关隘,而是包括了麟趾塬上的潼关关城和西面禁沟十二连城形成的完整的军事防御体系。
如今,已经在李爽的手中。
长孙稚是万万没有想到,李爽会忽然对他动手。
李爽站在潼关的城墙上,看着黄河的景象。长孙稚一见到李爽,便开口道:
“我无罪也!”
李爽转过了头,看向了长孙稚,道:
“可有人说你对朝廷不满,将与萧宝夤联合,背叛朝廷!”
长孙稚一听,浑身的劲都起来了,怒道:
“哪个贼子,竟敢污蔑我!”
李爽道:
“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人心难测,为防有变,这潼关之中的兵马我已经就地解散了,不听话的,一律按照叛军处理了。”
说完,李爽看向了怒气甚重的长孙稚。
“至于你是不是忠于朝廷,还需自证!”
“如何自证?”
“如今萧宝夤肆虐关中,万俟丑奴与其关系暧昧,两者勾连,夏州刺史曹泥孤立无援,正向我求援。你若忠于朝廷,就去救援夏州。”
夏州?
长孙稚心知,李爽是不放心他掌控潼关,可没有想到,他竟然让他去夏州。
“你已解散了潼关的兵马,我如何去救?”
“放心,你的百余部曲我还是给你留着的。你若有心,带着我的兵符前往吐京、离石两镇,自然能得兵马。”
长孙稚有些错愕,随又听到李爽道:
“若是这一路上有胡人、匪寇为难,报上我的名号就行了。”
西北那是什么情况,情势乱得很,光报上李爽的名号就有用了?
长孙稚不信,自知此去九死一生,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
“将军你一家老小,我已经从洛阳接到了河东了,你路过河东时,可以去看看。”
这一刻,长孙稚杀了李爽的心都有。可最终,念及一家老小,他还是离开了。
长孙稚刚一走,侯景便凑上来。
“主公,这厮会乖乖去救夏州么?”
“不重要!”
李爽一笑。
“你可知我们为何要拿下潼关?”
侯景道:
“潼关是连接长安和洛阳之间的通道,主公拿下潼关,自然是为了更好的效忠朝廷。”
“那如何效忠朝廷?”
“直捣长安,擒拿萧宝夤,献于洛阳!”
李爽摇了摇头,道:
“你还是没有领悟到效忠朝廷的奥义啊!”
“主公何意?”
侯景有些不明白,却见潼关之前,有人叩关。
关门打开,李爽的部曲秘密押送着一个浑身裹着披风,戴着兜帽的男子进入了关中,送到了李爽的面前。
侯景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他也不像是一个武夫,见到李爽时,身体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
“萧赞见过唐国公!”
萧赞?
侯景对于这个名字很是陌生。可没有多久,萧赞便哆哆嗦嗦的开口请罪道:
“逆贼萧宝夤悖逆皇恩,擅自称帝,在下虽是他的侄子,却颇为不耻。唐国公但有吩咐,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萧赞,原名萧综,字德文,乃是萧宝卷之妃吴景晖之子,身世成谜,据传是萧宝卷的遗腹子,自幼生长在建康皇宫,为萧衍次子。
萧赞长大之后,吴景晖年华老去,不受萧衍宠爱,因此愤恨,告诉了萧赞的身世。
萧赞秘密联络萧宝夤,后投降了北魏,居住在金陵馆中。
前不久,李爽进入洛阳,除了带走了长孙稚的家人,还带走了萧赞。
李爽缓缓走向了他,萧赞畏惧的向后退了几步,却听李爽道:
“汝叔多病,汝当勉励之!”
……
(本章完)
第175章 自此以后,攻守易形了
第175章 自此以后,攻守易形了
潼关。
萧赞离开之后,侯景一脸疑惑的问道:
“主公,弄这么个家伙来作甚?”
南朝的皇子,还是前朝的,看起来又很柔弱,在侯景看来,就是纯白费米饭养着。
李爽一笑。
“你别看他如今这幅柔弱的模样,都是装的,其实狠着呢!”
侯景听了,心中惊异。
“如何说?”
“这小子当初为了验证滴血验亲是不是真的,挖了萧宝卷的坟,还杀了自己一个儿子。”
侯景纵然凶残,可乍听之下,还是有些错愕。
“不但如此,当初梁军趁着元法僧叛乱的时候,占据了彭城,他密信给萧宝夤,又向萧衍请命出征,镇守彭城,却暗中投靠了前去平叛的元彧,坑了一城的梁军,最后梁军活下来的只有两三成。”
侯景听到了这里,摸着自己的胡子,砸了砸嘴,问道:
“他带兵打仗,自己的家人肯定不能带到前线。他自己跑了,就不顾虑自己的家人?”
“萧衍闻之大怒,不过十日后又赦免了萧赞的家人!”
侯景听了,更愣了。
“还能这样,梁帝如此做,法令何行,梁国不会大乱么?”
宇宙大将军是懂法的。他也知道,如果不对叛乱的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做出惩罚,那么以后谁还会有人听命,不都叛乱了么?
韩陵此时走了上来,听了侯景的话,笑道:
“梁国没有乱,反而很昌盛!”
侯景回头,看见了韩陵,疑惑道:
“为何如此?”
很显然,这超出了侯景的认知。
韩陵向着李爽行了一礼,而后缓缓道:
“萧衍雄才大略,学识文才古之君王少之能及,更能辨别忠奸。智慧若此,掌控南朝易如反掌。他执掌梁国,靠的是权术!”
侯景摇了摇头,盯着韩陵,一脸听不懂的样子。
“简单来说,他赦免萧赞的母亲和儿子,便是这些人对他丝毫没有威胁,反而能落得一个仁慈的名声。”
韩陵的话让侯景点了点头,终于听懂了,喃喃道:
“那这个姓萧的人还怪好的哩!”
韩陵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侯景这人,外表愚钝朴直,爱说大实话,但一点就通。与萧衍相比,正好是两个极端的人。
“主公,潼关已经拿下了,关中又当如何?”
李爽问道:
“先生以为关中如今的形势如何?”
韩陵想了想,总结了三个字。
“穷、乱、杂!”
李爽又问道:
“先生以为当如何处理?”
“营修水利,屯田兴商,以治穷;清剿叛军,收拢人心,以治乱;安汉抚胡,各居其位,以治杂!”
说着,韩陵向着李爽拱手道:
“欲三治,当速擒萧宝夤,萧赞则是一张好牌。”
李爽反而道:
“先生这三治,恐怕没有十年,不会有效果吧!”
“正是!”
以韩陵的目光来看,打下长安,擒拿萧宝夤基本没有什么难度。倒是之后治理关中,千头万绪。
“十年之功,且待何时?”
“主公何意?”
李爽指着潼关之外,道:
“你看那边有什么?”
韩陵摸了摸胡须,眯着眼睛,总算看清楚了。
“一帮胡人,似是在争吵。”
李爽摇了摇头,又对侯景问了一遍。
“你看那边有什么?”
侯景看也没看,直接道:
“什么都没有!”
韩陵听了,愣住了。
“侯景,你去攻华州吧!”
“诺!”
——
长安。
“你说什么?”
萧宝夤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幕僚,满脸都是惊愕之情。
“华州城丢了!”
魏兰根脸色很差,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他再三确认,几乎以为是幻听了。
萧宝夤握着他的手,问道:
“如何丢的?”
“李爽麾下大将侯景率三百骑至华州城外十里,派遣一员六镇战将和十余六镇兵至城外挑衅,张始荣轻之,不闭城门,谁知道这十余骑径直驶入城中,无人能挡,那六镇战将更是一刀斩了张始荣。而后侯景纵兵而入,华州城降了!”
无怪乎魏兰根面色这么差,便是萧宝夤听了,也有些惊悚,几乎以为他在说笑。
要不是萧宝夤知道魏兰根从来不开玩笑的话。
“那华州城中的兵马呢?”
“侯景擒拿了百夫长以上五十余人,其余人都放归了。”
萧宝夤听了,一时间不知道李爽要做什么,却听魏兰根继续道:
“不但如此,侯景更是以华州境内的胡人附逆为由,抓了各部落的首领及麾下属僚,还有他们的亲眷,和那五十余人,一起都送到了洛阳。”
“送去洛阳做什么?”
“说是献俘!”
“难道就没有反抗的么?”
魏兰根点了点头。
“有,不过都被侯景屠灭了!”
萧宝夤听了,大笑道:
“好啊!”
魏兰根听了这话,感觉萧宝夤是不是吓傻了。
可萧宝夤此刻却很冷静,道:
“李爽如此倒行逆施,岂得人心,你看着吧,这关中各州的胡人,肯定人人自危。”
萧宝夤称帝,本来不得人心。
这关中各地的胡人心向魏室,至于汉人对他也不感冒。
魏兰根听了,明白了萧宝夤的意思。
“臣这就去联络各州的胡人部落首领!”
萧宝夤拦住了魏兰根,第一次,他显得没有那么着急。
“不,不要着急。”
“陛下何意?”
萧宝夤挺直了身体,流露出了天潢贵胄那股雍容的气度。
“以前是朕向他们撒钱,如今该他们给朕上贡了!”
——
洛阳。
元诩看着手中的这份奏疏,怒道:
“这个逆贼!”
元诩的亲信鸿胪少卿谷会拱手道:
“陛下为何如此?”
元诩坐在自己的皇位上,很是愤怒。
“李爽收复了华州!”
谷会不明白。
“这不是好事么?”
元诩站了起来,骂道:
“好什么好,他还送了三千多俘虏到洛阳来了,说是献俘!”
“献俘?”
谷会愣了,却听元诩讥讽道:
“当年霍去病抄了伊稚斜的老窝,抓的俘虏都没他多!”
“那快令各地的将领率军截住他们!”
“截的住么!他占了潼关,又派薛修义取了陕城,沿途郡县,谁敢拦他们!”
元诩狠狠道:
“这个乱臣贼子,萧宝夤和他比,都算是志虑忠纯,当初朕怎么会以为他是忠臣呢!”
这一刻,元诩心中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期望过——
萧宝夤,你可一定要赢啊!
……
(本章完)
第176章 都是一家人嘛
第176章 都是一家人嘛
华州。
“国公兵锋神勇,只用数百骑便攻下了华州州城,击败了叛将张始荣,在下佩服。”
韦孝宽跟在李爽身侧,随着他检验了华州州城的府库。
苏绰带着一众幕僚正在统计了府库物资的数目,编造成册。
见李爽来了,苏绰拱手一礼。
“主公!”
“存粮几何?”
“府库之中存粮唯余三万两千石!”
华州位于黄河西侧,与河东地区隔着河相望,土地肥沃。
昔年战国之时,秦国与魏国争夺的河西之地,很大一部分土地便在如今华州管辖的范围。
当年的秦国为了确保国都咸阳的完全,全掌关中之势,与魏国在河西打了几十年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才最终拿下了河西之地。
今日的萧宝夤在关中根基浅薄,完全无法与当年的秦国相比。
连年争战,关中的民力耗竭,物资短缺,堂堂华州的州城,战场的前线,才这么点存粮。
就这么点粮食,恐怕还是萧宝夤为了应付战事,才运送来的。
“传我大行台令,召集华州各县党长于郑县。”
北魏汉化之后,在地方上实行三长制。
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
如此制度,便是为了让北魏朝廷更好的控制基层。
北魏的汉化组,治理国家的理念参考了秦汉。
秦汉这等强大的帝国,朝廷的手都是延伸向了基层。
不过事与愿违,北魏毕竟不是秦汉。
北魏境内,胡汉矛盾严重。
胡人当兵,汉人耕田。
看起来两不妨碍,可事实上却不是如此。
尤其是关中之地,胡汉混杂。胡人武勋圈地放牧,侵占土地的事情常有,官府不敢随意处理。
甚至官府还偏向这些胡人武勋。
三长制度的推行便是为了遏制世家大族兼并土地,隐匿人口。
可到头来,三长反而要依附世家大族。
不抱团,如何能够与胡人斗,保住自己的田地?
久而久之,三长制形同虚设。
苏绰有些惊讶,开口问道:
“直接招党长么?”
越过了县令,直接找到党长,工程量有些大啊!
“二十日之内,让他们务必到齐。你派遣使者,于各县张贴榜文,日夜宣讲,让他们在各县县城集合,由我们的人统一接送。告诉他们,若是不来,我就当他们这一党之地皆是无主之地。”
“诺!”
“另外,于州城张贴榜文,招揽四方有识之士,告诉他们,只要通过考核,便可选拔为官。”
韦孝宽听了,还是有些意外的。
萧宝夤要谋逆,韦孝宽不愿意跟从。
一方面是因为他看出萧宝夤不能成就大事,毕竟萧宝夤来这关中之后,就没有打胜过几场仗,可另一方面,他出身京兆韦氏,利益是跟北魏朝廷捆绑在一起的。
他本以为李爽会速取长安,然后再行治理关中。可没有想到,李爽居然在战事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已经着手治理地方了。
韦孝宽想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直是将整个关中当做一个整体来看待的,只要打下长安,战事就可以结束了。
可于李爽而言,却不是如此。他完完全全是将华州当成了新打下了土地来对待,而不是朝廷的华州。
韦孝宽意识到了危险,可也看到了巨大的利益。
“韦孝宽!”
“在!”
“愿不愿意为我做一件事情?”
韦孝宽拱手道:
“请国公吩咐!”
“东秦州不遵我行台号令,我给你三百骑,你去拿下东秦州。”
三百骑?
韦孝宽心中一阵犹豫,却听李爽道:
“拿下东秦州后,你就是东秦州的刺史。”
刺史!!
韦孝宽一听,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快速流动着。
“末将定不负国公之命!”
李爽将随身的配剑解了下来,交到了韦孝宽的手里。
“若是拿不下来,你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听了这话,韦孝宽心中涌动的气血渐渐平息,很快恢复了冷静,郑重的拱手道:
“诺!”
——
长安。
自从李爽在华州的所作所为传开之后,这关中之中的胡人首领,纷纷倒戈到了萧宝夤这边,还给他上贡。
眼看着长安的府库之中的钱粮渐渐又变得多了起来,萧宝夤正在窃喜之时,却听到了两个消息。
韦孝宽率领三百骑攻占了东秦州,高昂率领一千骑,占领了北雍州。
泾水以东,渭水以北,黄河以西数郡的土地,如今都在李爽的掌控之中。
可他并没有厉兵秣马,准备南下,攻占长安。
而是隔着渭水,开始整顿起了地方的政务。
萧宝夤盯着眼前的魏兰根,再问了一遍。
“你说李爽让那些胡人做什么?”
“一如华州之事,李爽将渭水以北数郡之地各城的胡人勋贵以谋逆论处,送到了洛阳献俘。还征召流民和胡人士兵,开工疏通水渠。”
河西之地,有着秦汉时留下来的郑国渠、六辅渠。
岁月流逝,这些水渠泥沙淤积,失去了当初的灌溉效用。更有甚者,地方的汉人豪族势力,私自截断渠水,用以灌溉自家的田地,致使下游田地得不到有效的灌溉。
这些都是弊政,可长久以来都得不到妥善的处置。
萧宝夤心中惊讶之余,更有些不可置信。
“汉人流民也就算了,那些胡人士兵是怎么愿意的?”
魏兰根看了一眼萧宝夤,有些不敢说。
“这和陛下有关!”
萧宝夤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这怎么能和朕有关呢?”
“李爽采取记工制,下令只要那些胡人士兵干的好的话,达到了足够的记分,就给他们赐下大齐的官爵,然后送去洛阳献俘!”
对于关中的胡人首领和他们麾下的属吏来说,去洛阳不一定是好事。可对于底下的胡人泥腿子来说,能够去洛阳,便等于老墨跨过了懂王的边境墙。
一如无法处置六镇的降兵,洛阳朝廷对于被送到洛阳的这些俘虏,也没有办法处置。杀又不能杀,轰也轰不走,只能在城外设置了临时的营地,每日给予少量的食物,暂且养活着。
萧宝夤大怒。
“他凭什么替朕赏赐官爵!”
魏兰根见萧宝夤如此模样,顿了顿,道:
“他给陛下立了个太子!”
……
(本章完)
第177章 不要和大野爽一般见识
第177章 不要和大野爽一般见识
长安。
萧宝夤很生气!
萧宝夤非常生气!
萧宝夤生气之后,将手下的几位将领都召集了回来。
“今日朕将诸位爱卿召集回来,便是要商议讨伐逆贼大野爽之事!”
侯终德、郭子恢、卢祖迁三将分立于萧宝夤左右,再加上魏兰根,屋中一共五个人。
“打谁?”
三名将领对于大野爽这个名字很不熟悉,魏兰根在旁解释道:
“就是胡夷拓跋氏册封的唐国公李爽!”
三人一听,郭子恢和卢祖迁沉默了,侯终德却是反应了过来,脱口而出道:
“就是那个在虎牢关击败了二十万六镇军的李爽?”
侯终德的反应,让萧宝夤面色变得很是不好看。
“正是,将军以为如何?”
侯终德想了想,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魏国乃是伪逆,册封的这个唐国公更是不得人心。陛下复大齐之业,兴我汉家,此等功绩,可谓永嘉以来第一帝王,何必为那宵小忧思,有伤龙体。”
萧宝夤冷着脸,问道: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可深沟高垒以拒之,陛下天威所至,蛮夷束首,以仁德教化之,自当四夷宾服,何必与之计较。何况张将军大意失城后,民心动荡,如今再兴兵,恐百姓有所不安。”
魏兰根站在一旁,有些无语。
李爽进入关中以来,倒行逆施,将本来对萧宝夤不理不睬的一众胡人部落都推到了他们这一边。
天降良机,只要这一战赢了李爽,那么萧宝夤就在关中站稳了。
这齐国之业也就立住了!
可没有想到,这侯终德畏战,甚至到了空口说瞎话的程度。
关中是有四塞之险之称,可四塞之内的关中平原,却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在关中作战,靠的只有硬实力,比拼的就是军力!
怎么深沟高垒?
萧宝夤大怒道:
“不与之计较,再不计较,他大野爽都快将水渠挖到长安城了!”
萧宝夤也不顾侯终德,挥了挥袖子。
“不必再劝,朕意已决,征集一万胡兵,并两万汉兵,尔等领大军出战,进军渭南,讨伐大野爽!”
“末将遵陛下之旨!”
包括侯终德在内,在场的三名将领都领了命。
魏兰根有些不安,知道萧宝夤已经押上了所有的赌注。
他想要劝,可看众人在场,一时也没有开口。
等到侯终德等人走后,魏兰根开口道:
“陛下,侯终德心有异志,且胡人部落归顺未久,心思难测。若战局顺利还好,一旦有失,恐怕会生大乱。”
萧宝夤此刻根本听不进魏兰根的话,显得有些疯狂。
“朕乃天潢贵胄,承晋、宋之天命,复立大齐之基业,他大野爽是什么东西,朕会不如他!”
“可……”
“不用多说了,便是败了又如何!他大野爽不就是想要长安么,可这长安城是朕的,他拿不到手!”
萧宝夤此时的面色看起来很可怕,魏兰根看着这样的萧宝夤,感觉十分陌生,心里不觉得生出一股恐惧。
……
夜晚,侯终德请郭子恢和卢祖迁两人喝酒。
酒到酣时,侯终德像是无意的问道:
“此战,两位以为如何?”
“既是陛下有命,我等自当遵从!”
“大野爽虽勇,可倒行逆施,不得人心,所作所为,让那些原本效忠拓跋氏的胡人都倒戈了。此战若胜,我大齐复立于关中,可与梁、魏三分天下!”
“两位说的是!”
侯终德举起了酒杯,应和着。
等到酒宴散去,侯终德送走了两人,那满是笑意的脸垮了下来。
“一帮傻子,萧宝夤说什么都信,老子跟着他是为了富贵,还兴复汉室,就他也配!”
——
华州州城。
原本的刺史府,此刻暂时被李爽征用了。
屋子里,坐满了华州各郡县的党长。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局促不安。
虽说李爽当初下令二十日内让他们聚齐,可真到的时候,还是要比预期的晚了许多。
有些人根本找不到,可听说不来要没收这一党之地,他们还是被底下的邻长、里长架来了。
“听闻萧宝夤当初谋逆之时,你们之中不少人都响应了!”
李爽这话一说,在场大部分人都跪了下来。
“国公,饶命啊!”
李爽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
“今日我不是来问罪的,只是想要知道你们为何要响应萧宝夤?”
李爽随意指了一位跪着的党长,却听他说道:
“陛下……不,萧宝夤这逆贼跟我们说他要兴复汉人之基业,只要他立了国,以后我们就不会受胡人欺负!”
李爽又看向了其余跪下的党长,便见他们也都点了点头。
“说得好啊!”
李爽说完,在场不管跪着的还是没有跪着的,都愣了。
“国公刚才是说好?”
“我是说要兴复汉人之基业,胡人才不会欺负你们。”
李爽让一众跪下的党长站了起来,问道:
“可光靠什么一个萧宝夤,立一个什么齐国,你们就能不受欺负了么?”
一众党长听了,心中震惊,有胆大的问道:
“那该如何?”
“你们得自己拿起刀来,自己保护自己,而不要希望别人来保护你们!”
李爽这句话,犹如一击重锤,击打向了一众党长的心。
胡人当兵,汉人种田。
这已经是上百年的规矩了。
可如今,有一个人就这么站在这里,让他们这些种田的拿起刀。
这些党长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兴奋,而是恐惧!
一时间,他们全部跪下来了!
“国公,我等都是良民,不敢杀人!”
李爽看着这一众党长,纵声道:
“尔等以为居于田亩,就能保得一家老小平安么?尔等以为乖乖当良民,不争不抢,这乱世就与尔等无关么?尔等以为不欺负别人,别人就不会来欺负尔等么?”
李爽的话又如一把尖刀,刺入了一众人心中那不想要被戳破的软肋。
“都给我站起来!”
李爽睁大了眼睛,看着纷纷起身的一众党长,质问道:
“六镇以来,关中动荡,胡匪肆虐成灾,朝廷横征暴敛,尔等一年耕作,到头来又剩下了多少?交了田赋,不够,当了徭役,不够,献上了妻女,还是不够,如今你们看看乡间,还剩下多少户人家?”
一众党长之中,有人崩溃了,近乎歇斯底里的质问道:
“这都几百年了,都是这样,我等又能如何?”
李爽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欲在华州立军府,设府兵,均田免役。尔等回去,告知乡里,若是不愿再受欺凌,就来找我吧!”
……
(本章完)
第178章 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第178章 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华州城。
听说了萧宝夤聚集了三万大军前来进攻郑县的消息,萧赞慌了。
当然,萧赞不是为了李爽而担忧,而是萧宝夤抓住了他齐国太子之后,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萧赞是萧宝卷之子,按照南齐的法统,上位序列比萧宝夤更靠前。
当然,萧宝夤也可以说萧赞是假的南齐皇室,遗腹子不过是以讹传讹。
可对萧宝夤来说,萧赞活着依旧是巨大的威胁。
萧赞想要找李爽,可到了门口,却被甲士拦了下来。
屋中,李爽和一众属臣各自显现了一副沉思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唐国公,在下有计策!”
李爽听了这一声,招了招手,让甲士放他进屋了。
“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一事要请教!”
萧赞做好了一应的准备,对付萧宝夤,他是专业的。
可谁知李爽并没有问他应敌之策,而是问了一个不相该的问题。
“太子殿下了解女人么?”
萧赞一愣。他自幼长在南梁的皇宫,锦衣玉食,什么女人没有见过。
不过李爽这么问,萧赞也不能不答。
“略懂!”
“那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女人会给自己的丈夫送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并将她安排在自己丈夫身边呢?”
萧赞想了许久,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最终答道:
“那个妻子有事求丈夫!”
这一声落下,在场所有的人都似乎悟了。
李爽一下子就抓住了萧赞的肩膀,一脸欣喜。
“还是太子殿下懂得多啊!”
“唐国公这是?”
“不瞒殿下,我那不争气的贱内近日给我送来一个女人,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刚才召集了一众属臣正在参详呢!”
就为了这?
萧赞心里有些错愕,开口问道:
“那渭南的战事该如何,萧宝夤已经集结了三万大军,要进攻郑县,说要擒拿国公!”
出乎意料的是,李爽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见萧赞追问,李爽看向了一旁的侯景,道:
“万景,你怎么看?”
侯景点了点,严肃道:
“很明显,长安城一定是朝不保夕了!”
萧赞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人家军势正盛,聚集了三万大军来打你,你是怎么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的?
李爽仰头四十五度朝向天空,叹息道:
“看来萧宝夤已经撑不起这大齐的江山了!”
侯景再度道:
“为了防止萧宝夤狗急跳墙,败坏了大齐的基业,应立刻扶太子殿下继位,入主长安城。”
“就这么办吧!”
此时的萧赞一脸复杂的看着侯景,心里一片茫然。
这tm的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
渭水岸边,侯终德从战马上跳了下来,爬到了河岸边,此刻,口干舌噪,不断的往嘴里送水。
冰冷的河水刺激面庞,侯终德浑身的战栗感才缓缓消失,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侯终德坐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再看着跟随着自己的残兵败将,恍如隔世。
“刚才发生了什么?”
“对方的将领带着一千骑兵冲入我军阵中,来回穿插,我等的前锋军就败了!”
侯终德想了起来,那高高的羊字大纛随风飘舞,伴随着铁骑入阵,然后一切都失控了。
那羊姓的将领手握着一杆又粗又沉像是树干一样的长槊,仿若项羽在世一般,轻易的就冲垮了他的军阵。
想起了那将领近身带给他的压力,侯终德心里就充满了恐惧感。
“不打了,再也不打了!老子千里迢迢从南面投奔过来,是来享受富贵的,不是来找死的!”
“可我等不打了,怎么向陛下交待?”
侯终德想起了萧宝夤那副脸庞,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老子打不过大野爽,还打不过他萧宝夤么!”
——
夜沉静而又美好,李爽推开了大门。
屋中,早有佳人在等待。
李爽缓缓走近,正闻到一股异香袭来,身体舒爽了不少。
屋中的女子并没有穿得像是贵族女子般衣锦绣,曳长裙,反而着布裙,衣着朴素而又干练,却难掩清丽之姿。
李爽凑近了,才发现,眼前的女子和独孤如眉眼之间很是相似。
“民女刘思夏,见过唐国公!”
“你姓刘?”
李爽听了这话,略感惊讶。
这幅表情,女子也看在眼里,不过,刘思夏并没有任何隐瞒。她来之前,独孤如已经告诉她了,李爽对于她们汉室遗民的身世已然知晓。
“我是阿如的姐姐,当初我与阿如各自带了一半的族人离开,便是为了躲避战乱。乱世经年,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不曾想到,居然还有相见之日。”
李爽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子,心中是警惕的。
尽管她长得很漂亮!
李爽的心中有诸多的疑问。
比如,她们的部落为何是女子当家,明明部落之中就有可以胜任首领职位的男子?
又比如,她们姐妹俩分家,一个向着关中跑,一个看起来是往河北跑,又是为何?
尽管心中有了诸多的疑问,李爽还是露出了笑容,对着他这位大姨子,问道:
“既然相见了,那自然都是一家人,可关中这时正乱,你为何要跑到前线来呢?”
刘思夏道:
“我此次来不是以阿如的姐姐的身份而来,而是为我部族五千六百三十二人而来,希望国公能收我等于麾下,救我族于危难!”
“危难?”
“前些时日长孙稚前往离石、吐京二镇,召集镇兵,救援夏州,与刘蠡升发生了冲突,我部族之中多人牵涉其中,被长孙稚定为了匪寇,关押在了吐京镇,还望国公能施以援手!”
李爽点了点头,道:
“无妨,我这就去信,让那边放人。”
“国公放心,我部五千六百三十二人多为能工巧匠,精善医术,懂得营造修缮,还会制造器械,不会成为国公的累赘的。”
李爽看着眼前懂事的让人有些心疼的女子,可心中还是困惑。
“这事写封信就好了,为何你还要亲自涉险来此呢?”
刘思夏脸上露出了一股羞涩之情,似乎不好意思开口。
“我想看一看汉室故都长安城!”
……
(本章完)
第179章 投名状
第179章 投名状
渭南之地,战场之上,凌乱不已。
卢祖迁看着战场之上满地同袍的尸体,奋战至此,心中却感到了无比的悲哀。
他想要哭,可脸上的表情早已经僵硬,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袭击他们的不是李爽的军队,而是与他们一起出征的胡兵。
侯终德的先锋军战败之后,胡人诸部首领见势不对,反戈一击,抢夺了军械、物资,而后四散而去。
卢祖迁此刻已然明白了,在这些胡人心中,真正惧怕的是李爽。
那个可笑的大齐,在那些胡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这帮胡人之所以愿意聚集在大齐这杆旗帜之下,便是想要以此对抗李爽!
可发现对付不了,这些胡人转头就对比自己更弱的齐军下手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后,卢祖迁非但没有一丝豁达之心,反而越发空虚。
如此,他算什么,这些死去的士兵又算什么!
踏、踏、踏……
不知过了何时,卢祖迁的耳边想起了马蹄声。
他跪在了地上,甲胄残破,抬头看了一眼,正见一位甲胄鲜明的男子骑着马,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男子很是年轻,身为对方的将领,他没有一点嘲笑之意。
“你就是萧宝夤的大将军?”
卢祖迁点了点头,其他的,并不想要回应,只是做好了引颈就戮的准备。
“你跟那些败兵一起,跟上来吧!”
说完之后,这男子就骑马越过了他的身边。
男子的身后,跟随着数千的骑兵。
骑兵三五成群,战马擦身而过,卢祖迁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他从未见过如此雄壮的兵马,或者说,从未在北朝看到一支如此雄壮的汉军。
卢祖迁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跪久了,腿早已经麻木。他瘫软了下来,休息了好久,腿才渐渐恢复了知觉。
军队之后,一群败兵走了过来,其中便有卢祖迁相熟的人。
他们将其搀扶了起来,卢祖迁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这支军队的统帅是谁?”
众人有些诧异。
“大将军不知道么,那为首的年轻武将便是唐国公!”
卢祖迁想起了匆匆的见面时那惊鸿一瞥留下的印象,不觉得叹道:
“真乃天日之表,龙凤之姿啊!”
——
长安城。
夜晚,侯终德聚集了一众的部下,决心反戈一击,拿下萧宝夤,作为投诚的礼物。
“将军,我们这些人,进攻皇宫,有胜算么?”
侯终德劝说他一众手下士兵的话虽然有很大的诱惑力,可他们败军之后,士卒流散,已经没有多少兵马了。
“怕什么,萧宝夤手下的胡人窝里反,唐国公还没有来呢,就袭击了卢祖迁和郭子恢,四散而逃。如今长安城外都是败兵,萧宝夤手底下还有多少兵马?”
侯终德的话,让手下一众人的心都定了下来。
“我等投奔萧宝夤麾下,乃为富贵。如今萧宝夤给不了我们富贵,自然可转投他人。拿下长安城,此为首功。他日去见唐国公,我等也好有所底气。”
侯终德起事仓促,因此便是临动手之际,依旧有不少人怀疑恐惧,所以他不得不不断说服他们。
到了动手的时刻,侯终德带着麾下,聚集了百余名甲士和近千的士兵,趁着夜色,出了府,直奔萧宝夤的皇宫而去。
长安城并不像是洛阳城那般,有着严格的里坊制度。
侯终德带着千余人出了府邸之后,几乎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便到达了萧宝夤的皇宫。
说是皇宫,不过是在汉时旧有的宫殿遗址建立起来的建筑群。
甚至,因为萧宝夤建立齐国的时日甚短,连建筑的规制都没有来的及更换,只是在外围修了一道墙,勉强的将这些建筑连在了一起。
侯终德派出了先锋队,很快便解决了门口的卫兵。
带着千余人进入皇宫,到达宫门前时,侯终德不再隐藏,大吼了一声:
“擒拿萧宝夤!”
他麾下的一千人不再隐藏,举火示意,喧嚷声大噪。
宫门打开,侯终德万没有想到,萧宝夤居然已经站在了宫殿前的高台之上,此刻,正双手负后,看着侯终德。
萧宝夤的身边,他手下的重臣魏兰根正躺在地上,似乎受了重伤。
萧宝夤的身前,也有着百余甲士。
“兄弟们,不用怕,我们人多!”
侯终德大吼了一声,给手下壮胆。萧宝夤听了,一笑。
“比人多么?”
萧宝夤就在侯终德面前,挥了挥手。
随着鸣镝响彻天空,这宫殿周围,涌来了数千的胡兵。
这些胡兵和投诚萧宝夤的那些胡兵不同,眼神凌厉,体格强壮,甲胄齐善,看起来就像是嗜血的机器一般,眼里充满了贪婪之色。
见到如此兵马,侯终德心里已经有些打鼓了,而他身后的士兵,也都腿软了。
侯终德灵机一动,拱手道:
“陛下,臣听闻有歹人前来,欲谋害陛下,特来护驾!”
萧宝夤挥了挥手。
“既然是护驾,那你就过来吧!”
侯终德犹豫着,可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登上了台阶。
这时,侯终德才听清楚了魏兰根的话。
“陛下,你不能这么做啊!”
萧宝夤此时的面容看起来异常的疯狂与扭曲,丝毫不理会魏兰根的劝谏。
“这都是大野爽逼朕的!”
侯终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萧宝夤转过了头,问道:
“大野爽已经快要打到长安了,你觉得如何?”
“陛下乃天潢贵胄,当保存有用之身,以待兴复大齐之机。”
萧宝夤点了点头,随即扬了扬手。
此刻,侯终德的身后响起了哀嚎声。
周围的胡人士兵已然放箭,那些跟随侯终德而来的士兵大多没穿甲胄,纷纷倒落在地。
“你说的不错,朕打算焚毁长安城,以为来日兴复大齐。”
侯终德惊惧之际,听了萧宝夤这话,不加思考,怒道:
“你疯了么!”
萧宝夤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的失望。
“魏兰根不懂朕,你也不懂朕!这长安是朕的长安,就算朕不要了,也不能给大野爽!”
侯终德看着几近疯癫的萧宝夤,向后退了一步,怒道:
“这些胡人究竟是谁的兵马?”
萧宝夤却是悠悠而道:
“朕就算不是大齐的皇帝,可也是万俟丑奴的太傅!”
(本章完)
第180章 关河空锁祖龙居
第180章 关河空锁祖龙居
大帐之中,刘思夏女扮男装,就站在李爽的身边,睁大着眼睛,有些好奇得盯着帐中这一幕。
一众胡人的首领跪在了李爽的面前,脸上露出了讨好的表情。
“唐国公,我们屈身萧宝夤这逆贼,乃是迫于其淫威,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唐国公前来,我等自愿反正,还请国公收留。”
李爽单手撑着下巴,并没有立刻表态。
很快,十几个男人走了进来。
以卢祖迁为首,他们都是萧宝夤麾下的汉军将领,看着这群胡人首领,恨不得生吞了这群胡人首领。
帐中很快分成了两个集团。
一帮胡人首领看向了卢祖迁等汉人将领,带着几分做了亏心事后的忌惮,不过更多的则是一众蔑视,甚至有些挑衅。
“国公,这些都是萧宝夤麾下的逆贼,正好拿去给朝廷请赏。”
卢祖迁不知情势如何,更不懂得李爽此刻的态度,带着能拉几个垫背就拉几个的心态,道:
“我等是逆贼,你们就不是了么?当初你们在萧宝夤面前是如何说唐国公的,要我复述一遍么?”
眼看就要被人掀了老底了,这群胡人首领急了,起了纷争,对骂了许久。
李爽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帐之中,一下子就静了。
“不要吵了,诸位都是逆贼!”
“……”
这一群投靠萧宝夤的胡人首领和汉人将领都愣住了,却听李爽道:
“想必你们来之前也知道我在华州做了什么,要不然也不会上赶着去投奔萧宝夤。我在这里说实话吧,这关中的地不大,我只能收留你们其中之一,都说说自己有什么本事吧!”
一众胡人首领听了,纷纷说出了自己的能耐。
“我等部落之中多勇士,国公但有所指,我等无所不从。这秦州、岐州、豳州一带的地势我们都熟悉,我们可以帮国公,一起去抢那些地方的胡人的。”
李爽听了,兴致缺缺。
这庸俗的劫掠技能!
李爽看向了卢祖迁等人,问道:
“你们呢?”
“我们军中不少的兄弟都是听了萧宝夤的蛊惑,被他征召来的,干什么的都有。有的会种田,有的会修屋,有的会打造家具,有的会种树,有的会养鱼……”
卢祖迁越说越有些心虚,就在一众胡人笑的时候,李爽挥了挥手。
“不用说了,就你们了!”
一众胡人首领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李爽收下了齐军降兵后,看向了一众胡人首领。
“至于你们么……”
胡人首领脸上露出了笑容,却听他道:
“我给你们三个选择,要么出潼关去洛阳,要么出武关去荆州,要么就地活埋。”
一众胡人首领的脸色变得惨白。
“这有什么区别么,不都是要我们离开自己的土地,好给你手下的人腾地方么?”
“当然不一样!”
一众胡人看向了李爽,却听他道:
“去洛阳你们得给我钱,去荆州你们自备钱粮,至于就地活埋你们得自己刨坑!”
“……”
一众胡人首领脸上露出了一股狠劲。
“唐国公,你不要逼人太甚了,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
这些胡人首领,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局。一旦他们与李爽撕破脸,他们部落会立刻逃离。
李爽笑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还有另一条路,可是你们又能去哪呢?”
李爽一条一条替他们算着。
“你们南下去投梁国,还是去灵州投奔万俟丑奴,又或者去青海投奔吐谷浑,再或者远走西域去高昌?”
李爽将一种一种可能都说了出来,可每说一条,这些胡人首领的脸色就差了几分。
“不要骗自己了,你们背靠着洛阳朝廷,狐假虎威,已经安逸太久了,也就在关中欺负欺负这些种田养鱼的,去了别处,你们能打得过谁?”
一众胡人首领面色惨白,李爽却像是早已经看穿了他们一样。
“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明知道我要做什么,还冒着极大的风险舔着脸来投靠了。”
众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倒落在了地上。
“想去洛阳的尽早交钱,近来朝廷那边有些动荡,晚了可就去不成了。”
李爽说完,大批的甲士走了进来,这些胡人部落的首领大多走了出去。
可终究还是有人留了下来。
“尔等为何不走?”
“我等部落有国公所需。”
“说来听听!”
“我等可拥立萧赞为齐帝,延续齐国之基业!”
李爽看向了为首的男子,问道:
“尔是何人?”
“纥豆陵步蕃!”
便在男子刚刚说完,侯景匆匆的冲了进来,喊道:
“主公,长安被焚了!”
……
长安城屹立于龙首原北侧,见证了大汉四百年的兴衰,也见证了三百余载的乱世。
如今,冲天的业火直上云霄,滚滚的黑烟不断上涌,宣告着这座城池走向了终焉。
城池之外,被万俟丑奴麾下士兵劫掠的长安百姓,正绝望的瘫坐在地上,许多男人失去了一切,许多女子都是衣不蔽体。
卢祖迁等汉军士兵匆匆赶来,望着那末日一般的景象,脸上充满了泪水。
他们之中,很多人已经安家在了长安城中,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是谁最先哭了,而后引起了一大片的哭声。
渭水滔滔,哭泣之声不绝!
刘思夏站在高坡之上,脸色并不好。
她从小在故事里听到的那座汉室的旧都,如今就在眼前,可已经面目全非。
“终究没有看到么!”
刘思夏苦笑了一声。
也许,有的故事就只是故事,那只在故事之中的汉都,也许也只美好在故事之中。
一阵风吹过,吹翻了刘思夏的帽子,青丝如飞,显露出了一张美艳的脸庞,目光所及,正有一个男人骑马而来。
他的身后,跟随者一众胡汉的骑士。
甲士簇拥,旌旗招展,李爽见满地皆是恸哭之人,大喝一声:
“哭什么哭,你们还没死呢!”
绝望之中的一众长安百姓听此言,见此仪仗,抹了抹眼泪,匍匐在地。
这一日,男子御马扬鞭,指着那滔滔的渭水,给了所有人希望。
“长安城没了,那就再建一座长安城!”
……
(本章完)
第181章 帝国之心
第181章 帝国之心
八百里秦川号称天府之国,一马平川,但不是河北那样的平原。
关中有着特殊的地貌,叫塬。
因流水冲刷,使四周陡峭,顶部平坦,呈台状,是良好的耕作地区。
大型的土塬遍布在关中平原上,例如五陵原、少陵原、周原、霸上,还有五丈原。
当年诸葛丞相便是驻军五丈原上,进行屯田,隔着几十丈的高度对着底下的司马老贼喊:
你过来啊!
司马懿除非脑子进水,不然不可能带着魏军爬上五丈原去进攻汉军的营地。
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最后只能硬耗!
让人惋惜的是,司马懿还是耗赢了。
不过五丈原的战略地位终究不如其他土塬,尤其是位于渭水南岸,对于秦汉两朝乃至后世都至关重要的塬地。
龙首原!
相传秦时,有一条黑龙自南山蜿蜒北行来到渭河饮水,其经过的地方形成一条土山,形状如龙,龙首原就是由这条龙所变,并由此得名。
更有传说,当年萧何奉命建造长安城,便是为了斩这条黑龙,断秦国的王气。
只是传说归传说,秦汉两朝的宫殿多建造了在龙首原的北坡,的确是事实。
李爽站在龙首原上,纵观周围的景色。
大火渐熄,渭水以北的咸阳和渭水以南的长安城,便像是时代的倒影,诉说着历史的兴衰。
长安城虽成废墟,但是基本的轮廓还在,又北临渭水,水运便利,当作仓储、驻军、屯田之所,十分合适。
便在大火熄灭后,原本的齐军和长安城的百姓,正在清理着废墟,找寻有没有剩下什么可用的东西。
李爽虽说要重建一座长安,可是也没有打算建造如后世那座人口百万的巨城。
最现实的需求,便是找一块土地,建造一座城,用以安置他的七千部曲,作为长久的发展的根基。
后世的长安城是作为一国之都而建造,尽可能的需要宏伟、壮观、气象万千。
李爽的要求便简单多了,经济适用!
规划一座城池,最为重用的便是用水和地势。
用水关系着一座城池的人口规模,而地势则决定了居住舒适度。
像是后世长安城的太极宫,气派是气派,可完全是个巨坑。地处低洼,一到夏天下雨积水,就湿热难耐。
经过了一番的考虑,李爽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决定在龙首原南坡地势高处,先将自己的行台府建好,再引霸水,做水渠,提供生活用水。
而后以行台府为中心,向西面和南面地势平坦之地发展,建立市坊,安置部曲。
李爽正在思考时,刘思夏走到了他的身边。
此刻的她没有了初来之时的那股激动与兴奋,显得平静了许多。
李爽以为刘思夏是没见到长安城,受了打击,开口道:
“其实你也不用如此,这长安城几经战火,数百年来,早已经不是当年汉都的模样了。”
刘思夏摇了摇头。
“长安我已经看到了!”
李爽有些弄不清楚她话语中的含义,却听她说道:
“长安乃是龙首原上睥睨天下,庇护万民之雄心。这份雄心,我已经看到了!”
女子目若秋水,眉似远黛,盈盈一礼,道:
“我部之中,存有许多古籍,上面记载了许多已经失传的建造之法。国公若有需要,我可以全部奉上,或许能帮上国公。”
——
洛阳。
“李爽这个逆贼,欺朕太甚!”
最近只要接到关中的消息,元诩就莫名的愤怒。
无他,整个关中乃至河东的钱粮税赋,都不往洛阳运了,反而开始向长安聚集。
李爽控制了漕运各个枢纽。
关中和河东本来就是一个地理单元,不用往洛阳送了,消耗反而少了。
萧宝夤逃亡之后,关中那边又立了一个新的齐帝。
叛军照样剿,俘虏照样献,洛阳城外的难民在这些日子暴涨,已经有两万余。
到了这个程度,谁还不知道李爽要做什么?
他哪里是要清剿叛军,他是要谋逆啊!
最为关键的是,随着李爽在关中站稳,经营河东盐池所得本应送往洛阳的盐,逐月减少。
盐池的赋税事关洛阳朝廷的运转。如今洛阳朝廷的开销非但没有减少,而且越来越多了。
其中增长的财政中相当一大部分便用来养洛阳城外那些关中来的胡民了。
李爽一面送人来,一面又减少上交给朝廷的赋税。
洛阳的朝廷如今可谓两难。
一旁,长乐王元子攸拱手道:
“陛下息怒,如今之势,李爽还愿意送来盐赋,已然是不错了!”
这话多少带着几分拱火的意思。
元诩听了,也的确被拱起了火。
“朕的钱,他拿七成,给朕留三成,还要朕感谢他么!”
“陛下,李爽如今已经驱赶了萧宝夤,掌控了大半个关中,各州郡的汉人豪族也多愿意归顺。他更是在各州设置军府,建立府兵,谋逆之心昭然,时日一长,恐怕又是下一个萧宝夤。不,他比萧宝夤更可怕。”
元诩听了,问道:
“那该如何?”
便在此时,元子攸身旁的城阳王元徽开口道:
“臣以为可派一个重臣去关中,揭露李爽的罪行,昭告天下。”
“谁去?”
元诩本想要说的是谁有胆子去,这洛阳朝廷的公卿哪个不是当日在太极殿中被李爽吓破了胆子。
可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这么说丢了面子。
“臣以为郦道元合适!”
元子攸看了一眼元徽,都知道他与郦道元有私怨,可没有想到居然公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郦道元执法严峻,不畏皇族。元徽便犯在郦道元手上过,因此心中深恨!
元诩也记起来有这么一个人,问道:
“郦道元如今在哪?”
“自从他离开河东之后,便一直待在荆州,与王罴共同讨荆州之蛮夷。”
说完,元徽又加了一句。
“臣以为可让郦道元的兄弟子侄都陪他去关中,以为助力!”
元诩本来也没有将其当做什么大事,挥了挥袖子,想也没有想就同意了。
“就如此吧!”
……
(本章完)
第182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182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渭水南岸,大量的船只聚集在港口,带来了大量的物资。
长安城的废墟上,如今已经被清理了一遍,建好了临时性的仓库、粮仓与安置流民的简易屋舍。
刘贵坐着自己的商船,踏上了这片土地。
目之所及,在人群聚集不远处,已经建立好了临时的市集。
刘贵作为商人的本能,来到这里之后,首先便是想要在市集中逛逛,看看里面的商家都供应什么商品,能不能捡漏。
让刘贵意外的是,这里的市集虽然不大,可商品却很丰富,甚至还售卖许多高价的商品。
刘贵正在逛着,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侯景正在市集中央坐着,打着伞,喝着茶。他慢悠悠的,什么也不做,可这市集却很有秩序。
“万景,你好悠然啊!”
刘贵走上前去,笑着说道,侯景见来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你小子怎么也来了?”
“唐国公击败了萧宝夤,掌控了雍州,如今又大兴土木,如此热闹,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你小子,鼻子还真灵。”
刘贵笑了,有些奇怪,问道:
“你在这做什么?”
“这不是市集建好了么,有人在这里捣乱,主公就派我过来了!”
刘贵听了,心中明白了。
这长安初定,秩序崩塌。萧宝夤又烧了长安城,导致了大量的流民衣食无着,这个时候,物资集中的地方肯定是最乱的。
刘贵来的时候便听说了,李爽麾下三员大将。江湖传闻,在战场之上遇到这三人,有着各自的应对办法。
遇到羊侃,只要有礼有节,对方并不为难。
遇到高昂,只要伏低做小,对方也不会为难。
可遇到侯景,不管他说什么,赶紧跑,千万别回头。
可见侯景的恶名之甚!
他往这里一坐,没有人敢捣乱。
“我跟你说啊,这里的买卖都是小买卖,你要做大买卖直接去找主公。”
“唐国公呢?”
“主公最近在忙着建高炉,反正我也不懂,你要见主公等市集散了,我直接带你去。”
刘贵听了,当下也按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等到黄昏时分,市集散了,大门锁上,侯景带着刘贵见到了李爽。
此时的他正在大帐之中吃饭,见刘贵来了,招了招手。
“大商人来了!”
刘贵嘿嘿一笑,坐到了李爽的身边。
“不瞒国公说,我这个商人也不好做。”
刘贵见到李爽的第一句话便是诉苦,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国公离开之后,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尔朱氏这帮人,乱搞一通,大家的生意都受了影响。我还听说,尔朱氏最近正在找于谨的麻烦。”
于谨是朔州刺史,已经当了几年了。
六镇军跑了,柔然远遁漠北,朔州周围可谓没有强敌。
经历了战后数年的发展,朔州恢复了稳定,并且在野蛮生长着。
这几年州中的军户和周围的胡人部落联合,四处扩张。
如今的朔州范围很大,东起盛乐,西至沃野镇,广大的河套地区乃至阴山以北武川、怀朔两镇的势力范围都被包括在内。
可朔州上下并不听从尔朱氏的调遣,州中军户都是李爽安置过去的,周围的胡人部落也是李爽降服的。
听闻李爽已经打下了雍州,进入了长安,于谨立马派了使者前来,响应关中大行台的号召。
斛律金等胡人部落也在派遣使者,要来进献物品。
尔朱氏对此不满,自然也在意料之中。
李爽听了,问道:
“这是二哥的意思么?”
刘贵挥了挥手,作为能够时常进入晋阳梁郡公府中的秀容人,他对此刻尔朱荣的状态还是了解的。
“自从去岁去了河内之后,车骑将军的心思都在洛阳。洛阳最近有些动乱,车骑将军又去了上党,心思不在北面,这些都是尔朱仲远他们搞得!”
自从李爽上洛之后,周围的野心家都想要上洛。相比于朔州,当然是洛阳更让尔朱荣动心了。
“那就好办了!”
——
洛阳。
胡后倚栏而望,看着远方的景象,心中陷入了迷惘之中。
身后,脚步声匆匆。
胡玄辉走来,行了一礼。
“太后这是想什么?”
胡玄辉了解自己的姐姐,她是一个对于权力十分执着的人。可最近胡后的状态却有些让她捉摸不透。
胡后不再整日里派人盯着皇帝,也不再打击皇帝身边的人,甚至不再过问朝廷之中的大小事情了。
“我在想李神轨在做什么?”
李神轨?
胡玄辉还是知道一点的,他去了河南之后,可是潇洒的很。
听闻无论是南面的梁军还是在山东起事的邢杲军,亦或者是北面的葛荣、杜洛周,都给几分薄面。
胡玄辉并不相信这些消息胡后打探不到,如今这么说,显然另有他意。
“姐姐想他了?”
胡后转过了身,看着自己的妹妹,没有回答,而是道:
“我想让皇帝亲政了。”
这还是在想李神轨了。
胡玄辉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异样,道:
“姐姐当真确定,你不再是那个掌控天下的太后时,李神轨还会像原来一样对你么?年华老去,岁月磋磨,退去了太后的身份,姐姐也不过是一个老女人了。”
这话不好听,可却是实话,便是保养得再好,胡后的年龄也放在这里了。
用不了几年,胡后老了之后,容貌还能如现在这样么?
李神轨的身边,可不缺年轻貌美的女人。
“这不重要了!”
胡后显得很豁达,看着自己的妹妹,说了一句让她快跳脚的话。
“我就算老了,难道你就不是么?”
胡玄辉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姐姐清楚她和李神轨的关系。不过,此刻听了,还是有些不爽。
胡后道:
“我们都快老了,如果李神轨不要我们,就出家为尼,了此一生吧!”
胡玄辉嘴硬了一句。
“你想要出家,可别拉上我。”
胡后听了,也并不介意。胡玄辉看着此刻的胡后,问道:
“姐姐何以变得如此通透?”
“李爽那日带兵入宫,当着皇帝和公卿百官的面做完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后,我就想明白了!”
黄昏的余光照耀,姐妹相视一笑,过往的恩怨都变得不重要了
……
(本章完)
第183章 这洛阳城的水真深
第183章 这洛阳城的水真深
孝昌四年,执掌北魏权柄多年的胡后退了下来,小皇帝走上了前台,亲自主持朝政。
天下烽烟四起,江山并不安宁。
脱离了束缚的元诩充满了干劲,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
一开始,他就将目光放在了西面。
李爽!
曾经元诩以为的忠臣,却在关键时刻伤他最深,让元诩深以为恨。
“李爽如何了?”
洛阳的公卿对李爽也是恨意十足,尤其是长乐王元子攸。
自从李爽进入关中之后,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关中。因此,元诩一问,他立刻就能答上来。
“李爽正在长安大兴土木,还在龙首原南坡修建了一座行台府。”
元诩听了,面无表情,道:
“那个萧赞和万俟丑奴就没有找他麻烦?”
听元诩这么说,在场的公卿就知道元诩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元子攸也不能当面打元诩的脸,道:
“萧赞退往了岐州,万俟丑奴占据着泾州,还没有对李爽动兵。”
元诩点了点头,道:
“朕决意撤销他一切官职爵位,将他宣布为叛贼,诸位如何看?”
众臣一听,面色大变。便是元子攸,也是开口道:
“陛下,不可!”
元诩皱了皱眉,对于元子攸的阻拦,不是很高兴。
“为何?”
李爽和萧宝夤不同,他的爵位官职不是朝廷给的。
他能占据了多少的土地,朝廷才封给了他相应的官职爵位。
这么简单的道理,元诩竟然不明白。
一时间,这场没有胡后在场的朝会上,众臣第一次拎清楚了这位皇帝的分量。
当下,众臣心中各有算计。
元子攸不想要解释,可元诩问了,他也不得不说。只是,换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李爽党羽众多,且罪证未昭,贸然宣布他为叛贼,恐有大变,且会让天下之人以为朝廷苛待功臣!若将李爽逼急了,他投靠南面的岛夷,又该如何?”
元诩听了,有些急了。他就是想要对付李爽,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见这一计不行,又道:
“那些盘踞在洛阳城外的流民,都给他送回去。告诉他,他再往洛阳送人,拒不接收。”
元子攸拱手再道:
“陛下,不可如此!”
“又是为何?”
因为这已经成了一门产业,朝廷要拨给这些胡人的供给,洛阳的官员上下其手,不知贪墨了多少。
就算要撤,也不能张口就来,得徐徐图之。
哪有立刻开口就遣散的,那得闹出多大的乱子。
元子攸感觉到了皇帝的不耐烦,可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了个理由。
“陛下刚刚亲政,第一件事情便是驱赶这些祖上对朝廷立有大功的勋贵,让天下人作何感想?”
元诩不耐烦了,对着元子攸便斥责道:
“你以前老是跟朕说要提防李爽,怎么如今处处维护上,是不是收了他的好处?”
元子攸万没有想到,元诩竟然会如此说,当下面色惨白,整个身体都有些僵住了。
丞相元雍走出来,替元子攸解围道:
“陛下,长乐王所言不无道理。且李爽罪证未昭,还是让郦道元先调查一番再说。”
元诩听了,又问道:
“郦道元呢,如今在何处?”
“他进入武关之后,如今在霸上。”
“让他去长安,朕要早日得知李爽的罪证!”
……
皇帝亲政的第一场朝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如今的皇帝是一个轻浮、莽撞、易怒的新君。
众人都有些失望。
元子攸面色还没有缓过来,出殿门的时候,身体还僵着。
丞相元雍在后面扶了他一把,带着他走了一段路。
行至无人处,元雍心中失望,感叹了一声。
“天下已经混乱不堪,这大魏的君王却还是如此儿戏,不知我等公卿将来又能葬身何地呢?”
元子攸听了这话,心中起了波澜,看向元雍,正听他提点道:
“长乐王,你素有贤名,更要谨慎,不要走了汝父彭城王的老路!”
这一句话说出,元子攸心中被按耐住的野心无限膨胀了开来。
——
当郦道元遵从洛阳朝廷的旨意,带着自己兄弟子侄百余号人过武关,进入关中之后,心里已然做好了准备。
朝廷给郦道元的旨意很模糊,但旨意上没有说的,朝廷来的使者已经说明了。
查找李爽的罪证,将之大白于天下。
可当郦道元看着武关内外那如长龙一般迁移的胡人部众,郦道元便知道,他这个任务是完不成了。
本以为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在那一刻,郦道元已然明白,根本完不成。
可完不成,郦道元还要往前走,毕竟他接了朝廷的旨意。
郦道元进入武关,来到霸上之后,就被拦了下来。
李爽给他安排了一个活,让他帮忙修建龙首渠。
郦道元本不想要干个活,可当地苦哈哈的老百姓,还是让郦道元心软了。在加上,郦道元也有些心灰意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爽,完成朝廷交待的任务,有了个借口,也就留了下来。
可郦道元发现,干起修水渠这活,可谓得心应手。
“朝廷的使者应该来要来了吧?”
郦道元的弟弟郦道峻、郦道博和儿子郦伯友、郦仲友也跟着他来了,这些日子,跟随者他一起勘察地势,组织民力,准备动工开建。
听了郦道元的话,营帐之中忙碌着的众人都摇了摇头。
“没听说朝廷那边派人过来啊!”
郦道元心中惊异,道:
“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
郦道元其实心中也不知道,若是朝廷的使者真的来了,他该如何应对。
这样的话,也好!
郦道元点了点头,又沉迷在了修水渠的工作之中。
……
“陛下,跟你交待了什么?”
洛阳的使者看着李爽,有些畏惧。
“陛下让在下去催促郦道元,让他尽快到行台府赴任!”
李爽点了点头,侯景端了个盒子走了过来。
李爽从中拿出了一块金子,递给了使者。
“回去知道如何说么?”
“在下明白!”
“那就回去吧!”
看着使者远去,李爽站了起来,侯景凑过来道:
“主公,臣还听说他在显阳殿中当面说主公拿了他七成的钱,这小皇帝也太不知好歹了。”
李爽叹息道:
“陛下还是太年轻了。”
“何意?”
“他拿到的哪有三成,明明连一成都不到啊!”
侯景一听,心中感叹。
这洛阳城的水真深啊!
……
(本章完)
第184章 该上洛了
第184章 该上洛了
渭水滔滔,原本汉时长安城所在,如今已经被划分为许多的区域。
冶铁坊中,竖着一座高炉。
工匠们正在忙着试验。
李爽在旁看着,观看了整个过程。
水碓将铁矿石砸碎,掺入煤炭、石灰,送进炉喉中,依次分层装料,随着炉中温度升高,铁水从炉缸中流出,进入转炉之中。
整个冶炼坊已然运转起来了,依靠着最为古老的动力,水能!
府兵制的成功,背后的经济助力是均田制。
有了足够的产业和相应的政策作为依靠,府兵们才能从普通的农民变成训练有素的士兵。
可光有均田制是不够的,还需要先进的冶炼技术。
披坚执锐,才是一名府兵形成战斗力的关键。
这个时代,灌钢法已经出现。
不过炼钢的过程,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工匠的经验。
有经验的工匠知道什么时候该鼓风,什么时候该加炭,知道铁、煤、石灰的掺杂比例,制造出来的钢铁和没有经验的工匠可谓天差地别。
所幸的是李爽麾下有着足够的训练有素的工匠。
萧宝夤离开长安时,带走的多是财宝、图籍和女人。至于城中的工匠,反而没有让他太过关注。或者说,没来得及关注。万俟丑奴麾下那数千士兵想要的可不是工匠。
再加上,李爽从河东、山西等地一路征集的工匠,足以制造出他所需要的钢铁。
李爽明白,柔然的阿那瓌虽然逃回了漠北,可总有一天,当他养好了伤,他还是会南下的。
当然,如果不是他,还会有别的草原部落。
能够让草原民族能歌善舞的从来不是仁义道德,而是马克沁机枪。
不过,要点出马克沁机枪,光想想前置技术点和所需要的人才储备,李爽就感到压力山大。
如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提升钢铁产量。
钢铁产量的提升,才是兴盛的根本。无论是军用的兵器、铠甲、马镫,还是民用的农具、铁器,都需要钢铁产业作为支撑,才能到达千家万户。
经过了数日的奋战,工匠们终于拿出了第一件产品。
一口上好的铁锅!
李爽看着这口铁锅,已经在畅享未来的川鲁淮粤四大菜系了。
这个时代烹饪手法多是烤、蒸、煮等,炒菜并非主流,能够炒的最顶级的菜也只是蛋炒饭了。
一来植物油没有推广,二来铁锅的质量并不好。
这一点就不得不说大宋了。
大宋虽然怂,但是在民用科技上确实点的不错。
占城稻的推广种植大大提升了粮食产量,宋朝人口提升的同时,还开发出了丰富的面食体系,冶铁技术的发展,也让炒菜进入了普通百姓的家中。
要不然,宋真宗也不会舔着个大脸敢去泰山封禅,搞得后世的帝王没有再去的了。
李爽得了这口铁锅,欣喜至极,当场试验,熬出了一锅猪油来。
效果不错!
李爽对这段时间的试验感到满意。
起码,钢铁的产量和质量的确有了明显的提升。
李爽未来的规划,是将长安城的旧址作为禁苑,除了仓储、驻军营地,这里还将是一系列重要场所所在。
走出了冶铁坊,李爽舒了一口气。
远方,一骑飞驰,正在向着此地奔来。
王思政已经从河东调来了关中,进入了李爽的行台府中。
走得近了,王思政拱手道:
“主公,于谨已经遵从主公之命,让斛律金率领一万军,南下灵州。”
李爽听着这风声簌簌,道了一声:
“再派遣使者去见万俟丑奴,让他将萧宝夤和在长安城抢的都交出来!”
“诺!”
——
上党,长子。
上党郡是元天穆的地盘,不过因为其是太原南下洛阳的重要通道,尔朱荣时常带着大军要出入。
因此,郡城长子也有一座梁郡公府。
“混账!”
尔朱荣十分愤怒,高欢、贺拔岳、宇文洛生等人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尔朱仲远跪在地上,脸色难看至极。
事情的起因是斛律金调兵南下,尔朱仲远以为有了可趁之机,带着部曲前往了盛乐,想要占地盘。
可没有想到,于谨早已有了准备。
尔朱仲远非但没有占到便宜,还出了个大丑。
“朔州、恒州本就是一体,大野爽都自立门户了,凭什么还要占着朔州!”
尔朱荣听了,冷冷道:
“掌嘴!”
尔朱仲远的人品用不好来形容,甚至是在夸他。他天性残暴不仁,残害百姓,横行不法,奸淫虏掠。
可作为尔朱荣的堂弟,以往尔朱荣也懒得管他。
毕竟,尔朱氏中这一号人并不少见。
尔朱荣也不可能将每一个犯法的尔朱氏子弟都绳之以法,那样的话,尔朱氏怕是就没有多少人了。
不过这一次,尔朱仲远所作所为的确让尔朱荣异常愤怒。
啪啪的声音响起,尔朱荣斥责道:
“你平日里在马邑的所作所为以为我不知道么,天霸留下的产业被你霍霍的还剩下多少,恒州有几个人说你的好,你还洋洋自得,把主意打到朔州去了。”
尔朱荣并不想要因为朔州这等荒凉之地,就与李爽起冲突。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档口,洛阳城内风云涌动的时候。
尔朱仲远听了这话,也没有脾气。
尔朱荣见了他就有气,每次教训了之后,问错没错,他保证说错了,可以后还犯不犯,那肯定还是会犯的。
“滚!”
尔朱仲远捂着脸,一声不吭的走了。
相较自己族中这些不成器的子弟,尔朱荣身旁的高欢、贺拔岳等人就让尔朱荣舒心多了。
他们能文能武,可比只会打仗的尔朱氏子弟要强的多。
“最近长乐王元子攸接连给我来信,述说翁婿之情,尔等以为他想要做什么?”
众人思考时,高欢已然站了出来,拱手道:
“恭喜车骑将军,南下洛阳的时机来了。”
“何意?”
“皇帝亲政之后,所作所为,怨声载道。皇帝不能容人,长乐王素有声名,怕走了他父彭城王元勰的老路。一旦洛阳有了乱子,车骑将军南下的时机不就到了么?”
尔朱荣听完,脸上露出了微微笑意。
……
(本章完)
第185章 猛獒
第185章 猛獒
泾州,安定。
胡琛死后,万俟丑奴和宿勤明达继承了胡琛的基本盘,占据了泾州大部、高平镇和薄骨律镇。
他们都是胡琛麾下的大将,在胡琛死后达成了协议。
万俟丑奴向着泾州、岐州方向扩张,而宿勤明达则向着夏州、朔州方向扩张。
如此,两人并不会冲突。起码,在地盘到达极限之前不会。
两人一开始的扩张都特别顺利。
豳州、泾州等地的北魏官军,都被李神轨带走了,关中只剩下了一个萧宝夤。
宿勤明达很快占据了夏州的西部与西安州的土地,万俟丑奴也趁势进入了当初与官军厮杀的最为激烈的豳州、泾州地区。
直到李爽率领部曲进入关中之后,他们的扩张遇到了强大的阻力。
先是夏州刺史曹泥在统万城据守,后来北魏的名将长孙稚发吐京、离石二镇之兵率部支援,宿勤明达在前线罕见的吃了一次败仗,不得已放弃了进攻统万城的计划。
韦孝宽率部进入东秦州,很快平息了当地的纷乱景象,加上夏州、北安州等地战事结果传来,连带着豳州也受到了影响。
如今,朔州的斛律金率领万人,沿着黄河南下,进攻灵州。
灵州便是薄骨律镇所在,也是万俟丑奴和宿勤明达都不得不在意的基本盘。
萧宝夤走进了屋中,他看着正在沉思的万俟丑奴,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万俟丑奴为何要见他!
“大王!”
胡琛死后,万俟丑奴继承了他的王号。这位纵横于陇东地区,当年一战便打败北魏十二万大军,更让名将崔延伯战败身死,在洛阳朝廷挂上号的大反贼长得并不英明神武,反而像是一个老农,脸上沟壑纵横。
萧宝夤与之相比,俊俏得多。
万俟丑奴见萧宝夤来了,也没有废话,道:
“李爽派遣使者前来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知道!”
萧宝夤从小就颠沛流离,在南齐灭亡之后,作为南齐皇室仅存的独苗,一路北上,到了北魏,可谓见惯了人情冷暖。
他虽然打仗不行,可因为从小的经历,擅长揣摩人心,更懂得经营人际关系。要不然,萧宝夤也不会娶了南阳长公主,当上了驸马爷,更被北魏授予了齐王的高位。
萧宝夤若是不谋逆,妥妥的人生赢家。
可便是造了反,在万俟丑奴这里,萧宝夤也混得很开。
“你觉得如何?”
萧宝夤知道对付万俟丑奴这种人,跟他虚与委蛇是没有用的。这种被北魏朝廷欺负了狠,从底层杀出来的人,最喜欢听得是实话。
“大王若是将臣交出去,能解了大王此刻的危难,臣自然无话可说,可大王将臣交了出去,李爽便会放过大王么?”
萧宝夤的一句话,让万俟丑奴本来在犹豫的心彻底坚定了下来。
李爽不像萧宝夤一样,只带着几百部曲就到长安城上任,他手下有着七千部曲和大量的胡汉部众。
如今或是主动,或是被动迁出关中的胡人部落,则说明了一切。
万俟丑奴便是低头做小,等到李爽将关中所占州郡消化完,还是会对他动手的。
“太傅,你觉得宿勤明达那边会如何?”
相比于身前的危险,万俟丑奴更加担心的是背后的安危。这是所有生长在边境地区的胡人应有的本能。
自己人捅刀子,才是最狠的。
“长孙稚增援之后,宿勤明达攻不下夏州了,更不要说进军东夏州和朔州。如今斛律金率部南下,宿勤明达很可能以此为由,退回灵州。”
“那我要和他翻脸么?”
“大王的兵力不足以承受与他翻脸后的代价,泾州、原州和灵州,大王不可能同时保住。”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萧宝夤正要离开,万俟丑奴又问了一句。
“你既然想得如此明白,为何还要烧了长安城?”
萧宝夤如此做,等于将自己在北魏那边的后路都断了。他如此聪慧的人,为何会做得如此决绝?
长安城被毁后,李爽进军的速度延缓了,反而将大部分的资源都投入到了长安的重建工程之中。
虽说在里面得了大便宜的是万俟丑奴,可他一直想不通。
“我不想要看见李爽赢!”
“为何?”
“臣不想要回答!”
万俟丑奴有些意外,印象之中,这好像是萧宝夤第一次如此直白不讳的拒绝了他。
他也没有为难,让萧宝夤离开了,只是在屋中沉思良久,嘴角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容。
“李爽么?”
——
长安。
“万俟丑奴留部将尉迟菩萨镇守安定,自己带着部队返回了灵州!先生,你如何看?”
李爽将最新的情报交给了韩陵,他沉思一番,回道:
“依臣之见,万俟丑奴此行不会与宿勤明达翻脸,可他也不会放任宿勤明达完全占据灵州。”
灵州乃是黄河西套所在,贺兰山下,黄河北流,孕育着肥沃的土地。
这片土地可耕可牧,乃是万俟丑奴大军主要的粮食供应地。
放弃灵州,送给宿勤明达,保住原州和泾州,看似是最优解,可万俟丑奴没有这么阔气。
因此,他只能选择这么一个折中的方案。
韩陵对于这些胡人首领,相当的了解。毕竟,他曾经就是这些胡人首领名义上的头头。
韩陵拱手道:
“此辈多狡,可处于危境之中,亦将会携手同力。他们迟早会清楚,主公才是他们的大敌。如果让万俟丑奴与宿勤明达再次达成默契,就有些棘手了。”
李爽听了,却是不怎么在意。
“无妨,不管万俟丑奴走不走,这泾州迟早要收复的。”
要据守关中之地,便要保有四塞。
泾州不收复,万俟丑奴便可以随时率军南下,进攻长安。如此,李爽的大军便在雍州被钉死了,根本无法调动。
李爽说完,一直侍立在后的侯莫陈崇开口道:
“主公,此次出战,臣可否随同?”
李爽看了他一眼,侯莫陈崇年纪不大,可身躯长得却是格外的魁梧。
“你想如何?”
“臣可为主公生擒尉迟菩萨!”
李爽看着侯莫陈崇,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只猛獒长大了,该上战场了。
……
(本章完)
第186章 胡人也是会流血的
第186章 胡人也是会流血的
泾州、豳州合起来,亦称陇东。
如今的陇东地区还不能称为黄土高原。这个时代,若是从空中看,陇东地区并不是光秃秃、黄褐色一片,森林植被的覆盖率相当的高。
泾水上游的支流极多,灌溉着陇东地区大片的土地。
陇东地区有着天下第一台塬,古称豳地,素有粮仓之称,战略位置相当重要。
先秦时期,秦军与义渠争斗于此。
汉初,汉军与匈奴争于此地。
到了北魏一统北朝,又在陇东地区建立了防御体系,防卫柔然。
一如六镇,西北防御体系上的节点,例如薄骨律镇、高平镇,都随着时代的演变而自行崩塌。
昔日防卫柔然的堡垒,反而成为了进逼关中,打击北魏的桥头堡。
自长安禁苑出发,李爽带着万余大军穿过渭水北岸的平原,顺着泾水而上,沿着河谷地带进入了泾州。
一万大军行至浅水原时,李爽便在此地立起了营寨。
概因此地处在水路运输的岔路口,往西可以前往尉迟菩萨的大本营安定,往北可以前往豳州。
大帐之内,李爽召集了帐下诸将。
侯莫陈崇第一次作为一名将领,而不是李爽的近侍,待在了帐中,显得有些兴奋。
不过李爽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他,而是看向了高昂。
“敖曹,你带着一千五百骑,前往豳州,安抚州郡。”
北魏的官军势力退出豳州、泾州之后,原本战斗最为激烈的两州土地,迅速被叛军吞噬。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万俟丑奴就可以顺利消化这些地盘。
这些年来,万俟丑奴、宿勤明达横行豳、泾等地,劫掠无度,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当地的人。
高昂接下了命令,可有些担忧。并非他担忧这一千五百骑不够用,而是担忧李爽这边。
他们这次前来一共带了两千骑,其余的都是从关中新征召的府兵。
这些府兵的战斗意志相当的薄弱。
高昂有些担心,他们能否顺利护住营地,完成任务。
“主公,要不你给我三千府兵,我一样能拿下豳州。”
高昂的建议李爽并未采纳。
很简单的道理,就算当地的人不欢迎万俟丑奴,可并不代表他们欢迎李爽。
甚至可以说,李爽在关中所作所为,让豳、泾州两地的羌、氐部落相当的厌恶。他们也担心,李爽占据了豳、泾两州后,会不会如关中的一众胡部,被李爽安一个叛贼的名头,赶出去。
因此,必须要保持足够的威慑,才能迅速平定豳州。
李爽之所以将大营安扎在浅水原,控制住了漕运的航道,而不是第一时间直接奔安定,也是考虑了当地羌、氐部落的态度。
李爽道:
“这关中之地的‘良民’终究是要见血的,不然也只是空耗钱粮罢了。”
李爽太清楚他手下这些府兵的状况了,他们在这关中伏低做小太长的时间了,如今兵甲已备,可胆气未具。
李爽的话,让在场一众将领都笑了。
“末将领命!”
高昂带着精锐的骑兵和十数名战将出了营地,顺着泾水的支流北上,进入了豳州。
山水相隐,一众骑兵消失在了视野之中,送行的侯莫陈崇才返回。
侯莫陈崇回到了营地之中,看见这营地之中的一众府兵,心中失望,更不明白,一向用兵果决的李爽为什么要带这些穿着军装的农民一起来?
从武川镇那等地方走出来的侯莫陈崇,自小就见识了太多精兵良将,这些府兵身上,根本没有作为士兵应有的素质。
侯莫陈崇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几日后,尉迟菩萨带着镇守安定的两万军来了,就扎营在他们营地西北面的一座小城中。
很明显,尉迟菩萨是得到了军报,高昂带着骑兵去了豳州。他如果不想要坐视李爽拿下豳州的话,就必须要击溃在这里驻扎的一万府兵。
尉迟菩萨率军来此之后,发下战书,不过李爽没有答应出战,只是坚守营垒。
求战不得之后,尉迟菩萨不再犹豫,于次日准备强攻。
天蒙蒙亮,一声军号声响彻浅水原的营地。
一场战争便要开始了。
大战之前,李爽将一百余名百户长都叫到了大帐之前。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熟面孔,很多都是华州当地的党长,李爽早已经见过。
“你们怕死么?”
李爽的开场白很是老套,而后一众百户也很是老套的回答。
“不怕!”
李爽笑了,道:
“真的不怕死,你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在场一众百户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沉默了。怎么可能不怕死,要是不怕死,他们也就不用在胡人的淫威之下委屈求全了。
“怕死也不要紧!”李爽的面色变得很严肃,“只是军法无情,不管你们最初是为何要当这府兵,如今既然当上了,想要退后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一众百户闻言,心中震肃。
他们既然当上了这府兵,若是逃了,家乡的邻里妻儿,都要遭受池鱼之殃。
想到这里,他们的心也变得坚硬。
“我等必定守卫国公!”
“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还有各自的前程。”
李爽说了一句大实话,在场众人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有人开口问道:
“国公威名盖世,用兵无双,我等临战,不知可否面受机宜,用以对敌?”
李爽一笑,开口道:
“记住,胡人也是会流血的。”
……
李爽这话说出,一众百户长很是懵懂,不管听没听懂,他们也都得离开了。
用不了多久,尉迟菩萨的胡兵就要攻上来了。
侯莫陈崇站在李爽身旁,有些担忧。
“主公,末将已经准备好了最快的战马,一旦这些人守不住,末将护卫你离开。”
李爽听了侯莫陈崇的话,脸上笑容更甚。
“你就对这些人一点信心也没有?”
“主公,不是我小看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士兵啊!”
李爽缓缓道:
“如今还不是,可马上就要是了!”
风吹拂而过,营寨之外,马蹄声隆隆,尉迟菩萨的先锋军已至!
……
(本章完)
第187章 亮了血条就好办了
第187章 亮了血条就好办了
浅水原下,大纛飘扬。
望着那隆起在坡地上的一层层的营寨,尉迟菩萨赞道:
“看来在虎牢关外击溃十余万六镇军之事,并非虚传!”
萧宝夤在侧,问道:
“大行台,你是在夸他么?”
尉迟菩萨并没有回答,而是有些嫌弃。
“真不知道大王将你留给我做什么?”
尉迟菩萨很桀骜,当然,能在官军的围剿中杀出来走到这一步的人,大多也很桀骜。
萧宝夤沉默了,并没有争辩。
尉迟菩萨见此,道了一声。
“无趣!”
萧宝夤听此话,心中并没有多少愤怒的感情。对于尉迟菩萨,萧宝夤心里看不起,他相信,对方也是一样。
不过双方心中的厌恶,并不妨碍两人此刻的合作。
“大齐的皇帝,你看看如今的形势如何?”
这“大齐的皇帝”,明显是在戏谑。
萧宝夤也是习以为常了。
尉迟菩萨麾下的兵马已经开始进攻了,战场上的胜负萧宝夤一时看不出来,只是道: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将军这……”
萧宝夤还没有说完,尉迟菩萨就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行了,你别念了。”
萧宝夤兵书背的很溜,不过尉迟菩萨这等实干派最烦的就是这一套。
“你就跟我说敌军的弱点在哪?”
萧宝夤想了片刻,又看了一眼尉迟菩萨,回道:
“李爽用了汉兵?”
尉迟菩萨笑了起来,盯着战况,道:
“看来大王将你留给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尉迟菩萨双手负后,叹道:
“可惜了这么好的营寨,可惜了那一战而得的威名,今日就要付之流水了。”
……
自永嘉之乱以来,五胡乱华,衣冠南渡,无数汉儿居于北朝,依靠着宗族,以血脉为纽带,艰难的活着。
胡人当兵,汉人种田。
这规矩之下,胡人骑马弯弓,自小便精习武艺,汉人则在田垄之间,终日的劳作。
百年的时光里,胡人与汉人之间逐渐产生了差距,甚至可以说形成了上对下的威压。
当那些气势汹汹的陇地胡兵冲上前来的时候,坚守营垒的府兵们其实是畏惧的,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直。
武艺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军中的训练也不可能让农民变成精兵。
“大家不用怕,胡人也是会流血的!”
一名百户长拿着根长矛,躲在鹿角之后,身前还竖着好几块挡板。
他其实不懂这话的意思,不过是李爽说出来的后,就天然认为有道理。
“狗剩,你tm不是废话么,谁不会流血!”
这名百户长的手下可不这么认为,当即不满的叫嚷道。
被人叫了外号,这名叫狗剩的百户长很不爽。他们都是乡里的社会不安定分子,年纪都不大,平日里自号游侠,可也没正经学过武艺,只知道打架斗狠,在村里乡间,自家亲戚的口中,都是麻烦的代名词。
直到李爽进入关中后,要征召府兵,只要能拉九十九个士兵,就能当百户长。
狗剩终于看到了人生的方向。
他们这群人,其实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好一点的还有个姓,惨的就如这名狗剩,人前只有一个外号。
“这可是唐国公说的!”
叫嚷的人一时被噎住了,又反驳道:
“唐国公说的能和你说的是一个意思么?”
十数名骑兵冲了过来,见躲在挡板后、壕沟中的府兵们,仿佛在看着猴子一般,用着一口流利鲜卑语在骂着,不时还用弓箭标枪,来阻喝想要露头的人。
这十余骑,却能压制这百号人。
听着外面的动静,估摸着阻挡骑兵的鹿角也快被毁完了,挡板后、壕沟中的府兵们开始急了。
“他们冲过来怎么办?”
狗剩吩咐道:
“都听我的号令,前面的兄弟拿着长矛,后面的兄弟准备好弩,只要他们敢冲,我们就弄死他们。”
“好!”
众人下了决心,可真到付诸行动的时候,却变了一番模样。
数十把长矛不断的虚空挥舞着,弓弩的箭矢也不瞄准就射了出去。那十余骑不过是虚晃一枪,只是在叫喊,根本就没有冲上来。
这些胡骑看着那些使傻力气的府兵们,纷纷乐出了声来,又在叫骂着。
“tm的,把弩给我!”
狗剩有些火大,他身边的士兵劝阻道:
“你要做什么,他们在挑衅我们,就是为了骗我们出去!”
“我知道,老子懂鲜卑话。”
狗剩一把夺来了弩,当即露出了身,连瞄也不瞄,凭着感觉扣动了扳机,射出了一箭。
随后,他又迅速躲回了挡板后,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怎么样,没少什么吧?”
“你这一箭射的真准诶!”
这弩箭射出,直中了一名胡骑的喉咙。
他应声倒落,周围的骑兵都愣住了。
“他们急了!”
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这话音响起时,这十余骑身后的援兵也到了。
当即,胡骑也不管诱敌不诱敌了,直接冲了上来。
长矛与骑兵手中的弯刀擦过,刺入对方身体的那一刻,鲜血碰撒到了脸上。
那温热的感觉,狗剩终于明白了。
原来胡人也是会流血的!
看了一眼那名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汉兵手里的胡人骑兵倒落在地,狗剩浑身进入了兴奋的状态。
“他们的箭射不破咱们的甲,躲着锤子和矛,先弄死拿刀的!”
……
浅水原中军大帐,李爽看着阵前的形势。
他的周围,则聚拢着五百骑。
包括侯莫陈崇在内,这些甲士与外围的府兵完全不同,冷静得便像是雕塑一般。
李爽看着前方营寨的战事,露出了笑容。
局面出现了僵持。
虽说府兵们都是自备兵甲,可安排在第一线的十个百人队的府兵的甲胄、兵器,都是李爽提供的。
胡人就算精善骑射,通晓武艺,可此战并不是野战。他们的优势被这深沟高垒和甲胄兵器给抵消了。
剩下的便是比拼耐力。
李爽此刻并不需要一场大胜,需要的只是让这些胡兵将这些府兵们的恨给勾出来!
有了恨,才会有血性!
……
(本章完)
第188章 敌我之间
第188章 敌我之间
天色渐晚,经过了一日的攻防战,尉迟菩萨下令撤军了。
萧宝夤跟在尉迟菩萨身边,他早晨的话言犹在耳,可到了晚间,事态的走向却没有他所料想的一样。
那些在尉迟菩萨口中不堪一击的汉兵,扛了下来。
双方的攻防区域始终在浅水原上前几道防线之间徘徊。
胡兵损了百十人,伤了数百人。这点损失不算大,可重要的是士气的损伤。
“大行台,应当安抚士气。”
萧宝夤建议道。
若是萧宝夤遇到这样的状况,肯定是需要钱安抚军心的。
尉迟菩萨却没有如此,而是直接将今日领头进攻的一众胡兵军官都招集了回来。
“叱利伏珠呢?”
尉迟菩萨在一众军官中望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随问道。
“他死了!”
尉迟菩萨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一瞬间有些倒腾不上来的气。萧宝夤看得出来,尉迟菩萨是真的心痛了。
可尉迟菩萨没有露出悲伤之意,而是很快把注意力放在战事上。甚至,这名叫叱利伏珠的军官的死亡,也是战事的一部分。
“他是如何死的?”
“叱利伏珠被一个汉兵百夫长用弩射死的,一箭穿喉,人跌下马就没有了气息。”
“弩?”
“对方的弩很厉害,能破我们的甲,李爽布置在前线的一个营,每个百人队都有二三十把弩。”
弩与弓不同,属于机械工程的产物。
上弦、瞄准、射击,这几个步骤,用弓是一气呵成的,而用弩则是可以分开来的。
在野战之中,弩自然没有弓方便,可在营垒战中,弩的优势则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
“那些汉兵依靠着营垒,又仗着有弩,击溃了我们数次的进攻。我们明日若是继续进攻,恐怕会吃大亏。”
尉迟菩萨点了点头,在大帐之中,与一众胡兵军官讨论着此战的得失,商议该如何应对。
萧宝夤以前调兵打仗,都是作为指挥,制定方略。下面的人打赢了他就赏赐,打输了就抚慰,至于下面的人怎么打,他是完全不管的。
可如今营帐之中的氛围,让他头一次知道,打仗还可以如此打!
军官与统帅之间的关系,可以如此和谐。
“大行台,我们已经大致弄清楚了对方弩的射程和威力,我建议连夜赶制盾牌,再制作几台冲车,用牛皮包裹,最好夹着铁板。再进攻时,我们的人躲在这几台车中,躲着弩箭上去。”
尉迟菩萨听完了这个意见,很快便允许了。
毕竟,在战场第一线的军官回应的信息,自然是值得尊重的。
“就如此办!”
商议完毕之后,众人离去,萧宝夤待在帐中,一时没有离开,吞吞吐吐的。
“大齐的皇帝,有什么就说!”
萧宝夤沉吟道:
“我以为大行台和众将的决策有误。”
尉迟菩萨没有因此而轻视萧宝夤的意见。毕竟,他与萧宝夤这等高高在上的指挥官不同,是从底层上起来的。
一个决策的失误就将决定前线士兵的生死。
不过尉迟菩萨并没有立刻开口问道,反而是将之当做一个挑战,又仔细思考了一遍刚才的策略,才缓缓开口:
“如何有误?”
“李爽麾下不乏能工巧匠,他敢在浅水原上立下营寨,又敢用这些汉兵,应是备足了器械,不怕你们进攻。与他在营垒之间对耗是无用的,得想办法把他的大军调出来。”
尉迟菩萨沉思了一会儿,对着萧宝夤道:
“你的话有理,可对不对我不知道,得攻上几次才能看清。”
——
浅水原营寨之中。
经历了一日的攻防之后,这些年轻的府兵们并没有露出疲累之感,而是相当的兴奋。
击退了敌人,熟练了器械,尽管有伤亡,这一日的战事更多的是让他们展现出了无比的热情。
篝火之旁,一直到了半夜,才堪堪的睡去。
李爽走出了大帐,看着浅水原下,尉迟菩萨的营帐,此刻还是灯火通明。
“他们应该是在连夜赶制器械吧!”
侯莫陈崇对此,并没有意外。对面军队的运作方式,他很熟悉,北魏各处军镇之间并非是隔绝的,相反,各镇之间内部的流动很频繁。
对面的胡兵在侯莫陈崇看来相当的弱,他们的招数,侯莫陈崇一清二楚。
“主公,为何要此地与这些胡人对耗,不是空耗费钱粮么,难道因为这些府兵是汉人,主公就另眼看待么?”
关中此刻大兴土木,他们也不是很富裕,明明带着一两千骑就能打的仗,为何要带着万余人!
侯莫陈崇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有的疑惑。
黑暗之中,篝火遥映,李爽的脸上表情莫测,只是道:
“这些胡人不重要,这些府兵其实也不重要!”
“那此战为何?”
侯莫陈崇有些迟疑,却听得李爽道:
“在此战之后,能够活下来的人才重要!”
侯莫陈崇听完,若有所思。
这话残忍,却又无比的真实。
……
天色大亮。
尉迟菩萨又一次站在了浅水原下的大纛之前,看着自己士兵进攻营寨。
不过这一次的进攻,很快便结束了。
那些胡兵推着冲车,扛着盾牌上前,那些弩箭是对他们不起作用了。
可因为这些防御,延缓了胡兵进军的速度。
营垒之后的府兵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点燃了火箭。
待得那几台冲车上前,却陷入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陷阱之中,随着火箭射入火渠之中,火焰顷刻燃起,木制的冲车很快的燃烧了起来。
不但如此,本来躲在营垒之后的汉兵不再像是前几日那样缩在营垒之后,反而借着火势,冲杀了出来,与胡兵正面的交战了起来。
尉迟菩萨看着身旁的萧宝夤,道:
“看来你是对的,我不该和这些汉人比机巧。”
这话说完,营垒之前的厮杀声越加响了。越来越多的府兵趁着胡兵丧胆之际,冲杀了出来。
尉迟菩萨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府兵的变化如此的迅速。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浅水原那层迭起伏地势上耸立于最高处的那座营寨上那飘扬的大纛,愕然道:
“李爽是在练兵!”
(本章完)
第189章 一将功成百骨枯
第189章 一将功成百骨枯
汉兵冲出来之后,形势就有些失控了,起码是超过了尉迟菩萨的预料。
这一场攻防战下来,战后尉迟菩萨清点了一下伤亡,发现自己这方损失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这惨烈的战果让他只能暂时停战。
两次战败,让尉迟菩萨担心他手下的泾州兵不稳了。
北魏在陇东地区实行离散诸部的政策,加速汉化,让胡汉混居,编为军户或者是农户。
泾州地区的支流、岔路极多,河谷、台塬相依,地势复杂。北魏也只能控制沿河的区域,将这些军户、农户大部分安置在了沿河的县城之中。
尉迟菩萨手底下的泾州兵占比不小。不过相比从高平镇起家的镇兵,这些当地人并不为尉迟菩萨信重。
他们中不少人原本都是支持北魏的。官军走了之后,他们投了,可也只是因为万俟丑奴控制了安定,占领了泾州。
这些军户居住在沿河的县城中。他们担忧战火烧到自己的家乡,眼见大势已去,当然不会继续当炮灰了。
可一旦有另一股强势的势力进入泾州,还有着北魏朝廷的背书,难保他们不会再投降。
在自己家乡打仗和在别人家乡打仗,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尉迟菩萨攻不下浅水原的大营,已经露了怯,如果再进攻,失败了,那便是军心丧尽了。
可停下来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尉迟菩萨之所以带着两万军前来,便是因为收到了消息,高昂带着一千五百骑去了豳地。
等到李爽收复了豳州,那么尉迟菩萨留在这里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到时候,军心士气照样会跌。那些看着风向不对的泾州兵会不会做墙头草,那可很难说!
“可真是有些难办啊!”
尉迟菩萨看着地图,感到有些进退不得了。
便在此时,帐外一声传报。李爽的军队又有了新的动作,斥候侦查的时候发现,浅水原上的大军分兵了,在浅水原下的一处高地建立了分营。
尉迟菩萨让斥候将李爽建立分营的位置划在了地图上。
众人一看,已经明确了对方的意图。
“他们是想要控制道路,堵我们的粮道,把我们给困在这里。”
尉迟菩萨问着斥候。
“对方是何人在带兵?”
“大将薛孤延,领五千兵。”
尉迟菩萨沉思之间,帐中的将领已经在劝他要打了。
不光是高平镇的将领,便是泾州本地归降的将领也在劝尉迟菩萨。
李爽若是赢了,这些泾州本地归降万俟丑奴的将领担忧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很简单,李爽在华州、雍州等地便是那么对付叛贼的,散了部曲,分了田地,最后能够去洛阳已经是好的了。
众将劝说下,尉迟菩萨也只能答应。
众人远去,尉迟菩萨却是心中窝火,骂了一声。
“妈的,李爽这小子还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明知道这是李爽抛出的鱼饵,可他也不得不上钩!
不上钩,人心就散了。
……
彭乐带着一千府兵,等待着薛孤延那边的消息。
尉迟菩萨进攻薛孤延的大营数日之后,彭乐准时到达了战场。
彭乐清楚尉迟菩萨早已经有了准备,从他迅速调兵来阻援便可以看得出来。
可彭乐并不以为意。
这一千府兵都是近些时日作战杰出之人,被特意挑选了出来,集合在一处。
作为一把锋利的刀,随时捅出去。
他们都是年轻人,如今的状态彭乐很熟悉。
彭乐第一次上战场时,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也是如此,对建功立业充满了渴望。
战场险恶,那时跟在彭乐身后的人,到如今还剩下多少?
彭乐记不清了,只是作为一名老兵,对着如今跟在他身后的士兵,留了一句老前辈唯一能叮嘱的话。
“活下来!”
接着,他便带兵冲了上去。
双方在平野上相遇。
彭乐带着的都是步兵,他自身也披着甲,拿着长刀。失去了战马的加持,彭乐却依旧像是一尊杀神一般。
对方的阵型被彭乐冲的稀散。
这一把尖刀,直直的插进了前来阻击的胡兵阵列之中。
尉迟菩萨见势不好,又加派了阻击的援军。可当他这支兵马发出去之后,原本守在寨子里的薛孤延见势便带兵冲了出来。
薛孤延的勇武,不及彭乐,可也不远。
他亦是着甲,拿着一把长刀,一马当先,出了营寨的大门,当即便砍倒了两个。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过来,也是可以成立的。
“将士们,立大功,便在今日!”
薛孤延的吼声响彻。
见自家的主将如此勇猛,寨中的府兵们也都兴奋了,纷纷嘶吼着。
数日的坚守,到了今日,便是一鼓作气了。
尉迟菩萨看着军阵左右的两股兵马,那股疯魔的劲头,让他有些头疼了。
“萧宝夤呢?”
在这关键时刻,尉迟菩萨想到了这个人。倒不是因为他们关系多好,也不是因为萧宝夤给他出了几个不错的主意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而是万俟丑奴离开前交代过,要保护好这个人。
如今到了危急的时刻,尉迟菩萨想到了自己的使命。
“他见势不好,跑了!”
“跑了?”
尉迟菩萨鄙夷的同时,也感到了庆幸。
“拿刀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薛孤延,尉迟菩萨接过了刀,摸了摸挂在胸前的佛珠,低声道:
“我佛保佑,此战能胜!”
唱喏完,尉迟菩萨不再犹豫,带着身边精锐的部曲,上了战场,直向薛孤延而去。
……
李爽带着五百骑,赶赴了战场,准备完成最后的一击。
不过他到的时候,战场之上,已经接近了尾声。
倒不是他来的太晚,而是尉迟菩萨高估了自己的武勇,带兵稳住阵线的时候,被薛孤延在阵中斩杀。
军阵之中,薛孤延用枪穿着尉迟菩萨的头颅,连带着他的头盔,高高的挂在了大纛之上。
“尉迟菩萨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大战至此,已经没有了悬念。
薛孤延看着这周围的逃散的士兵,摸了摸自己戴着的佛珠,道:
“我佛保佑!”
……
(本章完)
第190章 黑吃黑
第190章 黑吃黑
尉迟菩萨战死,两万大军离散。
战场之上,对方的兵马不少成为了俘虏,足有六七千人。
这些没有逃的人,多数都是泾州本地的军户。
这一万府兵,一场大战下来,当场战死了近四、五百人,轻重伤者有三千多人。尤其是彭乐带领的那一千府兵尖刀队,伤亡最为惨重。
损失最为惨重的部队,得到的往往也是最丰厚的,这样,才能保持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至于怎么奖赏,其实很简单。
“国公,我等愿意献上钱财,前往洛阳!”
上百名叛军的将领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机,他们被捆绑在了一起,不断求饶着。
“去荆州也行!”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呼喝,大帐之中,始终没有动静。
“你们求饶的太晚了!”
彭乐站在一众将领的面前,面色如铁。
投降也是有讲究的。
战前投降和战败之后投降,完全是两种待遇。
何况,在场的将领都是被擒拿的。
属于投降之中最不要脸的一种,打不过被抓了之后,喊着要投降。
彭乐招来了一众泾州兵,安排做了刽子手。
望着这些前些日子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将领,一众投降的泾州兵有些迟疑。
“国公说了,你们当了府兵之后,这些人在泾州的家业也分给你们一部分。”
听了这话,一众人终于不再犹豫,举起刀子,就要开斩。
临死之前,一众将领或是麻木,或是哭喊,或是咒骂。
彭乐听得有些不耐烦了,骂道:
“吵什么,能不能像个汉子,再说了,我家主公又不在。”
“……”
——
萧宝夤脱离了战场之后,骑着马沿着泾河而上,来到了一片土塬之上。
一座并不起眼的村庄,村口却站着十几个眼神凶横的胡兵。
他们见到萧宝夤之后,并未阻拦,甚至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让他走进去了。
原上村庄神秘而又美丽,周围有着大片开恳出来的农田,高低错落。
周围还有一小片的树林和一片水泊。
万俟丑奴正坐在村口,吃着一碗酸豆子,就着几壶酒。
萧宝夤很难想象,已经是王的万俟丑奴会吃这些东西。
“尉迟菩萨败了!”
听闻了这个消息后,万俟丑奴并未惊讶。
“他是好汉子,就算是死也会死在战场上!”
犹如老农一般的万俟丑奴与这乡野村庄的氛围很融洽。他说着,将杯中的酒水倒在了地上,似是祭奠,又似是怀念。
“大王,你究竟为何要如此?”
万俟丑奴带着不到万余的精锐兵马离开了泾州,但是走到高平之后,他秘密带着一千骑兵返回,躲在了这座离安定不远的村庄之中。
除了萧宝夤,谁也没有告诉,就算是尉迟菩萨也是一样。
万俟丑奴的回答很是肯定。
“这是我唯一能赢的办法!”
万俟丑奴将酒杯中有些浑浊的酒一饮而尽,眼神坚定。
“与宿勤明达分了灵州也好,又或者是转向陇西也好,我都赢不了。只有击杀了李爽,我才能赢!”
宿勤明达打不下夏州,转头回了灵州,又遇到了斛律金南下。
万俟丑奴就算回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和宿勤明达联手,击退了斛律金。之后,两人若是能达成协定的话,万俟丑奴或许能保留半个灵州和原州的土地。
而那个时候,李爽早已经收复了泾州、豳州,一定会将手伸向原州。
高平和萧关在手里,关中西北才能没有忧虑。
万俟丑奴和宿勤明达被困在灵州,迟早也会翻脸成仇。
灵州不可能有两个王!
真走到了那个境地,万俟丑奴是不愿意的。
“可你这是在赌!”
萧宝夤知道万俟丑奴的计划很冒险,因为他控制不了李爽的行动,其中稍微有些差错,万俟丑奴就会一败涂地。
到时候,他也许还能逃得了,可为了掩人耳目依旧朝着灵州进发的部队,肯定会被宿勤明达吞掉。
“可我赌赢了!”万俟丑奴放下了一直端着的酒碗,“李爽赢了之后,带着他那五百骑直驱安定。人在大胜的时候,往往才是最为松懈的时候。”
听了这话,萧宝夤也不得不佩服。他差点了忘了,如今这个看起来像是老农一般的人,当初可是在这附近坑死八千具装骑兵,击败了十二万大军,更杀了大将崔延伯。
他有着敏锐的嗅觉和洞悉人心的眼眸,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
“安定城中有着我这几年来劫掠的粮草,更有着从长安城劫掠而来的奴隶、财宝,他不会不心动的。与宿勤明达争灵州没意思,只要杀了李爽,关中就是我的了!”
萧宝夤不得不佩服,这是个胆大包天的赌徒。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为何要找我来当这个密间?”
“你是大齐的皇族,却宁愿见我赢,也不愿意见到李爽赢。凭这个,还不够么?”
万俟丑奴站了起来,召集了散落在村中的骑兵,让他们去召回放养的战马。
眼前着这一千骑就要出发了,萧宝夤站在万俟丑奴的身后,问道:
“我还能为大王做什么?”
“替我给这村里的人上炷香吧!”
萧宝夤听了这话,走到了后村,正见一颗榕树下,堆积着满地的尸体,都发臭了,苍蝇围着嗡嗡的转着。
显然,万俟丑奴为了隐瞒自己的行踪,将村里的人都灭口了。
萧宝夤看着这景象,只是冷漠的转过了身,没有按照万俟丑奴的话去做。
“杀都杀了,还发什么善心,左右不过是一帮贱民罢了,就与他大野爽一般!”
——
侯莫陈崇很是苦恼,这是他人生之中的第一次出战。
然而一场仗都没有打,就tm快赢了。
想到这里,侯莫陈崇就十分郁闷。
直到,那从山谷之中冲出来的骑兵和那响彻耳边的呼喊声。
“莫要走了大野爽!”
侯莫陈崇听了这呼喝,浑身都战栗了起来,心道:主公果然没有料错,还真有黑吃黑的。
“老子就是大野爽,有本事来拿我!”
说着,穿着李爽甲胄的侯莫陈崇便带着骑兵反冲锋了上去。
……
(本章完)
第191章 主公,该加薪了
第191章 主公,该加薪了
万俟丑奴是个胆大包天的赌徒。
但赌徒并不意味着不仔细,相反,他很是谨慎。
万俟丑奴赌的是一个机会,一个猎物大意时,一举将匕首插进对方要害的机会。
他清楚,只要将这把匕首刺进对方的要害,他才能盘活整个局势。
万俟丑奴设想过他拔出这把匕首刺向对方时的很多种场景,可万万没有想到,是如今的这种有些荒谬的景象。
“老杂毛,有种你别跑!”
侯莫陈崇擒弓执槊,纵马狂奔,一直紧跟在万俟丑奴的身后。
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关系,在这一刻彻底的转换了。
不久之前,万俟丑奴带着千骑冲杀,这个穿着李爽甲胄的小将反过来带着五百骑进行反冲锋。
当近身之时,看清楚穿着李爽甲胄的小将的面目,万俟丑奴已然明白,这五百骑是一个倒钩!
这个小将根本就不是李爽!
万俟丑奴惊讶于这位年纪轻轻的唐国公心思狡诈,可也对自身充满了信心。
二对一,胜算很大。
万俟丑奴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可直到与侯莫陈崇交锋的那一刻,万俟丑奴才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老了!
或者说,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
只是一个照面,万俟丑奴就感觉自己握着长槊的手在颤抖着。
李爽这手下都是什么怪物!
一个无名的小将也这么厉害!
万俟丑奴与之照面之后,心中已经生了怯意。
可大军之间的交锋,并不随着万俟丑奴的心绪而运转着,有着客观的规律。
双方冲击,对撞,在高速冲锋时进行着一场没有余地的搏斗。
万俟丑奴这一千胡骑也是他麾下的精锐,可与侯莫陈崇率领的五百骑相比,还是差了些。
高平镇的镇兵终究不如六镇的兵。
六镇的兵处于第一线,要直面草原之上的部落。高平镇则处在三线,自从柔然被北魏打残了之后,边镇便少有战事,平时要对付的也就是周围要闹事的羌、氐部落。
环境不同,造成了在生死之间养成的杀手本能也不同。
这不是能训练出来的。
只一个交锋,望着掉落马下远远比对方多的自己的骑兵,万俟丑奴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最重要的是,李爽不在这五百骑中。那么,牺牲便是毫无意义的。
于是在第二次冲锋后,万俟丑奴并没有掉转马头,而是沿着来时的路纵马狂奔而去。
万俟丑奴已经知道了,他怕是要成为一个笑话了。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会来的这么快。
身后的那个小将见他要跑,带着少量的骑兵就追了上来,一路紧追不舍。
万俟丑奴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来之前,还做了一层保险,收买了这附近的羌人部落,让他们出几千人。一旦有所差错,这帮羌人可以挡一挡。
哪怕只当片刻钟,也是有意义的。
这道保险终究还是用上了,可并没有如万俟丑奴预期的那样。
侯莫陈崇没有理会这些羌人多啰唆,带着十余骑就跟了上来。
他眼里,只有前方的这个老杂毛。
道路崎岖复杂,万俟丑奴麾下的战马一如他一样,老了,被身后更年轻、更健壮的战马追了上来。
侯莫陈崇手持长槊,在马上扔了出去,一下就扎在了万俟丑奴战马的屁股上。
一声嘶鸣,战马不受控制的发狂了。
万俟丑奴想要安抚,却被疼痛不已的战马甩了下去,滚落在地。
这一地的石子、碎木,让万俟丑奴遭了老大的罪。所幸的是,地势比较平缓,否则,他这条命要交待在这里。
万俟丑奴有些昏沉,艰难的爬了起来,看着御马而来的侯莫陈崇,露出了一口牙。
“小子,你一个月从李爽那拿多少俸禄?”
“十贯!”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万俟丑奴哑然。
“十贯钱,你玩什么命啊!”
侯莫陈崇此刻手里拿着的是备用的长剑,指着万俟丑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道:
“擒了你,主公还不得给我涨俸禄!”
万俟丑奴看着这样子,失笑道:
“年轻真好啊!”
万俟丑奴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可发现腿骨折了。万俟丑奴不愿意当一个笑话,知道若是被擒了过去,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当下,已有了死志。
“万俟丑奴!”
一声将万俟丑奴从决死之心暂时拉了回来。
韩陵穿着一件羌人的服饰,骑着马,飞速的靠近。
“阿崇,我有话与他说,你回避一下。”
“先生!”
侯莫陈崇有些担忧自己手里的猎物,也有些担忧韩陵的安全。
“我会告诉主公,少不了你的俸禄和战功。”
侯莫陈崇听了,韩陵他还是相信的,不再逗留,驾马离开了老远。
万俟丑奴看着眼前老者的面容,不熟悉,可他的声音,万俟丑奴却听过。
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当下,他也不顾自己腿上的伤,强撑着保持着跪的动作,行了一礼。
“真王!”
“老夫已经不是真王了!”
韩陵的话语带着几分对于往事的感怀,可更多的是对于未来的期寄。
“真王便是真王,当初胡琛要与真王为难的时候,我是反对的,可我拉不住他!”
万俟丑奴在此刻,也没有寄望韩陵能救他一命,只是将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
“老夫知道,一如如今的你,你如何,你手下的尉迟菩萨也拉不住你!”
万俟丑奴想了想,嘿嘿一笑。
“真王的话还是这么有道理。”
万俟丑奴说完,便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可带着几分扭捏,没有说出话来。
这样的状态不该出现在一名老辣的叛贼首领身上。
韩陵扔了一把匕首给他。
万俟丑奴看着眼前这把匕首,心怀感激。
他赌输了,便是活着,也是一个笑话。
“多谢真王!”
“你不后悔么?”
韩陵如此一说,万俟丑奴摇了摇头。
“我们当初为何要造大魏的反,不就是朝廷不拿我们当人。我输了,真王面前,我也合该输了。只是一干兄弟,还望真王能够让他们做一个人。”
风声簌簌,树影婆娑。
故人已去,一声叹息。
“这乱世数百载,多少两脚羊,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
(本章完)
第192章 总揆关中
第192章 总揆关中
泾州,安定。
泾河流域便像是一片叶子的筋脉,纵横延伸,滋润着陇东地区。
这片叶子的脉络之上,坐落着不少汉人世族的坞堡和羌、氐等胡人部落。
胡后、胡玄辉两姐妹出身的胡氏便是安定的大世族。
这片地域上的诸多势力大多是倾向于北魏朝廷的,要不然北魏的官军也不能在十二万大军惨败之后,还能在此地与胡琛的叛军相持这么久。
可惜的是,北魏朝廷已然是自顾不暇了,自然也管不了他们了。
李爽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周围阡陌纵横的景象,脸上露出了笑容。
泾州安定之后,豳州归顺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韩陵站在了李爽的身后,手里捧着个盒子,里面装着万俟丑奴的头颅。盒子上,还摆放着一迭书信。
“主公!”
李爽看了一眼身后,见韩陵手中捧着的那个盒子,没有打开的意思。至于那些书信,也没有看的兴趣。
这些书信都是附近部落效忠的书信。
风中带着一股血腥味,韩陵没有理会这股血腥味的来源,他只知道,万俟丑奴最后的请求他大概率办不到。或者说,无法全部办到。
所谓府兵制,其内在的核心,便是培养良家子。
当年的汉室立都关中,依靠着六郡良家子,征伐天下。
如今的李爽,也需要忠于自己的良家子。府兵便是良家子,而良家子,便是李爽在关中要培养的根基。
尽管此刻李爽麾下的府兵,不少都是年轻气盛的游侠,或者说,社会不安定分子。
可此战之后,凭借战功,分了田地,得了产业,便不一样了。
府兵制,已然起步了!
李爽之所以选择关中,便是因为这里穷、乱、杂。
同时,这里地方的世家势力很弱,不只是规模上,更是战斗力上的。
与关东那动辄能弄出十数万大军的关东四姓相比,这里的地方势力简直可以说是小可爱。
如此,府兵制推行的阻力才会小很多。
城墙之下,侯莫陈崇正在诉说着自己的勇武。
尽管是冲锋陷阵无双的猛将,可侯莫陈崇此刻也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一众同龄人面前,也有着倾诉的欲望。
他的身边,都是少年人,多是六镇出身,都比侯莫陈崇要长上几岁。眼见侯莫陈崇立下了大功,他们也都露出了渴望的目光。
“侯莫陈崇!”
李爽的呼声从城墙上传来,侯莫陈崇本能的道了一声:
“臣在!”
“给你五百骑外加三千府兵,你去拿下高平,如何?”
侯莫陈崇想也不想,直呼道:
“诺!”
李爽又在侯莫陈崇身边的一众少年中挑选了几个人。
“若干惠!”
“在!”
“梁御!”
“在!”
“达奚武!”
“在!”
“你们三人也跟着去吧!”
被点到名的少年都很兴奋,拱手道:
“遵命!”
这一万府兵,真正上了战场与尉迟菩萨大战的不过六千人,其中三千多人受了伤,大部分都是轻伤,多是初上战场时,不谨慎所遭受的,养些日子就好了。
李爽看向了身边的韩陵,道:
“先生,你跟着他们去吧,我比较放心。”
韩陵明白,高平此刻已然没有多少兵马,李爽这是想让这一万府兵都轮番上战场,立下功劳。简而言之,这就是顺风局。当即,韩陵拱手道:
“诺!”
城墙之下,一众少年振奋。
相比于韩陵带来的那些部落首领的效忠信,李爽还是更加看重这些年轻的将士。
……
将这支军队派出去之后,不到二十日,便传来了高平镇投降的消息。
这些万俟丑奴留下的镇兵当然不值得信任,李爽将他们都征调到了安定,调集了泾州兵前往高平镇,先稳住了形势。
此后,李爽又与韩陵商议,重新布置了萧关的防御,派遣兵马驻守。
泾州、豳州两地投降后,李爽撤去了两地的州郡兵,吸收了其中的青壮,与部分立功的华州、雍州府兵一起,在当地组成了新的军府。
在泾州、豳州设立了军府,安置了府兵,重新分划了田地,任命了各戍城的守将和地方的官吏之后,李爽正想着要不要与斛律金一起,南北夹击宿勤明达,却得知斛律金已经撤兵了。
宿勤明达回到灵州之后,吞了万俟丑奴的部曲,又与当地的流民势力和胡部联合在了一起。斛律金数战不得,损了兵马,于是只能率领部曲北归,驻守在了沃野镇。
没有找到战机,李爽带着兵马回到长安,去的时候有一万两千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八千多人。
相当一部分在华州、雍州没有田地的年轻人都选择了留了下来。
只是还没有回军长安,便收到了西面的消息。
萧赞来信了。
信里通篇都是萧赞的婉转的表示自己这个皇帝当不了。
万俟丑奴被灭后,陇西地区各处州郡也重新归顺了朝廷,不过当地势力对于李爽很抗拒。
他们相当抗拒李爽与和李爽有关的人介入陇西地区,都开始抱团了。
这或许与那些向西和向北逃亡的胡人有关,也或许与李爽设置军府有关,又或者与朝廷的态度有关。
陇西李氏对于李爽的态度可谓相当的微妙。
萧赞在李爽攻破万俟丑奴后,也发动了连携攻击,翻越陇山,想要将大齐的光辉散播到陇西地区。
奈何当地人比较团结,而且很彪悍,纷纷表示不需要李爽这位骠骑大将军操心,自己就可以将萧赞这伙逆贼收拾了。
萧赞在此过程之中,被暴打了,差点丢了命。萧赞其后又连来了数封信,说他这个皇帝不是不想要给唐国公效力,是实在当不下去了,走到哪里都是人憎狗厌。
李爽得知了详细的情况之后,只能含泪灭了齐国,收了岐州。
……
洛阳,永宁寺。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一名老僧念着这刻在墙上的偈语,问着身边的僧人。
“慧可,此偈语乃何人所作?”
“师尊,此乃唐国公所作!”
老僧双手合十,道:
“我佛慈悲,缘在西土!”
……
(本章完)
第193章 大齐的江山由我来守护
第193章 大齐的江山由我来守护
岐州。
萧赞脸色苍白,被纥豆陵步蕃扶了上来。
“陛下怎得如此?”
李爽很是诧异的看向了萧赞,只见他颤颤巍巍的,身体虚弱至极。
“朕受了箭伤,实在对不住国公了,未能替国公开疆扩土,着实惭愧。”
“千万不要这么说,陛下殚精竭虑,还不是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和子民。从此以后,他们就交给我吧!”
李爽又宽慰了一番,才道:
“陛下放心,先下去休息,我特意请了最好的医官替你诊病。”
萧赞点了点头,退了下去,留下了纥豆陵步蕃一人,等待着。
“这几个月你做得不错。”
听到了李爽的话,纥豆陵步蕃的脸色才缓下了下来,拱手道:
“惭愧!”
“陇西情势如何?”
陇西地区形势复杂,地理范围也相当大,广义上囊括了秦州、梁州、河州、凉州、原州等地域。
这片区域处于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上,连接东西。
纥豆陵步蕃看了一眼李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在李爽示意下,他才道:
“自从国公讨伐叛逆以来,不少胡人部落都陆续离开了关中,逃亡陇西。他们对于国公相当的仇视,他们散于州郡之间,散步流言,造成了相当的恐慌,不少部落还依附了吐谷浑。吐谷浑因此实力大涨。”
“吐谷浑么?”
吐谷浑臣服北魏之后,一直很恭顺,岁岁进贡。不过六镇之乱以来,吐谷浑的野心也膨了,开始向四周扩张。
数年前,吐谷浑吞并了素有“青海王”之称的乙弗部的土地。
乙弗氏素来忠于北魏,族中盛产美女,一直与北魏皇室通婚。
元明月的哥哥元宝炬娶的便是乙弗氏族中的女子。
吐谷浑如此行径,北魏朝廷自然想管,毕竟乙弗氏在朝廷中的关系还是很深厚的,可胡琛、莫折念生的叛乱都平不了,又何论远在青海的吐谷浑?
“吐谷浑如今的首领是伏连筹吧!”
纥豆陵步蕃点了点头,道:
“没错,正是此人!数年前,便是他带兵救援的凉州。”
莫折念生造反时,凉州幢帅于菩提也准备起事响应,囚禁了刺史宋颖。此前宋颖已经察觉到风声不对,秘密向吐谷浑求援。
当时带兵前来救援的就是伏连筹。
不过击败了于菩提后,伏连筹并没有趁机占据凉州。
吐谷浑的扩张始终是小心谨慎的,因为陇西地区的本土势力很强悍。吐谷浑不断吞并周围小部落的同时,也一直与陇西等地的势力保持着稳定的关系。
陇西等地胡人部落对于李爽的态度,并不重要。只要丝绸之路通顺,对于关中来说就是财富。
李爽看向了纥豆陵步蕃,道:
“你引你的部落,迁移到原州,如何?”
李爽已经打下了高平,不过原州大部分的土地,还处在自治状态。纥豆陵步蕃明白,李爽是想平衡原州当地的势力。
可那地方形势复杂,纥豆陵步蕃能弄到多少的土地,全凭自己的本事。
见纥豆陵步蕃迟疑,李爽道:
“你若不愿,也可以留在关中,我授你为行台府参军,不过你部落之民要参与编户。”
李爽给纥豆陵步蕃两个选择。
留在关中,当然比去原州要好,可却保留不了自己的部曲,纥豆陵步蕃想着,最终还是道:
“谢国公,我愿意去原州!”
李爽点了点头,待到纥豆陵步蕃离去,刘思夏走了进来。
李爽出征以来,刘思夏作为随军的医官,一直跟随在李爽的身旁。
“如何?”
刘思夏道:
“萧赞受的伤倒是不重,可他心中郁结,乃是常年忧惧所致,这才一直没有痊愈,得休养一段时日。”
李爽轻声一笑。
“我还以为萧赞和纥豆陵步蕃这小子一起耍诈,没成想还是真病了。”
李爽也不怎么在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看向了刘思夏,多日相处,他们的关系也近了。
对于这位大姨子,李爽有些好奇。她这把年纪了,也没有成家,反而一直单身,着实有些奇怪。她在李爽身边这么久,也没有听说她和谁有暧昧关系,反而像是一个工作狂人,一心扑在事业上。
“我与你说一件事情!”
刘思夏听完,面色变得严肃。
“可是我部落中人犯了错?”
刘思夏部落中人可谓通晓百工,都是难得的人才。
“那倒不是,他们参与营建长安城,干得不错。”
李爽说完,可见刘思夏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打算和你说一门亲,你觉得我麾下一众将领,谁最合你意?”
刘思夏面色一变,拱手道:
“谢国公美意,我暂时不想成婚!”
“为何,难道是你一个也没有看上?”
李爽追问了一声,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刘思夏脸色绯红,在李爽的注视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不喜欢男人!”
“嗯?”
李爽的表情可谓相当的诧异。
从古至今,断袖之癖并不绝迹,公卿豢养娈童之事也有。
不过女人不喜欢男人之事,还是很少记载的。
李爽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走到了刘思夏的身边,道:
“难不成你喜欢女人?”
这话一出,刘思夏的脸色更红了。她什么也没有说,便跑了出去。
不久之后,郁久闾清羽来了。她双手插着腰,一副要找李爽算账的样子。
“你欺负阿思了?”
“没有啊!”
“那她回来之后,为何偷偷在哭?”
“我只是想为她寻一门亲事。”
李爽说完,郁久闾清羽大概是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道:
“阿思这身段、模样,她要是想要嫁人,还不容易,用你操心?”
“我知道,她不喜欢男人。”
郁久闾清羽忍不住骂道:
“你知道什么,阿思身有异香,容貌出众,自小就没有受你们这些臭男人觊觎,她又不像阿如那么强硬,吃了不少亏。若不是我在旁照拂,她险些遭了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毒手。渐渐的,她对男人便心有恐惧了。这是心病!”
李爽抹了抹自己脸上的吐沫,道:
“这样么!”
……
(本章完)
第194章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第194章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原州。
李氏坞堡。
陇西李氏因为李冲的关系,与关东四姓崔卢郑王四姓并为五姓。
天下第一等的世家,其恐怖的底蕴不只在于其家族成员在洛阳占据高位,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更在于其房支众多,力量延伸到了天下各地。
陇西李氏,光是在陇西,便有平凉、姑臧、敦煌等房支。地方上,坞堡连结,佃户成群。
且因为处在河西走廊这个关键的位置上,胡夷侵略,当不成好好先生,皆乃武力强宗。
李贤这一脉,也自称是陇西李氏,不过却有些远。他们这一脉自称是汉时李陵的后裔,后来随着鲜卑人南下,出仕北魏。
真的假的不好说。
魏晋以来,门阀崛起,攀附之风甚行。
无论是不是真的世家大族之后,总有人想要攀附一个有名望的郡姓,好在出来混的时候说事。
这一点,以渤海高氏最为严重。
“兄长,二哥从洛阳来信了?”
李贤的弟弟李穆看着自己的兄长站在围墙上,看着远处的旗帜出神,有些奇怪,可还是将心思放在了自己二哥李远的信上。
“来了!”
李穆有些激动,问道:
“二哥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李贤一声叹息。
“他说洛阳最近的局势不好,朝政混乱,恐大乱将生!”
李贤这一脉在原州还是树大根深的。
当初胡琛、莫折念生起事,李贤的二弟李远据守原州城,抵抗叛军,等待朝廷的援助。
他们这一家是站在北魏朝廷这一边的,不过他们却没有等来朝廷的援军。
叛军攻破了城池,杀死了李远大部分的部众。
他们兄弟则在乡人的帮助下逃生。
自那以后,李远便去了洛阳,请求朝廷发援兵。朝廷的援兵自然发不出来,可对于李远这种忠于朝廷的行为大加赞赏,先封为武骑常侍,后又转为别将,赐锦千匹。
李贤则带着族人和活下来的部将退守坞堡。
李穆听了,面色一变,有些担忧。
“既如此,不若让二哥回来吧!”
“洛阳就算再乱,武人还是有生路的。可我们这里,却有些麻烦。”
不久之前,李爽打败了万俟丑奴,攻下了豳州、泾州与高平镇。
军势一出,关陇震动。
可更多的,则是胡人口中的恶名。
“兄长是在担忧唐国公,若是如此,不理会他就是了。
李穆的话让李贤直摇头。
“为兄是想要投靠他!”
李穆面色一变,有些担忧。
“可他的名声不好,我们如此做,不是与附近的胡人部落为敌么?”
李贤哈哈一笑,指了指他刚才一直看着的那面旗帜!
黑色三辰旗!
那面代表唐国公的旗帜!
“如今这个世道,名声何用!”
李贤在这上面吃了大亏了。当初便是因为忠于朝廷,他们在叛军的围攻下才会损失惨重。
此后的这些年,李贤退居坞堡,早已经想明白了。
“我等乃是右校王之后,可不照样有人说我们是冒名。这世道名声不重要,实力才最重要。李爽在关中设置军府,驱赶胡人,那些平日里凶横的胡人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逞嘴上功夫!”
李穆听了自己兄长的话,点了点头。
“那我替兄长走一遭!”
“不,我亲自去!”
李贤目光坚毅,他相信,这会是自己家族再度兴旺的契机。
——
经过了上次的谈话之后,刘思夏第二日仿佛没事人一样,又恢复了平日的作派,一丝不苟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岐州乃是周原所在,所谓凤鸣岐山,当年的周人便是从此发迹,走进关中,最终推翻了商朝,建立了八百年大周。
不过此时的周原,已经很少见当年周人的痕迹,唯有当地一些古老部族留下的传统习俗之中,还留有周风的只鳞片甲。
刘思夏带着郁久闾清羽,采集了一些当地的药材归来,正碰上了李爽。
“你们去哪了?”
郁久闾清羽对李爽还有着意见,刘思夏这个当事人却跟没事人一样。
“我和清羽姐姐去当地的一个村庄采药了。”
李爽点了点头,吩咐道:
“我等马上就要回长安了,你们也准备一下吧!”
刘思夏行了一礼,李爽便带着人马离开了。
郁久闾清羽在后吐槽了一声。
“阿如说的没错,这狗男人,惹了你一句歉意的话都没有,当做没事人一样。”
刘思夏转身,看着李爽的背影,撩了撩被清风吹乱的发丝,笑道:
“可能是他根本不在意我这么一个女子吧!”
……
屋中,气氛很是压抑。
萧赞受了伤,脸色苍白,可此时,竟有怒意。
“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殿下,陛下宽恩,特赦了你在徐州犯下的罪行,连吴淑媛和永新侯也恩遇有加。陛下何曾负过你?”
吴淑媛和永新侯便是萧赞的母亲和儿子。在萧赞背叛之后,萧衍曾一度大怒,将他们除去属籍。不过不久之后,又恢复了。
“萧衍不过是假仁假义,将所有人都视为掌上玩物!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
“殿下,你对陛下的成见实在太深了。”
萧衍的使者来了!
这使者的层级还挺高,乃是萧衍的宠臣朱异!
朱异大老远从建康来了,便是为了劝说萧赞回去建康。
李爽适时的走了进来,打断了对话。
李爽与朱异相互行了一礼,朱异道:
“唐国公,吾皇遣吾而来,便是为了劝说殿下回梁。”
李爽倒是不以为这是萧衍设下的局,为的就是让萧赞回去,好弄死他。
事实上,萧衍对待自己的亲属都很宽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
一个例子便是萧衍的养子萧正德。他也曾怨恨萧衍,北上投了魏国,后来又返回了梁国,萧衍依旧对其恩宠有加,还恢复了他的爵位。
朱异想要完成萧衍托付的任务,他知道这事在萧衍心中很重。可萧赞的态度让朱异有些郁闷,于是打起了李爽的主意。
很显然,这里主事的是李爽,他若是答应了,朱异绑也能将萧赞绑回去。
“这事还是得听殿下的!”
萧赞忽然站了起来,看着李爽,有些怨恨。
“国公,你以前都称我为陛下的!”
朱异有些发懵,却听萧赞道:
“我便是死,也不会回梁!”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本章完)
第195章 兄弟情深
第195章 兄弟情深
屋中,萧赞走了之后,李爽和朱异聊的反而更热络了。
对于李爽,南朝是一直在关注着的。尤其是在李爽进入关中之后,所作所为,就更引得了萧衍的兴趣。
要不然,身为萧衍宠臣的朱异也不会大老远的跑来。
想要萧赞回去是一回事,看看这位唐国公是怎样人,才是朱异工作的重点。
南梁和北魏一直是在争夺舆论高地的,吵得最为激烈的便是法统传承。
北魏遵循汉——曹魏——西晋——北魏的法统传承。
南梁则是遵循汉——曹魏——西晋——东晋——宋——齐——梁的法统传承。
北朝对于南朝的态度是存在一个转折的。
当年苻坚要讨伐东晋,想要完成天下一统的任务,他的弟弟苻融在劝阻时,用的一个理由便是他们本是夷狄之人,东晋虽弱,却是正统,天命未绝。
到了北魏时,为了完成国家建构,拓跋氏不承认东晋的正统地位,认为司马睿建立的东晋是伪朝。
那自然,之后的宋、齐、梁都是伪朝。
北魏虽然嘲讽南面的是岛夷,可心里却是虚的,因此汉化工作做得特别好,不仅在礼仪、文化、衣冠上全面汉化,还用一套世族郡望体系,弥补胡汉矛盾。
南梁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在舆论上展开了一系列的攻势。你汉化做得再好,不还是胡人么?
南梁宣传的这一套,在北朝的汉人之中是很有影响力的,尤其是在受欺压的底层百姓和姓氏排名靠后的世家子弟中,特别有说服力。
“国公身处胡尘,竟能克己奋发,光大汉家之业,不愧是陇西李氏之后啊!”
“过奖了,我李爽一生,只知忠君爱国四字,再无其他!”
朱异在说话间,总是明里暗里的在挑明李爽的汉人身份。
朱异想看看李爽会不会认同南梁这一套说法,可李爽却是不搭腔,用一套君君臣臣的说法回避了。
李爽也有些无语。眼前这货说了一大套的天命正统,胡人欺负汉人之类的说辞,就是不谈正事。
干劈情操不说钱,你tm的!
就在李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外面的侍卫急急匆匆跑进来,禀告道:
“主公,萧赞挟持了刘医官!”
“你说什么?”
……
“萧赞,你要做什么!”
郁久闾清羽怒道。
萧赞此刻的状态有些癫狂。
萧赞在南朝之时便偏激暴虐,不过来了北魏之后,寄人篱下,收敛了许多。
朱异来了之后,要带他回南朝,萧赞陷入绝望之中,这股偏激暴虐的情绪再度被点燃了。他用看病为理由,挟持了正好回来的刘思夏。
“让大野爽来!朕要见他!”
萧赞嘶吼着,手中的匕首却横在刘思夏白皙的脖颈上,都快印出血了,一丝也不曾松手。
周围的人看着如此景象,也不敢上前,怕伤了刘思夏。
僵持间,李爽和朱异来了。
朱异见此状况,开口道:
“殿下,你不跟臣走就罢了,何苦为难一个弱女子?”
朱异是懂得揣摩人心的,他见萧赞挟持了这么一个年轻貌美女子,便知道了她与李爽关系不一般。
“你闭嘴!”
萧赞吼道。
朱异也适时的闭上了嘴巴。如此一来,这事就和他再无关系了,就算这事后女子有所损伤,李爽也迁怒不到他的身上。
李爽见此情形,劝道:
“殿下,你这是为何?”
“请国公称朕为陛下!”
“陛下,你不想回去,没人会逼你回去的,你又何苦为难刘医官呢?你忘了,你伤痛难忍的时候,还是她给你开了两副药,你的伤才好的!”
萧赞此时,却根本听不进劝阻。
“我不管,你们都退下,国公,你跟我进来,我就放了她!”
萧赞的身后是一间药炉,里面的医士见刘思夏被挟持,第一时间跑了出来,想要解救刘思夏,可却没有找到机会。
“好,我跟你进去!”
李爽要跟着进药炉,朱异开口劝道:
“国公,万金之躯,不处危地啊!”
李爽笑了一声,没有理会。
此时药炉之中已经空了,没有其他人,在李爽走去之后,萧赞让他关上门,便将刘思夏扔在了一旁,拿出了一副手弩,对准了李爽。
李爽与萧赞相距,几乎是手弩必中的距离!
“国公,我不想回去!”
萧赞又强调了一遍,他的态度。
“我知道!”
萧赞的情绪有些崩溃了,他吼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刘思夏获得了自由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李爽的身边,而是站在另一个角落。此时,她看着萧赞,出声道:
“你是有什么委屈么?”
萧赞看向刘思夏,倾诉道:
“我刨了先父之坟,杀了自己的儿子,害死了一城的将士,不惜陷母于危境,就是为了逃离梁国,离开萧衍。我若是回去,那做得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萧赞最大的恐惧,便是来自萧衍。
“你们不知道,萧衍有多可怕!”
萧赞情绪激动时,手都是颤颤巍巍的,看向了李爽。
“我知道,萧衍只要给你足够的利益,你还是把我卖了的!”
李爽笑了,大笑不止!
“你笑什么!”
“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为了钱财而不顾兄弟安危之人么?”
李爽上前走了一步。
这个距离,每向前走一步,便意味着危险多一分。
“难道在你心中,我们一起携手,延续大齐基业这可歌可泣的岁月就一文不值么?”
“难道在你心中,我愿意进来,就是因为这个一无是处的弱女子么?”
“不,你错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愿意走进来,是不舍兄弟啊!”
李爽每说一句话,便向前走了一步。
萧赞开始动摇了,可到了一个临界点,他还是在抗拒着。
“你不要过来啊!”
这话说完,萧赞便脱力了,躺在地上,身体在抽搐着。
李爽看了一眼刘思夏,问道:
“他怎么了?”
“中毒了!”
刘思夏走到正在抽搐着的萧赞身边,用针扎在他的穴位上。
萧赞不抖了,可却痛苦的昏了过去。
“我才不是一无是处的弱女子,欺负我的人,我都会报复回去的。”
末了,她似乎嫌自己的威胁没有分量,又加了一句。
“我很凶的!”
……
(本章完)
第196章 得罪不起的人
第196章 得罪不起的人
李贤从原州下陇山来到了岐州,正见李爽在岐州征召府兵。
岐州城的校场上,排着老大的长龙。
几名操着鲜卑口音的将领正在挑选着合适的人选。
挑选的标准有三项:负重、耐力和力量。
长长的队伍之中,有胡人有汉人,可能够通过选拔的,无疑都是年轻力壮者。
通过选拔的,登记造册,前往一旁的兵府了。
不一会儿,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将走进了校场。在他面前,那几名鲜卑将都换了汉音说话。
“这便是高昂,高敖曹么!”
李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如项羽在世一般,气力过人。
李贤看了许久,才离开,转头去了刺史府,投上了拜帖。
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是,拜帖投上去没有一会儿,府中便来人让他进去了,说是唐国公要见他。
仆人将他直接引入李爽所在之地,李贤见到李爽的时候,他正在盯着一碗汤,犹豫着。
李贤觉得有些奇怪,却只是照常行了一礼。
“在下见过唐国公!”
李爽要比李贤想象之中的更加年轻英武,他甚至有些诧异,便是这样一个人,在虎牢关外击败了十几万六镇军,更能让那些心高气傲的六镇将士甘愿为他驱使!
李爽却是没有多少礼仪,依旧再看着那碗汤。
“李贤,李贤和么?”
“正是在下!”
“当初你们兄弟在原州抵抗叛军,败了是吧?”
李爽看似随意的一个问题,却让李贤心中有些难受。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李爽的轻视。
“叛军势大,我等兄弟坚守待援,最终却没有等来援军,故而惨败。”
“败了就是败了,哪有这么多的理由。”
李爽的话让李贤心中一突,有那么一瞬间,李贤产生了拂袖而去的冲动。可终究,他还是忍住了。
“我欲在关中立府兵,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
“我欲在关中设立十二军府,上府设府兵两千人,下府设府兵一千五百人,以卫关中,你以为如何?”
李贤在心中默算,整个关中的府兵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左右,再加上李爽带进关中的部曲,超不过三万。
这个数量,在关中并不算多。
“在下以为,若是安抚地方,使州郡平稳,这十二军府的府兵够用了。可一旦有大敌来犯,国公招聚兵马,战事僵持之际,州郡恐有疏失。”
李爽终究是外来者,又干了这么多不惹人待见的事情。别的不说,就说李爽安置府兵的田地是怎么来的?
那些逃离的胡人,若是与当地的势力里应外合,很容易就掀起大乱。
李爽抬起了头,看向了李贤。
“若是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当广结州郡之豪杰,将他们也拉进各路军府之中,使之聚于国公大纛之下。如此,外可开疆拓土,内可保境安民。”
“说得很不错,可我如今没这么多土地,又该如何?”
李贤转念一想,拱手道:
“那当分而化之,不使一心。”
“我若以你为原州刺史,你能做到你所说的么?”
李贤一听,气息微喘,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激动,数息之后,才缓缓开口:
“在下可以做到!”
“那你就去上任吧!”
这么快!
李贤没有想到,他这刚一见面,李爽就如此信任他。
李贤的心中不禁有些嘀咕。
“唐国公如此信任在下么?”
李爽一笑。
“原州那地方,胡汉相杂,宿勤明达又占据了灵州,随时可以南下,你若是当不好这个刺史,我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李贤听了,面色一变,拱手道:
“属下定能办到!”
李爽听了,又道:
“将你弟弟李穆送来,我引他进尚书台,为司吏。若是这次原州城破了,你们可不一定有上一次的运气。”
李贤心中有些感激,这官虽不大,可却是在长安,随拱手道:
“多谢国公!”
……
李贤走后,刘思夏走了进来。
看着桌上没有动的汤,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国公,这药汤为何不喝?”
“我刚在在见客,一时忘了喝了。”
“这药汤凉了就没有效力了,我再去熬一碗。”
李爽刚忙拉住了刘思夏,道:
“也不用如此,你这一日下来,挺操劳的。”
“阿如写信给我,让我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操劳些也是应当的。”
李爽又拉住了刘思夏。
以前,他不了解这位大姨子。
可自从萧赞挟持她之后,李爽知道了,得罪这位大姨子的人没有好下场。
别看她柔柔弱弱,不争不抢的,其实她是个小心眼。
萧赞在床上足足疼了三日,最终才解了毒。李爽事后打听了一番,这位大姨子明明就可以很快就解毒的。
李爽后来又打听了一番,这位大姨子二十不到,最忌讳人家说她是大龄剩女,尤其讨厌别人过问她的婚事。
毕竟,这个年代,女子十四五岁就嫁人了。
“国公这是不信我的医术还是不信我的人品?”
“怎么会!”
李爽哈哈一笑,从一旁的书柜中拿出了一本古籍。
“我只是在近日里得了一本医书,特意想来送你。”
这位大姨子穿着朴素,不喜好金银脂粉,却对古籍情有独钟。
刘思夏接过一看,平日里比较清冷的她脸上遮掩不住笑容。
“国公,你是怎么得到这本古籍的?”
“上次之事,我心怀歉疚,特意费大力气寻来的,聊表歉意。”
刘思夏听了,此刻全副心思都在这本医书上,笑到心里去了。
“我不在意的!”
说着,她也不提再熬汤药的事情了,捧着书就告辞离开了。
斛律光一直侍卫在李爽的身旁,有些不解。
“主公,这本书不是抄家抄来的么,你为何要骗阿思姐姐?”
“阿光啊,你知道人生在世,哪两种人不好得罪么?”
斛律光摇了摇头。
“给你做饭的和给你看病的。”
斛律光想了想,道:
“这么说来,阿思姐姐好像两样都占了。”
李爽点了点头,看着这几日一直在拉稀的斛律光,道:
“你明白就好!”
……
(本章完)
第197章 最大的风险
第197章 最大的风险
长安北邑。
在岐州安置好府兵之后,李爽便带着大军返回长安。
长安城的旧址上,如今依旧是人口密集,新的民舍和市集陆续建起,来自关中内外的商人都带着货物前往这里的市集买卖,关中各地的漕船带来的物资也汇聚在这里的仓库中。
渭水南岸的长安城虽然烧毁了,可人们的需求依旧在,加上这里便利的漕运条件,各种经济活动蓬勃开展着。
李爽以原本的长安城所在的范围为禁苑,又在禁苑之中划了一座小城,设置了北邑,安置流民。
与之相对的,则是在龙首原南新建的新城。
这座新城的位置与隋唐长安城的皇城位置差不多,又向北、南、东三个方向扩展,引龙首渠水入城,作为生活用水。
宇文恺修建大兴城只了十个月,可那是隋朝统一天下,能聚集全国优秀的工匠和物资,再加上精密的统筹,才能做到的。
如今这座新城的规模和规格远比不上大兴城,施工难度小,进度却慢上许多。
整个新城结构相当简单,城中是行台府,行台府往北则是唐公府,东西南三个方向暂时布局了十二个里坊和一个市坊。
新城初建,大量的物资便要从长安北邑运往新城。
侯景则在北邑看管着。
“如何了?”
李爽率军而回,侯景在码头亲自迎接。听李爽询问着,侯景拍着胸脯道:
“主公放心,有我在,这里安生的很!”
侯景虽恶名在外,但并不缺乏能力。李爽离开的时候,北邑还相当的萧条,那时的市集与屋舍,远没有如今看起来那么多,人口也没有这么密集。
李爽讨伐泾、豳、岐三州的叛军归来,北邑已经摆脱了萧条,进入了快速发展期,人口快速增长,各种屋舍与商业建筑也在新修着。
“不过臣却听说,洛阳很不安生。”
大帐之中,侯景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担忧之色。这东来西去的人这么多,侯景又在管着北邑,自然知道许多消息。
“又是皇帝么?”
侯景点了点头。
“小皇帝亲政这些时日,又是要清查吏治,又是要与民休息,又是要安顿洛阳城外的流民,可越弄越乱,他最近还盯上了河东的盐税。臣听说这小子自从亲政后,最关心的便是关中的情势了,换着法想要找主公的麻烦。”
“不用理会!”
“主公何意?”
“用不着旁人来拆台,洛阳的宫殿自己就会塌的。”
——
洛阳,显阳殿。
“建城,他凭什么建城,他哪来的钱建城?”
得知了长安新城中行台府已经建好的消息,元诩十分愤怒,发出了素质三连。
殿中的一众公卿,面色则相当的尴尬。
元诩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众公卿的神色,而是将精力放在了如今他最关心的事情上。
“河东盐税,积弊甚重,到了该清查的时候了!”
河东的盐税相当重要,是北魏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尤其是现在,北魏的财政支出剧增,财政收入却一年不如一年。
一众公卿面色复杂。
应该说,小皇帝的为政方向是对的,可他的手段太幼稚了。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从这洛阳显阳殿中发出一道诏书,而后地方上的官员便会按照他的旨意老老实实的办事。
更不要说,河东盐税之事,洛阳城中又有多少人牵扯在内。
这不查还好,查了怕是三成的盐税都收不上来了。
长乐王元子攸想要出声阻止,却被元雍劝阻了。
可最终,元诩还是盯上了他。
“长乐王,你以为如何?”
元子攸硬着头皮从班列中走了出来,道:
“臣成以为此事当缓行。”
“为何?”
“李爽平定了萧宝夤和万俟丑奴的叛乱后,朝廷屡发旨意,要他罢府兵之策,将土地归还,可他充耳不闻。若是在此时清查盐税,恐关中有变。”
“有变?”
元诩亲政之后办的事情,没有一件办的成。因此,他就更加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权威。
“他敢如何,进洛阳弑君么?”
这话一出,在场的公卿面色大变。想要开口劝谏,可看着怒气正盛的皇帝,却又不敢上前,只留元子攸一个人,承受着火力。
元子攸这些时日,一直在帮元诩没有办成的事情善后,得了贤名。
元诩听说后,并没有欣慰,反而对元子攸很不爽。
“臣不是此意!当今天下初定,此时宜静不宜动。何况洛阳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当务之急,应先处置这些人!”
元诩听了,来了主意。
“朕拨下大量的钱粮,厚养这些从关中来的流民。如今,也到了他们该有所回报的时候了!”
众人都不知道元诩打得什么主意,就听他说道:
“朕欲选拔其中精锐,组为新军!”
一众公卿听了,再也无法不管了,纷纷上来劝谏。
“陛下不可!”
皇帝是对这洛阳城外的状况一点都不了解啊!
虽说朝廷是发了钱粮,安置这些流民,可也远不到厚养的程度。如今这些流民没有兵器还好说,一旦拿了兵器,他们会随了皇帝的意回去打李爽么?
“六镇之乱尚不久,河北至今还未平定,若是洛阳再乱了,大魏的社稷恐有所失,陛下宜深思!”
看见这么多公卿站出来反对自己,元诩心中愤怒,可也不敢拂了众人之意。
“朕亲自去洛阳城外的流民营地看看,再做定夺。”
……
显阳殿外,元雍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整个背都是湿透的。
他是真的吓着了。
皇帝亲政以来,想一出是一出,今日还想要用洛阳城外那些流民为军。
这要是成了,洛阳非大乱不可。
元子攸此时跟了上来,走到了元雍的身边。
“丞相!”
元雍看了一眼元子攸。
元子攸的神情有些怪异,问了他一个问题。
“陛下要去流民营地,那地方相当的杂乱,若是有所差错,该当如何?”
“那……”
元雍本能的想要说加强安保,可话到嘴边,察觉元子攸此时的神情,心思却是一沉。
如今大魏朝廷,最大的风险就是那张位置上的人了。
想到这些时日的惊慌失措与不安,元雍悠悠道:
“天下事还要长乐王多担待啊!”
……
(本章完)
第198章 这次该我了
第198章 这次该我了
洛阳。
元诩本以为他走进了流民营地,会看见一张张对他感激涕零的脸庞。
然后他一声令下,这些流民就自发的组织起来,聚集在他的龙纛之下,为他效力。
可事实与他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还没有进流民营地,就有一股恶臭味传来。
营地之中,一片混乱,基本上做什么的都有。流民衣不蔽体,面容憔悴,眼神也想当空洞,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
洛阳朝廷为了让皇帝清醒,打消他招兵的想法,根本没有做掩饰,甚至还故意禁止了流民去洛阳城中打工、樵采等活动。
元诩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大批的流民见到皇帝,纷纷涌了过来。
“陛下为我等做主啊!”
言之切切,可元诩心中只有一股厌恶之情。
他挥了挥手,想要驱散越来越浓重的臭味,可却是越挥味道越重。他身边仆从、甲士,也是怨气冲天,好端端来这里做什么!
眼看着流民越聚越多,元诩身边的甲士拔出了配剑。
寒芒映照,一众流民不敢上前,当即跪了下来。
“陛下为我等做主啊,那大野爽不是人,不是人啊!”
一听到大野爽这个名字,元诩的心一下子定了。
元诩开口询问道:
“他如何?”
“大野爽将我等打成叛党,夺了我们的土地,那都是我们祖上跟着道武帝南征北战才被授予的土地啊!”
元诩心中一喜。
这朝中的公卿日日说找不到李爽的罪证,都是一帮饭桶。
他来了一次就找到了。
可见这帮公卿平日里有多么不用心,难怪大魏如此模样!
“朕给你们做主!”
流民一听,大喜,也不管脏不脏,纷纷在地上磕着头。
“多谢陛下!”
元诩在心中想着,正在得意之际,耳边又传来了流民的声音。
“陛下,我等来洛阳数月,一直在为城中富户打工,可近日官署却下令,不让我等再进城中。我等生计无着,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这流民营地之中,不只是没有了土地又在洛阳城中买不起的房子的勋贵,还有许多想要来洛阳城打工的底层百姓。
洛阳城乃是北朝第一等的富裕之地,房价高物价高,可工资也高。
这些关中底层的百姓住在流民营地之中,每日的饭食粗糙,可也能果腹。吃住不愁,又能够进洛阳城中打工挣钱,他们并不感到不满足。
“李爽这个王八蛋,竟然如此残虐生民,放心,朕给你们做主,让你们早日回关中。”
元诩这话一说,刚才还在请求的一众流民纷纷闭嘴了。
他们可是大价钱才到洛阳的,放着洛阳这锦绣之地不待,再回去贫苦的关中做什么?
场面有些尴尬,元诩见自己的话没有达到刚才的效果,心中有些不满。
“尔等为何不谢恩?”
“禀陛下,我等不想要回关中,只想要待在洛阳,好为陛下效力!”
元诩怒了。
“尔等还有没有一点骨气!尔等的房屋土地乃至妻女为李爽所夺,难道就不切齿发奋,想着报仇么?”
“可我等在关中本来也没有土地房屋啊!”
元诩以前在朝上,说一句话没有敢顶回来,习惯了这种谈话氛围的他一时有些错愕。
等反应回来,元诩恼怒道:
“大胆!”
刚才还融洽的氛围变得有些冷,一众流民都有些畏惧。
“尔等贱民,还不退下!”
话说完,元诩身边的甲士的刀已然落下,瞬间结果了靠近的几个流民。
一众流民畏惧的退了下去,可有人冲了上来,看着地上的尸体,跪下来就哭。
“大野爽只想要我们的钱,你身为皇帝,不为我们做主,却要了我兄弟的命,你算什么皇帝,你连大野爽都不如!”
这一声清脆的喝骂声,彻底惹怒了元诩。
尤其是在这个少年说他不如李爽,元诩道:
“你们这帮贱民,朕每日拨给大量钱粮给尔等,尔等犹不感恩,还敢诽谤朕!”
元诩的怒气已然压制不住,下令道:
“杀,都给朕杀了!”
周围的甲士也都愣了,他们下手,也只是为了驱散流民,好早点回去。更重要的是,一旦在这里动手,情势大乱,又如何收手?
“陛下,此事……”
“动手!”
皇帝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听从。
眼见皇宫的甲士动手了,许多流民都往外逃散,道路拥挤,走不了被逼到绝境的流民也不再忍让,纷纷抄起了武器。
这流民营地之中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可铁锹什么的还是有的。
当下,他们就和甲士们打了起来。
“还敢还手,罪犯大逆,当夷灭三族!”
元诩愤怒之时,话根本不过脑子。他如此一说,命令传达下去,本来还想要跑的流民们都停止了脚步。
“这小子不让我们活,我们也要让他死!”
“妈的,拼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简单的皇帝下基层体察民情活动,最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甲士装备精良,体力也好,可与这些流民相比,人数有些少了。
本来一边倒的战事,此刻已陷入了僵局。眼看情势控制不住了,元诩有些慌了。
“陛下,还是先避一下吧!”
“好!”
元诩想要走,他身前的甲士看着不断后撤的龙纛和面前越来越多的愤怒的流民,也再无抵抗的心思。
防线就此被冲破。
慌乱之中,一支早已经准备好的弩箭,就如隐藏在草丛之中阴冷毒蛇一般,伺机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
上党,长治。
尔朱荣刚从洛阳回来的近侍王相却带来了洛阳的第一手消息,让尔朱荣十分惊讶。
“你说什么?”
“主公,陛下被刺了,伤势甚重。”
“就去个流民营地,居然被刺了?”
尔朱荣此刻没有一点臣子应有的哀伤,反而露出了一丝的讥讽之意。
可笑完之后,尔朱荣冷静了下来。
他清楚,他一直等待着的上洛的机会到了。
尔朱荣看向了王相,道:
“你去一趟长安!”
“做何?”
“告诉三弟,让他给我一个面子,这次让我来!”
……
(本章完)
第199章 要什么自行车
第199章 要什么自行车
长安北邑。
作为长安城主体建筑之一的行台府已然建好,不过行台府的成员还没有搬过去。
行台府设令、仆射、左右丞,下辖六部分司,几乎是按照洛阳朝廷的三省制度搭建的,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主公让臣起草的名单臣已经起草好了。”
苏绰乃是行台府秘书郎,品级不高,但是却主掌行台府的文书起草,可谓位卑权重。
李爽看了一遍手中的名单,上面则写着行台府各个职位的人员名单。
名单之上,几乎都是跟随李爽这一路过来的属臣的名字。
于谨为朔州刺史,兼任行台仆射,贾思勰为行台左丞,王思政担任行台右丞。
其下,还有密密麻麻的各处司吏的名字。
李爽看了一遍,交还给了苏绰。
“就如此下达吧!”
“可郦道元和他的族人会来么?”
“他们不接受征召也无妨。”
李爽却是很看得开,吩咐道:
“关中初定,要做好的只有两件事,设置府兵和建立粮仓。”
府兵制初立,尚在草创阶段,不过大致的架构已经搭建好了。关中各处州郡水陆枢纽已经建立好了府兵驻地,一旦有事,便可将散于州郡的府兵征召,向着长安集结。
苏绰明白,真正要让他操心的便是建立粮仓这件事情了。
李爽打算在关中建立粮草供应系统,其中有三座大型的粮仓特别重要。一座建在华州,处于黄河与渭水的交汇处,名曰永丰仓,一座建立长安北邑附近,名曰永平仓,还有一座就建立在长安城附近,名曰永乐仓。
苏绰担忧的不是该怎么建造这些粮仓以及后续该如何管理这些粮仓,而是建造好了之后,粮仓里的粮食该如何来?
“主公,这三座粮仓,若是满仓,一座便可供三万大军十年之需。如今建是否有些操之过急,是否先修永乐仓,其余两座延后再办?”
长安城附近当然要修一座大型的粮仓,用来供给长安城。可其余两座,在苏绰看来,却是有些急了。
贾思勰主政整个关中的农事,郦道元在霸上新修水利,可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要见效起码也要几年时光。
修好了这些粮仓,没有粮食,不是白白浪费人力么?
李爽道:
“先修永丰仓!”
“永丰仓,可粮草?”
“我们这没有,洛阳有啊!”
“洛阳?”
苏绰还是不明白,洛阳虽处于中原漕运最终的聚集点,能够收到河南、河北各州各郡的漕粮,可洛阳也不会往关中运啊!
李爽一笑。
“这天下将变啊!”
此刻的长安,不是未来那天下之都,人口百万的巨城。
城小有城小的好处,城小需求也小,凭借关中之地,便可自给自足。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三郎为何要催促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出战叛军,难道是他真的昏聩了么?
也许有,可那时李三郎面临更大的危机是政治危机。
作为首都,长安每年都要接收全国各地调来的数百万石粮食,用来供给百万官民。叛军往潼关一堵,漕粮就运不进关中。
长安一旦缺粮,李三郎将面临比安禄山的叛军更加可怕的东西。
如今则不同,这座长安城最多也就容纳二十万人口。关中虽然穷困,凭借四塞,足以坚守。
剩下的,就是从哪里弄来粮食了。
苏绰似乎明白了李爽的意思,不过并没有细究,拱手道:
“臣这就去办!”
苏绰离开后不久,侯景来了,在李爽耳边小声道:
“主公,王相来了!”
作为尔朱荣的近侍,王相替尔朱荣做得都是相当秘密的事情。可以说,他与尔朱荣的关系甚至要比尔朱兆等尔朱氏子弟还要近。
能受到尔朱荣信任的人,自然有本事。
李爽听完,便与侯景一起去了他。
王相乃是代人,身体健壮,面容有神,一见李爽,便行了一礼。
“三爷!”
“不用如此客气,二哥派你来,可是有事吩咐?”
王相拱手道:
“三爷,皇帝被刺,洛阳形势诡谲,我主已经决意南下洛阳。”
“天子遇难,朝中奸臣当道,二哥要匡扶朝政,我必然鼎力支持。”
王相一听,面色舒缓。尔朱荣最担心的是他南下的时候,李爽也会跟着来。又或者,他南下的时候,李爽会趁机袭击晋阳。
虽说上党到洛阳的距离近,可从长安到洛阳,也是顺流而下,水运便利。
听到李爽如此表态,王相知道他的任务已然完成了大半。
“我主说了,当年的誓言他没有忘记。事成之后,他将会上奏朝廷,封三爷为王。”
“都是兄弟,不谈这些虚名,告诉二哥,就算他什么都不给我,我也依旧支持他,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王相听了如此真挚的话语,面容有些感动。
“三爷放心,我一定将原话带给我主!”
“二哥若有所需,关中的兵马,随时听二哥调度。”
侯景适时凑了上来,道:
“主公,可此刻关中粮草短缺,恐怕……”
“住口,这个时候,你提什么粮草!”
“可我们的粮草的确……”
“滚下去!”
李爽斥退了侯景,看向了王相,道:
“让你见笑了,这小子不懂事。”
……
王相这一来一回,已经二十多日过去了。
尔朱荣这些时日,一直在招聚兵马,除了本部尔朱氏外,还聚集了贺拔氏、宇文氏、怀朔一系等精兵良将。
可直到王相回来的那一刻,尔朱荣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尔朱荣与元天穆一同见了王相,听完了他的叙述之后,元天穆笑道:
“天宝,我就跟你说过,三弟还是那个三弟,大家都是兄弟,没有什么可疑虑的。”
尔朱荣点了点头,问道:
“三弟真的说什么都不要?”
“三爷的确是这么说的!”
尔朱荣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问道:
“三弟如此,我这个当二哥的也不能小气。王相,你去关中,知道三弟如今缺什么?”
“关中粮草短缺。”
尔朱荣点了点头,吩咐道:
“从晋阳运五万石粮草去平阳,等取了洛阳,再运二十万石粮草去陕城。”
……
(本章完)
第200章 目标,洛阳
第200章 目标,洛阳
洛阳的皇宫之中,一片哀色。
小皇帝元诩遇刺之后,还是没有挺过,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痛苦煎熬后,驾崩了!
胡后一脸憔悴,从殿宇之中走了出来。
她的妹妹胡玄辉则在一旁。她们本来已经计划好了,等到胡后交付了大权,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之后,则离开洛阳,去找李神轨。
可此时,洛阳城中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再度注意到了她们的身上。
胡后掌握大权多年,元诩驾崩了,所有人的主心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可胡后此刻的心中,除了哀伤,还有一股愤怒!
复仇的怒火!
“究竟是谁干的?”
胡玄辉在旁,叹息一声:
“知道是谁干的又能如何?”
元诩亲政之后,一系列所为胡玄辉都知道。洛阳城中许多人都看不惯这个小皇帝,可胡玄辉并不在乎,她知道这是作为皇帝应该承受的。
胡后略带愤怒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妹妹,却听她说道:
“洛阳内外,多少人想要弄死这个皇帝,姐姐难道不知道么?”
胡后咬着牙,很是不甘心。
“总有一个主谋!”
胡玄辉笑了,笑容很是无奈。
“姐姐看看这洛阳城中公卿百官,难道只有一个主谋么?”
胡玄辉的一句话,点醒了胡后,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胡后有些绝望了。
“众怒难犯,一个人你能杀了,可一群人你又能如何?全都杀了,你杀得完么!”
胡后心中绝望,可怒气却更甚了。
“闭嘴!”
自己的姐姐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而胡玄辉并没有生气,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轻柔的手带着几分温润,胡玄辉等了片刻,等到胡后冷静了下来,才开口:
“如今洛阳之势,诡谲莫测。我听闻尔朱荣已经召集兵马,到了上党,随时能南下。朝堂之上已然是个烂摊子了,听我的,公卿们要推举新的皇帝,你就顺势答应,然后去皇宫外隐居起来。等到形势一定,再和我离开。”
“尔朱荣又如何,李神轨尚在河南,手握大军,未尝不能与之争锋!”
胡玄辉见自己姐姐如此冥顽不灵,不禁摇头。
“他来了又能如何,皇帝只有一女,你能争到什么?再立一个傀儡,做你的太后么!”
胡玄辉看了看四周,在胡后耳边轻声道:
“如今的形势,外有尔朱荣,内有虎视眈眈的一众公卿,你斗不过的,及早脱身才是上策。”
胡后面色严峻,道:
“谁说皇帝生的是女儿!”
胡玄辉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可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姐姐已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心中有些惊惧,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道:
“你疯了么!”
胡后却是面色淡然,缓缓道:
“潘妃体弱,生下皇子之后,伤痛不已,随先帝而去了。哀家抚养这个皇子,已有数月,如今当继承帝位。”
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越来越疯狂,胡玄辉忍不住道:
“姐姐,你不要犯傻了,潘妃诞子至今已有十个月,先不说这皇宫内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皇子’的身份,你以为能瞒得过外面的一众公卿么?”
胡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重要,只要我报完仇就行了。”
“姐姐!”
胡玄辉想要再劝,却见她莞尔一笑。
“你知道我和李爽学得最多的是什么?”
怎么又是李爽?
胡玄辉没有来得及抱怨,胡后却是道:
“这帮公卿不过尔尔!”
——
“疯了,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丞相府。
元雍在屋中来回走动着。
元雍自从那日听了元子攸的话后,心中已然有了准备。可他万没有想到,胡后会疯狂至此。
他招来了元子攸,一见面,便斥道:
“你做的好事,如今该如何收场?”
元子攸却是一脸无辜,道:
“丞相说得是何事?”
元雍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
“我问你,陛下是如何遇刺的?”
元子攸听了之后,赶忙辩解:
“不是我,我的人是去了,可根本没来得及下手!”
看着元子攸这幅真诚的表情,元雍有些疑惧。
那会是谁?
尔朱荣?
李神轨?
李爽?
一个个名字在元雍心中划过,他又看向了元子攸,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在跟自己演戏。
可很快,元雍却不再纠结了,问道:
“如今的形势,胡后已然疯了,我等该如何?”
元子攸早已经知道了元雍找他来是为了什么,因此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如今之势,只有找外兵入京,方能压制禁军。”
胡后的权术相当厉害,她封闭宫禁,制造了一份由她摄政的诏书,掌控了禁军,换上了自己的心腹。
在这洛阳,没有禁军的支持,公卿们是斗不过胡后的。
“外兵,你是说尔朱荣?”
元子攸点了点头,元雍一时有些急切。
“你疯了么,忘了上次李爽进洛阳,我等遭受了何等的耻辱了么?”
“我没有忘!”元子攸面色严肃,“可若不如此,我等又该如何,放任胡后将一个女娃放在皇位之上,然后慢慢杀我们?”
元子攸说完,元雍摸着胡子,思虑了一番。
“此事不妥,李神轨在河南,他是不会不管胡后的。李爽如今在关中,他的态度也未可知。光凭一个尔朱荣,又能有多少人马,万一局势僵持,洛阳怕是会大乱啊!”
“尔朱荣如今就在上党,李神轨就算调集兵马,也不会这么快赶到洛阳。至于李爽,只要李神轨不到,就算他来了,也不会有变化。”
元雍还是难以下决定,只是挥了挥手。
“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
月夜之下,尔朱荣带着数千骑兵,奔驰在上党的道路上。
尔朱荣并没有接到洛阳城任何的旨意,在收到李爽的答复后,便已然下令南下。
他的身后,跟着北地一众武勋。
高欢、贺拔岳、贺拔胜,宇文洛生、侯莫陈悦……
那繁华如锦却已然陷入了暗涌之中的洛阳城,在别人看来是巨大的麻烦和危险,可在他们看来却是机遇。
朝廷亏欠六镇的,如今他们要自己全部拿回来!
“全速前进,目标,洛阳!”
……
(本章完)
第201章 你就是天子
第201章 你就是天子
洛阳皇宫。
尔朱荣没有接到朝廷的任何旨意,便带着数千骑兵作为先锋南下,后续的大军也陆续启程。
见如此情势,洛阳城中一众公卿也急了,连夜叩开宫门,想要找胡后。
可胡后并不想要见他们,最终,经过一番僵持,胡后只让丞相元雍等少数的公卿进了皇宫。
元雍不想要来。
可奈何他是丞相,就算不想来,也有这么多人架着他来。
有了上次李爽的例子,这一次见尔朱荣气势汹汹的南下,公卿们已然想要妥协了。
公卿们以为,他们与胡后的争端,便是下一任皇帝的人选。胡后想要执掌大权,最好的便是立一个幼子。这样胡后便有继续执政的理由和借口。
胡后继续当她这个掌权的太后,公卿们依旧是公卿,洛阳还是那个洛阳。
如此,一切太平。
可真当元雍见到胡后时,他已然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女人的确是疯了!
“太后,尔朱荣南下,乃司马昭之心,洛阳危矣!”
胡后看着底下这几个德高望重却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公卿大臣,轻蔑一笑。
“你们担忧的太晚了。”
“太后何意?”
“你们若是能让陛下复活,哀家就答应你们!”
其余的公卿看向了元雍,都有些不可置信,心中都在怀疑,胡后是不是悲伤过度了?
元雍咬了咬牙,拱手道:
“太后,陛下遇刺之事,乃是意外!”
“意外?”
胡后冷笑道:
“一支弩箭,淬了毒,隔着二十多丈,能够射中陛下的要害。这样的神射,洛阳城又有几人,你跟哀家说是意外?”
公卿们听了这话,终于明白胡后的意思,她是怀疑到一众公卿的身上。
“太后,我等冤枉啊,我等怎敢弑君?”
当下,一众公卿都跪了下来,胡后又将目光放在元雍的身上。
“丞相,那你呢?”
“太后,此事与我等无关。这样的神射,洛阳城中没有几人,可洛阳城外却多的是。”
元雍想要将胡后的怀疑目标放到洛阳城外,这也是唯一能够让胡后不再发疯的办法了。
“尔朱荣、李爽,他们军中不乏此等神射。远的不说,李崇当年留下的部曲之中,就有如此人物,百步穿杨,老臣是亲眼见过的。”
“你是想要离间我与大将军么!”
胡后怒了。元雍如此说,显然是在告诉他,李神轨也有嫌疑。
“我儿在床榻之上痛苦了一个月,哀家才看着他咽气。你以为三言两语,就可蒙骗哀家么?”
元雍看着胡后这幅模样,依旧不曾畏惧,硬顶了上去。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可太后,这洛阳城中是最不能讲情的地方,您就这么确定,李神轨就没有野心?”
元雍的一番话,让胡后沉默了。
一股情绪涌动了上来,胡后情感上不想要相信元雍的话,可理智上,胡后却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什么人都不要信。
尤其是男人!
“先帝亲政之后,于李爽、李神轨等人,苛责犹甚。李神轨在河南之地,大权独揽,士卒亲附,难道他心中就不会如李爽那样,想要进入洛阳,上则大权独揽,操控天下,次则封王拜爵,尊荣无极。可先帝若是活着,他如何能够做到!”
“你住口!”
胡后心绪复杂,愤怒的情绪溢于言表。
元雍见此,非但不惧,反而感到一丝的庆幸。
胡后如此状态,总比她一言不发要好。
幸好这个女人还有一丝的理智。
元雍也不知道谁是弑君的主谋,他心中最大的怀疑对象是元子攸。可在这个时候,元子攸是绝对不能成为怀疑目标的。
一旦胡后确定了元子攸是主谋,那么满朝的公卿也会成为胡后的报仇对象。
“太后让臣住口,臣自然得遵命。可太后也别忘了,您如此这般,恐怕正中了这主谋的计啊!就算不是陈留郡公下的手,可万一是尔朱荣呢?”
胡后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元雍今夜这一番举动,暂时将局面缓和了下来。
“依丞相之计,该如何?”
元雍拱手道:
“谋刺先帝的凶手,可容后再查,当务之急,必须让尔朱荣的大军停下来。”
“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
朝廷的使者终究还是来了!
大帐之中,尔朱荣坐在帅案之后,身旁,尽是北地武勋。
元子攸带着朝廷的旨意,来到了尔朱荣的面前。
“朝廷让我停下来?”
尔朱荣带着数千骑急行军,到了河内之后,才缓了下来。长途跋涉,尔朱荣看起来有些消瘦,不过精神却是异常的好。
甚至可以说,尔朱荣有些亢奋。
元子攸一路走来,见这数千骑,下至骑兵,上至军官,皆是如此。
“这的确是朝廷的命令!”
元子攸心中也是有些惋惜,他也不曾想到,元雍真的能够劝住胡后。元子攸来了,因为他娶了尔朱氏的女子,与尔朱荣关系也很近。
“那长乐王想要我们停下来么?”
尔朱荣的话,让元子攸迟疑了。
他想要当皇帝,他也自信绝对比元诩当得要好。可如今,洛阳城中的公卿都不希望尔朱荣继续南下,他也无法拂了众人之意。
元子攸清楚,他就算最终登上皇位,依旧要靠着那一众公卿统治天下。
可就在元子攸迟疑时,尔朱荣却接过了他手中的停兵诏书,扔到了一旁。
“既然不想要停,那就不要停!”
元子攸十分惊讶,却听尔朱荣道:
“此伪命尔,诸将说是不是?”
“车骑将军说的是!”
尔朱荣一言,众人响应。
若是让这些人进入了洛阳,那会发生什么?
元子攸不敢想,可尔朱荣也由不得他多想,当即呼喝道:
“长乐王乃彭城王之子,献文帝之孙,身份尊贵。今先帝突崩,朝中奸佞横行,长乐王当继帝位,匡扶大魏江山!”
当即,尔朱荣跪了下来。
“臣参见陛下!”
接着,帐中一众北地武勋也跪了下来。
“臣等参见陛下!”
看着这一众北地武勋,听着他们异口同声的话语,元子攸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感受到莫名的恐惧。
……
(本章完)
第202章 殷鉴不远
第202章 殷鉴不远
尔朱荣奉元子攸为帝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洛阳。
几乎与之同时传来的,便是尔朱荣南下,打算进攻北中城的消息。
洛阳宫殿之中,胡后抱着元诩的女儿,坐在御座之上,听着底下一众公卿的讨论声,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胡后此时有些后悔。
她想要报仇,可最终还是被架上了洛阳这巨大的权利机器上,不能挣脱。
胡后想起了自己妹妹胡玄辉的话,也许她真的错了,当初,她就该放弃权位,离开皇宫。
现在,元诩的仇她还没有报,越来越多的麻烦却接连而来。
丞相元雍闭着眼,此时不想要理会这些。
元雍是献文帝之子,孝文帝之弟,如今尔朱荣拥立新帝的叔叔。他此刻感觉坐在一艘行驶在波涛海浪之上的大船,风暴已至,却不知道该驶向何方?
第一次,元雍感觉到了一股无力感。
北魏之势,由盛而衰,元雍是亲历者。
可过往的危机,从来没有一次像是今时,便是宫中与朝中团结一致对外,依旧无法对付。
元雍站在这大殿之中,有些眩晕,感觉殿宇就要崩塌一般。
胡后的手拍打着怀中的新帝,想要哄她睡觉,然而殿中的嘈扰声最终还是让这位新帝哭了出来。
响亮的啼哭声让殿中的讨论声一止,所有人都看向了御座之上的胡后。
可她现在哪有当初临朝称朕时的模样,便像是一个含饴弄孙的老人,哄骗着自己晚辈,没有一点威仪。
一众公卿看着这幅场景,感觉到一股绝望感。胡后如此,新帝还是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大魏最高之位上坐着两个女子!
一众公卿想到了这里,在此之时,信心崩塌了。
或许,让元子攸当皇帝也挺不错的。
便在此时,宫殿之外传来了紧急的军情。
“太后,尔朱荣率军南下,半日便攻破了北中城!”
这一声响彻殿宇,胡后怀中的新帝哭的更大声了。
胡后依旧在哄骗着,看似全然不关心,可眼角不觉得流出了一滴眼泪。
元雍心中叹息,睁开了眼眸,站了出来,拱手道:
“事已至此,还请太后下诏,立长乐王为帝!”
见元雍带头,一众公卿也都走了出来,附和着。
胡后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带着怀中的孙女,离开了这座大殿。
只剩下满朝公卿,不知所措。
“丞相,该如何?”
一众人凑到元雍身边,问道。
“还能如何,下诏书吧!”
……
北中城。
元子攸看着跟随尔朱荣而来的将士的战斗力,心中的恐惧更甚。
半日之内攻破北中城,那么攻下洛阳城又要多久呢?
心中带着这个疑问,元子攸来到了北中城的校尉府。
尽管心中惊惧,可他脸上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前来宽慰众人。
尔朱荣带着一众北地武勋正在开会。
“朕要见车骑将军!”
元子攸来了,想要见尔朱荣,却被府外的甲士拦住了。
“车骑将军正在与众将商议军情,还请陛下止步。”
饶是元子攸心中城府甚深,可如今被一个小兵挡在了外面,脸上依旧露出难以言喻的愤怒感。
“朕要见车骑将军!”
元子攸又重复一遍,语气也严厉了几分,可小兵恍若未觉。
“车骑将军吩咐了,他正在商议要事,任何人不见!”
“包括朕么!”
“车骑将军说的是任何人!”
元子攸听了,笑了。
“好啊,那朕就在这府外面等,等车骑将军的接见。”
……
尔朱荣的确是有要事。
北中城拿下了,黄河浮桥控制在了手中,接下来便是要如何控制洛阳城了。
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事实上,早在孝昌三年尔朱荣南下之时便已然想好了怎么控制洛阳城。
如今耽搁了一年多,尔朱荣心中的计划更加详细了。
他向众人述说了自己的计划,一众北地的武勋,或是支持,或是沉默,可没有一人公然反对。
可尔朱荣没有想到,还是有人反对了。
这人还不是别人,是他的表亲慕容绍宗。
尔朱荣冷着脸,让一众北地武勋和尔朱氏子弟先退出了屋外,单独留下了慕容绍宗。
“你为何反对?”
慕容绍宗一向沉默寡言,可如今的态度却很激烈。
“将军,如此做,恐怕有失天下之望啊!”
尔朱荣笑了。
“当年曹操也曾屠戮汉臣,弑杀献帝的皇后、妃嫔,最后还不是称霸天下!”
“可曹操的子孙又如何了,曹操不在了,他的子孙又如何应对这汹汹之世?”
慕容绍宗一句话,让尔朱荣沉默了。
“车骑将军,殷鉴不远!”
尔朱荣看着慕容绍宗,脸色缓和了许多。
“你是一个贤能的人,可你的话我无法照做。”
“将军!”
尔朱荣挥了挥手,道:
“不必再劝了!你只要记住一句话,我在,尔朱氏便在,慕容氏的荣华富贵也在!”
尔朱荣清楚他的身份,一个契胡人而已,在洛阳的朝廷之中属于鄙视链的底端。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众北地的勋贵。
尔朱荣不能停下来!
不把上面的人都清光,他又怎么爬到上面去?
奚毅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慕容绍宗,很快低声道:
“车骑将军,陛下来了,被甲士挡在了府外,已经等了许久了。”
尔朱荣轻声一笑,对此,并不在乎。
“没有想到这小子倒是一个刚毅的人。”
“洛阳那边的旨意已经到了,承认了元子攸的帝位,他想是来与车骑将军商议此事的,要见他么?”
尔朱荣挥了挥手,道:
“不见,让这位陛下立刻移步河阴行宫。同时让他下诏,召集洛阳城中公卿前来拜见新的天子。”
奚毅见尔朱荣如此模样,低头道:
“诺!”
……
府外,望着奚毅的讨好似的笑容,得到了尔朱荣的话语,元子攸面色差到了极致。
“陛下,车骑将军事务繁忙,无法拜见陛下,还请陛下宽恕。”
元子攸双手紧握,牙齿轻颤,最终还是没有闯进府中的勇气。
“无妨,朕知道了!车骑将军乃国之栋梁,还请他保重身体,勿操劳之甚!”
……
(本章完)
第203章 河阴是个好地方啊
第203章 河阴是个好地方啊
洛阳城的公卿坐着马车,成群结队出城,向着河阴而去。这样的景象,洛阳城中的百姓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了。
洛阳的皇宫之中,胡后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一时有些失神。
胡玄辉走了进来,问道:
“姐姐还在留恋么?”
胡后转过了身,看向了自己的妹妹,言道:
“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偌大的皇宫依旧金碧辉煌,可是胡后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走吧!”
胡后抱着自己的孙女,跟随胡玄辉,坐上了马车,打算离开洛阳。
群臣向西,她们独向东。
只是,她们刚刚出了洛阳的城门,就被人拦住了。
胡玄辉打开了车窗,正见领头拦阻的正是元乂之弟元罗!
此时的元罗面色如铁,跟在他身后的甲士都是洛阳城中的禁军。可这些禁军士兵,已然没有了过往对于胡氏姐妹的尊重与敬畏。
谁都知道,洛阳要变天了。
“元罗,你做什么!”
胡玄辉质问道。看着这一群气势汹汹的男人,被权力的衣所包裹的冯翊郡君第一次感受到事态超出了她的掌控。
“尔朱荣给我下了命令,让我守好太后。嫂子,你走可以,太后不行!”
胡玄辉怒了,质问道:
“他凭什么命令你?”
元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嫂子,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这一家都没得选了。”
马车之中,传来了胡后的声音。
“行了,我跟元罗走!”
胡后抱着孙女走了出来,将孙女交到了胡玄辉的怀中,只问了一声。
“尔朱荣没有想要这位皇帝吧!”
元罗噎了一下,拱手道:
“尔朱荣只要太后!”
“那走吧!”
胡玄辉看着那越行越远的马车,心中陷入了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
河阴行宫。
元子攸穿着一身不怎么得体的天子冕服,正在接受公卿的朝拜。
这行宫内外的防卫都被尔朱荣的士兵接手了。
此刻,尔朱荣正站在御座之下,与元子攸一起,接受公卿们的朝拜。
元子攸恨得牙痒痒的,底下的一众公卿心里也感觉到一阵膈应。
只是,他们都在忍耐着。
群臣朝拜完,元子攸挥了挥手,他身旁的宦官打开了诏书,当着一众公卿的面,缓缓道:
“车骑将军尔朱荣勤王护驾,忠义可嘉,今特封荣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兼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食邑二万户。”
尔朱荣看着曾经在他面前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天龙人如今在他面前俯首,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可尔朱荣并没有因此而喜形于色,他依旧保持着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就如当年他牵着名马到洛阳城中侍候这殿宇之中的公卿大臣一样。
“臣乃契胡人,本系微末,如何敢担此大任,并受王爵,请陛下三思!”
尔朱荣这番表态,与当初公卿们印象之中的尔朱荣差不多。
君臣不相见,内外都是尔朱荣的人。一时间,一众公卿都在怀疑,这是不是元子攸刚刚登基,怕把控不住朝廷,因此拉了尔朱荣这个契胡人,想要扯虎皮拉大旗,好驾驭他们。
元子攸看着尔朱荣这幅模样,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自然知道尔朱荣这是装的,可他又能如何,明知道尔朱荣在演戏,他也不能不配合。
“卿说的哪里话,朝廷赏功罚过,卿若是不受,朕如何能够号令百官,岂非失信于天下。”
尔朱荣嘴角露出了笑意,低着头,拱手道:
“陛下如此说,臣当是罪该万死了,臣受之!”
“如此便好!”
朝会散去,元子攸想要跟元雍说几句话,可左右却是盯着紧,一点空隙都不给他去钻。
尔朱荣则留了下来,对着一众公卿,听着他们的恭喜之声,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诸位都是我亲近的长辈,何须如此,叫我天宝好了!”
见尔朱荣如此模样,一众公卿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陛下明日要在河阴祭天,诸位早点来啊!”
“好好!”
看着一众公卿离开,尔朱荣的面色也阴冷了下来,他看向了一旁的亲信奚毅,问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事情。
“胡后呢?”
“已经被元罗看住了。”
尔朱荣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缓缓道:
“河阴是个好地方啊!”
——
华州,永丰仓。
从晋阳发来的五万石粮,顺着汾水进入河东,到达龙门渡的时候,转运进了黄河,顺流而下,到达了黄河与渭水的交汇处,运送进了新建造的永丰仓中。
水运便利,虽千里之地,不过十余日路程,损耗也不大。
永丰仓是一座大型的粮仓,建造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周围建好了围墙,犹如一座军事堡垒一般,里面是十几座大型的粮库和一座座分散在外的小型的粮囷。
主仓还没有建造完,不过一部分分仓,已然启用。
刚刚修好的粮囷还带着一股草木泥灰混合的味道,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粮食。
李爽看了一眼天空。
“要下雨了!”
苏绰站在一旁,拱手道:
“主公放心,臣已经检查过了,粮仓的防潮没有问题。”
“我不是在说这个!”
李爽说完,韩陵来了。
这位老者,苏绰一直很好奇。他是李爽的属臣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进入行台府的人,在唐国公府中,也没有任何的职位。
不过他的地位却相当尊崇,能够直接见到李爽,商议机密。
他与李爽的关系,甚至要比苏绰等心腹还要近。
“洛阳那边传来的消息,尔朱荣已经拥立元子攸为帝了。”
洛阳到这里,毕竟有些时日,消息也不可能第一时间送达。
不过尔朱荣既然已经拥立了元子攸为帝,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集结兵马,前往陕城。”
“带多少人?”
“三千骑!”
韩陵没有说话,苏绰已然开口劝道:
“主公,此时去洛阳,是否晚了?”
尔朱荣已得拥立之功,如今再去洛阳,也是晚人一步。
李爽一笑。
“去得早不如去得巧!”
……
(本章完)
第204章 河阴!河阴!
第204章 河阴!河阴!
河阴。
元雍看了一眼天空,来了这里之后,他就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鬼天气!”
元雍抱怨了一声,心中想着这祭祀的仪式赶紧结束,好回到洛阳城中。
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禁止了北服北语,顺带着连原来鲜卑的传统祭祀活动也禁止了。
这样的祭天仪式,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办了。
也就只有元雍等少数的朝臣,作为那个时代走来的老人,还知道具体的细节。
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代表元雍等人喜欢这等仪式。
像是他们这等汉化了的公卿,见惯了诗书风雅,通晓了礼仪,对于这种原始粗陋的仪式,自然是瞧不上。
但无奈,尔朱荣和他身后的北地武勋喜欢。
元雍作为丞相,自然是走在了最前面的,可到达了祭天的场所,看到的却是一副空荡荡的景象。
巫师、祭品,一样都没有,甚至连元子攸,都不见人影。
这个时候,一众公卿已然有些躁动了。
“丞相,有些不对劲啊!”
元雍也起了疑,却开了口,既是安慰别人,也是安慰自己。
“稍安勿躁,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很快,公卿们的躁动声,便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恐慌了。
祭祀的会场,周围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
尔朱荣带着他的骑兵,将会场三面围了起来,只剩下了北面涛涛的黄河方向,还有着缺口。
一众公卿至此,就是再愚钝的人,也知道了事情不简单了。
看着尔朱荣身着甲胄,骑马而来,元雍怒问道:
“尔朱荣,你要做什么!”
尔朱荣却是不曾理会,而是挥着鞭子,指向了那滔滔的黄河,高声道:
“天下丧乱,明帝卒崩,皆缘尔等贪虐,不相匡弼所致!今日,我尔朱荣便要扫清浊弊!”
尔朱荣说完,不等一众公卿反应过来,就下令展开了大屠杀。
洛阳城中的一众公卿不是没有想要求饶的,可这些骑兵又如何会听?
耳边传来了惨烈的哀嚎声,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传来,元雍在这一刻有些恍惚,似乎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丞相,快走啊!”
可看到不远处的司空元钦的人头飞了过来,看着他那死不瞑目的表情,元雍一把甩开了牵扯他手的人。
“走什么走,还往哪里逃!”
这一刻,元雍的话语让他身边还想逃离的公卿们都冷静了下来。
“我等乃天下甲姓,朝廷的公卿,今日虽丧此等凶胡之手,亦不可摇尾乞怜。孝文皇帝在天有灵,在看着我们呢!”
“说得对!”
当下,一众公卿聚集在了元雍的身边,各自握着各自的手,结成了长队。
元雍看着那骑在马上的尔朱荣,发出了最后的怒吼与诅咒。
“尔朱荣,你这杂胡,悖逆朝廷,杀戮公卿,你尔朱氏是不会得到天佑的!”
尔朱荣冷笑一声,不曾理会,眼见着这些尚有骨气的公卿都成了亡魂,才缓缓离去。
这会场上两千公卿,死的死,跳河的跳河,直到杀戮结束,祭台不远处山丘上四方形的帷幕之内,一直听着这一切的元子攸,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的不像是个活人。
元子攸万没有想到,尔朱荣会这么狠。
尔朱荣掀开帷幕走了进来,元子攸的恐惧达到了最高点,他脱口道:
“尔朱荣,你要弑君么?”
尔朱荣看着这吓破了胆子的小子,有些轻蔑,道:
“陛下勿惊,今首恶已除,朝政复归清明,陛下可先回行宫,不日前往洛阳,登殿御极!”
见尔朱荣如此态度,元子攸终于恢复了一点冷静。他想要站起来,可腿还是颤颤巍巍的。
尔朱荣看了一眼一直陪在元子攸身边的奚毅,对方点了点头,扶住了元子攸,带他离开了。
“这小子心眼多,胆子却是小!”
随后,尔朱荣又去见了另一个人。
胡后!
胡仙真此刻显得很是平静,尔朱荣来了,她也不曾有所动作,只是握着一串佛珠,不断在诵经。
“太后!”
尔朱荣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女人,却依然保持着应有的礼仪。
胡后没有理会他,依旧在诵经。
尔朱荣见此,没有愤怒,心中甚至有些钦佩,缓缓开口道:
“我要杀你!”
胡后停止了诵经,看向了尔朱荣,平静的道:
“哀家料到了,你是不会放我离开的。”
尔朱荣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
“你执掌大魏权柄多年,若是活着留在洛阳,李神轨在外呼应,终究是个威胁!”
到了李神轨如今的程度,他本人的才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他的声望,可以轻易聚集海量的资源和强大的人脉。
这才是尔朱荣最为担心的。
“你想要如何杀我?”
“这黄河之中今日亡魂多了,太后和他们一起上路吧!”
——
胡玄辉跟着元罗,一直待在河阴的行宫之中。
元罗是元乂的兄弟,元继之子。
元继和元乂,作为尔朱荣的老领导,并不在尔朱荣清算的对象之内。相反,他们还获得了相当多的礼遇。
见元罗走了进来,胡玄辉急切的走上前,拉着元罗的衣袖,问道:
“姐姐呢?”
元罗沉着脸,什么都没有说!
胡玄辉见此,什么都明白了,此刻,她相当的无助,拼命想要往外跑,却被元罗及时的抓住了。
“你要做什么?”
胡玄辉挣扎着,无奈的哀鸣着:
“我姐姐已经交出了权力,没有了威胁,为何还要杀她!”
元罗要比胡玄辉冷静的多,他抱着想要往外奔逃的胡玄辉,道:
“那又如何,尔朱荣杀人要理由么!”
元罗虽然受到了礼遇,可他心中也憋着一股火。
“你不要疯了,你我的生死,如今只在那杂胡一念之间。你要是还想替胡后收尸的话,就听我的话!”
胡玄辉听了这话,像是个傀儡一般,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房屋之中,只余隐隐的哭泣声。
数日后,黄河岸边,她看见了胡后被水浸泡的浮肿的尸体,已然看不清楚模样。
胡玄辉坐在黄河岸边,抚摸着自己姐姐的面容,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向着他身旁的元罗,道:
“告诉李神轨,我不南下了,我要留在洛阳城!”
这一刻,胡玄辉平静的内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
……
(本章完)
第205章 情和义,值千金
第205章 情和义,值千金
行宫之中,元子攸面容呆滞。
那一日,元子攸回到了行宫,却没有见到自己的两个兄弟,元子讷和元子正!
尔朱荣杀了公卿,杀了宗室,顺带着,也杀了元子攸的兄弟。
元子攸无能为力,甚至,尔朱荣都不曾解释过,为什么要杀他们。
尔朱荣完完全全将他当做了一个傀儡。
元子攸心乱如麻,面如死灰。他的心情绝望至极,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洛阳城中活下来的人。
穿着龙袍的他,多日来,甚少走动,水米也不曾多用,形容消瘦。
尔朱荣终于还是带兵走了进来,元子攸看见他,已然麻木。
“你终于还是来了么!”
元子攸以为尔朱荣是来杀他的,可尔朱荣却是拱手道:
“陛下,该回洛阳了!”
元子攸僵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希望,有些不可置信。
“你让我回洛阳?”
“陛下乃是大魏之主,自然要回洛阳,主持大政!”
尔朱荣这么说了,元子攸却还是不敢信。
他试着站起来,腿脚却是无力,刚起身便又跌倒了下来,狼狈至极。又加上他穿着皇帝的衣服,就更没有了威严,反而有些滑稽。
尔朱荣心中轻蔑,他身后的甲士都笑了出来。只是,尔朱荣一个眼神,他们就闭上了嘴巴。
尔朱荣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也不让人上去帮忙。
眼前的皇帝虽然只是个傀儡,看起来也十分可笑,可他依旧姓元,有着最为纯正的皇室血脉,乃是天下甲姓之首。
便是落魄至此,可尔朱荣心中依旧是忌惮的。
血脉,尔朱荣难以跨过的一道坎。
嘴上说着英雄不问出处,可尔朱荣的内心却十分在意。
当然,他不在意也不行,这是实实在在能够影响人心和天下形势的。
魏晋以来,世家门阀崛起。
世家大族的子弟,与生俱来便拥有的东西,却是身为契胡的尔朱荣一生也可望不可及的。
远的不说,便说李神轨!
他能到今日,自身的才能所发挥的作用可以说微乎其微。可正因为他是李崇之子,陇西李氏之后,去了河南,凭借着北魏第一神将的声名,短短时间内便发展到了让尔朱荣忌惮的程度。
李神轨如此!元子攸亦是如此!
何况,元子攸的才能要远远超过李神轨!
尔朱荣清楚,只要让元子攸回到洛阳,给他时间,他便能发展出一股强大的势力。
可尔朱荣不放他离开也不行。因此,尔朱荣只能尽可能斩掉元子攸身边所有的力量,并且让他溅落泥潭。
贺拔岳和高欢便跟随在尔朱荣的身后,也不曾言语,默默看着元子攸艰难的爬起来,缓缓走了出去。
看着元子攸远去的背影,高欢问道:
“大王,事已至此,为何不更进一步?”
高欢的问题其实也是贺拔岳心中所想,尔朱荣都杀了这么多人了,不差元子攸这一个了。
“尔等知道洛阳如今是何模样么?”
尔朱荣问了一声,高欢与贺拔岳都没有回答。
洛阳的公卿在河阴被屠杀殆尽的消息传到了洛阳,百姓惊恐万状,争相出逃,豪门大族弃宅而遁,贫民寒士也不敢留在洛阳。
人情震怖,生怕尔朱荣会下令军队屠城。
七十万人口的洛阳城,如今剩下多少人,尔朱荣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连官署值班的小吏都逃了。
贺拔岳和高欢都在军中,消息闭塞。可听到了尔朱荣的问题,他们猜测洛阳城中应该出现了很大的恐慌与骚乱。
不过他们两人谁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们清楚尔朱荣的问题不需要有人回答。
“我们费尽心思进入洛阳,可不是为了要一座空城!”
如此大的洛阳城,光凭尔朱荣带来的这些人可控制不住,他也只能先派人去安抚禁军,守卫好皇宫和府库。
等到元子攸进了洛阳,将他当做一面招牌,安定人心,稳住洛阳城的局势,再徐徐图之。
便在此时,尔朱兆急匆匆跑了过来,禀告道:
“叔父,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大野爽带兵已至陕城。”
“你说什么!”
杀了这么多人的尔朱荣到现在为止也不曾露出过一丝的胆怯与恐惧,可听到这个消息,尔朱荣却是有些慌张。
“他带了多少兵马?”
“三千骑!”
尔朱兆的军事素养尔朱荣是信得过的,只听尔朱兆道:
“按日头推算,用不了两日,大野爽便会到达洛阳。叔父,我们要不要调集在北岸的军队,支援洛阳。”
尔朱荣听了这话,却是笑了出来。
“调军队过来做什么,他是我三弟,我还能不信他么!告诉上下,迎接唐国公!”
说完,尔朱荣便走下了台阶。
剩下的高欢与贺拔岳两人,尔朱兆对待他们两人的态度明显有差别。
贺拔岳舔着笑脸,本想要与尔朱氏之中这位年轻的将星拉拉关系,却遭到了尔朱兆的冷脸。贺拔岳自觉没趣,也只能先一步离开了。
与面对贺拔岳时不同,尔朱兆对高欢却是笑脸。
高欢发现,尔朱兆对待贺拔氏、宇文氏的人,都没有好脸,不禁问道:
“少将军,贺拔氏的人得罪过你么?”
“没有!”
“那少将军为何如此对待他们?”
尔朱兆带着几分不屑,道:
“当初卫可孤进攻武川,城破之后,敬贺拔氏、宇文氏乃是北地名门,英雄辈出,不曾加害,反而约为兄弟。谁知他们却为了荣华富贵,反而刺杀了卫可孤。如此小人,我最为看不起!”
高欢终于明白了,此刻,他忽然觉得尔朱兆有些傻得可爱。
“贺六浑,你就不像他们一般,最讲义气!”
“少将军过奖了,我这个人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优点了。”
——
新安。
骑士奔驰,尘土飞扬。
此地离洛阳已然不远,三千骑兵却在新安停了下来,休息一番,等待着洛阳最新的消息。
“主公,洛阳已然大乱!”
侯景将这消息带了回来,李爽问道:
“那些公卿皇族呢?”
“两千多人,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我那兄长,实在是太冲动了,怎能犯下如此大错呢!”
看着李爽如今的模样,侯景问道:
“主公,你在笑么?”
“我没有!”
“可你明明笑了啊!”
“我这是哀从中来,悲极似笑,你不懂!”
……
(本章完)
第206章 此乃正义之言
第206章 此乃正义之言
洛阳。
李爽带三千骑入洛,尔朱荣没有阻拦,反而大大方方的让他带兵进入了洛阳。
不但如此,尔朱荣还将金镛城让了出来,给李爽的三千骑兵以作驻军之用。
经过河阴之变,如今的洛阳城人口流失严重,坊间空荡荡的,大半个城都空了。
曾经丞相元雍继承宦官刘腾的豪宅,如今已经被尔朱荣占了。
尔朱荣为示亲近,带着元天穆和一众北地武勋,还有尔朱氏的子弟和洛阳城中已然臣服之人,在金镛城城南的承明门迎接李爽。
金镛城在洛阳内城的西北角,乃是一座完全军事化的城中之城,于洛阳城乃至整个伊洛河谷平原的战略意义都相当重大。
尔朱荣将之让出来,除了显示自己的大度,还是在像外人宣告,他与李爽之间亲密无间。
李爽终于来了。
大部队还没有进驻,他带着百名骑兵来先到了承明门。
眼见李爽前来,尔朱荣张开双臂,就要来个拥抱。
李爽却是率先开口道:
“二哥怎能杀戮公卿,犯下如此大错?”
这一声出来,尔朱荣有些尴尬,他周围的一众北地武勋都十分震惊。
尔朱荣的权势在河阴之变后达到了顶峰,几乎可以说是一言九鼎。
在这洛阳城中,比尔朱荣辈分高,威望重的人几乎都死了,就连如今皇宫之中的天子也不过是个傀儡,更不要说是高欢、贺拔岳等北地武勋了。
他们看着尔朱荣,几乎都是仰望的角度。
如今来了这么一个人,却是在平视,甚至还用着一种责怪、质问的语气,所有人都有些心惧了。
尔朱兆心中有火,他和李爽从来都没有对付过。眼见李爽如此嚣张,大声质问道:
“大野爽,你什么意思!”
尔朱兆的话却引得尔朱荣一声怒斥。
“住口,我和你三叔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
尔朱荣嘴上这么说,可心中却也是惊疑不定。李爽这是要做什么,立棍么?
元天穆见此,上来打圆场。
“三弟,这事情有些复杂,容后再说吧!”
“怎么能容后呢,我二哥多么淳朴善良的一人,做下这等事来,定是有奸人在挑唆。”
尔朱荣听了这话,面色缓了些,可心中还是有些不悦。
可旁边的一众北地武勋中,听到奸人这两个字,都是有些胆战心惊。
尤其是高欢、贺拔岳,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将众人护至身前,生怕李爽看到他们。
“不瞒三弟,此事之后,我心中也是有些后悔啊!那一干公卿……”
“今日先不聊公卿的事情!”
“……”
李爽叹息道:
“这洛阳城本是天下第一等的地方,你看看如今,民生凋敝,十室九空。二哥你这杀鸡取卵,实乃不智啊!”
李爽说完,所有人都懵逼了。
原来是这么一个大错么!
尔朱荣笑了,笑得很是开心,当下认了错。
“是当兄弟的错了!”
说着,尔朱荣便拉着李爽的手,与元天穆一起,笑嘻嘻的向着城中而去。
高欢、贺拔岳则缓了一步,站在了尔朱兆的身后,却听尔朱兆骂骂咧咧的道:
“我就知道这大野爽没憋好屁,妈的,抢食来了!”
尔朱兆也没有理会自己的好兄弟贺六浑,极度不爽,跟了上去。
留下了高欢和贺拔岳两人。他们两个身为怀朔、武川两个派系武勋的代言人,一向不对付。可此时,他们却是破天荒的注视着对方,甚至有着想要握住对方手一起高唱敕勒歌的冲动。
……
尔朱荣府。
尔朱荣与李爽没有喝几杯,便拉着他和元天穆到了后府密室之中,掏出了一张洛阳的地图。
“三弟,我知道你酒量不行,今日有要紧事情商议,就不拉着你多喝了。”
尔朱荣的意思很明白,洛阳的形势未定,该议议了。
“不瞒三弟,陛下近日将会封我为天柱大将军,总管内外之事。我显贵了,也不能忘了兄弟们,这洛阳城我们三人就分了吧,三弟你要哪?”
尔朱荣与元天穆虽然是兄弟,平日里也平起平坐,可元天穆毕竟是在尔朱荣的权力体系之下。
李爽就不同了,他已经独立门户了。
李爽带着三千骑来了,尔朱荣不管外表如何,心中总归是忌惮的。
不过此时,尔朱荣得尽量稳住场子。毕竟,河北、河南、山东都未平定,北魏最为精华的区域,尚不在尔朱荣的手中。
而且,尔朱荣在洛阳的一番所为,关东一众州郡之地的北魏官方势力,都与洛阳离心离德了。
南梁也是蠢蠢欲动。
尔朱荣想要稳住关中,也是为了向众人昭示自己的威望,所以先试探一下李爽的底线。
“二哥说的什么话,这洛阳乃是大魏之都,我们分了,外人看了,二哥以后还怎么当这个天柱大将军!”
李爽这一番表态,尔朱荣终于是心定了。
这便表示李爽这个骠骑大将军、唐国公愿意接受天柱大将军的领导。
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元天穆终于说话了。
“天霸说的是,天宝你是有欠考虑了。”
“为兄这酒喝多了,糊涂了,不过咱们兄弟三人,今日总算进了这里洛阳城,我当了天柱大将军,不能忘记当初的誓言啊!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尔朱荣问的是元天穆和李爽,可他真正在意的只是李爽想要的。
“关中缺粮,我本在陕城督粮,得知了二哥所为,特意前来,便是为了嘱咐二哥要小心啊!”
尔朱荣一听,有些愣。
“何意?”
“二哥杀戮了公卿,犯下了滔天大错,失去了人望。可那些跟随你的北人,却能够加官进爵,因此无所不应。这帮北人好用,可二哥也得防着。咱们兄弟三人,还用像外人一般么,总不过是以二哥为首,等天下定了,安享富贵便是了。”
李爽这话说完,尔朱荣的心中是感动的。
元天穆也开口道:
“三弟说的是啊,天宝,你登上了高位,可也得小心,外人终究不如兄弟。”
尔朱荣道:
“既如此,为兄也不多说了,关中缺粮,洛阳府库,三弟尽管取用便是了。”
……
(本章完)
第207章 枝蔓横生
第207章 枝蔓横生
金镛城。
金镛城最早可以追溯到曹魏时期曹丕所建的百尺楼,后来曹睿继位之后,又将其扩建成了军事堡垒,形成了一座小城。
北魏孝文帝南迁,最初便是驻扎在此城之中。
这座城的战略意义重大,乃是北魏最初的河南四镇之一。
后来,洛阳城扩建,金镛城也相应的增筑了两座小城,扩建成了甲、乙、丙三座连在一起的城中之城。
从尔朱荣的府邸归来,李爽的三千骑已经进驻城中。
城外环绕着护城河,又引古水入城,形成了绿水池,池中还有着台观。整座城占据了洛阳的制高点,城中的建筑金碧辉煌,除了作为军事堡垒,还保有大量的宫殿、别苑、水榭、寺庙等建筑,亦是皇家的离宫。
这里不是李爽第一次来了,不过这一次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
这座城已然没有了主人。
“主公,你回来了,尔朱荣答应给你什么了?”
侯景一直等待着,等到了李爽归来,他迫不及待的问着。
殿宇之中,有几十个洛阳皇宫的宫女和内侍,不过此刻,他们都是目光空洞,对未来相当的担忧。
李爽挥了挥手,让宫女、内侍退了出去。
“二哥跟我说,将金镛城让给我居住。”
“就这?”
侯景撇了撇嘴,不满道:
“他自己占着整个内城,就把金镛城这么一座小城给主公,也忒小气了。”
李爽笑道:
“那你想要如何?”
“洛阳城这么大,怎么着也得分一半啊!”
李爽看着侯景,发现侯景的思路有时候跟尔朱荣挺像的。
“二哥此刻可没有这心思,他正忙着准备,元子攸马上封他做天柱大将军了!”
“天柱大将军?”侯景有些疑惑,“何意?”
“所谓天柱大将军,意为擎天之柱,支撑着大魏的江山社稷。”
侯景听完,砸了砸嘴巴,吐槽道:
“果然人小气,取得绰号也小气。”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问道:
“若是你,你取什么绰号?”
侯景想了想,道:
“近来我跟韩先生读书,学了一段,所谓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不如就叫宇宙大将军!”
李爽一听,手搭在了侯景的身上。
“万景,你果然是心怀宇宙啊!”
侯景一愣,看着李爽离去,喃喃道:
“这怎么了,天柱大将军哪里有宇宙大将军威武霸气啊!”
……
此时城门已然落锁,不过金镛城中三座小城之间依旧通顺。
李爽走上了金镛城的城墙,看着远处那洛阳皇宫,依旧是灯火辉煌。
可惜,城中里坊,已然没有了过往的烟火气,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光亮都没有。
李爽看了一会儿,一名罩着黑袍的女子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你不该来的!”
女子脱下了斗笠,露出了面容。
胡玄辉此时面容憔悴,身躯也瘦了不少。
世事之变,胡玄辉已然没有了当初豪门贵妇那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剩下的唯有一股幽怨。
“唐国公好手段!”
胡玄辉的话语之中带着一股讥讽之意,不过李爽并不在乎。
“何意?”
“这洛阳城中无论是谁做主,唐国公都是上宾啊!如今,尔朱荣更是将这金镛城给了你居住,看起来,唐国公在新朝之中更是风光无限。”
李爽一笑,又道了一声。
“你不该来的!”
只是这次,多了几分情绪在内,似是在惋惜。
胡玄辉看着李爽,面色复杂,听他说着。
“你好不容易逃得性命,留在洛阳城作甚,不如去河南,找青肫去吧!此刻离去,还不晚。”
“我是不会走的!”
胡玄辉话音坚定。
“如此,随你吧!”
李爽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见此,胡玄辉一肚子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可还是离开了。
韩陵从李爽身后的城楼之中走了出来,看着胡玄辉离去的背影,叹道:
“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啊!”
胡玄辉想要报仇,那么借助李爽的力量便是最快的途径。再加上外有李神轨,只要他们两人联手,未尝不能将洛阳城的形势翻转过来。
可李爽的态度,已然告诉了胡玄辉,他不会如此做。
“洛阳这颗大树,枝干虽然被砍倒了,可剩下的藤藤蔓蔓还在,若是不小心,怕是会被绊倒。”
韩陵听了李爽的话,面色严肃,问道:
“那尔朱荣知道这个道理么?”
“我那二哥已生迁都之意,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韩陵听了,却是摇了摇头。
“便是尔朱荣想要迁都,恐怕暂时也迁不成吧!”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洛阳的战略位置放在这里,不是人的意志可以左右的。
洛阳有天下之中的地理优势,又是中原漕运的总枢纽,作为首都,有着巨大的经济优势,晋阳无法与之相比。
尔朱荣无法改变这一点,那就必须留着洛阳城,手中才能有海量的资源。
将来可见,尔朱荣在晋阳城中设立霸府,主导北魏的政治与军事,但是洛阳,依旧是北魏的经济中心。
李爽看了一眼韩陵,笑道:
“的确如此!”
“那我等该如何?”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李爽这话出口,韩陵却是眼睛一亮。黑夜之中,韩陵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得多的男子,心中膺服。
“主公英明!”
——
胡玄辉离开了金镛城,到了城外的禅虚寺。
元罗在寺中等待,见到胡玄辉,便着急的问道。
“如何?”
元罗这一脉虽然被尔朱荣优待,他父亲江阳王元继还被尔朱荣封为司州牧、太师,可元罗以及洛阳城中剩下的一众元氏皇族心底异常愤怒。
天龙人的骄傲,又怎么会允许一个契胡人爬到头上,把他们踩到脚底下?
胡玄辉摇了摇头,元罗却是不死心。
“你跟他说了允诺的条件么?”
“他根本就没让我开口!”
元罗一惊,有些担忧。
“那他会向尔朱荣告密么?”
胡玄辉露出了笑容,看着有些惊慌的元罗,道:
“他既然都没让我说出来,又怎么会去告密呢!”
“那他到底是何打算?”
胡玄辉悠悠而道:
“很明显,他什么都不想知道!”
……
(本章完)
第208章 关中需要你种人才
第208章 关中需要你种人才
司农寺。
作为北魏掌粮食积储、仓廪管理及京朝官之禄米供应等事务的重要机关,司农寺并不是一座单独的建筑,周围还建有籍田署、太仓署、太仓等附属机构。
李爽带着侯景与一众兵马来到了这里,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如此重要的官署,里面的官吏如今却少得可怜。
见到李爽前来,他们心中惊惧,颤颤巍巍的。
“唐国公!”
值守的官吏勉强行了一礼,李爽吩咐道:
“把洛阳内各大粮仓和城外谷城的储粮文书给我调出来。”
“好!”
一众小吏按照吩咐去做了,他们也不敢多问,只是想按照吩咐办事。
李爽带着侯景在司农寺里转着,看着寺中的景象,有些感叹。
“这地方建的不错,当初建的时候了大心思啊!”
当初北魏建造洛阳城的时候,的确了大力气。作为朝廷官署,修建的也是庄严气派,用料都是上等的。
侯景点了点头,建议道:
“要不把这里拆了,连着砖瓦柱子都运回去?”
李爽斥道:
“不可胡说,这司农寺乃是朝廷的重要官署之一,怎能无故拆毁?”
侯景听了,又建议道:
“那臣在外面放一把火,然后借着救火的名义,把这里拆了,连着砖瓦柱子都运回去?”
李爽又斥道:
“都跟你说了,这里是朝廷的重要官署之一,把这里拆了,朝廷的脸面还要不?”
侯景问道:
“那主公的意思是?”
“去城西,大市周围的里坊居住的都是鲜卑贵戚,他们屋宅的用料不比这里差。如今那里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又在外郭城,先拆了起运。”
侯景听了,一喜。
“臣明白了。”
说话间,李爽走进了屋中,正见一众官吏在忙碌着,有些手忙脚乱的。
一大堆文书整整齐齐的安放在桌上,李爽随手抄起了一本,看了起来。
翻了翻,又问道:
“你们掌管的记录林囿良种的文书在哪?”
听了李爽的招呼,屋中没有一个人能答得上来的。
当下,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请罪道:
“唐国公,这一项是寺丞亲自掌管的,他跟着去了河阴……我等一时找不到在哪?”
李爽听了,并不在意。
“别急,看看那个甲字柜从下往上数第三个柜子里在不在?”
众人一听,有人起身,照着做了,有些惊奇。
“真的在里面!”
将文书交给了李爽,一众小吏都很奇怪。
他们作为司农寺的官吏都找不到的东西,李爽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他们也不敢问,李爽看了,对侯景吩咐道:
“等会拿着这些文书,让人将培育的良种都带回去,别被尔朱兆那不识货的糟蹋了。”
侯景点了点头,可他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他轻声问道:
“主公,你怎么知道文书在那的?”
李爽一笑。
“你当我白在洛阳城待这么久的么,城中有什么好东西,我早打探过了。”
侯景看着李爽,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己主公这手艺,真如庖丁解牛,臻至化境了!
侯景惊叹的同时,心里忽然起了一丝担忧。
“主公,你上次在我府里待了那么久,不是看上了臣什么东西了吧!”
“那倒不是,只是你偷偷藏的那块不想让人知道的古玉,我感觉不像是真的!还有,你偷放在小妾床下面的金腰带,最好换个地方藏,你老婆应该是知道了,憋着一股气准备找你的茬。”
“……”
“至于你暗库里藏的那几箱金子,我觉得……”
此刻的侯景,感觉自己站在李爽面前,像是被脱光了一般。
“主公,你什么都别说了,臣这就写信让家人将那几箱金子和那块玉,还有那条金腰带送你府里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搞得我好像要你什么似的。”
“臣知道,这都是臣心甘情愿献给主公的,绝对没有勉强。”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提点你一下,你在郊外的那几个庄子里……”
李爽还没有说完,侯景便伸手制止了李爽继续说下去,快哭了。
“主公你别说了,好歹给臣留点啊,臣也不容易啊!”
正在此时,屋中的官吏将总账送了过来。侯景如蒙大赦,笑的跟哭的似的,吓得这官吏一跳。
“唐国公,这是总账!”
李爽没有看,直接问道:
“如何?”
“洛阳城内各大仓储有各类谷物共计一百三十余万石,各类织造五十万匹,此外,还有薪炭、畜产、果蔬、竹、苇、纸张等,不曾详记。”
说完,这官吏又道:
“不过这只是账面上的数字,太原王入洛阳之后,他的手下曾闯入仓府,拿走了数万匹上等的丝绸和许多珍贵的器物,难以统计。”
这个时代,布匹和金子一样,都是硬通货。
李爽听了,看着这文书,道:
“这字写的不错啊!”
“国公过奖了,我等虽是小吏,可在此等供职,自然要写的一手好字。”
李爽叫来了侯景,吩咐道:
“不管如今府库内还有多少,都按照这账面上的记载的,划走一半。”
“诺!”
“还有,这帮人也不错。”
侯景看了送账本的官吏一眼,看着他汗毛倒竖。
“臣明白了,这就找人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一起送去关中。”
李爽应了一声,道:
“得快!”
侯景一愣,听李爽道:
“这洛阳城里忙完,还有洛阳城外呢!”
——
“我跟你们说,这洛阳城真是好地方,不仅女人美,连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今日,我带你们长长见识!”
尔朱兆笑着,带着一帮兄弟打开了珍宝室的大门。
只是大门刚刚打开,屋子仿佛承受不住了,横梁咣当一下掉了下来。
尔朱兆差点被砸着。
他心有余悸的站了起来,等灰尘散尽,他揉了揉眼睛,只见上午还满是珍宝的屋子里,此刻什么都不剩了,唯有几只老鼠,在不断吱吱叫着。
尔朱兆愤怒的叫来了管事的,拉住了他的领子,质问道:
“东西呢?”
“上午少将军刚走,唐国公就带人来了。他们拿东西的手艺,在下平生仅见,堪称绝艺啊!”
尔朱兆听了,一把将管事的推开,愤怒的嘶吼道:
“大野爽!”
……
(本章完)
第209章 重要的是快
第209章 重要的是快
天柱大将军府。
朝廷的旨意正式下达了下来,尔朱荣成为了天柱大将军,总管朝政。
尔朱荣紧锣密鼓,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两件事情。
将洛阳朝廷紧要位置都换成自己人和给北地武勋授爵。
这两件事情,尔朱荣不打算与人商量,决定自己定夺。
桌上摆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众北地武勋的名字。
尔朱荣的目光放在了贺拔胜与贺拔岳两兄弟的名字上。
北地武勋是北魏汉化过程中的代价,贺拔三兄弟之父贺拔度拔战功赫赫,一辈子也就是一个祖传下来的龙城县男。
贺拔氏在北地可以说是威名赫赫,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别人了。
尔朱荣思虑了许久,将两枚分别代表了县公的红豆放在了这两个名字上。
可放好了,尔朱荣又有些犹豫,将贺拔岳的名字上换上了代表县侯的黑豆。
尔朱荣迟疑之时,屋外响起了尔朱兆的声音。
“叔父,你快管管吧!”
尔朱荣被这喊声吓得一惊,赶忙将白纸收了起来。
等尔朱荣收拾好了,尔朱兆也走了进来。
尔朱荣心中有些不待见尔朱兆,可面上却是依旧平静。
“何事如此?”
“大野爽他欺人太甚了!”
尔朱荣听了这话,有些不耐烦了。尔朱兆与李爽的恩怨,尔朱荣是知道的。不过尔朱荣一向不在意,也不曾为他们说和,甚至暗中默许这种情况存在。
可如今听了,却是心中窝火。当然,这股火气来自自己好事被人打扰,还是因为这种屁事的恼怒感。
“吐末,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你三叔,你又不是他的对手!”
尔朱兆心中委屈。对这话,尔朱兆从来不认可。可此时,尔朱兆却没有争辩,而是说了此刻的洛阳的情势。
“叔父,大野爽带着人在搬空洛阳府库中,您知道么?”
尔朱荣点了点头。
“我允许的,怎么了!”
“那他拆房子也是你允许的?”
“洛阳城中的人逃了七七八八,盗贼横生,拆房子又怎么了!”
经过河阴之变后,洛阳城的衰败不可避免。
尔朱荣清楚,光凭他自己难以获得世家大族的信任,只能靠元子攸稳住形势。可就算元子攸稳住了形势,洛阳城也难以回到往昔的时光了。
城池衰败,里坊破败,规模亦当缩小。
不缩小也不行,若还是原来这么大的外郭城,也不好管理。
尔朱荣的心中,最为重要的还是洛阳的内城。皇宫、各大官署都建在内城之中,掌控了这里,便掌控了洛阳,乃至是天下。
其他要保住的,也不过是几个市坊、内城之南的劝学里和代表北魏脸面的四夷馆。
“可他拆得……”
尔朱兆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尔朱荣打断了。
“好了,我打算封你为颍川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
尔朱兆听了,心中一喜,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个开国公上了,将李爽的事情抛诸脑后。
尔朱荣见这小子如此模样,问道:
“听说你最近跟高欢走得很近?”
尔朱兆对尔朱荣时,自然没有什么隐瞒的,再说,他也没有那个脑子隐瞒。
“我觉得贺六浑讲义气,对人也真诚,是个好兄弟!”
尔朱荣对于这句评价,不觉笑了出来。
“你觉得你口中那样的人能在北地活下来么?”
尔朱荣的话让尔朱兆很是困惑,似乎没有理解这话的意思。尔朱荣也打算继续解释,只是叮嘱道:
“你马上也是持节开府的人了,又掌控洛阳城的一支禁军,好好跟高欢学学,他是如何对待属下和同侪的。”
尔朱兆拱手道:
“侄儿知道了!”
尔朱兆走后,尔朱荣又将那张白纸拿了出来,想了想,最终还是打算将贺拔岳封为县公。
……
“少将军,何事如此开怀?”
高欢见迎面而来的尔朱兆,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不禁问道。
“不瞒贺六浑,我马上就是开国公了!”
高欢听了,很快就明白了,尔朱荣是提前给尔朱兆透露了消息。
高欢其实也是在期待着的。他明白,只要有了爵位,这将是他人生向前迈进的重要一步。
他不是个不理性的人,不过心中还是有着过多的期待——尔朱荣会封他什么爵位?
“那就恭喜开国公了!”
一听到开国公这三个字,尔朱兆面色一变,忽然想起了起来此行最为重要的事情。
“我光为了开国公这事高兴了,还没跟叔父说大野爽的事情。”
高欢自然清楚李爽最近在做什么,不过面子上,他还是要装作一无所知。
“唐国公如何了?”
“你不知道,大野爽这人可坏了,他快把洛阳城都给拆成白地了,还把洛阳府库中的钱粮大把大把的往外运,可我不知道跟叔父怎么说?若是说的不好,恐怕又会挨一顿骂。”
高欢笑了。
“要运这么多东西,恐怕就是几百条大船也不够吧!”
“你说对了,大野爽将不少好玩意都搬到了忠义坊,光在洛水码头就弄了六百条大船,河阳那边,我听说更是大小船只不计其数。城里被他刮干净了,他都去城外了。”
“那开国公便如此说不就行了么!”
尔朱兆想了想,道:
“那我再回去一趟,若是叔父骂了我,你可得请我喝酒!”
“一定!”
按照高欢教他的办法,尔朱兆又回去说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尔朱荣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快去叫……不,让元子攸下旨,没发出去的船先停下来。”
——
河阳。
看着这份来自皇宫中的旨意,李爽摸了摸下巴。
“这是谁在天柱大将军面前进了谗言?”
侯景见此,道:
“这可很难说啊,尔朱氏、六镇那些勋将,还有洛阳城中那些残党,可都是眼红我们的手艺!”
李爽感叹道:
“大家都是为新朝效力,何必如此呢?”
“这帮嫉贤妒能的小人!”侯景啐了一口,又道:“主公,该如何,要停下来么?”
李爽看着眼前送旨意来的人,笑了。
“阁下如此英武,现居何职啊?”
“在下乃……”
“不重要了!”
李爽挥了挥手,侯景点头,拿着一个麻袋就从后面将人套住了。
将麻袋抛在了船上,呼喝了一声。
“开船!”
成百上千的船只同一时间扬帆远航,向着陕城而去。
(本章完)
第210章 你还真用啊
第210章 你还真用啊
陕城。
从洛阳沿着黄河西行,到达陕城之后,船队便停了下来。
苏绰站在码头上,有些头疼。
这一船船卸载下来的粮草木料等物资,堆积的满地都是。而从洛阳那边开来的运输船,还在源源不断驶来。
苏绰生在世两千石的武功苏氏,可到了他这一代时已是家境贫寒。
以前,他从来都是因为家中物资短缺而烦恼。他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因为处理不完太多的物资而烦恼。
黄河延伸到了陕城附近时,穿行峡谷,形成“人门”“神门”“鬼门”三道险流,加之河床暗礁密布,大船难以通行。
解决的方案有三个:
一是换小船强行过,二是在三门峡东西两端设仓进行分段转运,三是干脆陆运。
可无论哪一个方案,都是费时费力。
薛修义跑了过来,身为镇将的他也没有穿着甲胄,换了一身短襟,满身都是汗。
“城中的仓库已经满仓了,外面临时搭建的棚库也来不及建,附近的百姓都征召了,想要再找纤夫也没人了。”
北魏一统北朝后,为了加强关中与洛阳之间的联系,重点经营了这一段水道。
虽然没有“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如此夸张,但陕城附近的确有着相当多以此为生的雇工。
可如今,整个漕运体系已经满负荷了,依旧不能及时转运从东面洛阳运来的巨量物资。
苏绰听了,道:
“按照主公的吩咐,将种子、布锦、金银器物这些珍贵的东西先运送到关中,其他如粮食、建材等物,暂且放一放。此外,主公还说了,不需吝惜钱粮于百姓,重要的是快。”
“好!”
便在此时,船上送下来一个穿着锦衣的年轻男子。
“土匪,他大野爽就是一个土匪!”
薛修义看着这幅状况,问着押送他的船工,道:
“这小子是谁啊?”
“我们也不知道!”
男子正了正衣冠,尽管看起来依旧是狼狈不堪。
“我名杨愔,乃黄门侍郎,传达陛下旨意的时候,被大野爽无故羁押!”
薛修义听了,问道:
“弘农杨氏?”
“正是!”
“那你怎么没有被尔朱荣弄死?”
这一句话说完,杨愔涨红了脸。
“那时我还没有品秩在身!”
薛修义笑道:
“洛阳朝廷是破败了,连这么个小子都被提拔起来了!”
杨愔听了,很是不满。
“我父杨津是大魏司空,我兄杨侃是朝廷重臣,我亦是饱读诗书,莫要小看于我!”
薛修义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
“行了,既然是国公送来的,将他送去长安。”
“等等!”
就在左右船工要动手的时候,杨愔制止道:
“我不想要去长安,想要回洛阳!”
“这洛阳有什么好的?”
“天子在洛阳,洛阳就是好的!”
杨愔的回答让人无法反驳,不过薛修义也不是讲理的人。
“说得好,送去长安!”
“你们怎么都一个样!”
薛修义笑了,那笑容,杨愔似曾相识。当日李爽要绑他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
杨愔心中一慌,赶忙道:
“你们是不是在忧虑洛阳来的物资过多,来不及转运?”
“废话,没看到外面如此多的船么?”
薛修义只当杨愔在拖延时间,就要让人将他拉走,苏绰阻止了他。
“阁下有办法?”
“我乃弘农杨氏,可为你们召集附近郡县中的百姓,前来转运!”
薛修义带着怀疑的目光,问道:
“你小子不是想要找个借口偷偷溜走吧?”
“莫要小看人,君子一诺,绝不食言!不过说好了,事成之后,你们得放我走!”
薛修义大手一挥,答应道:
“可以!”
杨愔点了点头,又道:
“我召集来的百姓,他们带来的牛马车船,租用之费用你们要给三倍,若是纤夫身亡,安家之费你们要给两倍!”
纤夫需在沿岸峭壁上建立的栈道上背负纤绳,以“脚蹬岩、手抓崖”的姿势拉船,危险极高。
这滔滔的黄河之中,自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纤夫掉落山崖殒命。
“可以!”
见到薛修义如此爽快,杨愔反而起疑了。
“你不用先问问大野爽么?”
“不用问,国公说了,租用之费给五倍,安家之费给三倍。你这还省了!”
“……”
——
洛阳。
显阳殿。
元子攸坐在御座之上,看着左右两边之人。
气氛有些尴尬。
一旁是以尔朱荣为首的一众人,还有一旁便只有李爽和侯景两个。
元子攸最初是不喜欢李爽的,直到尔朱荣进了洛阳。
按照天龙人的标准,李爽只是个山野村夫。
可至少他还是个人!
至于尔朱荣……
元子攸按住了心中的怒火,让自己变得冷静下来。
尔朱荣冷着脸,一言不发。他的嘴替尔朱兆开口道:
“大野爽,这洛阳内外的储粮一共才一千二百万石,你一个人就要运走八百万石,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李爽不屑一顾,懒得搭理。
他的嘴替侯景道:
“哪里过分了,这些年不都是这个样子么,觉得洛阳的储备少了,就不能反思一下自己么!河北的六镇叛军为何降而后起,三齐之地的邢杲为何如此嚣张,河南之地的州郡官员为何集体投梁?”
尔朱兆听了,怒道:
“你小子谁啊!”
“老子侯景!”
“老子跟大野爽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就你也配和我主公说话!”
这洛阳的显阳殿自从建成之后,还没有出现过如今日一般,两个流氓撒泼打架的场景。
朝廷威严丧尽,元子攸心中有些叹息的同时,其实是乐的。
这两边打生打死,最好两败俱伤才好。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尔朱荣终于开口了。
“住手!”
尔朱荣身边虽然跟着高欢、贺拔岳等人,可他们此刻都闭口不言,生怕将自己也搅进去。
尔朱荣开口道:
“尔朱兆刚说的,你如何讲?”
李爽也开口了。
“是不是二哥你说的,洛阳的府库尽归我调用?”
尔朱荣面色阴沉,问道:
“难道你一点错都没有么?”
……
(本章完)
第211章 陛下是贤君啊
第211章 陛下是贤君啊
显阳殿中,元子攸听了尔朱荣的话,开始紧张了。
当然,这股紧张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有些激动。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只要尔朱荣和李爽翻脸,这洛阳一乱,局势就可以翻转了。
元子攸如此期待着!
“二哥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不舍得这些粮草了!”
李爽这话出口,殿中之人都沉默了。高欢、贺拔岳等人都有些紧张了,不过与元子攸不同,他们是真的有些惧意。
这真要是打起来,朝廷一乱,他们这些北地的武勋到手的爵位,大概率要泡汤了。
甚至,若是外面的李神轨、元颢等人攻进了洛阳,尔朱荣失势,他们被打为叛贼都有可能。
同时,高欢等人心中有些佩服。
敢在此时此地,如此跟尔朱荣说话,还没有被宰的,恐怕也就只有李爽了。
尔朱荣被这么一问,反而被架住了。
尔朱荣当然不能说自己舍不得,但他的确是舍不得。
李爽见尔朱荣不答,道:
“天柱大将军不让我运了,我不也就不运了么!”
尔朱兆笑了,十分得意。整个大殿之中,如今就显得他最为活跃。
“你那是说停就停了么,大野爽,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明明就是陕城那边运不过来了,你才停了!”
看着还在拱火的尔朱兆,高欢、贺拔岳等人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蠢货!
“住嘴,我跟你三叔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
尔朱荣开口,才将局势缓解了下来。尔朱兆的气势,霎时间就萎了。
尔朱荣看着李爽,对于李爽称呼自己“天柱大将军”这事很是介意。
“三弟切莫误会,不是为兄舍不得这些粮草,是陛下担忧此刻洛阳城的状况,才下令停运。更何况,朝廷艰难,你运这么多粮草去关中,洛阳何以支撑?为兄乃是陛下新封的天柱大将军,若不是为了这事,我早就回晋阳了。”
李爽看向了元子攸,问道:
“陛下,是如此么?”
元子攸心道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可望着尔朱荣投向自己的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元子攸也不敢当面驳了他的面子,应了一声。
“的确如此!”
李爽听完,叹息着,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李爽要给尔朱荣认错的时候,却听他道:
“二哥你糊涂啊!”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尔朱荣。元子攸更是在御座之上,睁大了眼睛,暗道:
世间还有如此有种的人!
可很快,元子攸就没有闲心了。
“朝廷大事,他一个皇帝他懂什么,二哥怎么能听他的呢?”
这一刻,元子攸的脸憋红了,心中感受到了极度的屈辱。
尔朱荣将他当做傀儡,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尔朱荣也不曾当众羞辱过他。
作为见识过鼎盛时期北魏实力的尔朱荣,他的心中对于北魏皇权终究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尔朱荣身后的尔朱兆、高欢、贺拔岳等人,心中的卧槽无以复加。
古往今来,敢在这皇宫大殿之中如此说话的人,恐怕李爽是头一个。
尔朱荣经过最初的震惊后,用咳嗽掩饰着自己心中的卧槽,道:
“三弟,不可对陛下无礼!”
李爽没有理会这一茬,继续道:
“二哥啊,你怎么不明白呢,洛阳城这账面上记载了一千二百万石粮草,难道就真的有一千二百万石粮草么?”
尔朱荣面色一变。
他回头看了一眼尔朱兆,带着一股怒意。
尔朱兆在这目光注视下,有些不敢直视。尔朱兆避开了尔朱荣的目光,将最后的倔强都用在了李爽身上。
“大野爽,你少胡说,这数目哪里有问题,都是我亲自去查的!”
李爽没有正面回应,他的嘴替侯景道:
“你算过账么,还不是别人说多少你就是多少!”
尔朱荣听了这话,心中警惕。他心中已然明白,尔朱兆这蠢货是被人利用了来挑事的。
他与李爽若是打起来,恐怕是洛阳城外,关东之地许多人愿意见到的。
尔朱荣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元子攸身上。
这一刻,望着尔朱荣的目光,元子攸喉间涌动,感觉死亡离自己很近。
可最终尔朱荣还是放过了他。
尔朱荣相信,这件事情不是元子攸做的。倒不是他有多信任元子攸,而是他相信如今的元子攸还没有这个本事。
“三弟,你就跟我说个实数,你运了多少粮草,一两百万石,为兄不在意……想必陛下也不在意!”
李爽道:
“这不重要!”
听了李爽这么说,尔朱荣便知道,这数目肯定要比一两百万石还要多。
当下,尔朱荣感觉一阵肉疼。
“二哥可知道,相州刺史北海王元颢已经暗中联络了南面的梁国么?”
这话一说出来,无论是元子攸还是尔朱荣,都是面色大变。
元子攸虽然恨尔朱荣,可他的皇位也是因为尔朱荣才能坐稳。
两者之间的关系很是复杂。
可一旦外力介入,情况便不一样了。
两者会从相争相斗,至死方休,变成一致对外。
元颢也是元氏宗亲,北魏郡王,这皇位,元子攸坐得,他就做不得了?
“唐国公,此事当真?”
元子攸甚至比尔朱荣都要急迫一些。无他,元子攸此时手中完全没有筹码。
尔朱荣败了,他还能退回晋阳。
元子攸若是没了这皇位,便是能够随尔朱荣回到晋阳,也会变得什么都不是。
“那是自然!”
李爽道:
“二哥啊,陛下他不懂事,你怎么能糊涂呢,这不明摆着是元颢在洛阳城中的残党想要借着此事来挑动洛阳内乱,好趁机进军洛阳么?”
尔朱荣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三弟说的是啊,为兄急切了,不该听信陛下的话!”
说着,尔朱荣对着元子攸道:
“陛下,给唐国公致个歉,此事就过去了!”
“……”
元子攸张大了嘴巴,此刻他有着一股跟尔朱荣和李爽这两个混蛋同归于尽的冲动。
这皇位,爱tm谁坐就谁坐,老子不伺候了!
“致歉就不用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尔朱荣赞道:
“三弟真是宽宏大量的贤士,颇有古君子之风啊!陛下,还不谢谢唐国公!”
“不必如此!”李爽挥了挥手,“我一心为国,赤胆忠心,遭人误解也是常有的。”
尔朱荣叹道:
“三弟,你真不容易啊!”
“二哥,你懂我!”
两个人在殿上相拥而泣。
哭了好一会儿,尔朱荣道:
“三弟,这事我总得给你一个交代啊!”
“实在不行,就让陛下下个罪己诏吧!”
“陛下是贤能之君,知错就改,便如此吧!”
……
(本章完)
第212章 天龙人的坚持
第212章 天龙人的坚持
建康。
刘宋时期建立的豫章宫旁,坐落着梁帝萧衍建造的同泰寺。
寺中九级浮屠高耸入云,楼阁台殿规模宏大。
萧衍精通儒道,早年间推行儒教,后来信佛。这同泰寺便是萧衍推行佛教的重要场所。萧衍曾经在此地举办无遮大会,还曾在此舍身出家,并且亲自讲经。
松香入鼻,佛音高唱。
大雄宝殿之前,一名白袍将领正在等待着。
他是梁武帝的棋童,也是如今南梁声名在外的将领,陈庆之!
这位出身寒门的将领并没有一般武将那强壮的体魄,看起来病恹恹的,有些瘦弱。
不过这并未意味着这位白袍将领是个简单的角色。
南梁普通六年,元法僧叛魏,彭城归梁,萧衍派遣陈庆之护送萧赞,出镇彭城。当时的萧赞已然暗通北魏,趁机连夜投奔了魏军,导致彭城大乱。此战过后梁军损失十之七八,唯有陈庆之得以保全兵马。
陈庆之初露锋芒之后,隔年,萧衍再次派他出征寿阳。陈庆之不负众望,进据寿阳,克北魏五十二城,俘获男女七万五千人。
大通元年,涡阳之战。陈庆之隶属领军将军曹仲宗,进攻北魏的涡阳。北魏的征南将军、常山王元昭率领马步兵十五万人赶来增援,与梁军对峙。战事僵持将近一年,大小数百战,南梁诸将皆生退意,唯有陈庆之主战。而后陈庆之用计,率兵前后打下了魏军建造的十三座城,俘虏了三万余人,斩俘甚众。
南梁与北魏的战事,这些年相当的顺利,南梁甚至在涡阳之战后,将战线推到了城父。尔朱荣屠戮公卿之后,在前线的北魏州郡官员、将领,也大批投向了南梁。
此时的南梁朝中,生出了一股北伐之意。
萧衍对此却是仿若未闻,到了同泰寺中礼佛。
陈庆之从石头城中赶来,这位近来声明鹊起的将领一举一动,自然惹人目光。
等到念经之声消弥,朱异从殿宇中快步走了下来。
“陛下如何说?”
陈庆之询问着,却听朱异道:
“陛下言,尔朱荣凶残却明断,李神轨声赫然才疏,六镇之众难驯,元颢居邺,早晚必失,此时魏国形势不明,强弱未分,心疑者众,并非北伐之良机。”
陈庆之听了,微微颔首。
“此外,将军还要小心一人。”
“何人?”
“魏国骠骑大将军、唐国公李爽!”
朱异没有劝说萧赞归梁,但是见了李爽之后,外交成果颇丰。
“陛下是如何评价此人的?”
朱异怅然道:
“陛下只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奇哉!”
……
陈庆之离开同泰寺后,驾马返回了石头城。
建康城人口百万,与洛阳一般,乃是当世巨城。不过建康城并不如洛阳城一般,沿着正北正南的方向修建,整座城池向东北西南方向倾斜的。城池建设因地制宜,轮廓很不规则。
在很长一段时间,建康城的城墙都是由竹篱笆代替的。立都于此的政权并不担忧城池不固,这里不像是北方的平原,石头城外那滚滚的长江便是最好的防御。
“将军,陛下如何说?”
陈庆之回来之后,众将很是期待,却听他道:
“陛下说此时不是北伐的最佳时机。此外,广派密谍,前往北方。”
“作何?”
“搜集魏国骠骑大将军李爽的生平与兵战之情。”
——
洛阳。
尉庆宾府。
尔朱荣屠戮了北魏的公卿,尉庆宾也是天龙人,但却得以保全。因为尉庆宾是尔朱荣认的义父,哪怕当初尔朱荣和尉庆宾两位当事人都是不情不愿,可这层关系在,尔朱荣麾下的一众人便不敢动手,甚至得礼敬有加。
李爽面前,尉庆宾正躺着。他此刻虽然活着,却是心力憔悴。
“你小子行啊,都让元子攸下罪己诏了!”
见了李爽,尉庆宾难得的露出了活力。
“瞧您老说的,此乃陛下虚心纳谏!”
李爽嘿嘿一笑,顺手就拿起了摆在一旁的果子,正要下口明,却听尉庆宾道:
“就你干的事情,不怕老夫毒死你啊!”
“我干了什么了,都是混口饭吃嘛!”
尉庆宾坐直了身子,盯着李爽,细细一想,这小子除了刮得比谁都厉害,让尔朱荣麾下那些北人、契胡人看得眼热之外,还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相反,洛阳、弘农之地的商贾、漕工、民夫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尉庆宾想到这里,笑了。
“你小子是真行啊,好处让你占了,恶名你是一点都不担是吧!”
李爽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道:
“这果子挺甜的,哪里来的?”
尉庆宾随口道:
“那是洛阳御园中培育的……”
尉庆宾还没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小子不是吧,连这些果树都要么?”
李爽叹息道:
“是我疏忽了呀,我早该想到,洛阳之大,定有遗珠。若不是来了你老这里,我差点错过了。”
眼见着李爽就要离开,尉庆宾道:
“你要作何?”
“我打算带人在洛阳城再逛一圈,查漏补缺。”
“你小子连灵台中的浑天仪都搬走了,那可是汉时张衡留下的,这洛阳城里还能剩下什么宝贝?”
尉庆宾说完,剧烈的咳嗽了一番,不过他的心中,对于李爽没有恶感。
“瞧您说的,不是真货我还不要呢!”
“你小子也就欺负欺负那帮北人、杂胡没见过世面!”
尔朱荣进入洛阳之后,北魏孝文帝的汉化改革可以说是大部分都被毁了。
尉庆宾心中是愤怒的,可他也做不了什么。
尔朱荣麾下的一众人,武力强悍,可若说其他,还真谈不上。
便是高欢,早年间靠着自己媳妇的嫁妆,在洛阳、怀朔之间往来,可也多是结交友人,长于人情往来。洛阳天龙人的奢靡与精致,他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无论先前还是现在,在洛阳城中天龙人眼里,北人跟蛮夷没有区别。
“老夫找你来,是有正事!”
见尉庆宾如此严肃,李爽问道:
“何事?”
“老夫这里还有一批典籍,你也带回关中吧!”
李爽听了这话,拱手一礼。
尉庆宾悠悠道:
“孝文皇帝的功业,不能在此断了!否则,老夫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先帝。”
……
(本章完)
第213章 大家都难
第213章 大家都难
天柱大将军府。
尔朱荣南下之前,将镇守平城的贺拔胜也调了过来。
备足了精兵猛将,尔朱荣才南下了洛阳。
可不久之前,恒州传来了消息,没有了贺拔胜坐镇,周围的胡人乱了。
恒州不是别的地方,乃是尔朱荣麾下北人集团的大本营。
这个地方若是乱了,很可能会祸及晋阳。
而且,元颢占据着邺城,对于洛阳和晋阳都是极大的威胁,尔朱荣必须率军北上,先解决了他。
尔朱荣已经将洛阳城中上下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打算回师晋阳。
可离开之前,尔朱荣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主要是他走了,李爽还留在这里。
“大哥,三弟最近在做什么?”
经历了上一次朝堂之上的对峙,尔朱荣长了心眼。离开了皇宫之后,他立马派遣兵马看守住了洛阳的府库,不让随便运了。
可李爽的活动并没有就此停止。
洛阳城这么大,尔朱荣的人也看管不过来。
元天穆自然知道两人的分歧。他虽然是大哥,可在这两个弟弟面前,也只能和稀泥。
“三弟最近在挖果树,又在大市中寻了典籍,准备运回去。”
尔朱荣听了,心中稍安。
“果树,三弟还真有闲情。”
尔朱荣最看重的是粮草、布匹、金银这些硬通货,这是他未来南征北战的资本。其余的东西,尔朱荣反而不怎么在意。
尤其是典籍、图章等物,除了军事用途的,尔朱荣手下的人也不怎么识货。
北人集团多是武人,尔朱氏中就没有读书人,剩下投靠尔朱荣的洛阳本土势力,更指望不上,基本上都是为了富贵而趋炎附势之人。
真正懂这些典籍的世家大族对尔朱氏的态度可谓离心离德,尔朱荣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先以武力压服,再徐徐图之。
尔朱荣对待元天穆,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说起这事我就生气,大哥你评评理,光是现在停靠在河阳码头上的粮船,就装了一百多万石粮,还不提其他码头上的船和已经运出去的。就这样,三弟还以我气量狭小。”
元天穆一笑,道:
“天宝何须如此,这其中有小人挑唆,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可气也是真的气。
尔朱荣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冷静下来后,托付道:
“我离开洛阳之后,这里便交给大哥了。尔朱世隆在旁辅助大哥,洛阳城的安危我并不担心。只是元子攸这小子心眼多,大哥切不可一时心软,而有所疏忽。”
元天穆虽是远支,可也是元氏宗亲,尔朱荣这么吩咐其实挺奇怪的。
只是在场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觉得怪异。
尔朱荣对于内外亲疏是有自己的一套安排的。
投靠他的北人集团,对于其中真正有本事的人,尔朱荣相当看重,拉拢到身边,不过对于授予他们爵位,尔朱荣也相当谨慎。
贺拔岳、贺拔胜两兄弟给了县公,侯莫陈悦、宇文洛生给了县侯,高欢给了县伯,司马子如等更外围的武勋才给了县子。
相比于尔朱氏子弟,动辄开国侯、开国公,给北人集团的这些封爵实在算不上什么!
尔朱荣麾下的外姓之人,只有元天穆是特殊的,尔朱荣给了上党王!
要知道,尔朱荣自己才是太原王,给元天穆上党王,尔朱荣便是在告诉其他人,在他治下,元天穆是与他并肩的。
当然,除了对于自己大哥的感情和信任之外,元天穆麾下有着属于自己的鲜卑部曲,也是一个原因。
“天宝放心,我明白!”元天穆说完,将心中藏了很久的话说出来,“天宝真的不打算给三弟封一个郡王的爵位么?”
尔朱荣面色沉了下来,对自己大哥这话,也不好多苛责,只是叹道:
“这平阳王不好给啊!”
当初李爽没有离开晋阳时,尔朱荣是愿意如此的,可如今,想法却变了。
“平阳终究离太原太近了。”
元天穆听完,已然明白了尔朱荣的防备与算计了。
尔朱荣这个太原郡王食邑才两万户,李爽这个唐国公食邑已然是一万五千户了。若是往上再提一级,增加食邑,李爽在平阳的影响力便太大了。
“就算如此,也可以封个其他的郡王!”
尔朱荣摇了摇头,道:
“三弟不是王,却已然与王一样了。他总揆关中,我总不能封他个秦王吧!何况,以后这河东,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再算的。”
以前河东的盐税是交给朝廷的,李爽怎么弄,尔朱荣不在意,有自己那一份就行了。
可如今尔朱荣自己就是朝廷了,那这盐税尔朱荣就不能不在意了。
在尔朱荣心中,在河东,有两样筹码是他必须争取到的。
平阳郡,作为他大本营太原的外围战略缓冲地,必须掌控在手中。
还有便是河东的盐税,就算控制安邑的是李爽的人,可分成必须重新划分。
元天穆明白了尔朱荣的意思,道:
“为兄先替你走一趟?”
尔朱荣想了想,在他离开洛阳之前,将这些事情谈好,也是不错的。
“有劳大哥了!”
——
金镛城。
“除了平阳郡外,以前给洛阳的河东盐税,如今再加三成送到晋阳!”
元天穆将尔朱荣的意思带给了李爽。
李爽沉默了良久,而后开口道:
“这有些难办啊,大哥,你也知道如今关中穷困,新城又快要建好了,哪里都是用钱的地方。”
“大哥明白,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天宝是天柱大将军,总管朝政,钱地方也多了。天宝说了,陕城以西的弘农郡,武关以西的洛州,河东之地,除了平阳郡外,都可以正式交给三弟。”
李爽叹息道:
“大家都难,我也难。可大哥都亲自来了,二哥又如此说了,大家就都勉为其难吧!”
元天穆离开后,李爽挥手送别,看着马车离去,侯景凑了上来,一脸喜意。
“别笑,让人看见了。”
侯景憋住了笑意,直到回了屋中,才开口道:
“尔朱荣怎么也是个不识数的,才要加三成?”
“我那二哥大概是真的信了朝廷的账目了吧,谁让他把人都弄死了,剩下的就算有知情的,也不愿意告诉他啊!”
……
(本章完)
第214章 搅吧,搅吧
第214章 搅吧,搅吧
洛阳大市位于白马寺之西,曾经是洛阳城中最繁荣的商业地段。
整个大市占了四个里坊的面积,大市周围的里坊居住的都是能工巧匠。
不过随着河阴之变,公卿被屠戮,百姓士人争相逃命,这里一下子就衰败了。
便是坚守在这里商家,生意也很惨淡。无他,需求端被物理意义上的切除了。
李爽在大市之中逛着街。
曾经在洛阳城中被严格执行的里坊制也形同虚设,常常有商铺关门,却被北人叫门的事情发生,市中的官吏无法也根本不敢管。
侯景跟在李爽身后,问道:
“主公,你不是答应了尔朱荣,不再往外面运东西了么?”
“我是这么说的!”
侯景看着李爽这幅样子,心中持疑。
“可臣怎么觉得你不想这么做呢?”
“胡说,我一诺千金,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何况对方还是我的义兄。”
“那主公这是要作何?”
“东西是运得差不多了,这不是还有人么!”
侯景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又有些小兴奋。
“洛阳大市南面的调音里、乐律里中的美姬,臣早就惦记着了,咱们什么时候抢?”
李爽白了一眼侯景,道:
“不是抢,是请!”
“那我们什么时候请这些美姬回去?”
“瞧你这点出息,咱们这次不是找舞姬、乐师,要请的都是周围的能工巧匠!”
酿酒、制车、造器具,周围的工匠都是为鲜卑贵族服务的,手艺精湛。
听李爽这么说,侯景的兴致消了一大半,问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请他们?”
“怎么也得等二哥离开洛阳之后再说,动静别太大,免得让尔朱兆这小子搅了。”
“诺!”
李爽正说间,迎面走来一个熟人。
娄昭君!
高欢被封为县伯,他们一家也算是显贵了。
洛阳很乱,娄昭君带着四名侍女,身后还跟着十名甲士。
这些甲士如今都是高欢的部曲。
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此时的娄昭君依旧是美艳不可方物。
她在洛阳城中,没有穿洛阳女子流行的仕女装,而是穿着北地鲜卑女子的北服。
洛阳禁北服北语,此时已然没有了效力。
迎面走来,娄昭君也看到了李爽,本在逛着商铺的她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走了过来。
“见过国公!”
娄昭君比李爽大好几岁,如今已然二十七八了。她行了一礼后,又呼唤着身旁的孩子。
“澄儿,见过国公!”
娄昭君是个颜控,对于自己的丈夫如此,对于自己儿子也是一样。
高澄长得好,娄昭君百般宠爱,走哪都要带着。另一个儿子高洋容貌一般,娄昭君就不怎么带着。
高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点也不怯场,小小年纪已然十分聪慧,拱手道:
“见过国公!”
李爽一笑。
“高澄已经这么大了么,上次见还是个小不点。”
娄昭君笑的很是开心。
“小男孩嘛,长得快。国公来这里,是要采买何物?”
“我正想要挑些女人用的首饰,好带回关中,送给阿如她们。”
“阿如妹妹真是有福气,国公总是惦记她。不像我家贺六浑,最近忙的见不着人影。家里的事情,还要我操心。这不,马上要回晋阳了,我惦记着给姑嫂她们带些礼物。”
“如此,我们一起吧!”
李爽说了一声,娄昭君也没有拒绝。她心里其实有着一件事情,想要和李爽说。
高欢的妹妹高乐陵,年岁也大了,这些年来娄昭君也不是没有想要给她介绍对象,可她总是婉拒。
娄昭君知道,高乐陵还是在惦记着当年在怀朔镇惊鸿一瞥的李爽。
虽说高欢如今是县伯,可和国公相比,还是差了不少。高乐陵便是嫁过去,最多也只能当侧室,弄不好只是个妾。
若是娄昭君,她自然不会这么选,可高乐陵就不一样了,痴心一片。
正当娄昭君想着该怎么开口让李爽纳妾的时候,李爽道:
“对了,贺六浑准备什么时候纳妾啊?”
娄昭君面色僵住了,思绪全乱了。
“国公说得哪里话,贺六浑什么时候要纳妾了?”
李爽的面色由错愕,到僵持,再到惊讶,短短三秒内换了三个表情,而后,复归于平静。
“啊,这样啊!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娄昭君听了李爽这话,面色变得有些白,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贺六浑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没有,我真的是随口这么一说,我不是看跟随二哥南下的功臣都开始在洛阳城中纳侧室了么!”
娄昭君哪里肯信啊,当即有些急了。
“国公,我和阿如可是好姐妹,你可不能帮着贺六浑这个混蛋瞒我啊!”
李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声。
“唉!”
娄昭君听了这一声叹息,有些晕,幸好被她身后的丫鬟扶住了。
“那个贱人是谁?”
“好像叫什么车来着的,你看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李爽回头看了一眼侯景,对方适时走上来,答道:
“郑大车,荥阳郑氏。”
“好,我知道了!”
望着气呼呼离开的娄昭君,侯景嘿嘿一笑。
“这下够贺六浑喝一壶了。”
李爽悠悠道:
“让他老在尔朱兆这小子面前出主意,给我捣乱!”
——
铜鞮伯府。
“贺六浑,你这个没良心的,找女人也就算了,还找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荥阳郑氏了不起,你如今当上县伯了,看不上我这个平城的粗野女子了!”
“夫人,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和她没什么!”
“没什么,账上那一大笔钱去哪了,我都打听清楚了,你买了一支金钗,金钗呢?”
“那支金钗我是打算送给夫人的,可没曾想到半路丢了。”
“丢了,你骗鬼呢!”
……
屋中传来了乒铃当啷的声音,高欢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脸,逃出了屋子。
“这是谁在背后给我上眼药呢?”
高欢正说着,高澄正迎面走来,被他抓住了。
“你小子老实说,你阿母这几日见到谁了?”
“告诉你没问题,可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情。”
“何事?”
“你不就是瞒着阿母买了一辆大车么,她为何如此生气?”
“……”
(本章完)
第215章 看人真准
第215章 看人真准
元子攸登基之后,改年号为永安。
永安元年的洛阳在不安与惶恐之中,失去了往日的繁荣与生气,变得萧索与落败。冬日的寒霜,尤其加重了这股破败感。
永安二年春,一直在洛阳的尔朱荣终究还是待不住了。
自从孝昌元年秋杜洛周反于上谷开始,三年多来,河北的形势反反复复。
恒州乱了之后,叛乱的趋势渐渐有扩大的迹象。这其中深层的原因便是因为这北地的乱兵内部之间是互相勾连的。
一地有乱,其他地方也会响应。
尔朱荣拿下了洛阳之后,要在晋阳建立霸府,如此,便不会看着自己的后方恒州如此乱下去。
这一次尔朱荣回晋阳,便是准备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彻底收服这些六镇乱兵。
黄河南岸,浮桥之旁。
尔朱荣的大军已然先行过河,唯有尔朱荣还留在南岸。
洛阳的禁军不堪用,尔朱荣也没有指望他们,真正让尔朱荣放心的是元天穆麾下的鲜卑部曲和尔朱兆麾下的契胡兵。
这两支军队人数不多,但却足够精锐。
尔朱荣让元天穆镇守洛阳的同时,也派遣了尔朱世隆、奚毅等亲信留在洛阳城中作为眼线。同时,让尔朱兆掌控北中城,一旦洛阳有事,可以随时南下支援,此外,还能防备邺城的元颢。
此刻,看着前来送行的元天穆与李爽两人,尔朱荣还是有些不安。
这不安的源头,自然是看起来有些悲腔的李爽了。
尔朱荣嘱咐道:
“这洛阳衰败,数月来,逃人虽有亡归,可比之去时气象,依旧有所不如。三弟啊,这洛阳城再经不得折腾了。”
“二哥放心,有大哥和我在,洛阳乱不了,更不会让外人有可趁之机。”
尔朱荣看着信誓旦旦的李爽,心中吐槽着。
妈的,我不放心的就是你!
尔朱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着朝廷大事,甚少出门。除了为了府库之中的钱粮与李爽在洛阳皇宫中对了一次账后,也就不再管其他的了。
作为天柱大将军,尔朱荣就算偶尔外出散心,也是在内城。
直到有一日,尔朱荣心血来潮,出了内城,想要去外城逛逛以前那些高高在上鲜卑公卿的豪华大宅时,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他什么都没看到!
物理意义上的没看到。
本是繁华似锦的洛阳外城鲜卑天龙人居住的里坊,如今成了白地,只存一片废墟。
尔朱荣当年给洛阳天龙人送名马的时候,也是时常出入这些里坊的。可如今,什么都不剩了。
这才几个月啊!
这种震撼感,让尔朱荣久久不能忘怀。
以前,不是没有人在尔朱荣耳边说李爽如何如何,不能再让他如何如何,可尔朱荣都不怎么在意。
尔朱荣心中,最重要的自然是钱粮,而后便是内城的皇宫和各处官署,只要不动这两样,李爽就是再能折腾又能折腾到哪里去?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还是低估了李爽的手艺。
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关键是,尔朱荣不知道洛阳城中还有什么是李爽惦记上的。
尔朱荣看了一眼身后的浮桥和对岸等候的大军,回过了头,握着李爽的手,怅然道:
“三弟啊,咱真的不能再折腾洛阳城了。”
“二哥放心!”
李爽答应的越是爽快,尔朱荣就越是不放心。他向着浮桥方向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三弟啊,关中那边的事情也多,要不你也早一点回长安吧!”
“这不是洛阳这边的货物还没来得及转运完,用不了十几日,等最后一支船队出发后,我便回长安。”
尔朱荣得了这声允诺后,还是不放心,还要嘱托道:
“三弟啊……”
“二哥,你到底是不放心我的人品还是不放心我的手段,我都说了,不会再动洛阳城中的东西了。就是一片瓦,我也不拿,这下二哥放心了吧!”
“……”
尔朱荣最终还是离开了,带着无尽的不安和忐忑离开了。
黄河岸边,元天穆看向了李爽,狐疑道:
“三弟,你真的一片瓦都不拿了么?”
作为尔朱荣集团的二把手,洛阳城如今最高的领导,元天穆也是有些担忧的。
“大哥,你怎么也跟二哥一样,不放心我的人品还是不放心我的手段?”
元天穆看着李爽,面色复杂,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实话,为兄都不放心。”
“……”
元天穆叹息道:
“你要是想往外面运什么,别大张旗鼓的,为兄这里好过,尔朱兆他们可盯着你呢!”
——
李爽回了金镛城。
“如何了?”
“主公放心,那些能工巧匠都请来了,他们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关中。”
李爽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让第一批人今夜就上船,先行离开。记住,悄悄的,不要让尔朱氏的人察觉。”
“主公放心,都安排好了。”
侯景说完,又道:
“对了,李万岁来了。”
李爽带着侯景来到了一处偏殿,见到了一个二十多的男子。
李远,字万岁。
李贤、李远、李穆三兄弟中,李远是最能打的一个。
河阴之变后,李远曾一度逃离洛阳,不过后来见情势稳定,又辗转回来了。
李远之所以上门,便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哥哥李贤如今是原州刺史,弟弟李穆也在关中的行台府中担任司吏。他打算就此投靠。
不过,看着比自己都年轻才二十岁出头的李爽,李远还是有些吃惊的。
“见过国公!”
“不必如此!”
“侯景跟你说了么?”
“都说了!”
李远投靠之后李爽交付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让他护送两千名工匠和他们的家眷前往陕城。李远深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明白若是做不好,以后在李爽这里怕是不好混了。
“如此,我也就不赘言了。尔朱氏的契胡骑不好对付,若是被发现了,不要硬来,尽量周旋。”
“在下明白!”
“事成之后,我封你为我帐下督军!”
“多谢唐国公!”
……
(本章完)
第216章 你不配
第216章 你不配
洛阳。
凌云台,风凉观。
位于九龙殿西侧的凌云台乃是北魏皇室消暑纳凉的地方,内建有冰井,储藏冰砖,供皇室夏日消暑。
元子攸以前曾多次跟随元诩到达了这里,可如今,他的感受已经不一样了。
他成了这里的主人!
尔朱荣走了之后,元子攸便一刻不停的开始拉拢洛阳城中的公卿势力。
元子攸明白,尔朱荣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太多的。他虽然不擅长军事,可看着尔朱荣率军半日攻破北中城,便懂了这洛阳之中没有人是尔朱荣的对手。
尔朱荣要平河北、山东、河南之地,一旦这三者皆平定,那他下一步一定会走曹魏的老路,逼迫他禅位。
那个日子到来之前,还不知道会有多久,元子攸却每日都能感受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的危险感。
风凉观乃是高手匠人所建造,设计的很是巧妙,与冰井相连,加上特殊房屋设计,一旦打开通风口,能够让屋中的气温下降,待在里面,便如待在空调房中一般。
此时暑气未盛,元子攸来此并不是为了消暑,而是凌云台建在高处,可以防止尔朱氏之人打探。
“子文,你还是不信朕么?”
尔朱荣为了翦灭元子攸的党羽,让他身边没有帮手,特意杀了他的两个兄弟,可元子攸的姐妹还在。
元子攸的妹妹丰亭公主元季瑶便嫁给了眼前的男子。
出身陇西李氏仆射一房的李彧!
李彧是李冲之孙,身份尊贵,便是在洛阳一众天龙人中也属最顶级的那一拨。不过他与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同,喜好游侠,爱结交江湖之士。
尔朱荣杀了两千公卿,陇西李氏也遭受了重创,不少子弟死在了河阴。
可即便如此,身为元子攸妹夫的李彧却无法相信元子攸。
“陛下要臣如何信?”
李彧的话中,没有一丝对于元子攸的信任。
某种程度上说,若不是元子攸,尔朱荣也不会如此轻易南下,进入到洛阳之中。
河阴之变前,北魏摇摇欲坠,可洛阳城并不受到多大的影响。可如今,洛阳破败,北魏的根基已经丧尽了。
“朕真的是被尔朱荣这个狗胡人骗的,朕要是知道尔朱荣会这样做,朕便是死也不会跟他南下的。”
元子攸说的是实话。
他身为彭城王元勰之子,在元诩死后,乃是竞争皇位的最有利人选。元子攸想要当皇帝,可绝对不是如今这样的皇帝。
李彧看着情真意切的元子攸,叹道:
“陛下如今说这些有何用,洛阳公卿遭劫,兵械钱粮皆为北人所得,纵然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
李彧说的也是实话。
他们现在没人没钱没粮没兵器甲胄,如何能与尔朱荣抗衡。
元子攸见李彧如此说,心中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很高兴。
尔朱荣杀了这么多人,世家大族又怎会善罢甘休,至少,他从李彧的话语之中听到了满满的恨意。
元子攸不知兵事,但是李彧懂。这些时日以来,元子攸想了几个办法,此时急切需要李彧来帮他论证可行性。
“子文,朕欲招陈留郡公李神轨入京勤王,你以为如何?”
李神轨出身陇西李氏顿丘房,他这一支乃是刘宋济阴太守李方叔之后,刘宋元嘉北伐失败之后,魏军南征,归顺了北魏。
顿丘李氏的兴盛乃是因为李方叔与他的后人成了北魏的外戚。
元子攸也没有办法,不管原来如何,这洛阳之外手握兵权的大将,唯有李神轨是他如今可以拉拢和利诱的。
李彧摇了摇头。
“李神轨不是尔朱荣的对手!”
李彧都没有细想,便直接否定了。
元子攸面色一暗,道:
“难道尔朱荣便真的这么厉害,这天下就没人是他的对手么?”
李彧见此,叹息道:
“尔朱荣麾下兵马强盛,能练出如此兵马,可知其军略非凡,我朝之中难有对手。不过,他并不是无人可敌。”
元子攸一喜,可随即想到了李彧说的是谁,脸色又暗了下来。
李彧察觉到了元子攸面色的变化,却依旧在说着。
“洛阳如今之劲旅,一在金镛城,一在北中城,一在上党王府。这三支兵马,尤以金镛城的三千骑最为精锐。李爽与尔朱荣若是为敌,臣不知胜负,但足以一较高下。陛下不妨先承认他是陇西李氏,将他这一支排进郡望表中,以作拉拢。”
元子攸阴沉着脸,久之,喃喃道:
“不可能!”
李彧皱着眉头,他不是不知道元子攸与李爽之间有仇怨,不过元子攸连李神轨都愿意拉拢,为何不能拉拢他呢?
“为何?”
“他是不会帮朕的!”
李彧不置可否。
李爽不受洛阳天龙人待见,但更多的是不受鲜卑天龙人的待见,李彧这一拨天龙人,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多恶劣。
尤其是在尔朱荣屠杀了两千公卿之后,相较之下,李爽的作为就更不算什么了!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穿着绿丝裙的女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尔朱世隆来了!”
女子乃是元子攸如今还没有丈夫的妹妹寿阳公主元莒犁!
她一直在外面望风,见尔朱世隆来了,便急匆匆的报信。
彭城王元勰就是有名的美男子,他这一脉的儿女大多继承了他的颜值。
元子攸风神秀慧,元莒犁也是容色美丽。
尔朱世隆兴冲冲走进了风凉观,见李彧也在,打了个招呼。
“臣见过陛下,东平郡公也在啊!”
尔朱世隆胆子小,但却很阴狠。他进入洛阳之后,很想成为天龙人。但奈何,洛阳天龙人便是到了如今的境地,也依旧看不上他。
“卿来此何事?”
尔朱世隆嘿嘿一笑,拱手道:
“臣来此,欲求娶寿阳公主!”
他这话一说出来,元子攸变得面色阴沉,元莒犁的脸更是当场就拉了下来。
元子攸想要拒绝,可尔朱世隆如今掌控皇宫禁卫,他也不能明言说你配不上。
李彧道:
“寿阳公主已经许配了人家了!”
尔朱世隆一愣,笑道:
“东平郡公莫要诓我,我怎未听说寿阳公主许了人家,那人是谁?”
“唐国公李爽!”
李彧这先斩后奏的话一说出来,整个殿宇都安静了,元子攸盯着李彧,神色莫名。
……
(本章完)
第217章 他大野爽不过是一个土匪
第217章 他大野爽不过是一个土匪
乐律里。
尔朱兆带着军中的几个兄弟来到了乐律里中的一处歌舞坊,进门就只见歌舞坊中空荡荡的,没有多少客人。
准确的说,只有一个!
“跳啊,怎么不跳了!”
尔朱世隆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醉意与怒意。
尔朱兆从后走了过来,道:
“叔,你这是怎么了?”
整个尔朱家只有一个主体,那便是尔朱荣。
尔朱世隆虽然是尔朱荣的堂弟,不过尔朱兆与他的关系更像是竞争者,而不是长辈与晚辈。
尔朱氏中,自尔朱荣以下,威望最高者首推尔朱兆。在北地那种环境,武勇值高会打仗便意味着威望。尔朱世隆则属于胆子小,脑子活泛,在北地混不开的那种类型。
因此,虽是长辈,尔朱兆对他也没有像对尔朱荣那么敬畏。
尔朱世隆从皇宫之中走出来,满腹愁肠。
“我和陛下求娶寿阳公主,结果陛下没有答应。”
尔朱兆听了,十分不屑。
“什么陛下,天柱大将军说他是他就是,说他不是他就不是,你也是,那个元莒犁是漂亮,可这洛阳城中漂亮的女子多了去了,值得你如此么?”
尔朱世隆红着脸,看着尔朱兆,道:
“你不懂,那些女子再漂亮,可她们也不是公主。”
尔朱兆笑道:
“你怎么跟贺六浑一个样!”
“贺六浑是聪明人,他懂的你不懂!”
尔朱世隆哀怨的说了一声。
尔朱兆是典型的那种认为武力可以压倒一起的人,可尔朱世隆不同,正是因为读过书,晓得世理,他才知道这个世道如何?
尔朱氏,契胡罢了!
无论是北魏还是南梁,都是鄙视链的底端。
在这天下各地的世家大族眼中,不过是蛮夷罢了!
尔朱世隆想要求娶元莒犁,一是喜欢,二也是希望通过联姻,改变自己契胡蛮夷的身份,走进天龙人的世界。
尔朱兆听了,挥了挥手,很是不屑。
“不就是那一套甲乙丙丁四姓郡望么,有什么啊!那些世家中的贵女,承欢时不也一个样,装什么清高。他拓跋氏当初也不过是个北地的蛮夷,成了事了,假模假样的改了元姓,倒成了众姓之首了!”
听了这话,尔朱世隆轻声一笑,似乎在笑着尔朱兆的天真。
“你还别不信,我们跟随天柱大将军平定天下,我尔朱氏一样是众姓之首!”
尔朱世隆摇了摇头。
“两百多年来都没人做到的事,有你说得这么容易么?大魏强盛之时,何等雄威,不照样在钟离吃了亏,此后一蹶不振。就算你打得过萧衍,拿得下梁国,可这天下人心这么轻易能服我尔朱氏么?更不用说崔卢郑王李等大姓,那么容易摆得平么?”
尔朱世隆的问题尔朱兆回答不上来,他挥了挥手,有些烦躁。
“你就是读汉人的书读得太多了,想那么复杂做什么?要我说,喝酒就对了。”
尔朱兆坐在了尔朱世隆身旁,呼唤着:
“倒酒倒酒!”
尔朱兆边喝着,边问道:
“元子攸为什么不把妹妹嫁给你?”
“说是已经许了人了!”
“谁啊?”
“大野爽!”
尔朱世隆这么一说,尔朱兆面色一变,本来不在意的事情,如今变得特别在意。
“他大野爽不是娶了一个公主了么,怎么又要娶,元莒犁嫁过去算什么,给他当妾么?”
尔朱世隆苦笑了一声,说出了他心中最为在意,也是最痛苦的地方。
“人家便是当妾,也不愿意嫁给我,你管得着么?”
尔朱兆一听,终于能够体会尔朱世隆的心酸了,当即便是怒火中伤。
“我还没找大野爽算账呢,我写了多少封信去关中,让我女儿小尔朱回来,一点音信都没有,定是在他在从中作梗!”
尔朱世隆虽然心中也有气,可还是劝道:
“都这么长时日,你写信何用,大不了和大尔朱一样,你赔点嫁妆算了。要知道在天柱大将军的心中,大野爽这个义弟可是比我们都要重!你看看他在洛阳做的事,换了旁人,天柱大将军早就杀八百回了!”
尔朱兆咬着牙,见歌舞坊中一众舞女走了出来,当即拍了桌子。
“怎么都是又老又丑的,那些年轻貌美的都死去哪了!”
这一声吼下去,一众人都有些胆战心惊。
尔朱兆一把抓住了歌坊主的衣领,质问道:
“那些年轻貌美的都去哪了?”
看着尔朱兆要杀人的目光,歌坊主惊惧不已,道:
“她们都走了!”
“这兵荒马乱的,她们这些只会唱歌跳舞的弱女子,能去哪!”
“去,去……”
“说!”
“她们都跟着唐国公去关中了!”
尔朱世隆感觉有些不简单,绕过了尔朱兆,质疑道:
“大野爽会带着她们这些舞姬一起去关中?”
“本来唐国公的人不愿意带,可她们与附近里坊的工匠熟,说是家眷,就一起跟了去!”
尔朱世隆面色大变,问道:
“什么工匠?”
“就是大市周围的工匠,都跟着唐国公的船队去了关中。”
尔朱世隆忽然笑了出来,面色阴郁,问道:
“留在洛阳不好么,为何要去那穷困的关中?”
歌坊主回答不上来,尔朱世隆一刀便结果了歌坊主的性命。
鲜血喷洒,溅了一身都是,尔朱世隆又指了一名舞女,对方惧怕急了,哭出来了。
“都哭什么,不过是一死而已!”
一名年长的舞女走了出来,面对着尔朱世隆,毫无惧色。
尔朱世隆质问道:
“你说!”
“我等宁死,不侍北人,更不用说尔等杂胡!”
这名舞女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可尔朱世隆却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尔朱兆,你看见了吧,就是这帮婊子,心里也看不起我们!”
尔朱兆不甘的问道:
“他大野爽也不过是一个土匪,根本不是陇西李氏!”
年老的舞女没有回答,只是轻蔑的一笑。
这笑容,已然代表了太多的意味。
怒火积聚,尔朱兆转身就准备走,被尔朱世隆拉住了。
“你要作何!”
“我要调兵,平了金镛城!”
尔朱兆恨恨道:
“大野爽,欺人太甚!”
……
(本章完)
第218章 明枪暗箭
第218章 明枪暗箭
洛阳城。
尔朱兆想要去北中城调兵,终究还是被尔朱世隆阻拦住了。
动静太大了。
尔朱荣正打算对河北的六镇兵动兵,洛阳要是乱了,谁都担当不起。
尔朱兆自然不会听从尔朱世隆的,可尔朱世隆搬出了尔朱荣,尔朱兆无奈也只能听了。
可心里窝着火,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们找到了元天穆。
此时这洛阳城中,辈分最大的管事者无疑是元天穆了。
天色已晚,元天穆披着一身外衣,打着哈切便走进了屋子。
上党王府处在内城,位于皇宫之东南,占据了一个里坊。除了王府之外,周围的建筑都安置了元天穆的部曲。
元天穆在尔朱氏中地位很高,可与这两人并不亲近。
这一点,从元天穆招待他们的地方就可以看出来了,王府外院的偏厅,一般都是招待不怎么重要客人时才会启用。
“你们两个这么晚了一身酒气,急着见我作何?”
元天穆束着冠,看着尔朱兆这披头散发的样子,心中就是不悦。
“我叔父、你二弟,让大王管着洛阳城,若是有人为非作歹,该不该治罪!”
尔朱兆的语气很冲,尔朱世隆拉了拉他,他却不管不顾的。
元天穆不用猜,也知道尔朱兆口中那个为非作歹的人是谁?
除了李爽,谁还能对尔朱兆为非作歹,谁又有这个本事对尔朱兆为非作歹。
元天穆一时没有理会尔朱兆,看向了尔朱世隆,他的打扮是正经士人的打扮,不过因为身躯肥胖,元天穆看来,总有些沐猴而冠的意思。
“你又是怎么回事?”
尔朱世隆此刻酒已经醒了,听了元天穆的询问,道:
“我和大野爽没有私怨,来此为了公心。他私底下拉着洛阳大批的能工巧匠要回关中,如此败坏朝廷根基之事,又怎能不察!”
尔朱世隆要比尔朱兆聪明的多,懂得来软的。他这么说了,元天穆也不好公然遮掩,免得落一个不公的名声。
“此事当真!”
“自然!”
“可有证据?”
“如此多的人要运回关中,怎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去港口、驿站一查便可知。”
元天穆点了点头,吩咐道:
“好,请唐国公过来。”
元天穆皱着眉头,看向了两人。
“若此事不如你们所言,天柱大将军面前,我也不会徇私。”
尔朱兆冷哼了一声,尔朱世隆拱手道:
“若有不实,我等自会向唐国公请罪!”
……
元天穆的召唤,李爽很快来了。
元天穆见李爽的地方,已然从外院的偏厅移到了王府的正殿。
“污蔑,绝对是污蔑!”
李爽当即开口否定道。
看着如此的李爽,尔朱兆怒道:
“大野爽,你敢说自己没有带匠人回关中么!”
“带了啊!”
尔朱世隆冷声一笑。
“那些工匠在朝廷那边都是上了名册的,不能轻易离开洛阳。你如此作为,有何居心!”
“我带些工匠回长安给自己修建宅院,有何不妥?再说了,陛下都恩准了的事,你们管得也太宽了。”
一听到元子攸答应了,尔朱世隆面色微变,可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尔朱兆替他问了。
“不可能,这些日子你就没有进过宫,陛下如何答应你?”
皇宫内外都是尔朱氏的眼线,元子攸一举一动,都瞒不了尔朱兆和尔朱世隆。
“用你管,不信你去查文书啊!”
元天穆此时打了个哈哈。
“我看此事就是个误会,既然陛下都允准了,也就这样吧!三弟,这些工匠替你建好了宅院后,你得让他们回洛阳。”
“大哥放心!”
事已至此,尔朱兆憋着一股火离开了,尔朱世隆跟了上去。还没有走出上党王府,尔朱兆就骂了起来。
“听你的有何用,这元天穆和大野爽穿一条裤子,能向着我们么?”
尔朱世隆却没有理会,只是喃喃道:
“事情不对啊,我管着禁宫,大野爽何时能越过我去见陛下,我要向陛下求证!”
“求个屁,元子攸算什么,有什么好求证的!”
走出了王府的大门,尔朱兆便掀开了驻马石上的缰绳,骑马离开了。
……
王府之中。
元天穆看向了李爽,问道:
“三弟何时得了陛下的允准?”
“在我来的时候!”
“……”
元天穆笑了出来,很快面色一变,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了一口气。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三弟,你还是尽快离开洛阳吧!”
元天穆这话里很有深意。
他所谓的明枪暗箭,并不是指尔朱氏。
这座洛阳城建造的年限不长,就算是从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开始算起,也不过三十多年。这座洛阳城还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全部完工,就开始陷入了衰退之中。
可便是这样,这么一座大城,其内部的关系错综复杂,不是那么好理清的。
就算人家打不过你,可暗中的手段也多的是。
“这洛阳城中的明枪暗箭可不单单是对我,大哥也要小心啊!”
元天穆姓元,可并不被元氏当做是自己人。甚至,便是尔朱氏中人对他的意见也很大。
元天穆是警觉的,他带着部曲占了整个里坊,驱逐了外人,外出也是带着百名甲士。如此小心,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李爽提醒了一声,元天穆点了点头。
“此刻情势未明,洛阳中人对北人又是仇怨颇深。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要待在洛阳城中。”
元天穆的筹码终究是太少了,南下洛阳之前,也不过两千鲜卑部曲。这股力量,不足以让他立足一方。
“大哥若是不想要待在洛阳,找个机会便离开吧!”
李爽说完之后,元天穆便问道:
“去哪?”
“三齐之地!”
元天穆听完,若有所思。
——
邺城!
“怎么回事?”
大晚上的,元颢急匆匆走出了府外,城中都是喊杀声。
“大王,贺拔胜打进来了!”
“贺……贺拔胜,我们的大军呢?”
“不是败了,就是投降了!”
元颢早就听过贺拔胜的威名,可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厉害。
“南下,去投奔陈留郡公!”
……
(本章完)
第219章 陛下误我
第219章 陛下误我
陕城。
李爽带着三千骑从洛阳返回关中,途经陕城,薛修义和苏绰早已经在城外等待。
“见过主公!”
李爽将骑兵暂且驻扎在了城外,跟着两人回到了城守府中。
回到城守府后,李爽看着两人,道:
“这边的事忙完,尔等就跟随我一起回长安吧!”
“多谢主公!”
此时的长安城已然修成,城中的主体建筑也都建造完毕。剩下的大片的空地,还待补充。
“主公,从洛阳运回关中的已然入仓的粮有五百余万石,此外还有布锦二十余万匹,各类器物,皆已登记造册,送入长安的唐国公府。”
五百余万石粮听起来很多,不过却装不满关中新建的三座大粮仓。
李爽点了点头,苏绰又道:
“此外,这城中还有大量的建材,不知该如何处理?”
洛阳城中公卿的府邸的建材都是上好的,家中府宅的柱子都是从南方运来的,价格昂贵。
苏绰将登记的账本交给了李爽,对方看了一眼,道
“交给王思政,让他处理!”
作为基建小能手,建城狂魔,王思政十分擅长处理建材。
元子攸已然下达了诏书,陕城以西的弘农郡、洛州与除了平阳郡之外的河东之地,都归属李爽的关中大行台管辖。
河东那边李爽并不怎么担心,只要柏璧城还在手中,便是平阳郡被尔朱荣掌控,河东腹地也受不到影响。何况此时,河东根本不是争议的焦点,尔朱氏的兵锋所向,都在太行山之东的河北之地。
至于洛州,有武关这么一座关隘在,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忧虑。
关键是在弘农郡。
弘农郡望,首推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在汉时已然显贵,亦是四世三公,与汝南袁氏并列。
时至今日,汝南袁氏早已经因为二袁的野心而消亡,弘农杨氏却依然是世家之一。不过,弘农杨氏也过得相当波折。
究竟原因,弘农的地理因素不可谓不尴尬。
弘农处在洛阳与关中之间,乃是通行两地的必经之地。
一旦有势力建都洛阳,那么弘农便是必须要掌控的。
王朝兴盛之时,弘农杨氏自然会与之一荣俱荣,可王朝衰败时,弘农杨氏也会因为与洛阳朝廷的牵连过深,而不可避免的受到牵连。
西晋时期,杨骏三兄弟便因为政争失败,被诛灭了三族。
不管如今的弘农杨氏还是不是汉时的弘农杨氏,他们与洛阳朝廷的关系并不会变化。
或许也正因为此,辖地甚广的弘农郡多为村野,见不到几座像样城池。
除陕城外,李爽打算让王思政在弘农郡黄河两岸各地建造增筑城池,正好,材料都是现成的。
府外传来了叫嚷的声音。
“你们不守信用!”
“谁啊!”
李爽询问间,薛修义答道:
“就是主公你扔船上那小子!”
“他为何说你们不守信用?”
薛修义笑道:
“这不前几个月,国公运来大量的的粮草,陕城的人手不够,我们正愁呢,杨愔这小子说他有办法。他召来了弘农郡各地的百姓,帮着我们运粮。我答应事成之后,让他回洛阳。”
李爽一笑。
“让他进来吧!”
时隔数月,杨愔终于再次见到了当日绑他之人。
一上来,杨愔便骂道:
“大野爽,你目无君长!”
李爽听了这声骂,反而笑了。
“如何目无君长?”
“陛下要将寿阳公主许配给你,可你居然不允,岂非目无君长!”
此时薛修义李爽耳旁,小声道:
“国公,这小子时而愣时而精明,但本事还是挺不错的。”
李爽点了点头,道:
“既然他允了你,事成之后让你离开,那么你如今便走吧!”
杨愔双手抱肩,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不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等到我离开陕城,你再让他给我绑回来,这样也算完成了承诺!”
杨愔这话一说完,屋中的人都笑了。
“国公,我就说这小子时而精明的。”
李爽看向了杨愔,问道:
“既如此,你想如何?”
杨愔说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拱手道:
“弘农郡如今归国公管了,我想要留下来。”
“为何?”
“天子让我挺失望的!”
杨愔这话一说出来,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可杨愔自顾自说着,浑然没有在意在场之人的态度。
“元子攸继位以来,广结党羽,尤其是尔朱荣离开后,更加肆无忌惮,搞得人尽皆知,我在这里都听说了。如此作为,安得不败,我弘农杨氏恐怕会受他的牵连。”
“那你应该说给你父杨津听啊!”
杨愔叹了一口气。
“说了也没用。好歹如今弘农郡归国公管了,总比归元子攸管要好的多。”
“如此,你便留下吧!”
杨愔点了点头,忽然看向了李爽三人。
“我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还直呼天子名讳,难道你们不觉得惊奇么?”
“这算什么!”
见李爽等人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杨愔似乎明白了。
他闯进了反贼窝了!
——
洛阳。
元子攸看着自己的妹妹寿阳公主这幅哭哭啼啼的样子,劝道:
“你就别哭了,大野爽终究只是一个土匪。再说了,你不是本来也不想要嫁他么?”
元莒犁用绢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有些委屈。
“这不都怪陛下你!”
“怪我?”
元莒犁愤愤道:
“陛下时常说李爽是土匪,我还以为他长得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当然不愿意嫁给他了!可我后来在宫城外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根本就长得不像土匪。这是陛下误我!”
元子攸虽然是个傀儡皇帝,可洛阳皇宫之中不少的内宦宫娥都是他亲近熟悉的人,因此威严尚在。
元莒犁如此说,元子攸面色有些不好看。
“你如今说也晚了,他都走了!”
元莒犁站了起来,使着性子。
“我不管,李爽走了之后,尔朱世隆这两日又缠上我了。实在不行,我就出家为尼算了!”
“成何体统!”
元子攸斥责了一声,可看着自己委屈巴巴的妹妹,也有些无奈,道:
“实在不行,你去胡玄辉那边,她已然出家为尼,你先跟着她清修吧!”
……
(本章完)
第220章 是时候振作了
第220章 是时候振作了
永安二年夏,李爽回到了他最为忠诚的长安城。
位于龙首原之南的一座崭新的城池!
这座城池周长二十四里,方方正正的,外城郭开四门。
外城的城墙用土夯制而成,唐国公府和大行台府外围的城墙则是石砖堆砌。
唐国公府与大行台府分置城中北南,周围修建了十二座大型的里坊,用以安置李爽的部曲。
随着洛阳地区的人才陆续输入,长安市坊周围陆续建造了许多小型的里坊,用以居住各类的匠人。
此外,又在城南修建了劝学坊、观星台等建筑。
此时关中的经济中心还在长安北邑,长安城更像是一座为军事服务的城池,城墙上建立了吊桥、闸楼、箭楼、城楼、角楼、敌楼等一系列的军事设施。四门之外,各建瓮城。
李爽命人将从洛阳带来的树苗、种子,分置于长安禁苑,建立了各种果园、苗圃,用以满足长安城的供给。同时又鼓励养蚕种桑,用以丝织。
独孤如带着一众女眷早一步搬进了长安城的唐国公府中。
这国公府虽名为府,其实便是一座城中的小城,各类设施齐全。里面的府库中装的物资,便是外城陷入,也足以让一万大军坚守一年以上。
李爽回到长安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见独孤如等女眷。
将兵马安置完后,李爽来到了城南观星台。
此刻,郦道元看着那台熟悉的刚刚安置好的浑天仪,正在沉思着。
李爽曾经征召郦氏一族前来长安,郦道元一开始是拒绝的。直到河阴之变,公卿受戮,郦道元才来了。
“如何?”
郦道元近六十了,可因为常年观察各地山川风物,长途跋涉,不辞劳苦,养成了一副好体魄。
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声音,郦道元转身看向了李爽。
这位让他观感十分复杂的唐国公!
“洛阳的浑天仪都被你搬来了,还有什么你没搬回来?”
郦道元本是想要讥讽几句,可是话出嘴边,带着几分苍凉,更像是在叹息。
“还有大量的典籍,我正准备放在藏书楼中。善长,你可去看看,为我查漏补缺。”
郦道元的面色终于还是变了。
有些东西,郦道元不在意。可有些东西,郦道元相当的在意。
洛阳城中的那些典籍便是!
这是代表一个国家最为根本性的东西。
当初五胡乱华,北朝之地,尽为废土。
大量的世家带着典籍南渡,南朝虽弱,偏安一隅,却也保存着大量的典籍。这是一众只知道打仗夺城夺粮夺女人的胡人政权所不能比得上的。
南朝之人说北朝之人都是蛮夷,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陇西李氏为何受人尊崇?
西凉太祖李暠在五胡乱华时那一片惨淡的乱世之中,广纳人才,建立州学、县学,收拢典籍,安定千里之地,让凉州成为了一片文化繁荣的净土。
后来又将保留的典籍输送到了文化领域几乎一片空白的北魏,为北魏的繁荣打下了基础。
郦道元笑了,有些不可置信。
“你还真的将洛阳搬了过来?”
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洛阳。
在尔朱荣的眼中,一座能够控制北朝的经济枢纽便是洛阳。
在一众北人武勋眼中,有钱有粮有漂亮女人的地方便是洛阳。
在一众天龙人眼中,位于整个北朝秩序最顶点的地方便是洛阳。
可在郦道元心中,这些典籍才代表着洛阳!
“善长不妨自己去看看!”
李爽一笑,郦道元终究还是有些怀疑。他快步走着,也没骑马,几乎是跑着到了建在摘星台隔壁的藏书楼。
此时,大量的典籍正在被搬运进藏书楼。
郦道元若痴若狂,在别人怪异的目光之中,翻阅着这些典籍,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仰天长笑着。
“洛阳还在,洛阳还在啊!”
礼仪、典章制度、历史、农医星卜、地理水文、工艺技巧……这些典籍之中记载的东西,才是郦道元真正在意的。
郦道元见李爽过来,站起了身,拱手一礼。
“在下替天下之人谢过唐国公!”
——
河南。
元颢败了之后,失了邺城,前来投奔自己妹夫李神轨。
胡后死了,胡玄辉出家了,李神轨消沉了好一阵子,身躯都瘦了几分。
元颢见到李神轨的时候,正巧处于李神轨快要走出消沉期的阶段。
“陈留郡公,你要振作啊!”
本来元颢是没有野心的,他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给自己在南朝留一条后路。若是他在北朝混不开了,就跑到南面去。
事实上,北魏与南梁虽然打生打死,但两国高层之间的往来很频繁。
北朝的元姓宗室时常因为政变失败跑到南面,南朝的前皇室成员也时常逃亡北朝。
别的不说,萧赞投奔北魏,在金陵馆中为齐帝萧宝卷举丧,胡后都亲临吊唁过。
究其原因,无论南北,都在争夺正统之位。还有什么比对方的高层跑过来投奔自己更能说明对方是个西贝货呢?
元子攸登上皇位这事,点燃了元颢的野心。
元诩死了之后,北魏的嫡脉算是断绝了。
如此一来,在外面的元氏王爷,谁没有这个资格登上皇位?
“对,我要振作!”
元颢看着李神轨这幅模样,很是欣慰,握住了他肩膀。
“陈留郡公聚集河南之兵,我再前往梁国借兵,到时北上洛阳,除去元子攸这伪帝,我与陈留郡公共享江山!”
元颢说的兴高采烈,李神轨却是兴致缺缺。
“你傻么!”
元颢一愣,却听李神轨道:
“你打得过尔朱荣,还是我打得过尔朱荣?我们带兵去洛阳,不是以卵击石么!”
“……”
元颢听了,一口气差点没有捣上来。
“此时乃是良机啊,你若是不动手,等到尔朱荣摆平了河北的六镇军,他一样不会放过你的!”
李神轨很是不屑,挥了挥手。
“我怕他一个杂胡,来就来!”
就当元颢一脸期望的时候,李神轨道:
“大不了去梁国!”
“……”
“我还不信了,他尔朱荣的骑兵再厉害,还能打过梁国的水军。”
元颢一脸无语。
“那你刚才说要振作什么?”
“斯人已去,我再心痛也无法挽回了,是时候去歌舞坊听曲了!”
……
(本章完)
第221章 功高震主
第221章 功高震主
唐国公府。
夏雨倾盆,雨水顺着殿宇上方歇山顶的脊背流下,进入排水沟中,顺着水渠汇聚进了河流之中。
殿外的士兵正着甲守卫,殿宇之中的人却是来了一波又一波。
这大雨都没有浇灭他们的热情。
长安城不像是洛阳城,城中关系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尔朱荣杀了两千公卿,依旧斩不断洛阳城中的枝枝蔓蔓。
这座新近建造的城池,城中的一切都是空白的,刚刚起步,恰恰,这座城又是整个关中新的枢纽。
这关中的势力但凡聪明一点的,李爽还未回来前,便早已经派人在城中等待。
如今李爽回来了,他们一个个在府外等待着。
一连半个多月,从早到晚,李爽才堪堪见完这些人。
见完了最后一拨人,伸了伸手臂,李爽站了起来。
门外,韩陵走了进来。
“先生!”
李爽招了招手,招呼着韩陵,并且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
猩红的酒水倒入杯中,韩陵拿起来喝了一口,赞道:
“不错!”
“从高昌那边过来的。”
葡萄酒的酿制已然普遍,长安城外也有着葡萄园,专供酿酒所用。
不同产地的葡萄酒的品质还是有差别的,西域酿制的与关中酿造的就有很大的差距。
韩陵也是见多识广的,喝了一口,便知道这葡萄酒价值不菲。
“主公了不少钱吧?”
李爽一笑。
“那些胡商送的!”
韩陵一愣,显然有些惊讶。
“送的?”
韩陵不曾想到,那些尖酸狡猾市侩的西域胡商,居然能够如此大方。
要知道,从西域到达关中,长路漫漫,动辄百日路程,因为无法走水路,其间最主要的运输主力便是骆驼。
这样的陆路运输,也注定了商人往来进行商品贸易时携带的必然是高价值的货物。
为何要称丝绸之路?便是因为丝绸价值高、易携带、方便交易,在这条商路上是最有代表性的商品。
“这些胡商献上昂贵礼物,便是想要在长安城中开市,方便买卖。”
“主公答应了?”
“未尝不可!吐谷浑费尽心力,占据青海道,便是为了在商路上分一杯羹。只要商路稳定,西面就不会大乱。”
稳定地方是要成本的。
李爽在关中只有三万大军,要想要照顾到方方面面,显然是不可能的。与远方的势力交恶,暂时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给这些胡商面子,便是告诉凉州乃至西域等地的势力,关中将会是一个稳定的关中。
韩陵听完,提醒道:
“宿勤明达已然统合了灵州的胡部和流民势力。下一步,应是对外征讨了。”
“这么快?”
“据传萧宝夤逃亡灵州之后,归入了宿勤明达麾下。宿勤明达能够这么快统合当地的汉人流民,萧宝夤出了不少的力气。”
李爽笑了一声。
“先生以为,宿勤明达下一步会攻向何方?”
韩陵分析道:
“夏州之众,乃在统万城。曹泥为刺史,长孙稚为镇将,宿勤明达已然吃了一次亏,不会轻易东向。朔州之众,分于云中、沃野等地,胡汉相合,若无内隙,应也不会贸然北上。秦州、原州之地,倒是极有可能成为对方劫掠的目标。”
李爽点了点头。
韩陵的消息往往比长安城官方渠道得到的消息要快上许多。
便在此时,苏绰走了进来,急匆匆的。
李爽本以为是原州那边有了战事,却听他道:
“主公,行台府刚收到了晋阳那边的任命书,天柱大将军封了侯莫陈悦为秦州刺史!”
李爽没有想到,尔朱荣在晋阳设立霸府,总管北魏朝政之后,第一道州刺史级别的命令,便是放在了秦州。
韩陵和苏绰都意识到了尔朱荣的目的,不禁问道:
“主公,尔朱荣安了这么一颗钉子过来,该如何?”
李爽一笑。
“自然是欢迎之至了!”
——
晋阳。
天柱大将军府。
尔朱荣正在喝酒。一旁,等尔朱荣喝完之后,侯莫陈悦恭敬的在旁倒着酒。
北乡公主拿着酒过来,埋怨着。
“夫君,你如此做,我们女儿该如何做人?”
当了天柱大将军,立刻拿自己兄弟立威,不要说外人,便是在自己人看来也挺不地道的。
北乡公主担忧的是自己的女儿,本来就没名分,处境尴尬。尔朱荣这么一来,尔朱英娥还不得给人穿小鞋。
知道北乡公主心疼女儿,尔朱荣并未责怪,只是道:
“妇道人家,懂什么,端菜去!”
北乡公主离开了,尔朱荣看向了侯莫陈悦,问道:
“我让你做秦州刺史,你觉得如何?”
任命书都发出去了,显然,尔朱荣并不是在寻问侯莫陈悦要不要去!
“末将必定为天柱大将军看好秦州。”
侯莫陈悦的态度很是恭敬。
“还有呢?”
侯莫陈悦想了想,又道:
“末将会安抚好秦州等地的胡人,将他们之中勇壮者收拢麾下,并且将当地汉人豪族的动向每月报告给天柱大将军。”
洛阳的消息传了过来,元子攸要将自己妹妹嫁给李爽,李爽没答应。
这件事情尔朱荣并不在意,事实上,就算李爽将洛阳城中的元氏公主和死了丈夫的世家贵妇都打包到长安,尔朱荣也不在意。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元子攸听了李彧的建议,要将李爽这一支也排进郡望表中。
如此一来,陇西各地的李氏族人,天然便会向长安靠拢,这才是尔朱荣真正担忧的。
侯莫陈悦身为尔朱荣的心腹,显然清楚尔朱荣的心思,因此回答的让尔朱荣很满意。
“很好!”
侯莫陈悦心中一定,又向尔朱荣请教道:
“那末将该如何对唐国公?”
尔朱荣看了侯莫陈悦一眼,心中早有了算计。
“礼敬有加,但不要听从他的任何吩咐。记住,上了陇山之后,你和你的部曲不要轻易下来,除非见到我的密令。”
“诺!”
非是心腹,尔朱荣是不会如此提点的。末了,他又提醒道:
“你手下那个叫李弼的,勇猛非凡,你带着他一起去。不过也要提防一二,莫要让他功高震主,生了外心。”
“诺!”
……
(本章完)
第222章 振兴唐国公府的重任就交给我吧
第222章 振兴唐国公府的重任就交给我吧
大行台府与唐国公府只有一街之隔。
整个关中官僚机构的运转,便在这座行台府中完成。
“你便是柳虬!”
李爽的面前,站着一名儒雅的男子。
尔朱荣屠杀洛阳公卿,造成了世家大族的恐慌,可同时,也为寒门与中小型的世族迎来了机会。
出身解县柳氏的柳虬便是其中之一。
柳虬乃是颍川太守柳僧习之子,孝昌年间,举秀才入士,授兖州主簿。
不到三十的他在北魏只是个小人物。可洛阳公卿集体被抹杀后,他这样的人迎来了机会。
本是要论资排辈的朝廷,如今处在了动乱时期,一下子便成了能者居之。
尔朱荣的霸府、洛阳的朝廷都在吸收士人的加入。除了河南的李神轨,他似乎并不怎么在乎一样,每日该吃吃该喝喝,仿佛外界的争端与他无关。
如今的北魏,尔朱荣、李爽、李神轨三个最强的官方势力各据一方,河北、山东等都地都是乱军。
柳虬略微思考了一下,便选择来了关中。
他不想投尔朱荣,可也没有觉得元子攸能胜,所以其实也没有选择。
“正是!”
李爽挥了挥手,道:
“长安城外有两个村子在争地,你去马厩领一匹马,带着二十名甲士,前去平息争端。”
柳虬听了这话,并没有矫情,说什么士人怎可与村野之人相提并论之类的话。
李爽并没有对他说完成任务后会对他如何奖赏。
柳虬领了命,便离开了。
行台府中一众幕僚对此见怪不怪。这府中的幕僚虽然都是文士,可文武不分家,都是有些武德在身的。
抡不起大刀你还敢说自己是读《春秋》的?
此时长安城,粮食稍备,府库稍足,可还远远不够。
李爽将一众幕僚召集过来,便是讨论府兵制的。
其中重要的一个命题,便是“番上”!
关中十二个军府,正好每个军府轮上一个月,来长安城宿卫。
既能拉近府兵们与唐国公府的关系,也能加紧训练府兵。
长安城建造之初,考虑最多的因素便是军事,城中各类军事设施齐全,还建有较大的演武场,用以训练士兵。
一众幕僚对此并没有异议。
一个军府多则两千府兵,少则一千五府兵,进入长安城中,完全可以吸纳。
而且,此时关中各个军府的府兵战力不一,集体训练一下,有助于提升府兵的战力。
一众幕僚正在制定具体的章程,柳虬已然奉命回来了。
“国公,在下已然平息争端。”
来回不过一个时辰,柳虬便已然解决了。
李爽问道:
“你是如何解决的?”
柳虬拱手道:
“在下去了,发现他们争的地并无归属,随画出了地图,让一个村子的人划定分界,然后让另一个村子的人先行选择土地。如此,争端平息。”
李爽听完,笑了出来,道:
“你在行台府附近的里坊中挑一座府宅,或者挑一块地自己建房,今后就留在行台府,担任记室。”
柳虬惊了,他不是没有见到过北魏的王公贵戚,可像是李爽这样上来就送房送地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柳虬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免得失了士人风范,可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是难掩心中的激动。
“属下多谢国公!”
……
商议完事务之后,天色已暗。
李爽回到了唐国公府。
后府之中,独孤如早已经在等待着了。
今日的她打扮得枝招展的,一见到李爽回来,便笑语盈盈的,让人端上了酒菜。
“夫君,你回来了!”
李爽看见独孤如这幅样子,就知道她要吃人了。
桌上的菜,多是韭菜、烤羊腰子之类的,还准备了鹿血、枸杞炖枸杞等甜品,看得李爽有些头大。
“夫君,妾跟你说一件事情。”
“夫人,你说!”
“夫君整日里与麾下的文臣武将乱混,别忘了正事。”
“何事?”
“你该纳妾了!”
“……”
独孤如看着李爽,义正言辞的道:
“不要整日里和那些男人待在一起,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夫君应多娶两个侧室,纳几房妾,繁衍子嗣,才是正事!”
“你是不是有些过于为我着想了?”
“这是妾应该为夫君着想的。尔朱英娥在这府中,不明不白的,你也该给人家一个名分了。此外,妾还看上了宇文家的一个丫头,不如夫君一并纳了吧!”
独孤如的眼光无疑是毒辣的。
尔朱荣当上了天柱大将军,权倾天下,不管未来如何,有着尔朱英娥这一层关系,对李爽来说都是好的。
不过让李爽没有想到的是,独孤如还看上了宇文氏的一个女子。
当初李爽拿下了武川,得了贺拔与宇文两家的女眷。虽然后来放其自由离去了,可府中还是有着两家的女眷,一直待着。
贺拔三兄弟投靠了尔朱荣,独孤如让李爽纳了贺拔贞。如今宇文洛生在尔朱荣那边也得了重用,独孤如又让李爽纳宇文氏中女子。
只是到了这里,独孤如还没完。
“近来我与昭君姐姐通信,她在信上曾提及铜鞮伯有一妹妹待嫁,有说亲之意。我曾听韩先生说,这位铜鞮伯并非凡人,夫君不如也纳了吧!”
“夫人,你也太贤惠了!”
李爽这话中可非是夸赞之意,独孤如神情哀怨,叹息道:
“谁让妾只是个草原粗野女子,心中唯知夫君大如天,比不上人家元氏的公主,还能与夫君附庸风雅。”
这后府之中一众女子中,唯有元明月,让独孤如心中忌惮。
无他,无论是身份、才能、容貌、身段,独孤如都不能稳胜过她。
正巧,元明月也刚刚诊断出怀上了。
李爽哈哈一笑,正想要敷衍过去,独孤如却根本不听。
“夫君只要在前方浴血奋战就够了,妾在这后府考虑的就要多了。”
说着,独孤如感觉到了一股急迫感,拿起了一碗鹿血,就喂到了李爽的嘴边。
草草的用完饭食,独孤如就将李爽拉进了房中。
“振兴唐国公府的重任,就由妾开始吧!”
……
(本章完)
第223章 大野爽也就长得还行
第223章 大野爽也就长得还行
夜很漫长。
经历了上半场的李爽来到了下半场的场地。
元明月的居所!
刚下完了一场雨,屋中有些闷热。
元明月身着轻衫,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正靠着池塘边的水榭栏杆,轻轻的摇着扇子。
夜风袭袭,灯火燃燃。
元明月身躯白嫩,薄薄的轻衫难掩肉感,汗水微微渗出皮肤,沾染了发丝,清丽的气质中透露出一股魅惑之感,便像是一颗鲜嫩欲滴的熟桃,惹人心痒难耐。
见李爽来了,元明月盈盈一笑。
“夫君来了!”
一旁的小炉煮着水,元明月起身,为李爽煮了一杯茶。
“夫君上次作的诗妾身很是喜欢。”
元明月是公主。
论身份,元明月乃是孝文帝元宏的孙女。
元明月兄妹因为自己的父亲临洮王元愉谋逆而受到牵连,可在元诩继位之后,他们兄妹恢复了自由,归入了宗室属籍。
得了自由之后,元明月该受到的教育,一点也没有落下。
与独孤如这样北地出身的女子不同,诗书女工烹饪都是上上之选。
这也本来就是洛阳城中贵女的必修课。
“你喜欢就好!”
李爽与元明月坐在一旁,元明月将白瓷碗递给了李爽,里面装着刚煮好的茶水。
“夫君,酗酒伤身,这茶汤正好消解酒意。”
李爽喝了一口,顿感清爽许多。
元明月缓缓开口道:
“我兄元宝炬近日被陛下封为南阳郡王,我嫂要来长安处理关中的乙弗部的一些产业,妾身可否让她来我这里居住些时日?”
“无妨!”
元宝炬轻躁薄行,耽淫酒色,不过他的正妻乙弗王妃却是一个大美人。
事实上,乙弗部以盛产美人而出名,族中女子常与元氏联姻。
“我嫂还带来了几名乙弗部的年轻女子,夫君可以来看看。”
元明月一说完,李爽眉头不觉轻皱。
“夫人何意?”
“夫君,你该纳妾了!”
“……”
熟悉的话语环绕在耳边,李爽一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刚才,顿感一阵精力疲惫。
“你平日里不是不关心这些事情么?”
元明月义正言辞的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夫君坐镇长安,子嗣却是单薄,自当广纳妻妾,繁衍子嗣。”
说着,元明月又道:
“若是夫君看不上我嫂带来的那几个乙弗部的女子,妾身这里还有合适的人选,她们都是世家大族的贵女,德行容貌都是不俗。这长安虽然尚武,刚猛有余,增几分柔美之意,才能阴阳并济,相得益彰。”
“夫人说的有道理!”
李爽与元明月又谈了一会儿,因元明月有孕在身,便离开了。
看着李爽离去的背影,元明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外面有着三千匈奴勇士撑腰又如何,敢欺负我,我娘家也是有人的!”
……
离开了元明月的居所,李爽没有回自己的居住的主殿,而是到了刘思夏的居所。
夜已深,刘思夏还未睡,正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见李爽来,刘思夏有些埋怨。
“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算怎么回事?”
李爽哈哈一笑,坐在了刘思夏一旁。
“这不是找你来聊聊么!”
刘思夏见李爽这模样,不好气的道:
“你这是有事求我吧!”
“要不还得是你呢!”
李爽将独孤如和元明月都要他纳妾的事情跟刘思夏说了一遍,对方乐呵呵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们两个都在这后府,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呗!”
独孤如要李爽纳的人都是属于北地武勋集团中的女子。
元明月要李爽纳的人都是属于洛阳世家中的女子。
李爽想到这里,忍不住的暗骂了一声。
tm的六镇和洛阳的恩怨延续到他的后府中了!
刘思夏见李爽的面色有些难看,却是丝毫没有一点同情,反而嗤笑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女人之间也是一样,要怪就怪你太心了,娶了这两个厉害角色。”
李爽听刘思夏这么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靠着刘思夏更近了。
“你好歹给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摆平她们两个?”
刘思夏瞥了一眼李爽,没好气的道:
“先不说阿如是我妹妹,帮亲不帮理,再说了,我凭什么要帮你!”
“我那有一本新来的古籍,记载着汉时长安城的人物风俗,送你了!”
刘思夏眉毛一挑,心动了,可嘴上还是说着。
“我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人,待在岸上看人笑话。不过说好了,这事你可不能告诉阿如。”
“我明白。”
“阿如和元明月都不是简单角色,她们拉拢的人应该是精心挑选过的。一旦让她们如愿,你这后府以后就热闹了。最简单的方法,你在她们两个人中选一个。”
李爽翻了个白眼。
“就这方法,我还用来问你啊!”
刘思夏咂了咂嘴,道:
“男人太贪心了可不好!不过,你不想要用容易的办法,我这还有一个麻烦点的。”
“您说!”
“女人的世界可一点不比男人简单,她们想要在这后府建立自己的势力,你也可以啊!”
李爽一愣。
“何意?”
“你把她们身边聪明的人都拉到自己的身边,比如那个贺拔贞,这样一来,她们便是想要闹,也闹不出什么来!”
“多谢指教!”
李爽离开了,刘思夏吐槽了一声。
“这狗男人,除了脸长得不错,什么都不是!”
……
天光大亮。
刘思夏正在赖床,却听得房门被人敲响了。
“谁啊?”
刘思夏睡眼惺忪的打开了门,正见独孤如站在门外,一脸怒气的看着她。
“阿如,你找我?”
独孤如气冲冲走进了屋子,坐了下来,双手抱肩。
“姐姐,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你居然帮着外人对付我!”
“何意?”
“夫君要在后府建立女阁的事,你知道么?”
“什么女阁?”
“夫君要在后府中找些姬妾,进入女阁,帮他处理文书。”
他还挺聪明的!
刘思夏心中嘀咕了一句,忽然感觉不对劲。
他这刚从自己这里离开,第二日就说要成立女阁,这不摆明了早就想好了对策,要找自己背锅么!
大野爽,你算计我!
……
(本章完)
第224章 我家夫君,不对劲
第224章 我家夫君,不对劲
长路遥遥,侯莫陈悦带着六百部曲从晋阳出发,沿着汾河进入关中,终于见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在龙首原之南,若是按照路程来说,侯莫陈悦本不用特意来此,只要顺着渭水前行,上陇山就够了。
不过,侯莫陈悦还是来了。
毕竟,他率军进了关中,不来拜见一下李爽,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侯莫陈悦的身旁跟着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
李弼!
这位来自东北的猛男既是侯莫陈悦的属下,同时又是他的姑父。
长安故城被烧毁了,如今大部分原本的城区都被设为禁苑,又在渭水边建造了一座大邑,作为商贸特区。
不过这座长安北邑不如旧城,依靠着地利,只剩下了经济属性。
不是亲眼所见,侯莫陈悦很难想象一座巍峨的城池,作为新的枢纽,如今又在关中拔地而起。
李爽早已经率人在城外等候。
见侯莫陈悦,李爽便是快步向前,道:
“可把将军等来了!”
李爽如此一来,侯莫陈悦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怎敢担当国公如此大礼相迎!”
“将军乃是二哥麾下大将,如今又身负二哥之命、朝廷之任,不辞劳苦,远赴陇西,为国镇守边疆,如何担不得。”
说完,不等侯莫陈悦反应,李爽又看向了他身旁的李弼,道:
“如此雄武之将,乃为何人?”
“此乃我麾下将领,李弼!”
李弼拱手一礼,道:
“见过国公!”
“素闻景和冲锋陷阵,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人啊!”
“国公过奖了!”
李弼如此说,心中也是受用的。
却见李爽一手拿着侯莫陈悦,一手拉着李弼。
“来,我已在府中为两位设宴!”
说着,李爽就拉着两人上了车,一起进了城。
进了城,李弼才发现,这座城的内部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荒凉,反而人流密集。
从东门进入长安城,沿着东西向主干道前往唐国公府。
一路上,李弼打开了车窗,偶尔看几眼城中的景象。
洛阳风华,女子衣锦绣,曳长裙之美景,在长安也有。士子云集,似乎在一块石碑前争论什么。胡商牵着骆驼,载着西域来的胡姬,匆匆的似乎是怕错过了开市的时间。
最让李弼惊讶的是,数百名体格健壮的府兵,一大早便聚集在演武场上,纵马演练。
兵是精兵,马是好马,甲是重甲,刀是陌刀,便连带他们演练的将领,都是天下有数的勇将。
其中,还有几位李弼见得面熟,有过数面之缘。
与李弼感到处处新奇不同,侯莫陈悦便要拘谨的多。他坐在马车中,感受着李爽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感受到了一阵的压力。
侯莫陈悦之父侯莫陈婆罗门乃河西之地的驼牛都尉,司掌骆驼牛驴等牲畜,与北秀容的尔朱氏关系很近。
事实上,当年尔朱荣平定河西等地的叛乱时,侯莫陈悦便在其中出了相当大的力气,后被尔朱荣引为心腹。他与慕容绍宗乃是最早参与进尔朱荣核心圈子的人。
慕容绍宗因为反对尔朱荣发动河阴之变,诛杀公卿,在此后尔朱荣对北人的封赏之中,只被封为一个县子,和司马子如等外围武勋一样。
不过很快,尔朱荣意识到了慕容绍宗的重要性,又将他的爵位提升到了与侯莫陈悦一般,封为了侯爵。
除了贺拔兄弟这等声威赫赫、功劳太大的被封为公爵外,侯爵已经算是尔朱荣周围外姓将领之中拔尖的了,乃是被其寄予厚望的心腹。
正因如此,侯莫陈悦才十分警惕李爽,时刻记着尔朱荣交代的话。
礼敬有加,但绝不听从他的吩咐!
“将军何以如此拘谨?”
听了李爽的话,侯莫陈悦尴尬的笑了笑。
“国公在此,在下又怎敢放肆!”
侯莫陈悦一副伏低做小之态,可他的心中却是有些惧意的。他很清楚,这位晋西北头号匪寇的手段,生怕被他找茬。
车厢宽大,李爽靠在一旁放着杂物的小柜子上,问道:
“怎不见景和如此拘谨?”
听李爽提到了自己,李弼也不好不回答,道:
“国公之姿自然令人神往,城中之景亦是令人留恋。”
李爽笑了一声,问道:
“二哥对河北用兵,如何了?”
侯莫陈悦与李弼互相看了一眼,却听李弼道:
“自从当年虎牢关一战,河北的六镇兵已然失去了进取之意,天柱大将军一战斩了杜洛周后,正要收拾葛荣。想必用不了多久,河北就将平定。”
“如此,真是天下之幸啊!”
马车到了唐国公府外。
李爽三人下车,正见尔朱英娥站在一众女眷之前,左右站着的分别是独孤如和元明月。
站在c位的尔朱英娥,妥妥一副唐国公女主人的模样。
侯莫陈悦一下车,见到尔朱英娥,当即面色一变,行了礼。
“末将见过郡君!”
说着,侯莫陈悦拿出了洛阳来的册封尔朱英娥的诏书,当众宣读。
很显然,这份册封尔朱英娥为郡君的诏书乃是尔朱荣给自己女儿撑腰的。
宣读完了,一众女眷没有什么反应。
李爽见此,咳嗽了一声。
周围,反应过来的独孤如和元明月分别应了一声,而后向着尔朱英娥道喜。
尤其是独孤如等女,不像是元明月一般有着公主的身份,对着尔朱英娥行了大礼。
尔朱英娥在侯莫陈悦面前,也摆足了尔朱氏大小姐的威风。
“不必如此!”
说着,尔朱英娥又看向了侯莫陈悦,问道:
“你这一路远来,辛苦了!”
“为天柱大将军、为朝廷,末将不敢言劳苦。”
尔朱英娥点了点头,道:
“很好啊,府中已经备了酒宴,今日尔等可要尽兴了!”
“末将多谢郡君!”
侯莫陈悦等人进了府,尔朱英娥等女眷则回了后府。
“三叔母,刚才的事情你可不要生气啊,我如今虽是郡君,可心总是向着三叔母你的。”
在独孤如面前,尔朱英娥很是乖巧。
“我并没有生气。”
“那三叔母为何不语?”
独孤如看了一眼前府的方向,喃喃道:
“夫君看那个叫李弼的眼神,不对啊!”
“有何不对?”
“怎么跟他骗女人时的眼神一样!”
……
(本章完)
第225章 带他看遍人间繁华
第225章 带他看遍人间繁华
从早到晚,数场饮宴。
北地的武勋之间,其实都很熟稔。
李爽手下,有不少都是侯莫陈悦的老熟人,被李爽拉来,参加了饮宴。
如今侯莫陈悦跟随着尔朱荣,成了开国侯了,他们的敬酒,侯莫陈悦还不能不喝,不然就是升官了,离开兄弟远了。
北地武人之间,这样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以至于侯莫陈悦回到房间时,已然是满脸通红,浑身酒意。
“你这是何必呢?”
李弼的酒量要好许多,看着侯莫陈悦,摇了摇头。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唐国公喝了几碗酒就醉了,下面的兄弟来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
此地虽是唐国公府的偏院,可屋中一应的设施都置备齐全。
侯莫陈悦回来没有多久,几名侍女来了,为首者是尔朱英娥的贴身侍女。
侯莫陈悦认得她。
“将军,这是郡君吩咐奴婢,特意端来的醒酒汤。”
侍女端来了醒酒汤,放在了桌上。侯莫陈悦很是恭敬的站了起来,谢过了这名侍女。
“多谢郡君,多谢小娘子。”
侯莫陈悦过分的谨慎让李弼沉默了,等到侍女离开,才开口道:
“不过是一个侍女,何以如此?”
“她不是一般的侍女,而是尔朱英娥的侍女。”
侯莫陈悦看向了李弼,缓缓道:
“你不知道,晋阳尔朱氏与长安李氏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尤其是我们要前往陇西,处境尴尬。若是天柱大将军与唐国公之间一直亲如兄弟,那我们还好。否则,事情可就难办了。”
侯莫陈悦的忧虑不无道理,可李弼见此,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姑父,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伏低做小,不像是个大丈夫?”
李弼没有直面侯莫陈悦的问题,毕竟他虽然是侯莫陈悦的姑父,也是他的属下。
“我只是觉得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立大志向,成大功业。其他的,无需多虑。”
侯莫陈悦听了,叹了口气。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人外有人。论兵才军略,天柱大将军当世少有敌手。我等居于人下,不得不小心应付。”
李弼问道:
“听你所言,晋阳与长安好像有一日会为敌,那唐国公能否与天柱大将军为敌手?”
侯莫陈悦看了看四周,见屋外没有人影,才松了一口气。
“慎言!”
——
李爽躺在太师椅上,拿着一柄扇子,正在扇风。
侯景趴在门前,小声呼唤着。
“主公,我能进来么?”
李爽招了招手,侯景小跑了进来,一脸笑意。
“主公,人已经安排好了。”
“侯莫陈悦如何说?”
“他嚷嚷着过两日就要离开长安,前往陇西。”
李爽悠悠道:
“看来二哥是不放心我啊,特意派了这么一个人来,看好了秦州。”
侯景道:
“这尔朱荣江山还没有坐稳呢,就开始防备兄弟,也忒不地道了。要我说,主公就该和陈留郡公约定,杀进洛阳,再换个皇帝。”
李爽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侯景,看着他那张脸,道:
“怎么,羡慕侯莫陈悦那个开国侯,自己也想要揽一个?”
“侯不侯的臣不在意,臣主要是替主公委屈,就连尔朱兆这蠢才都当了开国公,主公怎么着也得是个王!”
李爽笑道:
“那些鲜卑战将如何说?”
“他们暂时倒没什么怨言,也不曾去过洛阳,待在长安,自是心满意足。”
如今在长安城中的兵马将领,都是李爽降服的。关中穷困,不需要待着的,早就走了。
“此刻关中兵马未备,后方不宁,当先图根本,再图名爵。”
侯景半懂不懂,问道:
“何谓根本!”
“如今的大魏什么最重要,人才!”
侯景听了,终于明白了。
“主公看上那个李弼了?可那人意志甚坚,不为金银所惑,又是侯莫陈悦的姑父,不好办吧!”
李爽坐了起来,对于侯景的话,很是认同。
“其实吧,这事和勾引良家妇女的道理是一样的。”
勾引良家妇女,这事在侯景听来十分的陌生的。
毕竟,侯景找女人都是钱和抢两种手段。
侯景不禁问道:
“主公,你很擅长勾引良家妇女么?”
“这不重要!”
侯景听完,一阵委屈,脸上露出了幽怨之情。
“主公,为什么你办这事的时候从来不带我!”
“……”
“跟你说你多心了,我是说这道理都是一样的。”
李爽咳嗽了一声,转过了话题。
“你知道第一步是什么?”
侯景摇了摇头。
“先把良家妇女的丈夫支走!”
侯景听李爽说完,似乎悟了。原来他不是没有参与,而是一直待在了第一步,错过了重要的过程。
想起了过往种种,侯景心中惊讶,道:
“主公,你竟然连……”
“嘘!小声点,你tm再让人听见了。”
想到了后府之中那势同水火的那两位,侯景捂上了自己嘴巴。
良久,侯景才道:
“主公,臣原本以为你于匪这一途已是前无古人,没想到在盗这一道上也是冠绝古今。”
李爽叹息道:
“俗世洪流,滚滚而前,于这乱世之中,想要站稳脚跟已然不易。我这也是多学几门手艺,技多不压身嘛!”
侯景抹了抹眼泪,道:
“主公,你可真是不容易。那几个娘们,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你知道就好!”
“那主公下次能不能带我一起,臣也不想要老是原地踏步,想要跟上主公的步伐。”
李爽看着侯景那张脸,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组织好话语。
“万景啊,有些事情是要讲天分的。”
侯景有些不满。
“主公,你这可不对啊,偷女人没我的份,偷男人就找我了!”
李爽悠悠道:
“也就是让你找找城中的舞姬、胡姬,陪侯莫陈悦听听曲、看看舞,见识见识人间的繁华,所有的费都由我出。你要是觉得为难了,那我找别人好了!”
侯景一把握住了李爽的手,面色诚挚,道:
“主公不用再说了,是臣浅薄了。为了主公,臣万死不辞。”
……
(本章完)
第226章 贤者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226章 贤者不是那么好当的
天大亮,唐国公府偏院,侯莫陈悦起身,感到有些头昏。
李弼住在隔壁,看起来是早就起来了。
侯莫陈悦走出了屋子,正见屋外,侯景与李弼在聊着。见他走了出来,侯景道:
“你来的正好,今日我们去见一见长安的风光。”
“风光?”
侯莫陈悦问是什么,侯景却是一脸笑意。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侯莫陈悦被侯景拉住了手,正往外攥着。
“景和,你不去么?”
李弼尴尬的笑了笑。毕竟,李弼是侯莫陈悦的姑父。
“你们去吧!”
侯莫陈悦被侯景拉着离开了,李弼有些无聊,想起了府外的那座演武场,此刻应该是有兵士在演练,心中生了兴趣。
还没有出门,便碰到了李爽。
“景和,你这是要去哪?”
“昨日来时,末将见演武场上兵将演武,今日正欲去观望一二。”
“如此,甚巧,景和就与我一起去吧!”
“却之不恭!”
要在这乱世之中成就一番大功业,自然要有精兵悍将。
李弼自身就是一名冲锋陷阵勇猛无双的猛将。自然,对于这天下间的精兵悍将,更是有着很深的研究。
南梁与北魏的军队构成有很大的不同。南梁军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水军,而在北魏,所谓的水军不是作战用的,而是运顺物资、兵员的后勤单位。
南梁重水军,因为南方水道纵横,且没有大规模养殖战马的草场。北魏重骑兵,因为北魏掌控着许多的马场,而北方恰恰适合骑兵发挥。
因此,南北两朝,在各自熟悉的领域拉锯着,谁也胜不了谁。
两百多年来,除了宋武帝刘裕,没有南朝的军队能够在骑兵纵横的北方,将北朝的骑军打得大败。
六镇之兵,恰恰便是北魏军事体系下重要的组成部分。
李弼见过很多精兵,犹以六镇兵为最。六镇兵的配合、组织度与战力,要超过了北朝绝大多数军队。
可如今,李弼又看到了另一支精锐的军队。
关中府兵!
李弼对军队的战法很有研究,一看便知道了,演武场上的府兵用的都是步兵的战法。
李弼有些疑惑,关中又不缺马,李爽为何要训练一支步兵?
他问了出来,李爽对此的回答很简单。
省钱、没必要!
重步兵就算再钱,可也没有骑兵得多。
毕竟,战马是活物,除了训练成本高昂,每日还要进食粮草,一匹马每日消耗抵得上五个人的消耗。
防守关中的关键,从来都是守好四塞。
一旦有警,关中地区的兵力可以通过水运,快速到达前线。
“若是唐国公有一日要出关作战,单靠这些府兵够么?”
所谓交浅言深,乃是大忌。李弼问了出来,更多的是带着一股好奇。
李爽一笑。
“如此的程度,还不够!”
关中十二军府之兵,战力高低不一,要想靠着这支军队出关作战,短时间内还做不到。
平定天下,光靠着一支精锐的骑兵是远远不够的。后面,还必须要跟着一支强大的步兵。
李弼听了,若有所思,不知不觉已然跟随李爽到了演武场。
演武场上,彭乐光着膀子,露出了一身强劲的肌肉,拿着一把陌刀,正在一众士兵的观看下展示刀法。
见李爽来了,彭乐收了刀,行了一礼。
“见过主公!”
李爽挥了挥手,指着李弼,道:
“此乃李景和,亦是天下闻名的骁勇之将!”
听到李爽这么说,彭乐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如此,不知道景和可否与我较量一番。”
李爽看向了李弼,对方最初是不想要答应的。毕竟,这是彭乐的主场,输赢都不好看。可耐不住彭乐出言相讥,李弼也动了火气。
两人披着甲,拿着陌刀,在演武场上,较量了一番。
李弼和彭乐都是气力异于常人的猛将,双方交手,数十合未分胜负。直到,李弼手中的刀被彭乐劈断,才有了分晓。
李弼自然很不服气,李爽此时开口道:
“子兴有些胜之不武啊!来人,将我的甲与刀取来,交给景和。”
李弼一听,拱手道:
“末将怎敢用国公的甲胄、兵器。”
“无妨,平日里子兴嚣张惯了,今日来了景和,正好教训一下他。”
彭乐听了,很是不爽。
“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
侯莫陈悦醉醺醺的回到了偏院,正见李弼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的那轮明月。
“姑父,你这是如何了?”
听了这称呼,李弼便知道侯莫陈悦喝醉了。
“你这是被拉着去哪了?”
侯莫陈悦嘿嘿一笑,道:
“胡旋舞,好风光!”
侯莫陈悦说话间,站都站不稳,李弼赶紧扶了一把。
“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长安风光好,如此早出发作何?”
李弼回道:
“今日唐公送了我一副甲、一把刀。”
“这又如何,你收着呗!”
听着侯莫陈悦的回答,李弼道:
“我今日与唐公交谈半日,乃知唐公之气度、才略,心中敬佩,其御下之能,非盖世之豪杰所不能至,其麾下兵将也甚合我志趣,我怕……”
李弼还没有说完,侯莫陈悦便已然睡了过去。
……
一连半月,侯莫陈悦都被侯景拉着去欣赏长安的风光,丝毫没有察觉李弼的变化。
直到实在有些欣赏不动了,侯莫陈悦才想起了赶路去陇西。
他找到了李弼,提及要出发之事,可此时的李弼与原本的状态完全不同。
“这才几日,着急出发作甚。陇西偏远,还是在长安好好准备一番,以备万全。”
说着,李弼问道:
“侯景怎么不拉你出去了?”
侯莫陈悦扶着自己的腰,开口道:
“他着实有些累了。”
“如此,你也好好歇着吧!”
李弼正要出门,侯莫陈悦开口道:
“景和,我都这样了,你就不陪陪我?”
李弼有些不耐烦,开口道:
“唐公还在等着我呢!”
“等你作甚?”
“今日,唐公欲与我论军略,可不好耽搁。”
大门缓缓关闭,侯莫陈悦躺回了床榻之上,带着乌黑的眼圈双眸无神的望着房顶,喃喃道:
“这种好像丢了什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本章完)
第227章 你看,又急
第227章 你看,又急
唐国公府。
后府西苑,偌大的园中央,一座三层的小阁耸立,便是新立的女阁所在。
女阁之中,刘思夏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
身旁,独孤如来回的走动着,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就不能消停点么?”
刘思夏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独孤如的牢骚便来了。
“一个月了,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得么?”
刘思夏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那狗男人一个月没有陪你了么,你至于这样么?”
对于没成婚的刘思夏,独孤如很多事情说不明白。可是,她的怨气却没有如此轻易消解。
“这不是陪不陪我的事,他就算去找元明月那个小狐狸精我都忍了,可他呢,陪一个男人一个月,谈论兵法军略,天文星象,古今人物,夜夜不回后府。”
说着,独孤如脸上显现出了幽怨之色,道:
“他对我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刘思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独孤如推了推刘思夏的肩膀,埋怨道:
“你还笑!”
“你学学人家元明月,她怎么就不急呢?”
“她不是怀了么,再说了,她怎么不急,看她那副大度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刘思夏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
“都是女人,我还不明白么!”
刘思夏摇了摇头,独孤如看向了她手中拿着的那本记载了汉时长安风俗的书,面色一变。
“你还在找么?”
一阵风出来,灯火摇曳,刘思夏心中生出一股惆怅的情绪。
“我等不就是为此,才继承了部落么!”
“可那只是个传说!”
听独孤如这么说,刘思夏摇了摇头,从身上拿出了一枚圆形的玉佩,如太阳一般。
“这不是传说,而是我们身负的使命,历代相传的使命!”
独孤如的身上,也有一枚相同材质同样工艺的玉佩,不过却是月牙形的。
这一日一月两枚玉佩,乃是部族之中首领的信物。
“这都几百年,就算是真的,便是找到了,还会如当初模样么?”
刘思夏心中的怅然,也正是因为此。
“我不知道!”
独孤如见此,心中叹息,她的心里并没有刘思夏那股执念,怜惜刘思夏,不禁劝道:
“姐姐,要不就算了吧,这都多少年了,天下之势早已大变,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
刘思夏却是心意坚决,道:
“若是我在这里放弃了,他们的牺牲也算什么呢?”
独孤如也有些无奈。
“如此,我也不劝你了。”
刘思夏忽然看向了独孤如,问道:
“这事你没有告诉李爽吧?”
独孤如摇了摇头,道:
“告诉了他,对他反而不好!”
刘思夏点了点头,道:
“是啊,的确如此!”
两人说话间,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贺拔贞带着短刀,走了上来。独孤如见到了她,便是一喜。
“夫君如何说?”
“国公说他正聊得兴起,就不回来了,还让妾去找被褥,搬到前府去。”
独孤如听了,双拳握紧了,咬着牙。
“这都睡一张床了,真有你的啊,大野爽!”
……
晋阳。
自从当年虎牢关一战,六镇兵被打散后,又陆续回到了河北。
这些年来,六镇兵在河北的情况并不算好,时降时叛。
当地的汉人厌恶他们,朝廷的官员防备他们,不过却无法彻底消灭这股力量。
六镇兵的处境也不算好,毕竟,河北的生产资料大部分都掌控在世族手中。六镇兵流民式的打法下,自身的损失也不小。
尔朱荣平了盘踞在幽燕之地的杜洛周后,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南面的葛荣身上。
“天柱大将军,你斩杀了杜洛周之后,却放任他麾下的六镇兵南投葛荣,不是养虎遗患么?”
慕容绍宗看着地图,问道。
尔朱荣明白尔朱氏中多武人,会动脑子的几乎没有几个,因此,对于慕容绍宗这位大智若愚的表亲,很看重,几乎是将他看做了尔朱氏的智囊一般培养。
对于有本事的人,尤其是异姓,尔朱荣拉拢在身边,参赞机要。
这种待遇,尔朱氏中绝大部分的子弟都享受不到,哪怕是封了公爵侯爵,也是一样。
在场的,除了慕容绍宗外,还有贺拔岳、高欢两人。
这两个人与慕容绍宗不一样,属于尔朱荣特别欣赏,但也不怎么放心的,因此,暂时放在了身边。
其他的如贺拔胜、宇文洛生、斛斯椿等,尔朱荣早已经外派出去了。
慕容绍宗的问题,尔朱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两人。
“你们如何看?”
贺拔岳道:
“天柱大将军莫非是为了将之一网打尽?”
尔朱荣点了点头,又问道:
“贺六浑,你以为呢?”
高欢想了想,回答的要比贺拔岳巧妙的多。
“当日唐国公于虎牢关破元深十余万大军,败之而不能尽降之。如今,天柱大将军将六镇兵汇聚一处,是要为国家彻底解决兵患。”
高欢如此说,尔朱荣大笑道:
“贺六浑知我心意!”
贺拔岳看了一眼高欢,对这小子很有意见。
他们明明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可高欢的回答却更让尔朱荣欣赏。
慕容绍宗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之间隐隐之间的敌意。
他们一个是武川人,一个是怀朔人,如今的手下,各自聚集着一众北地的武勋,颇有些争锋相对的意思。
“我已意整顿兵马,不日将征讨葛荣,尔等先行去准备吧!”
“诺!”
等到两人离开,尔朱荣看了一眼慕容绍宗,询问道:
“对此二人,你如何看?”
“非是凡人!”
“若是让你在此二人中分一个高低呢?”
“贺六浑更胜一筹!”
尔朱荣对于慕容绍宗的回答,很是满意,却是叹道:
“我若不在,尔朱氏一众子弟,恐怕尽为牛马也!”
慕容绍宗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尔朱荣的背影,他的话语之中并没有担忧之意,反而充满了自信。
说着,尔朱荣询问道:
“侯莫陈悦如何了,到秦州了么?”
“还在长安!”
这话一说出来,尔朱荣怒意徒生。
“侯莫陈悦要干什么,派使者去长安!”
刚才还十分自信的尔朱荣,听了这个消息后,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
(本章完)
第228章 告诉他,有危险
第228章 告诉他,有危险
侯莫陈悦带着六百部曲在长安待了月余,终于还是出发去了陇西。
倒不是他自己有多么急切,而是正在准备对付葛荣的尔朱荣听说了侯莫陈悦还没有到陇西,大怒,派来了使者狠狠的骂了他一顿。
挨了一顿臭骂的侯莫陈悦只能带着自己的姑父和六百部曲,一起出发,前往陇西。
临行之前,侯莫陈悦与李弼在长安西门等待着,李爽并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苏绰前来送行。
苏绰是什么人,如今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乃是李爽最为亲近的文臣,大权在握。
“陇西苦寒,主公让我为将军奉上这件裘衣,望将军珍重!”
李弼摸着近在咫尺的黑色裘衣,心中不舍。
“替我谢过国公!”
耳旁,传来了侯莫陈悦的催促声。
“景和,军情紧急,不要再耽搁了,快出发吧!”
李弼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耐烦,可也不能在苏绰面前表现出来。
拱手一礼道别,李弼转身上马,跟着侯莫陈悦离开了长安城。
只是走了一段路,又转身回望,心中叹道:
恨不能与此等英雄并辔同行,共定天下!
……
六百部曲,尽皆驾马,浩浩荡荡奔赴了远方。
唐国公府内,李爽带着侯景正与臭骂侯莫陈悦的人坐在一起,小酌一杯。
“许久不见,你小子居然当官了。”
侯景与刘贵套着近乎,对方也是乐呵呵的。
“不瞒万景说,我也不想当这个官,可谁让我是天柱大将军的同乡呢!这不,找我来管理太原周边的畜产。”
李爽听了,问道:
“太原周边的畜产不是一向是尔朱度律在管理么,二哥怎么交给你了?”
刘贵听了,嘿嘿一笑。
“尔朱度律这小子贪啊!这不天柱大将军南下之后,封他个县伯,这小子不满意,满腹牢骚,越发贪婪。天柱大将军有一日去检查兽栏,发现里面的畜产只剩下了一半,还都是老的牲畜,一查才知道,都被尔朱度律这小子卖了,换了钱了。”
刘贵说的正兴奋,侯景给他倒了杯酒,问道:
“这小子换钱做什么?”
刘贵话语中带着几分轻蔑,不屑道:
“还能做什么,学人家做生意呗!”
刘贵的父亲是肆州刺史,不过他本人却是商贾出身,说到这里,不禁呸了一口。
“这小子跟人做生意,只想要占便宜,被人赚了钱,不认账,带兵把人家商铺给抄了,硬要人把钱吐出来。如此一来,谁还敢和他做生意。后来,见并州、恒州没人搭理他,他又跟尔朱仲远勾搭,想要跟高句丽那边搭上,鼓捣人参、貂皮之类的,结果碰上了硬茬子,血本无归,这不兽栏的事才露了么!”
侯景摇了摇头,提醒道:
“你小子可得小心点,尔朱度律可不是好东西,你接了他的差事,当心他暗地里对你下黑手。”
刘贵不屑道:
“我怕他!”
说完,刘贵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不将尔朱度律放在眼里的样子。
“我身后也是有怀朔镇一帮兄弟的,就他,敢动我?”
司马子如、贾显智、窦泰、段荣、尉景、蔡俊这些人不是怀朔镇出身,就是与怀朔镇关系匪浅。
隐隐的,他们又都聚集在了高欢的身边。
尔朱荣麾下,怀朔、武川两镇的武勋,乃是重要的力量。
刘贵说完,又提醒道:
“国公,你可真得小心点。”
李爽笑道:
“如何说?”
“您是不知道,尔朱氏那帮人,除了尔朱天光之外,就没有人不说您坏话的。他们找着机会就向天柱大将军进谗,想要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如今上党王又在洛阳,天柱大将军身边,可是少了帮衬。”
刘贵话语之中不无担心之意,说着,又看了一眼李爽。
“国公,由着他们这样,就算天柱大将军再英明,也可能会有失察之时,不得不小心啊!”
李爽给侯景使了个眼色,对方给刘贵倒了一杯酒。
“依你之计,该如何防范?”
刘贵挥了挥手。
“我私下里听闻,天柱大将军平了葛荣之后,打算将六镇兵都迁往晋阳看管,专制河北之地。如此一来,地方上便有了空缺。尔朱氏这些子弟,恐怕不会放过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到时候,不用国公忧虑,自然讥诽之声断绝。”
河北之地,乃是拓跋氏起家的根本。
尤其是北魏从平城迁都洛阳之后,北魏皇室与河北世族的绑定更深了。
尔朱荣南下洛阳之后,下一步就是取得河北。
将山西与河北两地牢牢把控在手中,又遥控洛阳,尔朱荣才算彻底掌控了北魏。
如今的河北与山西两地的情势都有些奇怪。
葛荣这边,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在杜洛周败后,几乎收拢了当年元深的势力,对尔朱荣的讨伐声不屑一顾。
尔朱荣这边,明明人少,可从上到下却没有人认为尔朱荣会输,充满了信心。
说着,刘贵小声道:
“大处无需担忧,可小处却需谨慎,我听说,尔朱氏子弟为了抓您的短,想要抓同心盟的盟主,逼问些证据。”
李爽和侯景一笑,刘贵好奇的问道:
“国公啊,这同心盟的盟主究竟是谁啊?”
——
晋阳。
一间小房子内,尔朱仲远跪在地上,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小箱子。
等到这个小箱子在他面前烧了,他虔诚的问道:
“如何了?”
“你的这个要求有些难办啊!”
刘灵助摸了摸胡子,砸了砸嘴。
“说实话吧,你是不是想要弄死大野爽?”
尔朱仲远听了,面色有些紧张,带着警惕与怀疑,甚至还将手放在了腰间。
那里,有着一把匕首。
刘灵助却根本不慌。
“将军不必如此,不瞒你说,每个月到我这里来求神收了大野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尔朱仲远松了一口气。
“这大野爽这么招人恨的么!”
刘灵助挥了挥手,道:
“神说,这事不好办!”
尔朱仲远点了点头。
“既然一时弄不死大野爽,那就先弄他的手下,同心盟盟主。”
“……”
刘灵助打发走了尔朱仲远,立刻叫来了自己的童子。
“快送密信给唐国公,他处境危险,最好派人将我接到关中!”
……
(本章完)
第229章 要不设个鸿门宴
第229章 要不设个鸿门宴
建康。
同泰寺!
北海王元颢于大雄宝殿之前,焦急的等待着。
在邺城被贺拔胜打败之后,元颢便南逃投奔李神轨。他本以为胡后死了,李神轨与尔朱荣有仇,会帮他一臂之力,起兵北上,可李神轨完全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整日里只知勾栏听曲。
没有办法,元颢只能南下,来到了建康。
可让元颢没有想到的是,萧衍和李神轨一个模样,没有要动兵的意思。
多好的一个机会啊!
如今李爽回了关中,尔朱荣正与六镇兵纠缠,此时如果北上,定能占据洛阳。
无奈,元颢只能给萧衍身边的宠臣朱异献上了大量的贿金,期望朱异能够说动萧衍。
殿宇之中,念经声毕,朱异匆匆的走了出来,找到了元颢。
“陛下如何说?”
元颢的神色急切,朱异却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一点着急的模样。
“陛下说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
元颢完全想不明白,萧衍这是什么意思?
“可此刻北方未定,尔朱荣与葛荣正在殊死一决,若不趁着此等良机北上,等到尔朱荣破了葛荣之后,恐怕再难寻找此等机会。”
朱异笑了,安抚着元颢。
“大王的话我都跟陛下说了,我能白拿大王的钱么?实话跟你说了,陛下有北伐之意,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
听到了朱异这句瓷实话,元颢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萧衍在等待着的时机是什么,可只要萧衍愿意动兵北上,那么这次南下便是值得。
见元颢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朱异笑道:
“此刻陈庆之将军已经动身前往南豫州了,大王不妨想想,若是陛下想要下令北伐,河南的李神轨会如何?”
梁军想要北伐,那么必然会通过李神轨的防区,到时候若是李神轨挡着,可不好办。
元颢明白朱异的担忧,回道:
“李神轨那边不用担忧,他是不会阻挡我们的。”
朱异听了,心中有了些计较,又问道:
“如此,大王可否与李神轨相议,让他派兵一起北上?”
元颢面色有些不好看,迟疑道:
“这……恐怕也难!”
朱异不知道这其中的纠葛,看了看左右,凑上前去,细声问道:
“若如此,大王可否夺了他的兵权?”
朱异想让元颢背刺李神轨,不过元颢更是摇头。
“这恐怕更难了。”
朱异听了这话,皱着眉头。
“大王乃北海王,李神轨麾下也是魏国的兵马,难道不能听从大王的吩咐么?”
元颢叹息道:
“李神轨不思进取,可他善待兵将,士卒愿听他号令,麾下如贺拔允这等骁勇之将,为之死命,到河南之后,他又收了东方老、呼延族等战将。我便是夺了兵权,也控制不了他的部曲和战将。”
朱异听了,不禁问道:
“如此难办,又不能不管,若是北伐之时,他从后截断我军归路,那该如何?”
“这不必担忧,他也没这个胆子,敢拦截王师的后路。”
元颢信心十足,言道。可朱异却是摇了摇头,压着自己的声音,道:
“这不是我问的,这是陛下要问的!”
元颢心中轰然一震,看向了那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带着几分决绝与杀意。
“请陛下放心,我一定让李神轨参与进北伐之事中,有着他这魏国第一神将的名号在,反而对北伐大举有利!否则,我也不会让他成为一块绊脚石。”
——
睢阳。
李神轨醉醺醺的从歌舞坊中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却得知府中来了一个客人。
韩陵!
“先生,怎么是你啊!”
李神轨脸上露出了笑意,正想要上前来个拥抱时,韩陵却道:
“将军不日恐有杀生之祸!”
这话一出口,李神轨吓了一个激灵。他酒意全无,身上女人的脂粉味却是越发浓郁。
“先生,你这千里迢迢来此,就是为了吓唬我么?”
韩陵看着李神轨。
“老夫这千里迢迢从关中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吓唬将军么?”
李神轨清楚,李爽麾下的这位谋士并不是一般人。
“谁要杀我?”
“元颢!”
听了这个名字,李神轨一下子明白了,不禁骂了出来。
“这个王八蛋,自己想要进洛阳当皇帝,非要拉上我做什么!”
韩陵一笑。
“将军错矣,动手的是元颢,可真正不放心将军的人是梁帝萧衍!”
“那该怎么办,我要不要设个鸿门宴,先弄死元颢?”
韩陵赶忙阻止道:
“不可!”
“为何?”
“尔朱荣在河阴杀了两千公卿,进了洛阳,立了元子攸,而后号令天下。可地方上的元氏宗亲、名臣大将都不服尔朱荣一个契胡人。若杀了元颢,将军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何况,便是杀了元颢,还会有下一个元颢,不可逆势而为啊!”
李神轨听着有些头疼,直接问道:
“那我该如何?”
“他来找你,你便答应他!答应他之后,什么都不要做!”
李神轨一愣。
“这就行了?”
韩陵点了点头。
“这就行了!”
“我不出力,元颢会答应么?”
韩陵一笑。
“将军要是真出了力,元颢反而要不放心了,只需出一个名头便可!”
——
晋阳。
“天柱大将军,上党王自洛阳发来了军情,梁军有异动!”
高欢带着从洛阳那里来的情报,来到了晋阳的周围的一处猎场。
此时的尔朱荣光着膀子,正在弯弓,瞄准着自己的猎物。
箭矢飞出,一下子便中了一只正在奔驰的鹿身上。
“天柱大将军好箭法!”
周围响起了喝彩之声,尔朱荣却将弓一扔,一脚踢在了一旁的猎场的看守身上。
“谁让你将圈养的鹿放进来的!”
“天柱大将军息怒,属下该死,属下担忧天柱大将军万金之体,不敢将野兽放进猎场!”
“自己去领十板子!”
“多谢天柱大将军!”
尔朱荣擦了擦手,看着身边的高欢,问道:
“大哥是如何说的?”
“上党王说外敌可忧,可内患终究才是当警惕的!”
尔朱荣却是十分自信,道:
“等我平了葛荣,看谁还敢叫嚣!”
……
(本章完)
第230章 社稷无忧了
第230章 社稷无忧了
相州。
元颢逃离邺城之后,贺拔胜便暂时接替了他的位置,奉了尔朱荣的命令,驻守在了邺城。
永安二年夏,尔朱荣率军北上,平定了恒州之乱,而后大军出上谷,与杜洛周的大军相遇,一战而斩杀杜洛周。
随后,尔朱荣撤军,率领大军退回了恒州,杜洛周的部众则南下投奔了葛荣。
葛荣没有拒绝,全盘接收,可他并没有当年元深那样在河北的世家、官军、六镇三股势力之间拿捏平衡的本事。
河北的世族对于尔朱氏和六镇兵,都是同等的厌恶。
所以,当地的世族并没有做出选择。
葛荣得了大批的部众之后,粮草短缺,于是南下,进攻邺城。
如今的邺城是当年曹魏建造的,还未进行大规模的扩建。
贺拔胜站在城头之上,看着远方连绵的营帐,不禁皱眉深思。
“期弥头,你觉得此战天柱大将军能胜么?”
贺拔胜的身后站着一名高颜值的男子,武川人独孤如愿。
城墙之外,驻扎着二十余万兵马,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六镇之兵。
独孤如愿本是跟随葛荣的部将,后来在贺拔胜打败元颢之后,便从葛荣那边跳船到了贺拔胜这边。
因此,被尔朱荣任命为骁骑将军!
“若是不能赢,我陪破胡来共死么?”
独孤如愿的一句话,点燃了贺拔胜的斗志。
他转过了身,看向了当初跟随贺拔氏、宇文氏一起谋卫可孤的男子,道:
“期弥头就算是后悔,如今也晚了。”
两人相视,大笑着。
……
城头之外,葛荣的营寨之中。
葛荣麾下有二十余万人,可他并没有大权在握的畅快感。
反而,十分忧愁!
因为,葛荣没有粮食了。
这河北之地,经过六镇兵这一番流民式的打法后,田地早已荒芜。就算葛荣带着六镇兵边打边种地,也远远供给不上。
河北有粮,可都在河北的世家大族手中,分散在了各个坞堡之中。葛荣总不能一座一座坞堡的去打,那得打到什么时候?
如今,河北最肥的一块肉就在眼前。葛荣只能选择先攻下邺城,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后,再选择与河北的世家妥协。
他明白,只有拿下邺城,他和这二十余万人才能缓上一口气。
“独孤如愿投了贺拔胜之后,六镇的兄弟们心都乱了。”
葛荣麾下,一名将领言道。
独孤如愿的跳船很有示范意义。
不只是因为尔朱荣对这位率先归顺者大加赞赏,封了将军,更因为独孤如愿跳反后,带着自己的部曲进了邺城,吃上了粮食!
“那又如何,早晚我必擒之!”
葛荣虽然话说得很满,可心里没有底气。
邺城不是那么好攻克的。毕竟,那是当年曹操修建的城池。
葛荣就算紧急令人收割邺城之外的粮田,那也支撑不了多久。
“兄弟们不是在忧虑城破之后怎么处置独孤如愿,而是忧虑破了邺城之后,又该如何,听说,邺城的粮草也不多了。”
当年元深败亡后,邺城经历过一阵动荡时期,府库被掠夺过,物资损失严重。后来元颢虽然出镇相州,也因为河北局势动荡,没有缓过来。
葛荣听了,心中已然明白,底下的兄弟们对未来担忧了。
“那就去洛阳!”
葛荣说完,众将的话匣子打开了。
“可洛阳早就被大野爽过了一手了!”
“大野爽这混蛋能给咱们留好东西么?”
“我听说他是一百万石一百万石从洛阳往外搬粮食,足足运了半年啊!如今的洛阳城中还剩下了多少,还真不好说。”
“尔朱荣难道不管么?”
“他也要能管啊!如今洛阳那边都传开了,尔朱氏一帮契胡人,哪里识得好物件,只知道抢钱抢女人占房子,被大野爽占了大便宜。”
葛荣听了,一拳打在了扶手上,力道之大,将椅子的扶手打断了。
怒火之中,葛荣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别吵了,那就去关中,抢他大野爽的!”
葛荣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冷静了下来,看向了葛荣,心中忽然一凉。
——
并州。
尔朱荣骑在马上,驰骋在山野之间。
他的身后,跟随着一支如潮般的黑甲骑军。
走过了滏口陉,翻过了太行山,行至高处远眺,尔朱荣已然能够看见葛荣那连绵的军帐了。
“真是壮观啊!”
尔朱荣的话语之中多少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众将跟随子尔朱荣的身后,却听得尔朱荣问道:
“贺六浑,葛荣为何不守滏口陉?”
高欢看着远方的烟尘,恭敬的答道:
“葛荣正等着天柱大将军呢!”
此时,慕容绍宗道:
“怕是葛荣已然没粮了,急于和我们决战。”
若是葛荣击败了尔朱荣,邺城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城中的贺拔胜、独孤如愿所率的部曲,怕是不会敢再待在邺城之中,与葛荣死磕。
如此,葛荣正好趁机占据邺城。
尔朱荣点了点头,笑道:
“我看到的是一头疲累、饥渴走到了绝路的猎物,这头猎物张牙舞爪,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虚弱。”
贺拔岳问道:
“天柱大将军打算如何用兵?”
“先攻心,再动兵!”
说完,尔朱荣问道:
“尔等谁可为我说降葛荣麾下劲旅?”
“末将愿往!”
高欢拱手,接下了这个任务。
尔朱荣要高欢去说降,便是为了更好的离间葛荣麾下的六镇兵,让这头猎物陷入陷阱之中,再也挣扎不得。
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尔等好生养兵,待贺六浑计成之后,尔等各率兵马应敌。”
“诺!”
——
洛阳。
皇宫之中,元子攸正在批阅奏疏。
这几日,他心神不宁,时刻在担忧着北方的战事。
洛阳是个火药桶,没有人比坐在这皇宫御座之上的元子攸更明白的。
元子攸的心中,一直期望着尔朱荣会输。
如此一来,他便能废了尔朱世隆,号召洛阳周围的兵马,为己所用。
可事实的发展,却没有如他所料。
“陛下,天柱大将军于相州,自率两千骑,攻破葛荣本阵,生擒了葛荣。从此,社稷无忧了!”
尔朱世隆贺喜般的声音,让元子攸手中的笔一颤。
他不得不抬起了头,露出了一股笑意,说出了心中最担忧的事情。
“社稷无忧了!”
……
(本章完)
第231章 天下又要乱了
第231章 天下又要乱了
邺城。
风雨凄遑,城池寥落。
铜雀台中,并没有高歌欢宴之景。
葛荣败后,六镇兵被尔朱荣所降。为了不让这些人继续在河北为乱,尔朱荣打算将他们押往晋阳,就近看押。
此刻,为防有乱,尔朱荣派出了大量的精锐,看管着散落在邺城周围二十余万兵马。
元天穆带着部曲前来相州,与尔朱荣会和。
屋中,只点燃了几根烛火。
尔朱荣面前的短桌上,放着三份奏疏。
元天穆走进了屋中,此时的尔朱荣有些疲惫,可脸上依旧露出了笑容。
见到元天穆,尔朱荣第一句话便道:
“大哥,天下定了!”
北魏之乱,源于六镇。
如今,所有的六镇兵都被尔朱荣所擒。
尤其是最后一刻,尔朱荣只带着两千骑,冲入敌阵,擒拿了葛荣。
勇武冠绝天下!
元天穆并没有尔朱荣这么乐观,只是此刻,他也不好扫尔朱荣的兴致。
“天宝,这桌上的三份奏疏是怎么回事?”
元天穆知道,尔朱荣故意摆在这里,便是为了让他知晓。果不其然,尔朱荣下一句话便是——
大哥不妨看看!
元天穆拿起了第一份奏疏。
这份奏疏上面的内容是让元天穆带兵去山东平定邢杲之乱。
六镇在河北乱起之后,河北有大量的流民涌入了山东,而后这帮河北的流民在当地也反了,做了和六镇兵一样的事情。
尔朱荣并未将邢杲放在眼里。邢杲麾下的叛军连六镇兵都打不过,战力可想而知。尔朱荣都不打算自己出手,让元天穆去了。
“天宝送为兄一份战功,为兄自然乐得。”
元天穆带着笑意,说完,又拿起了第二份,只看了一眼,不禁皱了皱眉头。
第二份奏疏的内容乃是封李神轨为陈留郡王,并且征召他入朝。
“天宝,此事会不会过于急促了?”
尔朱荣这番举动,明显是想要卸了李神轨的兵权,将河南之地掌控在手中。
六镇之乱以前,北魏和南梁可以勉强做到隔着淮水为界,相互争夺地盘。
河阴之变后,原本在前线的北魏官员、将领大规模投降了南梁,以至于两国的边界大幅向北移动。北魏掌控的河南之地,也就是兖、豫两州缩水了许多。
“大哥不是来信说内患应当警惕么,我这也是未雨绸缪。李神轨若是肯来,我保他一世荣华富贵,若是他不来,正好借此出兵,平了他!”
尔朱荣话语之中充满了自信,元天穆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晋阳兵强于六镇兵,六镇兵要强于河北兵,河北兵强于河南兵,这战斗力上的差距,让元天穆虽然担心会生乱,可也不认为会有多乱。
直到,他拿起了第三份奏疏,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睛忽然睁大了,不觉得断断续续的念了出来。
“封贺拔岳为灵州刺史……宇文洛生为夏州刺史……贺拔胜为荆州刺史……高欢为晋州刺史……”
元天穆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尔朱荣,问道:
“天宝,你把这精兵良将都放在了关中周围、三弟的身边,想要作何?”
元天穆的反应有些超出了尔朱荣的预料,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而是解释道:
“大哥误会了!”
尔朱荣这话并没有让元天穆感觉到一丝的宽慰,反而让他面色复杂。
尔朱荣也感受到了这屋中有些尴尬的氛围,开口道:
“我曾说过,我佩服汉高祖,可最不喜的就是汉高祖屠戮功臣之举。我之所以将这些精兵良将放在关中周围,便是为了让他们牵制三弟,也是为了让三弟牵制他们。如此,待得天下安定,我等方能安享富贵。”
尔朱荣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元天穆不禁问道:
“若三弟不愿呢?”
尔朱荣一笑,声音立时变得压抑了许多。
“他为何会不愿,除非他也在盯着洛阳城中那把椅子!”
此刻的尔朱荣所表现出的,乃是元天穆从未见到过模样。
元天穆在快速思索着,想要找到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尔朱荣此刻的状态。
搜断枯肠,依旧没有收获。
风雨之中,窗户骤然吹开,屋中灯火明灭,映得尔朱荣面容诡谲。
元天穆灵光一闪。
霸主!
想明白了此刻尔朱荣的状态,元天穆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心中有些沮丧。
他明白了,从此之后,他与尔朱荣之间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君臣之别!
“天柱大将军放心,我会将此事告诉唐国公!”
尔朱荣仿佛没有注意到元天穆话语之中称呼的转变,笑道:
“大哥先和三弟通通气,只要三弟不反对,我也就安心了!”
——
长安。
葡萄架子下,李爽正坐在太师椅上乘凉。
他的身旁,侯景拿着元天穆送来的信,破口大骂着。
“尔朱荣这是什么意思,派人将我们围了一圈。”
侯景有些愤愤不平。
李爽却是悠悠道:
“这还不明白么,我那二哥平定了葛荣之后,接连下了三道奏疏,分别是针对三齐、河南、关中,便是为了向世人昭示他平定天下之心与平定天下之能。”
侯景听了,埋怨道:
“尔朱荣占了河北,又想拿三齐和河南,好地方都被尔朱氏占了,却将麾下有功的将士都封到了关中周围的穷苦混乱之地,实在是忒小气了。”
说着,侯景见李爽没有动静,凑上前来,小声道:
“主公,要不我们干脆与陈留郡公一起,杀向洛阳,换了皇帝,再灭了尔朱氏。”
李爽轻轻的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问道:
“为何如此做?”
侯景一愣,一时有些说不上来了。
“主公这么一问,倒是把我问住了。”
李爽一笑。
“我若是此刻动兵,不就是在告诉天下人,我在意的是洛阳城中那把椅子么?”
秋风扬起,吹落了庭院之中的黄叶。
随着一声禀告声响起,侍从带来了洛阳那边最新的消息。
“主公,葛荣已被押往洛阳示众,不日将会斩首!”
李爽睁开了眼眸,悠悠而道:
“看着吧,这天下又要乱了!”
……
(本章完)
第232章 篡犹未篡
第232章 篡犹未篡
洛阳城。
尔朱荣率军离开之后,昔日的洛阳城恢复了一些元气。
内城之中,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葛荣被押往了阊阖门前,临死之前,发挥出他最后的一点价值!
这位祸乱河北多年的匪首如今落到了这幅凄惨的结局,可洛阳城中,多的却不是欣喜与快慰,充满了猜忌与忌惮。
“尔朱荣要做什么!”
“还用说么,这契胡无非是想要跟我们说,我们摆不平的事情他能摆平,我们杀不了的人他能送来给我杀!”
……
铜驼大街直通阊阖门,可看热闹的一众世家大族中人,对此却十分愤慨。
阊阖门前,尔朱世隆一脸笑意,引着元子攸,来到了城楼之上。
“陛下,那匪首便是葛荣!”
这是尔朱荣的命令。
让元子攸和朝廷之中一众大臣前来阊阖门,观看葛荣受戮之景。
尔朱世隆照办了,可他并不想要与元子攸撕破脸,因此,一路之上竭尽讨好之力。
元子攸心中火大,可表面上却不得不遵从。
“天柱大将军派遣上党王带兵前往平定邢杲,怕是不日将会传来胜报。有如此明君贤臣在世,大魏可以安也!”
尔朱世隆想要当元子攸的姐夫,娶寿阳公主元莒犁,可他说的话,在他听来固然是好话,可在元子攸和他背后一众大臣听来,却是满满的讽刺意味。
一时间,李彧看着尔朱世隆,心中生出了一股杀意。
元子攸舒缓着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在骂人。
“天柱大将军下一步要如何,不会是要南下擒了萧衍吧?”
尔朱世隆全然没有听出元子攸的讽刺之意,自顾自说道:
“陛下英明,天柱大将军正有此意啊!”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冷哼了一声,让尔朱世隆反应了过来,当下,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此时,阊阖门前的校尉走了过来,禀告道:
“陛下,这逆贼葛荣一直在辱骂天柱大将军,该当如何?”
元子攸问道:
“都骂什么?”
“他一直在骂天柱大将军乃是契胡杂种,尔朱氏的子弟都是豺狗之辈,面目丑陋!”
这话一说完,元子攸身后群臣都笑了出来。
尔朱世隆大怒道:
“让人把他的嘴封住!”
“慢着!”
元子攸阻止道,尔朱世隆不解,看向了他。
“陛下,这……”
元子攸缓缓道:
“如此匪寇,竟敢辱骂天柱大将军,怎能封口了事,杀了吧!”
将葛荣押往阊阖门示众一月,本是尔朱荣的意思,还没有到时日,可如今,元子攸却急着杀了他。尔朱世隆心中打着嘀咕,却听元子攸道:
“怎么,如此辱骂天柱大将军之人,朕欲杀之,你不肯?”
“臣不敢!”
尔朱世隆忙低头。
“诏令,天柱大将军平定河北之乱,擒拿贼首葛荣,进封太师,以冀州之长乐、相州之南赵、定州之博陵、沧州之浮阳、平州之辽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渔阳等七郡各万户,为太原国邑,增封邑至十万户!”
元子攸这话语之中,多少带着几分无奈。
——
睢阳。
李神轨拿着手中的诏书,拿不定主意。
“先生,朝廷封我为陈留王,要我去洛阳,我是去还是不去?”
李神轨很是担忧。
如今尔朱荣风头正劲,平定了河北,又派遣元天穆去了山东。
如果他不答应,尔朱荣将会调转军锋来打他。
“你不能去!”
韩陵没有一丝的犹豫,回道。
“可我若是不去,说不定元天穆、尔朱兆转过头来就要打我啊!”
“将军若是去了,恐怕还没有离开睢阳,就会被这河南之地的将领恨上,说不得就会中途下狠手,让你到不了洛阳。远的不说,源子雍、裴延这些人,如今可都上了元颢的船了。”
李神轨一阵的烦躁,道:
“那个梁帝也真是,他在等什么,眼看这北方都要被尔朱荣平定了,还迟迟不出兵,难道真的要等尔朱荣效法王莽,篡了魏国的江山,他才动手么!”
韩陵听了这话,问道:
“将军,可知何谓帝王?”
李神轨自幼也是饱读诗书,不管学没学进去,反正是学了。
可如今,面对着韩陵的这个问题,他却是答不上来,直接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当过皇帝。先生你说什么是帝王?”
李神轨不是个好学生,可韩陵却不着急,缓缓言道:
“能操弄天下人心者,方为帝王!”
韩陵话音刚落,李神轨摇了摇头。
“何意?”
“将军以为,萧衍想要的北方人心是何模样?”
韩陵一笑,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让李神轨惧怕的寒意。
——
同泰寺。
梧桐树叶落了满院都是,殿中佛音唱喏日复一日。
大梁的皇帝第二次舍身同泰寺,等待着群臣来赎身!
南梁的满朝公卿,谁敢不来,谁又敢不赎?
这看似庄严肃穆的庙宇中,却埋藏着大梁皇帝最深的算计。
朱异在殿外徘徊,等待着从北方来的情报。
只见一名将领拿着军情文书,走过青砖琉璃瓦,来到了朱异的面前。
“如何了?”
“元天穆已然擒住了邢杲,送往了洛阳。此刻,魏国的匪乱已然平定。”
朱异听了,面色异常的难看。
“怎么如此之快?”
“这晋阳兵马骁勇,邢杲还想要等待我军援助,可我军未至,他的军队已然被击溃。”
“陛下正在念诵佛经,此时将军情告诉陛下,恐怕会坏了陛下之心境。”
朱异有些担心,可如此重要的军情,他也不敢拦着不发。
毕竟,他是宠臣,不是权臣。
朱异大着胆子,走进了殿宇。
殿宇之中,木鱼声声,一老僧盘坐,口里念念有词。
朱异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轻手轻脚,不敢弄出大动静。
老僧停止了敲打木鱼的动作,口里也没有了念诵声。
见此,朱异才大着胆子,言道:
“邢杲败了,尔朱荣已然平定了魏国各处的叛乱,正要征召李神轨进入洛阳,关中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怕是尔朱荣不久之后便要篡魏了!”
佛前,老僧双手合十,眼睑低垂,只道了一声:
“时机已至,动兵!”
……
(本章完)
第233章 谁是皇帝不重要
第233章 谁是皇帝不重要
晋阳。
夜色深沉,尔朱荣看着铺在木质地板上的江山图,很是满意。
从一个北秀容小小的第一领民酋长,数年间,成为了封邑十万户的太原王,尔朱荣心中生出了一股澄清玉宇之志。
自汉末西晋短暂的统一天下又很快陷入分裂之后,南北两朝对立已然两百多年。
一统天下,成就古人未有之业,便是此刻尔朱荣所想。
不过在此之前,尔朱荣还有许多内部的事情要做。
他的目光看向了关中之地,长安所在,竖立着一个名为唐的小旗子。
六镇之乱平定,可大魏并不安稳。尔朱荣心里清楚,不过他不在乎。很简单的原因,因为那些不安定因素,不能打!
河北乃北魏之根基,各州各郡的世家大族不服者众,可他们连六镇兵都摆不平,何况是尔朱氏的晋阳兵。至于河南、山东,这两地兵马孱弱,就更不用说了。
你不服又怎么样,打得过我么?
可关中不一样。
关中的两万余府兵和长安十二坊中七千骁骑,乃是战力彪悍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统帅,尔朱荣的三弟。
想到了这里,尔朱荣的神色复杂,不禁又想起了一位古人。
韩信!
汉高祖当年为何要杀韩信,尔朱荣如今总算有些理解了。
门外走廊上响起了的动静,尔朱荣的近侍王相走了过来,低声禀告道:
“天柱大将军,铜鞮伯来了!”
“让他进来吧!”
高欢其实心里很不爽,这大半夜的,尔朱荣还叫他过来。
自从当日从洛阳归来后,娄昭君就一直冷暴力他。这些日子,高欢和娄昭君的关系好不容易缓解了,高欢正想要多亲近亲近娄昭君,就被临时起意的尔朱荣扰了兴致。
“这么晚让贺六浑前来,不会怪罪本王吧!”
尔朱荣心情不错,笑嘻嘻的道。
“天柱大将军说的哪里话,我等虽为臣属,实乃大将军的奴仆,一身荣华,都是大将军所赐,怎敢生怨。”
高欢发现,尔朱荣当了天柱大将军后,有些变了。尔朱荣不再像以前一样有什么话都直说了,心思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对于高欢的话,尔朱荣很是满意。
事实上,尔朱荣根本不关心高欢的感受,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你知道我为何让你当晋州刺史么?”
高欢听了这个问题,感觉里面有雷,低下了头,躬身道:
“属下乃为天柱大将军守好门户。”
晋州就在并州旁边,乃是从河东、汾州分出的一部分土地组成新州,核心地带便是平阳郡。
尔朱荣笑了,道:
“你去了晋州之后,好好修缮平阳郡城,莫要像三弟一样,与我生分了!”
“属下不敢!”
……
铜鞮伯府。
黑暗之中,脚步声匆匆。
娄昭君身着丝绸内衣,躺在床榻之上,听着这脚步声,埋怨道: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高欢回来之后,没有急切的想要与她办刚才还没有办的事情,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床榻边缘上,一动不动的。
娄昭君等了许久,都不见高欢有动静,起身点燃了房中的烛火,看向了高欢,问道:
“夫君,天柱大将军说什么了?”
听到了娄昭君的话,高欢转过身,看向娄昭君,道:
“昭君,你说这天柱大将军让我这么晚去他府上,就交待我一声,不要像大野爽一般和他生分了,究竟何意?”
“夫君,如今这魏国,还有谁能在兵马上与天柱大将军一较高下呢?”
娄昭君这一问,高欢反应了过来。
“天柱大将军要和大野爽翻脸了么?”
说完这句话,高欢便摇了摇头。
“不会,要翻脸也不会让我去扩建平阳郡城。如今柏璧城在大野爽手中,河东的盐税又增了三成给晋阳,天柱大将军不会这么快和大野爽翻脸。难道是河东的盐税有差错?”
高欢思虑间,娄昭君如瀑的青丝披散肩膀,靠在了他的身上。
“夫君,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军国大事,但有一点是明白的,你这个夹在天柱大将军和唐国公之间的晋州刺史可不好当啊!”
感受着娄昭君身躯传来的暖意,高欢握住了娄昭君的手。
“管他呢,良辰美景,不好想他事。”
“夫君,讨厌!”
屋中响起了男女之间嬉笑打闹之声,可没有多久,屋外便传来了一声禀告声。
“主公,天柱大将军有请!”
高欢有些怒意。
“怎么又找我?”
“这次不一样,听说天柱大将军将全晋阳的属臣都找过去了。”
高欢面色一变,喃喃道:
“出大事了!”
——
长安。
“主公,梁国动兵了,陈庆之率领麾下白袍军,带着元颢、元彧、元延明等魏国的宗室北上了。”
侯景兴冲冲的跑来,眉飞色舞的讲述着。
李爽全然没有侯景如此的模样,显得很是冷静。
“传得这么快的么,陈庆之才动兵多久啊,这事就传到关中了!”
李爽说完,侯景反应过来。
“主公是说,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李爽一笑。
“这大魏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底下暗流汹涌。我那二哥以为平定了葛荣、邢杲,四境无贼,众人慑于他的军威不敢反,可此时也恰恰是众人最恐惧最不安也是怨气最大的时候。”
侯景有些兴奋,道:
“那我们该如何,要不再进一次洛阳城,将洛阳城中剩下的钱粮都搬回来?”
“此时进洛阳城也晚了,反而会成为众人的靶子。”
“那该如何?”
却见李爽从一旁拿出了一封诏书,交到了侯景的手上。
“主公,这是什么?”
“这是梁帝给我的,册封我为秦王的诏书!”
侯景面色大变,道:
“主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早在上次朱异来的时候,便有了此事。”
侯景终究是出身怀朔的北魏军人,对于此事,心中还是有些不接受的。
“主公真的要当梁国的秦王么?”
“当然不是!”
“那主公何意?”
“我要让天下人知晓,当这个秦王,谁是皇帝不重要!”
……
(本章完)
第234章 名师大将莫自牢
第234章 名师大将莫自牢
洛阳,双女寺。
夕阳残照,宝刹生辉。
胡玄辉出家为尼,此时正在庙宇之中,念诵经文。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却没有如胡玄辉这么好的耐性。
寿阳公主元莒犁是经也看不下去,心也不定,整日里唉声叹气的。
“公主何以如此?”
胡玄辉似乎也受到了她的干扰,忍不住问道。
“陛下这几日快急疯了,梁将陈庆之十余日间北上数百里,无人可挡。梁国拥立元颢,河南之地,李神轨、源子雍、裴衍等将领群体响应。这要是真到了洛阳,该如何?”
胡玄辉笑问道:
“这是男人应该着急的事情,公主为何唉声叹气的?”
“我不是怕战事不利,尔朱世隆又整日里吹嘘自己如何如何,陛下一糊涂,真的相信尔朱世隆的话么?”
元莒犁并不担忧前方战事如何,而是担忧自己的终身大事。
“公主放心,陛下不会如此的!他再急,还能真的将自己姐姐嫁给一个契胡人么?”
胡玄辉的劝解却没有起到好的效果,元莒犁依旧不安。当即,她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进宫待在陛下身边。”
元莒犁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胡玄辉没有阻止,继续敲打着木鱼,诵念经文。
直到太阳落山,大地昏沉,整座寺庙融入了黑暗之中。
元罗带着数名死士走进了佛堂之中,见佛堂之中,只剩下了胡玄辉一人,不禁问道:
“寿阳公主呢?”
“走了!”
元罗面色一变,不禁质问道:
“你为何不阻止她!”
“你还真的以为拿下一个女人,就能如何了么?”
胡后死后,胡玄辉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元罗原来事事听从胡玄辉的主意,可如今,也与原来不同了。
元罗挥了挥手,让手下的死士都离开了。
他站在了胡玄辉的身后,问道:
“嫂子,你知不知道这洛阳城中有多少人想要将元子攸拉下来?”
“就像是你当初听从尔朱荣的命令拉下胡后一样?”
胡玄辉让元罗没有了声音。
或许是这样的气氛太过尴尬,胡玄辉率先开口,问道:
“你真的以为拉下了一个元子攸,就能让元颢赢么?何况,就算元颢真的进入了洛阳城,就一定守得住么?你别忘了,关中那位唐国公,还一直没有表态呢!”
元罗思考了一会儿,面容很是严肃。
“只要元颢能进入洛阳,难道关中的那位唐国公还会不心动么?”
胡玄辉笑了,这佛堂中,在自己父亲和姐姐的灵位前,笑得很开怀。
“你是不认识大野爽么,你觉得他是这么容易任人拿捏的,元颢和他身后的那帮人想要挑动大野爽和尔朱荣打起来,他真的会上当么?”
元罗沉默了。又经过一段时间,他才开口,问道:
“那该如何?”
“洛阳近日在传着一首童谣,你可知?”
元罗悠悠而道: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这首童谣可真是有些杀人不见血的意思啊!”
胡玄辉道:
“既如此,何不让这首童谣,传遍天下!”
——
皇宫。
随着黑暗降临,显阳殿中,燃起了烛火。
可这点点烛光,却无法驱散元子攸心中的恐惧。
群臣面前,元子攸失神道: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随着元子攸念着这首童谣,殿宇之中的一众朝臣都是面色有异。
元子攸却不管底下人怎么想,仓皇一笑。
“不到半个月,陈庆之行军数百里,马上就要打到荥阳了。你们说说,朕就那么不值得人效忠,效忠朕的人就等于是画地为牢么?”
这种行军速度,是个人都能看出问题。
恐怕梁军刚刚到,北魏守将就打开了城门,欢迎梁军入城了。更有可能的是,梁军还没有到,这些守将便在整顿粮草,供给梁军了。
这不是在攻城略地,这是在收复失地啊!
元子攸此刻已然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他虽然痛恨尔朱荣,可他也与尔朱荣绑定的很深。
至少,那些在洛阳城外的“名师大将”是这么看的。
“你们说,朕该如何?”
这一刻,元子攸灰心至极,心中甚至有将皇位让给元颢算了的想法。
便在群臣无声的时候,尔朱世隆率先开口道:
“陛下切莫如此!天柱大将军正在整顿兵马,不日将会南下勤王。且这洛阳周围,不乏效忠陛下的大将,臣就愿率领兵马,亲赴虎牢关,阻挡贼寇!”
“你?”
元子攸看着身躯有些肥胖的尔朱世隆,这一声中带着几分质疑与不信任。
可随即,元子攸明白了过来。
“好,你若是能挡住陈庆之,朕就把寿阳公主许配于你!”
尔朱世隆闻之,大感兴奋。
“臣必定为陛下效死!”
——
晋阳。
铜鞮伯府。
“贺六浑,你如何这般魂不守舍的?”
娄昭君看着高欢,刚刚从天柱大将军府回来的他有些失神。
高欢看了一眼娄昭君,道:
“梁军北上,十数日行军数百里,马上都快打到洛阳了。而且,李神轨公然站到了元颢身后,一时间,河南之地群体响应。”
娄昭君笑道:
“这又如何,值得如此失神么,陈庆之就算再厉害,他也打不到晋阳来!”
娄昭君对于晋阳兵的战力还是有着自信的。
“天柱大将军召集我等商谈军务,可一时间也派不出援兵南下勤王!”
“为何?”
“这晋阳周围还有大批的六镇兵,尔朱荣就算想要南下,也要先整顿好他们。不然,后方失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娄昭君微微点了点头。
“难道洛阳那边挡不住陈庆之么?”
“洛阳那边还是有兵马的,拦应该可以拦,不过拦不拦得住就不知道了!”
“那该如何?”
“只能让元天穆和尔朱兆带着麾下的部曲,先从三齐之地回来救火了。”
娄昭君察觉到了高欢话语之中的对于尔朱荣等人称谓的变化,带着几分疑惑。
“夫君,你究竟何意?”
高欢面色变换,话语之中显露出了野心。
“这尔朱氏的天下并没有那么稳固,反而千疮百孔!”
……
(本章完)
第235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
第235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
荥阳。
一场战役刚刚结束,梁军攻占了这座坚城。
陈庆之站在城头,眺望着远方的广武山。
当年,汉高祖刘邦和西楚霸王项羽便是在广武山对峙。
如今,陈庆之站在了这里,心中唏嘘不已。
元颢缓缓走了过来,望着这位有些瘦弱的将军,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陈庆之察觉身后有人,转身见是元颢,恭敬的行了一礼。
“大王!”
元颢搀扶起了陈庆之,道:
“将军不必如此,本王前来,是想要询问将军,我们何时进军洛阳?”
陈庆之的白袍军只有七千,可战力卓绝,元颢对此,还是心有敬畏的。
“还需要等!”
陈庆之说完,元颢立刻问了出来,带着几分急切。
“等什么?”
“等一场战争!”
元颢有些不明所以,问道:
“本王没有看出来将军是好战之人,难道这场荥阳之战不足以让将军满意么?”
“荥阳兵力空虚,加上城中将士没有争心,故而能一战下之。可我军若是就此离开,攻打虎牢,随时会被元天穆、尔朱兆的部曲拦断后路。”
元颢听了陈庆之的解释,出了一个主意。
“若本王让源子雍、裴衍把守要地,拦阻他们,如何?”
李神轨的加入,让河南之地不少的将领倒戈了,带来了万余兵马。
元颢的主意,让陈庆之直摇头。这位连弓都拉不开的将领,却对战场的形势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河南之军兵弱,不是那些北地骁骑的对手。且中原之地,四通八达,阻拦不易。我等能至此,乃是靠着天下之人对于尔朱氏暴行的不满与痛恨,若是败了,反而会影响到河南之地的局势。”
“那该如何?”
“荥阳城中储备甚众,又位于要地,他们不会不来夺,把战场设在这里,方是最好的选择。”
元颢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将军此言有理!”
见元颢仍旧有些急躁,陈庆之拱手道:
“大王,只要这场战争赢了,那么洛阳便是大王的囊中之物了。”
——
黄河沿岸,三千骑兵停驻。
元天穆和尔朱兆的部曲紧急从山东抽调回来,便是为了阻挡陈庆之的白袍军,阻遏梁军的军势,防止他们进入洛阳。
可他们快要赶到荥阳的时候,却已然得知,荥阳已经被陈庆之攻下了。
此刻,尔朱世隆、荆州刺史王罴正带着洛阳的兵马堵在虎牢关。
情势危急,元天穆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军,可尔朱兆不一样。
“大王,你还在等什么,陈庆之就在荥阳城,放任他如此下去,我们尔朱氏会成为天下的笑柄的!”
尔朱氏是靠武力震慑天下的,若是让天下之人都知道了尔朱氏的武力不过尔尔,那么所有人都会生出反心的。
尔朱兆虽然没有大的智慧,可基本的打猎常识是知道的。
若是在猎场之中,遇到了众多豺狼围攻,不把那为首的先打死,其他的豺狼是会群起而攻之的。
“我军人数少,陈庆之的白袍军加上河南军,兵力远在我们之上,不可不小心啊!”
面对元天穆的质疑,尔朱兆很是不屑。
“人多又如何,六镇还二十多万人呢,不照样被我尔朱氏七千骑军打得大败,更何况是河南军和梁军。”
说完,尔朱兆拍了拍胸脯,又道:
“若是在南方,我不敢保证能打败这七千梁军,可这里是北方,区区梁军,算什么呢?”
“可你忘了,荥阳是坚城,梁军又极其擅长守城。陈庆之若是固守,我等如何?”
尔朱兆听了,笑道:
“那不更好么,不是有人吹嘘什么‘千军万马避白袍’,陈庆之若是躲在城中不敢出来,我看还有谁敢放肆!”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这首童谣是在明晃晃的打尔朱氏的脸啊!
尔朱兆为人粗鄙,可他在军事上的造诣却不低。元天穆听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陈庆之不会守城的,他若是固守,那么梁军这一路而来的威势将会不复存在。
如此一来,局势反而会稳下来。
某种程度上说,此刻梁军和他们都在求战。
想明白了这一点,元天穆不再犹豫,下达了命令。
“我军一路奔驰,好生休整三日,而后进攻荥阳。”
——
晋阳。
看着手中这份从关中送来的南梁皇帝给李爽封王的诏书,尔朱荣不禁想到了曾在史书上看到的一段内容。
韩信假齐王!
当年汉高祖是如何做的,尔朱荣自然清楚。
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
他有心想要在李爽派来的使者面前说出和汉高祖当年同样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秦王!
若是这个王号一旦封下去,那便意味着将整个关中都划给了李爽。
李爽如今已经有了实,若是将名也给了他,今后何人能制?
非是事到临头,尔朱荣还不明白,汉高祖是何等样的豪杰!
尔朱荣不禁扪心自问,汉高祖当年能收拾得了韩信,他能收拾得了李爽么?
心中犹豫,到了他也不舍得将这个封号给出去。
最终,他还是憋出了一句。
“三弟忠于朝廷之心,我明白了。”
见尔朱荣如此不上道,来使又补了一句。
“天柱大将军说的是,我主说,要当秦王也不给南面当,怎么也要给陛下和天柱大将军当这个秦王。”
使者的话几乎是挑明了,尔朱荣面色很不好看,在场的一众臣属也不敢多言。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尔朱荣如此窘迫。
尔朱荣笑了,却不是要杀人的笑,反而像是在安抚。
“三弟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国家未定,岛夷猖獗,我总要上报朝廷,请陛下定夺才是!”
待到使者离去,尔朱荣轻声一叹。
“奈何我身边没有张良、陈平啊!”
这话一说出来,屋中一众臣属心中都有些不爽,可也不敢多说什么。
最后,唯有慕容绍宗留了下来。
“事已至此,天柱大将军为何不给这个秦王?”
尔朱荣带着几分不甘与不舍,叹息道:
“若是给出去了,这关中不就真的是他的了!”
……
(本章完)
第236章 破之易尔
第236章 破之易尔
荥阳城外,两军阵前。
元天穆、尔朱兆带着麾下部曲远来,陈庆之并没有躲避,而是直接带着兵马出了城。
旌旗招展,陈庆之所部皆着白袍,在战场之上,十分扎眼。
与白袍军不同,元天穆、尔朱兆麾下的部曲穿着基本上就杂了很多。尤其是尔朱兆,他所部都像是北地的蛮夷的一般,剃着短发,带着耳环,没有统一的着装,各自擒弓挽刀。
于阵前遥遥望了一眼白袍军前那瘦弱的将领,尔朱兆不禁笑了。
“听说这个陈庆之连弓都拉不开,也不知道这个萧衍是如何想的,派他过来,不是纯纯的找死么!”
尔朱兆的轻视元天穆看在眼里,不过元天穆看着荥阳城外的白袍军服装统一,阵列严整,觉得不好对付,道:
“不可轻敌啊!”
“大王,无妨,等会我先率部冲阵,试试这陈庆之!”
尔朱兆不知道的是,他轻视陈庆之的同时,对方也正在白袍军阵前看着他们。
“将军,我等该如何应敌?”
陈庆之并不是冲锋陷阵这一类型的将领,打仗动的是脑子。
见这三千骑兵着装不一,且明显分成了两个部分,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北虏作战,冲锋陷阵,多仗悍勇之气。尔朱兆勇而无智,我等结阵于前,若尔朱兆率所部攻杀,待其气衰,破之易也!”
陈庆之刚刚说完,远方就响起了军号声。
尔朱兆动兵了!
陈庆之周围的将领见此,心中都赞陈庆之神机妙算,不禁大受鼓舞。
北方多骑兵,南方多步军。
尔朱兆打得主意是冲一阵,若是能够冲动陈庆之的军阵那最好,若是冲不动,也可返回。
骑军的机动性在这,不是步兵可以比拟的。
可到了阵前,尔朱兆就觉得不对了。
在战场之上,尔朱兆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
临至阵前,他已经感受到了,这支白袍军绝对是久经训练的精锐。应对骑兵,没有一丝慌张之感,稳得很。
寻常的步兵哪有如此的组织度,且绊马索、斩马刀等物一应俱全。
尔朱兆带着骑兵冲锋,没有冲散敌阵,反而陷入了阵中。
情势僵持,在阵外的元天穆也感受到了不对,不禁骂了一句。
“这个莽夫!”
说是这么说,可元天穆也不得不带部前去救援。
骑兵一旦停下了冲锋,那连步兵都不如,恐怕会成为敌军待宰的猎物。
尔朱兆的部队犹如一支箭头,射进了阵中,却没有能击穿战阵,反而失去了动能,被白袍军重重包裹,有被渐渐吞噬之势。
元天穆率部冲击,从战阵之侧绞杀,冲散了一部分白袍军,才与陷入重围的尔朱兆相见。
“情况不对,先撤军!”
“好!”
尔朱兆吃了亏,此刻哪里还有心气说不。
两股人马合军,从元天穆杀进来的地方原路返回。
陈庆之见此,笑道:
“破敌之机已至!”
身后的荥阳城,涌出了大量的军马。
陈庆之驾轻就熟,带着三千白袍军,骑上了马,于众骑之前,扬起了剑,高呼一声。
“与我擒杀北虏!”
“愿随将军!”
元天穆、尔朱兆好不容易逃出了战阵,本以为安全了。
可还未多喘一口气,身后的荥阳城中便传来了战鼓声。
马蹄声隆隆,他们回头张望,却见白袍军阵之中,陈庆之已然完成了兵种转换,数千骑兵,正从阵中鱼贯而出,前来追杀他们。
事实上,尔朱兆敢这么轻敌,是有所依仗的。
梁人不善弓马,尔朱兆本以为他们就算在梁军身上吃了亏,也不会是什么大亏,仗着马力,便是一时不利,也可以远遁,在寻找机会破敌。
可尔朱兆万没有想到,陈庆之竟然这么阴,时机抓着这么准!
“大王,该如何?”
元天穆皱着眉头,他们此时刚从阵中逃出,正是人马俱疲的时候。
“还能如何,撤军唯有一死,交锋尚有生路!”
元天穆的话也激起了尔朱兆的血气,大吼一声。
“好,拼就拼!”
——
虎牢关。
尔朱世隆接了诏命之后,就一直待在虎牢关中,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尔朱世隆的算盘打得很响。
他清楚,围剿陈庆之的主力军不是他。
他守在这虎牢关之中,等待前方战果。
陈庆之被元天穆、尔朱兆击退,又或者战事僵持,无论哪一种状况出现,他都算是完成了元子攸交代给他的任务。
到时候,回到洛阳城,官爵这么一升,公主这么一娶,美滋滋!
尔朱世隆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是做的极好的,为了给虎牢关中众将士表现抗敌的决心,到了虎牢关之后,就宿在城关之上。
跟他一起作战的还有西荆州刺史王罴,刚刚被征召到洛阳,紧接着就因为战事与尔朱世隆来到了虎牢关。
尔朱世隆打仗不行,一应军务处理都是靠着王罴。
城楼之中,王罴来到城关之中,看着尔朱世隆在调戏自己的侍女,咳嗽了一声,道:
“前方战事未定,将军就这么清楚自己就是皇亲了?”
王罴显然是在调笑,不过尔朱世隆并未在意,他这些时日心情甚好。
“小小陈庆之,又能如何?”
尔朱氏的军威在尔朱荣击破二十万六镇军之时,到达了顶峰。尔朱世隆即便不善军伍,可对自家骑兵的战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何意?”
尔朱世隆盯着王罴,却见他拿出了一份刚刚送来的军情文书。
“荥阳城前,上党王与颍川郡公被陈庆之打得大败,仅以身免。”
“不可能!”
尔朱世隆听了这个消息,推开了侍女,仓皇离床,连鞋都未穿,跑到了王罴面前,夺过了他手中的文书。
仔细看了一遍后,尔朱世隆像是丢了魂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将军,如何?”
王罴轻声问了一声,尔朱世隆急切之间,道:
“走,要快走!”
“将军不娶公主了么?”
“公主重要还是命重要,尔朱兆都拦不住陈庆之,我留在这里送死么!”
尔朱世隆急匆匆的离去,他的侍女则在后面着急的惊呼道:
“将军,别忘了带上奴婢!”
看着这幅滑稽的景象,王罴不觉得笑了出来。他的别将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声道:
“主公,我们该如何,还要守虎牢关么?”
“尔朱世隆都跑了,我们留下来作何,替尔朱氏守江山么?”
“臣明白了。”
城关之中,王罴眺望远方。仅仅一年多以前,唐国公还在此地击败了元深二十万大军。
可如今,情势易变。
王罴心中有感,不觉得吟诵道: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王罴双手负后,感受着城关之中动摇的军心士气,道:
“有意思!”
……
(本章完)
第237章 大野爽一定会在你最难的时候捅你一
第237章 大野爽一定会在你最难的时候捅你一刀
晋州,平阳郡。
高欢勒马,观看着远方的平阳郡城。
坐落于汾水东岸的白马城,在阳光下展现出了耀眼的光辉。
起码,在高欢心中的形象是这样。
从一个小小的怀朔镇兵,到了如今,他也成了一州的刺史了,能够主政一方了。
他的身后,跟随着从怀朔镇一起起家的部曲。
除了尉景、蔡俊、段荣等早些跟随他的人外,高欢还从尔朱荣那边要来了一位猛将。
窦泰!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高欢有着亲戚关系,背后站着一个共同的名字。
娄氏!
得了窦泰这位猛将,高欢心中甚喜,将他带在身边。此时,窦泰陪同高欢,看向了远方的城池,心却不在这里。
“妹夫,此刻晋阳风云诡谲,天柱大将军为何还在此时让你出镇晋州刺史?”
众人都清楚,尔朱荣已经让侯莫陈悦做了秦州刺史,如今再让武川、怀朔两镇出身的武勋出征夏州、灵州、荆州三州刺史,分明是不放心李爽啊!
若是放在以前,还说得通,可如今梁军北上,尔朱荣还如此,岂不是让人有可乘之机么?
“天柱大将军是在赌!”
“赌什么?”
“赌上党王、颍川郡公拦得住陈庆之!”
只要陈庆之进不了洛阳,那么尔朱荣就没有后顾之忧。
窦泰听了,年纪轻轻的他面容犹如刀刻一般硬朗。当初背着父兄的棺椁前来投奔尔朱荣后,窦泰便受到了尔朱荣重用。
窦泰心中还是有些感激尔朱荣的,听闻了这话,他问道:
“若是挡不住呢?”
“那就要另说了。”
高欢并不着急,这各路人马之中,唯有贺拔岳这个灵州刺史是最难当的。
无他,灵州还在宿勤明达的手中。贺拔岳必须先击败宿勤明达,而后方能当得上这灵州刺史。
高欢反而能捡现成的。
此时的晋州没有内忧外患,他带着自己的部曲,进了城就能当上这个晋州刺史。
真正麻烦的是以后!
“妹夫是说唐国公会有其他的心思?”
窦泰虽然认识李爽的时间很长了,从他刚开始投奔尔朱荣不久后便见过李爽,可他并不熟悉这位唐国公,两人也没有多少交集。
高欢听了,不禁笑了出来。
“放心吧,大野爽肯定会有动作的!”
“他会如何?”
高欢乐呵呵的,打趣道:
“大野爽一定会在你最难的时候,捅你一刀。”
“可现在风平浪静啊!”
“那就还不是你最难的时候!”
高欢拍了拍窦泰的肩膀,身后,娄昭君道了一声。
“贺六浑,别胡说,再带坏了宁世!”
娄昭君无疑是大姐大一般的人物,高欢这个小团体中,除了他本人以外,娄昭君的分量也很重。
“夫人啊,我可没胡说啊!要不你就看看吧,用不了多久,这河东就要有动静了。”
娄昭君见自己的夫君如此肯定,也不明白他的依仗是什么。
不过,高欢此刻这幅智珠在握的模样,倒是让娄昭君有些激动。
窦泰却没有娄昭君这幅痴样,有些好奇。
“妹夫,那你说这一刀会怎么捅?”
高欢没有回答,只是晒然以对。
——
晋阳。
尔朱荣的面前摆放着两份情报,都是让他怒火中烧的情报。
便是他心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份情报更让他火大。
一份乃是荥阳那边的败报,另一份乃是河东那边高欢送来的情报。
李爽发河东之兵,驻守柏璧城。
高欢的这份情报送的要比荥阳那边的战报还要早一些。
这说明了什么?
尔朱荣心中怒火大起,可此时偏偏又发作不得。
尔朱荣本就为了整顿晋阳周围的六镇兵,暂时无法南下,本来期望着元天穆、尔朱兆能挡住陈庆之。
只要元颢进不了洛阳,局势就控制得住。
如此,李爽这个秦王尔朱荣就不用给。
不封这个秦王,关中在名义上就不是李爽的,以后,尔朱荣还可以借着朝廷的名义,一点点往关中掺沙子,在一些重要的岗位上安插自己的亲信。
可如今,情势如此,他也不能不舍弃了。
柏璧城中聚集着河东的兵马,不需要有进一步动作,已然是一份挺重的筹码了。
万一尔朱荣整顿好六镇兵后,要南下洛阳,这柏璧城中的河东兵袭击晋阳该如何?
白马城小,不足以御敌。
这支河东兵若是直驱晋阳城下,尔朱氏的天下就塌了。
“三弟可越来越厉害了!”
尔朱荣如此说,可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秦王这个名号可以给,关中的这股势力也必然要遏制。
“来人,上奏陛下,进封唐国公为秦王!”
说完,尔朱荣又道:
“让贺拔岳立刻出发,前往灵州。”
“若是唐国公不放行该如何?”
毕竟,要到达灵州,大部分的道路都在李爽掌控之中。
“他会答应的!”
尔朱荣露出了笑容。
——
长安。
李爽的面前摆着两份封他为秦王的诏书。
一份是此刻已然逃出洛阳的元子攸命人送来的,另一份则是进入洛阳的元颢送来的。
“我这二哥也真是的,就他这份诏书送的最晚。”
李爽说着,不禁有些感叹。
“这义兄弟还不如外人大方啊!”
侯景在旁,点了点头。
“主公……不,大王,这事不好办啊!”
李爽看向了侯景,问道:
“何意?”
侯景数着自己的手指头,道:
“你看啊,南面的梁帝、北面的两个魏帝,如今都封你做了秦王,你总得选一家啊!”
李爽摇了摇头,道:
“为什么要选一家?”
侯景一愣,却听李爽道:
“这世上皇帝有三个,秦王只有一个,哪个比较珍贵不是一目了然么?不管三位陛下最后如何了,我都曾经是他们的秦王啊,难道不好么?”
“……”
便在此时,苏绰匆匆的走了进来,有些急切。
“大王,原州刺史李贤传来了紧急军情,宿勤明达在灵州称王了!”
李爽不是很在意。
“称就称呗!”
“可宿勤明达称的是秦王啊!”
“……”
“此外,贺拔岳带着部曲,已然来了,说是要上任灵州。”
李爽听完,一笑。
“我这二哥捅刀子的水平也一点不差嘛!”
(本章完)
第238章 容我三思
第238章 容我三思
洛阳。
陈庆之于荥阳击败了元天穆、尔朱兆之后,驻守虎牢关的尔朱世隆逃遁。
元子攸得知消息后,带着忠于他的百官渡过了浮桥,逃亡了上党。
元颢顺利进入了洛阳。
以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为首的北魏宗室,在太极殿中率领文武百官,拥立元颢为帝。
元颢登基改元,下达了两道命令。
一则是封陈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增邑一万户。
一则便是封关中的李爽为秦王,增邑至十万户。
元颢这后一手,显然是想要将李爽拉到跟尔朱荣一样的地位,让他帮助自己。
背后有着萧衍的南梁,河南之地有着李神轨的支持,若是再加上关中的李爽,元颢便有很大把握,可以击败尔朱荣。
元颢深知,尔朱氏不得人心,只要暗中挑动河北的世族,说不得就能孤立尔朱氏。
“如何了?”
元颢继位之后,连发了数十封信,给周围尚未降服的势力,可得到的回应却很少,且大多不了了之。
元彧摇了摇头。身为北魏的临淮王,太武帝拓跋焘的玄孙,元彧也是很早之时就登上了洛阳最耀眼的舞台,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宗室重臣。可在六镇起势之后,元彧被破六韩拔陵打得大败,自此便被调到了东线,沉寂了下来。
“河北的世族并没有倒戈,以弘农杨氏为首的一众公卿大臣,依旧站在元子攸身边。”
元颢皱了皱眉头。
他原本以为元子攸只是尔朱荣的傀儡,可没有想到,元子攸还是有些手段的。
元颢清楚,尔朱荣是不可能让弘农杨氏站在尔朱氏的身旁。
“没有想到元子攸还是有些本事的。”
元彧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元颢,欲言又止。元颢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开口道:
“临淮王有什么就说吧!”
元彧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开口提醒道:
“在世人心中,元子攸乃是尔朱荣的傀儡,可在世人的心中,陛下又何尝不是萧衍的傀儡。”
元彧嗓音浑厚,这话在太极殿中回荡。一下子,元颢的脸色变了。
元彧是在提醒元颢,你和元子攸半斤八两。元颢进了洛阳城中,坐上了这龙椅,着实有些忘形,忘了他如今之所以能坐在这把龙椅上,全靠了陈庆之的七千白袍军。
元彧的提醒并没有让元颢恼羞成怒,他反而很冷静。
“朕知道,可朕又能如何了?”
大魏的江山至此,皇帝全然由洛阳之外的诸侯说了算。谁的兵马强,谁就能当皇帝。
元颢也没有办法,却听得元彧道:
“陛下要当心,陈庆之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尔朱荣。”
元颢摇了摇头,有些叹息。
“他要是愿意成为尔朱荣,倒没有这么麻烦了。”
……
从元彧那边得知了周围的世族都不愿意表态后,元颢又去找了陈庆之。
“将军为何如此沉思?”
元颢发现,陈庆之进入洛阳之后,态度悄然的转变了。
这种转变并不是野心在膨胀,自小跟随在萧衍的身边的陈庆之,对于萧衍相当的忠诚,没有想要另立门户的可能。
准确的说,陈庆之的世界观发生了变化。
陈庆之见元颢来了,行了一礼。
“我少长在建康,自以为汉家衣冠风物,尽在梁国,可进了洛阳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洛阳之衣冠风物,较之建康,犹有过之。”
北魏的汉化工作做得相当不错。
哪怕尔朱荣团灭了两千公卿,将北地的胡风带往了洛阳,可短时间内,依旧无法改变洛阳这数十年汉化后形成的风俗。
毕竟,美就是美,丑就是丑。
元颢听了,大笑道:
“我元氏本就是黄帝之后,与梁人同宗,奈何以曾居北地而轻之。我们共同的敌人,乃是以尔朱荣为首的北人。”
元氏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蛮夷的。
这话在陈庆之听起来有些怪异。
在建康,洛阳这边的人是北人,衣服则是北服,官话则是北语,可在洛阳这边,显然有着另一套对于北人北服北语的标准。
套了近乎,元颢说起了正事,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若是尔朱荣整顿好了后方,率军南下,我们挡得住么?”
“可以!”
陈庆之的话让元颢心中甚喜,却听他道:
“当年魏国孝文帝在黄河以北建立北中城,便是为了应对今日的形势。只要派劲旅驻扎在北中城,再派兵马严防黄河南岸的渡口,尔朱荣拿不下洛阳。”
不过,陈庆之的下一句话则让元颢心一突。
“可如果关中的李爽趁此机会进兵,我们绝无胜算。”
元颢心中不安,但还是勉强安慰着陈庆之。
“他已然接了我的秦王,应该不会进军洛阳的。”
陈庆之摇了摇头。
“我来之前,搜集了不少这位秦王的情报,也算了解他的行事手段,便是他一时不会进兵,可不会永远不进兵。国主难道真的愿意将所有的筹码都赌在秦王的人品上?”
“那该如何?”
“国主可向陛下上奏,调集兵马,增援洛阳。“
元颢听了这话,本能的开始抗拒。
“容我思虑一二。”
——
长安。
“末将拜见大王!”
唐国公府中,老将王罴拱手一礼。
“将军功勋卓著,乃大魏骁将,不可如此,快快起来。”
李爽赶紧将王罴搀扶了起来,却听他笑道:
“人老了,不久之前还在虎牢关丢了一把老脸,实在是对不住大王的赞誉啊!”
李爽挥了挥手,道: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定然是尔朱世隆那厮拖累了将军,以至于将军威名蒙尘啊!”
王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想着,这位秦王真是人长得好,说话又好听,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里。
“老将穷途来投,大王肯收留,老将心中感怀,愿为大王效力。”
“好,我这就摆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李爽笑着,带着王罴前往了举办宴会的大厅。
跟在的李爽的身后,王罴心中惊叹:
秦王真乃天日之表,龙凤之姿啊!
……
(本章完)
第239章 大王替我做主啊
第239章 大王替我做主啊
长安。
秦王府。
“大王,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曹泥哭丧着脸,一脸哀求着。他的身旁,大将长孙稚则显得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李爽看着曹泥,笑道:
“你当初将斛拔俄弥突骗出了统万城,当上了夏州刺史,如今被宇文洛生骗了,赶了出来,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
曹泥听了,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听李爽如此说,曹泥有些委屈,道:
“大王这话不错,夏州刺史是我大价钱买的,今儿栽了,我也认了。不过我不服的是,他宇文洛生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了尔朱荣的势罢了。还有那个贺拔岳,来了关中,也不来长安城拜访大王,真就去了秦州,一点礼仪都没有!”
李爽白了一眼曹泥,道:
“你小子的部曲、亲族呢?”
“还在夏州,宇文洛生骗了我,可也不敢拿我的部曲如何。”
“行了,我封你为西安州刺史,你先将你的部曲安置在那边吧!”
曹泥听了,一喜,拱手道:
“多谢大王!”
随后,曹泥不禁提醒道:
“大王,我这次吃了大亏,主要还不在宇文洛生,他那个弟弟宇文黑獭才是个狠人,大王一定要小心啊!”
曹泥心思灵动,看人的本事也不错。
李爽勾了勾手,曹泥一见,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大王,有何吩咐?”
“去了西安州之后,不要太出头了,如今贺拔岳、侯莫陈悦都在秦州,他们若是要攻打灵州的宿勤明达,你可以多些心思。”
曹泥眸子一转,便已然明白了李爽是何意,可他有些担心。
“大王,我麾下的部曲兵力占不了优势,打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无妨,你可以与原州的纥豆陵歩蕃还有朔州的斛律金多多亲近。”
曹泥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意。
“我明白了!”
曹泥说完,又在原地待了片刻,开口道:
“大王,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曹泥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李爽挥了挥手。
“有屁就放!”
曹泥拱手道:
“大王,你看啊,我既非大王的旧将,也不是行台府的属臣,我如今什么身份都没有,但我有一颗效忠大王的心啊!”
李爽一愣,问道:
“何意?”
“我麾下部曲多为胡人,逐水草而居,风俗与关中之人迥异,又与关中府军不同,要效忠大王,总得有个名号啊!”
李爽听明白了,这小子是来要编制了。
“这样吧,我在秦王府下设羁縻府,任你为都督,如何?”
“臣多谢大王!臣愿将每年部落所获两成,进献给大王!”
“就如此吧!”
曹泥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长孙稚率着离石、吐京两镇的士兵驰援夏州,打退了宿勤明达,与曹泥这个夏州刺史也是有所交往的。
可今日的曹泥与往日那精明果决的形象大有不同,让长孙稚心中直摇头。
哪有人这么上赶子当狗腿子的!
曹泥走后,李爽看向了一直不曾发言的长孙稚。
长孙稚与曹泥不同,他是北魏的名将,年轻时就跟随北魏孝文帝南征了。
可谓老资格。
“如今六镇已平,将军有何打算,可愿东归?”
长孙稚其实心中也没底,元颢与元子攸隔着黄河对峙着,他此刻若是回洛阳,必然是麻烦缠身。
像是他这样的老臣,若是站错了队,可没有好下场。
李爽的话,长孙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却听他道:
“若如此,老将军不妨先留在长安,待得时局平稳,再行决定,如何?”
“末将多谢大王体恤!”
……
长孙府。
长孙稚的二儿子长孙裕如今便在秦王府中当参军,在长安有着自己的府邸。
长孙稚离开秦王府后,便到了自己的二儿子府上。
长孙裕早已经得了信,做好了准备,带着家人在府外等候着。
“祖父!”
长孙稚的孙儿长孙兕十来岁,长得很壮,一见到长孙稚,便抱了上来。
长孙稚搂着自己的孙儿,满脸笑意。
“多年不见,兕儿都长这么大了,再过几年,便可以上战场杀敌了!”
武勋之家,从军为将便是最大的期许。
“祖父莫要小瞧人,我也可以成为苏秦、张仪那般雄辩之士!”
长孙稚一愣,他们家从来都是拿刀砍人的,如今倒是出了一个想要说死人的。
“那祖父等着你成为苏秦、张仪那般雄辩之士!”
长孙裕站在一旁,拱手道:
“阿父!”
长孙稚点了点头,相比孙子,和自己的儿子倒是没有这么热络。
长孙裕带着府中女眷行礼完毕,按照长孙稚的要求,将他带到了书房。
“阿父,你有何打算,真的要回洛阳么?”
长孙稚摇了摇头,叹息道:
“这洛阳还是原来的那个洛阳么?”
长孙稚心中不舍,可其实也明白,如今的洛阳早已经变了。
君不见,皇帝都有两个,还都是傀儡,如他那样的大臣,再回去又能如何?
长孙裕听完之后,心中一喜。
“如此,阿父可愿待在长安?”
长孙稚有些奇怪,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子,道:
“你好像挺担心我回洛阳的,怎么,担心我误了你的前程?”
“儿不敢!”
长孙裕拱手道:
“大哥如今在河东为将,三弟在行台府中为司吏,我又在秦王府中为参军,若是阿父真的回了洛阳,一旦有所变故,我等心中何安?”
长孙稚一笑。
“这不还是担心我误了你们的前程么?”
“儿不敢!”
长孙稚挥了挥手,道:
“行了,我都知道了,我们长孙家是被大野爽给绑上了他的贼船了。”
见长孙裕有所不安,长孙稚挥了挥袖子,心中有些烦躁。
“你知道秦王要设羁縻府么?”
“儿知道,大王早前已然和儿子讨论过。”
长孙稚点了点头。
“看看吧!”
“阿父何意?”
“秦王能够摆得平关中的汉人和我们这样的人家在意料之内,他若是能摆得平关中之外的北人、蛮夷,老夫才真的服他!”
……
(本章完)
第240章 不行迁都吧
第240章 不行迁都吧
夏州。
宇文洛生站在城楼上,抚摸着统万城凹凸不平的城墙沿面,激动不已,整个身躯都在隐隐颤抖着。
自六镇起事到如今,足有六七个春秋,今日,他终于成为了一州刺史,掌控一方之政。
“凭此城,可蓄养五万之众!”
宇文洛生豪情万丈,话语之中充满了野心。只是,他的话语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宇文泰,他那张脸却上面色却是很平静。
“黑獭,你在想什么?”
宇文泰没有回答,只是叹息了一声,道了一个字。
“难!”
宇文洛生不明白,反问道:
“何意?”
“从进了这座统万城起,我就一直在思考破局之法,可却一直没有想到出路。”
宇文洛生拍了拍宇文泰的肩膀,笑道:
“破什么局,你小子想这么多做什么,要不去找几个女人,我宇文氏流离多年,如今才刚刚主政一州军政而已!”
宇文泰摇了摇头,道:
“贺拔岳、贺拔胜、侯莫陈悦,乃至是高欢,他们都和我们一样,从尔朱氏那里分到了六镇兵,可尔朱氏占着富饶的河北,却将我们这些人都赶到这穷困之地,兄长想过为何?”
宇文洛生自然是想过的,道:
“自是为了牵制大野爽!”
宇文泰苦笑着。
“是啊,为了主政一州,哪怕是知道前方多荆棘,怀朔、武川两派人还是来了,可大野爽是那么好牵制的么?”
宇文泰的一句话,让本事豪情万丈的宇文洛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问道:
“你说说看你的想法?”
自己的兄长问了,宇文泰没有一点的迟疑,道:
“统万城是坚城,夏州地域广袤,正如兄长所言,蓄养五万众绰绰有余。可西面有宿勤明达,东面有刘蠡升,北面有于谨、斛律金,南面还有个跟我们不对付的曹泥。我们即使拥有五万众,面对此等情势,依旧需要谨慎,更何况,我等部曲如今只有三千余。”
宇文洛生听了,面容渐渐沉了下来。
“可这关中之外的胡人与大野爽并不对付,很多还相当仇视他!我们难道不可以借此,笼络人心么?”
宇文泰点了点头,道:
“是可以如此做,可兄长想过没有,他们为何仇视大野爽,还不是被大野爽赶出了关中,心怀怨怼。他们打不过大野爽,我们笼络过来,能如何?更何况,如今吐京、离石两镇之兵已然被收服,晋州刺史都调不动,唯奉长安号令,随时能切断统万城到晋阳的通路,到时,我们又能如何?”
宇文泰的两问,让宇文洛生的心情陷入了低谷。
“我等若是无所作为,天柱大将军怕也不会饶了我等啊!”
宇文泰回答的很干脆。
“若是兄长不愿意得罪尔朱氏,归附大野爽,那我们便只能等了。”
“等?”
“等到贺拔岳、侯莫陈悦拿下灵州,我等依靠宇文氏和贺拔氏的旧谊,抱成一团,方能站稳脚跟。而后等到尔朱荣与李爽反目,我等或许能破局!”
“如果等不到呢?”
宇文泰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了那把他从卫可孤那边继承的龙雀剑,凝视着龙雀剑通红的剑身。
良久,他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带着些许的无奈,叹息了一声。
“天何意生此人于世!”
——
晋阳。
尔朱荣拨弄着手中的珠子,一直在等待着。
屋外,乃是尔朱世隆挨了板子后的叫喊声。
尔朱荣的身旁,站着他的亲信奚毅,刚刚从元子攸那里回来。
尔朱世隆因为擅自逃离虎牢关,此刻正被尔朱荣责罚。奚毅本以为尔朱荣只是做做样子,谁知道他是真的下手惩戒,一点也不糊弄,尔朱世隆都快痛的晕厥过去了。
“天柱大将军,要不就算了吧!”
奚毅劝诫着,可尔朱荣没有应声。直到他的仆人王相拿过了一叠文书,尔朱荣才由静至动,坐了起来。
看完这些文书后,尔朱荣拍着桌子。
“再打十板子!”
奚毅知道这文书上的内容肯定惹火了尔朱荣,也知道这上面内容一定是和李爽有关。
如今,除了关中的那位秦王,没有人能够让尔朱荣如此心绪波动。
君不见,尔朱荣亲手扶持的大魏天子元子攸逃出洛阳躲到上党已经月余,洛阳的元颢声势正盛,元子攸连连请求尔朱荣发兵平贼,他连理都不理。
奚毅试探的问道:
“天柱大将军,何事惹得你如此不快?”
奚毅是尔朱荣亲信,他也没有隐瞒的。
“我分了一万五千余六镇精兵给武川、怀朔两派的人,让他们担任关中周围各州的刺史,便是为了让三弟低头,可他理都不理啊!”
“秦王怕是无法理会天柱大将军的一番苦心啊!”
奚毅劝着,又道:
“天柱大将军,莫要为此伤了身子。”
尔朱荣挥了挥手,道:
“最近他还设了什么羁縻府,笼络了纥豆陵、斛律、厍狄、郁久闾、破六韩等胡部,哄骗他们的首领领了他那都督之职,你说,这是不是要和我对着干!”
奚毅道:
“这秦王恐有不臣之心,天柱大将军早做防范啊,要不先南下平了陈庆之,再回头收拾他!”
尔朱荣看了一眼奚毅,眼神让奚毅有些害怕。
“你去了洛阳那么久,与元子攸走的很近,都会替他说话了!”
奚毅心中惧怕,一下子跪了下来。
“天柱大将军容禀,属下一身荣华都来自天柱大将军,万不敢有他念。如今元颢窃据洛阳,河南响应,天柱大将军若是不尽快平定这股乱军,恐霸业有失啊!”
奚毅如此说,尔朱荣态度缓和了许多,却依旧埋怨着。
“且不说晋阳周围的六镇兵不安分,我那三弟如今以防贼之名,发了一万河东兵驻守在柏璧城,我如何南下?”
尔朱荣看着奚毅,质问道:
“你是相信他的人品,还是不相信他的手段啊!”
奚毅被尔朱荣问的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
“这……这……”
尔朱荣有些不耐烦,道:
“实在不行,你跟元子攸说,让他迁都到晋阳,不然去平城也行!”
“……”
(本章完)
第241章 天柱大将军不容易啊
第241章 天柱大将军不容易啊
上党。
元天穆的上党王府,如今成了元子攸临时的行宫。
元子攸被元颢赶出了洛阳城,心中愤恨,这些时日一直在等待着尔朱荣动兵的消息。
直到奚毅从晋阳返回,带回了尔朱荣想要让他迁都的消息。
“迁都?”
元子攸皱着眉头,若不是有着尔朱荣的这位亲信在此,他早就摔桌子了。
元子攸不是没有筹码,或者说,皇帝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筹码。
在洛阳称帝的时日,元子攸成功笼络到了不少的世族为他效命,如弘农杨氏、渤海高氏。
这些世族不想要归顺尔朱氏,那么元子攸便是他们最好的投靠对象。
可如果迁了都,按照尔朱荣所说,去了晋阳或者是平城,那么这些世族还会效忠他么?
元子攸心中感受到一阵恐惧与不安,可在奚毅面前,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道:
“梁军占领了洛阳城,南兵劫掠市坊,此乃我大魏之耻,天柱大将军乃是朝廷重臣,此刻不思为国雪耻,怎生迁都之意?”
元子攸这话说得很委婉,奚毅还是听出了他心中的骂娘声。
“陛下,这事吧,其实也怪不得天柱大将军。”
“何意?”
“大野爽纠集了重兵,屯守在了柏璧城,天柱大将军是怕他一旦南下,与陈庆之对垒时,秦王会发兵攻打晋阳。”
元子攸听完,初时有些不屑。
“大野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只是,话说到了一半,元子攸心搁楞了一下。
别说,他还真可能做这事。
奚毅察觉出了元子攸的面色变化,道:
“大野爽本就是山匪,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他若是只袭击晋阳还算好,若是趁着天柱大将军和陈庆之对战之时,背后突袭,占了洛阳,再废了陛下,换了个皇帝,大魏就是他的了。”
“你不要说了!”
这个可怕的场景让元子攸心中生惧,可他还尚存理智,看向了奚毅。
他这话中可是含义颇深啊!
话语之中隐隐间似乎对尔朱荣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
元子攸并未深究,只是道:
“朕打算派出使者,以作调停,让大野爽撤兵,你觉得如何?”
奚毅低着头,拱手道:
“这恐怕不易!”
“何意?”
“陛下又有多少筹码,能够让大野爽听话呢?”
奚毅的话让元子攸有些难堪。尔朱荣都做不到的事情,元子攸如何能做到,就因为他是皇帝么?
元子攸清楚,他这个皇帝无论在尔朱荣面前,还是在李爽面前,都不好使。
想了半天,元子攸道:
“朕让寿阳公主去关中,嫁给大野爽!”
元子攸不赞成这门婚事,一想到大野爽是他姐夫他就浑身不自在,可他此刻临时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筹码了。
奚毅听了,摇了摇头。
“陛下啊,先不说大野爽那边已经有了一个平原公主,便是寿阳公主真的去了关中,凭一个女人就能让大野爽撤兵么?”
元子攸听了,有些烦躁。
“那你说该如何?”
“臣的意思,使者还是要派的,不然天柱大将军那边也没有办法交代。至于大野爽撤不撤兵,陛下不妨再等等。”
“你是何意?”
奚毅低头,密声道:
“陛下,须知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啊!”
元子攸不可置信的看着奚毅,只见对方脸上的野心。他不敢置信,尔朱荣的心腹会如此跟他说话。
这是尔朱荣在试探他么?
元子攸心中打鼓,最终,还是道:
“如此,先派使者去关中吧!”
——
“迁都?”
元子攸派遣的使者乃是李爽的熟人,斛斯椿。
一进秦王府,斛斯椿一脸笑意,在李爽身边,小心讨好着。
“天柱大将军见贼势不好应对,打算暂且迁都,躲避梁军的锋芒。”
“我那二哥糊涂啊!”
李爽叹了一口气。
斛斯椿对此见怪不怪,正当他以为李爽要说些场面话的时候,却只听他道:
“洛阳他都不要了,还要元子攸这个皇帝做什么,扔了算了。”
“……”
斛斯椿一脸尴尬,道:
“秦王,这话有些不妥吧!”
“如何不妥了?”
斛斯椿本以为李爽是在置气,却听他道:
“如今大魏有两个皇帝,其中一个还在洛阳,若是二哥不要洛阳了,那他手中的这个皇帝还值钱么?”
李爽的话让斛斯椿不禁点了点头。
洛阳乃是中原的枢纽,意义重大。尔朱荣迁了都,看似能够遏制元子攸的影响,减少关东世族与皇权勾连,可也会让尔朱荣这个天柱大将军的威势不断下降,晋阳的霸府将不再是操控北方的政权中心,而会变成一个地方性的机构。
若是元颢在洛阳振臂一呼,本来还有所犹豫观望的河北、山东的世族,说不得就会抛弃了元子攸,倒戈向元颢。
那时候,尔朱荣这个天柱大将军就真的成为了光杆司令,令不出晋阳了。
斛斯椿想到了这里,面色大变。
李爽看着他,质问道:
“尔等身为大魏之臣,天柱大将军之旧将,如何能让天柱大将军如此糊涂,也不劝谏,这是忠臣该做的么?”
看李爽这么义正言辞,斛斯椿一时间有些被唬住了。
可等反应过来,斛斯椿心中不禁骂了出来。
tm的,到底谁才是尔朱荣想要迁都的最大的因素。
心中这么想,斛斯椿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小心道:
“秦王说的是,我想天柱大将军迟早也会想清楚的。我此来乃是奉陛下之命,想要让秦王从柏璧城撤兵!”
李爽看着斛斯椿,问了一个问题。
“为何?”
斛斯椿又愣了。他忽然想了起来,明面上他还真的找不到什么好理由,总不能当着李爽的面,说元子攸、尔朱荣担心他们南下讨伐元颢、陈庆之的时候,你会背刺吧!
斛斯椿干脆跳过了这茬,直接道:
“圣心如此,在下乃是臣子,怎可置喙。陛下说了,秦王若是肯撤兵,他会将寿阳公主许配给秦王,并且给秦王增邑至十二万户。”
李爽听了这话,问道:
“想必我那二哥此刻很难吧?”
斛斯椿点了点头,道:
“贼势若此,天柱大将军是不容易啊!”
“为解兄长之忧,我决定再增兵五千。”
“……”
(本章完)
第242章 好兄弟,不相负
第242章 好兄弟,不相负
秦州。
贺拔岳带着自己的部曲和尔朱荣给他的六镇兵,在略阳城中成功见到了如今身为秦州刺史的侯莫陈悦。
侯莫陈悦热情的招待了贺拔岳,不仅是因为两人的旧谊,更因为贺拔岳带来的镇兵中,也有他的一份。
尔朱荣担心仅凭侯莫陈悦的六百部曲,难以震慑陇西等地的汉胡之众,趁着贺拔岳上任灵州刺史的时机,让贺拔岳带着兵马给侯莫陈悦增兵。
酒宴之上,侯莫陈悦举杯,拱手道:
“阿斗泥,我可是为你提着一口气,你带着自己的部众,就这么进入了关中,也不去长安打声招呼,我还真怕大野爽会中途将你的部众拦了下来。”
听了侯莫陈悦这话,贺拔岳心里忍不住吐槽。
我tm都是因为谁啊!
贺拔岳其实心里也不想要与李爽将关系搞得这么僵,可没有办法,上次侯莫陈悦在长安待了月余,让尔朱荣勃然大怒。贺拔岳此次带着重兵前来,可不想要犯了尔朱荣的忌讳。
“天柱大将军给的期限就那么几日,军情紧急,我若是去了长安,耽误了时日,恐怕有负朝廷所托啊!”
贺拔岳的话回答的很是官方。
侯莫陈悦听了,不以为意,只是道:
“我们这几个受了天柱大将军恩典,担任刺史的外将,就属你的这个灵州刺史最不好当。宿勤明达如今占据着灵州,手下甚众,你打算如何拿下灵州?”
贺拔岳来此之时,已然想好了对策。
“贼虏甚众,然不善兵战,我打算选拔三千精锐,备好战马,攻打灵州。若宿勤明达轻敌而出,可一战而擒之。”
侯莫陈悦点了点头,心里已然有了算计。贺拔岳这次带了六千多人来,带走三千,那就还留下了三千多给自己。
“阿斗泥放心,我等俱为天柱大将军麾下,自当同舟共济,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正有一事,此去灵州,重在马力,我想问兄要五千匹马,如何?”
五千匹马这绝对是个大数目,可侯莫陈悦还是答应了。
一来侯莫陈悦碍于情谊,二来尔朱荣也来信了,让他帮贺拔岳拿下灵州。
“秦州不缺马,这五千匹马我这就让人划给你!”
贺拔岳听闻,心中一喜,这次拿下灵州已然有指望了。
贺拔岳举杯,感谢侯莫陈悦。两人举杯对饮,喝完,贺拔岳放下了酒杯,开口道:
“我在水洛城时,收到了宇文洛生给我的一封信。”
侯莫陈悦有些奇怪,这种私人信件,一般当事人不会公开说的。
贺拔岳察觉到了侯莫陈悦的意思,却开口道:
“宇文洛生在信中忧虑,统万城周围情势复杂,没有援助。如今兄担任秦州刺史,我担任了灵州刺史,他为夏州刺史,我们三人处于边陲,当守望相助啊!”
“这个自然!”
侯莫陈悦想也没有想,顺口就说了出来。可看着贺拔岳,对方却似有深意,有些话没说出来。
“此间无他人,阿斗泥不妨说出来?”
“我等领天柱大将军之命,镇守一方,若是不相互扶持,恐早晚会被大野爽各个击破啊!”
侯莫陈悦听了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话有些远了吧!天柱大将军与大野爽乃是兄弟,天柱大将军在,大野爽敢对我们动手?”
贺拔岳没有回答,只是道:
“便不是大野爽,这秦、夏、灵三州也是群雄环伺,不可不虑啊!远的不说,梁州的羌氐、青海的吐谷浑,还有草原上那些铁勒部众,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贺拔岳这么一说,侯莫陈悦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担忧。
“如此说来,梁州的杨法琛和吐谷浑的新王呵罗真是有些异样。”
贺拔岳也不清楚侯莫陈悦说的异样为何,见侯莫陈悦已然意动,开口道:
“如此,侯莫陈氏可愿与贺拔、宇文两家共同进退?”
“我等乃兄弟,不相负也!”
——
长安。
萧赞躺在病榻之上,面容有些苍白。
李爽走进了屋子之中,萧赞见他来,想要起身,却被李爽安抚住了。
“陛下不必如此!”
萧赞听了陛下这两个字,脸上舒缓了许多。
“大王,朕这病时好时坏的,也不知道哪一日便见不到大王了。有句话,朕心中已藏了许久,今日想要说与大王听。”
“什么话?”
“大王要小心萧衍!”
这一句话说出来,李爽有些发愣。
他初时以为萧赞乃是因为和萧衍的个人恩怨才如此,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李爽心中有些震动。
“朕在这萧衍逆贼身边多年,深知其为人。他并不担心一城一地的得失,最为在意的乃是道统!”
“道统?”
萧赞点了点头。
“五胡乱华,声势显赫,可不过是转瞬兴亡,不值一晒,为何?其道统不在!”
道统,听上去像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可却实实在在影响着一个国家。
“宋、齐、梁,乃至之前的晋,都有道统加身,天命所护,北方胡人兵势虽强,却难以与之正面相对。强如苻坚,在淝水也是一战而崩。可如今的魏国不同,自元宏始,已然树立了道统。萧衍心中,安得不惧?”
李爽算是听明白了。
南朝所谓道统,乃是从汉——曹魏——晋这条传承脉络之上一路继承而来的。相反,北朝的魏也说是继承自西晋,可却没有那么让人信服了。
“如你所说,萧衍为何还要出兵帮元颢复国?”
萧赞一笑,冷然道:
“河阴之地死了两千公卿,剩下的那些还支持元宏改革的老臣如今可大多在洛阳,位于元颢的麾下啊!”
李爽听完,心中一寒,身上泛起了一股冷意。
“萧衍可不在乎什么洛阳,他清楚便是帮元颢拿下了洛阳,也控制不了魏国。可若是尔朱荣再次南下,带着那些北人赢了,魏国的道统便塌了,北方将会大乱,乃至再度分裂。”
萧赞缓缓说完,看向了李爽,提醒道:
“大王别忘了,你可是从洛阳也带了大量的典籍回长安,存续了这份道统啊!”
李爽眉目一挑,陷入了沉思之中。
……
(本章完)
第243章 大王又想钓鱼了
第243章 大王又想钓鱼了
晋阳。
尔朱荣盯着斛斯椿,目光不善。
“你是说三弟不但不撤兵,还想要再增兵五千?”
斛斯椿低着头,也不敢多言,只是老实的将从长安带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尔朱荣。
“的确如此!”
尔朱荣笑了一声,对此,不予置评。
斛斯椿不敢多言,可总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天柱大将军,大野爽这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刚刚挨了打的尔朱世隆言道,却见尔朱荣勾了勾手,对方走了上来。
尔朱荣没有多说,当即一个巴掌打了上去。
挨了一巴掌的尔朱世隆捂着自己的脸,听尔朱荣道:
“你若是争点气,我尔朱氏今日还会为人所轻么?”
尔朱世隆听完,心中一惊,也来不及捂脸了,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斛斯椿看着跪在地上不发一言的尔朱世隆,心中轻视。
这种货色都能出将入相,真是没天理了。
正想着,斛斯椿察觉到了尔朱荣的目光看了过来,当即收束了心思,变得谨慎起来。
“三弟还说了什么?”
“秦王说如今洛阳已经有了一个皇帝了,若是天柱大将军将手中的皇帝迁往晋阳或者平城,那这个皇帝就不值钱了!”
尔朱荣听了,面色有些复杂。他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尔朱世隆,心中想着若是李爽是尔朱氏的人,那该多好!
可惜的是,尔朱氏中多是有勇无谋之人,唯一带点脑子的尔朱世隆,还如此胆小。
想到这里,尔朱荣就忍不住叹息。
尔朱荣摸着手中的念珠,思考着如今的形势。忽然,尔朱荣笑了出来。
“不就是增兵么,三弟可以增,我就不能增了么?”
……
“你说什么?”
元子攸看向了前来禀告自己最新动向的奚毅,有些发愣。
“陛下,天柱大将军数日前下令,让尔朱天光带着一万大军进驻平阳郡。”
奚毅的脸上几乎掩饰不住那股跃跃欲试的兴奋,可元子攸却平静了许多。
不是他不想要看着尔朱荣和李爽打起来,事实上,最希望这两个人打起来最好两败俱伤的便是元子攸了。
可现在不是时候啊!
他们两个要是真的打得两败俱伤,那最后肯定便宜了元颢啊!
“斛斯椿回来了么,朕还得让他去一趟关中,调解这场兵事。”
奚毅劝道:
“陛下乃是大魏的皇帝,若是有所变故,难道陛下就不能如先辈一般入主平城,掌控魏国么?”
奚毅这话几乎都是明牌了,想要让元子攸取尔朱荣而代之。
可元子攸还是信不过奚毅,没有正面回应他,只是问道:
“你打得过陈庆之么?”
奚毅一时语塞,元子攸叹息道:
“大魏的精兵良将多在关陇之地,天柱大将军若是与大野爽开战,无论胜败,都于国不利,恐为元颢这个逆贼所趁啊!”
“陛下的苦心臣明白,可失了这次良机,若有人欲行王莽曹操之事,陛下又该如何?”
奚毅的话切中了元子攸的心思。他手中的筹码虽有,可不多。他与尔朱荣绑定在了一起,可要是尔朱荣度过了这次危机,他又该如何呢?
奚毅见元子攸变得不再像是刚才那样坚决,又劝道:
“陛下,昔日广阳王元深能够镇抚二十余万六镇兵,陛下就不能么?昔年的平城,今日的晋阳,方可为大魏的根本啊!”
“那元颢该如何?”
“上党王不是收拢了李叔仁、王老生等将的兵马,让他再去打一次陈庆之试试。”
元子攸听了,心中也不再挣扎了。
“劝总是要劝的!”
——
长安。
“我那二哥也增兵了?”
“柏璧城发来的急报,尔朱天光带着一万大军进驻平阳郡了。”
侯景跟在李爽的身后,只见他手中捏着一张条子,缓步走着。
纸条上的内容是什么,侯景不知道,他也没有一探究竟的打算。
侯景问道:
“大王,尔朱荣此举,可是在向我们示威啊,难道他真的不要洛阳了么?”
李爽轻声一笑。
“怎么可能!”
李爽回过了头,看向了侯景,道:
“我那二哥在晋阳立霸府,称天柱大将军,掌控了魏国的大政,如今甘愿再回去当一个刺史么?就算他愿意,天下的形势也容不得他再回去当一个刺史了。他若是退一步,那些与他有仇的世家大族的子弟会放过他么,尔朱氏恐怕会万劫不复。”
侯景明白了,道:
“那他是在诈我们?”
李爽点头,道:
“我那二哥身边环绕着二十万六镇兵,要镇住他们可不易,毕竟,这是尔朱氏将来称雄天下的本钱啊!”
六镇兵是一个大麻烦,可也是一个大的助力。
尔朱荣将他们安排在了晋阳,就近看管的同时,也是为了降服他们,分化拉拢,充足兵员。
不然,在武川、怀朔两派的核心成员都被派出去的现下,光靠着尔朱氏核心的部众和剩下的北地武勋,难以彻底掌控天下。
六镇兵与尔朱氏同属于北地的军事集团,北地不同洛阳,讲是英雄气和武勇!
贺拔兄弟为何威名如此大,靠的也是这两样!
“我那二哥如今可不能示弱,他最怕的就是尔朱氏为北人所轻,尤其是在北地武勋和六镇兵面前。”
尔朱荣杀了洛阳的两千公卿,掌控天下大政的同时,也意味着短时间内不可能与世家大族和解。剩下的,他能够依靠的唯有同属于北人集团的六镇兵了。
“那我们该如何?”
“当然是比他更强硬了!”
李爽道:
“着令长安众骠骑,整军经武,随我奔赴柏璧城!”
侯景一愣,问道:
“大王,尔朱荣要充好汉,我们干嘛陪着他?”
李爽一笑。
“我们若是不陪着他,又怎么能让那些躲在水面下想要看热闹的人放心。他们若是不放心,又怎会从水底下跳出来?”
李爽说完,将手中的条子揉成了团子,扔进了池塘里。
清风拂过,池塘泛起了涟漪。
侯景看着李爽的笑容,似乎明白了。
大王这是又想要钓鱼了!
……
(本章完)
第244章 那是你不了解他
第244章 那是你不了解他
晋州。
尔朱荣将武川、怀朔两派的人都派往了地方,又分了一万五千余六镇兵给他们。
其中,贺拔岳、贺拔胜、侯莫陈悦分的最多,宇文洛生其次,高欢则最少。
贺拔岳要面对灵州的宿勤明达,贺拔胜要应对荆州的蛮夷和南面的梁军,侯莫陈悦更是要面对周围的羌氐部众,他们有着作战任务,因此,获得的兵马最众。
其次,则是环境相对较好的夏州,周围没有敌对势力。
晋州的核心地带则在平阳郡,距离太原郡很近,尔朱荣将高欢放在这里,多少有着让他监督河东地区形势的意思。
因此,尔朱荣给高欢的六镇兵最少。
“妹夫,关中的动静不太对啊!”
窦泰刚刚得到了探马的回报,就将探知的情报禀告给了自己的妹夫。
高欢此刻正坐在工地上,闲极无聊的在博戏。
他担任这个晋州刺史,核心能控制的地带也只有平阳郡。吐京、离石两镇的兵马不听他的招呼,汾州的刘蠡升还时不时找他的麻烦,在加上平阳就在尔朱荣眼皮底下,高欢能做的就更少了。
尔朱荣基本只交代了高欢两件事情。
扩建城池和监督河东势力。
尔朱荣一直对河东盐池的税收持怀疑态度,可他一直无法将手伸到安邑。尔朱荣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高欢,可时间尚短,高欢一时也查不清。
到了如今,尔朱天光带着一万军来了,高欢让出了军权,就显得更无所事事了。
阳光刺眼,高欢抬起了头,英俊的容颜上沾染着灰泥。
“什么动静?”
“探马来报,关中那边正在从永丰仓中调集粮草,正一船一船送到河东来。”
高欢一听,将手中的牌扔在了地上,站起了身。
“众兄弟,今日有事,下次再聚。”
他挥了挥手,陪他玩牌的一众劳役散了开来。
窦泰见周围无人,走近道:
“我还听说了一个消息,长安那边正在调集万匹军马,军械也正往柏璧城送!”
高欢看着自己妹夫那张坚毅的脸庞,忍不住道:
“大野爽玩这么大么!”
窦泰有些担忧。
“妹夫,大野爽不会真的和天柱大将军打起来吧?”
晋州便在双方交锋的关键位置上,窦泰担心,一旦战火燃起来,他们怕是会受到池鱼之殃。
高欢听了,却是挥了挥手,脸上没有一点担忧之色。
“不会!”
窦泰愿意待在高欢麾下,不只是因为他们是连襟,更因为信服高欢这个人。
“妹夫是说天柱大将军会赢?”
窦泰听高欢这么说,本能的往这方面想。只要尔朱荣打赢了,那他们自然会成为胜利的这一方。
可即便他们成为胜利的这一方,他们这一帮人也捞不到多少好处。
“我是说根本打不起来!”
窦泰不解,问道:
“为何?”
“大野爽多贼一个人,他真的要打晋阳,怎么着也得等天柱大将军和陈庆之打起来再说吧,如今他这么大动作,显然不是想要和天柱大将军翻脸!”
窦泰听了高欢的分析,点了点头。
“那他是为何?”
“以我对大野爽的了解,他下这么大本钱,肯定是憋着坏,准备坑人!”
高欢信誓旦旦的说着,窦泰更加不解。
“那会是谁呢?”
高欢一笑。
“管他呢,反正坑不到我们身上。”
——
秦州。
略阳城,贺拔岳准备好了三千骑兵,准备前往灵州平定宿勤明达。
跟着他一起前来的别将赵贵来到了贺拔岳身边,不禁劝道:
“时至冬日,将军何意如此之快出兵?”
“这略阳城乃是侯莫陈悦借给我们的,他回了上邽,我们也不好不知趣,一直赖在这里。”
赵贵也是武川人。尔朱荣平了葛荣之后,赵贵带着自己的部曲跟着投降了,这一次被尔朱荣派来担任贺拔岳的别将。
贺拔岳对他,还是特别有耐心的。
“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贵凑近了贺拔岳,小声道:
“我听说了关中有异动,侯莫陈悦似乎也在盯着。”
贺拔岳盯着赵贵,不禁问道:
“何意?”
“灵州土地肥沃,又怎及得上关中,若大野爽真的与尔朱荣打了起来,我等趁势杀回关中,占了长安,岂不是比去灵州好上太多。”
贺拔岳听了,摇了摇头。
“元贵,你不了解大野爽!”
赵贵一愣,问道:
“贺拔氏与侯莫陈氏已然有约,再加上宇文氏,若是联手,未尝没有机会啊!”
“你不了解大野爽,才会想要在此时夺关中,你要是了解他,当他弄出这么大动静之时,你就该跑了,跑得越远越好。”
“……”
贺拔岳得知了关中在调集物资的消息后,一刻也没有犹豫,冒着寒霜一路北上,前往灵州。
此时在上邽的侯莫陈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不是关中方向的。
“我正在训练兵马,这么急找我回来何事?”
李弼进了屋子,脱下了头盔,跑到了火炉旁,想要烘干身上的冰雪。
“景和,梁州那边的羌氐和吐谷浑有些不对劲啊!”
“如何?”
“他们似乎也在调集辎重,你说他们是冲谁啊?”
李弼听了侯莫陈悦的话,道:
“这不好说啊,梁州的杨法琛数年前投了大魏,可他麾下的羌氐部众与吐谷浑一样,和南梁的关系很近。你别忘了,吐谷浑的首领,还受着梁国的官职和爵位!”
侯莫陈悦越发担心,毕竟这两股势力将秦州包夹着。若是冲着他来,还真的有些不好对付。
当下,侯莫陈悦便想要找帮手。
“贺拔岳呢?”
“前往灵州了!”
“为何如此快?”
“我也不解,我还以为他会以天气严寒,多待在略阳城几日。”
侯莫陈悦心中犹疑,问道:
“你说他会不会收了什么风,才这么快离去?”
“怕什么,便是吐谷浑和羌氐部真的想要对付你,凭秦州如今的兵力,也足以应对这些蛮夷。”
侯莫陈悦点了点头,忽然灵光一闪。
“不可大意啊,你说他们若不是为了对付我,会不会想要对付大野爽呢?”
李弼面色一变,声音沉了下来。
“你说的对,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蛮夷了,若有异动,必须严惩!”
……
(本章完)
第245章 愿者上钩
第245章 愿者上钩
柏璧城外,万马齐喑。
冬日之寒,黄河结冰,长安的骁骑踏冰入河东的消息传到了晋阳之后,尔朱荣再也坐不住了,率着尔朱氏近一万精骑,自晋阳顺着汾水而下,驻扎在了白马城。
晋阳北有马邑,东有井陉关,只要守好这两地,北面和东面的安全无虞。
尔朱荣之所以让高欢担任州刺史,让他扩建平阳郡城,一来是为了防卫河东的地区的威胁,二来也是为了将手伸进河东地区。
盐池的赋税是尔朱荣一直在意的事情。
虽然他在原本三成赋税的基础上又加了三成,李爽也答应了,可尔朱荣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一直想要查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却不得其法门而入。
究其原因,河东盐池附近的盐工,乃至附近的世族,都依附在李爽麾下,不听尔朱氏的指挥。
高欢并没有辜负尔朱荣的期待,担任刺史之后,扩建城池的任务没有落下,和当地的官僚、百姓也相处的很是愉快。
尔朱荣本以为平阳郡城一旦扩建完成,他便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可这次他带兵来了,亲眼看到了眼前这座柏璧城,便已然意识到他的计划行不通。
柏璧城建在汾水南岸的一块巨坂上,深沟巨壑,绝崖陡险,截然千仞。从下往上走,道路狭窄,骑不可并,车不可施。柏璧城依托如此地势而建,城防坚固,城中宽阔,可屯守重兵。
“此城乃何人所筑?”
尔朱荣观察着柏璧城周围的地势,看着那座险峻的城关,忍不住问道。
高欢在旁,答道:
“此城乃是长安行台府行台右丞王思政于孝昌二年修复完毕,数年来,又行增筑,方成今日模样。除此之外,他还在柏璧周围设立了支城与渡口,以为援应。”
尔朱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
“如此人才,我竟未曾听闻过,我这三弟还真是会藏人啊!”
柏璧城自身的险要程度还在其次,关键是这座城卡的位置。
从这里顺着汾水而下,途径玉璧,再往下,则是龙门渡口。柏璧城之东南,则是前往安邑的重要通路闻喜道。
这座城卡在这里,尔朱氏的军队就绕不过去。
尔朱氏的军队过不去,影响力就无法深入到河东地区。
“天柱大将军,这个王思政不但在河东地区筑城,还在弘农、大荔等地修筑了城邑、堡垒。”
高欢的提醒让尔朱荣轻声一笑。
李爽虽然将平阳郡给了他,让尔朱氏在晋阳西南的河东地区获得了战略缓冲地区,可李爽也早在准备,在河东与进入关中的枢纽地带建造好了防御设施。
不久之后,一骑奔来。
尔朱天光刚刚从柏璧城中而来,带着尔朱荣的信去见了李爽,此刻返回,带来了回信。
尔朱氏的年轻一辈之中,除了尔朱兆之外,尔朱荣最为看重的便是尔朱天光了。尔朱荣南下洛阳,担任天柱大将军后,不但封了尔朱天光和尔朱兆一样的开国公爵位,还让他担任了肆州刺史这一重要的职位。
尔朱氏中,与李爽关系较好的也就尔朱天光了。
尔朱荣派他前来,便是想要好好商谈。
“你三叔如何说?”
尔朱天光听尔朱荣这么问,他有些犹豫,缓缓道:
“三叔说不见!”
这一声说完,尔朱荣周围的将领似乎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冰冷不已。
尔朱荣脸色阴沉的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尔朱天光又道:
“三叔还说叔父当了天柱大将军了,心气高了,认不得兄弟了!既如此,也没有见的必要了。”
这话一出,尔朱荣破防了,指着柏璧城,吼道:
“不见就不见,说我认不得兄弟,他就认得兄弟了?”
说完,尔朱荣便驾马离去,周围的将领一时不知所措。
这是打还是不打啊?
便在此时,高欢出声道:
“各位还是各回营寨,等待天柱大将军的军令吧!”
听高欢这么说,诸将也就散了。
高欢拉过尔朱天光,问道:
“国公,秦王还说了什么?”
尔朱天光道:
“三叔说国家动乱,叔父却听信谗言,不顾兄弟情谊,欲加害于他。”
高欢听了之后,露出了笑意。
“如此,你再去找一趟秦王,我则去见一趟天柱大将军!”
“作何?”
“促局谈和,重修他们兄弟之义,以免刀兵之祸。”
……
柏璧城。
“大王,尔朱荣的骑兵撤了。”
尔朱天光离去之后,侯景便一直在盯着远方的动静。
直到尔朱荣的大纛消失不见,他才松了一口气。
“尔朱荣这阵势还真大啊,要是打起来,我们未必能占上风啊!”
李爽坐在椅子上,笑悠悠的。
“我那二哥看到了这座柏璧城,若是还想要打的话,那就说明了他真有杀我之心啊!”
侯景听了,心中惊惧,提醒道:
“大王,如今两军对垒,便是尔朱荣不想要打,可他麾下那些人不一定存了这份心思。若是一旦有差错,真的打起来可就麻烦了。”
李爽点了点头。
战争有时就是从一点意外开始的,从而演变成了全面的对战。
“这时便需要有聪明人在其中斡旋了。”
侯景听了这话,思虑了一会儿,道:
“贺六浑?”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急报。
侯景走了出来,在屋外拿了来使送来的军情,重新走进了屋子。
侯景将装着军情文书的匣子呈送到了李爽面前,对方挥了挥手,侯景拆了开来,取出文书一看,面色一变。
“大王,长安来报,有一支梁军正从子午谷进军。”
侯景放下了手中的文书,看向了李爽,道:
“我军精骑尽出,长安城空虚,梁军这个时候出子午谷,意指长安啊!”
侯景心中震动,可此刻的李爽依旧很平静,他的心不觉得安定了下来,同时又有些奇怪。
“汉中驻扎的梁军何时有这等本事了,敢跃子午谷进入关中?”
李爽听了,站了起来,笑道:
“还真是钓出了一条大鱼!”
……
(本章完)
第246章 一人之下
第246章 一人之下
夜深如水。
冬日天气严寒,大帐之中日夜不息的火盆,却驱散了寒冷。
尔朱荣举着酒杯,正在饮酒。
帐外走进了一人,尔朱荣的近侍王相禀告道:
“主公,铜鞮伯来了!”
尔朱荣听了,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请高欢进来。
高欢走进来后,看尔朱荣正在喝的乃是西域产的葡萄酒,随即拱手道:
“天柱大将军也爱喝此西域美酒?”
尔朱荣放下了酒杯,道:
“非也,这是柔然可汗派人送来的。”
高欢听了,心中一惊。
除了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外,还有着一条草原丝绸之路。
北魏立都平城之时,便靠着这条草原商路,与西域乃至更远的地域进行商贸往来。
六镇起事之后,草原商路不如以前那般繁盛了。
柔然人能送此价格昂贵的美酒,则说明了他们如今已然能够影响到西域的贸易了。
尔朱荣握着酒杯,笑道:
“阿那瓌近些年来缓过了些气,吸纳了铁勒诸部的壮勇,又在金山招抚了突厥,还与东北的高句丽打得火热,这是又耐不住漠北的苦寒了!”
如今的北魏已然不是当年的北魏,六镇大量的精锐都南下了。
北境的防御力量不如以前了。
事实上,六镇起事很大的原因便在于洛阳的朝廷给不出维持边境庞大军事防卫体系的价钱,但也又想要维持防御体系,阻挡来自草原的威胁。
六镇之乱便是北境防御体系崩溃的原因与结果。
柔然人若是再度南下,北境的形势将会再度变化。
至少,北境的秩序会重新洗牌。
掌控恒州的尔朱氏与掌控朔州的胡汉军户之间的平衡会被打破。
对于如今四面楚歌的尔朱荣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高欢想着,道:
“天柱大将军,听秦王之言,他似乎在担忧天柱大将军会谋害他!”
尔朱荣听了,皱着眉头,看向了高欢,问道:
“何意?”
“天柱大将军与秦王的精锐兵马如今都聚集在河东,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在盼着你们两人打起来。属下猜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尔朱荣盯着高欢,问道:
“就算有误会,可他连见都不见,算什么,难道还要我去认错么?”
高欢听了,低下了头。
“天柱大将军自然不会错!”
尔朱荣笑了,又问道:
“那你是想让他认错?”
高欢又摇了摇头,道:
“自然也不是!”
高欢如此说,尔朱荣的脸上没有一点愤怒之色,反而有些好奇。
“那你说该如何办?”
高欢微微一笑,双手隐藏在袖子里,姿态显得很是谦卑,可一番话却是胆大包天。
“天柱大将军和秦王上面不还有人么?”
尔朱荣乍听之下,有些惊愕,可久之,却是大笑了起来。
“好你个贺六浑!”
——
元子攸阴沉着脸,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斛斯椿,脸上是快要杀人的表情。
“你是何意?”
斛斯椿当然能够感受到元子攸的杀气。
他马上解释道:
“这非臣之意,乃是天柱大将军让臣给陛下带个话,如今国事艰难,秦王恐听了流言,心生怨怼,天柱大将军希望陛下出个旨意,给秦王解释一番。”
元子攸双手抓着桌子,快将上面的黄布拧出了来了。他低沉着声音,道:
“尔朱荣想让朕怎么解释?”
斛斯椿也不敢抬头,不觉得又低了几分。
“天柱大将军想让陛下代他给秦王致歉,解开心结。”
“让朕给大野爽致歉!”
元子攸站了起来,目光转向了一旁侍卫手中的刀。
斛斯椿也感觉到了威胁,当下,也不再畏惧,拱手道: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非天子所为!”
这一声让元子攸冷静了下来,可怒意依旧难消。
“朕用你来教怎么当天子么?”
斛斯椿听了这话,便明白了元子攸不敢动手,继续道:
“臣不敢,臣只是希望陛下莫要听了小人之言,为大魏江山计,当让河东罢兵!否则,玉石俱焚,陛下何以见祖先灵位?”
斛斯椿以往乃是八面玲珑的角色,可如今面对了生死危机,也展现出了果敢的这一面。
元子攸心中惊讶,冷笑道:
“若不是不听你的话,大魏就要亡国了?”
斛斯椿抬起了头,道:
“不是就要,而是一定!”
斛斯椿也是北人武勋,真强硬起来,元子攸拿他也没有办法。
“关中的形势唯有秦王能掌控,晋阳之兵也只有天柱大将军能镇住,河东一旦开战,陛下的江山必然倾覆!”
“你!”
元子攸怒喝了一声,可看着斛斯椿毫无畏惧的迎来的目光,他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斛斯椿见此,拱手道:
“忠言逆耳,此非臣之意,还望陛下明鉴!”
“你滚!”
……
元子攸最终还是将那份旨意交给了斛斯椿,让他带去了河东。
可他心中的屈辱,却无法就此洗刷。
夜晚,元子攸既没有去处理政务,也没有临幸妃子,而是拿着一把匕首,对着一个木人,不断的挥刺。
不知道刺了多少下,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木人被扎了个稀烂,元子攸心中恨意依旧难消,发泄道:
“尔朱荣、大野爽,朕要你们死!”
——
岐州,长蛇镇。
“羊将军,梁州刺史杨法琛率领麾下羌氐部众,正向关中而来。他们还煽动了附近的胡人与蜀民作乱,听闻匪首莫折念生之兄莫折天生在莫折念生死后,也投奔了杨法琛,此次也带着部众前来,充作先锋!”
羊侃听了,道:
“动静不小啊!”
“除此之外,有传言说吐谷浑正向着秦州进发,不知真假?”
羊侃挥了挥手,道:
“无妨,此间有贼,不足虑也!传令下去,收拢马匹,召集兵士,随我平乱!”
羊侃说完,他的别将劝道:
“将军,敌众我寡,若主动出战,一旦有失,恐怕于大局不利。”
“贼势虽众,实乱民尔。当擒其匪首,灭其勇锐,方能速定贼势!否则,战事迁延,才于大局不利。”
羊侃说完,他身后的一众披甲的府兵握着手中的陌刀,露出了饥渴难耐的表情。
那是对于战功的渴望!
……
(本章完)
第247章 大野爽多坏啊
第247章 大野爽多坏啊
夜晚。
大散关外,梁州军大帐。
篝火熊熊,莫折天生与麾下一众部将围着篝火,正在喝酒吃肉。
六镇起事以来,胡琛、莫折念生相继崛起,称霸陇右。
莫折天生作为莫折念生的兄弟,也曾一度很风光,全盛之时,甚至占据了关中数州之地,可随着莫折念生之死,莫折天生也遭到了部下的背叛,不得已躲到了梁州,依附在梁州刺史杨法琛的麾下。
几经流离,莫折天生与麾下的部众依旧,可却不同往日意气昂扬,脸上布满了沧桑。
莫折天生麾下大将叱干麒麟端着酒杯,喝了几口,却不是滋味。
“首领,我们这次作为先锋军,要攻打岐州,这动静是不是大了点?”
莫折天生却是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是大了一点,而是很大。不光是我们,便是吐谷浑和汉中的梁军,也动了。”
叱干麒麟听完,更加不解。
“为何如此?”
莫折天生虽然也不明白,但在手下面前,还是给于信心和勇气的。
“皆乃奉天子之旨意!”
莫折天生所说的天子自然不是此刻隔着黄河对峙的那两位,而是建康城中的那位老僧!
“我也是听杨法琛说的,如今坐镇在汉中的乃是韦睿之子韦放!梁军与我们还有吐谷浑大军分道而进,若成,则可占据长安,到时候,灵州的宿勤明达与我等合兵,陇右便又是我们的。”
这话说完,帐中一静。
叱干麒麟道:
“梁人多诈,可不比我们实诚,会不会是拿我们当枪使?”
莫折天生道:
“不可能,韦放带来汉中的士兵乃是梁军精锐,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就为了拿我们当枪使,也费不了如此多的功夫。”
莫折念生的失败,便是因为内部出了叛徒。这些年来,他们这些莫折念生的残党变得过于敏感。
哪怕莫折天生如此说了,叱干麒麟还是有些犹豫。
“就算梁军那边下了本钱,可杨法琛和我们说的未必是实话。他归附大魏才多久,如今又叛魏,带兵进攻关中,里面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杨法琛乃是氐人首领,莫折天生是羌人首领,羌氐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各个部落之间该合作的时候合作,该背刺的时候一点也不留情面。
便在此时,大帐之外,传来了斥候的禀告声。
“首领,已然探查明白!”
莫折天生一喜,忙问道:
“如何?”
“如今镇守在长蛇镇的乃是大野爽麾下大将羊侃,别将为李远、梁御,其下辖两支府军,共四千人,其众多为汉人。”
长蛇镇便是当年陈仓所在,梁州的辖区涵盖了武都、阴平两地,莫折天生要进攻关中,挡在最前面的便是羊侃所部。
莫折天生听完,不觉得了笑了出来。
“都听见了吧,就算杨法琛有算计,又能如何,关中的那帮汉人,你们都知道是什么德行,种了百多年的地了,温顺的跟羊一般,有何忧虑?”
众人松了一口气,就听莫折天生道:
“时机稍纵即逝,灭了这支汉军,岐州便是我们的了。到时候,杨法琛再多的算计,也没用了!”
——
秦州,上邽。
陇西地区最为重要的农业基地便在州府上邽,如今这里被侯莫陈悦掌控了。
侯莫陈悦拿着从吐谷浑那边得来的书信,来找李弼商议。
“景和,你觉得如何?”
吐谷浑那边送来的国书,写得是汉文,看得李弼眉头一皱。
“奉天子之意,借道讨伐大野爽?”
吐谷浑在青海,与南梁之间的关系,比北魏近多了。
事实上,北魏这边的官员弄不清楚吐谷浑内部的传承关系,可南梁却很清楚。
南梁的益州与吐谷浑的辖地相交,双方往来密切。萧衍信佛之后,南梁推崇佛教,也将这股信仰之风传到了吐谷浑,改变了吐谷浑原本的萨满教信仰。
只是李弼没有想到,伏连筹死后,如今这位吐谷浑的新王会这么听萧衍的话。
“绝对不能让他们过!”
“为何?”
“天柱大将军和秦王如今在河东会猎,你若是先做了决定,万一天柱大将军和秦王和好如初,你何以为人?一旦秦王反过来问罪,你如何交待?”
侯莫陈悦想了想,不禁点了点头,道:
“可不让他们过,吐谷浑和我们翻脸该如何,梁州的杨法琛万一与呵罗真联手,我们该如何抵挡?”
李弼看着侯莫陈悦,自己的侄子,心中有些轻视。
“我们率六百部曲至此,收拢秦州胡部,近来又得了三千余六镇兵,麾下兵马近万余,还用怕他们?”
侯莫陈悦摇了摇头,道:
“景和,你是不是忘了这些胡部、六镇兵和大野爽的关系了?听说有人要对付大野爽,他们乐都来不及,不上前去踹两脚都算是好脾气了。”
李弼挥了挥手,道:
“此事易尔!”
……
李弼很快将麾下一众部将都召集了过来,将事情讲述给了他们。
这些部将一听说后,脸上纷纷露出了笑意。
“太好了,终于有人要治大野爽这个混蛋了,要不还说是梁国的皇帝,真硬气,可比洛阳那两个废物强多了,我们什么时候跟着动手?”
侯莫陈悦看向了李弼,给了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我说的准吧!
李弼不为所动,道:
“你们可听说过‘假途灭虢’!”
一众部将互相看了看,文化水平都不高的样子。
“什么途什么虢?”
李弼道:
“千年前,晋国向虞国借路去灭虢国,晋灭虢后,在归途中又灭了虞国。”
这一众部将文化水平都不高,可李弼的意思,他们听明白了。
“将军是说,这帮人借着打大野爽的名义,其实是想要收拾我们?”
李弼又道:
“我担心他们收拾大野爽的心没有,但是借着收拾大野爽的名义收拾我们的心,不但有,而且很大。”
众将听了,将自己的经验套用在了他人的身上,纷纷觉得很有道理。
“说得对啊,大野爽多坏啊,我们在他身上吃得亏还少么,正经人谁能这么到处嚷嚷的要对付他!”
……
(本章完)
第248章 攻守异势
第248章 攻守异势
朝阳照耀,雾气升腾。
冬日的渭水东向,至浅滩,骑兵可踏水而过。
莫折天生带着两万余兵马,来到了战场之上,河对岸的羊侃军,早已经摆好了阵列。
隔着河,莫折天生远远望去,羊字的大纛招展,其麾下的军队装备出奇的好。
莫折天生弄不清楚对方的深浅,可都来到了此地,也不能轻易退了。
他隔着河,指着对方的大纛,对着自己麾下的部众扬言道:
“此羊也,当取而分食之!”
说完,莫折天生麾下的部众大笑着。
莫折天生的话语让跟在他身后的一众羌人都乐呵呵的,可莫折天生的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他在陇右这么久,不是没有见到过汉人的精锐部队,可多是在汉人豪族麾下。
这些精锐的特点是分散、数量少,多在坞堡附近活动。
可如今,对面的那一支汉军,却给了久经战阵的莫折天生别样的感觉。
这似乎也是一支精锐部队!
莫折天生正在思虑时,他麾下大将叱干麒麟纵马而来,拱手道:
“首领,该出击了!”
莫折天生听了这话,明白自己不该犹豫了。
对方只有四千人,自己这方有两万人,若是再犹豫,该惹人笑了。
北地的胡人首领,若是被人轻视,胆怯的名声传了出去,就带不好队伍了。
“出击!”
……
看见对面的大军过河,羊侃心中终于一定。
“迎敌!”
四千府兵列阵,将随军的马匹围在了阵中,外围竖以战车,其内多设强弩!
羊侃并没有着急在对方过河时半渡而击,而是等到了对方渡过了河,再伺机破敌。
也因此,本是做好了渡河时被攻击预期的莫折天生有所轻视。
“听闻这羊侃乃是大将,竟不知半渡而击的道理,这仗赢定了!”
莫折天生之所以有如此底气,便是因为他所部两万人之中有六千骑兵。
胡人游牧,动员兵力时,极限状态下能做到三百万众抽调出三十万兵。而且因为部落便是后勤基地,随着大军流动,胡人的后勤补给能力也相当的强。
像是莫折天生的部落之中,几乎可以说是人人为兵,士兵拥马率很高。除了他本部的羌人骑兵外,这两万人中还有着不少氐人和被赶到巴蜀的关中胡人,都被煽动起来,参加了这场战争。
渡过河后,维持好了阵列,莫折天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由他麾下大将叱干麒麟带着骑兵率先冲了过去,莫折天生带着大部队随后。
叱干麒麟本也是一方首领,当初莫折念生入关中之时,他举兵响应,占据州郡。而后莫折念生势败,他在北魏官军的围剿下与莫折天生会和,逃亡了梁州。
叱干麒麟也是勇将,冲锋陷阵,一马当先。
见府兵将战车横在阵前,利刃在后,无数的箭雨从阵列之中飞出,叱干麒麟一边躲避,一边大喝。
“不要被这阵势吓着了,别忘了,他们都是汉人!”
这一声传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叱干麒麟的错觉,他感觉身后的骑兵队伍冲锋的速度又快了许多。
是啊,不过是些只会种地的汉人!
他们见得多了!
穿了甲拿了兵器又怎么样,一冲就垮了。
想到了这里,叱干麒麟队伍之中的几名身材魁梧的战将,也不管了,带着骑兵就向着阵前冲击。
他们和麾下的战马都是披着重甲的,只要不是被阵中的强弩射中,寻常的箭矢对他们的伤害微乎其微。
他们也仗此,直接冲到了阵前,依靠着巨大的冲击力,将战车冲得吱吱作响。
阵中长枪刺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槊,不断撩拨着,为身后的骑兵继续创造着机会。
很快,一个缝隙便被他们撞了出来。
莫折念生在后面,看到叱干麒麟带着骑兵冲入了对方的阵中,有一瞬间,几乎感到了胜利的女神已然向他招手了。
可很快,他就发现,情势有些不对。
重重的兵马阻挡了视线,让走下了高坡的折天生看不清楚前线的状况,可他不能停下来,只能带着身后的大部队继续冲上前去。
阵中,数百手持陌刀的重甲兵阻拦在了阵中的这个窟窿前,为首者正是李远。
他身披重甲,目光如电,一刀将迎面而来的重甲骑兵砍下了马背。鲜血挥洒,羌人骑兵跌在了地上,看着浑身浴血的李远,听着坐骑躺在地上哀鸣声,不觉得双手不断后移,屁股不断向后滑动着。
李远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快步上前,一刀挥斩,将对方带着兜鍪的头颅砍了下来。
有此一幕,府兵军心大振。
不远处,梁御也是不遑多让,手持陌刀,状若疯魔,已经砍杀了两名骑兵。
叱干麒麟见队伍受阻,再看着挡在他们面前拿着陌刀砍人的一帮疯子,忽然心中一惧。
这帮汉人好像不一样!
这个念头在心中泛起,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这帮汉人的确不一样!
这数百重甲,面对着冲来的重甲胡骑,没有一丝的惧意,战法熟练,武艺高强。那些一旦停止了冲锋与周围府兵扭打在一起的重骑,遇到了他们,就像是羊入虎口一般,人马俱碎。
眼看着前面的重甲胡骑越来越少,叱干麒麟不觉得咽了咽吐沫。
莫折天生带着大部队赶到之时,叱干麒麟带着的骑兵队伍已然有溃散的迹象。
莫折天生弄不清楚状况,直到他看见叱干麒麟骑着马,从敌军阵列往回跑的时候,他才明白溃散的原因是什么!
“首领,救我!”
烟尘四起,叱干麒麟的呼救声传来。莫折天生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叱干麒麟的身影,感觉他的身后,好像有野兽在追着他一样。
可他没有犹豫,立刻带兵接应。
离得近了,正当他看清楚叱干麒麟的身影时,莫折天生正要呼喊,却见叱干麒麟身后,一骑驰来!
对方跨下俊马,手握树干一样粗的长槊,就在叱干麒麟快要逃生的前夕,飞驰其身后。
一槊挥舞而下,唯有一名无头的将领继续向他们奔驰而来。
烟雾散去,羊字的大纛清晰的呈现在了莫折天生的眼前。
那名持槊的将领挑起了叱干麒麟的人头,他的身后,数十名骑士跟随。
“羊侃!”
莫折天生震惊道。
可更让他震惊,或者说是绝望的是,羊侃杀了叱干麒麟后,带着身后的数十骑,面对着莫折天生的大部队,非但没有退避,反而向他们冲击而来。
莫折天生下意识的回过了头,看着周围的士兵,从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求战之意,而是惧怕。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这关中的汉人已然不一样了。
……
(本章完)
第249章 对方非但不投降
第249章 对方非但不投降
大散关!
杨法琛率领自己的氐族部众到达了大散关,却没有继续进军。
氐人与羌人混杂,长期居住在陇右地区,强盛之时,氐人首领杨定建立的后仇池国,曾经一度占领过汉中和上邽。
可惜,生不逢时,这个后仇池国碰上了刘裕北伐,还未强盛多久,就进入了衰退期,后来被刘宋所灭。
后仇池国被灭后,氐族便进入了分裂状态。
氐人居住在山岭之中,并非游牧民族,汉化程度相当的高。
杨法琛数年前投降了北魏,担任了梁州刺史。不过,夹杂在两个大国之间的氐族政权,从来也没有真正的忠心。
在见到李爽入关中,大肆驱逐关中的胡人之后,杨法琛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机会到了。
数年来,杨法琛积极联络南梁,又收拢了许多从关中逃难而来的胡人,伺机准备着。
终于,等到了这次与梁军协同作战的机会。
氐人不像是陇右的羌人一般,擅长骑兵战。在崇山峻岭之中,依靠着复杂的地势,氐人的战斗很强。可出了山,到达了平原,氐人的战斗力就大大减弱了。
他之所以派遣莫折天生为先锋,一来乃是忌惮莫折天生麾下羌人骑兵的战力,二来也是想要看看关中的府兵的程度。
可让他惊惧的是,他率领自己的部众还没有到达关中,前方就传来了战报。
莫折天生败了!
不但败了,还败得相当的惨。
大将叱干麒麟战死,两万人溃散,莫折天生攒了多年的重甲胡骑全军覆没。
让杨法琛感觉狐疑的是,败报传来的时候,还传来了对方的将领带着几十个人追着莫折天生几千人砍的奇事。
这种事情杨法琛听说过,不过也只限于听说过。
那是部落之中古老相传的故事,当年刘宋军队之中,就不乏这种猛人,在山岭之中,带着几十个人敢追着氐人大部队砍的。
杨法琛是不信的。
他以为这只是先辈们为了挽回颜面,推卸国家灭亡的责任罢了。
至于如今的事情,杨法琛依然不信。
他依旧以为,这不过是莫折天生为了推卸自己兵败的责任,夸大对方罢了!
还几十个人追着几千人砍,你咋不说一个人追着几千人砍!
因此,战报传来后,杨法琛立刻下达了命令,严禁军中讨论此事。
可越禁止吧,军中私下里讨论的就越厉害。
到达大散关之后,陆续的败兵回转,杨法琛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关中府兵的战力超出了他的想象。
莫折天生的确败了,而且是大败。
杨法琛此时心中已然有些嘀咕了,莫折天生都败了,他们继续进入关中,还能赢么?
直到莫折天生的求援来了,杨法琛终于决定了,不管如何,还是要率兵去接应莫折天生。
杨法琛精选了三千氐人,出了大散关,前去接应莫折天生的败兵。
前后不过相差半日,五六里的山路,于道路狭窄的山岭之中,杨法琛看到了让他难以忘怀的一幕——
莫折天生至此时,身边不过数百败兵,而他的身后,则是一众杀红了眼的关中府兵。
为首者,正是对方的大将羊侃。
“大王,救我!”
莫折天生的呼喊声响彻山岭之中,杨法琛当即下令部队列阵。
莫折天生看到了杨法琛的部队,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希望。他加快了速度,杨法琛也率部向前,想要接应。
于夹道之上,杨法琛握住了莫折天生的手,看着对方的表情,安慰道:
“有我在,你放心!”
莫折天生面露感激,正要说什么,杨法琛只听咻的一声,眼前忽然模糊了。
杨法琛揉了揉眼睛,却见一支利箭洞穿了莫折天生的喉咙,他的脸上还残留着那副感激之色,嘴巴微张,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身躯已然无力的倒落。
杨法琛定目而观,对方阵中,羊字大纛下,那名大将站在高处,一箭射出,此刻正在抽出另一支箭。
杨法琛感觉身体有些发软,本能的抽出了刀挡在自己的喉咙前,快速的后撤着。
等到撤回了阵中,杨法琛才感觉到了一丝的安全感。
可那些关中的府兵们,看着新来的三千氐人精锐,非但没有撤兵的迹象,反而有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
——
子午谷北口。
梁军的将领看着前方的烟尘,已然意识到了,关中这边早有了准备。
与陈仓道口应对羌氐联军的府兵不同,在这里,应对梁军的多为临时征召的胡骑。
为首者,正是大将高昂。
高昂率部至此,见到梁军,心中建功之心甚切。
当即,便带着胡骑冲了过去,与梁军交战。
经历了子午道行军的梁军士兵,纵然是军中精锐,此刻的战力也是下划了不少。
让高昂没有想到的是,这名梁军的将领有些本事,在他的进攻下,非但没有溃败,反而阵列严整,缓缓后退,想要依阻地势,进行抵挡。
高昂带着胡骑,杀伤甚众,可并没有彻底击溃这支梁军。
待到梁军撤到了一处高地,看着梁军的阵列,高昂停止了进攻,不禁大吼了一声。
“梁将何人?”
高昂这一吼,颇有当年张飞一吼吓退百万曹军的气势。对方的将领也不甘示弱,回道:
“大梁信武将军麾下王僧辩!”
高昂听着这声音,反问道:
“汝主封我主为王,为何背信反攻?”
王僧辩显然是知道高昂的身份的,回道:
“天子伐不臣,何来背信之说!”
高昂道:
“何言不臣,汝主为谁主!汝军甚弱,何不早降!”
“我军乃荆楚勇士,当冲为先,无所不破。信武将军率大军在后,关中兵力空虚,汝为何不降?”
一番交谈之后,高昂不再多话了。
眼前的梁军不是一般的精锐,意志甚坚,被他率军截击之后,势弱然不乱。
高昂明白,这支军队不是靠着言语就能打动的。
微风吹拂,午后的阳光很是刺眼。
值此乱世,两军在这关中大地之上相遇,军阵之中,充满了杀意与战意。
没有一丝犹豫,两军展开了厮杀。
……
(本章完)
第250章 都是陛下的错
第250章 都是陛下的错
柏璧城外。
当元子攸的致歉的旨意送达了柏璧城,城中终于有了动静。
烈日之下,汾水之岸,两军对列。
李爽的七千长安骁骑与尔朱荣万余晋阳甲骑,在汾水南岸对峙着。
午日的烈阳吹散了冬日的寒意,两军静默,犹如雕塑一般。
窦泰位于阵中,小声对着一旁的高欢道:
“妹夫,待会不会打起来吧?”
高欢瞥了一眼窦泰,笑道:
“你怕啊!”
“我听说上党王带着大军,在河南那边又被陈庆之击败了。待会真的打起来,我们该如何?”
窦泰并不是害怕战争,而是害怕战争打起来无法收拾。
跟随尔朱荣的北人在洛阳天龙人的眼中,是处在汉化鲜卑人和蛮夷之间的存在。
这些北人之中,不乏想要看尔朱荣与李爽打起来,他们在背后好渔翁得利,成为新天龙人的人,可更多的则是窦泰这样的,与洛阳朝廷的关系并不近,害怕一旦战争失控,他们会被反攻倒算,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高欢自然清楚窦泰的忧虑。
他本人便是后者中的代表人物。
洛阳朝廷中的那些天龙人真的反攻倒算,他肯定是跑不了的。
高欢心中其实也有些忐忑的,安慰道:
“放心,关中那边也不安宁,真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样的话无法抚平窦泰的心绪,道:
“可天柱大将军和秦王的关系已然僵持,还能如何?”
“那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高欢脖子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高欢下意识看向了阵前的尔朱荣,对方骑在马上,也是一动不动的。
直到对方阵列之中,一骑飞驰而出。
高欢看得很清楚,正是李爽!
李爽纵马而出,而己方阵列之中,尔朱荣看着如此,也骑着马跑了出去。
两方阵列隔着差不多三四百步的距离,两人纵马到了中间,快接近的时候,李爽忽然下了马,声情并茂。
“二哥!”
尔朱荣也下了马,张开了双臂。
“三弟!”
两人相互吸引,离得近了,拥抱在了一起。
“二哥~~~”
“三弟~~~”
“二哥,是做兄弟的误会了你啊!”
“三弟,为兄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两人在两军阵前,万军之中,跪在地上,相拥而泣,哭声震天。
高欢想过无数种双方为了化解此时僵局而做出的选择,却没有想到是如此直截了当的方式。
这么的不要脸!
“二哥,江湖传言,陛下本欲赐我为秦王,是二哥在其中阻拦?”
“怎么可能,为兄是那样的人么,以三弟的功勋,当个秦王又如何!”
“三弟,有人说,你出兵柏璧城,就是为了等我南下之时,袭击了晋阳城?”
“胡说,二哥是了解我的,我是那样的人么,说此话者必然是梁军的奸细。”
说完,两人又相互抱在了一起。
还没有哭多久,李爽道:
“那么究竟是谁在我们兄弟之间挑拨离间呢?”
“还不是陛下那出了差错么!”
“国事艰难如此,陛下居然如此荒废朝政,实乃不该啊!”
尔朱荣点了点头,叹息道:
“我等纵有忠贞之志,匡扶社稷之心,奈何奈何啊!”
“二哥,你受委屈了!”
“三弟!!!”
高欢看着这一幕,不觉得翻了翻白眼。
然而,前方两人的对话却还没有结束。
“二哥,若非我等兄弟情深,局面早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三弟,若不是你我兄弟撑着,大魏的江山怕是要亡了!”
“这大魏的江山到底是姓元还是姓什么,陛下如此荒废朝政,以至于江山社稷至此危亡之秋,致使忠臣良将蒙冤,若不罪己以昭告天下,何以安天下人心,何以堵悠悠众口!”
“三弟,你是明白人啊!”
“二哥!!!”
……
高欢帐中。
“从战场上回来就这样,你这是怎么了?”
吃饭的时候,娄昭君不断拍打着高欢的背,替他顺着气。
“我恶心!”
娄昭君一笑。
“咋了,你怀了,没听说男人也能怀上啊?”
“昭君,别拿我逗趣了。”
高欢坐直了身体,看向了娄昭君。
“大野爽要撤兵了,尔朱荣也要回晋阳了,你知道最后是怎么收场的么?”
娄昭君笑了,问道:
“如何?”
“他们两个将罪责都推给了元子攸,要让他下罪己诏!”
娄昭君见此,面容平静。
“陛下又不是第一次下罪己诏了,值得你如此么?”
高欢面色变得严肃,道:
“我等自怀朔至此,有时候做出一些违心之举,说些违心之言,乃是不得已,我等骨子里还是老实人,而大野爽,他完全就是天生的不要脸!”
娄昭君看着高欢,问道:
“那你还要把妹妹嫁给这个坏种么?”
“这不一样,告诉妹夫,事我帮他办成了,可不能亏待我妹妹。”
“……”
——
长子。
“让朕下罪己诏!”
元子攸的愤怒已然溢于言表。
这次和上一次不同,这道诏书要是下了,等于元颢进入洛阳,他逃亡上党,乃至于之后一系列事情的锅,都要他来背了。
在场寥寥数人,都是元子攸的心腹,唯有奚毅,乃是特别的。
可也正是奚毅这个相对来说的外人,表现得最为激烈。
“请陛下为了江山社稷,暂忍一时之辱。”
奚毅想要投靠元子攸的心很是热切,可元子攸却不敢相信他。
元子攸看向了李彧,问道:
“卿如何看?”
李彧的表现要比奚毅冷静多,他也没有说什么场面话,只是拱手道:
“这道旨意陛下不想下,便可以不下么?”
元子攸握紧了双拳,鼻息微颤。
实话才是最伤人的,元子攸找众人来商议,可实际上,他们商议不出什么!
洛阳现在还有个皇帝,他们手上没有兵马也没有地盘,根本没有与尔朱荣讨价还价的资本。
更何况,现在李爽也加入了其中。
元子攸闭上了眼睛,良久,轻声道:
“朕下这道旨意,你们拿着这道旨意,带去河东,让他们罢兵吧!”
……
(本章完)
第251章 咱们都是自己人
第251章 咱们都是自己人
汾水之岸,驿站亭中。
炉火熊熊,驱散了寒冷。
元子攸的罪己诏从上党那边发来,柏璧城这里也终于到了撤兵的时候。
事实上,尔朱荣也有些撑不住了。
倒不是粮草上的压力,而是元天穆在河南地区被陈庆之又一次击败后,河北地区已然有些不稳定的迹象了。
临别之际,尔朱荣与李爽在亭子中道别。
“三弟,此番离别,不知道何时能再见,有一言,为兄不知道当不当说?”
“二哥尽说无妨!”
李爽与尔朱荣坐着,身边则是站着尔朱天光、高欢、侯景等人。
“我等起于恒、肆,麾下多代人,如今三弟轻代人而重汉人,许多人都有抱怨啊!”
高欢在旁边,听了这话,不觉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一时间不知道尔朱荣在想什么。
李爽听完,笑道:
“二哥糊涂啊!”
尔朱荣面色一变。
敢在如今的天柱大将军面前如此说的,恐怕也只有李爽了。
“二哥试想一下,那些向你抱怨的人究竟是何心思?”
尔朱荣听完,问道:
“三弟何意?”
“我麾下的汉兵再多,也不到三万人,可晋阳周围的六镇兵,原本可是有二十余万,更不要说还在关陇、河北等地的胡人了,数量要远远超过我麾下的汉兵……”
李爽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尔朱荣思虑的模样,又道:
“——也远远比大哥麾下的契胡兵要多啊!”
高欢听到这里,面容一变。
尔朱氏以武力压服天下,可作为核心战力的契胡兵,不过近万,实在太少了,远远比不了一众鲜卑兵、敕勒兵。
尔朱荣身为天柱大将军,看似风光无限,可只要一场大败,他麾下的契胡兵折损过半,恐怕尔朱氏的天下就要塌了。
高欢在尔朱荣麾下这么久,知道尔朱荣也清楚尔朱氏天下的致命弱点,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弥补的尝试。
那便是让他自己成为所有北人的共主。
鲜卑人也好,契胡人也好,又或者是敕勒人、六镇中的汉人,在洛阳朝廷中的天龙人看来,同属于北人。
尔朱荣重用贺拔兄弟等北人中有名望的将领,拉拢高欢等六镇中有能力的武勋,同时尝试着吸收六镇兵的勇锐……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北人事实上的领袖,从而压制洛阳早已经得罪的死死的天龙人。
可一来时间太短,二来尔朱氏子弟多残暴之人,尔朱氏压服六镇兵,一味动用武力,导致了六镇兵叛乱了数次。
尔朱荣这才将六镇兵中难搞的一万五千余人分了出去,让贺拔兄弟等人带着兵马离开了晋阳。
包括高欢,也是其中受益者。
高欢是聪明人,自然清楚尔朱荣心中最担忧的地方。
可他却没有想到,李爽会直接说出来。
如此的肆无忌惮!
“二哥啊,洛阳的公卿死了这么多,空出了多少位置,向你抱怨的那些代人,在晋阳这边可以是天柱大将军得用的属臣,难道去了洛阳,就当不了新的公卿么?”
别看北人苦哈哈的,要造洛阳朝廷的反。
可北人之中的一部分勋臣,他们的身份是可以在北人与洛阳天龙人之间相互转换的。
尔朱荣不行!
不只是他杀戮公卿,更因为他是契胡人。
尔朱荣听完,面色复杂。久之,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三弟你还认真起来了。”
尔朱荣脸上露出了笑意,李爽也是哈哈一笑。
“我这也是随口一说,二哥听过就罢了!”
说是这么说,可说完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很是微妙。
一番闲谈,两人告别。
尔朱荣让尔朱天光去为李爽送行,看着李爽等人远去的背影,尔朱荣的面色沉了下来。
“贺六浑,你以为刚刚三弟和我说这些是为何?”
高欢站在尔朱荣身侧,看着尔朱荣站了起来,向后移动了几步,微微俯身。
“属下觉得,秦王所言,未尝没有道理啊!”
尔朱荣转过了头,正好看见高欢低头的模样。
“听说你将妹妹嫁给了三弟?”
高欢听了,微微吸了口气,他知道尔朱荣在猜忌他,可并没有一丝的隐瞒,道:
“人已然送过去了,不日将完婚!”
尔朱荣一笑,又问道:
“怎不见你将妹妹嫁给我尔朱氏子弟,难道是为了三弟的那个陇西李氏身份?”
高欢没有一丝的隐瞒,所说的都是尔朱荣能知道的。
“不瞒天柱大将军,不是没有尔朱氏的子弟看上我那个妹妹,可她嫌弃他们粗勇、模样不周正,没有看上。属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倒贴了嫁妆,将她送过去。”
尔朱荣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说说,三弟的话哪里有道理?”
“天柱大将军以兵威临天下,可欲使天下稳固,还需收拢天下士人之心啊!”
高欢说了一句废话,可尔朱荣听来,却是很顺心。
无他,最为正确的话往往是废话。
……
“大王,我刚才在旁边看了,你说了那番话后,天柱大将军面色不善,似有怒意啊!”
侯景骑在马上,跟在李爽之旁,道。
“便是要让他发怒,我才说了那番话!”
侯景不解的问道:
“为何?”
“我那二哥当了天柱大将军后,人人都开始顺着他的意了,我激怒他后,他会记着许久,他终究会明白,他最大的威胁不是我。”
侯景不明白,又问道:
“可如今在魏国,能够与天柱大将军相较量的只有大王你了,还有谁能威胁到天柱大将军?”
李爽笑道:
“这世道人心,才是我那二哥最大的威胁。纵然兵才盖世,军威无双,可他契胡人的身份,便注定了这个世上,许许多多的人不会服他,哪怕是如今在他麾下恭恭敬敬说尽好话的人。”
侯景听完,感叹道:
“这人可真够操蛋的!”
尔朱天光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脸颊渗出了汗水,十分紧张。
“三叔,我人还在这里呢,你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说,好么?”
“这不是不拿你当外人么!”
“……”
(本章完)
第252章 得陇望蜀
第252章 得陇望蜀
长安。
李爽率领所部骁骑回到了长安,得知了梁军已退的消息。
羊侃率领四千府兵,击败了莫折天生,阵斩大将叱干麒麟,随后又在散关之前,击破了杨法琛的三千氐人精锐。此战之后,杨法琛率军败退,逃离了关中。
高昂率领一众胡骑,于子午道口与梁将王僧辩大战一番,有高昂挡着,王僧辩见袭击长安无望,便退回了汉中。
一回到秦王府,李爽便拿着梁军的留下的甲胄残片与武器,仔细看了一番。
“如此精甲、利器,非精锐不可得,知道这支梁军的出身么?”
高昂回道:
“王僧辩曾说他所部都是荆楚精锐,从俘虏的士兵身上,也的确印证了他的说法。”
“荆楚精锐?”
南梁与北魏的分界线,还是按照秦岭——淮水一线分隔。
南梁占据着古九州之三的荆、益、扬三州,虽建都于建康,但是上游的荆、益两州,特别适合割据。
尤其是荆州地区,因为是南朝江淮防线之外,应对北朝的另一个重要防线荆襄防线所在,屯守着重兵。
历史上,南朝内部的纷争多因为江陵的武勋与建康的公卿之间的矛盾。
荆州在上游,一旦有野心之人在此割据,掌控了荆襄地区的兵马,顺流而下,对于建康来说是巨大的威胁。
包括萧衍自己,也是依照这个路径,完成了改朝换代。
可进了建康城,与没进之前的心思,显然不一样了,时时刻刻得防着后辈效仿自己所为。
能够将一支荆楚地区的精锐悄无声息的调往汉中,绝对是下了大本钱了。
“还真是让萧赞说对了,这老和尚不是善茬啊!”
李爽将手中的马鞭交给了一旁的近侍斛律光,开始脱下了自己的甲胄。
侯景在旁,替李爽卸甲,道:
“如此说来,这坏憋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侯景将披膊放下,问道:
“大王,我们要趁势进攻汉中么?”
李爽叹道:
“这汉中不好打啊!”
汉中与关中之间隔着秦岭,相比襄樊、江淮两处,后勤辎重转运不是一般的困难。
除非防守方陷入了混乱状态,否则进攻方必然处在劣势。
“人家既然敢打你,自然做好了准备,不可轻动啊!”
在场将领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却听李爽道:
“得慢慢来!”
在场众人都有些不明所已,可侯景却是明白了。
这是盯上了啊!
侯景问道:
“大王想要从何处来?”
“自古得陇望蜀,派探子去梁州,先看看杨法琛此次兵败,氐人内部如何?”
“诺!”
——
灵州,普乐郡!
薄骨律镇曾经是北魏设置在黄河西套的重镇,随着六镇叛乱,这里也成了叛军割据的要地。
万俟丑奴败亡后,宿勤明达占据了这里,收拢了灵州地区的流民势力和胡人势力,暂时平息了灵州地区的纷争。
直到贺拔岳率军而来。
贺拔岳带着自己的部曲和六镇兵,共三千骑,在回乐县,与宿勤明达的大军相遇,再度展现了这个时代最顶尖的那一批士兵的战力。
与六镇兵相比,宿勤明达麾下的胡兵,战力差了不止一筹。
宿勤明达麾下数万大军,完全不是贺拔岳麾下三千骑的对手,几乎是碾压式的,开战没有多久,便一边倒的败了。
贺拔岳更是当众擒拿了宿勤明达,闯进了郡城中,擒拿了宿勤明达的家眷以及他的一众官属。
这其中,还有一个很特别的人。
萧宝夤!
此时的萧宝夤,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似乎有些绝望。
站在他面前的贺拔岳,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可状态却很好。
“齐王!”
萧宝夤终究还是与宿勤明达这些叛贼不同的,他的妻子南阳长公主毕竟是孝文帝元宏之女,贺拔岳还是行了一礼。
“我还以为你会说叛贼呢!”
萧宝夤苦笑了一声,尽管他此刻刻意打扮的像是胡人的装束,可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看着贺拔岳没有动手的打算,萧宝夤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像是在吐苦水一般,道:
“我帮助宿勤明达,平息了纷争,安抚流民,收拢智谋之士,自问已然做了能做到的一切,可最终还是败了,你能否告诉我,究竟差在了哪里?”
萧宝夤的状态不好,可却不像是在担忧自己的处境的样子。
贺拔岳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萧宝夤笑了。
“这话我还是童子时就会背了!”
“可齐王却没有明白!”
贺拔岳的回答并没有让萧宝夤动怒。事实上,他此刻也没有动怒的资格,只是问道:
“你想要如何处置我?”
“齐王身份尊贵,在下处置不得,自当交给陛下处置!”
“陛下,哪个陛下,如今这世道,最不缺的便是陛下了!”
萧宝夤嘲笑着,有些肆无忌惮。
“你得了这灵州,接下来想要如何?”
萧宝夤这话有些逾越了,贺拔岳根本没有想要回答,可萧宝夤却已然道:
“尔朱荣权倾天下,你们这些武川人好不容易被他派了出来,得了一州之地。可灵州此地,尚属荒蛮,据之不易。大野爽是不会看着你们这些人在他周围的,迟早会对你们动手的。”
贺拔岳微微皱了皱眉头,萧宝夤却根本不管,继续道:
“西安州曹泥可是与原州的纥豆陵步蕃还有朔州的斛律金打得火热,说不定此刻已然动兵了。你占了薄骨律镇,曹泥也可以占了北面的历城郡。一旦如此,你若是不想要臣服大野爽,便只能与夏州的宇文洛生联合,可夏州那边,大野爽会不放几颗钉子么,说不得……”
萧宝夤还没有说完,贺拔岳便打断了他。
“齐王,你说的太多了,我并没有与秦王为敌之心。”
萧宝夤听了,不屑的笑了一声。
“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是不会甘心就此臣服的。”
“齐王,上路吧!”
萧宝夤道:
“我是不会去的,恐怕还没有到洛阳,长安那边的人就会把我活剥了!”
萧宝夤拿出了一把匕首。
贺拔岳心中十分警惕,道:
“你想要如何?”
“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萧宝夤握着匕首,横在了脖颈间,最后看了一眼贺拔岳。
“记着,你便是不对付大野爽,大野爽也会对付你的。”
说完,萧宝夤便自尽了。
贺拔岳看着这幅场景,没过多久,赵贵便走了过来,道:
“斥候来报,曹泥占了历城。”
萧宝夤死前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贺拔岳感觉到了一阵紧迫感。
……
(本章完)
第253章 能当秦王的狗是莫大的荣幸
第253章 能当秦王的狗是莫大的荣幸
长安。
永安二年冬末的秦王府中,热闹非凡。
秦王府下各军府、羁縻府的骠骑将、都督等内外人员,集聚府中,总结着一年的年度工作得失以及未来工作的方向与重点。
大厅之中,犹以基建狂魔王思政与农业达人贾思勰争论的最厉害。
李爽作为秦王,居于首位,整个大厅之中,坐的桌子最大。
左面则是羊侃、高昂、侯景、彭乐、薛修义、薛孤延、裴庆孙、侯莫陈崇等一众军府骠骑将。
右面则是斛律金、厍狄干、曹泥、破六韩常、纥豆陵步蕃、郁久闾发等羁縻府都督。
难得的是,于谨也从朔州来到了长安。此刻,正坐在李爽身侧。
众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这两个人争论着。
“此次大王去河东,为何梁军、羌氐部众敢借此机会向我军发难,那就是城修的不够多,堡垒修的不够坚固,才给了他们这个胆子。”
作为基建狂魔,王思政将未来的工作方向放在了大兴土木上。
不过贾思勰却持着不同意见。
“关中四塞之地,修那么多坚城做什么,应该鼓励百姓开荒,广辟田土,植树造林,养蜂种桑。”
贾思勰坚定的认为明年的工作得放在农林鱼牧等产业的开发上。
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且都对对方的方案持保留意见。
“你tm放屁,不建城,各军府的将士住哪,不建城,明年梁州还打不打,不建城,关中周围的蛮夷哪天不长眼又要挑事该怎么办?”
“你tm才放屁,不种田,各军府的将士吃什么,不种田,明年征讨梁州的军粮难道又要靠三大仓出么,不种田,边境军府的将士们哪里有恒心在蛮夷入侵的时候保卫家园?”
便在此时,郦道元走了出来。
郦道元地位尊崇,就坐在李爽的另一侧的。
一见这老头出来了,周围的人都有不说话了。
无他,身为御史,郦道元有着监察关中文武之职,在加上他刚直,谁都敢弄,因此,众人都有些怕他。
“我认为贾左丞的话有理,关中贫困,可并非关中本就贫困,当因地制宜,开荒种田,兴盛畜牧。”
王思政面色一变,贾思勰微微点头,众骠骑将、都督一脸无所谓的时候,郦道元又道:
“种田养畜就得有水,要水就得挖井修渠,我认为渭北的秦汉古渠明年都得开始修浚了,长安城附近的水利建设也得搞起来了,不搞不行!先建漕渠,不然总是靠着牲畜转运粮草辎重,不仅靡费,而且偏劳百姓。”
王思政听了,不觉得有些火大。
“郦御史,我敬你是老前辈,你这话说得可就没有道理了。你这一开渠,其他的事情还做不做了?”
“王右丞,我怎么没有道理了,渠不开行么,开渠不比你修那几座破城重要么?”
就在两人争论时,贾思勰开口道:
“渠要开,城要建,不过田要先开垦!”
……
李爽听着三人争吵,打了个哈切,都是要钱的事情,听着烦死了。
就在三人吵到最后,都有些气喘的时候,李爽开口了。
“建城、开渠、垦荒,你们各自选一地,先做起来。”
三人听完,偃旗息鼓了。
接下来,轮到羁縻府的各都督出场了。
斛律金位于众都督之首,不过却是曹泥先走出来了。
“启禀大王,今岁我部加入羁縻府,得了大王所赐吊民伐罪证,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之。灵、夏之地,安、朔之土,化外之民虽多,亦能上体大王之不易,为国操劳之苦心,自愿献上部落之中牛羊马驼、金银器物、男女丁口,以解大王之忧。”
李爽一听,精神一振。
“虽外化之民,亦当体恤,这样不好吧!”
“大王这般说,岂不是与我等远了。今岁我部进入灵州之北,占据了历城郡,我愿将我部所得,全部献于大王。”
说着,曹泥躬身一拜,脸上带着一股兴奋的红晕。
“能当秦王的狗,乃是我等最大的荣幸啊!”
一众羁縻府都督看向了曹泥,心中不觉得破口大骂。
你tm卷你妈呢!
各部首领、羁縻府都督,本来是想要意思意思就得了,可曹泥这么一卷,他们就被动了。
当下,也不得不出了大价钱,献上了大量的礼物。
当然,不给也不行啊!
“叱利平,你说你献上了你部七成所获,对么?”
名为叱利平的部落首领低着头,感受着李爽的目光,身上留着汗水,可却没有老实交待。
“是的,大王!”
此时,侯景走了出来,怒斥道:
“放屁,你去岁抢了安定附近的羌人部落,今岁又抢了须卜部,杀了人家部落首领,纳了人家的妻女,起码得了牛羊三万多头、男女两千余口,你跟大王说你献上了七成,骗谁呢?”
叱利平一听,立刻跪了下来。
“大王,臣……”
“臣什么臣,就你也配在我家大王面前称一声臣,来人啊,拖出去!”
叱利平是个小部落的首领,还没有挂上都督衔,此刻,被人拖出去后,哀求声不断的传来。
一众部落首领见此,纷纷低头。
李爽道:
“非是我这个当大王的不给情面,而是叱利平这小子为非作歹,劫掠百姓,涂炭生灵,最重要的是,他还不实诚。从此时算,撤了他所部的吊民伐罪证,此后生死,各不相干!”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了通报声。
“大王,武兴王杨绍先求见!”
李爽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谁?”
此时,于谨在旁提醒道:
“大王,便是梁州氐人一部的首领。当年武兴国被攻破,他这个武兴王被送到了洛阳,后来趁着洛阳之乱,逃回了梁州,又复称了武兴王。”
李爽听了,挥了挥手,道:
“让他进来吧!”
杨绍先一进殿,便是一脸哭腔,道:
“秦王为小王做主啊,杨法琛这厮不是人啊不是人!”
“他把你怎么了?”
“他借着召集氐人会议的名义,夺我兵马,杀我部属!”
李爽一听,叹道:
“自古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开会的时候栽了,诸将谨记啊!”
众人想着刚才的叱利平,纷纷低首,拱手道:
“大王英明!”
……
(本章完)
第254章 我还没说要动手啊
第254章 我还没说要动手啊
“武兴王啊,来来,不用客气,坐!”
秦王府中,李爽招待着杨绍先来到了园之中。
杨绍先比较拘束,面对着李爽,有些小心谨慎。
如今的梁州分阴平国、武兴国两股氐人势力,往上追溯的后仇池国、仇池国都是出自略阳清水氐。
汉末之时,氐人首领杨万千、阿贵还帮助刘备北伐,因此遭受到了曹魏的打击,很长时间都处在被打压的状态。
后来五胡乱华,仇池国兴起。
氐人的汉化程度高,可处在以仇池山为中心的山区之中,力量并不强大,甚至都不被算在胡人建立的十六国之内。
无论是南朝还是北朝,一旦统一了那半壁江山,与梁州这股氐人势力接壤,便意味着这些氐人的悲剧。
杨绍先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他的两位叔父拥立为了武兴国之王,可那时的北魏军力强盛,攻占武兴,俘杨绍先,把他送到洛阳,改置其地为武兴镇。
在洛阳这么多年,杨绍先和于谨也算是相识了。
“多谢大王!”
杨绍先看着李爽和于谨先坐了,他才慢一步坐了下来。
“梁州如今是何状况?”
面对李爽的询问,杨绍先老老实实的答道:
“杨法琛数年前投了魏国之后,一直没有断了与梁国的往来。此后魏国大乱,我逃离了洛阳,回到了武兴,收拢了旧部。可杨法琛仗着有梁军撑腰,又收拢了关中等地的胡羌,势力强大。这次从关中败军之后,他回军之时,假意与我商讨军情,暗中下手,夺了我的部众,占了武兴。”
李爽听了,问道:
“随你来关中的部曲还有多少?”
杨绍先低头,道:
“小王逃得匆忙,至关中时,仅以身免。”
“汉中的梁军有多少?”
“韦放带着五千名荆襄兵,驻守在汉中,前些日子王僧辩不自量力,进攻关中,损了千余人马,此刻加上汉中原本的驻军,应有大军八千人。”
“阳平关如今在谁手中?”
“在梁军控制之下!”
见李爽的表情平淡,杨绍先语气又加急了几分,道:
“汉中情势一直不稳定,从阳平关到阳安关再到剑阁,梁军掌控力很薄弱。若秦王能助我夺回武兴,小王必能带领所部,切断梁军在蜀中与汉中之间的通道。”
李爽点了点头,道:
“武兴王之意,本王已然明白,你先下去吧!”
杨绍先看了一眼于谨,对方微微点头,杨绍先只能先退了下去。
眼看着杨绍先离去,李爽道:
“妈的,一兵一卒都没有,跑我这吃白食来了!”
于谨拱手道:
“大王,关中不少的胡人都跑到了梁州,这便是杨法琛的底气,这个杨绍先还是差了一点,被杨法琛占了先手。不过,也未尝不是一块好的筹码。”
李爽对此并不在意,而是道:
“韦放一直在淮水一线镇守,这次前来,带着的却是荆襄兵,却是为何?”
于谨想了想,道:
“尔朱荣南下洛阳,杀戮公卿之后,魏国大乱,梁帝恐怕是借此机会,趁着前线压力减弱,调整梁国各地兵权。”
“若真的如此,杨绍先所言,阳平关到剑阁之间的通道,梁军控制薄弱,应是真的。”
听李爽这么说,于谨道:
“要击败梁州的氐人不难,命一大将率领三千重甲步兵便可做到。可要拿下阳平关,进攻汉中,恐怕这点兵力不够。”
如今的阳平关乃是汉时的白马塞扩建而成,当初张鲁建造的阳平关已然被废弃。
与张鲁建造的阳平关相比,白马塞只能监控金牛道,而不能同时监控陈仓、祁山、金牛三道。虽然控制的地方少了,但是如今的阳平关关隘险峻,也更加方便补给。
只需要更少的兵力,便能扼守汉中门户。
要进攻汉中,难的是补给。
“让李远率领两千府兵,进驻散关,调拨一应军粮辎重,等待命令!”
于谨听了,拱手问道:
“大王准备何时进军?”
“不急,先派人给杨法琛送信,问他这个梁州刺史愿不愿重新归降大魏?”
——
秦州。
新任的吐谷浑首领呵罗真,也是南梁的宁西将军、护羌校尉,西秦、河、沙三州刺史,带着兵马来到了秦州。
此时,侯莫陈悦带着大军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如何说?”
吐谷浑的使者在阵前穿梭,呵罗真摸着胸前的玉石雕刻的佛像饰品,听着战马临近,睁开了眼眸。
“对方如何说?”
使者下了马,回道:
“可汗,魏国的秦州刺史并不相信我们只是要借道,还说如今梁军、氐人军都已经撤出了关中,我们如今去关中也晚了。”
这话说完,呵罗真身边的两派人马也争吵个不停。
一方认为既然已然错过了时机,还是撤兵吧,另一方则认为大军至此,耗资靡费,怎能轻易撤兵,打哪不是打!
最终,双方都看向了呵罗真。
“可汗,你觉得如何?”
“天子送与我等佛经,传授佛法,我等既已答应出兵,又怎可半途而废,辜负天子之恩?”
说完,呵罗真开口道:
“再派使者,前往秦州军阵中,让他们让道!”
使者奉命,前往阵中,可呵罗真等人远远望见,侯莫陈悦似乎被说的烦了,抽出刀就斩了这使者。
呵罗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斥责道:
“无礼!”
呵罗真真的有些生气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听闻秦州之兵都是六镇罪人,今日一见,果真粗蛮。”
呵罗真正要下令进攻,可大军之后,忽然传来了骚乱之声。
“又怎么了?”
“可汗,秦州大将李弼率领一支偏军,绕道我军阵后,对我等发动奇袭。”
此时,阵前的侯莫陈悦也开始进攻了。
呵罗真急了。
“快挡住他!”
侯莫陈悦与李弼联手发动了进攻,毫无防备的吐谷浑军陷入了混乱之中。
乱军之中,侯莫陈悦冲杀至呵罗真面前,却听这位可汗道:
“两军交战,自当堂堂正正,我还没说要打,你怎么就打了?”
侯莫陈悦翻了个白眼,一刀斩了上去,眼看人头落地,不禁道:
“这都是跟谁学的!”
……
(本章完)
第255章 出来混最重要的是讲义气
第255章 出来混最重要的是讲义气
梁州。
仇池山。
阴了杨绍先,得了他的部众,暂时解决了内部的危机,杨法琛却没有一点愉快的心情。
战争失败的阴霾笼罩在自己的头顶,杨法琛要面对的不只是自己部落之中氐人的压力,还有外围一众投奔梁州的胡人带来的麻烦。
便在此时,秦州那边也传来了吐谷浑大军战败,可汗身死的消息,杨法琛就更加被动了。
梁州这地方,之所以氐人的影响力能这么大,不只是因为氐人擅长在山岭之中作战,更因为这块地方山区纵横,无论是北魏还是南梁都没有太大兴趣。
南北两朝对峙,梁州拥有关陇通往巴蜀的两条铜通道的重要区域,就有着自己独特的战略意义,氐人处在其中,便能两边得利。
可如今,那些奔逃的梁州的胡人数量太多了,如果不能对外取得战争胜利,那么他们会在梁州内部爆炸开来的。
杨法琛对此忧心忡忡,便在此时,关中的使者到了。
对于李爽的使者,杨法琛还是保持着表面的礼仪的。即使,在不久之前的战争中,杨法琛吃了大亏。
“秦王欲使我等重归于大魏?”
杨法琛似乎没有预料到,李爽的使者会是这个目的。
使者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得失。
要重归于北魏,最大的阻力不是来自内部。毕竟,左右逢源这种事情,他们已然习惯了
问题在于重归于北魏,氐人能得到什么,以及梁州的胡人和梁军会作何反应?
说不得通过投降北魏,便能解决梁州内部那些胡人的问题。
杨法琛想到了这里,直接问道:
“我若归顺,秦王能够给我什么?”
“我王可授刺史为羁縻府都督,赐吊民伐罪证!”
杨法琛心中有些无语,他要了这证能抢谁去?
东面的梁军还是陇西的秦州兵?
他要是抢的了,如今还用如此忧心忡忡,担心内部的胡人反噬么?
事实上,周围势力,他是一个也打不过。本以为关中的府兵是软柿子的他也在不久之前好好被上了一课。
“不够,若秦王能将杨绍先的头颅给我,那么我便答应效命。”
“在下会将首领之意传回长安的。”
——
长安,秦王府。
“武兴王,请!”
夜晚,李爽将杨绍先请到了自己会客的偏厅,里面,早就准备好了美食美酒。
杨绍先对于李爽这突如其来的招待,颇有些受宠若惊。
准确的说,有些不安。
毕竟,那一日见面之后,李爽就将他晾了许久。
如今请他来,杨绍先有些搞不懂。
不过,这不妨碍杨绍先与李爽在酒宴之上高谈阔论。杨绍先也是在洛阳待过多年的,加上氐人本就汉化程度高,他的见识并不逊色于一般的士大夫。
两人相谈甚欢,李爽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本让酒意上头的杨绍先一下子惊醒了。
“武兴王,喝完了这杯酒,就上路吧!”
杨绍先心中一紧,可接下来,并没有等到刀斧手冲进来,暂时放下了不安,笑道:
“秦王何意?”
“不瞒武兴王,关中穷困,不久之前又遭了兵灾,实在是艰难啊,本王派遣使者去了梁州,见到了阴平王杨法琛,本想要调和你们两家的关系,可谁知道,他上来就要你的人头,还扬言,若是本王不交,他就岁岁侵扰关中。”
杨绍先听了,骂道:
“这个孽畜!”
不管李爽话中之意是真是假,这一刻杨绍先的怒气却是真的。
李爽拿起了酒杯,看了一眼杨绍先,道:
“本王也知道那小子不地道,可又能如何呢,你一颗人头,换我麾下数千将士的人头,使他们免受刀兵之苦。换了是你,你会不干么?”
杨绍先听了,拱手道:
“秦王若欲取小王人头,小王自当奉上。可有一言,不吐不快。”
“武兴王请说!”
杨绍先挥了挥袖子,骂道:
“他杨法琛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背后有梁人撑腰么,论出身,论威望,他哪一点比得上我!”
杨绍先是上一代武兴王杨集始之子,很早时候就被其两位叔父拥立为王。武兴国一开始的立场是亲魏的。不过因为北魏先后平定了梁州、益州等地的叛乱,导致武兴国的大臣们害怕会被吞并,因此叛魏归梁,结果被北魏大军攻灭。
杨法琛并不是上一代阴平王杨定之子,而是趁着杨定死后,阴平国内乱,趁机占据了王位。杨法琛能走到今日的地步,所靠的多是自己的能力。
李爽端着酒杯,看着杨绍先这模样,笑了。
“可人家手里有兵啊!”
杨绍先听了,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伏到了李爽的桌案前,面色激红,道:
“秦王,我也有啊!”
李爽有些怀疑,喝着酒,道:
“你也有?”
“我儿杨智慧、杨辟邪领着千余部众,正在白水。除此之外,小王还可以变卖王室的财宝,起码能够召集两千,不,三千众,足够与杨法琛抗衡!”
说着,杨绍先更是道:
“就杨法琛这小子在氐人中的出身,谁能够服他。别看他此刻威风,阴平国里也有大把的人想要取而代之。”
“真的?”
“真的!”
李爽一笑,拍了拍杨绍先的肩膀,道:
“你早说嘛,弄得大家多生分!”
杨绍先低着头,缓缓道:
“都是小王的错,让秦王操心了。”
李爽拿起了装酒的青铜折觥,要给杨绍先倒酒。
杨绍先拿着酒杯,恭恭敬敬的接着酒。
等杯中酒满,杨绍先也不敢先喝酒,却听李爽道:
“杨法琛这小子,我也看得不顺眼,你说大家出来混,讲的是什么,无非是义气二字!”
杨绍先点了点头,道:
“秦王说的是!”
“你说义气二字背后靠的是什么?”
“小王愚钝!”
“信任!”
杨绍先脸上露出了笑容,仿佛听到了先圣之至理一般,如痴如醉。
“秦王高见!”
“你说那小子,连一张吊民伐罪证都不肯买,何谈信任两字?”
杨绍先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
“我买!”
“不便宜啊!”
“讲义气,谈钱就远了!”
……
(本章完)
第256章 大王是懂得节省的
第256章 大王是懂得节省的
仇池山。
山顶如刀削,坐落着一座氐人的小城。
杨法琛将大本营搬到了仇池山,而不是一旁的下辨,便是因为仇池山易守难攻。
他不但要防武兴国的氐人,更要防那些胡人。
杨法琛一直在等待关中那边送来杨绍先的人头,如此,他便能占下武都,借此机会,扩张势力。
可杨法琛最终没有等到杨绍先的人头,反而得到了杨绍先率军攻克了下辨的军报。
寒冬腊月,山中可采集狩猎的食物大大减少,一众氐人的部众围在屋子里,拿出了腌制好的咸肉,加上些晒干的果干、菌干,统统倒入了铁锅之中。
随着香味飘扬,杨法琛走进了屋子中,他麾下一众长老起身行了一礼。
趁着肉还没有熟,众人抱怨了起来。
“大王,刚刚败了一仗,死了这么多人,这个冬日可不好过啊!”
“梁军答应给我们的粮草,到如今也没有送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这仗打起来,路也不通了,山中的布、蜡、铜、漆运不出去,外面盐、铁、酒也送不进来,那些胡人也是大麻烦。”
……
听着众人的抱怨,杨法琛面色深沉,坐了下来,但没有回应,只是道:
“杨绍先回来了!”
屋中的一众人听了,面带疑惑。
“他逃出去的时候,可什么都没带,如何能这么快回来?”
“他求了大野爽的两千府兵,加上他那两个儿子带着的千余部众,拿下了下辨!”
大野爽这三个字说出来,屋中一众长老的面色都变了。
相比于他们熟悉的梁州,关中很陌生。可陌生归陌生,一众人也明白,关中那个秦王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汉人动员兵力的成本要比胡人高,可单兵质量大多数情况下也比胡人强的多。
尤其是在关中腹地,大大减少了粮草消耗的成本后,军费都在了士兵的武器、甲胄和后勤补给上,单兵比胡人要精锐。
这一点,不久之前散关外的那一战,众人深有体会。
那时候,还只是来了四千府兵,整个关中,还有长安的七千骁骑和各府两万余府兵。
光是这个数字,就让如今屋中的这一群氐人深感畏惧。
他们断了进攻关中之心,可没有想到,关中的兵马还是来了。
“那些胡人,他们不是深恨大野爽么,为何这么轻易的被杨绍先拿下了下辩?”
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却只引来了杨法琛无奈轻叹:
“那些胡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要是有和大野爽拼死之心,当初又怎么会逃出关中?”
杨法琛这话一说,众人沉默了,又有人道:
“前些时日大野爽不是派来了使者,为何这么快就转变了主意,打算扶持杨绍先了?”
杨法琛道:
“大野爽要封我为羁縻府的都督。”
“这不是好事么?”
“可他同时要我买什么吊民伐罪证,我算了算,这一张证就要我们阴平国一年七成的收入。”
便在此时,屋中一位年长的长老叹道:
“大王错矣!”
杨法琛起自微末,因廉洁奉公而受到了众人的信任,担任了大王。可他还有一个毛病,爱较真。
“我如何错了,买了这张证能做什么,我们是能打梁军还是打秦州兵?”
杨法琛无奈道:
“我们能打得过谁?”
这位年长的长老道:
“我敢断言,杨绍先肯定也买了,不然大野爽也不会白白出兵帮他。大王想想,杨绍先连我们都打不过,他为何要买?”
这话一说完,杨法琛面色大变,终于觉出了味。
可他如今后悔,也有些晚了。
“如此,派使者去汉中,请求梁军出兵救援,如何?”
众人摇了摇头,都觉得这主意不靠谱。
“梁人吃了败仗,吐谷浑那边也败了,如今巴蜀、汉中的形势也不稳,他们凭什么帮我们,我们也给不了他们什么!”
杨法琛听了这话,有些气馁,道:
“如此,该如何?”
“武都虽好,终究是人家的地盘,不如退回阴平吧,只有大野爽的刀真的架在梁人的脖子上,他们知道疼了,才会反过来求我们!”
杨法琛听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见众人思退,顺水推舟道:
“就如此吧!”
——
长安。
“大王,这是武兴王感谢大王助他复国,送来的贡品。”
李爽看了一眼面前上千匹精美的绢布,挥了挥手,让人将这些东西入库。
“汉中那边情况如何了?”
侯景跟在李爽身后,陪他在池塘边钓鱼。听到这个问题,回道:
“杨法琛离开之后,梁军又加派了一千兵马驻守在了阳平关。除此之外,蜀中还有调兵的迹象。”
李爽听完,微微一笑。
“韦放不愧是梁国的大将啊,还真是稳当!”
过去几十年,北魏和南梁曾经为了汉中的归属大打出手。
当年南梁的汉中太守夏侯道迁举汉中归顺北魏,从而引来了北魏和南梁两国的混战。最终,北魏占据了汉中,更影响到了蜀地,使得南梁的益州防御体系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六镇起事之后,关中大乱。
梁军趁机北上,疯狂的收割着混乱的果实。李爽在关中的一番作为,让一众胡人深为愤恨,汉中也被梁军占据。
“我既不想要派太多的兵马太多的军费,可又想要占下汉中,该如何?”
侯景一听,点了点头。
“臣明白了,这就派人去汉中,搞乱他们!”
——
南郑。
韦放听着王僧辩的话,皱着眉头。作为名将韦睿之子,自身也是一代大将,韦放能得将士死力。可有些东西,他也无法改变。
比如,士兵的思乡之情。
“子午谷一战,我军损失惨重,兄弟们退回汉中之后,甚是思念家乡。久之,恐生怨恨。”
王僧辩的话不无道理,可韦放也没有办法。
当地的士兵多是北魏那边投来的,信不过啊!
“我已上书陛下,从成都调兵,轮换这支荆襄兵,可还需时日。”
听到了这话,王僧辩不禁感叹。
“若是我军能取得长安,占下关中,必能名垂千古,当年宋武帝之功业也不过如此啊!”
……
(本章完)
第257章 这就不是钱的事
第257章 这就不是钱的事
汉中。
“大野爽要做什么,无法无天了!”
军帐之中,一众原本属于北魏的鲜卑将领聚集在了一起,义愤填膺。
帐门掀开,一阵风吹了进来,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走进大帐之中的人。
杨乾运!
杨乾运的家族是汉中一带的豪族,父亲杨天兴是南齐时安康太守。
后来夏侯道迁投降了北魏,杨氏一族也转投了北魏,杨乾运继承了父亲安康太守的职位。
不久之前,李爽进入关中,形势大变,汉中内外恐惧,南梁重新占据了这块土地。
杨乾运是氐人,可帐中的将领多是鲜卑人,不少都是从关中逃来的。
“诸位为何如此?”
“你没有听说么,大野爽已然放出了话来,说是攻占汉中之后,要杀我们全家!”
众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虑与畏惧,却听得杨乾运哈哈一笑。
“且不说这汉中防卫固若金汤,天子更遣大将韦放坐镇,大野爽如何能这么轻易占领汉中,即便他攻下了汉中,又有何理由诛杀我等?”
众人摇了摇头。
“大野爽还讲理么,好人家在他那都成了贼了,你也不看看灵、夏等地的部族,本来是多么平和的一帮人,也就没事劫劫道抢抢东西,补贴一下家用,可大野爽来了之后,卖给他们什么吊民伐罪证,他们成了什么样子了!”
“玄邈,你久在安康,不知道大野爽这小子,他在这方面一向是很讲信用的。何况,梁军来的时候,我们也没有怎么抵抗,大野爽扣我们个私通梁国的罪名,不要太好办了。”
“李远率军击退杨法琛后,本来逃亡武都、阴平那边的人又逃来了汉中。据他们说,关中的府兵战力强横,这汉中之地的荆襄兵终究是外人,怕是在关键时候,靠不住啊!”
……
如今的汉中处在一个微妙的状态,韦放担忧这些北魏的降军靠不住,这些北魏的降军也在担忧韦放带来的荆襄兵靠不住。
杨乾运挥了挥手,道:
“便是外人靠不住,只要我们这些当地人携手,亦能挡住关中的大军。”
说着,杨乾运看向了在场之人,道:
“通生,你也是一代大将,当年擒狼搏虎,何曾怕过!”
“张菩萨,汝族世居梁、汉,你自幼便得乡人信赖,忘了你当年单骑闯入贼窝,擒杀贼首,为乡人除害之事了么?”
“还有你,你们,大家都是响当当的勇士,只要携手,何惧大野爽!”
杨乾运这么一说,众人受到了鼓舞,士气为之一振。
“说得对啊,只要我们携手,哪怕梁军靠不住,又何惧大野爽!”
便在此时,有人伸出了手,小声道:
“听说大野爽让人卖什么身在曹营劵,说是只要有了这张铁劵在身,便是他们打过来了,也不用怕!”
这话刚说完,便遭到了杨乾运一阵驳斥。
“住口,元守礼,你好歹也是魏国的宗室,忘了大野爽进入关中之后是如何凌虐尔等,抢了你们的田地房屋、金银布匹、牛羊女人,将你们像是牲畜一般到处驱赶了么?”
“可这劵得钱也不多啊!”
“这是钱的事么,我等本是魏臣,如今投了梁,可骨气要在,怎么能轻易的屈服大野爽呢!”
杨乾运叹息了一声,离开了大帐。帐中之人,看着元守礼,也带着几分轻蔑之意,搞得他抬不起头来。
……
“如何了?”
杨乾运刚离开了大帐,他的亲信侍从便走了过来。
“主公放心,一切稳当,那张劵已经买了。”
杨乾运在这一刻,整个人都轻松了些。
“你放在哪了?”
“就在我怀中。”
“待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劵交给我!”
“主公,这张劵不便宜啊!”
杨乾运叹道:
“就是要它不便宜啊,大野爽要是要得少了,我还不放心呢!”
“主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给我的钱不够买这张劵的。”
杨乾运一愣,问道:
“那你是怎么买回来的?”
“我正好碰到了张菩萨他弟,给我补了钱。”
此时不远处,张菩萨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杨乾运见此,有些尴尬。
他挥了挥手,让侍从暂且退下。
“我等皆为魏臣,就此投梁,还是心有不安啊!”
见张菩萨如此说,杨乾运点了点头。
“倒不是说怕了谁,主要是我们这一颗忠于大魏的心,不能让其蒙了尘啊!”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
南郑。
“不对劲啊!”
韦放看着军情文书,感到有些不安。
王僧辩在外求见,韦放让他进入了屋中。
王僧辩还未开口,韦放便先道:
“这南郑内外的动向有些不对,你察觉到了么?”
王僧辩点了点头,道:
“末将此来,正是为了此事。”
说完,王僧辩便将一张铁劵放在了韦放面前。
韦放看着这张铁劵,有些疑惑。
“这是?”
“有骗子在汉中售卖这张铁劵,说是只要买此劵者,他日关中军攻下了汉中,便不会对持此劵的人动手。”
韦放皱了皱眉头,不禁问道:
“如此敛财之术,有人信么?”
王僧辩摇了摇头。
“末将也不知道,不过末将可以确定的是,末将抓的这人是骗子,可这事恐怕是真的。”
韦放听了,难免不安,道:
“自夏侯道迁这逆贼背叛大梁,汉中等地已失二十多年,人心尚未归附,我等又在关中败了一场,难免人心有异。”
王僧辩道:
“难道这帮胡人忘了被李爽欺凌之仇么?”
韦放脸上露出了笑容,道:
“当然没忘,不然我军也不会如此轻易占据汉中,他们也不会趁着李爽率军前往河东之时,助我等进攻长安。可如今,不是没有攻下长安么,他们心中,怕是由怒生惧了!”
“那该如何?”
王僧辩毕竟是客将,他们在汉中也是外人。
韦放沉思了一会儿,道:
“无论如何,要保住汉中对外的通道,成都兵若是及时能援,汉中尚可定。否则,我等也不至于被这帮胡人坑了!”
“诺!”
……
(本章完)
第258章 有人像你三分,我便慌了神
第258章 有人像你三分,我便慌了神
汉中。
军帐之中,杨乾运等人都有些不安。
元守礼匆匆走进了大帐之中,说出了一个在场众人早就知道了的事情。
“你们听说了么,南郑那边王僧辩抓住了一个大野爽的人,说是卖身在曹营劵的!”
元守礼说完,却见帐中诸人的脸色有些不对。
“你们这是如何,面色多这么差?”
杨乾运面色不善,看向了元守礼,道:
“我们只是在担忧,大野爽的人如此肆无忌惮,若是万一东扯西扯,把我们都扯进去该如何?”
元守礼一听,有些困惑。
“这……不太可能吧!”
众人摇了摇头,有人道:
“大野爽的人,你能指望他是品行高洁之人?万一他说你元守礼私通长安,梁人不分青红皂白,抓了你,你该如何辩驳?”
元守礼挺直了胸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也没有买啊,要查查去!”
元守礼这么一说,大帐之中的人面色变得更差了。
“你们今日怎么如此奇怪?”
杨乾运开口道:
“无甚事,我等佩服守礼兄的气度之余,还是有些担心,梁人毕竟是外人,恐怕不会讲理啊!”
元守礼道:
“再不讲理能有大野爽不讲理么!”
便在此时,大帐之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关中之军从褒斜道进兵了!”
杨乾运面色大变,问道:
“何人领军?”
“还未探得!”
“速去探查,有了准信后回禀!”
“诺!”
帐中篝火燃烧,烟气顺着大帐的天窗排了出去。
杨乾运本是不安的心,在这一刻更加忧虑了。他看了一眼元守礼,对着周围的人,道:
“恐怕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元守礼有些惊讶,道:
“不可能吧,大家都是兄弟,难不成还真有人买了大野爽的劵?”
众人面色一沉,杨乾运咳嗽了一声,道:
“这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务必要扫清祸患。”
众人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元守礼道:
“该如何?”
“大敌在外,后方不宁,为了不让大野爽有可乘之机,也为了不让梁人见疑,我想先除了那个被王僧辩抓住的人。只要他死了,自然不能再牵扯他人了,汉中也就安宁了。”
元守礼一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这样一来,不就是灭口了么?若是事发,我等本来无罪,也成了有罪了。”
坐在杨乾运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张菩萨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个人毁誉。若被抓的那人乃是大野爽的死间,被抓就是为了将汉中搅得大乱,让我们与梁人之间心存芥蒂,不能同力合作,汉中被大野爽得了,这便是你要看到的么?”
张菩萨气势如虹,元守礼一时被吓住了。
“你元守礼若是不敢去,我张菩萨去,便是舍了这一身,也要保全汉中百姓的安宁,保住各位兄弟的清誉。”
张菩萨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纷纷道:
“好兄弟!”
杨乾运开口道:
“不管如何,得先除了那人,其他事,容后在说!”
说完,杨乾运看向了元守礼,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元守礼。
“你如何说?”
元守礼看着一双双目光,不得已点了点头。
“如此,干吧!”
——
南郑。
“这里不能再待了!”
韦放在郡守府中,心中不安极了。
此刻,南梁军中诸将都聚集在了一起,听着韦放的话,都不知道详情。
“将军,成都兵到了,我们要换防了?”
韦放面色不善,可此时,也没有多话。
直到王僧辩走了进来,摇了摇头,见如此情势,韦放才开口道:
“前些日子,王僧辩抓住了一个骗子。”
众人不解。
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么,值得韦放如此忧虑么?
“这些时日,已经有几十波人来劫狱了,一开始想要救他,可后来见救不成,便下了杀手。”
什么人啊?
众将疑惑时,王僧辩招了招手,两名甲士将一名浑身破烂的男子提了进来。
一见到韦放,他就哭了起来。
“将军啊,小人真的是一个骗子啊,听说有人在卖什么身在曹营劵,好多大官都买了,有些人想买买不到,小人一时贪心,便起了伪造的心思。小人真的是无辜的!”
韦放面沉如水,没有理会这骗子的哭泣,只是问道:
“何谓身在曹营劵?”
“便是关中的秦王发卖的劵,据说只要有了这铁劵在身,等秦王的大军打下了汉中,便不会追究罪责。”
这话一出门口,在场所有的梁将都明白了。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韦放在忧虑什么!
这是有多少人买了,才会出现几十波人劫狱的状况!
“这帮狗胡人,记打不记吃!”
韦放挥了挥手,道:
“如今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前方军报,关中的大军兵出褒斜道,正向着汉中而来,我等此时在此,恐怕会为其所害!”
“那该如何?”
“退出南郑,扼守险要,观望一下情势再说。”
“诺!”
——
“弄清楚了么,是谁带兵?”
杨乾运的问题也是众人心中的问题,可他们提出了问题,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侯景!”
当斥候说出了这个名字的时候,众人感觉天仿佛要塌了!
有不明所以者,不觉得问道:
“侯景如何?”
元守礼开口道:
“大野爽麾下有三员独自领军的大将,若是羊侃、高昂前来,便是打下了汉中,我等或有生路。可是这侯景……”
元守礼没有说下去,可众人都知道了他的意思。
“此人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下流下贱,贪得无厌,大野爽麾下的人,就属他最不是个东西。”
一众汉中本土的人不知道个具体,便问道:
“究竟是何模样?”
元守礼道:
“怎么也得有大野爽三成风范的样子!”
众人一听,心生恐惧。
“这世上竟有人能像大野爽三分,这得多坏啊!”
便在此时,杨乾运站了起来,不再犹豫。
“不能再等了,否则我等恐身死无地。”
元守礼听了,道:
“玄邈,你就说,该怎么打?”
“立刻起事,反梁归魏!”
元守礼一愣。
“啊?”
……
(本章完)
第259章 我最欣赏老实人
第259章 我最欣赏老实人
韦放率领南梁军退出南郑,一众北魏降军复反,侯景率领的大军很快就占领了汉中。
屋中,汉中等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等待着。
一个长短腿长相有些猥琐的男人走了进来。
与心怀忐忑的一众人不同,侯景的脸上满是笑意。
“此次我军能顺利进入汉中,多仗诸位忠义之士。”
“此乃我等魏臣应尽之责!”
侯景听了,微微点了点头,道:
“如此,该办正事了!”
元守礼站在人群之中,并不明白,这城也进了,府库也封了,梁军也赶走了,还有什么正事?
侯景挥了挥手,道:
“亮劵!”
元守礼一听,面目大变,站了出来。
“我等反正,迎将军至此,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忠心么?”
侯景听了,却不在意,缓缓而道:
“近来我读书,学了一个典故,叫滥竽充数。谁知道这么多人中,谁是南郭先生呢?”
说着,侯景面色一变,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
刚刚这个笑的有些猥琐的男人,此刻变得让人有些害怕,元守礼后退了一步,却听他道:
“有券者生,无劵者族灭!”
元守礼听着这话,心中不免生了寒气。他站在最前面,此刻像极了为众人顶着风雪的勇者。
“将军,事发仓促,我等买之不及,难道将军要将我们这里的人都杀光么?”
侯景听了这话,揶揄道:
“你要不要先回头看看?”
元守礼错愕间,回过了头,只见这屋子里绝大多数人此刻都拿出了一张铁劵,跪在了地上。
元守礼的面色在这一刻变得十分苍白。
“你……你们……怎么……”
侯景挥了挥手,道:
“把滥竽充数者都拉出去,斩了,籍没家产。”
“诺!”
侯景手下的甲士动作很利索,将屋中没有劵的人都拉了出去,不顾他们的哀嚎与求饶声,很快,屋外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接着,侯景看向了元守礼。
“你如何说?”
元守礼口干舌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便在这个时候,杨乾运走了出来,拱手道:
“将军,族灭恐怕不妥当!”
元守礼听了,心中稍安。
侯景问道:
“如何不妥当?”
“元守礼乃是大魏宗室,又与在场不少人有姻亲,若是族灭,在场一众忠臣义士难免受到牵连。”
侯景又道: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元守礼非是不效忠大魏,实乃本性愚钝。我等可否为其作保,上奏长安,请秦王定夺。”
元守礼心情激动,却听杨乾运又补了一句。
“若实在要杀,杀他一家也足以了!”
“……”
侯景听了,叹息了一口气。
“这可不好办啊,万一本将上奏长安之时,他若是跑了,本将何以与大王交代?”
杨乾运给元守礼使了个眼色,对方刹那间明白了。
“在下愿以全部身家作保!”
“如此,便让此人暂且跟随在本将身边吧!”
……
众人退去,只剩下了侯景与元守礼待在一个屋子,大眼瞪小眼。
“将军,还有何吩咐?”
“韦放如今据守阳平关,麾下还有四千余众精兵,若得蜀兵来援,汉中说不得便会得而复失。”
元守礼听了,道:
“将军麾下兵马,乃秦陇之精锐,蜀兵孱弱,又有何惧?”
“话是这么说,可本将不得不防。万一蜀兵来了之后,汉中这一帮墙头草又倒向了那一边,本将可只有吃哑巴亏了。”
“将军何意?”
“韦放精明,我也不傻。我欲趁此机会,率兵绕道米仓山,堵住金牛道。”
元守礼听了,不觉心中产生了一股疑惑之情。
“如此机密之事,将军为何告诉我?”
侯景很自然的道:
“你得跟我一起去啊!”
“为何?”
侯景叹了口气,道:
“这世道,要找你这么一个老实人,可不容易啊!”
“……”
——
阳平关。
汉中局势风起云涌,眼看着侯景进入南郑之后的一番作为,韦放当即有些庆幸。
幸好他撤的早,不然若是陷在了这个坑里,再想要拔出腿,怎么也要沾染一身泥腥了。
侯景带了三千胡兵,如今驻守在南郑,李远带着两千府兵,如今驻守在下辩,对方核心兵力的数量与南梁军差不多。
只要成都兵增援及时,韦放未必不能重新夺得汉中。
剩下的,便只有耗了。
可相持时,阳平关却接到了败报。
“将军,成都兵败了!”
汉水上游赶来的败兵,将最新的消息带给了阳平关的守军。
韦放初得知这个消息时,有些错愕。
“如何败了?”
“侯景带着三千兵马,假意移戍定军山,实则到了定军山后,全军绕道米仓山,在当地氐人的帮助下,堵截了金牛道。成都来的兵马,被其打了个措手不及。”
韦放皱着眉头,却听斥候道:
“不但如此,侯景还抓了主帅皇三子萧纲!”
成都的援兵被侯景击败,韦放即使心忧,可依旧冷静。听到萧纲被抓了之后,韦放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萧纲乃是太子萧统同母弟,都督荆、益、南梁、北梁、东梁等州诸军事,乃是韦放等人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他不在成都待着,为何前来?”
王僧辩赶忙上前扶住了韦放,却听他问道:
“我心乱如麻,若益州就此落入李爽之手,我等如何去见天子?”
“不会!”
王僧辩斩钉截铁的语气,让韦放心中稍安。
“为何?”
“李爽坐镇关中,核心之兵不足三万。此外,河东兵、弘农兵、洛州兵,乃至新归附的梁汉之兵,皆乃州郡兵,还未整顿,良莠不齐,守土有余,攻伐不足。长安、成都之间,何止千里之地,李爽若倾尽关中之兵征讨,他会放心将后路交给这些新近归附梁汉豪族么?”
韦放听了,面色稍缓,微微点了点头,王僧辩继续道:
“何况灵、夏、秦诸州北兵,与李爽皆有旧怨,若趁着他南下成都之际,进军关中,袭击长安,李爽不会不虑!”
韦放轻舒了一口气,道:
“事已至此,情势已非我等臣子能左右,当退守益州,请天子定夺!”
……
(本章完)
第260章 大王真是仁德啊
第260章 大王真是仁德啊
永安三年春,侯景带着大军返回了长安,并且带来了南梁的皇子萧纲和他的一众属臣。
秦王府中,李爽正在后园中沉思,耳边,传来了侯景的声音。
“大王!”
李爽从沉思之中转醒,看了一眼侯景。
此刻的他,犹如从煤堆里爬出来的野人一般,浑身破烂,形容枯槁。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起回来的元守礼。
李爽挥了挥手,水榭之外的甲士放开了道路,侯景一下子就窜了进来,抱住了李爽的大腿。元守礼则慢了一拍,缓缓跟上。
“大王啊,您都不知道这一路臣都经历了什么,臣差点就见不到大王了。”
说着,侯景眼角流出了泪水,带着几分委屈与不舍,又流露出了几分坚毅与不屈。
“臣这一路,与氐人斗、与鲜卑人斗、与梁人斗,何等艰难。尤其是在那金牛道上,臣与南梁援军狭路相逢,南梁的皇子萧纲是何等厉害,他身边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勇士,几近于绝境。危难之际,臣想的是大王平日的谆谆教诲。臣拿出了大王所赐之玉符,护在胸前,想到大王那俊俏的容颜,仿佛就有无尽的力量涌入身体,自此所向无前,不避箭矢,一举擒拿了萧纲,平定了梁汉之地。”
李爽瞥了一眼正在自我感动的侯景,道:
“你不就是怕杨乾运他们卖了你,打算先把那帮人卖了,绕道金牛道想要和李远会和,又恰巧碰到了萧纲的船队,顺道把他给劫了么!”
tm的,谁在背后掀我的老底!
侯景心中啐了一口,抹了抹眼泪,道:
“臣所言有虚,可忠于大王的心却是真的。”
李爽抬了抬手,侯景站了起来,嘿嘿笑道:
“要说萧纲那厮也是,自以为是在后方,不设防备,臣这一次突击就把拿下了。”
说着,侯景看着李爽的脸色,又道:
“臣都给大王打听清楚了,这南梁的太子萧统与萧衍有隙,身体也不好,萧纲想要借此北伐之际,取得军功,亲自带着援兵就上了,正好被臣这一举擒获,韦放等梁将得知后也不敢轻举妄动,退守剑阁了。”
“臣这本来还想要带着这萧纲,前往益州打打秋风,可韦放亲自驻守剑阁,又派人守着一路的关隘,就是不让臣进去,臣无奈,只能先回关中了。”
李爽挥了挥手,道:
“不妨事,梁汉之地已然平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侯景点了点头,看着李爽,问道:
“臣见大王刚才正在思索,不知道大王在忧心何事?”
李爽听此,叹道: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侯景一听,便拍了拍手,道:
“好,大王这话说得好啊!”
一直不曾发言的元守礼听到这话,心中一震。他没有想到,那个他眼中如同魔王一般的大野爽,竟然能说出警世之言,不觉得心中震动。
“这位是?”
李爽看了一眼元守礼,问着,侯景赶忙道:
“这位乃是元守礼,臣入汉中之时遇到了一位忠厚的长者。也正是他,臣才能顺利与梁军谈判,平定梁汉。”
“忠厚的长者,能被侯景这么说的人,可是不多见啊!”
李爽这么一说,元守礼走了上来,还以为是在夸他,拱手道:
“适才在下听秦王所言,发人深省,可是关中遇到了什么难事?”
侯景听了,挥了挥手,道:
“这人太忠厚,没见识,让大王见笑了。”
正当元守礼错愕,觉得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的时候,却听侯景道:
“大王,可是问梁国要东西时出了什么差错?”
李爽听着,无奈的点了点头。
“不瞒你说,你抓到萧纲的奏报送到了长安,我就派了使者去襄阳。我想着梁国这么大,江东又是富裕之地,要他二十万匹锦也不多吧!”
侯景点了点头。
“臣还觉得要少了呢!”
“谁知道我tm的开了这口,梁国那边被吓着了,不搭理我了,这可把我愁坏了!”
侯景听了,愤愤道:
“要不送几颗人头过去,让他们知道一下厉害。”
李爽挥了挥手,道:
“不好如此,我们又不是土匪,搞得这么血丝糊拉的,两国相交,自当雅量!”
“那该如何?”
“我想了想,梁国那边的事情急不得,还是先把梁汉之地的那什么羌人、氐人首领,还有一众豪族的家眷先迁到长安来说。”
侯景一听,眼睛一亮。
“大王这招高啊,让他们的家眷迁往长安,在长安置地、买房,既可以让他们少生叛乱之心,还可以大大增加府库的钱帛。”
侯景说着,眉头一皱,道:
“可臣担心,他们这帮人置证买劵,已然费不菲,长安的房价、地价高昂,若是他们出不起,该如何?”
李爽道:
“我又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可以让他们先欠着,慢慢还呗!”
侯景听了这话,不觉得叹息道:
“大王真是仁德啊!”
元守礼在旁听着他们君臣这番对话,大受震撼。一时间,他仿佛感觉什么东西碎了。
李爽的目光看向了元守礼,道:
“看你很面熟,你是哪里人?”
“在下本是朔州人,因六镇之乱,一路跑到了关中,后又举家去了汉中。”
听着元守礼这幽怨的语气,李爽哈哈一笑。
“难怪见你很眼熟,我给你一项差事如何?”
元守礼一愣,问道:
“不知秦王要托在下何事?”
“你给我出使一趟襄阳,商议归还俘虏之事,虽说此事急不得,可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元守礼点了点头,问道:
“在下是以魏国之使还是秦王之使的名义前去?”
“大齐的使者!”
大……大齐?
元守礼忠厚,可不代表他蠢啊,联系到了李爽进入关中之后做的事情,很快就明白李爽的打算。
当下,元守礼面色苍白,浑身冷汗直流。
“秦王,这……这……”
“放心,此次前去,你若是回得来,官升两级,若是回不来,我给你五百金安家费。此外,你出发前,我在长安通业坊给你一套大宅子,用来安置你和你的家人。”
“大王如天之德,臣愿为大王效死力!”
……
(本章完)
第261章 我都关着灯
第261章 我都关着灯
晋州。
“恶心呐恶心!”
高欢以温柔的微笑,对着眼前的尔朱兆,听着他不断吐槽着。
“他大野爽让人给他卖命,不给钱也就算了,还让人倒找他钱,这事我都做不出来!”
尔朱兆说着,又呸了几口。
“恶心,太恶心了!”
尔朱荣整顿好了山西、河北、山东等地的防务,处置好了六镇兵,监管了李徽伯、李裔等地方上的刺头,正式南下,要收复洛阳。
南下之前,让尔朱兆带兵来了一趟平阳。
高欢带着怀朔系几名核心的骨干迎接尔朱兆。
屋室之中,饮宴的氛围甚佳,尔朱兆酒喝大了,便开始了他日常。
吃饭,睡觉,骂大野爽!
“你们知道么,大野爽麾下那个叫侯骨景的小子,走了狗屎运抓到了梁国的三皇子,可把大野爽给得意的,开口问人要二十万匹锦。”
高欢道:
“二十万匹?”
尔朱兆点了点头,道:
“大野爽问人要的都是上好的罗纹锦,我打听了,那玩意江东一年也只产几千匹,专门供给梁国皇室,大野爽开口就要二十万。你说说,人家不给,他还弄了个什么大齐的皇帝在汉中,专门恶心梁人。”
高欢听了,道:
“这么说关中近来与南阳往来密切,便是为了这事?”
“贺拔胜在荆州,为了这事,特意派使者跑了一趟晋阳,告诉了天柱大将军。”
高欢听了尔朱兆的话,心中已然明白,尔朱荣放在关中的几枚棋子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尔朱荣自然不会白白给武川、怀朔等派系的人六镇兵,放任他们去偏远之地,最终脱离掌控。
事实上,尔朱荣派出去的这帮人,他们的子嗣都在晋阳。若露出了背离之心,尔朱荣随时可以拿捏他们。
“吐末,天柱大将军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尔朱兆红着脸,在一众怀朔系的武将,如窦泰、尉景、段荣等人面前,也不隐瞒。
“天柱大将军派我前来,看一下平阳郡城的增筑得如何了,还有便是夏州的情势。”
高欢在晋州这么久,自然也清楚夏州的情势。
宇文洛生占了统万城,当了这个夏州刺史,不过处境并不好,也就是贺拔岳占了灵州后,宇文洛生的战略处境才算改善了些。
统万城是胡夏所建,周围的土地尚算肥沃,城内外的土地可蓄养五万众。可周围的势力不断侵蚀夏州的土地,不听从宇文洛生的号令。
当然,尔朱荣不会关心宇文洛生的战略处境如何,事实上,宇文洛生要是真的摆平了周围的胡人部落,让他们听从统万城的号令,才让尔朱荣不安。
尔朱荣真正在意的是,晋阳与统万城之间的联系,随时可以被切断。
高欢听了,心中明白了尔朱荣的忧虑,便问道:
“天柱大将军如何打算?”
“吐京、离石两镇的镇兵一向不听从号令,天柱大将军打算重设东夏州,打通晋州、东夏州与夏州之间的通道。”
高欢点了点头,问道:
“那这刺史是何人?”
尔朱兆说出了一个让高欢有些诧异的名字。
“宇文泰!”
——
统万城。
宇文洛生看着面前宇文泰,脸上带着宽慰之情。
“黑獭,你也是一州的刺史了!”
宇文泰年纪轻轻,在夏州展露才华后,被在晋阳的尔朱荣看上了,让他前往东夏州,担任刺史。
尔朱荣还特意给了宇文泰一千六镇兵,作为起家的本钱。
除了尔朱氏的子弟,外姓中人,很少有人能有如此待遇。
可这照拂背后,却不是一帆风顺的坦途。
在宇文洛生看来,这东夏州情势复杂,这刺史可不好当。
因为骨头难啃,尔朱荣才愿意下这么大本钱。
尔朱荣派遣了贺拔岳、宇文洛生、侯莫陈悦经营灵、夏、秦三州,可这些地方上的势力本就复杂,不少部落都是听从长安的号令,让他们的处境很是艰难。
别的不说,就是那刘蠡升,可谓难缠至极,偏偏又躲在了山中,你还拿他没有办法。
六镇一系,北人最为擅长的骑兵作战,放在吕梁山中,非但发挥不出效果,反而受到了很大的克制。
刘蠡升麾下的山胡,反而很擅长在山中作战。
宇文泰去了东夏州,说不得就要对上刘蠡升。
“黑獭,万事小心,若是有难处,一定告诉兄长,我会派兵助你的!”
宇文泰摇了摇头,对此,却是不同的看法。
“东夏州的情势看似复杂,可要梳理起来,也很简单。”
宇文洛生听了,心中一奇,问道:
“如何?”
“大野爽在河东之时,已经对东夏州的部落过了一遍,强横者早已经被铲除,而离石、吐京两镇镇兵,看似桀骜,实则可驯,至于刘蠡升,小心防备,也无大碍。平二镇之兵,阻刘蠡升,东夏州便可以安定。”
说着,宇文泰看向了宇文洛生,道:
“兄长,我担忧的反而是这里。”
“统万城已然稳定,不愿意降服长安的部落也都投效,有何忧虑?”
“便是如此,我才忧虑。曹泥占着灵州之北的历城郡,厍狄干又占了北安州,斛律金久居沃野镇,破六韩常居于河西之地,纥豆陵步蕃又在原州,此时的形势分明,那些深恨大野爽的部落与投效大野爽的部众在灵、夏等地对立。兄长被顶在前面,稍有不慎,怕是会有覆巢之祸!”
宇文洛生听了,面色一肃。
他毕竟是外来者,核心的部众只有宇文氏的部曲和尔朱荣给的六镇兵,才三千人。可此刻他的队伍,短短时间已然膨胀到了万人规模。
局面分明了,反而不利,他已然没有了多少可以纵横捭阖的空间。
宇文洛生想到这里,问道:
“那该如何?”
宇文泰道:
“若非万不得已,兄长不要轻易离开统万城。万事多与贺拔岳商议,只有与贺拔氏站在一起,宇文氏才可以在这里立足。相反,也是一样。”
“我明白了!”
看着宇文泰带着数十骑离开,宇文洛生不禁叹道:
“可以兴盛宇文氏的,大概就是黑獭了吧!”
……
(本章完)
第262章 忍不住想说一声陛下万岁
第262章 忍不住想说一声陛下万岁
长安。
行台府会议厅中,摆放着关中以及周围郡县的地形图。
李爽与一众属臣、将领围着地图正在商议关中的形势,侯景道:
“大王,这宇文黑獭够狠的!”
宇文泰去了东夏州后,只带着数十骑闯入了吐京镇,斩了不听他军令的镇将,罢黜一众将校,收服了吐京镇兵。非但如此,一直纵横在汾州、河西之地的刘蠡升和他碰了碰,也吃了亏。
“连刘蠡升这老小子都有些怕他,躲山里面去了。”
李爽听了,笑道:
“刘蠡升非要在平野中和六镇兵对打,能不吃亏么?”
见李爽不怎么在乎的样子,侯景道:
“大王,如今贺拔岳、宇文洛生、侯莫陈悦都大肆收拢草原上的胡人部落,麾下部众皆已至万余,长此以往,于我等不利。”
李爽问道:
“宇文泰入主东夏州后,于南北往来之人如何?”
“这倒没有什么不妥,听人说他执法严峻,但处事公正,内外之人都挺服他的。”
“如此便好!”
只要一日没有与尔朱氏翻脸,不管如今双方的势力在关中之北如何纠缠,总归不会撕破脸的。
“我意在河东、弘农、洛州、梁州、汉中、原州等地改置州郡兵,设折冲府,府中设折冲都尉,左右各设果毅都尉,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这几个地方的州郡兵加起来得有五万余人,设置的折冲府怎么也得有五十多个。
这一下子多了五十几个折冲都尉,一百多个果毅都尉,长安的武将们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折冲府兵和州郡兵有什么不同?
“大王,这些折冲府兵和关中的府兵有何不同?”
“折冲府的府兵平日里耕田,战时保卫州郡,每岁较武,择其优者,充入关中十二军府以及长安骁骑府中。”
众人明白了,这是将这些折冲府中的士兵当做关中军府的预备役了。
关中如今的兵马,不到三万人,作为野战军,应对周围形势变化,显得有些不足了。
“此外,折冲都尉由长安任命,果毅都尉则必有一人为州郡武将。每岁较武,择其优者,入长安为士官。考核完毕,再行任命。”
众人点头,心知李爽不但要扩军,还要拉拢当地的豪强。
“各州各郡,田地水文不同,贫富不均,兵卒悍勇不一,当因地制宜,以作增补规划,乃至提升军府品级。尔等先议个章程出来。”
“诺!”
李爽走出了行台府,就见有人在外等待,乃是从襄阳归来的元守礼。
李爽一见到元守礼,道:
“你回来了,一路劳苦吧?”
元守礼也是饱经风霜,不过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精神。
“不瞒大王,臣以为不能活着归来了。臣在襄阳待了半个月后,最初是被襄阳那边的人关押在驿馆之中。后来,事情起了变化。”
“如何?”
“听说是梁国太子萧统亲自出面,打算赎回萧纲。”
李爽听了,感觉有些诧异。
萧统和他的父亲萧衍一样,都是饱学之士。
作为太子,萧统是合格的。不过因为蜡鹅厌祷之事,萧统与萧衍之间生出了嫌隙。
萧统与萧纲虽是一母所生,可也是太子之位的竞争者。
萧纲之所以被擒,也是因为急于取得军功,好为将来取得太子之位得到筹码。
萧统出面赎回萧纲,事情怎么听都有些怪。
元守礼继续道:
“梁国的使者已然来了,大王要不要见一面?”
“来者是谁?”
“朱异!”
……
作为萧衍身边绝对的心腹,甚至可以说是宠臣,朱异或许不是萧衍身边最有本事的那一个,可绝对是最明白萧衍心思的那一个。
李爽带着侯景在秦王府的正殿见了朱异,对方一见面,便笑了出来。
“秦王,在下告罪了。”
朱异顿了顿,道:
“我军初入汉中,本想要安定人心,可周围的胡羌之部,蛮横成性,不服管束,擅自兴兵,再加上汉中偏远,前线的将士贪功,这才有了越界之举。”
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在朱异口中变成了一场误会,李爽听了,并没有动怒,笑道:
“我就知道里面有误会,那帮蛮夷真的不是东西。这不,我看这汉中的形势这么乱,深怕萧纲殿下被蛮夷害了,特意请到了长安。”
朱异听了萧纲两个字,面色有些微微变化,试探的问道:
“不知道三皇子如何了?”
“好得很,吃得香,睡得香,如今你来了,随时可以护送萧纲殿下回梁。”
李爽虽这么说,朱异当然不会这么做。他微微低头,道:
“为感谢秦王护卫萧纲殿下,天子打算赐秦王一万匹罗纹锦、三万匹蜀锦,以及十六万匹各色布绢,如何?”
李爽听了,拱手道:
“保卫萧纲殿下的安危乃是臣子应有之义,怎么还能要天子的赐赏呢!”
“……”
“不过天子给了,做臣属的不拿岂不是有违君命?”
你tm的,还转折一下是吧!
朱异心中骂了一声,却听得李爽道:
“不知道天子的赏赐何时来,我也好安排萧纲殿下回梁国。”
“这二十万匹各色的布绢,已经分作两批,从成都、襄阳发出,不日可至长安。”
李爽点了点头,却听得朱异道:
“至于萧纲殿下,不急着回去,待到这二十万匹布绢进入梁汉、洛州,秦王可护送萧纲殿下至洛阳,交予陈庆之将军。”
……
待到朱异离去,侯景凑了上来,道:
“大王,梁人够贼的啊!”
眼下尔朱荣南下,与陈庆之将有一番大战。
此时此刻,梁军最为担忧的便是李爽出潼关,从西面进入洛阳地区。如此一来,梁军加上洛阳元颢军,恐怕难以抵御尔朱荣和李爽的夹击。
“萧统不愧是坐了快三十年的太子,这一招够绝的啊!”
侯景听了这话,问道:
“那我们真的不去洛阳了么?”
李爽一笑。
“将此事告诉我那二哥!”
“为何?”
“难道只有梁人担心我趁着这个机会去洛阳么?”
……
(本章完)
第263章 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心思
第263章 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心思
荆州。
南阳地区南船北马,加上魏军善骑射,梁军水战强横,被一分为二,由南北两朝分别掌控。
贺拔胜为荆州刺史,镇守穰县,核心的战力是贺拔氏的部曲,还有尔朱荣给的六镇兵,加起来有五千人。
尔朱荣给贺拔胜的本钱最多,因为荆州处在前线,直面梁军。
“如何?”
贺拔胜看着独孤如愿,他的副手。
南梁与关中往来频繁,近来更有大量的布绢被梁军送到了襄阳,要运往关中。
在乱世之中,布绢与粮食是最值钱的。甚至,布绢是可以直接当钱的。
在丝绸之路上,一匹上等的丝绸是论尺卖的,一尺布价值和等量的黄金差不多。
贺拔胜是武川出身,当时在武川时,常年可以看到草原上的行商,自然明白这些货的价值。
因此,贺拔胜才不敢自己拿主意,得去问尔朱荣。
独孤如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天柱大将军说要我等保护好这些货物,安全送达关中。”
贺拔胜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错愕。
如果带来这个消息的人不是独孤如愿,贺拔胜几乎会认为他是被李爽收买了,故意送来了假消息。
此时陈庆之北伐,梁军与魏军历年的交战之中,梁军处在声势最高峰。
梁军多路出击,不但短暂收复了汉中,还在河南地区打出了耀眼的战绩,数次击败了魏国的大军。
荆州地区,梁军也不是没有北上过,可贺拔胜凭借着自己核心部曲的强横战力,击败了梁军,保证了荆州的稳定。
贺拔胜声名越来越响亮,可与贺拔岳、宇文洛生相比,实质上的收获却没有多少。
尔朱荣给了贺拔胜最多的本钱,可荆州的地势,注定了贺拔胜扩张的极限。
南面梁国的襄樊防线,北魏鼎盛之时十万大军都攻破不了,更不用说此时的贺拔胜了,他连水军都没有。
西北的关中贺拔胜根本不用考虑,东面的河南地区贺拔胜便是想要扩张,可三百里陆路运输让家底极薄的贺拔胜望而却步。
剩下的,唯有北面的洛阳地区。
这是尔朱荣的禁脔!
贺拔胜能够掌控的极限,也只有北魏的三荆地区。
“天柱大将军不怕大野爽与梁人勾结,合而谋他么?”
独孤如愿比贺拔胜想的要更深了几分,道:
“不会!”
“为何?”
“长安发出了秦王教,要在河东、洛州、弘农、原州、梁汉等地设立六十个折冲府。若真的要谋天柱大将军,断然不会在此时整顿地方。”
独孤如愿的话让贺拔胜点了点头,可他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决。
“如此,天柱大将军要我等护卫这些布绢,安全到达长安,却是为何?”
“梁人已然在汉中与大野爽撕破了脸,此时拖着,便是为了不想让大野爽前往洛阳,天柱大将军恐怕也是这个心思。”
贺拔胜起了心思,他看向了独孤如愿,问道:
“你说若是战事不利,天柱大将军会不会诏我去洛阳?”
独孤如愿清楚贺拔胜的心思,他如今的声名很是响亮,可家底太薄,去了洛阳,才能有更多的收益。
“破胡,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心思。”
“为何?”
“天柱大将军若是都奈何不了陈庆之,你去了又能如何呢?”
独孤如愿这话说出来,贺拔胜刹那间惊醒了,可同时又有些叹息:
“可惜啊,如今这个世道,恐怕只有大野爽敢捋天柱大将军的虎须了。”
——
洛阳。
临淮王府。
元彧在屋中踱步,他的女婿卢柔走了进来。
出身范阳卢氏的卢柔有些口吃,又纵酒放诞,被世人所讥讽。
不过天龙人的标准与常人不同,元彧还是将女儿嫁给了他。
元彧看中的不只是他范阳卢氏的出身,当然,这也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卢柔的才能,非同一般。
“尔朱荣率领大军南下了,你说,陈庆之挡得住么?”
卢柔道:
“大王为此事忧虑?”
元彧点了点头,道:
“梁帝的举动我想不明白,为何宁可费巨资,送去关中,也不往洛阳派兵呢?”
卢柔笑道:
“梁帝并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胜败。”
卢柔的话让元彧心中震惊,他睁大了眼眸,开口问道:
“何意?”
卢柔拱手道:
“自孝文皇帝改制以来,中原人心归附,梁帝如何能不忌惮?此战,若是尔朱荣没赢,梁军便以洛阳为屏藩,逐步蚕食兖、豫、青、徐之地,若是尔朱荣赢了,他势必会再度清洗元氏,到时中原人心涣散,岂不正中梁帝下怀。”
元彧听了,面色凝重至极。他很难将卢柔口中这个心机深沉的帝王与他在江东见到的慈眉善目的君主联系在一起。
可元彧毕竟是北魏的宗室,也是走南闯北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老臣,不得不深思一番。
“你是说梁帝支持李爽,便是为了给尔朱荣再立一个敌人?”
卢柔点头,道:
“梁帝与李爽撕破了脸皮,汉中得而复失,可只要剑阁在手,蜀地便无忧虑,也不过是和之前一样,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说句不客气的话,此时关中内外,秦王的教恐怕比天柱大将军的令和黄河两岸的两位陛下的旨意更好用。一旦那六十个折冲府设立完毕,地方上的豪族自此彻底脱离朝廷的掌控,当然也不会再理会晋阳霸府的任何命令。”
元彧明白了,背后流下了冷汗。
“尔朱荣便是赢了,他的西面也会出现一个庞然大物。到时候,我大魏恐怕自此东西分裂。”
卢柔点了点头,道:
“若如此,梁国至少有二十年太平!”
元彧道:
“尔朱荣想不明白这一层么?”
“尔朱荣当然清楚,不然也不会分派兵将,又令贺拔兄弟等北将前往关中附近的州郡,担任刺史。可如今看来,秦王之势,已非尔朱荣可以撼动。”
元彧叹了口气,心情低落,道:
“难道我等就坐看社稷覆灭,为尔朱荣与李爽瓜分么?”
卢柔看着自己的岳父,沉声道:
“若真的如此,大王又当如何?”
元彧沉默许久,叹道:
“唯有鞠躬尽瘁而已!”
……
(本章完)
第264章 谁是皇帝不重要
第264章 谁是皇帝不重要
河内。
北中城外,大军集结。
统合了六镇兵的尔朱荣,此刻无疑是真正意义上的北人领袖,不算听从晋阳霸府命令的外州刺史麾下的兵马,光是尔朱氏麾下可以直接指挥的大军,便达到了十数万。
六镇兵的战斗力不是寻常的州郡兵可以比的。
侯莫陈悦、贺拔岳、宇文洛生、高欢、贺拔胜等人,也是一州的刺史,麾下的兵众多则万余,少则数千,可除了核心的部曲和尔朱荣给的六镇兵外,其余的都是州郡兵,战力参差不齐。
尔朱荣南下之时,与正在上党的元子攸会和,到了河内之后,又碰上了元天穆。
再度来到北中城之前,尔朱荣的心态还是变了。
与年轻时来到洛阳给一众天龙人送马时的激动不同,也与发动河阴之变前的忐忑不安不同,如今的尔朱荣再度看到这座北中城外,面色凝重,心情更是沉重。
这座北中城,准确的说,这座由陈庆之和他麾下近万余梁兵驻守的北中城,让尔朱荣终于明白了,当年北魏孝文帝元宏设置这座北中城的目的。
此城横于黄河之北,护住了黄河浮桥,河面上舟船连横,阻断了南下的通道,看着那坚固的城防,让带着十数万兵马南下的尔朱荣也不得不望河兴叹,感到棘手不已。
从此前的战报来看,陈庆之的这支白袍军擅长步战、马战,如今看来,梁军的看家本事水战和守城两项技能,他们也没有落下。
尔朱荣在巡视战场之后,一言不发,便返回了自己的大帐。
要不还是迁都吧!
透露出了这个意思的尔朱荣,遭到了以元子攸为首的一众人的全力反对。
当然,这些人尔朱荣并不在乎。
可有一个人,尔朱荣还是在意的。
元天穆!
“天宝,你真的打算迁都么?”
元天穆急匆匆的赶来,可此时的尔朱荣与之前已经不同了。
如今的他吸纳了六镇兵的势力,信心大涨。最主要的是,他南下之时,看到了元子攸和他身边的一众人,让尔朱荣心中警惕。
“要攻下北中城,必定会折损相当多的兵马,如今的洛阳民困物竭,打下它,又能如何呢?”
“可不打下洛阳,放任元颢占据,岂不是让梁人得意么?”
“河南之地本就被梁军蚕食,剩不了多少地盘了,让了也就让了,只要河北和三齐之地还在手中,便无外忧。”
听尔朱荣这么说,元天穆明白了。
尔朱荣打算进行战略收缩,学当年的拓跋氏,定都平城,遥控河北之地,巩固自己已经获得的战果。
元天穆道:
“天宝,如今与当年拓跋氏定都平城的情势不同了,光凭晋阳,能控制得了河北么?”
尔朱荣挥了挥手,不屑道:
“河北之众,易平尔!”
“可河北的钱粮,却没有这么容易运到晋阳啊!”
元天穆的提醒,让尔朱荣面色一变。
“河北人口繁盛,世家众多,情势复杂,不是当年之景了。若舍洛阳,河北、三齐之地的钱粮最易集结之地,在邺城!到时候,你是自己坐镇邺城还是让陛下去呢?何况,若是等到元颢在洛阳站稳脚跟,人心安定,远在建康的梁帝见此,增派援军北上,邺城极易受到围困。你若是不驻守大量的兵马,便要带着十几万大军来回奔波。”
说着,元天穆劝道:
“这北中城早晚要打,只要它在梁军手上一日,你便是迁都到晋阳,也不得安宁。”
尔朱荣有些犹豫,他犹豫的一个原因便是这趟南下之后,感觉到元子攸已然不同了。
他的身边集结着一众世家出身的大臣!
尔朱荣不但担心北中城这根硬骨头不好啃,更担心的是啃下来白白便宜了元子攸。
可元天穆的话,尔朱荣也不得不虑。
经过多年的发展,如今的河北早就不是五胡乱华时的河北,经济富裕。就算六镇兵霍霍了一遍,可底子还在,经济潜力远超其他地区。
晋阳之兵甲胜于河北之众,可晋阳却无法作为河北事实上的中心。
太行山让晋阳对河北之地保持了压制的态势,可也限制了交通运输。
“天宝在担心陛下?”
元天穆这一说,尔朱荣只是微微一笑。
事实上,元子攸的表现只是一个小的因素。尔朱荣介意,可也只是介意。
见如此,元天穆试探道:
“天宝是在担忧三弟?”
尔朱荣的笑容凝固了,他长叹道:
“大哥啊,我不担忧也不行啊!”
尔朱荣说着,从桌上拿出了一迭文书,交到了元天穆的手上。
“他在关中,设立军府,驱赶勋贵,夺取他们的田地,又招降胡部,纵容他们胡作非为,已是不该。如今,他又在各地设立折冲府,以至于朝廷设立的州郡,形同虚设,朝廷派遣的官员,怨声载道。各地豪强,聚集乡兵,以折冲府的名义,为祸一方。如此举动,岂不是要背离朝廷么?”
元天穆听到了这里,问道:
“三弟真的要背离朝廷,天宝有办法阻止么?”
元天穆这么一问,尔朱荣愣住了。他做了这么久的天柱大将军,习惯了对属下说官话,乍被这么一问,他还真的回答不上来。
元天穆一笑。
“天宝是忘了么,三弟可是接了三家朝廷的秦王封号啊!”
尔朱荣刚才那套说官话时的淡漠表情不再,露出了一脸的怒气。
“我当然知道,不管谁是皇帝,他这个秦王反正是稳当的。”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尔朱荣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关中已然脱离了他的掌控。
元天穆见此,又道:
“正因如此,天宝才更要收复洛阳。”
“为何?”
“三弟只派了一个侯景,便击退了南梁的名将韦放,擒获了萧纲。天宝在此裹足不前,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你怕了陈庆之,不是梁人的对手。北人之心,不可不虑啊!”
英雄气!
一个收复六镇兵必要的条件。
你带着十几万大军南下,逛一圈就回去了,让那些降服的六镇兵怎么想?
尔朱荣听了这话,面色终于变了。
“那就打吧!”
……
(本章完)
第265章 进了秦王府还想跑
第265章 进了秦王府还想跑
长安。
从襄阳运送来的绢布到达了长安,立马吸引了大量的商人围聚。
这其中,还包括了大量的从西域来的商人。
侯莫陈悦占据了秦州之后,关中与西域之间的商道非但没有阻断,反而比以往更加稳定了。
毕竟,秦州军一战打退了吐谷浑,还斩了对方的可汗,威名之盛,周围的大小势力都心生畏惧,秩序反而变得更好了。
商路能通,从西域乃至更遥远地方来的商人便愿意到达长安来进货。
丝绸则是他们最在意的货物。
若是能带到西域乃至更远方的波斯等地,一匹丝绸能卖出收购价的数十倍。
贵重、轻便,一匹骆驼便能带十几匹乃至几十匹。
西域的商人能够带来的也是贵重品,除了战马,还有各种金银器、琉璃、香料、药材等货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重要的农作物,比如说苜蓿。
作为优良的牧草,良好的苜蓿品种一旦在牧场中栽培,能够大大减少蓄养战马的成本。
苜蓿自汉时便被张骞引进,与丝绸之路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历代王朝,对此都很重视。
可也有例外,比如宋朝时就很少有人知道苜蓿是什么!
“要买丝绸,去坊市,别都聚拢在这里。”
李爽在侯景的陪同下,前来了仓库前,看着这乌压压的场景,一眼就看到了一人。
无他,这人长得很帅,在一众人中,也可谓鹤立鸡群。
“那个头上插羽毛的骚包是谁,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侯景道:
“他好像是叫独孤如愿,武川人,如今在贺拔胜麾下当郡守,兼任督军,这次是奉命护送这些丝绸来长安的。”
“独孤如愿?”
独孤如愿将布绢押送到了长安,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好奇的逛了逛长安城,看了看长安城的风景。
这座城筑造没有多久,城中许多的土地都是空白的,没有人居住,可却充满了朝气,聚集着来自各地的人。
有草原之上的柔然女、铁勒人,有梁汉秦陇之地的羌氐人,有来自西域的粟特人、龟兹女,甚至还有波斯人。
只是,这些胡人终究只是长安风景线上一抹靓丽的色彩,真正让独孤如愿惊艳的是纵横内外的长安骠骑和以重甲陌刀为标配的关中府兵。
便在独孤如愿看热闹的时候,有一人来到了他的面前,道:
“兄台这一身装饰,真是不同凡响啊!”
独孤如愿看着眼前向他搭讪的男子,见其容貌不俗,一副汉人士子的打扮,拱手一礼。
“见笑了,不知道如何不同凡响?”
独孤如愿也不是任人糊弄之人,见这搭讪之人如此说,非要他说出个四五六出来。他本以为对方就算不是居心不良,可也是客套一下,谁知道对方还真是懂行之人。
“就拿兄台头上插着这根羽毛来说,非同凡品,乃是来自北境一种极其稀少的雄鹰身上,唯有最勇猛的勇士才能得到。一旦取得,便可得到北地万千少女的青睐。”
独孤如愿一听,心中大喜。
“阁下果然懂行,汉人之中,可是少有人能知道啊!我一路而来,不知道受到多少人的讥笑。”
“如此庸碌之辈,所言不足为虑,不知兄台何名?”
“在下姓独孤,名如愿!”
“你我可真是有缘啊!”
独孤如愿一愣,有些疑惑。
“此话何意?”
“不瞒独孤兄,贱内也姓独孤,世居河西之地。”
“如此巧么,我祖籍也在河西。”
独孤如愿有些不可置信,却听来人道:
“如此,饮一杯如何?”
“却之不恭!”
……
第二日,等到独孤如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摸着自己有些浑噩的头颅,等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上。
没少什么!
独孤如愿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喃喃道:
“不应该,我记得我只喝了几杯酒,怎么就醉了呢?”
此时,屋门打开,几名美貌的侍女走了进来,端水送毛巾,侍候着独孤如愿洗漱。
独孤如愿想要问自己在哪,可这些侍女也不回答。
等到洗漱完毕,独孤如愿走出了屋门,才发现自己走在一座偏院之中。
此时,一名侍从前来。
“请!”
独孤如愿也没有多说,跟着这名侍从便走出了偏院。
一路之上,看着着甲士巡逻,云阙高耸,独孤如愿已然明白了,整个长安城只有一个地方会如此。
秦王府!
侍从将独孤如愿带到了一座偏殿,独孤如愿见到了昨日与他一起喝酒的小子。
此时,他穿着秦王的冕服,正坐在殿中,与一众属臣吃饭。
见到独孤如愿,李爽道:
“独孤郎来了!”
“在下昨日失礼,还望大王恕罪!”
“无妨,坐下饮宴。”
李爽身旁,早就空出了一个位置。
众人看着侍从将独孤如愿引到了李爽不远处坐了下来。
从门口到座位,百十来步的距离,独孤如愿却感受到了压力,那一双双目光仿佛在说,这小子凭什么坐在秦王身边?
等到独孤如愿坐下后,李爽道:
“此乃荆州刺史贺拔胜麾下的督军独孤如愿,此次正是他押送布绢,送达了长安!”
原来是贺拔胜的督军啊!
一众将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又觉得不对。
贺拔胜算个逑啊!
心中这么想,可看着李爽和他熟络的样子,众人也只能暂且将想法压在了心中。
独孤如愿感受到了压力,道:
“军情紧急,在下还急着回去交命,正想要与秦王辞行!”
“无妨,本王与贺拔胜也是熟人,与他说两声,独孤郎放心待在长安,纵情玩耍。”
独孤如愿低着头,看了一眼那高大的殿门,心中总有着一股感觉,仿佛他今日走了进来,想要出去就难了。
“昨日与独孤郎饮酒,听独孤郎说想要改个汉名?”
独孤如愿点了点头,可只是轻笑了一声。
“不过戏言尔!”
话虽这么说,可更多的则是敷衍。
独孤如愿是鲜卑化的匈奴人,其先祖独孤伏留是匈奴部落大人,早期跟随了拓跋氏起家。
到了他祖父独孤俟尼时,举家迁往了武川。
六镇之乱时,独孤如愿与一众武川勋臣跟随贺拔、宇文两家袭杀卫可孤后,跑到了中山避祸,后又随着葛荣起事。
与一般的北人盲目憎恨汉化,仇视汉人不同,独孤如愿一路走来,见惯了六镇之势起落无常,深知要想玩得转,还得走洛阳天龙人那一套。
不汉化,北人一辈子都是北人。
“不如取一个信字,如何?”
李爽微微一笑,独孤如愿看了,刚才心中的感觉越发真切了。
……
(本章完)
第266章 你们不懂
第266章 你们不懂
北中城。
日头正酣,城外的六镇兵如潮水一般褪去,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城墙之外,留着几座残损的移动城橹,在梁军的火油弹袭击之下已然损毁,此刻在冒着浓烟。
陈庆之在城墙之上移动着,观察着战场之上的形式。
作为一名将领,陈庆之对于战场的变化有着敏锐的感知。
北军进攻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陈庆之心中的感觉以前并不强烈,可在这一次北军进攻后,看着城墙上士兵的状况,终于可以确定了。
北军在变强!
这种强大是在适应战场之后,逐渐发生的改变。
六镇兵处在北境,面对着草原之上的残忍狡诈的胡人和恶劣的环境,始终守卫在第一线,养成了一股特别而又强大的军事素养。
这种军事素养是一般的梁军士兵不具备的,简单来说,这帮六镇兵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在战场上生,在战场上死,也在战场上不断学习着。
也许是第一次碰到白袍军这样的强敌,六镇兵一开始并不适应攻城战的节奏,可数次攻城战下来,六镇兵总结了经验,已然可以熟练的打造和使用攻城器械应对了。
“将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股北军似乎变了!”
陈庆之的副手马佛念在旁,开口道,脸上还带着一股迷惘。
马佛念本是书生,后来投笔从戎,作为陈庆之的部将和参军,参与了这次北伐。
陈庆之看着马佛念,道:
“并不是错觉,这支北兵比之前更强了。”
马佛念听此,苦笑了一声,喃喃道:
“我随将军纵横南北,也是见多了魏国的军队,可这一支军队却是不一样,真是精兵啊!”
陈庆之点了点头。他虽然在北伐前收集了足够的情报,也知道六镇兵的事迹,可真遇到了,还是有些惊奇。
某种程度上说,六镇兵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精锐,而且是极其特殊时期下才有的产物。
为什么汉武帝打匈奴的漠北之战会亏本,而北魏的拓跋焘打柔然和高车不但没有亏本,还大大增强了国力?
因为鲜卑和柔然本就是自己人,鲜卑士兵不但内部的军事运行机制和柔然人很像,能够低成本的进行北伐,而且北伐之后的成果是能够吸收转化的。
北魏汉化之后,拓跋氏变成了元氏。
旧日的军事体系却留在了北境,六镇随着时间的蹉跎,既无法被元氏北魏吸收成“自己人”,也无法再度蜕变成草原上的游牧部落。
六镇兵既能够以草原胡部低成本的军事运行机制进行战争,同时也吸收了中原先进的战法,装备了草原部落的士兵难以企及的武器。
从穷困的北境到富庶的河北,六镇兵表现出来的战力毋庸置疑。
“精兵是精兵,强也是强!”
陈庆之看着远处隐约在雾气之中的营垒,抓着城墙上浮屑,细细摩挲。
这一日,黄河北岸,北中城上,身躯瘦弱难以拉开强弓的白袍将军,面对着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六镇强兵,轻轻挥了挥衣袖,白袍在风中咧咧作响。
“可惜,还不够强!”
——
长安。
“期弥头,你怎么还待在这里,贺拔公已然在催促了。”
独孤如愿留在长安久久不归,贺拔胜在荆州感到奇怪,便派了使者前来。
来的人也是独孤如愿的老熟人,当年和他一起袭杀卫可孤之人。
念贤!
独孤如愿正在桌面上写字,看着来人,道:
“秦王在长安城中给我几匹绸缎,盛情难却,我留了些日子。”
念贤他与独孤如愿同是武川人,可谓乡里乡亲,清楚他的志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能够用金钱美色打动之人。
可如今独孤如愿这个样子,看得念贤不禁皱了眉头。
“难道独孤郎厌倦了荆北的混乱与穷苦,贪恋起了长安的繁华?”
独孤如愿此刻在纸上的字已然写完,白皙纸上,用墨留下的乃是一个信字!
“为何有此言?”
“不然,你抛下还在荆州的部曲,就为了几匹绸缎,留在长安作甚?”
独孤如愿摇了摇头,叹道:
“人生要得一知己,难啊!”
念贤心中疑惑,问道:
“何意?”
“天柱大将军给了我许多绫罗绸缎,贺拔公也给了,可唯有秦王给的,有些不同。”
“不都是绫罗绸缎么?”
独孤如愿摇了摇头,道:
“同样材质的两匹绢,产地不同,质地也不同,更遑论,织造这匹丝绸的织工不同,细节处更是千差万别。便是同一匹绢,制作的衣裙也是不同。穿在身上,整体的感受也不同。”
看着被说的有些头昏的念贤,独孤如愿道:
“你们都不懂!”
“就算我们不懂,大野爽就懂了?”
独孤如愿点了点头,道:
“他懂!”
“……”
念贤被说的有些头昏脑涨,不禁问道:
“你就直说,还要留到几时,我好跟贺拔公复命。”
见有些生气的念贤,独孤如愿道:
“就这两日,我和你一起回去。”
念贤一听,心情舒畅,道:
“这才对嘛,你就是跟那些汉人学了太多没用的东西,才神神叨叨的。”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
独孤如愿拱手一礼。
“秦王,招待不周,我这就去准备些蔬果。”
李爽挥了挥手,道:
“不用如此客气,这位是?”
“此乃在下同乡,念贤!”
独孤如愿走出了房门,前去准备蔬果,独留李爽和念贤在一屋中,气氛有些尴尬。
“你叫念贤?”
“正是!”
“真是有缘啊!”
……
荆州。
贺拔胜看着面前的念贤,怎么感觉他和去长安之前变了一个样子。
“期弥头回来了么?”
“已经在路上了,他如今改了个名,取名叫信!”
“为何?”
念贤回道:
“期弥头不一直想要取个汉名么?”
贺拔胜面色不善,问道:
“我是说他为什么去了一趟长安就改了,还滞留在长安这么久!”
“贺拔公,你有些敏感了,他也就是和秦王聊一些美感什么的我听不懂的事情。”
贺拔胜皱着眉头,道:
“你也在?”
“啊,怎么了!”
看着念贤这理所当然的样子,贺拔胜在心中骂了一句。
大野爽,你这个王八蛋!
(本章完)
第267章 该上上强度了
第267章 该上上强度了
秦王府。
元明月的嫂子乙弗王妃走进了屋中,床榻上,刚刚产子的元明月身体还有些虚弱。
“这便是瑜儿吧!”
乙弗王妃身材纤细,面容美丽,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看着一旁躺在摇篮之中的婴儿,脸上露出了温和笑容。
元明月正要起身,却被乙弗王妃劝住了。
“你刚刚产子,正是虚弱的时候,不要轻易动了。”
“嫂子来了,我怎能如此无礼!”
元明月的哥哥元宝炬轻薄于行,耽淫酒色,不过这个嫂子乙弗氏却是相当节俭的人,连衣服都不怎么换新的。
乙弗王妃扶着元明月坐了起来,给她背后铺了一个软垫。
“我那阿兄如何了?”
听到元明月问起来,乙弗王妃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还是老样子呗,跟我写信,说想要在长安城中买套宅院。”
元明月问道:
“为何?”
“元子攸出逃后,他也跟着逃到了长子,本来他们都等着尔朱荣南下,好重新打下洛阳。可听说战事并不顺利,北军被堵在了北中城,始终攻不下,你那阿兄见情势如此,想着若情势不对,便到长安来。”
元明月对于这个兄长,感情上其实并不多么亲近。相反,对于乙弗氏,则很亲近。
怕乙弗氏受委屈,元明月道:
“我看我那阿兄也只是表面风光,拿不出几个钱,又怎么在长安置办宅院,我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钱,嫂子你拿去置一座宅院,剩下的拿在手里,千万别把钱交到阿兄手里。”
乙弗王妃摇了摇头,道:
“这可不行,别看你是公主,又在这王府之中为妃,钱的地方多着呢,别浪费在我这里了。”
“可如此,阿兄那边如何办?”
“让他跟元子攸一起待着呗,这位陛下还能让他吃土么?”
乙弗王妃说着,屋中的两女都笑了起来。
……
“这北中城要是再打不下来,我们都要吃土了!”
大帐之中,元子攸的面前,元宝炬抱怨着。
元子攸登上帝位之后,对于元氏宗亲,不管是近宗还是疏支,都是极力拉拢着的。
元宝炬的父亲谋反,可他也是孝文帝元宏之孙,身份放在这里。元子攸继位之后,便封了他为南阳郡王。
不过,失去了洛阳这个大本营,北上长子后,一应的待遇都被削减了。
毕竟,尔朱荣是不可能给元子攸身边的公卿发粮发饷的,能给他们一口吃的就算不错了。
元子攸也是沉着脸。
元颢一直占据着洛阳,还称了帝,对于他来说,声望上大受打击。
他本指望着尔朱荣南下,能够摧枯拉朽的推平北中城,直抵洛阳,可却没有想到,僵持了这么久,还没有打下来。
元宝炬的抱怨声其余的人也听在耳中,可众人心中虽然焦急,都比元宝炬要沉稳。
元子攸的目光看向了杨侃,他出身弘农杨氏,是元子攸麾下少有的知兵之人。
“士业,你如何看?”
杨侃的心中其实也有些感到荒谬。
这座北中城当年便是孝文帝元宏设立的,应对北面有可能出现的强敌而建立的军事设施。
没有想到,如今还真的发挥了效用,阻挡住了北人。
可杨侃也不知道,这黄河两岸的两个皇帝,究竟谁是谁非?
“启禀陛下,依臣之见,要想强攻下北中城恐怕不易。”
“那该如何?”
“绕过北中城,以轻骑骁勇为先,抢渡黄河,梁军不好打,可元颢军却不一样。若是能出其不意,或许能建大功。”
元子攸点了点头,道:
“如此,将此番计策写在奏疏上,交给天柱大将军!”
……
“天宝,你在看什么呢?”
“咱们这位陛下给我献的计!”
元天穆听了尔朱荣的话,有些奇怪,这位天柱大将军什么时候将自己立的皇帝放在眼里了?
尔朱荣没有束发,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躺在宽厚柔软的毛绒垫上。
“别说,陛下身边的臣子还真有知兵者!”
尔朱荣在短时间内与守在北中城的陈庆之爆发了激烈的战斗,没有攻下城池,尔朱荣便知道了,北中城暂时打不下来。
自得知了这个结论后,尔朱荣便想着换一个打法。
陈庆之的白袍军不好打,在黄河南岸的元颢军还不好打么?
尔朱荣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再派兵上战场攻城,便是为了麻痹敌军,找敌军的空隙。
他的想法和杨侃差不多。
绕过北中城,找一个渡口,以小股精锐为先锋,尝试着能不能打开缺口。
“世家大族之中,不乏将才,天宝不要轻视了他们。”
尔朱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元天穆,问道:
“大哥有事么?”
“倒是有一件事情!”
见元天穆如此犹豫的样子,尔朱荣笑了。
“何事如此迟疑?”
“三弟将萧纲送到了洛阳!”
尔朱荣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乱搅什么!”
……
北中城。
陈庆之站在城头,神色凝重。
一旁,他的参军马佛念道:
“将军,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说!”
“以将军如此的威望,足以自立!”
这一句话说出来,可谓石破天惊,陈庆之都变得有些诧异。
可他清楚马佛念是什么人,便问道:
“为何有此言?”
“我等守着北中城,北军攻不下来,元颢布置在黄河南岸的大军日益骄怠,长此以往,恐有所失!”
“你的忧虑我明白,这几日我也一直在思虑此事。天子于我有大恩,如何能够有违臣道。且便是自立,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形势。”
陈庆之能够控制的只有麾下的近一万梁军,元颢的大军他控制不了。
马佛念叹道:
“我只是怕我们守在这里,还没有败亡,后方倒是先溃散了,到时,我等怕是会陷入险地,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陈庆之安抚道:
“放心,萧纲殿下来了洛阳,同时来的还有迎接殿下归梁的援军。”
马佛念面目一变。
“谁是主将?”
“陈留王李神轨!”
……
(本章完)
第268章 天下之人皆错看大野爽
第268章 天下之人皆错看大野爽
洛阳。
李神轨率领大军赶来,元颢率领百官出城迎接。
声势之大,便是远在黄河北岸的元子攸都知道了。
“大野爽要做什么!”
元宝炬的面前,元子攸背着手,来回走动着。
所有的压力都倾注到了元宝炬身上,他也有些无奈,可谁都知道李爽是他的妹夫。
“陛下,臣和大野爽其实不熟!”
元子攸看着元宝炬,冷笑了一声。
“不熟,你还让自己的王妃待在长安的秦王府?这都多久了,你算过日子了么!”
元宝炬有些慌张,忙着辩解道:
“臣也不是没有催促过,可战事如此,道路不顺,暂且便没有让她回来。”
元子攸看着元宝炬,带着一股不信任感。
此时,元天穆从帐外走了进来,看见这幅状况,微微俯首。
“陛下!”
帐中三人都姓元,可却各怀心思。
元子攸着急的走了上来,拉着元天穆的手,热切道:
“天柱大将军如何说?”
“陛下放心,天柱大将军说李神轨不足为虑。”
“可李神轨来了之后,洛阳那边声势之大,军心振奋,朕就怕这么拖下去,梁人见势,增派援兵,该如何?”
元天穆哈哈一笑,挥了挥手。
“天柱大将军麾下十数万大军,便是梁人增了兵,又能如何,陛下勿扰!”
顿了顿,元天穆道:
“陛下,有一件事情可以先做!”
“何事?”
元天穆看了一眼元宝炬,元子攸瞬间明白了。
……
洛阳。
元颢拉着李神轨的手,走进了后宫的殿宇之中,对位这位妹夫,丝毫没有当做外人。
李神轨看着这宫殿熟悉的模样,想着曾经留下过得痕迹,心中不免唏嘘。
“陈留王,如今国势艰难,你来了之后,朕大感宽慰。如今之计,当谋破敌之良策。”
元颢很清楚如今这洛阳,真正顶事的是谁?
他麾下的那些兵马,打打顺风仗还行,可军纪糜烂,小胜了一场,便飘得不成样子。
“区区尔朱荣,一个契胡人,能如何,有我在,陛下放心!”
“……”
元颢一阵无语。李神轨有多少斤两,他再清楚不过了。没有陈庆之在前面顶着,尔朱荣能把他吃了!
心中这么想,可元颢也无法表现出来,道:
“陈留王的声威朕自然清楚,可若要保全,还需秦王助力!”
元颢想的很明白,如今萧纲就在手里,不怕梁人不就范。
若是李爽能站在他这一边,那么这一把便稳了。
关中的大军一出,顺着汾水而上,攻打晋阳,那么洛阳之危可解。
如此一来,李爽便是彻底和他绑上了。
元颢在这洛阳城中,也就算是坐稳了。
李神轨听了,笑道:
“陛下这话说的,我义弟帮了你,你能给他什么?”
元颢愣了。
他没有想到,李神轨说话这么直接。
元颢有意想要说一番君臣大义之类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说服力。
在世人眼中,元颢也不过是萧衍的傀儡。
进了洛阳,掌控了洛阳的府库,可手中的筹码也没有多少。
元颢久久不语,心中一横,道:
“他难道不想要成为下一个天柱大将军么!”
大权独揽,掌控北魏的半壁江山。
如此权势,元颢不相信李爽不心动。
元颢豁了出去,反正他如今是萧衍的傀儡,换个人做傀儡,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起码,皇位可以先保住!
李神轨笑道:
“他还真不想!”
“你就不要替他辩白了,天下之人都如此认为,便是尔朱荣也是一样。”
“天下之人都错看我义弟了,不然我来做什么?”
元颢看着李神轨,问道:
“何意?”
“上次义弟来了洛阳,有些东西没有来得及搬走,这次我来了,得替他运回去!”
“……”
——
长安。
“秦王啊,你究竟要做什么?”
元宝炬被元子攸和尔朱荣从河内派遣到了长安,便是为了萧纲一事。
元明月嫁给了李爽,可元宝炬和元子攸说的话其实没有撒谎,他和李爽不熟,也没有见过几面。
作为朝廷的使者,面对李爽时,元宝炬还有些傲慢,带着一股质问的语气。
“南阳王在本王耳边说了这么久,究竟想要说什么?”
后府园,水榭亭台,李爽正在喂鱼,侯景站在他的身后,盯着元宝炬,面色不善。
“陛下和天柱大将军想要问,为何要在此时送萧纲去洛阳?”
“成都和襄阳的二十万匹绢送来了,本王按照事先的约定送回梁国的皇子,有何不妥?”
“可萧纲去了之后,李神轨来了啊!”
李爽撒了撒手中的鱼饵,道:
“瞧南阳王说的,梁国派谁去洛阳接他们的三皇子,难道还会跟本王商量么?”
“可李神轨是秦王的义兄啊!”
“南阳王又说笑了,天柱大将军也是本王的义兄,难道他要做什么会先跟本王知会么?何况李神轨为陈留郡王,镇守兖、豫多年,位高权重,难道是本王一声招呼,让他来洛阳他就来洛阳么?”
元宝炬被说的没有话了,便在此时,元明月带着乙弗王妃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绕过缦回的水廊,在水榭外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
元明月一进来,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主要是李爽身后的侯景,那模样,似要杀人一般。
侯景的威名,在关中谁人不知,胆大妄为,什么事都敢做!
恐怕李爽一声令下,侯景会毫不犹豫弄死元宝炬。
想到了这里,元明月心中惊骇。
“贱妾见过大王!”
李爽没有回身,只是道:
“不用多礼!”
元明月立刻道:
“贱妾与王兄多年未见,今日难得相聚,还望大王早早放行,容我们兄妹相聚!”
“可本王还没有……”
元宝炬还要说话,可乙弗王妃如刀一般的眼神看过来,吓得元宝炬一愣,暗道:
这娘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如此,你们兄妹先去相聚吧!”
等到元明月带着元宝炬离去,李爽回过身来,却听侯景道:
“大王,尔朱荣派这么个棒槌过来,想做什么?”
“自然是在告诉我,他很生气啊!”
……
(本章完)
第269章 三叔之争,向来如此
第269章 三叔之争,向来如此
秦王府。
元宝炬被元明月拉走了,他整个人没有察觉到元明月和乙弗王妃那不善的眼神,全副心力都在自己妹妹的居所中。
“水榭楼台,园暖阁,还栽培了这么多的草林木,小妹,你这居所挺不错的啊!”
元明月此刻没有心情陪元宝炬说些家长里短,问道:
“你来长安究竟是为了什么?”
元宝炬看了一圈,最终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陛下和尔朱荣派我来的,要问为什么送萧纲去洛阳?”
元明月有些不可置信,道:
“你就来了,还真的问了?”
“不然呢!”
“……”
元宝炬说完,看向了自己的王妃乙弗氏,问道:
“我让你在长安买一座宅院的事情,你回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乙弗王妃看了一眼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元明月,又看向了自己的丈夫,道:
“正如信中所言,缺钱!”
“乙弗部从青海迁到了关中,不是分了你一些家产么?”
“乙弗部又不是我来管,还有那么多的族人呢,分给我的那些钱,置些产业安顿家仆婢女已是不易,还如何置宅子?”
见元宝炬还是一副别扭的模样,乙弗王妃道:
“若夫君实在想要置宅子,可以在城西安业坊买座宅子。”
“那地方地势低洼,根本没人住,离市坊隔着几条街,要买自然是买秦王府附近的里坊!”
元宝炬听了,向着元明月埋怨道:
“我来的时候都打听了,大野爽给自己的部曲属臣分宅子时可是眼都不眨一下,你说到我这里怎么就这么小气了?要不你跟他说说,让他在秦王府附近的永兴坊、崇仁坊给我一座宅子,实在不行,通业坊、崇义坊也可以。”
元明月睁开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着元宝炬。
乙弗王妃见势不好,赶紧拉着元宝炬离开了。只留下了元明月一个人,气得不轻。
乙弗王妃暂居在元明月这里,将元宝炬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刚进屋,元宝炬便不满道:
“你拉我做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你想说什么,你今日说的还不够么!”
元宝炬见到自己妻子这么严肃的表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也不在意,道:
“我可是天子的使者,又拿了天柱大将军的令,就算他不在乎天子,总不能不给天柱大将军面子吧!”
乙弗王妃听了,面色不善,心情越发的不好。元宝炬正要上前亲近,就听她道:
“别碰我!”
元宝炬听了,满脸不高兴。
“我可是你夫君,你来了这长安之后,可与我疏远了。”
见元宝炬如此惫懒模样,乙弗王妃问道:
“你究竟为何来的?”
“陛下让我来的呗,还能为何!”
“那你自己呢?”
元宝炬一笑,道:
“我不是说了么,洛阳那边的战事不顺,多次写信于你,你说办不了,我只好亲自来了,要将宅子这事置办好!”
乙弗王妃心中有些不安,道:
“你立刻回去,别待在长安了。”
“我这么回去了,怎么向陛下和尔朱荣交代?”
“你以为他们会指望你给个交代么!”
元宝炬听了,有些不满。
“你可是在小瞧我么,我可是南阳王,和大野爽都是王爵!”
乙弗王妃听了,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
“走,你马上走,这长安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你如此无状,是想让我乙弗部和你一起陪葬么?”
……
“元明月的那个棒槌哥哥,真是笑死我了!”
秦王府的另一端,独孤如的居所之中,此刻正笑意盈堂。
独孤如肚子已然隆起,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笑的合不拢嘴。
她的对面,坐着尔朱英娥,肚子大了些,已然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没有想到元明月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哥哥。”
独孤如听了尔朱英娥的话,点了点头,问道:
“不说他了,听说高乐陵那边也有了动静?”
尔朱英娥看了一眼身旁,一名俏丽的宫装少女道:
“刚请了医师,诊断出来的,已经有一个月身孕了。”
独孤如看了一眼尔朱英娥身旁说话的小尔朱,随后道:
“一转眼,小尔朱也这么大了,有看上谁家的儿郎么,要不要我在大王的亲族之中选几个俊俏勇武的郎君让你见见?”
小尔朱盈盈一礼,道:
“多谢王妃,我还想要多陪姑母些时日呢!”
尔朱英娥点了点头,道:
“她那不省心的阿父一个月能送来十几封信,也不知道催什么,就如今洛阳、晋阳之间打得那个样子,兵荒马乱的,回去做什么?”
北魏汉化之后,世家大族之间相互通婚,北人一系是被排除在外的。
如今在尔朱荣的带领下,北人强势了起来,面对着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也不像是往常那般唯唯诺诺了。自然,北人一系家族中的子女嫁娶的要求也高了。
小尔朱这样不缺美貌、身材,家世也算显赫的,自然有很多人看得上。
“这样啊!”
独孤如微微点了点头,可看着尔朱英娥身边的小尔朱,心中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
从独孤如那边回来之后,小尔朱将自己的姑母搀扶着坐在了床榻之上,坐了下来。
“姑母,你身子不方便,干嘛还老往独孤王妃那边跑啊!”
“如今这王府之中,独孤王妃和平原公主两强相争,我自然得帮一方了。”
小尔朱听了,不解道:
“姑母,就你以前的脾气,怎么甘心屈于独孤王妃之下呢?”
尔朱英娥叹了口气,道:
“谁让我以前傻呢,这没名没分的就上了你姑父的贼船,弄得我如今事事都得低她们一头。”
尔朱英娥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没有关系,等她们鹬蚌相争,斗得你死我活,我这个渔翁才能得利。看着吧,三叔终究还是我的!”
小尔朱安顿好了尔朱英娥,走出了屋外,看着一轮明月,翘了翘嘴,道:
“那可不一定!”
……
(本章完)
第270章 往事已矣
第270章 往事已矣
河内。
元宝炬本想要待在长安一些日子,可元明月和乙弗王妃都有些不待见他。
无奈,他也只能再度启程,从长安匆匆赶回了河内,本想要先见元子攸,可却被尔朱荣截胡了。
尔朱荣近侍王相笑眯眯的将元宝炬请到了尔朱荣的大帐外。
“天柱大将军在帐中等南阳王!”
“有劳!”
元宝炬虽然无状,可也不敢真的作死,在尔朱荣和尔朱氏子弟面前,还是很恭敬的。
毕竟,他们是真的敢杀人的。
元宝炬掀开了帐门,走了进去,看见尔朱荣正在与臣属喝酒。
“呦,南阳王来了!”
尔朱荣身材高大,毛发茂密,招呼了一声,他麾下如狼一般的武士的眼神望过来,让元宝炬有些腿肚子发软。
“天柱大将军在上,小王有礼了!”
“有劳南阳王了,不知道南阳王此去关中,可有所获?”
“启禀天柱大将军,大野爽之所以送萧纲入洛阳,乃是为了完成与梁人的约定。”
尔朱荣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问道:
“如此,可不能安天子之心啊!”
尔朱荣这话刚刚说完,帐中的气氛肃杀了许多。
元宝炬感觉到了一阵压力,低着头,拱手道:
“天柱大将军说的是,可大野爽蛮横无礼,小王也拿他没有办法。”
尔朱荣冷着脸,道:
“南阳王办事不利,有负天子所托,来人,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元宝炬听了,满脸都是慌张,求饶道:
“天柱大将军恕罪,天柱大将军恕罪!”
元宝炬被拖出了帐外,慕容绍宗走上前来,劝道:
“天柱大将军,他毕竟是南阳王,又是秦王的舅子,不好如此啊!”
尔朱荣笑道:
“我就是打给我那三弟看的!”
慕容绍宗心中叹息,为什么每每牵扯到李爽,尔朱荣就这么不冷静了。
帐外的哀嚎声传来,尔朱荣看着慕容绍宗,问道:
“你去前线看了,如何?”
“我们事先选择的几个进攻的缺口,如今都被李神轨带来的援军堵住了,我们要再攻打,恐怕不易!”
尔朱荣皱眉,问道:
“李神轨也不通兵事,如何能有这等本事,可有人在帮他?”
慕容绍宗回道:
“这倒是尚未探明,可李神轨麾下不乏猛将,兵士也与元颢临时征募的士卒不同,尚有一战之力。”
尔朱荣听了,不屑一笑。
“有一战之力,可他也没有一战之心。进了洛阳城后,他在做什么?”
“听说他雇了许多车队,要去陕城。”
尔朱荣面色一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许久,才平复了心中的情绪,道:
“我那三弟还真有本事,说不来洛阳就不来洛阳,可洛阳城中之物,一点也没有少拿。”
慕容绍宗听着尔朱荣的话,看了一眼尔朱荣此时的表情,第一次从这位霸主的脸上,感受到了这么明显的情绪——
杀意!——
洛阳,双女寺。
“陈留王止步,冯翊郡君今日不见客!”
两个比丘尼拦在了李神轨的面前,不让他进寺。
李神轨见此,只是道:
“你没跟她说是我来了么?”
“说了,冯翊郡君说往事已矣,故人不必相见!”
“嘿,这娘们真绝情!”
李神轨骂骂咧咧的走了,比丘尼见状,返回了寺中。
已然落发的胡玄辉在念诵经文,可心中的情绪显然没有如往日那般沉稳,知道听到了比丘尼的回声,说李神轨走了,胡玄辉才算彻底定下了心。
可心中的那股失落感,却无法弥补。
胡玄辉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念珠盘弄的越快,口中念诵声也越来越快了。
入夜。
胡玄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那被挑动起来的情绪,正打算洗漱一番,上榻睡觉。
可屋外的动静,却让她警觉了起来。
“谁在外面?”
“当然是我了!”
听到这个声音,胡玄辉放下了从暗阁中拿出的手弩,赶忙咳嗽了几声,让屋外的几道黑影撤走了。
李神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屋外走进了屋中,看着胡玄辉,脸上笑嘻嘻的。
“你这可不好进啊!”
几年不见,李神轨越发的成熟了。
胡玄辉见到李神轨,先是一喜,而后面目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了,往事已矣!”
“在你那边完了,我这还没有完呢!”
看着走过来的李神轨,胡玄辉心中既然是紧张,又是期待。
“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我已经剃发出家了!”
李神轨听了,更加兴奋了。
“那不正好!”
……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床榻之上,李神轨看着正在穿衣的胡玄辉,问道:
“你养这么多死士做什么?”
胡玄辉一听,面色大变,回过了身,看向了李神轨,道:
“你如何知道的?”
李神轨看着胡玄辉的脸色,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这寺中这么多杂役,那眼神都像是军中老兵一般,都是杀过人的!”
胡玄辉听了,有些感慨,道:
“连你都瞒不过,更不要说是那人了!”
李神轨听了,眉头一挑,道:
“什么叫连我都瞒不过,我很差么!”
胡玄辉没有理会李神轨,只是道:
“究竟要如何才能瞒过那些用兵打仗的人呢?”
“用兵打仗的人多谨慎,是不是刺客一眼就看得出来,要想瞒过他们,找些不是死士的死士呗!”
李神轨随口这么一说,胡玄辉陷入了深思之中。
久之,胡玄辉看向了李神轨,问道:
“你这次爬墙进来,总不是为了跟我叙旧情么?”
李神轨站了起来,道:
“不然呢!”
李神轨正想要碰胡玄辉的肩膀,却被她躲开了。
“如今的你是陈留王,是大将军,和过去不同了,在看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
李神轨道:
“我听说元姑娘在你这里!”
胡玄辉听了,面色大变,她不觉得向后退一步,带着几分警惕。
“你要做什么?”
“我想要将她带去长安!”
“她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李爽要她做什么?”
李神轨耸了耸肩膀,老实道:
“我怎么知道,义弟如此说,我就如此办呗!”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李神轨一脸无所谓,道:
“不然呢?”
胡玄辉表情复杂,久之,道:
“她夭折了!”
“如果她夭折了,我还会开这口么!难道你就让她从小待在寺庙之中,以后伴着青灯古佛过完一生么?”
胡玄辉双手合十,道:
“那未尝不是她的福气!”
李神轨摇了摇头,道:
“这是你所想,未必是她所愿!何况,这洛阳,还能和以前一样,让她伴着青灯古佛么?”
胡玄辉看着李神轨,心中有些动摇。
……
(本章完)
第271章 功成必定有我
第271章 功成必定有我
长安。
夏日的风带着一股灼热之感,吹拂过了大地,长安城的繁忙的人流之中,又多了几分焦躁之感。
秦王府后园中,李爽正在池塘边纳凉,便听得侯景的脚步声传来。
“大王!”
侯景的话音之中,带着几分兴奋与激动。
“打起来了!”
李爽躺在太师椅上,摇摇晃晃的,听着侯景的话,问道:
“如何了?”
“尔朱荣分兵了!”
李爽听了,脸上露出了笑意。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么!”
尔朱荣带着十几万大军,兵力要比陈庆之的梁军和元颢军加起来都要多。
便是如今李神轨带着援军支援,也是一样,两岸的兵力差距悬殊。
既然打不下北中城,那便只有绕开,在黄河下游的渡口过河,再迂回进攻洛阳地区。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一向是正面破阵,所向无前的尔朱荣来说,多少有些失了颜面。
“我那二哥派了谁?”
“上党王为主将,慕容绍宗为副将,南下进攻虎牢关。”
“如此一来,元颢怕是要败了。”
侯景听了,道:
“不该啊,上党王两次败在了陈庆之手里,怎么着也得僵持一段时日。”
毕竟,战略迂回是要时间的,渡过黄河南下进攻元颢军把守的关隘,也是费些功夫的。
“慕容绍宗非是易与之辈啊!”
侯景听了,有些不服气,道:
“那慕容绍宗有这么厉害么?”
李爽笑而不语,侯景见此,道:
“如此,陈留王那边,要不要提醒一番?”
“无妨,韩先生在洛阳,自有定夺。”
“那我们呢?”
李爽道:
“不用急,功成不必在我!”
……
秦王府外,马车声响动,几名宫人带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走下了马车。
刘思夏带着几名女阁的女官在外等待着,从这几名宫人手中抱过了这个孩子。
几名宫人看着这个孩子,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舍与留恋,可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在刘思夏面前,拿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能证明这个孩子身份的宗室文牒,还有信物,请收好!”
刘思夏抱着手中的这个孩子,看着这文牒上的内容,表现出了微微的惊讶之色。
不过很快,她就管理好了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
刘思夏并不明白李爽从洛阳千里迢迢找回这个孩子的目的,也不明白为什么让她来抚养。
不过,刘思夏也没有拒绝。
耳边,传来了一阵擂鼓声。
不远处的校场上,府兵正在进行训练。
关中十二军府的十二支府兵,至此,已然在长安城完成了一轮宿卫任务。
战力已成!
刘思夏与几名宫人见礼,便抱着孩子走入了秦王府中。
……
夏日的风依旧在吹着,与长安城的秩序井然不同,洛阳城中,盗匪滋生。
忠义坊中,李神轨找到了韩陵。
从内城跑到了这里,李神轨满头大汗。
相较之下,韩陵坐在树下乘凉,便显得从容了许多。
“先生,外面都在传,元天穆带着大军正要进攻白马津,这场仗打到最后会如何?”
“必败无疑!”
韩陵很是肯定的说道!
李神轨听了,也没有问韩陵为什么会这么说,本能的道:
“那留在这里还做什么,快走啊!”
韩陵听了,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道:
“别急,元天穆要迂回攻打洛阳,总要费些时日。”
李神轨听了,心里有些不踏实,道:
“我就是怕这尔朱荣一发狠,这洛阳谁也拦不住。”
韩陵听了,有些惊讶李神轨对尔朱荣的判断,笑道:
“的确如此,不过就算攻下了洛阳城,尔朱荣也未必是赢家。”
“如何说?”
“人心之失,非是一时一刻可以弥补回来的。非十载生养,十载教育,不可得之。尔朱荣赢的越多,他尔朱氏的天下便越脆弱。”
李神轨听了,摇了摇头,道:
“他要杀人就杀人的,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是赢家?前些日子,他还打了南阳王元宝炬一顿,这可是把魏国宗室的脸都打肿了!”
韩陵道:
“以卑而凌高,莫过于此。你看主公什么时候如此?”
李神轨道:
“也是,我那义弟从来都是要钱不要命,有时候还很实诚。不过,他有些事情做的,可比尔朱荣都过分,怎么不听先生你劝劝?”
“不用我劝,关中四塞之地,就算他和尔朱荣做的是同样一件事情,得本钱也低的多。何况,长安已成,人心多归。”
韩陵悠悠而道,手中的扇子不觉得挥舞了一番。
看着如此模样的韩陵,李神轨心也跟着定了下来。不过,他还有些担忧。
“我就是担心义弟太过实诚了,尔朱荣这个契胡人,可不像我那样讲义气。万一尔朱荣要对他下杀手,该如何是好?”
“不用担心,主公是不会给尔朱荣这个机会的。”
“如何说?”
韩陵摸了摸胡须,问道:
“尔朱荣要进攻了,元颢是如何布军的?”
“他派遣裴衍防守黄河南岸,源子雍镇守虎牢关,他还想要问我要贺拔允和我的一千部曲,不过我没有给!”
李神轨这么一说,韩陵点了点头。
“先把后路给守好了,如此,无论局势变化,都有进退的余地。”
——
洛阳,显阳殿。
元颢坐在那张御座上,可总感觉屁股下的宫殿在摇晃。
他派遣军队将洛阳周围守得密不透风,可总感觉还是挡不住尔朱荣的十几万大军。
“你们如何看?”
众臣沉默不语。
事实上,这朝堂之上的一众公卿早就在长久的对峙之中,收到了来自黄河北岸另一位魏国皇帝的承诺。
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当然,元子攸并不是一言九鼎,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众臣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
元子攸也得听尔朱荣的!
尔朱荣到时候会不会清算,谁也说不准。
可如今的殿堂之上,这些收到承诺的公卿,总比元颢要稳得多。
临淮王元彧走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国势危难,若是能请关中秦王发兵勤王,人心可以安定。”
元颢听了这话,心中就是一阵烦躁。
此刻的形势还不算差,双方尚在僵持,可继续下去,谁也说不准会如何?
毕竟,源子雍挡不挡得住元天穆,还在两说。
“他若是肯来,朕也不用忧虑了!”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了一阵焦急的声音。
“秦王来了!”
元颢一听,整个人都颤栗了。
“秦王麾下骠骑将军彭乐率领一千骑已至陕城。”
“真的?”
“陛下,可他们打得旗号……”
“如何?”
“他们打得旗号是‘匡扶魏室,誓杀奸贼元颢’。”
“……”
(本章完)
第272章 他多么好的一个人
第272章 他多么好的一个人
洛阳。
九龙殿。
元颢在殿宇之中来回走动着,他的面前,李神轨打了个哈气,不时的还调戏着了一旁的宫女,根本不理会元颢。
“你要是喜欢她,朕将她送给你!”
元颢怒气冲冲的一句话,让被李神轨调戏的宫女容失色,当即跪了下来。
不过元颢针对的显然不是这个宫女,而是一脸没事人模样的李神轨。
“你要是还不满意,朕把整个后宫的女眷都送给你!”
李神轨被打扰了兴致,道:
“陛下动这么大肝火,却是为何?”
“为何?”
李神轨这么一搭茬,元颢的火气上来了。
“你还问朕为何?他大野爽也忒不是个玩意了!”
“陛下这话可不对啊,我义弟多么好的一个人,你怎么能如此诽谤他呢!”
元颢被李神轨这么一说,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大野爽多么好的一个人?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大野爽要什么,朕都给了,府库的珍奇、阁楼中的典籍,几百车几百车那么运啊,到头来呢,他和尔朱荣他们一起对付朕!你还说他是个好人?”
李神轨劝解道:
“陛下谬矣!你实在是太不了解我义弟了!”
元颢听了这话,将心中的期望说了出来。
“难道他是假意如此,实则是为了麻痹尔朱荣,要趁着尔朱荣不备,反戈一击?”
李神轨笑道:
“我义弟如此实诚的人,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那是为何?”
“我义弟如此做,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陛下快玩完了。”
“……”
元颢心中积蓄着怒火,若不是眼前这人是李神轨,他早就上去抽他了。
怒到极致,元颢脸上反而露出了笑意。
“朕手握雄兵,又有陈庆之相助,北中城固若金汤,如何要玩完啊?”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了一声急报。
“陛下,逆贼元天穆、慕容绍宗强渡白马津,源子雍大败,现已收拢残兵,退守虎牢关!”
刚刚话语之中还信心满满的元颢,此刻面色变得极其苍白,一下子就失了血色。
李神轨见元颢没了声,挥了挥手,道:
“你先下去吧!”
这个时候,李神轨倒是比元颢更冷静。
“我就说嘛,你快玩完了。”
元颢看向了李神轨,听着他那扎心的话,心里不是滋味,可此时,他抓着李神轨的袖子,像是一个溺水的旅人在抓着救命稻草。
“你那不是还有一千部曲,又有贺拔允为将,派他们去守虎牢关。只要能守住虎牢,洛阳便无虞。”
李神轨看着元颢,自己的大舅子,道:
“你疯了么,这一千部曲可是我父留给我的,让我给你填这个窟窿。你不也有几百部曲,怎么不用自己的部曲去填呢?”
元颢十分无助,问道:
“那该如何?”
“你这个皇帝本就是白来的,当得还不过瘾么,实在不行,逃了算了。”
“逃?”元颢看着李神轨,此时已然失了方寸,“往哪里逃?”
“轘辕关不还在我们手上么,还能往哪里逃,过了嵩山去颍川呗!别忘了,萧纲还在我们手里呢!”
李神轨的话让元颢有些疑惑,道: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关中呢?”
“我义弟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去了关中,不白白让他背上了弑君的恶名么?”
“……”
“你于心何忍啊!”
元颢看着李神轨,心里已然骂开了了!——
河内。
尔朱荣大帐。
自从李爽往陕城派了一千骑的军报传了过来,尔朱荣便十分重视,重视到甚至暂时放下了黄河沿岸的战事布置工作,广布斥候,派往了弘农与河东地区,盯着那边的动静。
不过得到的情报显示,彭乐那一千骑到了陕城之后,便没有再增援的迹象了。
河东那边的折冲府也没有集结兵马,进驻柏璧。高欢与宇文泰那边,也没有送来什么了不得的奏报。
这一千骑除了打出了旗号,旗帜鲜明的表示拥护天柱大将军的领导之外,更主要的任务还是护卫洛阳地区送往陕城的车队的安全。
颇有点害怕局势一乱,东西要丢了的感觉。
尔朱荣知道了之后,本来的忧虑很快变成了愤怒。
这代表了什么?
李爽对于洛阳的形势了如指掌,明摆着将他当猴耍!
尔朱天光走进了大帐,见到面色有些阴沉的尔朱荣,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拱手道:
“天柱大将军,有何吩咐?”
尔朱荣看着尔朱天光,脸色舒缓了许多。
“尔朱氏中,你与吐末乃是我最看好的后辈,吐末勇武,才智不足,你之武勇不及他,但才智要胜之。”
尔朱天光听了之后,心中疑惑,尔朱荣叫他来,便是为了夸他么?
“此战之后,我军若是与你三叔开战,你要有入主关中的准备。”
尔朱天光一听,心中大惊。
“叔父,大尔朱还在关中呢,况且天下未平,你与三叔更是兄弟,若是开战,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么?”
“兄弟?”尔朱荣愤愤道,“他有拿我当兄弟么,跟着别人一样看我笑话也就算了,还把我当猴子一样耍!”
尔朱天光拱手劝道:
“叔父,三叔就是那么一个人,您何必与他置气。何况关中四塞之地,柏璧城的险峻您也亲眼看过了,王思政近来又沿途设塞,三叔手中不到三万野战之兵,可凭借险要,足以扼守。”
尔朱天光的话并没有让尔朱荣打消心中的怒气。
“你当我白让侯莫陈悦他们当一州刺史么?”
尔朱天光道:
“正因如此,三叔才会见疑。说到底,叔父,是你做得不对。”
若是旁人这么说,尔朱荣早就拉下去砍了。就算不砍,也少不得抽上个几十鞭子。
可尔朱天光如此说,尔朱荣却只是道:
“你究竟是哪头的?”
尔朱天光拱手道:
“我看不如再等等!”
“等什么?”
“大尔朱不是又怀上了么?”
尔朱天光这么一说,尔朱荣霎时间冷静了下来,面露沉思之状。
一个拥有着尔朱氏血脉的秦王世子,的确能够改变许多事情。
……
(本章完)
第273章 请叫我大王
第273章 请叫我大王
北中城。
马佛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身形都快出残影了。
“将军,不好了!”
陈庆之看着马佛念这幅样子,印象之中,还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急切。
“如何?”
“我们都被那帮狗胡人耍了!”
马佛念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后悔不及。
“洛阳中那帮鲜卑人都跑了,洛阳都乱了。”
陈庆之心中一紧,可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淡漠,整个人都显得很是稳住。
“魏国国主呢?”
“什么国主,就是他带头跑的。他前两日假意来巡视防务,实则为了安抚人心,欺骗我等,暗中带着金银、家眷、三皇子,在自己的数百骑兵的护卫下连夜往轘辕关那边跑了。”
陈庆之点了点头,问道:
“陈留王呢?”
“还留在洛阳城南,洛水旁的忠义坊中。”
元颢跑了,陈庆之和他的白袍军继续守在这里没有了意义。
接下来,则是往哪里撤的问题!
往轘辕关跑,前往颍川郡是最近的路线。可问题是,他守在北中城,所部马匹不多,如今洛阳乱了,他一路上收集物资的时间恐怕都没有。
若是往轘辕关,被尔朱荣的骑兵重重包围,可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收集船只,装上所有的粮草,沿河列阵,前往虎牢关。”
马佛念听了,不禁道:
“可源子雍已然败了,我等往虎牢关走,岂不是要被尔朱荣重重包围么?”
“那就赌一赌尔朱荣此刻心中最想要抓的是谁吧!”
陈庆之缓缓道:
“若是赌对了,还有一两日可以回旋,或许能有生机。”
……
“天柱大将军,听说洛阳已然乱了。”
元子攸走进了大帐,脸上带着笑意。可他看到尔朱荣时,对方的面色却相当不善。
“天柱大将军,可是战事有所不顺。”
尔朱荣有些不待见元子攸,心中更是轻视。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没有,战事很顺,陛下不日可重归洛阳。”
尔朱荣的话元子攸是信的,他得到了心中最想要知道的答案,其他的也不去管了。
“如此,朕就不叨扰天柱大将军了。”
元子攸刚刚走出了大帐,就听得帐中一声冷哼。
“哼,皇帝!”
元子攸面色变得很差,双手握紧了,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像是没有听到,缓缓离开了。
大帐之中,元子攸刚走,斛斯椿便凑了上来,道:
“天柱大将军,且暂息一时之辱,此刻乘胜追击,才是紧要的。”
尔朱荣这一仗打胜了,可他却没有胜利的感觉。无他,没有正面击溃对手,在尔朱荣和麾下一众北人看来,战争是不完美的。
元子攸只要夺回洛阳就够了,如何夺回的不重要。
这便是他与尔朱荣的区别,也是被尔朱荣轻视的原因之一。
斛斯椿就很了解,因此劝着尔朱荣,当下还是扩大战果最重要。
“李神轨在哪,跟着元颢跑了么?”
“他留在忠义坊中。”
尔朱荣皱眉,问道:
“他要降么?”
“那也没有。”
尔朱荣又问道:
“陈庆之呢?”
“他带着白袍军沿河列阵,往虎牢关去了。”
对于尔朱荣来说,陈庆之的威胁显然更大一点。不过,斛斯椿也猜不透尔朱荣此刻的心思。
“让尔朱兆带着骑兵前去追击元颢。我要亲自南下,擒拿李神轨!”
“那陈庆之呢?”
“有大哥和慕容绍宗在,缓个一两日,无妨!”
……
忠义坊。
李神轨集齐了自己的部曲和效忠他的军队,还将洛阳地区能够搜集到的牲畜都聚集在了自己的军队中。
“那我们为什么不跟着元颢一起跑了?”
韩陵悠悠道:
“看似是通途,实则是险路!”
李神轨听了这话,有些烦躁。
“先生你说话老是神神叨叨的,就不能直说么!”
韩陵听了,倒是没有恼怒,道:
“元颢、陈庆之都是对尔朱荣有威胁的人物,和他们一起走,风险太大。我们另辟蹊径,往伊阙关走,风险会小很多。”
“那我们还等什么?”
“等一等尔朱荣!”
“尔朱荣?”
李神轨听了,吓了一跳。
“你说他会来抓我?”
“陈留王勿慌,他在黄河北岸的十几万大军不可能这么短时日便调度到南岸,估计也就数千骑兵。”
“哦,数千……那也很多啊!”
李神轨完全没有韩陵那么淡定,道:
“他可是靠了七千骑就击败了葛荣的二十万大军啊!”
韩陵点了点头,淡然道:
“陈留王唯一的胜机便是利用尔朱荣的轻视。”
“可……”
“放心,冲锋陷阵有贺拔允、东方老、呼延族等战将,中阵调度有我在!若是不打这一场,我们也很难撤走。”
……
尔朱荣带着三千骑兵,赶了一日路,穿过了邙山,入夜时分,终于到了洛水岸边。
忠义坊赫然在列,坊间之外的空地上,还留有大片的营帐。
尔朱荣未近,大帐之外便亮起了火光。
李神轨带着他的一千部曲,尽备战马,与尔朱荣在帐外相遇。
尔朱荣先是被李神轨的声音吸引了。
当初在中洲岛上,这个声音可是让尔朱荣难忘啊!
尔朱荣自信一笑。
等抓到了李神轨,三弟,你就会知道,谁才是你的好义兄了!
尔朱荣离得近了,看见李神轨的部曲,心中不觉得惊叹:
真是精锐啊!
李神轨的部曲虽不及他的晋阳甲骑,可也绝对不弱。
尔朱荣很清楚,一支精锐的兵马,若是没有人带,没有人训练,不可能长久保持战力。
李神轨显然不是这个人!
那会是谁呢?
贺拔允?
尔朱荣正在思索间,李神轨的话传了过来。
“可是天柱大将军当面?”
“陈留公,许久未见了!”
李神轨讥笑道:
“你这个契胡人都当上太原王了,我如何还能是陈留公呢,当唤我为陈留王!”
尔朱荣听完,不屑道:
“你这个王爵可是元颢这个伪帝和梁帝封给你的,怎么,你是承认自己谋逆了?”
李神轨听完,哈哈大笑道:
“谋逆,我可不是董卓啊!”
尔朱荣听了这话,心中起了怒火,道:
“少废话,你降还是不降?”
李神轨道:
“尔朱荣,你真的以为比行军打仗,我怕你么,有本事咱们拉开架势,就在这里,打上一场。”
尔朱荣笑了,这小子是真的被虚名给遮了眼了,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
“好啊,你想要如何打?”
“骑兵对阵,胜者为王!”
尔朱荣看着李神轨,就像是猫看着老鼠一般。
可身后军营之中,看着火光之中对峙的这一幕,李神轨麾下的将领都如看待天神一般看着他。
这就是北魏第一神将么!
……
(本章完)
第274章 不愧是神将啊
第274章 不愧是神将啊
夜火之中,李神轨从前线回到了韩陵的身边,面容快拧成菊了,脖颈的汗水忍不住往下流。
“先生,刚才我以为就要死了,生怕尔朱荣会二话不说,直接冲杀过来!”
韩陵则很沉稳,抚摸着胡子。
“陈留王安心,尔朱荣已然失了先机,如此,便稳了。”
此时,贺拔允驾马而来,拱手道:
“大王,有何吩咐!”
“阿鞠泥,等会你率领一千骑兵,与尔朱荣麾下的骑兵对阵。”
贺拔允并没有犹豫,拱手道:
“诺!”
李神轨看着,有些不放心,嘱咐道:
“阿鞠泥,你要是打不过,千万不要勉强,逃了或者降了,我不怪你,保命要紧。”
贺拔允一听,心中激动。
“大王放心,末将定不负大王所托!”
韩陵看着,招了招手。对于这位在李神轨身边的谋士,贺拔允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不过,李神轨对他都尊崇,贺拔允也不敢怠慢。
韩陵在贺拔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对方听完,点了点头,拱手道:
“诺!”
……
“叱列延庆!”
尔朱荣眼见对面起了阵势,一声呼喝,骑兵队伍中,一名身材壮勇的大汉御马而出。
“末将在!”
“等会,你率领五百骑对阵李神轨的一千部曲。”
叱列延庆听了,面色一变。
他是尔朱世隆的姐夫,与尔朱荣有姻亲关系,是代人,也是北地的勋臣之家出身。
“天柱大将军,末将早年间在大都督李崇麾下为将,与如今李神轨麾下这一千部曲多有旧,末将怕……”
“你怕什么!”
尔朱荣一声呵斥。
“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若是败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叱列延庆听了这话,也有些无奈,道:
“诺!”
夜火之中,双方的兵马早已经就位。
双方之间,早已经空出了战场所需的位置。
号角在夜深初响动,惊得附近人走兽逃,飞鸟夜遁。
双方的骑兵犹如斗兽场中的野兽一样,在战场之上厮杀。
鏖战良久,贺拔允一方渐渐显现了劣势。
李神轨看着,担忧道:
“先生,贺拔允撑不住了,该如何?”
韩陵微微一笑,道:
“是时候撤军了!”
眼见战场之上,己方胜势已然有些明显,可尔朱荣看着,却有些狐疑。
贺拔允也是一代名将。虽说贺拔三兄弟中,这个老大不为尔朱荣看重,他自身的才智也不如他的两位兄弟,可勇武这方面,贺拔允的实力还是在线的。
怎么如此快就输在了叱列延庆的手下?
尔朱荣正在的思索间,他的耳边传来了身旁的部众的提醒声。
“天柱大将军,他们要逃!”
夜深,尔朱荣看不清对面营帐之中的形势,只看见那面李字的大纛在夜风中飘荡,渐渐坠落。
一旁,尔朱荣派出去盯着战场形势的斥候也来回报。
“天柱大将军,李神轨的大军正在渡过洛水浮桥,往南岸而去。”
尔朱荣听了,当下不准备再等。
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贺拔允这等勇将在李神轨麾下这么多年,也废了!
“全军出击,勿要走了李神轨!”
尔朱荣带着剩下的骑兵杀入战场之中,让本来形势就不好的贺拔允一方全面崩盘。
李神轨军中,唯有这一千部曲乃是精锐,其余的兵马,尔朱荣都不看在眼里。
这一千部曲的溃散,让尔朱荣心中更生出了一股急迫感与求胜欲。
他带领兵马冲入了李神轨的大营之中,此时贺拔允已经带着麾下的骑兵,先一步渡过了河桥。
尔朱荣本想要再追,可夜风吹来,他却闻到了一股火油味。
不对!
尔朱荣心中感到一阵不安,黑暗之中,对岸忽然亮起了一点一点的火光。
火光葳蕤,一点一点汇聚,对面的阵列中,犹如星光般闪烁。
尔朱荣眼看着一阵火箭袭来,匆忙之间,他大骂了一声。
“李神轨,你居然使诈!”
这一声怒吼,却没有得到回应。
随着火箭落入大帐之中,火势很快在洛水北岸烧了起来。
尔朱荣麾下的骑兵,座下的战马受此惊吓,难以安抚。
面前的浮桥跟着烧了起来,尔朱荣脸上闪现出了怒火。
对面显然是蓄谋已久,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
尔朱荣咬了咬牙,下令道:
“快撤!”
……
临淮王元彧躲在昔日元雍的丞相府中,登上高阙,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
“看情势,尔朱荣被阻了!”
元彧的身边,则跟着元子攸派来的使者,杨侃。
火势渐大,烧到了忠义坊中,整个洛水北岸,都成了一片火海。
尔朱荣的骑兵在火攻之中,惊吓得四散而逃。
“没有想到,这大魏第一神将,还真非虚名啊!”
元彧听了,却是摇了摇头,喃喃道:
“这一幕,本王似曾相识。”
杨侃不解,问道:
“大王何意?”
“当年本王出任东道大行台,率领大军与逆贼破六韩拔陵交战,便是被其轻兵所惑,大军遭其火攻,最终大败。”
杨侃听了,笑道:
“大王多虑了,难不成这破六韩拔陵还在李神轨的军中,为其设下了这一局?”
“本王只是觉得这战法有些相似。”
“当年平六镇,各场对战的战报都有详细的记录,大都督李崇接手北境之后,拿到这些战报详情轻而易举,李神轨在其麾下,参悟之后,有此一计也是寻常。”
元彧点了点头,道:
“也许是这样吧!”
说着,元彧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惜哉!
元颢啊,早知这李神轨如此厉害,你若是用了他,又何至于今日失了洛阳,仓皇而逃呢!
……
在阻遏了尔朱荣的三千骑兵之后,李神轨带着麾下的兵马昼夜不停,南下伊阙关。
到了伊阙关之后,军队之后,却有数骑跟了上来。
“叱列延庆,怎么是你,来投奔我的?”
“陈留王说笑了,我是奉天柱大将军之命而来。”
“他想要如何?”
“天柱大将军说前日洛水之岸未分高下,想要与陈留王再战,决出胜负,定谁是英雄。他已在洛水岸边立下誓言,无论胜败,绝不为难。”
“有毛病,我又不是北人,讲什么英雄气!”
……
(本章完)
第278章 北伐南讨
第278章 北伐南讨
洛阳城。
尔朱荣带着十数万大军南下,打得陈庆之只率着数百残部逃遁,占领了兖、豫之地,而后留尔朱仲远留镇河南,并没有继续南下清理豫州地区的李神轨部和元颢的余党,而是率军返回了洛阳。
南梁在边境集结了大军,尔朱荣生怕继续南下,一不小心就会和梁军火并。
如此一来,没有一年半载,恐怕分不出胜负。
尔朱荣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与梁军纠缠。
在回洛阳的途中,尔朱荣得知,在听闻了他撤军的消息后,梁军也没有继续增援,除了保留必要的部队进行守卫之后,也撤军了。
显然,梁军也没有做好大规模战争的准备。
得知了此事,尔朱荣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了洛阳之后,尔朱荣便大肆任命尔朱氏的子弟,派遣他们去中原各地担任州郡之长。
尔朱仲远为兖州刺史,
尔朱度律为徐州刺史,
尔朱羽生为殷州都督,
尔朱世隆为洛阳留守,
……
尔朱荣掌控了中原,北魏最精华的区域,为了控制这些土地,将自己族中的子弟安排到了各地,把控地方,自己则居住在晋阳,居高俯视洛阳与河北,震慑天下。
做好了这一切后,尔朱荣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关中。
尔朱荣在洛阳的府邸,乃是昔日丞相元雍的府宅。
当年胡后重新执掌大政后,将幽禁她的内宦刘腾挫骨扬灰,又将刘腾家产籍没,将刘腾在内城的大宅赐给了助她上位的功臣元雍。
元雍死后,这座宅子归了尔朱荣。
洛阳几经丧乱,这座昔日豪华的大宅也只剩下了一个架子,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
尔朱荣掌控洛阳之后,尔朱世隆又重新遣人装修了这座府宅。
天气闷热,尔朱荣躺在了半开放式的庭院走廊上,刚刚处理完一些重要政务的他从冰鉴中拿出了早已经冰镇好的美酒,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此时,尔朱荣的心情很好,大有安享天下之事。
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尔朱荣并没有转首。他清楚,这个时候能跑到他这里来的,只有元天穆。
元天穆虽然是元氏宗亲,可无疑也是尔朱氏的第二号人物。
便是尔朱氏中许多子弟都不服,可尔朱荣依旧让元天穆位居他之下,也只在他之下。
“天宝好兴致啊!”
尔朱荣变了,如今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在北秀容的第一领民酋长了,而是掌控天下的霸主了。
什么时候该叫天柱大将军,什么时候叫天宝,元天穆还是拿捏清楚的。
“冰饮在里面,大哥自己拿!”
尔朱荣敲了敲一旁的冰鉴,显得很随意。
元天穆从自己的上党王府跑了过来,身上也早已经是汗了,也不客气,打开了冰鉴,从里面拿了一瓶上好的醇酒。
酒水入喉,带着一股香甜。
元天穆喝了一口,心情大好,看了一眼尔朱荣,道:
“天宝的心情不错?”
尔朱荣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与元天穆拿的米酒不同,他杯子里装的是葡萄酒。
“这是三弟送来的,恭贺我平定了元颢之乱。”
元天穆明显有些诧异,他可知道,尔朱荣对李爽可不止动过一次杀意。
如今肯喝他送来的酒,显然有所缓和。
“三弟终究是在意天宝的。”
尔朱荣一笑,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他可不止我们两个兄弟,还有一个义兄此刻正躲在南豫州,和梁人勾勾搭搭呢!”
元天穆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尔朱荣又道:
“不瞒大哥,有几次我杀了他的心都有,甚至备好了兵马,打算在击退梁人之后,便对关中动兵,可最后还是止住了念头。”
元天穆此前一直在装傻,如今尔朱荣却主动挑明了,他也不好再继续不回应。
“天宝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如今这半壁天下已然平定,我也不是小气之人,容不得他做这个秦王。”
说着,尔朱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自六镇以来,大魏丧乱,我意休养三年,积蓄粮草、辎重,而后大军南下灭梁,还多望三弟助力。”
元天穆听了,心中一定,可紧接着,又听尔朱荣道:
“可他得先立一个有着尔朱氏血脉的儿子为秦王世子!”
——
同泰寺。
萧纲跪在地上,面色如土。
他的身边,还跟着韦放、陈庆之、兰钦等人。
元颢被杀,在尔朱氏铁骑追击下,萧纲艰难逃脱,辗转来到了李神轨处,才最终得以回梁。
一回来,萧纲便向萧衍请罪。
等了许久,最终等到了朱异。
“朱舍人,可是父皇要见我?”
朱异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只能小心的陪着不是。
“陛下说殿下一路劳碌,先回府休养吧!”
接着,朱异又看向了韦放等人。
“诸位将军,陛下要见你们!”
便在萧纲幽怨的目光之中,韦放等人走进了大雄宝殿之中。
殿中佛陀垂眸,佛像之下,正有一老僧。
“参见陛下!”
萧衍上完了香,缓缓转过了身。
这位南梁的帝王慈眉善目,却又不乏威严,身上有着一股气势,让常人心惊不敢拂逆。
“佛祖面前,不需如此。”
萧衍面前站着的皆是梁国的首屈一指的大将。可在萧衍面前,都如后辈晚生一般,没有一点桀骜之气。
“此次北伐,有劳诸君了,朕已然定下了赏赐,回去之后,尔等皆有升迁。”
“臣等丧城失地,何敢受赏?”
萧衍叹了口气,道:
“怪不得你们,乃是朕多有犹豫,错过了良机。”
眼前之人说着,不像是帝王,便像是老僧一般,在说着过往事。
“朕生于刘宋,长于萧齐,眼见东昏侯暴虐,失了天命,不得已起兵伐暴,绍承大统。继位之后,十年废萧齐苛政,安抚士人百姓,又了十年整顿军备,抵御外辱,再回首,已是六十有余。”
“眼见北胡暴虐,中原板荡,朕欲北伐,恐又效了宋文帝的后尘,致使百姓罹难。如今看来,便是朕不欲兴刀兵,尔朱荣这杂胡也早晚会南下。幸赖尔等忠臣良将,镇守一方,朕心安慰。尔等好生操练兵马,以备北胡。”
韦放等人听着这真挚的话语,心中感动,拱手道:
“臣等誓为陛下效命,拱卫大梁社稷。”
……
(本章完)
第279章 世上只此一条
第279章 世上只此一条
长安北邑。
作为旧时长安城的所在,虽然新城已经建立,但这里依旧有相当多的人口居住,渭水岸边形成了繁盛的市邑!
一座新建立起来的长桥连通渭水两岸,将两岸的居住区域联通起来。
从灵、夏等地,乃至是陇西、草原上的人,大多要从长安北邑南下,经过渭水长桥,前往长安城。
因此,这里有着繁盛的商业贸易活动。甚至可以说,长安北邑是关中经济枢纽之一。
北邑之外的大片区域被列为了禁苑,里面除了有驻军营地之外,还坐落着许多建筑,包括了蓄养牲畜的兽栏。
兽栏之中,蓄养着二十万头牲畜。
兽栏的不远处的猎场之中,日月星三辰旗飘扬。
李爽此时正在营地之中休息。
日头正盛,一个大铁锅正放在李爽的营帐之外,咕咚咕咚的煮着水,里面装着的是刚刚从兽栏中取出的被屠宰后洗净的羊羔。
“大王弄好了,等熟了就可以吃了。”
斛律金与厍狄干走了进来。
从早晨开始忙碌了一上午的两人,从宰羊烧水开始,到最后,一个煮汤,一个烤羊,终于将这顿饭的主菜弄好了。
“你们两个都是从四品的都督了,何必还如此呢,交给侍从不就行了么?”
昨夜一顿酒,李爽到了午时才堪堪醒转。此时,李爽正在洗漱,也没有避讳两人。
“我等为臣,侍候大王不是应当。大王如此说,这不是远了么!”
李爽一笑,穿起了衣服。
肉很快便煮好,侍从在营帐里放置了一张桌子和三张短凳,刚摆弄好,作为主菜的羊汤和烤羊腿便被端了上来。
此时暑气正盛,李爽也不忌讳,穿着短衫,就坐了下来。
正拿起了胡饼,却看着两个还在站立的人。
“都是兄弟,此间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何必如此,都坐!”
斛律金与厍狄干拱手一礼,道:
“多谢大王!”
两人坐了下来,李爽从给两人舀了两碗羊汤,又分给了他们烤炙的羊腿。
两人也不再顾忌,到此时早就饿了,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了一张饼,垫了垫饥,李爽问道:
“北边的情况还好么?”
两人一听,当下停止了进食的动作。
斛律金开口道:
“不瞒大王,从今岁开始,柔然小股的骑兵又跨过了大漠,到达了漠南,甚至游走在武川、怀朔两镇之外,看起来像是试探!”
李爽问道:
“你是如何做的?”
“臣挑选了各部壮勇,又得了朔州汉家健儿之助,精选了三千骑,北出怀朔,将漠南扫荡了一遍,将那些柔然、铁勒人都抓了回来养马。这次臣过来,还带了一些奴隶。”
“自当年之战,阿那瓌逃回了漠北,这几年的时日,还不够他积蓄足够的力量南下,暂时还不必担忧。”
李爽说着,斛律金欲言又止,久之,还是说了出来。
“臣所担忧的并不是外面的柔然、铁勒人,而是忧惧在内!”
斛律金这么一说,厍狄干也开口了。
“臣在北安州,得知贺拔岳和宇文洛生两人安抚部落,招抚散亡,屯田兴谷,蓄养牛羊马驼,其势渐大。臣担忧将有一日,他们两个会联合起来,进犯关中。”
斛律金、厍狄干与贺拔岳、宇文洛生的势力交错,若是对方要扩张,第一个便是要对他们动手。
相反,若是干掉了贺拔岳、宇文洛生两人,斛律金、厍狄干也能吞并他们的部落。
李爽一笑。
“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朝廷的刺史,岂可公然为难。”
“可是!”
厍狄干还想要说,斛律金已是悟了出来,道:
“不能公然为难,臣明白了!”
李爽站了起来,将一旁的盒子拿了过来,在两人面前打了开来,从中拿了两条腰带。
“这是我命后府的织女特意织造的,世上仅有此两条,送给你们了!”
两人站了起来,接过了腰带,摸着腰带上精美的纹路,脸上带着几分激动。
“大王特意给我们的?”
“那是自然,世上只此两条。北面苦寒,我也知你们的不易,可除了你们之外,又有谁能让我信得过,替我盯着北面的胡人和北兵,不让他们为乱呢!你们两人再替我在北面看守些时日,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将你们调回长安,到时候,给你们换上一条从三品的腰带。”
两人一听,感激莫名,俯身而道:
“臣等多谢大王厚恩!”
……
陇西,上邽。
李弼摸着手中的腰带,脸上有些激动之色。
“这是秦王专门托你带给我的?”
元守礼点了点头。
“这是大王亲手交给我的,跟我说世上只此一条,乃是大王亲自督府中织女编制而成,特命我带来给将军。”
“世上只此一条么?”
李弼说着,有些激动。
见李弼如此,元守礼走前了几步,小声道:
“大王还特意跟我说,以如今将军的身份,他只能给你这条从五品穿戴的腰带,将军委屈了。”
李弼听了这话,心神一动,捧着腰带,遥望着东方,道:
“谢过秦王大恩!”
元守礼又道:
“以将军的勇武和威望,这是应当的。”
李弼听了,摇了摇头。
“我怎敢如此以为,使者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我这次上陇,乃是奉了大王之命,与侯莫陈刺史商讨那数百匹战马之事,不知出了何变故?”
李弼一听,道:
“此事易也,使者可找他身边的那个……”
……
统万城。
宇文洛生看着眼前使者的腰带,却没有接,只是道:
“在下谢过秦王之意,只是在下奉天柱大将军之命,镇守夏州,实不敢担秦王如此厚誉与厚礼。”
使者一笑。
“以刺史之威名,不过区区一条腰带,何以不能受之?”
宇文洛生笑而不语,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使者见之,也不再勉强。
“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宇文洛生笑眯眯的送走了来使,脸色沉了下来。
此时,他身边的侍从走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宇文洛生面色一变,道:
“黑獭拿了这腰带,他糊涂啊!”
……
(本章完)
第280章 要讲道理
第280章 要讲道理
东夏州。
州城,广武。
“叔父,你看,这匹战马多俊俏!”
马厩之前,宇文泰的侄子宇文护牵着一匹战马,走到了宇文泰身边。
宇文护是宇文泰大哥宇文颢之子,两人看起来差不多,都是年轻人,但却差着辈。
尔朱荣将宇文洛生派了出去担任一州刺史,扣留了宇文氏的族人,但宇文颢的两个儿子宇文导和宇文护却没有留在晋阳,因为年长,被尔朱荣放行,跟着宇文洛生一起来了。
如今,宇文导在夏州,跟随宇文洛生历练,宇文护则在东夏州,跟着宇文泰。
“马不错,也是长安那边来的?”
宇文泰的脸始终冷着,便是与亲人之间交谈,也是如此。
“是姑母从长安送来的,还跟我说了,秦王特意为我挑选的。”
宇文护得此俊马,相当高兴。宇文泰在一旁,看着自己侄子的模样,什么也没有说,并没有打扰他的兴致的意思。
宇文一族的女子,不在晋阳,便在长安。
宇文泰的族妹宇文元姬不久之前成为了李爽的侧室。
虽说这辈分在这,可真要论年纪,宇文元姬比宇文护都要小一些。
宇文泰不想要煞风景,不意味着没有人这么做。
宇文导骑着一匹马,从统万城赶来,进了广武城后,直接来找宇文泰了。
宇文导是宇文护的兄长,出身武勋世家的他,却要比宇文护文弱一些,更不用说是宇文泰了。
宇文泰生得雄壮,又天生的冷脸,站在那边,让人不敢直视。
宇文导来了马厩,下了马,急匆匆的道:
“叔父,你为何要拿秦王的腰带呢?”
宇文导甚至没有客气,他急着从宇文泰这里得到答案,还赶着回去跟宇文洛生回禀。
看着宇文导这幅模样,宇文泰微微皱着眉头。
“兄长没有拿么?”
见宇文泰如此理所当然,一向冷脸的他此刻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忧虑,宇文导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
“叔父何意,拿了这条腰带,若是被天柱大将军得知,恐心生不悦,于我宇文氏不利啊!”
宇文泰听了,变得忧心忡忡,道:
“天柱大将军远在晋阳,可秦王却近在长安啊!”
说着,宇文泰没有理会宇文导,看向了自己的另一个侄子宇文护。
“萨保,你带上回礼,亲自去一趟长安,拜见你姑母,记住,瞅准机会,一定要见到秦王,转达我宇文氏的谢意!”
宇文护拱手道:
“诺!”
——
晋州。
“澄儿,来,转一下给娘看看。”
屋室之中,娄昭君看着穿着锦衣,戴着腰带的高澄,一脸喜意。
高澄年岁渐长,继承了父亲高欢的颜值,长得十分俊美,受到娄昭君的喜爱,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他。
高澄听了,转了一圈。
娄昭君看着,点了点头。
“澄儿大了,这幅模样,将来哪个女子不喜欢。可惜了,秦王的女儿如今还小,不然倒是可以说和一下。”
高欢在旁边,一脸的烦躁,越看高澄的那条腰带越扎眼,听了娄昭君的话,他忍不住斥道:
“你歇着吧,别添乱了!”
高欢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娄昭君说话,她听了,心里有些别扭。
“贺六浑,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添乱!”
高欢没有理会娄昭君,对着高澄道:
“澄儿,将那腰带脱了,为父看得心烦。”
“不准脱!”
娄昭君一声令下,双手叉着腰,十分强势。
高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心想惹不起,随对着自己父亲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这小子!”
高欢想要追出去,却被娄昭君拦住了。
“你这些日子,上蹿下跳的,究竟是看不惯那条腰带,还是看不惯我了?”
“昭君,你这是什么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姓郑的小狐狸精不清不楚先不提,近来你那老相好韩智辉的丈夫死了,你是不是心思又活泛起来,对我看不顺眼,就是为了她!”
“这都哪跟哪啊!”
高欢一脸无奈,道:
“昭君,你知道我为什么当这个晋州刺史么?”
娄昭君听了,不屑道:
“不就是为了让你盯着秦王,给尔朱氏守门口么?”
高欢没有想到娄昭君如此聪慧,居然随口就说出尔朱荣的心思。
“你知道还收大野爽的腰带和那么多的玩意?”
娄昭君笑了,道:
“你就为这事担忧,不就一条腰带么?”
“这只是一条腰带么?”
高欢忧虑道:
“这晋州位于晋阳、长安之间,一旦双方翻脸,我这里可是第一个遭殃的。”
洛阳是朝廷所在,不过只是门面。
晋阳才是尔朱氏的大本营。
尔朱荣若是要对关中动兵,最方便的道路从晋阳发兵,顺着汾水南下,攻打柏璧,然后从龙门或者蒲板,进入关中。
这是最便捷的路线,也是成本较低的路线。
如是从洛阳进兵,不但要打潼关,而且是逆流而上,形势不利。
娄昭君问道:
“天柱大将军不好惹,秦王就好惹了么?”
高欢摊了摊手,道:
“我这不也是不敢不收么!”
娄昭君安抚道:
“天柱大将军如今都没有跟秦王翻脸,你替尔朱氏急做什么!”
高欢道:
“我能不急么,他们要是翻了脸打起来,不什么都晚了么,这晋州不能待啊,早晚得先离了此地。”
——
北邑。
侯景穿着一身锦衣服,露出了腰间一条精美的腰带,走进了屋子里,却听得一声怒吼。
“欺了天了!”
侯景赶紧走了进去,见李爽双手撑在桌面上。
“大王,发生何事了,柔然人又南下了?”
“比这更严重!”
“梁州的氐人又闹了?”
“比那还糟糕!”
侯景一惊,道:
“难道是有人黑了大王的东西?”
李爽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压抑着怒气,咬着牙道:
“有一批府库中的粮食,没了!”
李爽说出“没了”这两个字的时候,侯景感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气温都低了十几度。
“大王放心,臣一定办好这件事情!”
“记住,要讲道理!”
侯景一听,心中一惊。
这么严重的么!
……
(本章完)
第281章 真是英雄豪杰啊
第281章 真是英雄豪杰啊
长安北邑。
宇文元姬赤着脚,穿着一件轻便的衣裙,坐在溪水旁,戳洗着采摘的鲜果,此时身上完全没有北地武勋家族出身的女子模样,反而像是一个温柔的汉家女子。
青春、靓丽,便是对宇文元姬最好的形容。
不过这一切在她的侄子看来,只有两个字。
膈应!
无他,太熟悉了。
宇文护和宇文元姬从小一起长大,更是在六镇之乱时,体味到了什么叫乱世,也养成了坚毅的性格。
之后分别,可也没有分开多久,又在晋阳重聚了。
宇文护连他姑母小时候在泥地里打滚的样子都见过,如今这幅温婉之态,看来只有膈应。
宇文护对着自己的姑母这一番的动作,白着眼,问道: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宇文元姬被宇文护这么一吵,心情都被搅了。
“你不就是想要见大王,我知道了!”
宇文护面色严肃,道:
“叔父跟我说了,此事事关宇文氏,可容不得轻忽。”
宇文元姬有些疑惑,问道:
“何事如此严重?”
“三叔没有接秦王的腰带,四叔让我来找补一下。”
宇文元姬点了点头,道:
“那你还是不要立刻去见了,大王此时正怒着呢!”
宇文护有些好奇,道:
“何事能令秦王如此?”
“大王在平阳郡有一批粮食,如今不翼而飞了。”
平阳郡!
宇文护想了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得给四叔写一封信去!”
……
宇文元姬洗好了鲜果,装在竹篓里,提着回到了身后的营地之中。
此时,郦道元正在李爽身旁。
宇文元姬走进了屋中,将鲜果装盘放在了一旁,悄然的退了下去,回到了侧屋之中。
“大王,这条漕渠修建的很顺利,等修好了,长安城的粮草转运,就不必像如今一般大费周章了。”
“有劳善长了!”
李爽与郦道元商讨完,对方没有立刻下去。
“善长还有事?”
“臣听说大王将侯景派去了晋州?”
李爽点了点头,道:
“是有这事!”
郦道元拱手道:
“不知所谓何事?”
“我在晋州的一批存粮,被人黑了。”
郦道元想了想,还是拱手道:
“大王,若是贪墨一事,当在臣之职责内处理。恕臣直言,王者行事,自当光明正大,不能让人瞧出错处。尤其是侯景此人——”
郦道元说到这里,李爽拿出了一颗鲜果,咬了一口。
郦道元抬头看了一眼李爽,却听他问道:
“如何?”
郦道元没有避讳,继续道:
“……譬如春秋之阳虎,居鲁而祸国,入赵则为能臣。若是用之不慎,恐为祸一方。且晋州之地,向来敏感,稍有差错,恐无法收拾。让他去晋州,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爽一笑。
“那善长可说错了!”
郦道元一愣,面露疑惑之色。
“大王何意?”
“如今这晋州内外,可不止一个阳虎啊!”
——
左国城。
“你说什么?”
刘蠡升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弟,脸露惊讶之色。
“秦王在平阳郡的一批粮食,听说被人给黑了。”
小弟如实而道,说完,还看了一眼刘蠡升的脸色。
只见他的脸上略显错愕之后,马上流露出了一股喜意。
一声长笑,传遍了殿宇内外,笑罢,刘蠡升道:
“这天下居然还有如此英雄豪杰,敢黑大野爽的东西,若有机会,俺真的是要见上一见!”
“首领何意?”
刘蠡升轻轻拍打着自己小弟的肩膀,回到了自己首领的座位上,翘起了腿,吸了口烟,悠然自得。
“大野爽自从当了那个秦王之后,和俺远了,不拿俺当回事了。这下可好,轮到他来求俺了吧!”
“首领是说秦王会让首领来办这件事情?”
“晋州、东夏州、夏州,如今都是尔朱荣的小弟在管,除了汾州的我,大野爽还能指望谁,难不成,他还要与尔朱荣兵戎相见么?”
刘蠡升敲了敲一旁燃烧着桑叶的铜器,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记着,大野爽的使者来的时候,俺要先问他要五百斤火腿、五百斤咸肉、五百头羊……”
“首领,怎么都是吃得,也得要些穿的。”
刘蠡升听了,深以为然,摸了摸身上几个洞的裤衩,道:
“你说的对,大野爽从梁人那边要了不少好玩意,那就再问他要五百匹麻布、五百件粗毛皮……”
“首领,干嘛不直接要绢呢?”
“你傻啊,那玩意好看是好看,但不禁穿啊!这山里穿那么好,你给谁看,不糟践了么!”
刘蠡升说完,站起来,道:
“咱们虽然是山里的人,但更要学会艰苦朴素,可不能学了那大野爽,忘了初心。你看看大野爽,当了老什子秦王后,弄了那么多的娘们在自己府上,忙得过来么?年纪轻轻的,整日里就待在女人堆里。这行么?这不行!”
“首领说的有道理啊!”
话刚说完,外面传来了禀告声。
“首领,郁久闾清羽求见!”
刘蠡升听完,一笑,对着小弟一摊手,道: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人来了吧!”
郁久闾清羽穿着一身锦衣,走进了殿宇之中,挥了挥手,驱散着烟味。
刘蠡升笑脸相迎。
“你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少废话,每次来你这就没有什么好事。”
“有劳清羽姑娘了!”
谢完,刘蠡升拖长了音调,道:
“大野爽让你来,有何事啊?”
“也没什么,就让我跟你说一声,他本来要给你的一千斤火腿、一千斤咸肉、一千头羊,还有一千粗布、一千匹麻布、一千件粗毛皮,反正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如今都送不过来了。”
刘蠡升一听,急了,一下子蹦了起来。
“大野爽要给俺送礼,还能送不过来,你不要糊弄我!”
“没糊弄你,这些东西本来都跟平阳的那一批粮食放在一起,如今都没了!”
刘蠡升一听,没有了刚才的淡定与对于英雄豪杰的欣赏,大骂道:
“哪个黑了心的王八蛋,竟然敢黑俺的东西,活腻了是吧!”
说着,刘蠡升看向郁久闾清羽,道:
“告诉大野爽,这事俺接了,他不要劝,劝了也不好使!”
……
(本章完)
第282章 我口风最紧了
第282章 我口风最紧了
晋州。
娄昭君打开了屋门,走进了屋中,看着正躺在床榻之上的高欢,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这都几日了?”
“为夫病了!”
躺在床榻之上的高欢面色红润,声音透亮,只是有些惫懒之意。
看了一眼在他面前插着腰催他起床的娄昭君,高欢扭了扭屁股,又转了个身。
“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
娄昭君上去就想要动手,却被高欢反手一拉,拉到了床上。
“你干嘛呀,还是白日呢!”
嬉闹一阵,娄昭君起身,整理一下衣裙,问道:
“你还躺这里多久?”
“躺到病好!”
娄昭君笑了,反问道:
“那你的病什么时候好呢?”
“我也不知道!”
娄昭君上前扭了一下高欢,气道:
“究竟何事?”
高欢坐了起来,凑近了娄昭君,小声道:
“大野爽被人给黑了,一批粮食不见了。”
娄昭君眉头一皱,追问道:
“就是那座坞堡里面的府库?”
高欢点了点头,却听娄昭君道: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装病,难不成是你黑的?”
“我吃饱了撑得去黑大野爽的东西!”
“那你躲什么?”
“这晋州内外,谁敢黑大野爽的东西,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便在此时,高欢的姐夫尉景在外面求见。
对于自己姐姐的丈夫,高欢自然不会摆架子,很快就让他进来了。
“贺六浑,有好事啊!”
高欢不觉得问道:
“何事啊?”
“侯景来了!”
高欢有些无语,大声道:
“姐夫你是糊涂了吧,他来了能有什么好事啊!”
尉景没有想到高欢那么大反应,挠了挠头,道:
“可他已经在工地上等着了,还给我带了一壶美酒。”
高欢有些疑惑,看向了尉景,问道:
“你也不是贪酒之人,一壶酒就让你跑来了?”
尉景解释道:
“酒是没什么,关键是装酒的壶是银的,上面还镶了两颗宝石,我看着喜欢。他还说,给你也带了礼物。”
尉景不贪酒,但是他贪财。在高欢面前,尉景也不隐瞒,老实的说了出来。
尉景过于实诚,让高欢不知道是生气啊,还是不生气。
就在高欢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娄昭君道:
“姐夫,你先回去,告诉侯景,贺六浑病还未好!”
“可我已经跟他说了,贺六浑好着呢!”
“……”
高欢有些头疼,嚷嚷道:
“你就跟他说,我刚病了,不然你编个理由也行,反正我不能见他!”
尉景看着高欢这模样,心知自己惹了祸了,行了一礼便离开,打算去应付侯景。
娄昭君看着高欢,问道:
“你就这么一直躲着啊!”
“不然呢?”
“先不说侯景跟你都是怀朔出身的兄弟,你这么一直躲着他好么?再说了,你要是不见他,他那性子和手段,若是在平阳惹出了什么乱子,最后他一拍屁股走了,天柱大将军怪罪下来,不还是你这个刺史担着么?”
高欢扶着自己的额头,细细摩挲着。
便在此时,外面又来了一声传报。
“主公,平阳王请你去他府上饮宴。”
“谁?”
“平阳王元修,就是陛下新封的那个!”
高欢忍不住道:
“又来了一个!”
——
平阳王府。
“贺六浑,听说你病了?”
元修乃是北魏孝文帝元宏之孙,广平王元怀之子,二十岁的年纪,刚刚被元子攸封为了平阳王。
元修虽然年纪不大,但在高欢面前,表现得却很沉稳。
“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刚刚好,身体有些虚,不过大王相召,我又怎么能不来呢?”
元修见高欢如此恭顺,不觉得笑了。
他带着高欢走到了一处小楼,带他走上了二楼。
屋中甚是暖和,两人坐下,侍女安排好了酒菜,元修便让人退了下去,独留他与高欢两人在楼上。
“本王来此地不久,听说当年大野爽坐镇平阳之时,盗匪肆虐,杀了不少的人,以至于如今晚上,还四处可见鬼魂索命,阴兵过道,是不是真的?”
高欢从走进这平阳王府后,便一直小心着,如今听到元修这话,心中一紧。
“是有这传言,不过在下并未亲眼见到,不知真假!”
元修听了,道:
“大野爽毕竟是土匪出身,手段酷烈,杀戮过重,便是真有那冤魂怨鬼,本王也信。”
说着,他看向了高欢,又道:
“我来此之时,还见了如今的洛阳留守尔朱世隆,他还让我给你带个好呢!”
“在下也甚是想念乐平郡公!”
元修站了起来,从后方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到了高欢的面前。
“这是尔朱世隆让我带给你的礼物。”
高欢打开来一看,盒子里面装的是一颗翠绿的宝石。
……
这场酒宴,菜未多动,酒未多喝,便散了。
高欢骑着马,正打算回府,谁知道,半路之上,一道黑影窜了出来,拦住了他。
高欢侍卫手中的火光照了上去,一看清此人,高欢吓了一个激灵。
“万景,怎么是你?”
侯景满脸都是笑意,揶揄道:
“有功夫喝平阳王的酒,没功夫见我这个兄弟是吧!”
高欢看了看四周,下了马,将侯景拉到了一旁。
“你怎么来了,城中危险,杀机四伏,你还是尽快离开吧!”
侯景看着高欢,道:
“你也是一州刺史了,手下也有大把的兵,如何能这个样子?”
“贺拔岳他们是天高皇帝远,逍遥的很。晋州就在太原底下,我一个刺史算个屁啊,上面这么多人呢!”
侯景笑道:
“我也不跟你扯了,你跟兄弟交个实底,如何?”
黑暗之中,高欢的表情凝固了。
“这个事吧,我也不知情,有传言说是阴兵过境,厉鬼索命!”
借着月光,侯景还是能够察觉高欢脸上那微妙的表情。
“谁跟你说的?”
“我不能透露那位郡王的名字!”
侯景啊了一声,道:
“就他,能有如此手段?”
“他只是明面上的!”
“那还有谁?”
“我跟你说了,我不能向你透露。说点别的吧,你看,我刚刚收到的绿宝石,漂亮吧!”
夜色太暗,侯景根本看不清楚这枚绿宝石什么样。
不过,他也没有这个心情去欣赏,只是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是那个家伙啊,他想干什么?”
“这还不明白么,若是这平阳乱了起来,谁最希望看到?”
高欢这么一说,侯景很快明白了。
“那肯定不只那个死胖子在后面扇阴风啊!”
高欢听了,拍了拍侯景的肩膀。
“你知道兄弟的为难之处了吧!记住,我什么都没有说!”
侯景点了点头。
“谁都知道,在整个怀朔,就你贺六浑和我侯景,口风最紧啊!”
……
(本章完)
第283章 打仗啊,就是要动脑子
第283章 打仗啊,就是要动脑子
长安禁苑。
桃园之中,栽种着许多棵从洛阳那边移植而来的桃树,还有搜寻的关中本地的树种。
此时桃林之中,枝头之上,挂着未熟透的桃果。
宇文元姬带着宇文护,走在桃园之中的林间小道之上。
“大王要见你,这可是我求来的,你可得表现好一点。”
“我知道了,姑母!”
小道尽处,宇文护掀开枝叶,视野豁然洞开,一座庭院正坐落在桃园之中,伴着溪水潺潺,在阳光呈现着一副宁和之态。
如此山清水秀之地,在关中之北的三夏之地,可不多见。
从关中往北,过了昔年秦国时秦昭襄王修建的长城,多是一副荒凉之景。
庭院之外,甲士守卫着。
宇文元姬掏出了一块腰牌,甲士核对之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宇文护并不是第一次见李爽,在晋阳的时候,他便见过李爽几次。
不过这么近的看着这位秦王,宇文护还是有些惊讶的。
李爽和宇文泰的年纪差不了多少,比宇文护要年长几岁,可却长得十分帅气。
宇文护印象之中,能够与之相比的,也就高欢了。
宇文元姬走了过去,盈盈的一礼,道了一声夫君。
宇文护在旁看着,她眼睛都快拉丝了!
李爽让宇文元姬去准备一些饮食,宇文护也不怯场,趁势走了过去。
“参见秦王!”
“你便是萨保吧,当初在晋阳看见你时,你连甲胄都还穿不上,如今都是俊武的勇士了!”
李爽说着,招呼着宇文护坐了下来。
宇文元姬带着几名侍女,将饮食装在盘子里,端了上来。
“元姬跟本王说你想要见本王,所谓何事?”
“启禀秦王,四叔多谢秦王送给他和三叔的腰带,特意让在下带着礼物过来,以示感谢。”
李爽笑了,招呼着宇文元姬坐在一旁。
“就这事啊,都是一家人,还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在本王这,不用拘礼!”
说着,三人便开始吃了起来。
桌上的美食,宇文护很多也是第一次见,再加上走了很长的路,见李爽不在意,便放开了吃起来。
吃完之后,李爽又命人拿来了一件新衣服和一条腰带,让宇文护换了上去。
宇文护本来有些推辞,可在宇文元姬一旁的说和下,也就当场换了起来。
看着宇文护穿着一身汉服走了出来,李爽点了点头,道:
“真是头角峥嵘的好少年,想必将来必会出将入相!”
宇文护一听,心中有些激动,可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之色。
“不敢当秦王赞誉!”
李爽拉着宇文护的手,一边走一边道:
“你那三叔、四叔在三夏之地为刺史,可缺了什么?”
“其他的倒也罢了,就是有时候缺粮盐,还少了一些日常所用的铁器。”
李爽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无妨,本王这就命人准备二十车盐铁粮草,你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
宇文护一听,拱手道:
“在下多谢秦王,只是愧不敢当!”
宇文护谢过之后,却见李爽忽然叹了一口气,本是喜悦的容颜变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糟心事。
“宇文氏为国家镇守边境,有时候补给无法及时送上去,这些盐铁粮草,也是略表心意。只是宇文、贺拔劳苦功高,可总有人要说些风凉话!”
“谁?”
宇文护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声,说完之后,就察觉自己失态,低下了头。
李爽道:
“都是同朝为臣,他和你四叔挨得也近,本王听了些风,也不好多说什么!”
挨得近?
宇文护略微一想,就猜到了是谁。
“高欢又说些什么了?”
“也没有说什么,就说你们武川人天高皇帝远,逍遥的很!哪里像他,为天柱大将军镇守晋州,日日操劳。”
宇文护一听,有些上头。
“我父在的时候就时常跟我说,他们怀朔人最不是东西,仗也打不好,就好耍弄些阴谋诡计,在洛阳那边的人来的时候拼命卖乖,争夺功劳!”
宇文护年轻气盛,骂了之后,觉得有些失态,告罪道:
“在下一时失言,还望秦王宽恕。”
李爽挥了挥手,道:
“萨保乃是性情中人,在本王面前说一两句肺腑之言,不妨事。”
“多谢秦王!”
“虽说你三叔没有收本王的腰带,可本王不怪他,反而十分欣赏他。你们武川人啊,性情刚直,铁骨铮铮,乃是天生的将种。虽说本王麾下六镇之人都有,可每每行军打仗,还是要用你们武川人为前锋后阵,最为放心。”
宇文护一听,神色激动,拱手道:
“秦王英明啊!”
——
晋州。
酒桌上,侯景与高欢手下一众怀朔人喝着酒,吹嘘着自己。
“我跟你们说啊,我在我家大王麾下,那可是这个!”
尉景听着侯景如此说,有些不信,带着酒意,笑道:
“万景,你吹什么呢,你在秦王麾下,最多也就排个老三,前面还有羊侃、高昂两个大将,后面还有彭乐、薛孤延他们追着,听说侯莫陈崇这小子年纪轻轻,也颇受重用。我看再过几年,你都排不上号了!”
听尉景这么说,侯景没有生气,挥了挥手,道:
“你懂什么,大王跟我说了,他麾下六镇之人都有,可是对我们怀朔人最为放心。”
侯景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尉景更是问道:
“为何?”
“大王说六镇之人,武川人最能打,我们怀朔人最机灵。这打仗啊,就是要动脑子,哪能像那些武川人一样,横冲直撞的。”
“秦王真是这么说的?”
“那是当然,我还能骗你们么!”
一时间,在场的怀朔人都与有荣焉。
“秦王英明啊!”
屋外,一道黑影闪过,在夜色之中,离开了酒楼,向着平阳王府而去。
“如何了?”
元修看着自己的探子,问道。
“这个侯景这几日一直在与那帮怀朔人喝酒,要么就是去歌舞坊,整日整夜的。”
元修听了,心中稍安。
“看来这个秦王麾下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也不过如此!”
……
(本章完)
第284章 他那么仗义一人
第284章 他那么仗义一人
东夏州。
广武。
农田之旁,堆着几捆秸秆。
东夏州农牧结合,开发的农田并不多。
宇文泰到这里后,便组织人手开荒,同时,也组织人手,维护旧有百姓的田地,不让胡人侵占。
宇文泰坐在秸秆堆上,闻着田地旁牲畜的粪味,看着从长安送来的信。
宇文护在信中所说的事情,让宇文泰安心的同时,还有些欣慰。
此时,他的侍从急匆匆而来。
“主公,刘蠡升南下了!”
宇文泰正看着宇文护的信,也没有回应,等看到末尾,才抬起了头。
“是朝着我们这里来的么?”
宇文泰的侍从摇了摇头。
“吐京、离胡两镇骚动,可看样子不像是冲我们来的!”
“那就别管!”
“可放任刘蠡升这么闹下去,他万一闹出些什么,咱们在天柱大将军那边也不好交代!”
“不朝广武来,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想要闹,就让他和晋州那帮怀朔人闹去!”
宇文泰握着手里的信,用力攥紧了,不觉得骂道:
“这帮怀朔人,最不是东西!”
宇文泰的侍从听着自己主公这话,不觉得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对于怀朔人的刻板印象,那是所有武川人心中的烙印,宇文泰也不能免俗。
“主公英明,让那帮山胡跟怀朔人闹去!”
宇文泰目光一凝,吩咐道:
“也不可大意,刘蠡升这老伧父多诈,备好兵马,以防他来个回马枪!”
“诺!”
……
晋州。
州城,白马。
高欢在自己的刺史府中,骂骂咧咧的。
他的身边,聚集着尉景、段荣、窦泰、娄昭、高琛等怀朔系的将领。
“你们说说,这东夏州又不是我的辖地,刘蠡升这老伧父带着一帮山胡南下,这帮武川人不管,全放到我这里来了!”
尉景听了,道:
“武川那帮憨子平日里就好说自己勇武,真到了事上了他们又都躲一旁了。贺六浑,你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他们什么德行。”
尉景这个老怀朔,对于武川人也没有什么好话。
“当年那帮洛阳人得意的时候,每每有大官巡视边境,这帮武川人总是说我们怀朔人争功,他们自己又好扮个忠臣良将,在那装什么忠心耿耿。真那样,他们武川人还在河北造洛阳人的反做什么?”
高欢听了,骂道:
“这帮武川人,最不是东西了!”
对于武川人的刻板印象,那也是所有怀朔人心中的烙印,高欢也不能免俗。
段荣在旁,身为高欢的大姐夫,他劝道:
“贺六浑也无需多虑,实在不行,就上报给晋阳,让天柱大将军处理呗!”
高欢摇了摇头,道:
“这件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说着,他看向了窦泰,道:
“宁世,你带着咱们的兄弟北上,堵住山道,千万别让刘蠡升进入平阳郡。”
“诺!”
窦泰领命而去,高欢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嘱咐尉景道:
“你陪着侯景,这几日绝对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他去哪你去哪!”
尉景挥了挥手,道:
“我看那平阳王年纪虽轻,但处事沉稳,他不会这么没分寸,对万景不利的。”
高欢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十分无语。
“我是怕元修没分寸么,我是怕侯景没分寸。”
尉景一愣,有些惊讶。
“万景还敢在平阳弄死元修么?”
尉景这么随口一说,高欢听了,更加担心了。
“子茂,你派人盯着元修,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段荣点了点头,可随即又道:
“元修干练果决,身边又有大批甲士,不会轻易着了侯景的道。”
高欢听了,心中有些烦躁,骂道:
“什么处事沉稳、干练果决,都是这小子装的,暗地里张狂的很,他还和他的族妹……”
高欢还没有说完,就见尉景、段荣、娄昭、高琛等人睁大了眼睛,一副打听八卦的模样。
“没什么,你们都去忙吧!”
其他人都撤了下去,只有尉景留在了这里。
“姐夫,怎么了?”
“就是你让我盯着侯景这事……”
尉景欲言又止,高欢见了,问道:
“没钱了?”
尉景娶了高欢的姐姐后,将高欢等兄妹抚养长大,与高欢感情深厚。
尉景日常犯了什么错,高欢也从来不计较。便是尉景贪财,做出些出格事,高欢也不责罚,最多让他退了钱财,自己再补给他。
“那倒不是!”
高欢一愣,有些惊讶,反问道:
“那是为何?”
“侯景这小子年轻力壮,玩得,我有些跟不上。再说了,这事要是被你姐姐知道了,我可……”
高欢很是仗义,道:
“姐夫放心,真是姐姐知道了,我替你挡着!此外,所有用度,我加倍给你!”
“贺六浑,姐夫没白疼你!”
——
夜色浓稠,像是化不开的霜。
歌舞坊中,莺歌燕舞。
侯景举杯,与尉景对饮,觥筹交错,气氛融洽。
“士真,这些时日你陪着我,了不少钱吧,等我回长安时,一起算给你!”
尉景大手一挥,道:
“都是兄弟,谈钱远了,你到老哥这里来,怎么能让你钱呢?”
“仗义!”
侯景举杯,正要喝酒,顿了顿,问道:
“你陪我这事,嫂子知道了如何?”
“她?”尉景喝了酒,脸红脖子粗,不屑道,“男人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掺和什么,万景你信不信,她要是在这里,敢当场多一句话,我立马休了她!”
尉景话刚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河东狮吼!
“尉士真,你这老伧父,半个多月都见不到你人,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公务,合着是在这里找乐子来了!”
高欢的姐姐高娄斤带着一帮身强体壮的仆妇就闯了进来。
侯景再抬头时,尉景已经躲在了他的后面,深怕高娄斤看见他。
“嫂子,这事多怪我!”
侯景刚想要开口劝,高娄斤挥了挥手。
“你躲开,没你的事!”
被高娄斤这么一推,侯景差点跌倒。
高娄斤拧着尉景的耳朵,拉着他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侯景在后面,看着一乐。
“尉老哥啊,不要怪兄弟不仗义啊!”
说着,侯景走出了歌舞坊,外面,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车厢中,几名苍头奴绑了两名男子。
他们见到侯景,瞳孔霎时间放大,脸上带着明显的惧怕之色。
侯景看着明显比他大的两名男子,讥讽道:
“整什么阴兵过道,老子玩这一招的时候,你们还在嗦奶呢!”
侯景说完,看向了一名苍头奴,问道:
“如何?”
他在侯景耳边说了一声,却听侯景道:
“我就知道元修这小子和他那族妹不对劲,想不到他玩得还挺啊!”
……
(本章完)
第285章 讲道理好啊
第285章 讲道理好啊
平阳郡城,刺史府。
后府之中,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高欢的姐姐高娄斤用丝帕抹着泪,模样十分委屈。
她的身旁,娄昭君等女眷不断安抚着。
尉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蹲在角落里,也不敢吱声。
“昭君,这大晚上的找我来什么事啊,我前面还忙着呢!”
高欢在屋外喊着,刚踏进房门,见情势不好,转身就打算走!
娄昭君一声喝住了他!
“贺六浑,你给我站住!”
高欢转过了身,脸上露出了笑意。
“姐也在啊,怎么还哭了,怎么了?”
高娄斤指着尉景,怒道:
“你问他,大半个月不回家,我还以为他干什么去了,原来是在歌舞坊里鬼混!”
尉景鼓着脸,也不搭腔,只是看向了高欢,带着几分期待之色。
娄昭君双手叉腰,看着高欢,就气不打一出来。
“姐夫多么温厚一人,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贺六浑,你跟我说,这事是不是你的主意!”
高欢看着气势汹汹的娄昭君,赶忙道:
“没有,我不知情,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尉景眼睛霎时间睁得老大,上前几步,在高欢耳边小声道:
“贺六浑,你不是说这事你姐知道了,你来挡么?”
“姐夫,你看这架势,我挡得住么?我姐也就算了,昭君和这么多人都在这,我怎么挡,还是委屈你,你就自己认了吧!”
“你小子真不仗义!”
“姐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还不是……”
……
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娄昭君质问道:
“你们在那嘟哝什么呢!”
高欢拉开了与尉景的距离,脸上露出了笑容。
“姐夫跟我说了,是他糊涂了!”
高娄斤一听,气性更大了,指着尉景,一副冲上来要跟他没完没了的架势。
尉景躲在高欢身后,高欢则上前一步,拦住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夫去歌舞坊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娄斤道:
“有人扔纸条进了家门,我才知道的!”
高欢面色一变,道:
“纸条呢?”
高娄斤将袖子里揉碎了的纸条拿出来,递给了高欢,他一看,道了一声:
“糟了!”
高欢的样子让府中的女眷一时都不敢说话了,却见他转身看向了尉景,问道:
“姐夫,侯景人呢?”
尉景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我哪还有功夫顾得上他啊!”
便在此时,段荣匆匆的走了过来,看着一屋子的人,在高欢耳边小声了说了一句。
“平阳王府的甲士大举出动,此刻正在城中找侯景呢!”
高欢听了,双手一锤,暗道不好,对着尉景,吩咐道:
“姐夫,你去召集兄弟们,守好刺史府!”
“好!”
高娄斤本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娄昭君拉住了。
高欢眯着眼,皱着眉,一时间,心情相当沉重。
“要乱了啊!”
——
平阳王府。
元修对着手下,质问道:
“你们不是说侯景这厮贪财好色,不是醉酒,便是在歌舞坊中玩乐,如今呢?”
平阳王的属臣不敢作声,元修气得脸色通红。
“大王,不必如此,就算这侯景抓到了人,他们也未必敢乱说。这两人的家人都在我们的手上呢!”
元修挥了挥袖子,道:
“这帮北人,什么事情不敢做,公卿都杀了,还会在乎这两个人么?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大王,若是如此,不正好么!”
元修问道:
“何意?”
“这侯景闹大了,也和我们没关系,事虽是我们办的,可那批粮食,如今都在尔朱氏的府库中放着呢!侯景这一闹,晋阳长安撕破了脸,陛下说不得还得给大王增封呢!”
元修听了,站起来身来,在屋中踱步。
有一刹那,元修是想要什么都不管,召回派出去的甲士,看着侯景在那闹!
不过最终,元修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不妥!事情终究是我们办的,若是闹大了,我们也脱不了关系。”
“大王的意思是弄死侯景,可这动静会不会有些大!”
元修冷笑了一声。
“尔朱兆不常常说这高欢是他的好兄弟么,动静大了又怎样,侯景就带着十几个苍头奴,还能如何?”
“可万一高欢首鼠两端,那该如何?”
元修冷哼了一声。
“怕什么,城中的六镇兵都被窦泰带出去了,高欢手里又有几个人,他若是不识相,本王连他一起弄!”
……
众人走后,元修坐了下来。
一名女子悄然的走了进来,元修看了,没好气道:
“你怎么来了,别让人看到了!”
“这府中这么大的动静,我哪还睡的着!”
女子走了过去,想要抱住了元修,却被他推开了。
“别这样,这是前厅,那么多人呢!”
女子埋怨道:
“你如今都是王了,还怕什么!”
元修道:
“王又如何,这年头,一个王算什么,也就是元子攸和尔朱氏的人看着我有些用,我才能当这个王,不然,我什么都不是!”
女子听了,很是委屈。
“那我们就这么不清不楚下去?”
元修握着女子的手,安抚道:
“蒺藜,有朝一日,我一定给你个名分,如今,还不行!”
元修正想要去握元蒺藜的手,大门轰然打开。
这忽然的动静让正想要亲近的元修和元蒺藜仓皇分了开来,神色都有些慌张。
“干什么,还有没有礼数了!”
“大王,找到侯景了!”
“他在哪?”
“刺史府!”
——
高欢看着眼前的侯景,一脸的不待见。
侯景只带了两个人。这两人明显受了不少的苦楚,如今都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站在高欢一旁,不久之前还和侯景喝的很畅快的尉景悄悄的拉住了侯景,问道:
“万景,你究竟想要如何?”
侯景却是和尉景拉开了距离,扯着嗓子喊道:
“告状!贺六浑,你是一州刺史,这晋州出了案子,是不是你来管!”
高欢听了这话,悄然的走了过去。
“万景,你跟兄弟交个底,秦王究竟要如何?”
“我王说,要讲道理!”
尉景听了,脸色舒缓。
“讲道理好啊!”
高欢瞥了一眼尉景,很是郁闷。
你也不看看大野爽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就在尉景一脸懵的时候,高欢拉过了侯景,小声道:
“万景,用不了这么严重,要不,我摆个酒宴,大家一团和气多好!”
侯景听了,道:
“我是想要和和气气的,就怕他们不想啊!”
“都是兄弟,给我一个面子,闹出太大的动静,都不好交代。”
便在此时,刺史府外,段荣小跑了过来。
“贺六浑,元修带着几百名甲士,包围了刺史府!”
高欢听了,面色差到了极点。
……
(本章完)
第286章 这有点过分了
第286章 这有点过分了
刺史府。
后府之中,一众女眷聚集在一起。
北地出身的,便是女子,也养成了一股泼辣的性格。
临危之际,众女也纷纷拿起了刀,准备一搏。
娄昭君居中,众女以她为首,在等待着,久之,却是等来了高欢的异母弟高琛。
“贺六浑如何说?”
“兄长带着侯景和姐夫出府去了,还嘱咐我们不要懈怠,守好府邸,还有侯景带来的那两个人。”
娄昭君面色沉重,高娄斤凑了过来,有些担忧。
“昭君,元修那小子我看着很不顺眼,不像是个好人,这里面不会有事吧!”
娄昭君心中也很担心,不过她此刻也无法做什么。
“贺六浑既然如此做,必然有他的道理,相信他就行了。”
……
歌舞坊。
大厅之中,元修一脸得意的看着侯景。
元修的身前,站着十名甲士。
外面,则是平阳王府的数百甲士。
此外,高欢身旁,还有尉景为首的十几名怀朔武士。
高欢站在大厅中央,元修和侯景之间,拱手劝道:
“大家都是朝廷的官员,为陛下效力,有什么误会,当面说开就是了,不用闹得兵戎相见。”
元修听了,笑道:
“如此,本王就给高刺史一个面子。如今在你府中的那两个人,虽是秦王的旧吏,可如今也是本王的臣属,只要将他们交给本王,一切都算了。”
“大王豁达!”
高欢奉承了一声,脸上露着微笑,道:
“不过秦王府库之中的粮食失踪一案,得有个交代,万景来此,也正是为了此事。”
元修听了,脸上露出了一股不屑。
“那批粮食不是被阴兵借道给毁了么,本王还听说那一带的冤魂当初可都是秦王在河东时造下的,不会和那小子也有关吧!”
元修盛气凌人,态度强硬,仗着这歌舞坊外有着自己的甲士,根本没有把侯景放在眼里。
侯景冷着脸,哼了一声。
高欢打了个哈哈,笑道:
“大王玩笑了,这事总归要有一个交代,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这样吧,大王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实在不行,不足数的,我来补!”
元修笑了一声,看着高欢,揶揄道:
“高刺史如此豁达,那这十二万五千一百三十一石四斗粮,你刺史府就都出了呗!”
高欢听了,心中很是不爽。
可他还是强忍着怒气,打了个哈哈。
“大王说笑了,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元修道:
“本王肯陪你来这里,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你一个冒充渤海高氏的北人,能有多大面子?”
元修说他是假的渤海高氏时,高欢心中的怒气就要到达极致,可就在他要爆发时,侯景抢先拍了桌子。
“贺六浑,你还跟他费什么话,这小子给脸不要脸。”
元修听了,怒道:
“你以为你是大野爽的什么狗屁大将,本王就奈何不了你么!实话跟你说了,那批粮食如今都在尔朱世隆之弟尔朱世承平阳的府库之中,有本事你去拿啊!”
元修摊牌了,侯景却是不在意。
“非也!”
侯景也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高欢的身边,道:
“我来此不只是为了那批粮食,主要是为了揭发一桩丑闻!”
侯景也没有管其他人,直接就说道:
“平阳王元修和他的族妹元蒺藜有私情!”
这话说完,一旁的高欢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旁边的尉景满是看热闹的表情。
“万景,真有这事么?”
“当然了,咱们这位平阳王他还玩得挺。士真,等会我跟你们好好说说。”
一时间,尉景等人都笑了。
元修怒气蓬勃,质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
“你那情妇的侍女,还有平日里给你望风的仆人,如今都在我的手上。”
“不可能!”
元修刚刚说完,他府中的管家便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大王,王府起火了,一伙人冲进了王府,抓了很多人。”
元修一听,看向了侯景,问道:
“你干的?”
侯景一笑。
“大王将府中士兵都带走了,这能怨得了谁呢?我若是不放把火,不白来了么!”
元修动了杀意,不过他暂且忍住了,看向了高欢。
“高刺史,你到底帮谁?”
高欢沉默不语,缓缓与侯景拉开了距离。元修见之,笑了。
“拿下他!”
元修的身边的两名甲士奉命去捉拿侯景,可是刚刚走到高欢的身边,却见他抽出了配剑。
剑光一闪,这两名甲士脖颈间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纹,他们不知不觉之中,又向前走了几步,伤口处喷出了大量鲜血,身躯轰然倒落。
一旁的侯景看着,惊呆了。
贺六浑,你来真的!
“姐夫,堵门!”
高欢下了命令,尉景带着一众怀朔武士,趁着外面还没有反应过来,关上门,插上了拴,搬着桌椅堵着门口,防止外面的甲士跳窗进来。
动作之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高欢动手的那一刻,元修心中是有些慌的。
不过看着高欢和侯景两人,在看着自己身旁的八名甲士,元修还是稳住了。
“不要慌,弄死他们!”
高欢与侯景站在一起,各自拿着一把剑,面对着元修面前的八名甲士,一点也不慌。
元修麾下的护卫都穿着甲,可论杀伐之手段,气血之勇烈,较之高欢、侯景这样北地出身的人差了不止一筹。
“贺六浑,你刚才的那一招我怎么没见过?”
“出手法,当年刘备麾下大将马超传下来的,镇中的老校尉教的。”
侯景出手刁钻,招招都捅在那些甲士的要害上。
捅了两三名甲士后,侯景不觉得问道:
“那老头咋不教我呢?”
“你长那样,招人喜欢么,人家就教你!”
八名甲士,不到片刻,已然被高欢、侯景两人联手解决了。
元修看着这一切,从小在洛阳长大的他,哪里见到过这种血腥的场景。
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两人,元修忍不住求饶道:
“两位,一切好说,都是尔朱兆和尔朱世隆的主意。”
高欢将手中沾着血腥的长剑往元修身上抹了抹,脸上露出了一股温和的笑容。
“你年轻气盛,不要紧,你不给我面子,也不要紧,可你说我不是渤海高氏,还说我是假冒的,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
(本章完)
第287章 蹬大车算什么
第287章 蹬大车算什么
晋阳。
六镇兵被尔朱荣降服之后,安置在了太原郡,就近看管。
契胡人对这些六镇降兵可不客气,欺压犹甚。为了稳住这些六镇兵,尔朱荣留着尔朱兆,专门看守这些六镇兵。
军营之中,尔朱世隆的弟弟尔朱世承走进了尔朱兆的大帐之中。
一见到尔朱兆,尔朱世承仿佛有了主心骨。
尔朱世隆阴险软弱,他这个弟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此时,尔朱世承的脸上露出了一股担忧之色。
“天柱大将军还没有回来吧!”
“还在平城呢!”
尔朱兆随口回道,可看了一眼尔朱世承,不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事啊,如此模样?”
“平阳那边出事了!”
尔朱兆听了,面色终于变了。他推开了身旁两个美姬,让她们走出了大帐。
等到帐中只剩下了他和尔朱世承两人,尔朱兆问道:
“如何,大野爽发现他那批粮食是我们弄走的么?”
尔朱世承摇了摇头。
“粮食倒是放得好好的,反而是那元修被抓了,还是你那好兄弟贺六浑亲自抓的。”
尔朱兆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根本没有头绪。
“他为何要抓元修?”
“贺六浑抓元修的罪名是他**!”
“**,元修和谁?”
尔朱兆脸上露出了一丝揶揄之色,尔朱世承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压力很大。
“他那个族妹,元蒺藜!”
后世都说北齐是禽兽王朝,如果用汉人的道德标准来衡量,那的确挺禽兽的,可如果用的是草原部落的道德标准,那北齐皇室的一些行为也就说的通了。
蹬大车算什么?
大车到底是妾,按草原部落的规矩,后母都是可以继承的。
蹬大车不过是提前上船罢了!
北人带着浓浓的草原特色,可元修的所为还是让尔朱兆十分震惊。
无他,元修和元蒺藜是同姓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还是他们洛阳人会玩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开玩笑。”
尔朱世承对于尔朱兆这种轻佻的表现十分不满,话语之中带着一些不安。
尔朱兆看向了尔朱世承,反问道:
“贺六浑抓元修,用的是这罪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的颍川郡公啊,你用用脑子,高欢早不抓晚不抓,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抓,难道真的是为了元修家里那点事么?”
尔朱兆听了,心中生出了些许的疑惑。
“贺六浑难道是投靠了大野爽,不可能,再说了,当初办这事的时候也没有叫上他,他能知道什么?”
“不管他知不知道,要是不趁着天柱大将军还没回来,将这件事情摆平,一旦元修那边露出些风声,我们可不好交代啊!”
尔朱兆挥了挥手,道:
“贺六浑是我好兄弟,他不会没有分寸的。便是元修真的说了什么,他也不会禀告给天柱大将军的。”
“我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何意?”
“刘蠡升这老伧父最近可在闹啊,他万一把水搅混了,大野爽可说不得会做些什么!”
尔朱兆不屑道: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当初要黑大野爽粮食的是你们,要挑拨他和朝廷关系的也是你们。他若是乱来,不正好合了你们的意。”
尔朱世承听了,有些无奈,道:
“大野爽这个坏种,他要是胡来反而好了,就怕抓元修这件事情是他受的意。到时候,他把事情宣扬于天下,我们的脸上可都挂不住,天柱大将军知道了,我们更加难逃责罚。”
“你想如何?”
“你不是一直说高欢是你的好兄弟么,让他把元修弄死。元修一死,事情不就了了么!”
……
平城。
昔日的平城作为北魏的国都,规模浩大,乃是整个代人集团的核心。
如今,随着北魏迁都以及六镇之乱的影响,这座曾经辉煌的都城已然落寞。
可便是这样,尔朱荣依然得每年费个把月的时间,带着军队到这里巡视,抚慰当地的勋臣。
褪去了都城的光环,平城依旧是整个北地最为重要的一个枢纽,也是尔朱荣麾下一众北人的大本营。
尔朱荣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池周围的景象。
北人陆续迁移南下,平城的外郭城早已经废弃,昔日外郭城中密集的建筑,如今也都退化成了田地、兽栏。
即使这样,尔朱荣对这座城依旧有着深厚的感情。
曾几何时,平城乃是除了洛阳之外,北魏最为重要的城池。
相比于洛阳让人望而生畏,这座城给尔朱荣更多的则是一股亲切感,乃是年少之时的尔朱荣向往的地方。
尔朱荣正在缅怀,慕容绍宗则缓缓走了过来。
见尔朱荣这样子,慕容绍宗一时没有开口,反而是尔朱荣先问了出来。
“何事?”
“朔州刺史给天柱大将军带了一封秦王的信!”
“信呢?”
“在这里!”
慕容绍宗将信交给了尔朱荣,他拆开来一看,不觉得露出了笑容。
“难得啊,我那三弟还能想到我这个当兄长,竟然给我送粮食。”
尔朱荣看着慕容绍宗,又问道:
“这批粮食打算从哪里送过来,朔州来的人有说么?”
“从河东过来,共计十二万五千一百三十一石四斗!”
尔朱荣一听,皱了皱眉头,问道: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慕容绍宗看了看周围,在尔朱荣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尔朱荣听了,脸上带着一股怒意,缅怀之意一点也无,杀人之心倒是强烈了几分。
“回晋阳!”
“诺!”
……
晋州。
高欢看着亲自从晋阳来的尔朱世承,道:
“这事可不好办啊!”
尔朱世承看着高欢,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贺六浑,这可是颍川郡公交付的。你能当这个晋州刺史,颍川郡公可没有少出力。有些时候,可容不得你三心二意啊!”
高欢安抚道:
“你说的哪里话,我是那种人么!这事吧,还是怨元修那小子自己作死,被侯景抓了把柄,你说我能怎么办?”
“那把元修弄死不就行了么?”
“他人也不在我这啊!”
尔朱世承一愣,反问道:
“他人呢?”
“跑了,跑去东夏州、武川人的地盘去了!”
……
(本章完)
第288章 错哪儿了
第288章 错哪儿了
晋阳。
天柱大将军府中,传来了惨烈的嚎叫声。
一众尔朱氏的子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尔朱氏子弟,在面对暴怒之中的尔朱荣,无不畏惧,害怕的像个孩子。
唯有尔朱兆,硬挺挺的站着,不管挨了尔朱荣多少鞭子,始终都不发一声。
“好你个尔朱吐末,翅膀硬了,我收拾不了你了!”
尔朱兆身上被抽的都是血痕,可他看着尔朱荣,却没有畏惧之色。
“叔父,瞒着你黑了大野爽的粮食是我不对,可我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我做错了!”
尔朱荣冷笑了一声,眯着眼,道:
“不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么!”
尔朱兆看了一眼尔朱荣,硬气的说道:
“对,叔父你是错了!”
尔朱荣气急攻心,拔出了一旁侍从王相的刀,怒道:
“你这个畜生,我宰了你!”
慕容绍宗赶忙上前,抱住了尔朱荣,劝道:
“天柱大将军,不可啊!吐末,你还不走!”
尔朱兆听着慕容绍宗的话,非但没有一丝感情,反而冷然道:
“慕容绍宗,我不领你的情。叔父要杀我,就杀好了!”
尔朱兆伸出了头,一副要砍就开砍的样子,丝毫不害怕。
一旁的尔朱氏子弟听着这话,没有一个敢拦的,都远远躲开了。
倒是慕容绍宗、叱列延庆等外姓人,死死拉住了尔朱荣。
便在此时,北乡公主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着这样子,赶忙劝道:
“吐末,你在这干什么,还不跑!”
北乡公主是尔朱荣的正妻,尔朱兆对于她还是很尊敬的。他初时还在犹豫,可终究尔朱荣的刀越来越近,尔朱兆还是起身,撒丫子就跑了。
“你们放开我!”
眼看着尔朱兆就这么跑了,慕容绍宗等人才松了开来,尔朱荣满腔的怒火无法发泄,拦他的人都挨了几鞭子。
等尔朱荣发泄完,北乡公主在旁劝道:
“吐末究竟干了什么,让你生这么大的气。就算他干了错事,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如此?”
“他干了什么?”尔朱荣冷哼了一声,“他和尔朱世隆兄弟,还有那些洛阳人勾搭在一起,黑了三弟的一批粮食。”
北乡公主听了,也不禁眉心微皱。
“吐末也真是糊涂!”
尔朱荣拍了拍自己的脸,道:
“三弟还特意写了一封信,说是要把被尔朱兆黑了那批粮食送给我!”
北乡公主点了点头,道:
“就这吐末这小子,我都跟他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和三弟为难,就凭他是三弟的对手么,不是纯纯找不自在!”
尔朱荣听了这话,很是不满。
“这重要么?这小子做这些事情,我这脸往哪里放?”
尔朱荣心中,尔朱兆若是黑了李爽的粮食,还不被李爽抓到,那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不得,尔朱荣暗中还要赏点尔朱兆什么。
可如今,尔朱兆被李爽抓住了把柄,这事可就纯纯是脸面问题了。
尔朱荣气得把鞭子一扔,回屋去了。
北乡公主看着屋子里一众人,吩咐道:
“都散了吧!”
……
过了几日,在北乡公主带领下,尔朱兆还是来向尔朱荣负荆请罪了。
“叔父,我错了!”
尔朱兆跪在地上,脸上带着泪痕。
“好了,天宝,吐末都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初时,尔朱荣还没有理会,可在北乡公主的劝说之下,尔朱荣还是挥了挥袖子,骂了一声。
“妇人!”
见此,北乡公主知道尔朱荣是消气了。
“好,我是妇人行吧,我去给你们叔侄两弄点酒菜。”
尔朱荣起身,看着跪在地上身上满是伤痕的尔朱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那几鞭子抽疼你了吧!”
“做了让叔父生气的事,应该受的!”
“你知道你错哪了么?”
“我不该瞒着叔父做这些事情。”尔朱兆说着,抬起了头,看着尔朱荣,目光诚挚,“我知道你喜欢天光那小子超过我,可我不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
“你何意?”
“他说我们不该和大野爽为敌,我认为这话大错特错。如今整个大魏,还有谁敢拂逆我尔朱氏,不就是他大野爽了么!他大野爽在关中招兵买马,根本不把我尔朱氏放在眼里。叔父你知道么,大野爽暗中还和元子攸有往来。他是要做什么,难道不是想要取代叔父,做下一个天柱大将军?”
尔朱荣看着尔朱兆,十分有耐心,脸上还挂着笑容。
“依你之见,该如何?”
“趁着大野爽还没有整顿好关中内外的府兵,集合精锐兵马,攻破柏璧,进入关中,夺取长安。”
尔朱荣问道:
“我若如你所言,与三弟决战,战事僵持,到时候,河北乱起来该怎么办?”
“河北那些汉人,派侯渊之辈足以平定。”
“那陈庆之、兰钦等辈再度北上,又该如何?”
尔朱兆被陈庆之锤过,因此,有些没底气。
尔朱荣见此,又道:
“洛阳那个皇帝元子攸,难道只是跟三弟勾搭么,他和河北的世家也是关系不浅。尔朱世隆想要当元子攸的妹夫,你也想要当么?”
“我当然不是!”
尔朱荣叹息道:
“我尔朱氏虽然得了这半壁江山,可却并不稳当。不光是大魏,便是梁国,又有多少人盼着我和三弟打起来。你不知道么?”
“可如今不收拾大野爽,要等到什么时候?”
尔朱荣看着尔朱兆,道:
“这便是你错的地方!”
“叔父的意思我不明白!”
“你为了那十二万石粮食,与三弟撕破了脸皮,又有何益?就算最后三弟查不出来,被你混过去了,又如何,不过是十二万石粮食,关乎大局么?”
尔朱荣的话,尔朱兆听进去了。
“那什么才是大局?”
“河东的盐!”
尔朱荣的面色变得有些沉重,道:
“大魏鼎盛之时,河东的盐税占着洛阳财政的两至三成。可如今,那边什么情况,我弄不清楚,洛阳那边也弄不清楚,只有三弟自己知道。这,才是真正该操心的。”
“我明白了,我接下来就盯着河东的盐池。”
“你一个人不行,得找个聪明人帮你。”
“叔父是说贺六浑?”
尔朱荣一笑。
“你总算还没糊涂到家。”
……
(本章完)
第289章 当待英雄也
第289章 当待英雄也
东夏州。
宇文护回到了广武,还从长安带回来了二十车的物资,还将二十车物资直接带到了军营。一众宇文氏的部曲见此动静,纷纷涌了过来,十分兴奋。
营地并不大,宇文氏的部曲加上六镇兵和宇文泰在东夏州收服的胡汉士兵,也不过两千多人。
这些物资的价值并不高,但都是东夏州如今紧缺的东西。
宇文泰看了,有些沉默。
宇文护真欣喜时,看了一眼宇文泰,发觉他如今的模样,便问道:
“四叔,怎么了?”
“大野爽虽处长安,可对于千里之外之事却了若指掌,令人不得不佩服啊!”
宇文护听了,没觉得有些什么大不了的。
“四叔,秦王当时问我了,我说了,他才给的。”
宇文泰看了一眼宇文护,笑道:
“傻小子,你真的以为是你说了,大野爽才准备的这些东西么?”
宇文护有些疑惑,问道:
“不然呢?”
宇文泰指了指那车上的一袋药材,道:
“你去长安是什么时候?”
“夏五月!”
“夏六月之时,军中的牲畜染了疾,甚至传染到了军士身上。我处置及时,将牲畜掩埋,让染病的军士独自居住,才没让疫情扩大。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吧?”
宇文护摇了摇头。
“非但你不知道,便是州城之中,也很少有人知道。”
“那怎么了?”
“他们染得是热疾,而这些药材也是治疗热疾的!且这几袋药,都不是常用的药材,明显是特意寻来的。”
宇文护听了这话,浑身一震。再回想起了在长安北邑中与李爽相见时对方脸上那笑容,忽然感觉有些冰冷。
“如此,大野爽是想做何?”
宇文泰缓缓道:
“天柱大将军将我们派来,难道大野爽会不知道让我们来做什么?如你信上所言,他欣赏我们武川人是真,可越欣赏,到时候恐怕动起手也不会留情。”
宇文护年纪轻,可才干卓越。宇文泰将他放在身边,既是历练,也是为宇文家储蓄后备人才。
毕竟,这乱世太残酷了。
宇文泰的父亲、大哥、二哥,都是死在了这乱世之中。
虽说尔朱荣暂时平定了北魏这半壁江山,平定了六镇之乱,可谁也不知道,晋阳与长安之间,何时会爆发冲突。
一旦开打,他们这些被尔朱荣派出去的北地武勋,将会首当其冲。
“那我们该如何?”
宇文护有些紧张,却听宇文泰道:
“只要长安晋阳之间一日不撕破脸皮,我们并不需要太过忧虑。大野爽虽然不是善茬,但高欢的确更不是个东西。”
“啊?”
宇文护根本没明白,宇文泰这个弯是怎么绕过来的。
“平阳王元修这厮给人当枪使,黑了大野爽一批粮食,被侯景给抓住了把柄。高欢这家伙,自己不想要得罪人,居然把元修给放我这里了。”
宇文护听了,愤愤道:
“他们怀朔人最坏了!”
宇文护骂完之后,又问道:
“那四叔如何处置?”
宇文泰冷笑了一声。
“元修让我保他一命,还准备将自己妹妹嫁给我。我答应了!”
“我如此一来,不是麻烦了么?”
“他是**之罪,自当交由朝廷处置。我把他抓了,然后再送去洛阳,本是应有之意,旁人又能说出什么呢?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护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
北邑。
桃园之中,侯景见到了李爽,快步走了上前,拱手道:
“大王,我回来了!”
“如何了?”
侯景的脸上满是喜意,手舞足蹈。
“大王你不知道,晋州可真是热闹,刘蠡升这个老杂毛差点要翻天。他南下之后,被窦泰带人拦住了。要说这窦泰也是个人物,刘蠡升这老杂毛一开始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差点要把贺六浑放养在山上的驴宰了出气。”
“后来呢?”
“后来刘蠡升这老杂毛想了个歪招,骗过了窦泰,把想要回晋阳的尔朱世承给绑了。贺六浑知道之后,可是真的急了。臣趁着这个乱劲啊,将尔朱世承之流在平阳的家当都给办了。咱们这一趟,非但没有亏,还赚了不少。”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道:
“恐怕不只是这些吧,那个元蒺藜呢?”
侯景脸上露出了忠厚朴实的笑容,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大王啊,要说那个元修真不是东西,自己逃命,将他那族妹给撇了。臣都听元蒺藜说了,她也是迫不得已,在这乱世之中,无所依靠,无奈屈从于元修。这**之罪说大可大,就看元子攸想不想要办了。闹到最后,元修逃得了性命,元蒺藜可不一定。”
说着,侯景叹了一口气。
“臣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啊!”
“所以动到床上去了?”
侯景一听,面色一变,当即跪了下来。
“臣不敢,臣这就将这元蒺藜送到洛阳去!”
李爽挥了挥手,道:
“算了,一个弱女子,就和尔朱世承那些家当,一起算到刘蠡升的账上吧!”
“臣多谢大王!”
侯景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臣听说高敖曹的那个大哥也来长安了,他可不是个东西啊,跟元子攸穿一条裤子,如今来了,肯定也没有好事。”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道:
“毕竟是敖曹的兄长,我不好出面。”
侯景听了,点了点头。
“臣明白了!”
……
长安,永兴坊。
高昂的府邸之中,高乾坐在地板上,一直在等待着。
从日出等到了日落,高乾才见到自己三弟的身影。
高昂披甲,刚从校场回来,带了一日兵的他此刻浑身都是汗味,也不曾洗漱,脱了甲便坐在了自己大哥的面前。
“你不是说再管我就是驴么,怎么还来了?”
高乾清楚,高昂这个人十分傲慢,一旦他看轻一个人,便是自己的兄弟,也是一样。
当初,高昂送给高乾的一件女人的衣服,则是最好的证明。
高昂心中看不起他。
高乾见高昂如此态度,知道自己就算赔笑脸也没有用,反而越是服软,高昂越是看不起。
“你以为我想要管你么?”
“那你来做什么?”
“阿父让我来的!”
一听是他们的父亲高翼,高昂的态度也软化了一些。
“阿父让你来做何?”
高乾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高昂的手中,他拆开来一看,脸上也有些动容。
高乾见此,规劝道:
“阿父年纪大了,近来身体也是不好,你远在关中,多少年没有回去了,他想让你辞了官回渤海。”
高昂看着自己的兄长,带着疑惑。
“辞官回渤海?”
高乾看了看周围,小声道:
“天下纷乱,陛下居于洛阳,招纳壮士,此用武之时,敖曹你乃一代大将,若是回河北,以你的威名,又有何人可及?到时候,我等兄弟,必可作出一番大业!”
高昂却没有避讳,直接道:
“你是说元子攸想要挑拨我王和尔朱荣,让他们打起来,他从中渔利?”
高乾听高昂说的如此直白,当下也不再忌讳。
“关中贫困,河北富庶,你在这里,便是做到了大野爽麾下独领一军的大将又能如何,渤海才是我高氏的根本啊!”
高乾与高昂乃是正牌的渤海高氏,毋庸置疑的那一种。
在渤海当地,高家有着巨大的声望,能够调集的资源不是在关中可以比的。
在关中,高昂虽然威名赫赫,可根基并未深种。简单的说,他的兵并不是他的兵,除了府中少数的部曲,其余的都是公家的。
“你在这里瞎忙活,不都是替大野爽忙活么!若是回到了河北,我等趁势而起,到时候,我渤海高氏将会远胜赵郡李氏、博陵崔氏,甚至超过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成为天下第一等世家。”
高乾说着,异常激动,看着自己的三弟,握着他的手。
“这才是根本啊!”
高昂看着自己的兄长,远远比他要冷静许多。久之,他摆脱了高乾的手,没有回应他热切的目光,只是道: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高乾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说这话何意?”
“这是我王所言,我原来不知道何意,如今见了兄长,算是明白了!”
见到高昂身上这股淡然的气势,高乾站了起来,有些怒意。
“三弟,你不要在糊涂下去了!”
“我糊涂么?”高昂一笑,“河北那些人,素为尔朱氏所轻,他们又做了什么,无非是寄望尔朱荣忽然暴毙了,又或者与我王打起来,两败俱伤,一副小人之态,岂足与论大事!”
高昂这话,算是连高乾一起骂了,却见高乾红着脸,又坐了下来。
“尔朱荣不过一个契胡人,那才叫小人!我等世家,一时力屈,以待长远,如何能算错,何言不足与论大事!”
“当年先主刘备殂后,曹魏的一众公卿接连写信给武侯诸葛亮,让他归顺,许以万户侯,可武侯有被高官厚禄所惑?武侯连接北伐,誓复汉室河山,以弱蜀之力,而敌秦陇之强兵,打得雍凉不释鞍,中原不卸甲,那才是英雄!”
高乾听了,异常的烦躁,道:
“英雄、英雄,哪来的这么多英雄。他大野爽一个土匪,也算得英雄!”
高昂听了这话,面色变得很差。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他的兄长,换了旁人,高昂早就动手了。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笑声。
“老高,我回来了,想我了没?”
侯景笑嘻嘻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打破了屋中有些尴尬的氛围。
“这不是敖曹的兄长么!”
侯景出身怀朔,靠着自己的才能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他的出身并不显赫,甚至连自己祖父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不用说其他了,在加上长得也不出众,高乾对他,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侯景打了招呼,行了礼,高乾也不曾理会,不过侯景并不会恼怒,反而道:
“敖曹的兄长得陛下厚爱,真是羡煞旁人啊!”
高昂在一旁,听了侯景的话,心中有些奇怪。
侯景什么时候对元子攸这么恭敬了?
再看着他这番模样,高昂心中已然明白,这小子心里憋着坏呢!
“正好我设了宴,还望敖曹的兄长赏脸!”
高乾看了一眼高昂,知道也是急不得,加上心中烦闷,想要缓和与高昂之间的关系,随道:
“那就却之不恭了!”
……
第二日,等到高乾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马车里,发现自己被绑着。
“谁人害我!”
正当高乾闹腾的时候,驾车的车夫打开了车厢门,在外说道:
“我家主公吩咐了,等到了陕城,才让我放了你,还望恕罪。”
“你家主公是谁?”
“你忘了,昨夜你还和他一起喝酒呢!”
“侯景?”
“正是我家主公!”
高乾听了,怒骂道:
“竖子!”
——
李鱼川。
“族长,你放着好好南赵郡守不做,干嘛回来?”
李元忠躺在树下,待在自己熟悉的氛围之中,拿着酒壶喝了一口,十分惬意。
“他尔朱氏的官,有什么好当的!”
一众赵郡李氏的子弟纷纷点了点头,有人道:
“尔朱羽生并非善类,族长不当这个郡守,也不错。”
说着,又有人道:
“尔朱氏的子弟轻薄无行,凶残暴虐,他们这权势恐怕长不了。我听说个渤海高氏的那个高乾最近可与洛阳走的很近,族长,要不我们也去洛阳找找路。一旦有变,也好有所应对。”
李元忠斥责道:
“都给我消停点,别跟洛阳那边走的太近。平日里没事,多读读书,学学医术,要不然下地种田也行。乡人有什么难处,你们多帮衬着点,别一个个想着放贷吃息,祸害乡里。”
“我们哪敢啊,可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么,乱世之中,慢一步,或许就满盘皆输啊!”
听着子弟的话,李元忠笑了。
“你们也开始读书了,不过这话虽没错,用的却不是地方。”
“族长何意?”
李元忠老神在在,道:
“乱世之中,非待其时,亦待其主啊!”
叶飘零,李元忠捧着酒壶,酒意已深,似入梦乡,隐约中,道:
“当待英雄也!”
……
(本章完)
第291章 那能一样么
第291章 那能一样么
晋阳。
一场大雨落下,汾水两岸秋意肃杀。秋日的寒意,却没有让灯火辉煌的天柱大将军府出现一丝萧条之景。
天柱大将军的义兄,上党王元天穆从他的封地长子到了晋阳,尔朱荣为其准备了极其盛大的宴会。
宴会间隙,元天穆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尔朱天光趁机来到了他的屋中。
不比晋阳城外缺衣少食的六镇兵大帐,上党王的屋中炭火充足,元天穆还没有回来,侍从们便燃起了炭火,将屋中烘热,以免天柱大将军的义兄回来歇脚时,感觉不适。
尔朱氏内部,有着对关中的强硬派,当然也有着和平派。
两个和平派的代表人物凑到了一个屋子里,尔朱天光面带忧愁。
“大伯,长安的消息传来,叔父已经兴了动兵之念。”
晋阳与长安一旦开战,不是尔朱天光想要看到的。
同样,元天穆也不想要看到。
手足之情是一个因素,此外,元天穆也相当清楚,尔朱氏的天下此刻并不稳,一旦开战,元天穆这个依附在尔朱氏麾下的上党王又该如何自处?
元天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感到有些庆幸。
“幸好尔朱兆这个憨子不在晋阳,否则他撺掇起来,天宝说不定就被他给说动了。”
尔朱兆勇武,但缺乏智谋。在尔朱荣的评价之中,尔朱兆只能带个三千骑,但在契胡人为代表的北人之中,他这一类型的将领吃得很开。也因此,随着尔朱氏的壮大,尔朱兆在尔朱氏的中地位越来越高。
“那我们该如何?”
“刚才在宴会之上,我已经尽力规劝。说到底,这个念头一直在天宝心中。不过这事,并不足以让天宝下定决心。”
元天穆清楚,尔朱荣不是不知道他为了获取北魏的执掌权,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尽管在他看来,这些代价是通往权力的至高之地,所应付出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尔朱荣看不见权力之路下的荆棘丛生的危机。
一旦掉下去,可是会粉身碎骨的。
元天穆感觉屋中有些燥热,打开了窗户,一股秋风吹来,他感觉舒爽了许多。
“只要天宝自己想明白其中的利弊得失,便不用担忧。”
尔朱天光听了,心中一定。
可便在此时,整个天柱大将军府忽然变得喧嚷了起来。
元天穆与尔朱天光相视,都不清楚这兀然之变为何?
他们走出了房屋,可见大量的契胡兵被调入了府邸之中。
晋阳的霸府,一应都是王府的规制。
穿着黑甲的契胡兵入内之后,大量的将领也被尔朱荣召集进了府中。
召开宴会的殿宇之中,如今空荡荡的,所有将领都被召集到了尔朱荣日常起居的偏殿的广场上。
元天穆带着尔朱天光来到了此地,见众将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元天穆绕过了众人,直接找到了慕容绍宗。
“刚才酒宴之上,发生了何事?”
别人不清楚慕容绍宗的本事,元天穆知道。慕容绍宗此人平时话不多,可心思细腻。
见元天穆问他,慕容绍宗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刚才宴会之上,天柱大将军的侍从王相跟他说了几句话,天柱大将军便离开了。过了不久,天柱大将军便下令调兵了。”
慕容绍宗说完,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元天穆。
“此事应当和洛阳有关!”
元天穆听了,面色一沉,叹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慕容绍宗劝道:
“刚才殿宇之中传来了天柱大将军之嘶吼声,愤怒异常,上党王也当小心啊!”
“多谢相告,这份情我记下了!”
元天穆带着尔朱天光继续向前,想要见尔朱荣。殿前的契胡甲士拦住了尔朱天光,却没有拦阻元天穆。
殿宇之外,只有王相一人。
元天穆进殿之前,走到了他的身旁,小声的问了一句。
“究竟何事?”
王相受到尔朱荣的信任,这些年来晋阳与洛阳之间的联系,尔朱荣都是交给他负责。
这个时候,元天穆多知道一分,待会进殿就能从容一分。
王相知道元天穆与尔朱荣的关系,因此并不像是对待其他人一样,一言不发。
“奚毅从洛阳那边送来了账本,和河东的盐有关。”
元天穆一听,便知道事情糟糕了。
“大哥来了么?”
此时,偏殿之中传来了尔朱荣的声音,这话音异常的冷静,让元天穆的心越发的纠结了。
元天穆还真希望尔朱荣如今是慕容绍宗所说的那副愤怒模样,至少如此,说明尔朱荣的心中尚在纠结。
元天穆打开了殿门,走了进去。
偏殿昏暗,侍女们都没有来得及点蜡烛。唯有点点光晕,闪烁在尔朱荣身旁的短桌上。
尔朱荣坐在偏殿的塌上,他的面前,还摆着一箱的账册。
这些账册他没有看完,只是手中的一册总账,刚刚放下。
“天宝,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一直想要弄清楚河东的盐税之事,这些年来,一直派人去查。近来,奚毅从洛阳找到了一些胡后当政时期的盐税账册。你知道,咱们这个三弟当年给元诩送了多少么?”
元天穆没有回答,他也知道尔朱荣并不是想要让他回答,而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怒。
尔朱荣站了起来,又拿起了那本账册,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这些年,大野爽给我的,比他当初给元诩的都少!”
这一声犹如惊雷,响彻在偏殿之中,尔朱荣的愤怒,在这一刻,到达了高峰。
元天穆捡起了地上的账本,看了一眼数字。
准确的说,李爽给尔朱荣的,要比给元诩的要多。不过,尔朱荣显然不是这么算的,他把李爽给洛阳公卿的也都算了进去。
也就是说,河东的盐税,现在交给晋阳的要比当年交给洛阳的要少了许多。
“天宝,你想如何?”
“我心已定,积蓄粮草,不日动兵,平定关中!”
元天穆清楚,尔朱荣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了。不过此时,元天穆还打算劝一下。
“天宝,此事你可得思量清楚。兵事一起,想要结束便难了。这账本有问题啊!”
尔朱荣看着自己的义兄,目光复杂,只是道:
“这账册是真的!”
元天穆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这账册是真的。
“我不是说账册的真假,而是说这账册送的时机……”
元天穆还没有说完,便被尔朱荣打断了。
“要还是兄弟,便不要再说了!”
元天穆见此,心中叹息一声,拱手一礼,退出了殿外。
尔朱荣见元天穆如此动作,心中的愤怒又涌了上来,骂道:
“大野爽,欺人太甚,拿我当要饭的么!”
——
长安。
“我那二哥也真是,当初是他说要加三成,我也给加了,如今又嚷嚷着要动兵,实在是忒小气了。”
尔朱荣要动兵的消息传来,带来这个的消息的并不是并州那边平日里与李爽关系不错的元天穆、尔朱天光。
事实上,在尔朱荣决定要动兵之后,他们主动断了与长安这边的联络。
将这个消息带来的,反而是洛阳那边,元子攸的手下。
“陛下深知秦王之不易,命在下冒死以告,好让秦王有个防范。天柱大将军那边,陛下也会劝告。陛下还是希望秦王与天柱大将军能够携手,共卫大魏的江山。”
“陛下之意,臣已知之。还望使者告知陛下,洛阳情势混杂,陛下当珍重啊!”
使者离去之后,侯景走上前去,啐了一口。
“大王,这事是谁做的?”
李爽道:
“左右不过是那几个人,如今已然变得不重要了,看来尔朱荣是决心要跟我一较高下了!”
河东发来的消息,大批的物资已然送到了平阳的郡城白马,大量的兵马正往晋阳集结。
除此之外,尔朱荣还在调兵遣将,安排各州郡的军政之事,一副要大战的样子。
侯景有些担忧,道:
“大王,尔朱荣手下至少能调动二十万大军,我们这里,就算算上那些折冲府兵,也不过八万。何况,贺拔、宇文、侯莫陈这些人,也不会光看着,可别让那些北人钻了空子。”
李爽一笑,问道:
“要以己之长,攻人之短。”
“大王何意?”
“尔朱荣最擅长如何打仗?”
侯景想了想,很快便道:
“示敌以弱,待敌陷阵,再迂回攻击,分割包围,而后率领重甲冲阵,击垮敌军。”
侯景虽然清楚尔朱荣用兵的路数,不过真正遇上尔朱荣的时候,他也不是对手。
这就好像孙子兵法人人都会读,可韩白卫霍这个等级的将领自古至今也就那么几个。
“这路数,放中原是有用的,放在关中就未必了!我等层层设垒,步步缓阻,就算尔朱荣能调集几十万大军,可也不能全部调到关中来,我们还是先解决了后顾之忧再说。”
“后顾之忧,大王说的是谁?”
这秦、夏、灵、荆等州,算的上后顾之忧的,可有好几个。
李爽一笑。
“谁先跳出来,谁就是后顾之忧!”
屋外,传来了一声禀告声。
“大王,尔朱娘子来了,想要求见大王!”
侯景一听,低着头,先退了出去。李爽招了招手,让尔朱英娥进来。
此时的尔朱英娥身体还有些虚,脸上挂着泪痕,似乎是刚刚哭过。
“三叔,阿父是不是要打关中了?”
“你听谁说的?”
见李爽如此说,尔朱英娥便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三叔,是不是都是因为我不争气,阿父才会如此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爽安抚着,将尔朱英娥拥入怀中,可她此时还有些激动,靠在李爽的怀中,低声道:
“实在不行,我去晋阳,拦阻阿父出兵。他若是不肯,我就死在他面前。”
李爽笑道:
“这事不是因你而起,怎么会因你而终呢?”
李爽拍了拍尔朱英娥的肩膀,道:
“英娥,你在我府中多年,至今也没有个名分。我想了想,实在有些委屈你了,如今,便封你为侧妃,位在阿如、明月之下,你觉得如何?”
尔朱英娥抬起了头,多年积蓄在心中的委屈爆发出来,神情有些激动。
“三叔,我……”
“傻瓜,要叫夫君!”
——
晋州。
高欢巡视了一圈前线,回到了府中。
尉景问道:
“如何了?”
早在尔朱荣决定动兵之前,柏璧城中便有了动静。如今,见晋阳那边大肆调集兵马,对面也不演了。
柏璧城中近来一批一批兵马陆续增援,城中可是存储了大量的粮食、盐和军备,显然已经做好了应敌的打算。
“这场仗怕是避免不了!”
高欢得出了这个结论。不过他并没有像尔朱兆那么手舞足蹈,高兴的好像是捡到了大元宝,也没有多么忧虑。
无他,以前是他在晋州要独自面对,出了什么差错也是他独自承担。可如今,尔朱荣要亲自下场了,高欢反而轻松了不少。
“告诉昭君和姐姐,近日约束府中之人,不要随意外出了。”
“她们啊!”
“怎么了?”
尉景道:
“长安那边以小妹的名义,送了喜帖,说是大野爽要纳侧妃,她们正在那感动呢!”
高欢一脸无语,问道:
“大野爽要纳侧妃,关她们什么事?”
“谁说不关我们的事!”
高娄斤的话音传来,高欢回过身,正见她走来。
高娄斤道:
“你们看看人家秦王,天柱大将军要打他,他不计较,反而纳了大尔朱为侧妃,真是有情有义啊!”
“……”
看着这样子,高欢忍不住道:
“姐夫平日里要纳妾,姐姐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能一样么!”
高欢见这架势,一下子就怂了。
“姐姐说的是!”
高娄斤指着尉景,骂道:
“晚上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逛。让我知道你再去歌舞坊,小心你的皮!”
尉景连连道不敢了,等到高娄斤走后,尉景才凑上来,在高欢耳边道:
“大野爽为何在此时纳大尔朱为妃?”
高欢一笑,道:
“自然是告诉天下人,非他负尔朱氏,同时也在告诉天下人,他与尔朱荣不再是兄弟了!”
……
(本章完)
第292章 从此以后他就我一个大哥了
第292章 从此以后他就我一个大哥了
洛阳。
显阳殿。
一大早,尔朱世隆便带着一众归顺于尔朱氏的臣子进入了洛阳的大殿之中,为的只有一件事情,为尔朱氏讨伐关中要一个正经的名义。
元子攸看着尔朱世隆送来的奏疏,面露难色。
“天柱大将军真的要如此么?”
打仗,要出师有名。
这个名,尔朱荣需要从朝廷这里得到。
尔朱世隆拱手道:
“大野爽本系山野村夫,出身卑贱。天柱大将军见其勇武,方有惜才之意,一时不察,与之结为兄弟,不料此人豺性未改,于河东之时,私结匪寇刘蠡升,变乱州郡,屠戮乡里。近据关中,为祸犹甚,改朝廷之旧制,戮累世之勋臣,挑汉民之妄念,拨胡夷之蝎心,以至于关中动荡,陇右不宁。今天柱大将军欲除此巨贼,以安社稷。还望陛下不要犹疑,速下敕旨,罢大野爽一切官禄爵位,宣其为国贼,以抚天下人心。”
元子攸和尔朱世隆都希望看到尔朱荣与李爽打起来。
这一点,两人是一致的,不过目的却不同。尔朱世隆希望的是尔朱荣与李爽打起来后,尔朱氏进军关中,彻底灭了李爽以及他麾下的势力。元子攸则盼着两人两败俱伤,至少,战事僵持,能延缓尔朱荣谋朝篡位的进程。
可尔朱世隆这一份奏疏,则是要彻底让李爽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元子攸真的这么下旨的话,他便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当然,若论本心,元子攸也是想要这么做的,他虽然恨尔朱荣,可对李爽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如果尔朱荣一鼓作气,带着十几万大军攻入了关中,打到了长安,快把李爽打死了,元子攸会毫不犹豫的下这一道旨意。
可问题是,这仗还没打起来呢!
万一尔朱荣打不赢呢?
元子攸看了一眼尔朱世隆,目光从他的身上缓缓向上,看向了殿外。
“秦王素有功于朝廷,又是名门之后,若如此,朕恐寒了天下人之心啊!”
尔朱世隆听了这话,讥讽道:
“他大野爽算什么名门之后,他的出身我再清楚不过,不过是一山野村夫,于微时,便横行乡里,啸聚为乱。至于他那些许微功,不足道也!”
便在此时,奚毅走了出来。
“荣宗,这是天柱大将军的意思么?”
奚毅是尔朱荣的亲信,与尔朱世隆一样,都是尔朱荣派来监督元子攸的。
尔朱世隆面对奚毅时,也不敢有所轻视,对方也是能直接和尔朱荣连上线的。
“这个,天柱大将军虽未明说,可为朝廷平定乱臣,臣等自当为先。”
尔朱世隆的意思就是先把这事定下来,之后的事情再说,要先将李爽定在耻辱柱上。
便在此时,奚毅上前,在尔朱世隆耳边小声道:
“荣宗,你如此做,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天柱大将军那边该如何交代,你就不怕把大野爽惹急了?”
尔朱世隆看向了奚毅,问道:
“你何意?”
“大野爽什么人,你我都知道,他不当这大魏的秦王,难道就不能当大梁的秦王么?”
尔朱世隆听了,非但不忧,脸上还带着几分喜色。
“那不正好!”
“好什么好,若是梁人再度北上,如元颢那般不可收拾,该当如何,到时候,你我再逃一次,天柱大将军还会像上一次那般饶了我等么?”
两人在显阳殿之中窃窃私语,没有一点臣节。
元子攸却没有怪罪,看着这两人说的差不多了,方才开口道:
“卿等为国除贼之心朕已知之,可秦王如何,还未分明。如此,朕遣一道旨意,让秦王入京,他若不来,天柱大将军伐之,岂不名正言顺?”
尔朱世隆听了,一时也没有反对。
“陛下英明!”
元子攸叹了口气,道:
“朕只盼天柱大将军能和秦王休兵言好,若是有隙,一旦为梁人所趁,恐非社稷之福啊!”
尔朱世隆带着一众人气势汹汹而来,却被元子攸三言两语打发了。
出了显阳殿,回到了九龙殿,憋了一路笑意的元子攸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尔朱荣和大野爽终于打起来了!”
……
晋阳。
仗还没有打起来,尔朱荣的耳边却尽是自己正妻北乡公主的埋怨声。
“你看看,这喜帖都发到这里来了,外面还不知道怎么传呢!好端端的,兄弟成岳父了,你听着好啊!”
李爽在打他的脸,尔朱荣知道。
北乡公主已经在尔朱荣耳边嚷嚷了有几日了,不过尔朱荣也未作出太大的反应,只是斥了一声,道:
“妇人之见!”
若是平日里,北乡公主也就罢了,可如今,她却不依不饶。
“你不就是为了那点盐么,你以为晋阳这里里外外都不知道么?”
尔朱荣听了这话,真的有些火了。
“我是为了那么一点盐么?”
面对愤怒之中的尔朱荣,北乡公主没有退却,反而硬顶了回去。
“你说破大天,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北乡公主的话,让怒火之中的尔朱荣忽然蔫了。
尔朱荣忽然下令要打关中,别人总要知道为了什么?
北人不会管那些大道理,形势啊,格局啊什么的,他们只会认为尔朱荣和李爽分赃不匀,打了起来。
尤其是晋阳城外的那些六镇兵,都是这么认为的。这一点,尔朱荣清楚便是再怎么解释,也是没用的。
北乡公主见此,话语也软了下来。
“天宝,我知道你的不易,可大哥劝过你,我如今也劝你,便是担忧你中了洛阳人的计啊!”
尔朱荣忽然笑了起来,道:
“那帮洛阳人在想什么,我自然清楚,不过,那又如何?”
尔朱荣知道元子攸想要做个渔翁,可尔朱荣也并未逼迫,尽管他可以这么做。因为尔朱荣也需要朝廷预留下这个空间,为将来的战局做准备。
调集兵马,筹措物资,并非一时可就。
“覆水难收,军令已下,断无更改的可能。我倒是要看看,这天下,于用兵之道,我与那大野爽,究竟谁更胜一筹!”
——
秦州。
尔朱荣要于关中用兵,这个消息最先并没有传到秦州。
反而是关中大肆调集兵马之后,侯莫陈悦才知晓了这个状况。
贺拔岳那边的消息,比他还灵通几分。
不久后,侯莫陈悦便收到了一封灵州来的信。
贺拔岳约他一起进兵关中!
尔朱荣麾下一众外放的北人刺史之中,侯莫陈悦的实力最为雄厚,有着一万余军士。
这一万人中,除了他的部曲和尔朱荣给的六镇兵外,大部分都是秦州地区的胡汉兵马。
陇右精兵,天下闻名。
侯莫陈悦麾下势力快速膨胀,可麾下的派系也很杂。
简单的来说,光凭他一个人也决定不了所有事。尤其是出兵打仗,必须要与麾下达成一致。
侯莫陈悦不敢自己下这个决定,随将李弼在内的一众部将都召集了过来,商议这事。
屋中,李弼不语。
其余人一听要打关中,一个个都十分兴奋。
“苍天有眼啊,我等忍辱含垢,就是为了等这一日啊!”
“大野爽啊大野爽,你也有今日啊!”
“终于有人要收拾大野爽了,天柱大将军英明啊!”
……
侯莫陈悦并没有与那些弹冠相庆的人一般,而是十分冷静的看向了李弼。
他麾下最为重要的副手,也是威望最高的将领。
“景和,你如何看?”
李弼一直没有说话,如今侯莫陈悦问了,他终于开口了。
“天柱大将军有让刺史配合他进兵关中么?”
侯莫陈悦摇了摇头。
见此,李弼心中一定,叹道:
“我只怕这陇山易下,再回来就难了。”
侯莫陈悦听了,有些不快,问道:
“此话何意?”
李弼站了起来,看向了屋中一众将领,道:
“若是要动兵,我等该从何处动兵?”
李弼这一问,屋中的人随口就道:
“这进兵的路这么多,东向岐州,南下梁州,又或者是打泾州,哪里不能走?”
李弼听了这回答,并没有因为有人和他唱反调而有所不悦,反而点了点头。
“我不是问行军之路,而是在问进兵之法!”
李弼见众人疑惑,解释道:
“我们这一万余人,要打下关中不可能,至多也就得一二州之地。之后呢?”
李弼看着众人,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自然是等尔朱荣打下关中了!
不过这话,众人心中也只敢这么想想,不敢说出来。
“大野爽居于长安,麾下七千骁骑,关中四塞之地,柏璧城、潼关需要那么多骑兵驻守么?”
众人下意识摇了摇头。
李弼一笑,道:
“这些骑兵不调到前线,那留着准备对付谁?”
众人听了,心中一寒。
“贺拔岳他自己还有一个大麻烦没有解决,若是他与我等合军,进兵关中,万一曹泥、斛律金在后面捅他一刀,他该如何?”
众人听了,不觉得沉思了起来。
“他若是退了,我等又该如何?”
说着,李弼看向了侯莫陈悦,劝道:
“贺拔岳也是知兵之人,就怕他把我们骗下了陇山,自己先上来了。”
侯莫陈悦面色一肃,心中起了疑。他对贺拔岳,自然没有那么信任。
李弼的话,让侯莫陈悦不免惊疑不定。
这年头,谁又信得过谁啊!
“如此,我等该如何?”
面对侯莫陈悦的问题,李弼只回答了一个字。
“等!”
尔朱荣让侯莫陈悦来秦州之前对他说的话,侯莫陈悦还记得。
若无必要,不要下陇山!
此刻,尔朱荣那边没有什么军令,侯莫陈悦动不动其实都无关紧要。
他看向了屋中其余将领,问道:
“你们觉得如何?”
要收拾大野爽,众人都是积极的,可要自己收拾大野爽,众人也都是犹豫的。
“李将军说的是,那大野爽阴险狡诈,我等做这出头鸟做甚,还是让别人先去碰碰,等等再说!”
“就是,天柱大将军打下了柏璧城,我等再动兵也不迟!”
——
长安。
池塘边,李爽搬着个板凳,正在钓鱼。
一旁,侯景就这么坐在地上,道:
“主公,我听说贺拔岳这小子最近很活跃,和宇文洛生一起,打算干点啥,你说,他们会不会打算趁此机会南下?”
“不会!”
李爽很是肯定的道。
侯景问道:
“主公为何如此肯定?”
“夏州、灵州都不是富庶之地,他们输不起!至少,要有五成的把握,才会动兵。”
侯景听了,很快明白了。
“那他们是想要吞掉曹泥!”
“秦州那边来了信,贺拔岳想要拉侯莫陈悦一起动兵,可侯莫陈悦最后没有答应。如此一来,光凭他们两个,也就只能对付曹泥了。”
侯景笑道:
“我看这侯莫陈悦也不是那么讲义气的人,不动兵,恐怕是担心贺拔岳趁机抄了他的老窝吧!”
李爽点了点头,此时,他手中的鱼竿有了动静,轻轻一拉,鱼钩之上,不见鱼的影子,却见是水草。
侯景道:
“大王,这鱼都不上钩,我们要不要调兵前往河东,支援老羊?他现在,手里才一万兵,一旦尔朱荣南下,恐怕老羊会吃不消。”
李爽却是道:
“鱼不会一直不上钩的!”
便在此时,传来了紧急的军情。
“大王,荆州刺史贺拔胜动兵了,他正向着武关而来!”
李爽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侯景有些意外。
“怎么是这小子先跳出来,他想要做什么?主公,我带兵去武关吧!”
李爽并不在意,道:
“不必,有人收拾他!”
——
南豫州。
李神轨看着手中的喜帖,乐坏了。
“义弟终于醒悟了,本来嘛,尔朱荣这么一个契胡人,配和我一样当别人兄长么!”
韩陵看得出来,李神轨对于此事很介意。
“陈留王,机会来了!”
“先生何意?”
“我等居于此地,前后不得,南北无路。此时尔朱荣动兵,贺拔胜这厮跟上了。他要打武关,我们趁机在后面给他来一下。若是成功了,我等便能进入关中了。”
李神轨有些担心,道:
“我们这些人,打得下来么?”
韩陵笑道:
“此事,还需陈留王亲自去一趟建康才行!”
……
(本章完)
第293章 武川怀朔一家人
第293章 武川怀朔一家人
灵州。
北魏昔年的重镇薄骨律镇,本是赫连氏之“果城”,如今,成了贺拔岳的大本营所在。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灵州便是西套所在。
城外马匹声匆匆,不少的胡骑听了贺拔岳的刺史之令后,已经向着回乐县集结。
普乐郡中的汉民见到这些胡骑,大多绕着走,不想要招惹,而这些胡骑看见这些本来的流民,也没有欺压的举动。
无他,贺拔岳的威望足够震慑所有人!
不过,也仅限制在灵州西部而已。
尔朱荣下令要攻打关中,对此反应最积极的便是贺拔岳。
与贺拔胜所在的荆州不同,贺拔岳周围都是可以扩张的土地,所缺乏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如何?”
赵贵看着走进来的贺拔岳,面上挂着几分期待之色。
贺拔岳等待着秦州那边的消息,不过等来的只有侯莫陈悦一句不宜出兵的借口。
贺拔岳感受到了赵贵的期待,摇了摇头。
“侯莫陈悦不肯出兵!”
“为何?”
对于他们来说,最理想的状态便是与侯莫陈悦联手,一起南下,进攻原、岐、泾、豳等州,占据关中的西南,再缓缓图之。
或是等待河东那边分出了胜负,又或者将到手的土地消化了。
不过,对于贺拔岳等人最好的方案,对于侯莫陈悦却未必。
贺拔岳将侯莫陈悦的回信交给了赵贵,对方看了一遍,很是不满。
“这信中所言,明显便是托词,侯莫陈悦为何如此?”
“他恐怕是担忧我等会趁着他下陇山之际,占了他的地盘。”
赵贵听后,显然气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留这个心眼。实在不行,我们两家合兵,先打原州!”
贺拔岳听了,并没有怪罪赵贵替他拿主意,而是道: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阿斗泥,何意?”
赵贵不解,既然侯莫陈悦害怕他们会下黑手,那他们两家合兵,一起走不就行了么?
“一起走,打下来的的土地,得到的人口算谁的?”
贺拔岳一言,让赵贵闭嘴了。不是赵贵不清楚对方的德行,相反,他太清楚了,才会闭上嘴巴。
“放着如此良好的时机不动手,恐怕侯莫陈悦那边,不只是对如何用兵产生了分歧。”
“那还有什么?”
贺拔岳道:
“大野爽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在北地混的,威名尚在,其他人不敢轻动啊!”
赵贵听了,并没有多少感触。他早早的就离开了武川,到了中山,与李爽并没有多少交集。
“那我们该如何,就算加上宇文洛生,我们的人马想要单走一路,恐怕也成不了啊!”
贺拔岳心中也是可惜,不过他心中早已经有了预案。
“既然吃不了大鱼,那将周围的小鱼小虾先吃了也行。”
“你是说曹泥?”
“不只是他!”
贺拔岳充满了野心,道:
“不管河东那边如何,我们先将整个灵州占了,拔掉曹泥这颗钉子。如此,灵州内外,再也没有人可与我等为敌。”
……
夏州,统万城。
统万城中,有着相当广阔的牧帐区域,供牧民居住。
这不是宇文洛生来了之后才有的,当年赫连勃勃建城的时候,便有专门供牧民居住的区域。
当然,你说这是为了适应夏州地区的民俗可以,说是胡夏没那么多钱财资源建设城区也可以。
统万城的城墙坚固,可城墙之内的建筑却不多。
尤其是在胡夏灭亡之后,北魏毁了其宗庙宫室,城中的建筑就更不多了。
宇文护骑着一匹俊马,畅通无阻的到了牧营区。
此时,宇文洛生正在整顿着麾下的兵马。
宇文洛生一个空降的刺史,也没有那么多财力和资源让麾下的士兵个个都住上房子。
一部分六镇兵和相当多归附的胡部便在牧营区扎了帐篷,算是居所。
远处的城依旧高耸,牧营区中的士兵在宇文洛生的命令下很快集结。
这些士兵虽然居住在统万城中,可也保持了游牧风俗,尤其是游牧民族由民转兵的优点。
宇文护的到来让宇文洛生有些诧异,他问道:
“萨保,你不在广武,来我这作甚,可是黑獭有什么事?”
“四叔听说三叔要出兵攻打厍狄干,心中有些担忧,想让三叔谨慎。”
“黑獭人呢?”
“奉了尔朱兆之命,带着麾下的人马去了晋州。”
“黑獭也真是的,他去了晋州,这东夏州能离得开你么,还让你特意过来一趟。”
“四叔也担忧三叔!”
宇文洛生一笑,道:
“黑獭多虑了,我乃奉天柱大将军之令,可便宜行事,有何忧虑?”
宇文护拱手道:
“四叔正是担心此事,厍狄干乃是大野爽麾下羁縻府都督,此去,若是打不过,我等颜面扫尽,若是打下来了,恐怕会得罪大野爽。”
宇文洛生挥了挥手,道:
“不必担忧,大野爽自有天柱大将军收拾,便是得罪了又如何?”
宇文洛生这话说的很大声,说完,他向附近的胡部道:
“尔等说,如何?”
附近的胡兵笑了起来,道:
“刺史说得对,我等奈何不了大野爽,天柱大将军还奈何不了么!”
宇文护听了这话,见了此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也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一直跟着宇文洛生。
直到傍晚时分,宇文洛生安排好了城中的事务,带着宇文护走上了城墙,看着城外的湖泊沼泽,在黄昏之中染上了一层金黄色,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
“萨保,你长大了。”
宇文护乃是宇文泰重点培养的宇文氏后辈,乃是当初费了大价钱从晋阳城中带出来的子弟。
“三叔,我还是觉得四叔的担忧是对的。”
宇文洛生舒了一口气,道:
“黑獭的担忧自然是对的!”
宇文护一愣,却见宇文洛生转过了头,脸上带着一股笑意。
“可不是对的路,我们就能走的!”
宇文洛生这话,带着些许的悲凉。
“便如当年,我等必须要杀卫可孤,才能有一条活路。今日,我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风险,可也不得不行。”
宇文护沉默了,却听宇文洛生接着道:
“我与贺拔岳都没有选择,我们不是侯莫陈悦,身为尔朱荣的嫡系,早早占了秦州,手中握着大量的钱粮,可以在此时观望形势。我们必须在这穷困之地,一点一点去争,若是停下来,麾下聚拢的这些人散了不说,尔朱氏那些人也不会光看着的。”
宇文洛生将手搭在宇文护的肩膀上,道:
“你去了长安,见了世面,三叔很宽慰。回去之后,好生看顾东夏州,值此之际,不要和那些怀朔人闹得太僵了。我宇文氏,今后还要靠你们!”
——
晋州。
尔朱荣令尔朱兆为前军将军,驻守平阳郡城,整顿兵马,管理军械物资。
高欢扩建平阳郡城之后,城中可以驻守数万大军。
尔朱兆并没有居住在城中,而是早早和一众将士是居住在了城外的军营之中,将城中的屋舍留给晋阳那边即将到来的人。
大帐之中,看着带兵前来的宇文泰,尔朱兆冷着脸,道:
“调兵之令我早早发给你了,为何姗姗来迟?”
“道路险阻,才迟迟而来。”
尔朱兆对于武川一系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不过对于宇文泰,尔朱兆也没有太大的恶感,多的是轻视,尔朱兆调笑道:
“听说元修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了你?”
宇文泰点了点头,道:
“正是!”
“听说那娘们可是个厉害角色,你不会因为她才迟迟而来吧?”
帐中一众将领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末将不敢!”
宇文泰依旧黑着脸,一板一眼的,尔朱兆见此,挥了挥手。
“没意思,众将,随我出营射猎。”
“诺!”
尔朱兆将宇文泰一个人留了下来,显然是要冷落他的意思。宇文泰在帐中许久,平息了心中的情绪,走出了大帐,正好见高欢。
“这不是黑獭么?”
高欢与宇文泰并不熟,可能够在这里“偶遇”,显然不是巧合。
宇文泰很是恭敬,拱手道:
“铜鞮伯!”
“不必如此,你我皆是自六镇而起,如今也都是一州刺史,今后唤我贺六浑便好了!”
“不敢!”
“我正要见颍川郡公了,他人在帐中否?”
“颍川郡公带人出去打猎去了!”
高欢点了点头,道:
“如此,黑獭可否去我帐中一叙?”
“这是否打扰了?”
“无妨!”
……
大帐之中,早以及准备好了酒菜。
高欢与宇文泰坐下,帐中也没有其他人。
两人喝上了酒,渐渐喝的也有些大了。
高欢趁着酒性,看着宇文泰,笑道:
“我越看黑獭,越觉得心喜,不知可否叫一声贤弟?”
宇文泰一听,站起身来,道:
“我见贺六浑,也觉得亲切,今蒙厚爱,愿称呼一声仁兄!”
高欢俊美,宇文泰雄壮,两人在这大帐之中,又是一声声仁兄贤弟的,很是和谐。
“贤弟真是喜煞我了,快坐快坐,不必如此多礼。”
高欢看着宇文泰坐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话音变得深沉了几分。
“自六镇以来,天下不宁,幸蒙天柱大将军之神威,平定南北,一匡社稷,江山乃安。不料大野爽为祸关中,天柱大将军出兵讨伐,敢问贤弟,此战如何看?”
宇文泰看了一眼高欢,道:
“我以为当今天下第一大害便是那大野爽!”
高欢一听,霎时间一愣,可很快,他冷静了下来,眯着眼,看向了他口中的贤弟。
“贤弟说的甚是啊!”
宇文泰又道:
“那大野爽占据关中,屠戮朝廷之勋贵,挑起胡汉之争端,凌暴北人,欺压百姓,可谓无恶不作。便是天柱大将军此次不兴兵,彼苍天乎,亦不可容!”
“贤弟之言,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大野爽那厮,自微时,我便认得。当年他来怀朔镇,便差点死在了破六韩孔雀的手中。若不是我等忠勇之士,也能有他今日之风光。可笑那大野爽为人志狭量短,得志便猖狂,如今竟然敢不听朝廷之令,不尊天子之旨,实乃天欲亡之。”
说着,高欢便站了起来,握住了宇文泰的手。
“贤弟,我等联手,于天柱大将军麾下效力,共讨大野爽,待得关中平定,天下安宁,武川、怀朔两镇之人,自此不受大野爽欺压,岂不美哉!”
“仁兄说的是啊!”
……
宇文泰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大帐,高欢在后喊道:
“贤弟,为兄是否要派人扶你回去?”
“仁兄放心,不妨事的!”
等宇文泰走远,尉景走了上来,问道:
“贺六浑,和这小子说的如何?”
“这小子就没有一句实话!”
说着,高欢擦了擦刚才与宇文泰握着的手,冷哼道:
“武川人!”
……
大帐之中,见宇文泰回来,他的新婚妻子元氏放下了忧虑。
“夫君,你怎喝了这么多酒?”
宇文泰此时脸上没有一丝的醉意,只是吩咐道:
“打些水来,我要净手!”
元氏按着他的吩咐,给宇文泰打来了一盆水。
宇文泰看着盆中清水,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
“怀朔人!”
——
晋阳城外,十万大军肃然。
阵前,尔朱荣看着元天穆和尔朱天光,吩咐道:
“我不在,晋阳城就交给你们了!”
“天柱大将军放心!”
尔朱荣点了点头。
这两人虽然都是对关中的和平派,不过尔朱荣清楚,在关键时候,他们会站在自己的身边。
将晋阳城交给他们,尔朱荣才会放心。
抬头看了一眼晋阳城,尔朱荣不再犹豫,对着身旁的慕容绍宗,下令道:
“大军启程,十日之内,到达白马城,若有延误,定斩不饶。”
“诺!”
……
长安。
李爽的桌面上放着两封从晋州而来的信,此时,他正敲打着桌面。
高昂急匆匆赶来,道:
“大王唤我?”
“晋阳那边要动兵了!”
“那我们要增援河东么?”
李爽道:
“你带着一支兵马,进驻陕城。”
“陕城?”
李爽一笑,道:
“也不能让洛阳那边的人太清闲了!”
……
(本章完)
第294章 谁跟你一样
第294章 谁跟你一样
晋州。
随着尔朱荣的到来,平阳郡城之中,变得拥挤了起来。
尔朱荣麾下,不乏精兵猛将。
如尔朱兆、慕容绍宗、叱列延庆、高欢、宇文泰等将,凑在了一起,加上契胡、六镇兵马,便是扩大了的平阳郡城,一时也住不下。
高欢早有准备,在城外设置了连绵的军帐,才不至于让尔朱荣带来的十万大军无法驻扎。
尔朱荣并没有住在高欢的刺史府中,而是住在了元修的平阳王府之中。
屋中,众将等待着,直到尔朱荣一身轻衣,走了进来,众人行礼。
“拜见天柱大将军!”
“不必如此!”
这屋中犹如大营,摆满了各种军事资料,尤其是柏璧城的城防图,早已经挂在了一旁。
尔朱荣打仗之前,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众人明白,尔朱荣让他们待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便是要让他们清楚自己的决心。
尔朱荣率先坐了下来,而后挥了挥手,众人才跟着坐了下来。
“柏璧城守将是谁?”
尔朱兆正想要回答,尔朱荣却是直接看向了高欢。
“贺六浑,你说!”
“乃大野爽麾下大将羊侃!”
“是何出身?”
“出身泰山羊氏!”
尔朱荣听了,笑道:
“那可比尔等的出身都要尊贵啊!”
泰山羊氏在西晋时显贵一时,可随着五胡乱华,泰山羊氏的风光不在,无法与崔卢郑王等顶级门阀相比。
不过就算这样,也要比尔朱荣麾下这些北地的勋臣的出身要好上许多。
尔朱荣并不是不知道柏璧城的守将是谁,也不是不知道羊侃是何出身。羊侃、高昂等将在很早时就跟随了李爽,尔朱荣与他们没有深交,可也不能说是一无所知。
尔朱荣如此说,果然,尔朱兆最先跳了出来。
“不过是泰山之下一帮村野之人,哪能算得上尊贵!”
尔朱荣看着麾下众将,见他们一个个都不服的样子,心里很是满意,道:
“传我命令,谁能攻下柏璧城,封国公!”
“诺!”
……
众人退下,尔朱荣留下了高欢、宇文泰两人。
“贺六浑,你觉得大野爽如今还留在长安,打得什么主意?”
尔朱荣带着十万大军到了平阳,可李爽却没有动静,这一点,尔朱荣很是在意。
高欢清楚尔朱荣心中所想,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道:
“大野爽手中兵力有数,若是他倾尽兵力到此,侯莫陈悦自陇山而下,又或者贺拔胜攻破了武关进入关中,他便难以收拾了。”
高欢回答很有道理,可尔朱荣却是不满。
“我了解大野爽,他是不会因此而停留的,恐怕还有些别的!”
“别的?”
高欢假作不知,尔朱荣看向了宇文泰。
“黑獭,你说呢?”
宇文泰的三哥宇文洛生在六镇之乱时,早已经显露头角,后来在元深之乱时归降了尔朱荣。
尔朱荣一开始看中的只有宇文洛生,对于宇文泰反而没有多深的印象。
直到宇文泰跟随宇文洛生到了夏州,看见了宇文泰的表现,尔朱荣才重视了起来。
一开始,尔朱荣只是想要下一处闲棋,给个东夏州让宇文泰试试,可宇文泰担任东夏州的刺史后,一应所为,却超过了尔朱荣的预料。
他明白了,宇文氏中最有价值的人才不是那宇文洛生,而是这个宇文黑獭。
宇文泰拱手道:
“大野爽如此作为,恐是对天柱大将军所有轻视!”
高欢一听,故作训斥,道:
“黑獭,别乱说!”
尔朱荣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挥了挥手,道:
“黑獭说的不错,我等都是出身卑贱的北人,在那些洛阳人看来,不过比蛮夷好上一些。如今能到如此地位,皆因南下压制了那帮洛阳人。大野爽仗着柏璧城坚,不把我们这些低贱的北人放在心上。尔等回去之后,好生思量破敌之策,将来不免王公之位。”
尔朱荣说着,又笑道:
“若是有人怀有二心,覆巢之下,谁又能讨得了好呢?”
尔朱荣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可在高欢和宇文泰听来,却带着一股杀伐之意,听得他们冷汗连连。
“我等必助天柱大将军破此贼寇!”
“如此,甚好!”
两人退下去之后,一直在外面等待的尔朱兆才进了屋子。
见尔朱荣时,尔朱兆还带着几分疑惑。
“叔父,你说了什么了,贺六浑怎么如此模样?”
尔朱荣一笑,道:
“你这傻小子,我若是不在了,你恐怕得被高欢穿鼻尔!”
尔朱兆听了,明显不信。尔朱荣也没有与他多费口舌,而是问道:
“如何了?”
“叔父,我已经准备好了兵马。”
尔朱荣点了点头,道:
“我军进围柏璧城后,你带着这支兵马南下抄掠。若有归降者,收入麾下,不肯投降者,不必废话。”
“诺!”
尔朱荣心中的不满形之于外,道:
“大野爽,我倒要看你能在长安城中待到何时!”
——
柏璧城。
天微微亮。
太阳初升,城外的景象骤然一变。
“将军……将军……”
守城的士兵惊慌失措的将羊侃请来,话语之中带着十二分的慌张。
昨日,这柏璧城外还是一片田野,可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那空空荡荡的田野荒地之中,如今立满了营帐,尔朱氏的大纛高高飘扬,一眼望不到头。
如此景象,不但让守夜的士兵惊慌不已,消息传了开来,城中的士兵也都纷纷登上城墙,前来观看,带着几分不安。
羊侃眉头一皱,不过很快便舒缓了。
他回过身来,呵斥了一声。
“我还以为何事,如此惊慌,不就是尔朱荣的大军来了么?”
“可……”
羊侃一笑,道:
“北人就好如此,尔等在关中许久,不曾见之,些许诡计,实不足道哉!”
羊侃身为大将,在一众士兵间很有威望。眼见自家大将如此,一众士兵的心神也渐渐安定了。
便在此时,尔朱荣的军营之中,有数骑奔来。
为首者,正是尔朱荣麾下的大将叱列延庆。
“城上可是羊侃将军?”
“正是!”
“我乃天柱大将军麾下都督叱列延庆,奉天柱大将军之命前来,有几句话与羊侃将军说!”
“何话?”
“将军乃是出身泰山羊氏,名门之后。将军屈于大野爽之下多年,屡立战功,至今尚未封爵。大野爽不过一山野村夫,如何值得将军效力?汝兄羊敦现乃兖州刺史,深受朝廷重用。将军若是执意为大野爽效命,恐朝廷怪罪羊氏。若将军肯归降,天柱大将军愿意上奏朝廷,以国公之位相待。”
羊侃听完,不禁大笑了起来。
笑罢,他转身而去,消失在了叱列延庆的视野之中。
等到羊侃再出现的时候,他手中多了一张硬弓,张弓搭箭,一箭射向了叱列延庆。
叱列延庆躲避不及,这一箭正中他的头盔。
叱列延庆摸了摸自己头上插着的箭矢,心中惊骇,这要是再下移几分,他小命不保。
羊侃这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这个想法很快消失不见,城墙之上出来了羊侃的声音。
“留尔性命,回去告诉尔朱荣这杂胡,天命在有德之人,他,不配!”
叱列延庆异常愤怒,指着城墙上的羊侃,怒道:
“羊侃,不识抬举,城破之日,你想投降就晚了!”
这一次,羊侃没有再多说什么了,直接下令城墙之上的弓箭手放箭。
叱列延庆慌张之下,拍马而走。
城墙之上,响起了一众士兵的喝彩之声。
这一箭,大大提高了柏璧城中士兵的士气。
羊侃沉稳的面容之下,心中却一点也不敢轻视。
他看着城外山体之下连绵的军帐,心中燃起了一股斗志。
大王啊,这一战将是我们一扫腥膻,兴复汉室之始!
……
叱列延庆离开了柏璧城,回去见了尔朱荣。
看着这幅模样的叱列延庆,尔朱荣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羊侃不愿降?”
叱列延庆心中火气未消,道:
“我好言相劝,他非但不感激,还施以暗箭。若非末将躲得及时,恐遭了毒手。非但如此,他还辱骂天柱大将军是杂胡,还说天命在有德之人,天柱大将军不配。”
看得出来,叱列延庆对羊侃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此刻就能攻进柏璧城中,好将羊侃大卸八块。
不过相比于叱列延庆,尔朱荣则冷静的多。
他一笑,看向了高欢。
“贺六浑,你这一计看来也没有动摇城中士兵守将的心志!”
高欢起身告罪,道:
“末将有罪!”
尔朱荣摆了摆手,道:
“怪不得贺六浑,这羊侃看来并非贪慕荣华之人。”
一旁,尔朱氏从军的子弟有人建议道:
“我看就将让人将羊侃的族人抓到这里来,押到柏璧城下,羊侃若是不投降,就一个个杀过去!”
高欢、宇文泰等人听了这话,都有些沉默了。
尔朱荣却是呵斥一声。
“住口,此等小人行径,也说得出来!”
听到尔朱荣这么一说,一众刚才还说得起劲的尔朱氏子弟都闭口不言了。
尔朱荣带着几分自信,道:
“明日攻城,我倒要看看这羊侃究竟有几斤几两!”
——
武关。
从南阳进入关中,只有一条武关道可以通行。
这条道路开辟于商末周初,利用灞水河谷和丹水河谷连接开辟而成。
武关处在少习山下,依山傍险,扼守着南阳进入关中的通道。
贺拔胜率着大军攻打武关,听说守城的乃是达奚武,贺拔胜一开始还挺高兴。
达奚武的祖父达奚眷,是北魏怀荒镇的镇将。父亲达奚长,是汧城的镇将。他本人也与武川一系的人马关系很好。
六镇之间,内部人员都是流通的。
当年沃野镇反,他们贺拔氏就被怀朔镇将杨钧招揽到了怀朔,抵御叛军。
独孤信等人对于贺拔胜如此大张旗鼓进军武关,攻打关中,其实是持着保留意见的。
不过贺拔胜却是一力如此。
无他,贺拔胜麾下空有一支强悍的军队,但是荆州这地势却限制了他的发展,必须向一个地方突破。
不是洛阳的话,那便是长安。
贺拔胜听说武关守将是达奚武之后,不顾独孤信等人的反对,想要试着刷一波脸,看看能不能劝降达奚武。
贺拔胜带着十余骑,来到了武关城西。
这里地势平坦,适合大军攻城。
武关城中,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支骑兵。
贺拔胜看着城关之上那名将领,问道:
“可是达奚武?”
“正是!”
城关上传来的声音让贺拔胜一喜,却听他道:
“达奚武,可认得我么?”
达奚武听了,笑道:
“贺拔胜!”
贺拔胜听到达奚武如此说,眉目不禁一皱,心里起了戒备。
不过他还是维持了面上的关系。
“达奚氏与贺拔氏乃有旧谊,你小子,见到故人,为何如此无礼啊?”
回应贺拔胜的是一支弩箭,而且不是普通的弩箭,而是巨弩的弩箭。
好在贺拔胜早有戒备,也幸好这巨弩没有准头,否则,贺拔胜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贺拔胜拍马躲闪,看着不远处地上的大坑,心中惊出了一声冷汗。
“达奚武,故人叙旧,何以至此!”
“你这敕勒蛮子,谁跟你们家有旧谊!尔朱荣这老杂胡犯我王之境,你这敕勒蛮子也妄想在此时分一杯羹,真是滑天下之大谬。早早离去,不然,这下一箭就没这么客气了。”
贺拔胜听了,大怒道:
“我贺拔氏是敕勒蛮子,你达奚氏又是什么?”
武关之上传来了一阵笑声。
“我达奚氏受封北土,乃是黄帝之子,昌意之后,正经的华夏一脉,岂与你敕勒蛮子一般!”
你tm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贺拔胜听了,忍不住大骂道:
“咱们都是出身六镇的北人,到哪里都改不了,你不要忘了本了!”
便在此时,贺拔胜旁的骑士道:
“主公,我看还是算了,你看看这达奚武在大野爽麾下这几年,变得比那些洛阳人还魔怔!”
贺拔胜终于忍受不住撤了,临走之时,恨恨道:
“大野爽,还真有你的!”
……
(本章完)
第295章 背叛我不要紧
第295章 背叛我不要紧
柏璧城。
绝壁之下,营地连绵。
大量的民夫在营地之中穿梭着,搬运木材、土方,填平道路,为尔朱荣的大军进攻柏璧城,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十座巨大的可以移动的攻城橹悄然矗立,正在进行最后的加工。尔朱荣走上早已经起好的土山之上,居高临下,观看着这一场的战斗。
北军不善于攻城,可却善于学习,尤其是在上一次进攻梁军把守的北中城不克之后,尔朱荣明白了自己麾下军队的短板,下了大功夫研究攻城之术。
“贺六浑,你做的很好。”
尔朱荣看着营地之中井然有序的这一切,点了点头,赞许着。
高欢拱手道:
“此皆赖天柱大将军之福!”
尔朱荣挥了挥手。身后,他的侍从王相带着几名手下,搬着伞盖和凳子,摆弄好了之后,尔朱荣坐了上去。
土山之上,尔朱荣独坐,众人皆站立。
随着一声号角声从土山上响起,叱列延庆见土山之上旗帜舞动,明白了尔朱荣已然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叱列延庆走在一众六镇将领之前,道:
“天柱大将军有命:先登者,赏五百户,封县伯;擒杀羊侃者,赏五千户,封县公;破城者,赏万户,封国公!尔等封妻荫子,皆赖此战。”
这一声吼完,六镇之兵,面色都很沉重。
大战,就此开始了!
攻城守城,不比野战,所仗者,器械也!
六镇之兵悍勇,可也不是一股脑冲上去的傻子。
攻城第一战,他们显得相当小心翼翼。
柏璧城建立在绝壁之上,城多险要,要进攻只有正面一条道路可以上。六镇兵也不敢轻视,手持盾牌,沿着道路,缓缓上前,想要在城外先站稳脚跟,为后续的攻城部队做准备。
顺便,试探一下城中的火力。
于尔朱氏来说,柏璧城不得不拔。放着这城在这里不管,尔朱荣就必须留下了几万大军包围这座城,先不说消耗上的事情,如果真这么做,那尔朱荣就等于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了。
上面的人有心思,下面的人也不傻。
这些六镇兵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当初陈庆之攻进洛阳,他们也跟着来过一次,在这里与关中来的部队对峙过。
当初,他们便见识到了这座城池的险峻,可真的亲自上时,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城中,弓弩齐发!
万千剑弩犹如雨水一般落下,黑压压的一片。
便是这帮人手持盾牌,可在利箭之下,也难以护卫周全。
但凡有六镇兵成群结队结成了龟甲阵,便会受到城中的重点招呼。
毕竟,龟甲阵虽然在箭雨之中能够防护严密,可移动缓慢,正是城中巨弩重点进攻的目标。
盾牌可以抵御普通弩的弩箭,但在巨弩的进攻下,根本抵受不住,一扫便是一大片。
第一波进攻的士兵,最终留下了大量的尸体,而后退了下来。
土山之上,尔朱荣看着这一切,并没有一丝动容。
攻城拔寨,就是要用人命去填,尤其是面对柏璧城这样的坚城。
这一点,尔朱荣再清楚不过了。
六镇之兵,于尔朱荣来说,并非根本。虽然是他需要笼络的对象,可并不是消耗不起。
在第一波进攻的士兵退下来之后,土山之上,旗帜再次舞动,第二波士兵很快又上了。
第二波之后,还有第三波、第四波……
城中的军备总有耗光的那一刻,尔朱荣麾下,可是有源源不断的士兵的。
就看,谁耗得过谁了!
……
灵州,历城。
祁连山下,曾是匈奴放牧之地。
土地肥沃,宜耕宜牧。
五胡乱华之后,这片土地成了各部争夺的草场。
如今,历经烽烟,贺拔岳成了灵州最大的一股势力。
而他的目标,则是不远处的已然被他的军队团团包围的这座历城。
拔掉了它,整个灵州境内,便再也没有人能与他为敌了。
不过贺拔岳也有些为难,甚至可以说,很是头疼。
历城的城墙没有柏璧城的高耸,地势也没有柏璧城那般险要,可贺拔岳不比尔朱荣,有那么厚的家底。
尔朱荣麾下的六镇兵尔朱荣用得起,可贺拔岳麾下的六镇兵他却耗不起。
这些六镇兵与贺拔岳的部曲一般,都是他的核心战力,若是在攻城之战耗光,贺拔岳便无法在灵州立足了。
当然,这也只是理想状态。
事实上,在包围了历城之后,贺拔岳便下令强攻。
曹泥守备得当,六镇兵损失了上百人之后,一众将领得出强攻损失太大,历城是个硬骨头的结论,贺拔岳便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转而进行围困。
上百人,在尔朱荣那边只是刚开始,可在贺拔岳这边已然是足以动摇人心的数字。
“这个曹泥,狡猾的跟个狐狸一般!”
若是在野战之中,贺拔岳根本不惧曹泥麾下这数千人。便是当年宿勤明达麾下数万大军,贺拔岳也是一战而定。
不过曹泥根本不和他野战,得了风之后,便将人马都收拢到了城中,跑得比兔子还快。
曹泥显然是早有准备,来了这历城之后,便费了大力气加固了城防。
赵贵跟在贺拔岳身旁,听了贺拔岳的话,并没有作声。久之,忽然来了一句。
“要不,劝降吧!”
“劝降?”
贺拔岳有些诧异。不过在经过冷静的思考之后,贺拔岳很快明白了,这或许是此刻最经济的路线了。
赵贵虽然不是贺拔岳麾下最有将略之人,但总是能在最合适的时候提出最合适的建议。
见贺拔岳没有多少意见,赵贵开口道:
“我们围着这城不好受,曹泥难道就好受了么?”
无论攻城守城,都是纯纯消耗物资,考验人心的行为,都在这灵、夏等地混,谁不知道谁啊!
“大家攒点家当都不容易,何必都耗在这里,曹泥肯降,那便最好。”
贺拔岳点了点头,道:
“传信城中,曹泥若是肯降,依旧是这历城郡郡守,领受都督一职,不会有变化。”
……
城中。
拿到了贺拔岳这份信,曹泥很是兴奋,对着麾下一众部属,道:
“看到了吧,贺拔岳这小子撑不住了,都开始写信让我投降了。”
曹泥的属下也不是铁板一块,听曹泥这么说,有人便道:
“都督,我们要不就降了吧!”
赵贵说的其实没错。贺拔岳如果能够攻下历城,获取城中的物资与人口,那么打场仗是有意义的。
可如今双方僵持,那么便从单赢变成了双输。纯纯的消耗,谁也受不了。
如果城中之人的身家都可以保全,那么还是可以接受的。
曹泥听了这话,冷笑一声。
“行啊,你要投降,我就将你和你的妻子都吊出城,你去投降呗!”
曹泥这一声,刚才开口之人闭上了嘴巴,又有人道:
“贺拔岳威名远播,他答应的事情不会不作数的。”
众人本以为曹泥是担心贺拔岳在诈他,可没有想到,曹泥却根本不想要投降。
“什么威名远播,言而有信,那又怎么样?”
曹泥看着麾下一众人,道:
“我乃秦王麾下都督,奉命执掌历城郡,都督灵州北部戎事,他贺拔岳算什么,也配让我投降?”
众人不语,曹泥又道:
“诸君若是要降,我绝不阻拦。可你们也要想想,你们若是投了贺拔岳,能受重用么?真要让你们打仗,你们这些享受惯了,被酒色浸染的老胳膊老腿,比得上那些如狼似虎的六镇兵么?”
众人听了,都沉默了,甚至有人擦了擦汗,有些心慌。
曹泥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中。
论打仗,他们完全不是贺拔岳的对手,便是投了过去,又能如何?
贺拔岳便是如约,不对他们动手。可之后呢?
真要上了战场,他们能如何?
曹泥见众人这幅模样,很是满意,拍了拍手。
曹泥麾下的甲士将一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子抬了上来。
这人,屋中之人都认识,前些日子,还坐在一起喝酒呢!
曹泥冷着脸,拿出了一封信,摊开在了众人面前。
这封信是写给贺拔岳的。
曹泥让人将这份信读完,众人已然明白,这人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了!
“大家都是兄弟,聚在一起也是为了富贵。如今贺拔岳兴兵而来,大难临头,有人想要自谋生路,我不怪他,大家好聚好散。可这城乃是秦王的城,地也是秦王的地,谁要是敢吃里扒外,与外人勾结,献城投降,谋自己的富贵,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曹泥说完,脸上涌现一股寒气,拔出了佩刀,出手利落,照着那叛徒便是一刀。
一刀斩下,人头滚滚,鲜血喷洒。
“背叛我可以,背叛秦王,这就是下场!”
众人惊骇,纷纷跪了下来。
“我等誓死效忠秦王,愿为都督效命!”
……
写信之后,贺拔岳便一直在等待着城中的回音,可等来却是一封拒绝信。
信上面,言辞恳切,然而核心的意思就只有三个字。
你也配!
贺拔岳握着手中的这封回信,气愤不已,可终究,他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回到了最初的困境。
攻城,不是用人命去填,便是比拼城内外双方的意志和物质。
可偏偏,贺拔岳填不起也耗不起。
——
柏璧城,数日的进攻,城下留下了大量的尸体。
无论是守城方,还是攻城方,一时间都没有功夫去收敛尸体。
所幸此时天气严寒,尸体腐烂的没有那么快。
柏璧城中的军备仿佛源源不断,箭矢仿佛没有耗尽的那一刻。
尔朱荣也不再等待,开始动真格的了。
比柏璧城城墙还要高大的攻城橹被推到了前线,在数百名民夫的推动下,缓缓向着柏璧城的城墙而去。
如此巨大的攻城器械,对于城中的守将是有一定的压力的。
攻城橹上设孔隙,顶台之上有壁垛,可以让士兵躲避箭雨,进行还击,下方还有攻城巨锤,一旦接近城墙,便可催动巨锤,对城墙进行毁灭性打击。
攻城橹远近都有打击手段,防护也很强大,外罩着数层硬直牛皮的攻城橹,便是强弩也射不穿。
跟随者攻城橹而来的,还有大量的六镇兵和云梯。
一旦攻城橹对城墙上的守军进行压制,这些六镇兵会随着云梯攻上城墙,顺势攻入城中。
如此阵势,柏璧城面临的压力十分巨大,可羊侃对此却早已经有所准备。
羊侃命令士兵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网,铺在了外城城墙之上。同时,将府库之中的火油弹都搬了出来。
羊侃手持弓箭,于城墙之上亲自督阵,面对敌方的箭雨,也是丝毫不惧。
城墙之上,一众士兵都在躲避着从攻城橹上设来的箭矢,唯有羊侃,行走如常。
他每经过一段城墙,守在城墙之上的士兵心中便仿佛有了主心骨,充满了信心。
仿佛那漫天的箭雨,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羊侃乃是神射手。
善用箭者亦善避矢!
对方的攻城器械,包括攻城橹和云梯,在进攻途中,也损失了不少,可剩下的,还是快要接近城墙。
面临着一众越来越近的攻城器械,他下令城中还击的同时,也开始张弓搭箭。
一箭射出,敌方必有一人倒落在地。
羊侃瞄准的都不是普通的士兵,而都是军官。以至于,对方攻城的节奏都受到了影响。
这一番神射,城中士兵士气大震。
接阵之时,个个奋勇。
……
土山之上,将攻城之势尽收眼底的尔朱荣,面容凝重。
从早到接近黄昏之时,这场高强度的战斗最终以最后一架攻城橹淹没在了火海之中,接近尾声。
大量的云梯被损毁,要不就孤零零的立在那里,附近已经没有了人影。
攻上城墙的士兵始终无法拿下城墙,不得不退了下来。
当然,能退下来的算是好的。
眼看着天势见晚,尔朱荣不得不下了退兵之令。
损失了大量的器械和士兵,可那座柏璧城依然耸立在绝壁之上,看起来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尔朱荣忍不住叹道:
“好一个柏璧城,好一个羊侃!”
……
(本章完)
第296章 颓势尽显大野爽
第296章 颓势尽显大野爽
河东城。
薛修义站在渡口之外,遥望着黄河对岸的往来的船只,心中正在盘算着。
迎面走来一个小胖子,见到他,薛修义一把抓了过来。
“你作何?”
杨愔从渡口处走来,正想要去组织人手,将河东城中的盐运送过河,却被薛修义拦住了。
“你小子脑子好使,替我想想!”
杨愔一奇,看着一大把年纪但脾气依旧火爆的薛修义,问道:
“将军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尔朱荣已围柏璧城二十余日,我听说都打成什么样了,可长安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大王在想什么呢?”
杨愔听了,笑了。
“就为了这事啊?”
薛修义点了点头,却听杨愔道:
“大王从长安派出了两个人,羊侃镇守柏璧,另一个韦孝宽则驻守在安邑。这两地不失,别看尔朱荣气势汹汹带着十数万大军而来,也没有用处。剩下的,便可以好好看看了。”
“何意?”
“你说,大王为什么不派一个河东出身的将领镇守安邑呢?”
杨愔撂下了这一句,薛修义听完,感觉受到了冒犯。
你搁着阴阳谁呢!
看着远去的杨愔,薛修义忍不住嚷嚷道:
“河东怎么了,不比你弘农好多了,高昂还在陕城呢!”
不过薛修义刚刚嚷嚷完,陈双炽便跑了过来。
“老薛,听前面的兄弟说,尔朱兆这小子来了。”
薛修义一听,刚才心中那股不服气都憋了回去,差点呛着了。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尔朱兆率领三千骑兵,奉尔朱荣之命南下抄掠,一路上不少的豪族都归附了。尔朱兆攻打安邑,在韦孝宽手里吃了憋,眼看着那边没什么便宜可占了,便跑河东城这边来了!”
薛修义一听,脾气上来了。
“这契胡小杂毛,给他脸了!老子要好好收拾他一番,压压他的气焰!”
薛修义吼了一声,道:
“来人啊,将我的斩马刀拿来!”
……
北安州。
宇文洛生攻打北安州,一则是响应尔朱荣,二则是因为这里富裕。
北安州与夏州相比,地域狭小,之所以单辟一州,便是因为这块地域之中有着重要的资源——盐池。
厍狄干身为刺史、羁縻府的都督,将自己的部落安置在了这里,依靠着境内的盐池,过得其实很滋润。
北安州的盐池规模比不了河东的盐池,但是关中以北的高原之上,却是相当重要和稀缺的资源。
附近的游牧部落,行踪不定,逐水草而居,但是若是缺了盐了,必定要前来购买。
厍狄干平日里通过售卖盐,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养肥了厍狄部,为部落之中的勇士装备了上好的武器、甲胄,甚至,还吸纳了不少其他的部落效命,可谓兵强马壮。
宇文洛生带着所部出了统万城,来了这北安州,厍狄干与他打了三次,都没有分出胜负。
“妈的,一帮不要命的!”
厍狄干将头盔抛在了地上,一进大帐,便急匆匆的想要喝水,却发现水缸里早已经空了。
当下,他抓起了酒壶,就往嘴里灌酒,喝得心满意足了,将酒壶一扔,擦了擦嘴角。
厍狄干的部将,也随后跟了进来,也都灰头土脸的。
与宇文洛生碰上,打了几次,厍狄部都没有赢。
自己这方人多装备好,对上装备人数都不占优的夏州军,还打不赢,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厍狄干看着自己一众属下就有气,骂道:
“你们平日里都夸自己武勇,怎么一遇上宇文洛生,个个都孬了!”
厍狄干的一众部属大多是厍狄部的人,少数是其他部落前来投效的勇士。
“都督,这不怪我们啊,那帮夏州兵都是不要命的,我们拼不过啊!好在东夏州的宇文泰被叫到晋州去了,若是他们兄弟两个联手,恐怕我们早就败了。”
厍狄干清楚,底下人说的是对的,不过心中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来人,把存钱的罐子都拿来!”
众人一听,纷纷有些惊讶。
“都督,你要作何?”
厍狄干很是硬气,道:
“撒钱!”
众人听了,不知道厍狄干什么意思,却听他道:
“宇文洛生不就是惦记着我这点家当么,老子分了也不给他。告诉周围的部落的首领,但凡站我这边的,每人领十个罐子。”
“都督,这是否要三思啊,若是形势不对,我们迁到了别的地方,还要靠着这些钱财过活,如今都分了,可就没退路了!”
厍狄干骂道:
“要什么退路!”
厍狄干亮了亮自己的腰带,道
“这就是最好的退路!”
众人见此,也不再多说,厍狄干咬着牙,泛着一股狠劲。
“就怕我厍狄千秋玩得起,他宇文洛生玩不起!”
——
柏璧城下,寒风凄冷。
连绵数十里的军营之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意。
从帐中走出的高欢,叮嘱着身边的人。
“最近都小心一点。”
“诺!”
越是离尔朱荣近的人,越能够感受到,尔朱荣近来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柏璧城始终打不下来,十几万大军阻在这里,便是尔朱兆那边进展不错,可也于大局无益。
尔朱荣怎么想的,高欢其实能够猜到一些。
尔朱荣费尽大把力气,却不能撼动柏璧城分毫,反而损了大量的兵士,对于一向以武力示于天下的尔朱氏来说,已经可以算是输了。
军事上的因素尚在其次,尔朱荣的心结更重要。
自尔朱荣南下至今,李爽始终待在了长安,还没有挪窝。若是就这么撤兵,以后传了出去,不是等于告诉别人,别说李爽了,便是李爽的部下,尔朱荣都拿不动。
对于注重英雄气的尔朱荣来说,这很难接受。
如此下去,恐怕是不好收场了。
高欢吩咐着,却听营帐之外,战马声匆匆。尔朱荣的亲骑王相驾着马,向着中军营帐而去。
高欢的军帐,就离尔朱荣的中军营帐不远,那边有什么动静,他都很快能知晓。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高欢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夫尉景,对方也弄不清楚,不过很快便有了应对。
“我这就派探子去查,不,我亲自去查!”
尉景也是老兵了,对于侦查敌情很在行,对于摸清自己人的状况,更在行,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似乎是跑的急了,尉景有些喘不上气。
“大野爽……大野爽……”
高欢看着自己姐夫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拍着他的背,给他顺了顺气。
“大野爽怎么了,他亲自带兵增援来了?”
一开始,高欢以为王相这么急匆匆的是因为有重要的军情,可尉景挥了挥手,道:
“大野爽人没来,送了封信过来!”
“送信?”
尉景点了点头,道:
“说是在长安的大野爽听说了柏璧城的战况,特意送了封信给天柱大将军。”
高欢听了,皱了皱眉头。
“知道信上写什么?”
“不知道,我在那帐外待了会,就知道天柱大将军看了信后,很是愤怒。”
说着,尉景担忧的叮嘱道:
“贺六浑,你可得小心点。”
我怎么小心,还能不见尔朱荣么?
心中如此吐槽着,耳边,传来了尔朱荣身边甲士的声音。
“铜鞮伯,天柱大将军要见你!”
“劳烦了,我这就来!”
临走时,高欢凑到了自己姐夫身边,细声询问道:
“我要见尔朱荣,你有什么想说的?”
尉景一愣,反问道:
“你怎么问我?”
“我看我姐姐每次暴怒,把你叫进房中,你都能全须全尾的离开,有什么秘诀么?”
尉景有些尴尬,道:
“我对你姐用的主要的手段,你对尔朱荣使不了。不过其他的手段,你还是能用的。”
“什么手段?”
“屏住呼吸,脚跟离地,如无必要,不要说话,便是说话,也顺着说,一句自己的意见也不要提。”
高欢听完,点了点头。
高欢的军帐离着尔朱荣的军帐近,来的比较早,可当进帐之时,却发现帐中来了不少人了。
尤其是慕容绍宗,似乎是来的最早的,站在了离尔朱荣最近的地方。
高欢来了之后,宇文泰过了不久也来了。
尔朱荣见人来齐了,便拿出了那封信,道:
“大野爽从长安给我寄来了一封信,你们知道他在信上说了些什么?”
众人见到这种情形,哪有人敢搭话。
“大野爽信上没提其他的,只是跟我问了声安!”
尔朱荣的情绪仿佛要爆开一般,说着,用力将信拍打在了桌面上,吼了一声。
“问安!”
这一声犹如惊雷,将所有人都吓住了,纷纷低着头,不敢直视尔朱荣。
接着,尔朱荣看向了身边的几个尔朱氏的将领,问道:
“你们说,该如何?”
这几个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尔朱荣不耐烦,看向了慕容绍宗,问道:
“绍宗,你以为该如何?”
慕容绍宗听了这话,深吸了一口气,等了片刻,才将心中之言说了出来。
“臣以为顿兵柏璧城下将近一月,士卒死伤甚众,人困马乏,而对方的城池依旧稳固,如此下去,恐怕各地会生叛乱,不如撤兵回晋阳,以作后计。”
帐中静悄悄的,高欢听了慕容绍宗的话,心里不觉得有些佩服。
真是勇士啊!
尔朱荣此刻却有些不可理喻,听了这话,长笑一阵,而后看着慕容绍宗,道:
“你若是怕死,就回晋阳吧!”
慕容绍宗听完了这话,面色变得惨白,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尔朱荣又将目光放到了高欢身上,问道:
“贺六浑,你如何说?”
高欢心中的意见其实和慕容绍宗一样。
这都围了快一个月了,打不下就是打不下,还能如何?
可慕容绍宗的前车之鉴,让高欢变得相当谨慎。
“大野爽这厮猖狂已极,败亡之日不远矣,愿天柱大将军暂息雷霆之怒,奋武扬鞭,安抚上下将士,以待时机。”
“你也想要退兵?”
听着尔朱荣那压抑的仿佛吞了一只野兽的声音,高欢立马道:
“属下不是此意,属下以为当打下去!”
尔朱荣听了,面色好了许多,问道:
“你说的时机是什么?”
“秦州刺史侯莫陈悦为朝廷镇守陇西之地,麾下皆忠义之士,当令其下陇山,直逼岐州,我等趁势进军,如此,亡大野爽之有日!”
高欢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若是李爽带着大军到了河东,关中空虚,那么高欢的计策会有效用。此刻李爽的主力军还在长安,侯莫陈悦带着大军下陇山又有什么用?
尔朱荣听了,也不置可否,不过没有再逼问高欢了。
高欢心中松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退了退,将自己的身影排除在了尔朱荣的视野之外,不想让尔朱荣再注意到他。
尔朱荣接下来又看了几位帐下将领,不过都没有询问,而是问靠后的宇文泰。
“黑獭,你如何说?”
听尔朱荣这么一问,高欢心中一喜。
宇文泰先是拱手道:
“属下微末之身,如何能在一众大将之前发声?”
高欢心中暗切了一声,道这小子看似忠厚,其实狡猾的很。
“无妨,你说说看!”
宇文泰道:
“河东富庶,大野爽之财用半由河东。如今天柱大将军顿兵于此,河东百姓多有归附。待得安邑城下,盐池归于朝廷,此消彼长之下,大野爽颓势尽显。”
尔朱荣听了,道:
“我意已决,不破柏璧,不还晋阳。高欢、宇文泰,进攻柏璧城之事,交给你们了!”
“……”
商议完军情之后,高欢与宇文泰走了出来,呼吸着新鲜的口气,那股在帐中的压抑舒缓了许多。
慕容绍宗也在他们之后走了出来,平日里谦恭有礼的他,此刻犹如失了魂一般,从高欢、宇文泰之间穿了过去,将两人都碰到了。
高欢本想要骂街,可看见是慕容绍宗后,闭上了嘴巴,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便在此时,天际乌云攒聚,冬日里,竟有雷声隆隆。
斗大的雨滴滴下,落在了高欢的脸颊上。
眼看着一场倾盆的大雨就要落下,高欢看向了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的宇文泰,若有深意的道:
“你我有福啊!”
……
(本章完)
第297章 能伏此等勇将者唯有大王
第297章 能伏此等勇将者唯有大王
河东城外。
尔朱兆坐在土丘之上,正在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喝了一口药酒,吐在了自己的伤口上,感受着一股疼痛感,随后又将草药嚼碎,涂抹在伤口上,用布包扎好。
尔朱兆不是初上战场的新兵,而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尔朱兆粗勇,可并不轻佻,对于战事的处理有时候相当的细腻。
不过与薛修义这一场仗,还是将他的火气打出来了。
尔朱兆抻了抻袖子,遮掩着毛发旺盛的胳膊,站了起来,道:
“薛修义这个老混蛋,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家上战场,我要让他知道厉害。”
不久之前遇到薛修义时,尔朱兆心中其实是轻视的,毕竟,薛修义虽有武名,在河东一带也混得开,深得地方上的一众豪杰信服,可已经五十多岁了。
薛修义一开始示弱,尔朱兆对着老翁,也没有防备,正想要劝降时,薛修义带着人拎着斩马刀就冲了出来。
好家伙,那斩马刀光是剑刃就长三尺,砍上来的时候,尔朱兆心是错愕的。
这场遭遇战,尔朱兆吃了点亏,但损失不大,重要的是丢了面子。
一骑飞驰而来,尔朱兆见之,不等他下马,便问道:
“薛修义人呢?”
“他带着人马撤到了薛氏的坞堡之中,还放言有本事让我们去打他!”
尔朱兆听了,心中怒意更甚。
“这老混蛋,占了便宜就躲到乌龟壳里面去了。”
“那我们还打不打?”
“打什么!”
尔朱兆带着几分怒意。
坞堡,典型的易守难攻。尔朱兆若是去打了,打不下来丢面子,打下来了不说损失,还占不到多少便宜。
“我们直接去河东城!”
尔朱兆的属下提醒道:
“河东城有着一支府兵,斥候报来,都是重甲兵,又有裴庆孙驻守,我们恐怕打不下来!”
“谁说要打河东城了?”
尔朱兆不屑的一笑,道:
“重甲兵还能跑得过骑兵,我们将河东城外的房屋、仓库、渡口、船只全部毁了,我倒是要看河东城内的兵马救不救!”
尔朱兆发着狠,可很快,晋州方向传来的军情,却让尔朱兆暂时停止了进军的动作。
尔朱荣的近侍王相带着十几骑匆匆赶来,尔朱兆见此,心中惊讶。
“可是柏璧城出了变故?”
王相点了点头,道:
“柏璧连下了几日雨,道路泥泞,难以攻城,天柱大将军决定撤军,特意遣我来通知颍川郡公,不要再行深入,免遭了暗手。”
尔朱兆听了,点了点头。尔朱荣若是退军,原本归降他们的地方豪族说不得会变脸,甚至反戈一击,想要擒下尔朱兆,给长安纳投名状。
这个风险,尔朱兆自然清楚。
“我知道了,我这就撤军!”
王相叮嘱道:
“天柱大将军还说,那些归顺于我们的豪族,便是翻脸了,也不要侵扰。”
尔朱兆有些不解,道:
“若是大野爽借机北上,说不得他们还会帮几手,都是些墙头草,此时不除掉,留着作甚?”
王相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道:
“此乃天柱大将军之意!”
尔朱兆听了,也不再反对。
“诺!”
——
南豫州。
从建康返回的李神轨,喜气洋洋的。
韩陵看着李神轨,有些无奈。
这李神轨有时候是真的不靠谱,本来他叮嘱李神轨,速去速回,不要耽误了兵机,可他晚了一个月才会来。
别问,问就是一句话。
“建康真是个好地方啊!”
原本天下两座巨城,洛阳几经变故,早已不复往日的繁盛,可建康依旧,仍然是江表之都,人口百万。
“建康是个好地方,可惜啊!”
韩陵的话让李神轨有些疑惑,问道:
“先生,可惜什么?”
“可惜就像是一朵纸,经不起风吹雨淋啊!”
韩陵的话李神轨不明其意,不过李神轨也没有过多的理会,只是道:
“这趟过去,我没见到梁帝。”
“出了什么变故?”
“还用问,朱异那厮是真的黑,一张口就是乌衣巷中一栋宅子的钱,我哪里给的起,不过我倒是见到了萧纲。”
韩陵眉目一皱,带着几分担忧。
“他找你做什么?”
“他感谢我送他回南梁,还大肆招待了一番。我之所以这么晚回来,便是因为他,每日里拉着我去建康城各个地方饮宴,见些乱七八糟的人。”
“就只是这样?”
“那哪能啊!”
李神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
“我义弟和先生交代的事情,我能办不成么?萧纲说为了感谢我救命之恩,答应帮我们,夺取荆州。”
韩陵听了,笑道:
“陈留王啊,你还真是老实!”
“先生何意?”
“萧纲只是个皇子,还因为打了败仗,此时在建康城中受到了冷落,他有这个本事,能够动摇梁国朝廷的决议,出兵攻打荆州么?”
“那他是骗我?”
韩陵摇了摇头,道:
“梁国的太子萧统落了萧纲的面子,让他失了威望。如今这番变化,恐是萧衍又生了心思,想要暗助萧纲,重振声望。萧衍不能见你,但却要借着你的威名,帮他们父子办事。”
李神轨咂了咂嘴,反应了过来,道:
“难怪他拉着我见了这么多人,这帮建康人,心眼真是多!”
韩陵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管如何,只要襄阳那边肯出兵,我们就有胜算。贺拔胜近来被堵在武关,前进不得。”
李神轨听了,有些担忧。
“我只是担心,贺拔允在我帐下,到时候恐怕不肯与他兄弟兵戎相见。”
韩陵微微一笑,道:
“能伏此等勇将者唯有陈留王!”
……
夜晚,贺拔允正在屋中喝着酒,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打了开来。
贺拔允心中戒备,可看见来人之后,瞬间露出了笑脸。
“大王!”
“不必如此,都是兄弟!”
李神轨招了招手,示意贺拔允坐下。李神轨也不客气,从旁拿了个碗,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了贺拔允一旁。
喝了几杯酒,李神轨看向了贺拔允,道:
“阿鞠泥,我恐怕要对不起你了!”
贺拔允一听,面色大变。
“大王何意?”
李神轨悠悠的开口,带着几分无奈。
“我这次去建康,本是为了打点一下和梁国的关系。你也知道,我们如今躲在这里,被尔朱氏打压的不轻,过得本就不舒坦。若是惹怒了梁人,恐怕这里也待不住,成了丧家之犬了。”
“大王之不易,属下知道。”
“可梁人那边也不是好对付的,我这次去梁国,受尽了冷眼,才堪堪为兄弟们求得了这片暂居之地。”
贺拔允虽说如今在李神轨帐下,可也是出身武川镇的北人,对于梁人,自然看不惯。听了李神轨的话,贺拔允不屑道:
“这帮梁人,不过是趁着大魏内乱,才能如此猖狂!”
李神轨又喝了几口酒,叹息道:
“若只是伏低做小,在梁人面前装一装下国之臣也就罢了。可偏偏,梁人看上了三荆之地。”
贺拔允一听,便站了起来,贺拔允怒道:
“梁人占了大魏大片的土地,都快将国境推到黄河边了,还不知足,竟然看上了破胡的荆州?”
贺拔三兄弟别的不说,兄弟之情还是相当深厚的。毕竟,他们三个都是从北地一路杀出来的,战场之上,生死相托,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李神轨见贺拔允如此激动,将他拉了回来。
“我知道你的不愤,这三荆之地是咱们魏人的地盘,可如今梁人盯上了,我们又能如何?襄阳那边要出十万大军,攻打荆州,我们挡不住!”
贺拔允听了,也沉默了,却听李神轨继续道:
“贺拔胜此时虽然在打武关,可我不怪他,各为其主嘛!贺拔胜一代豪杰,我也不想要看到他丧城失地,最后败在梁人手中。这样吧,你写一封信,告诉贺拔胜,让他知道此事,也好早做准备。剩下的,我也帮不了多少了!”
贺拔允听了,十分感动,拱手道:
“属下多谢大王厚恩!”
……
武关。
多日来,贺拔胜猛攻关隘。
不比贺拔岳,贺拔胜手中的筹码要多的多。
甚至一度,贺拔胜都想要亲自披甲上阵,要与达奚武一决雌雄,都被属下拦阻了。
贺拔胜乃是北地有名的猛男,先登陷阵,威名无双。
可贺拔胜如今毕竟是一军统帅,不好再干这事了。
自从那日在城关下吃了憋之后,贺拔胜便憋着火,要拿下关隘,教训达奚武。
北军不善攻城,那也是相对的。
尔朱荣拿不下陈庆之驻守的北中城,不只是因为陈庆之和他麾下白袍军厉害,也因为北中城是洛阳北部的要隘,乃是当初北魏孝文帝元弘建造的。
城池自身的条件放在那里呢!
若是让陈庆之和他的白袍军去守北境一座夯土的小堡垒,那也挡不住尔朱荣的大军连番进攻。
武关险峻,可长安对其投入的资源并不算多。达奚武无法像是柏璧城中的羊侃一样,做到箭矢用之不绝。
贺拔胜连攻武关多日,武关守军已然势微。
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士气衰落。
“达奚武,你不是说自己是什么华夏一脉么,不是很了不起么,怎么不敢出来见我这个敕勒蛮子了?”
贺拔胜派人拿着盾在武关外面喊着,自己则在后面看着。
“看来火候差不多了,再打一两次,就能拿下武关了!”
贺拔胜很乐观,不过他身旁的念贤却道:
“便是拿下了武关,之后还有上洛城,打下了上洛城,之后还有蓝田关,若是这些关隘之中的守将都如达奚武一般,我们要打到什么时候?”
贺拔胜却并不担忧,道:
“若是天柱大将军在河东赢了,这洛州的守将还会如此强硬么,到时候进了关中,我们便是第一功!”
念贤问道:
“若是那边战事不利呢?”
贺拔胜听了,也不在意,道:
“我等驱兵至此,已然可以与天柱大将军交代。”
便在此时,贺拔胜安排在关中一侧的斥候骑马而来,将最新的军情带回。
“主公,蓝田关那边发兵了!”
贺拔胜眉目一皱,问道:
“哪里的军队,知道谁是主将么?”
“应是霸上的府兵,主将是薛孤延!”
贺拔胜听了,并不惧怕。
一来商於之地六百里,贺拔胜此时还有时间,二来便是薛孤延真的到了,贺拔胜也有与之一战之力。
念贤的一句话,却让贺拔胜生出了一丝忧虑。
“我等围困武关这么久,关中都没有动静,如今忽然发兵了,难道是河东那边有了胜负?”
贺拔胜听了之后,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若真是如此,他在此地也没有了意义。
可若是就此退去,也失了威名。
毕竟,拿下武关就在眼前了。
贺拔胜踌躇了一两日,得到了荆州那边送来的信。
“破胡,期弥头送来的信,是阿鞠泥送来的。”
贺拔胜接过了信,一边打开,一边问道:
“期弥头还说了什么?”
“他说梁人有异动,李神轨那边也不太平。”
贺拔胜看完了手中的信,握在了手中,深吸了一口气。
“兄长说,梁人要借着李神轨之命,北上攻打荆州。”
念贤一听,心中有些惊慌,下意识问道:
“多少人?”
“说是梁军要出十万人!”
念贤一震,却见贺拔胜在大帐之中缓缓走着,依旧气沉如山。
“这武关是不能再打下去了,我们得带着兄弟们回穰县,光靠期弥头手中那些兵力,挡不住梁人。”
“就算加上我们,也挡不住啊!”念贤道,“还是向洛阳那边求援兵吧!”
贺拔胜摇了摇头,道:
“洛阳那边如今哪来的援兵,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派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比念贤,贺拔胜此刻脸上多的不是忧色,而是喜色。
“天助我也!”
念贤一听,愣了,有些怀疑贺拔胜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开始说胡话了。
“破胡,何意?”
贺拔胜解释道:
“荆州这地方没什么好待的,既然长安去不成,那如今正好回洛阳!”
……
(本章完)
第298章 为什么要打他
第298章 为什么要打他
晋阳。
围城近一月,一步未进,可谓无功!
回到了晋阳城之后,尔朱荣却是打开了城中府库和城外的兽栏,尽取美酒牛羊,分发给随着他出征的将士,大宴数日。
晋阳霸府之中,舞姬之姿妖娆,喝了酒的众将看得如痴如醉。
尔朱荣除了分发美酒牛羊,赏恤将士,还费重金,叫来了气氛组。
不只是他这霸府之中有,便是城外六镇兵的营地之中也有。
尔朱荣红着脸,此刻却没有多少心思欣赏,喝了些酒后,便起身离开了。
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早有人在屋中等待着。
慕容绍宗站在屋子里,一点酒也没有喝,被尔朱荣叫来的他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道尔朱荣想要做什么?
尔朱荣喝了酒,脚步蹒跚,在王相的搀扶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王相很快被尔朱荣赶了出去,尔朱荣盯着慕容绍宗,却见他拱手行了一礼。
“你心里一定在骂我吧!”尔朱荣缓缓开口,带着几分揶揄,“甚至还在想,我不久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攻破柏璧,后面找了个理由就退兵了!”
慕容绍宗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甚至,那日帐中跟随尔朱荣的一众将领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就算心里想,慕容绍宗也不敢说出来。
“臣不敢!”
红着脸的尔朱荣抬起了头,在慕容绍宗面前,吼了一声。
“丢人啊!”
慕容绍宗一惊,没有想到尔朱荣会如此表现。
“带着十几万兵马,却被一座城挡住了一个月,最后还不得不借着下雨的由头撤兵,我如今想来,心中还是憋屈,真是丢人啊!”
尔朱荣心中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该如此轻易开战。事实上,当初慕容绍宗劝他的话尔朱荣是听在心里的,可他当时下不来台。
如今,他一无所获,还得消耗大量的储备和金钱,用以安抚士卒将士。
纯纯的赔本买卖。
当然,钱粮的损失还不重用,真正让尔朱荣忧虑的是尔朱氏恫吓天下的武力经此一战必然会受到质疑。
这才是最亏的地方!
作为天柱大将军的属臣,慕容绍宗一直恪守臣道,在合适的时候提出合适的意见。
此时,慕容绍宗也是一样。
“秦王在河东经营已久,显然早有预谋,天柱大将军不必如此。便是易位而处,秦王带着十几万兵马,也攻不破柏璧城!”
尔朱荣笑了,道:
“可天下人不会这么看,他们只会看到自始至终,大野爽都待在长安城里,丝毫没有将我这个天柱大将军放在眼里,而我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跑回来。”
尔朱荣说着,带着醉意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几分杀意。
“看着吧,那些不安分的人会一个个跳出来的。”
慕容绍宗拱手道:
“中原之地有贼,不足虑也,数千铁骑便可平灭。臣所虑者,关中尔!”
听慕容绍宗这么说,尔朱荣坐直了,面色也变得严肃。
“你说说看!”
“此次我军攻打柏璧,秦王自始至终没有出过长安。他手下至少有数千铁骑和万余步兵可以调动到河东,却没有这么做,非是不愿,实乃不能。秦王若是出了长安,周围秦、夏、灵等州之兵群起而攻之,他恐怕难以应付。”
慕容绍宗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军虽退,可秦王也并非如天下之人看的那么游刃有余,他也是危机四伏,不得不小心翼翼。”
尔朱荣听了,心情愉悦。
“有时候我是真不知道,你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慕容绍宗这个人,总是在他不愿意听实话的时候说实话,可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臣所忧虑者,经此一战,秦王不会放任情势如此下去,必然会收拾周围的边郡刺史,一旦他一统秦陇之地,连结河朔,到时候,便再无后顾之忧,将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尔朱荣点了点头,慕容绍宗继续道:
“我军虽背靠河北,占据中原之地,财力人力远远强于关中,可这些地方人心不服,洛阳的皇帝心中也是积怨已久,若真的到了那时,恐形势反复。”
洛阳必须要存在,因为晋阳无法代替这座大魏名义上的国都。不过,城池不能动,人可以动。
尔朱荣想着,问道:
“将元子攸迁到晋阳或邺城,软禁起来,又干脆换个皇帝,你以为如何?”
慕容绍宗知道尔朱荣心中早有这个想法,可真的听他说出来,还是有些震惊。
尔朱荣与他商议此事,显然是将他当做了心腹。可慕容绍宗心中却没有一点得意,反而很谨慎。
“元子攸并无失德之处,且素有名望,善抚百姓,贸然换帝,恐惹天下啾啾。此时天下之势,宜静不宜动。”
尔朱荣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算是认可了,平息了心中之意,又问道:
“你以为高欢、宇文泰两人如何?”
慕容绍宗想也没有想,便回道:
“皆人杰也!”
“如今我们与大野爽撕破了脸,这两人应可以重用!”
——
长安。
柏璧之战战果传来,长安城中庆贺不已。
本来还在打仗的贺拔岳、宇文洛生等人,也退兵了,带着所获的战果,回到了各自的州城之中。
冬十月,大着肚子的独孤如产子,生三子李琏;冬十二月,高乐陵产子,生四子李珲。
秦王府中相当喜庆。
草原之上的部落首领借着此事,也带着礼物来长安朝贺。
不过贺喜是真,这些或多或少被贺拔岳、宇文洛生刮了一遍的草原部落首领想要来找李爽给他们报仇也是真的。
尤其是曹泥和厍狄干两人,可谓是相当的委屈。
他们与秦王府中众将的关系都不错,在众人面前,哭诉着。
“你们可不知道,那贺拔岳真的不是个东西,围了历城数十日,差点把我的身家都打没了!到了最后,我都快吃土了,他都不退。要不是秦王之威,我恐怕就见不到众位兄弟了。”
厍狄干一听,也骂了起来。
“再不是东西能有宇文洛生不是东西,这小子我平日里看他就是一副豺狼之相,果然吧,这次有了机会,就冲我们兄弟龇牙了。要不是我厍狄千秋人缘好,怕是真被这厮夺了家业。不打灭此獠,何以正人心!”
曹泥听了,赶忙挥了挥手。
“不对不对,宇文洛生再不是东西,可夏州毕竟贫困,宇文洛生手中兵力有限,灵州的贺拔岳才是心腹之患。如今整个灵州,除了历城一郡,都被他纳服了。经此一战后,历城也破败的不能待了。我若不是走的早,也被他吃得什么都不剩了。再让贺拔岳在灵州待几年,恐怕就是西北一霸,难以收拾了,先打他才要紧。”
看得出来,曹泥虽然保住了部落的人马,可吃得亏可一点都不小。
可比他吃亏的多的大有人在。
厍狄干连忙道:
“灵州那地方早就被胡琛这帮人祸害的不成样子了,再给贺拔岳十年也不要紧,可统万城的位置重要,还曾是胡夏之都,能容纳五万人,宇文洛生又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他弟弟宇文泰在东夏州当刺史,听说尔朱荣还给宇文泰增兵了。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会成为大患,时刻威胁关中。”
双方人马吵了起来,随着侯景的到来,这场争论到达了高潮。
“侯景,你来给我们评评理!”
侯景听取了双方的意见之后,得出了结论。
“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打贺拔胜!”
这话一说出来,曹泥和厍狄干都纳闷了。
“打他做什么,他连武关都没打下来!”
侯景很是自然道:
“他最好打啊!”
“……”
“梁军、陈留王的军队正在攻打荆州,此时我军若是出武关,从贺拔胜背后给他来这么一下,说不得就能擒拿他!若是拿下了贺拔胜,尔朱荣还有什么脸啊!”
在侯景看来,威望高、战功赫赫如今又面临险境的贺拔胜乃是最好的猎物。
不打白不打,正好刷战功!
侯景遭到了曹泥、厍狄干的联手反对。
正争吵时,李爽走了进来,笑道: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众人行礼之后,将争吵之事说给了李爽。
李爽着圆领袍服,带着帽子,坐在了王位之上,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啊!”
侯景走出来,拱手问道:
“大王,你说先打谁,我觉得还是先收拾贺拔胜最好。”
曹泥、厍狄干两人也走了出来,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打贺拔岳!”
“打宇文洛生!”
……
眼看着众人又吵了起来,李爽挥了挥手,安抚道:
“贺拔岳是西北一霸,宇文洛生乃夏州之狼,贺拔胜更是荆州之虎,他们坐镇一州,招聚流亡,实力都不可小觑,所以本王打算……”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结果。
“——先打侯莫陈悦!”
李爽说完,众人都愣了。
侯景道:
“大王,这侯莫陈悦相当老实,什么都没做啊!”
“正因为他什么都没做,所以要先打他!”
众人都有些懵,听李爽道:
“你们想想,尔朱荣带着十来万大军攻打柏璧,进军关中,声势浩大,换着你们是尔朱荣那边的人,会放过这个机会,不捞点油水么?”
众人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又觉得不对,很快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有人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舔着笑脸道:
“大王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老实的汉子,哪里会趁人之危,打大王呢!再说了,那尔朱荣一个契胡,哪里值得我等效力!要效命也是为大王效命!”
众人听了,刚想要附和。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李爽皱了皱眉头。
李爽看向了曹泥,问道:
“这人谁啊?”
“他是……”
李爽有些不耐烦,没有听完,就挥了挥手,道:
“拉下去打!”
“小人无罪啊!”
李爽道:
“打你不是因为你有罪,而是你对本王不老实,不说实话!”
府中的甲士将其拉下去,随着屋外惨叫声传来,这一众胡部首领都有些紧张。
“你们说是不是?”
面对李爽的询问,众人都一致的点了点头。
“大王说的是啊!”
“那为什么侯莫陈悦不趁着这个时候下陇山捞点油水,反而一动不动呢?”
众人互相看了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侯景试探的说道:
“这个侯莫陈悦心怀奸诈,所谋者大?”
侯景说完,李爽点了点头。
“看来万景已经看出侯莫陈悦的邪恶用心了。”
侯景一听,一下子气就上来了,挺了挺肚子,腰间的腰带仿佛更鲜艳了。
可众人还是很困惑,有人问道:
“可我们还是不懂啊,这个侯莫陈悦哪里奸诈了?”
李爽道:
“你们想想,你们外出作战,几个月不着家,住你们隔壁的侯莫陈悦趁机钻进你们娘们的帐篷里,等你们回来的时候,你们娘们的肚子都大了,还说是你们的种。”
众人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再想想,等你们娘们肚子里孩儿都大了,你们垂垂老矣,躺在床榻上的时候,这娃忽然将住你们隔壁的侯莫陈悦叔叔带回来,说是要认爹。”
众人此时,已经有人捂着自己的心脏了。
“你们最后再想想,你们打生打死,好不容易积攒点家底,住你们隔壁的侯莫陈悦到时候拉着你们的娘们和娃,最后全部都带回自己家了。”
这个时候,有人已经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了。
“本王所言,不及侯莫陈悦奸诈之十一。你们说这个侯莫陈悦该不该打?”
众人听了,义愤填膺,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这种奸恶之徒,不打等什么,还请大王速速发兵。”
李爽满意的点了点头。
“尔等能认清楚侯莫陈悦的丑恶嘴脸,本王很欣慰啊!”
等李爽说完,有人问道:
“大王,侯莫陈悦钻了谁家娘们的帐篷了?”
这话一问出来,屋中众人的八卦之魂汹汹燃烧着。
李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道:
“那人雄壮威武,素有名声,可谓北地之瑰宝,草原之奇葩,本王就不点他名了。”
李爽说完,最近去过秦州的部落首领都感觉自己帽子有点绿。
……
(本章完)
第299章 要从别的角度解决问题
第299章 要从别的角度解决问题
秦州。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众将之前,侯莫陈悦毫无一州刺史的风范,来回走动,破口大骂。
众人见侯莫陈悦如此,一时也没有说话。
“你们倒是说说啊,该怎么办?”
侯莫陈悦现在很懊悔,当初就应该和贺拔岳一起动手,联手攻打关中,而不是在一旁看戏。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尔朱荣已经从河东退了兵,贺拔岳和宇文洛生抢了一遍后也退回了各自的大本营,消化这次战果去了。
李爽下了军令,准备打秦州。军队还没有集结,消息便已然传来,声势之大,侯莫陈悦心中对此十分忌惮。
侯莫陈悦很快就对此做了应对。
事实上,从军事角度来说,从关中上陇山,打进陇西,一直很难打。
当年汉光武帝刘秀称帝之后,平定天下一共用了十二年,可光打陇西的隗嚣就了五年时间。
侯莫陈悦当上了秦州刺史之后,便一直在营修略阳城,完成了断陇的准备。
“将军担任秦州刺史之后,整修略阳城,招募士兵,积蓄粮草,可谓兵强马壮,大野爽便是要打,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说话的是侯莫陈悦的中军参军豆卢光,乃是侯莫陈悦的心腹。
豆卢光说着,侯莫陈悦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
事实上,身为他的心腹,豆卢光这么说是侯莫陈悦早有安排的,便是为了安定人心。
侯莫陈悦示意豆卢光继续表演,对方也不负所托,将厉害关系说的很明白。
“大野爽可调之兵不过三万,长途而来,所耗靡费,必不能持久,我秦州兵万余,刺史又威名素著,与之相对,退则据守略阳,以安陇右,进可进图关中,与天柱大将军相策应。胜败之势未可知也!”
侯莫陈悦听完,很是满意。
正当他洋溢着情感,想要与一众部众分享在他英明领导下,打败大野爽的伟大方案之时,却发现他的部众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怎么了,豆卢光说的不好么?”
“好好!”
一众部众在侯莫陈悦这么一问后,连连叫好。
“那你们作何?”
众人迟疑,可也有那胆子大的,终于站了出来,忍不住问道:
“将军,如今外面传言纷纷,都说你趁着麾下的将领不在,钻进了他们娘们的帐篷里,还说你钻了不止一家,钻了不止一次。你要不先说说这事?”
侯莫陈悦听了,脸都绿了。
从军事角度上来说,侯莫陈悦的确不畏惧李爽,甚至有着和李爽打持久战的底气。
可侯莫陈悦兀然发现,李爽好像没有打算从军事角度解决问题。
“住口!”
便在此时,李弼站了出来,面色严肃,呵斥着开口之人。
“外面的那些流言,你们也信。”
“可外面都在传,大家都想要知道那‘北地之瑰宝,草原之奇葩’究竟是谁?”
显然,李弼这叱喝声没有阻断大家猜疑之心。
“将军,大家都是兄弟嘛,女人如衣服,你便是真的钻了,那人还在当场,我料想那人也不会与将军真的生气的。”
侯莫陈悦面对着一众质疑的目光,感觉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李弼又道:
“这分明是大野爽蛊惑人心之言,为的便是离间众人与将军的关系。将军是什么人,他是那种乱钻别人家帐篷的人么!”
侯莫陈悦看向了李弼,神色激动,忍不住想要说一声。
景和,你懂我!
李弼挥了挥手,道:
“好了,都下去吧,别人云亦云的,坏了将军的名声。”
众人散去之后,侯莫陈悦拉着李弼的手,差点哭了出来。
“景和,还是你知道我,那大野爽空口白牙,凭空污人清白,我还解释不清,弄得这一帮人疑神疑鬼,生怕自己家的帐篷被我钻了。”
“大野爽这厮,什么手段都用,卑鄙至极,你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了,不必如此。”
侯莫陈悦听完,心里又暖了几分。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恐人心不定啊,到时再被大野爽钻了空子。”
李弼拍了拍侯莫陈悦的手,温和的说道:
“论公,你是我上官,我是你下属;论私,我是你长辈,你是我甥儿。我怎么会不帮你想办法呢?”
侯莫陈悦心中一喜,暗道还是李弼有办法,问道:
“该如何?”
李弼沉声道:
“首先,你没钻最好,便是钻了也不要紧。”
侯莫陈悦听后,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跟我说,到底是谁啊?你说出来,这事我帮你去办,有多少办多少!”
侯莫陈悦整个身体都在抖动着,忍不住跳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啊!”
“咱们这关系,又不是外人,你不跟别人说实话,还用瞒着我么?”
侯莫陈悦彻底绝望了。
“景和,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李弼点了点头,拍了拍侯莫陈悦的肩膀,给了个信任的眼神。
待到李弼走后,沉默之中的侯莫陈悦爆发了,吼道:
“大野爽,我恁你娘!”
——
灵州。
贺拔岳带着人马回到了普乐郡回乐县,便开始分发这次北上所获得的战利品。
在围攻历城之时,面对着死守不出的曹泥,贺拔岳便已然意识到历城难下。
不过贺拔岳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而是在围攻在历城之时,分出部曲,前往周围的地域,扫荡一众部落。
曹泥如他所料,根本没有反击。
虽然没有攻下历城,吃下最肥曹泥所部,可周围的小鱼小虾,也让贺拔岳吃饱了。
经过了这一战,贺拔岳的实力又增强了许多。
贺拔岳回到大本营回乐没有多久,秦州送来了一封信。
贺拔岳将麾下众将召集了回来,商议着侯莫陈悦要与他联手的事情。
“侯莫陈公欲与我联手,攻打原州,尔等以为如何?”
众人刚刚长途北上,打了数十日的仗,分了女人、奴隶和钱粮之后,还没有享受几日,心中惫懒,根本不想要动兵,纷纷反对。
便是赵贵,也开口道:
“侯莫陈悦此人毫无信用,当时我等欲与之联手,进攻关中,他按兵不动。如今,得闻大野爽要对他用兵,却反过来要与我们联盟,想要先下手打原州,我以为不用理会。”
赵贵的话,引来一大片的附和声。
贺拔岳的参军雷绍道:
“贺拔公,我等此次北上,打了曹泥,灭了几个部落,却没有与大野爽直接对上。那原州刺史李贤镇抚地方,威名素著,纥豆陵步蕃也非易与之辈,没有必要为了侯莫陈悦,与他们结仇。再说了,原州有大野爽设的折冲府,大野爽不会置之不理的。”
雷绍是氐人,出身代北,也是贺拔岳手下有名的勇将。
他的话,也代表了贺拔岳麾下一众北地武将的心声。
没有必要为了侯莫陈悦与李爽结仇!
雷绍继续道:
“我们撤围之后,曹泥便带着部落的人马撤出了历城,他本人更是去了长安,想要求援,如今大野爽要打侯莫陈悦,便是没有听他的话。我们趁机稳固地方,招纳流民,开垦田地,积蓄钱粮,不比跟着侯莫陈悦乱来要强的多。”
“便是真的要打原州,此时也不是良机,怎么也得等到天柱大将军再次动兵,攻打关中,我们作为策应,方能有大的战获。”
贺拔岳听了这话,虽然有意想要帮侯莫陈悦,不过见众人如此,也只好作罢。
“如此,回信给侯莫陈公,我军鏖战良久,士卒损伤不小,士气低落,无法出兵,望其见谅。”
——
长安。
书房之中,摆设精致,午后时光,无风且暖,带着几分宁静。
李爽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沓信,他正在一封一封读时,一短一长的脚步声自外传来。
“大王,你唤我?”
李爽挥了挥手,让侯景直接进来。
“大王,怎么这么多信?”
“这都是从洛阳那边送过来的信,大多是洛阳公卿写的。”
“洛阳公卿?”
侯景一听,便知道了对方的用意。
“这帮人写信给大王,想让大王去洛阳么?”
尔朱荣在晋阳设置了霸府,遥控北魏的朝政,可洛阳依旧是北魏的国都,有着经济、政治上的重用作用。
元子攸这个皇帝,依旧是这座洛阳城实际上的主人。
不过这个主人说话并不硬气,因为元子攸手中没有兵。
洛阳的禁军系统早已经败坏,不堪一用了,北魏最强的军队,如今在尔朱荣手中。
元子攸想要对抗尔朱荣,只能招揽外兵,虽然这无疑于饮鸩止渴,但他也只能喝下去。
“尔朱荣与咱们翻脸之后,在洛阳城加快了安插自己的亲信的脚步。元子攸急了,想让我们去洛阳,给他撑场子。”
侯景心中其实对此跃跃欲试。
毕竟,没有人不想要上洛。
洛阳即使衰败了,可也是北魏的第一大城。
别的地方,无论是长安还是晋阳,亦或者是河北的邺城,都无法取代此时的洛阳。
重要的是,那是天下权力的中心。
尔朱荣当初正是通过南下控制洛阳,才控制了中原。
后来者,自然也想要效仿。
“那主公,我们要不要答应?”
李爽笑了一声,道:
“去给元子攸撑场子,不怕他在背后捅一刀么?”
这话让侯景心中的蠢蠢欲动冷却了下来,可又有几分不服。
“他能如何?”
李爽一笑,道:
“去洛阳,便是守住了北中城,拦下了尔朱荣,又能如何,不过是得到一个掌控天下的虚名而已。何况,元子攸看你待得久了,也会想办法赶你的。”
尔朱荣与元子攸的矛盾在于,尔朱荣想要加九锡,更进一步。
尔朱荣没有进攻河东的时候,他还没有那么急切,可从河东回来之后,他变了,变得相当激进。
无他,吃了亏的尔朱荣急需要为自己加名,让尔朱氏掌控天下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一如当年曹操故事。
可现在毕竟不是三百多年前的汉末,当时的人对此还没有多少经验,有些流程还不熟悉。
经过了三百多年的乱世风雨,如今的人对于这一套流程可谓驾轻就熟,积累了相当多谋朝篡位的经验。
尔朱荣加了九锡之后,离最后一步也就不远了,元子攸当然不会就此看着的。
侯景听了,不觉得点了点头。
“大王是说让元子攸和尔朱荣先斗,我们在后面看戏,可元子攸斗得过尔朱荣么?”
李爽一笑,道:
“斗不斗的过都不要紧,他那位置,就算抹了脖子,也能溅尔朱荣一身血,让他灰头土脸。”
侯景听了,也是嘿嘿一笑,带着一股恶趣味。
“要是尔朱荣再杀一个皇帝,他便是最后当了皇帝,恐怕也坐不稳了。臣可听说,幽州、青州那些地方,可又乱起来了,尔朱荣正着急灭火呢!”
“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忙我们的。”
李爽放下了手中的信,道:
“让你来,便是让你先去联络羁縻府下各大都督,准备攻打秦州。”
李爽打算打下秦州的命令下达后,长安城中不少将领都打算请缨。
不过,李爽却没有应承,一直在等待着。
侯景听了这话,问道:
“大王,这次上陇你打算带多少人?”
“马上要春耕了,带太多的人不合适,就带三千骑,再招一万羁縻府下胡部。”
“胡部?”
这关中附近的胡部,种类繁多。侯景出身北地,自然清楚胡部的优势。
便宜!
这些胡人熟悉当地的地势,家家基本上都有马,自带干粮,行军快速,后勤压力小,但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并不强。
别看战后要分给这些胡部大量的战利品,可和后勤消耗相比,这些都算是小钱。
毕竟,后勤是要自己钱,分战利品乃是取之于敌。
侯景道:
“此去陇西,一路跋涉,不多带点我们自己的人马,万一起了变化,可来不及应对啊!”
李爽回道:
“这次上陇,最重要的不是战力,而是要快,打侯莫陈悦一个措手不及。只要上了陇山,就容易办多了。否则,等他反应过来,我们被他堵在陇山上,可就不好办了。”
……
(本章完)
第300章 为了和平
第300章 为了和平
荆州。
梁军自襄阳北上,声势浩大,贺拔胜从武关退回来之后,本以为会有一场大战,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梁军并没有一鼓作气,要与贺拔胜决战,拿下南阳全境的意思。
渐渐的,贺拔胜也看出来了,这次梁军北攻名过于实。
“如何了?”
独孤信率军而回,带来了前方战场最新的状况。
“梁军只是为了攻占土地、城池,往前推进战线,根本没有要与我等作战的意思,反而打得最认真的是李神轨!”
“李神轨?”
贺拔胜有些意外,道:
“如今他麾下不过三千多人,这么拼命,梁军给他许了什么好处?”
李神轨身为陈留王,坐镇河南之时,巅峰时期麾下有数万大军。不过随着元颢败退被杀,尔朱荣占据了河南之地,李神轨的兵力急剧缩小。
当时跟随李神轨的数万大军中,不少都是当地的州郡兵,这些人自然不会跟随李神轨流亡,而是会选择留在自己的家乡。
如今李神轨手中的兵比贺拔胜核心的六镇兵都少,贺拔胜自然不惧。
“看起来不像,李神轨似乎想要借着梁人的势,打通前往关中的道路,并没有与我们死战的意思。”
独孤信的判断让贺拔胜点了点头,对此,贺拔胜有些迟疑,要不要对李神轨下手。
不过想了想,如今应付梁人已经够麻烦的了,自己的大哥还在李神轨军中,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说不得,还会引来关中那边的援军。
便在此时,城外传来了通报声。
洛阳来人了!
听闻了这个消息后,贺拔胜不敢怠慢,而是带着人出城迎接。
来人是斛斯椿,尔朱荣派在洛阳的又一名心腹,也是贺拔胜等人的老相识。
贺拔胜将斛斯椿迎进了城中,招待的很是热切。
斛斯椿与之叙了一番旧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梁人来势汹汹,此地还能坚守么?”
贺拔胜并没有说实情,而是道:
“恐怕很难,还是要请洛阳那边尽快发来援兵。我乃是奉了陛下之旨,领了天柱大将军之命,镇守此地,援兵到来之前,我必将守护大魏之土,便是最后倒在了梁人面前,也不会吭一声。”
贺拔胜的一番表态斛斯椿听在耳中,脸上露出了一股笑意。
斛斯椿清楚,如今洛阳派不出援兵来。
尔朱荣在河东吃了瘪之后,退往晋阳,河北、山东等地都发生了叛乱。洛阳的兵马虽在尔朱荣的控制之下,可要应对关中方向的兵马已然吃力,根本派不出兵马来支援荆州。
斛斯椿自然也清楚,贺拔胜也知道洛阳派不出援兵来。
“破胡此言,真乃壮哉!”
夸完之后,斛斯椿继续道:
“破胡还不知道吧,大野爽要上陇山,打侯莫陈悦了。”
贺拔胜的确不知道。
他这里离关中不过隔了一条武关道,可自从他率军打了武关之后,双方之间,商旅往来断绝,消息闭塞。
再加上梁军北上,贺拔胜也只是派斥候在武关外侦查,没有深入进关中。
因此,关中的消息没怎么传来,甚至,洛阳斛斯椿比他都进一步知道了。
贺拔胜正在思考着,斛斯椿却又道:
“大野爽之跋扈,世所罕见,朝廷得知此事之后,派下使者调停,可连长安的大门都进不去。天柱大将军此次从河东撤兵之后,大野爽的气焰更加嚣张,一旦让他整合了陇右之地,恐怕下一步就要东出了。”
贺拔胜听了这话,下意识道:
“大丈夫至此,真乃……”
话还没有说完,贺拔胜感受到了斛斯椿那诧异的目光,赶忙补救道:
“——恬不知耻!”
斛斯椿不禁也点了点头,道:
“那大野爽不过是个土匪出身,如今却占据了关中,称霸一方,擅改朝廷制度,刑罚赏夺,皆有己意,乃是何等的不要脸!陛下忧心不已,派我前来,乃是为了告知破胡,一旦他日大野爽冒天下之大不韪,敢进军京畿之地,还需要破胡这等忠勇之士勤王。”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斛斯椿点了点头,离开之后,一直在旁不说话的独孤信叹道:
“看来柏璧之战后,很多人的心思都动了。”
斛斯椿是尔朱荣派到洛阳的,如今却替元子攸传话,明显有些不老实了。
贺拔胜看了一眼独孤信,笑道:
“可惜啊,那些动心思的人都不明白,天柱大将军拿不下大野爽,可并非拿他们没有办法啊!”
贺拔胜的话中带着几分清醒与理智,独孤信刚想赞和几句,却听贺拔胜又道:
“期弥头,让我们在前线的兄弟,不要再和李神轨纠缠了,放他们过去。”
独孤信听完之后,问道:
“破胡何意?”
贺拔胜叹道:
“大野爽的实力越强,我们就离洛阳越近。我等六镇之人,当年吃亏就吃亏在离洛阳太远了。”
——
平凉。
李爽召集羁縻府下各都督的士兵,有非常配合的,如曹泥、厍狄干,他们都带着自己的最精锐的家底来了。
他们在贺拔岳、宇文洛生手底下吃了亏,都希望通过这次行动回血。
当然,有配合,也有很不情愿的。
比如,如今被侯景拿着鞭子抽的一众人。他们都是小部落的首领,出身很复杂,笼统的可以概括成胡人。
“说好了十日前来此地集结,为何来的这么晚!”
一众人也不说话,只是硬挨着鞭子。他们明白,说的越多,挨得鞭子越多。
等到侯景抽的差不多了,李爽恰巧来了,喝道:
“住手,怎可如此!”
侯景道:
“大王,他们都误了军期啊!”
“这时日,有些地方还在下雪,每个部落都有难处,来晚了也是正常,何必如此苛责!”
李爽说完,被侯景责罚的人都跪了下来,道:
“大王仁义啊!”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腹诽,要是能仁义得再早一些就好了。
李爽让众人起来,很客气的将他们带进了帐中,招待着酒水,见气氛差不多了,便问道:
“尔等知道本王为何放着关中的府兵不用,却要征召你们么?”
正在吃饭的一众人也没有想多,有人开口就道:
“我们便宜呗!”
侯景在旁,面色变得很严厉,斥道:
“你小子说什么呢!”
那人听到了侯景的声音,一惊,身上被鞭子抽的火辣辣的感觉又上来了,赶忙站起来,道:
“大王恕罪,在下喝了酒,说了胡话了!”
李爽挥了挥手,道:
“你说得不错嘛!”
正在吃席的一众人一愣,却听李爽道:
“你们想想啊,我要召集府兵,还要准备大量粮草,还要征召民夫,这一来一去,多废功夫。而你们就不同了,不要粮草,还自备马匹,熟悉地形,多合算!”
众人听着,心中感觉不是滋味。
“可这并不是本王要找你们的主要原因。”
“大王,那是为何?”
李爽问道:
“你们的部落,有些从秦汉时期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么多年了,不管是匈奴人、氐人还是鲜卑人,你们都在这里,这是为什么呢?”
有人试探的回答道:
“我们识时务?”
“错,那是因为你们占据的土地都是别人不要的。不然,早在秦始皇那会儿,你们就被秦人弄死了!”
真话可能不是最应景的,但绝对是最伤人的。
众人听了李爽这话,面色都变了。
“本王在关中,你们的土地还是你们的。可如果侯莫陈悦、贺拔岳到了这里,你们的土地还是你们的么?”
众人心中打鼓,那两个家伙,应该不会吧!
李爽见众人都在思量,道:
“本王可以在这里告诉尔等,他们会将你们吃的一点也不剩。”
这时,有人质疑道:
“大王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李爽一笑,并不在意,道:
“你们想想,我是汉人,要你们的地有什么用,又种不了田,可他们不一样啊,他们若是得意了,不光要你们的地,还要你们部落的人和牛羊。为何,他们和你们是一样的啊,又穷又横又没有钱!”
众人听了这话,都愣住了,这是在夸我们还是在损我们?
李爽又道:
“可他们比你们强的是,他们比你们能打、会抢,还更不要脸。”
“……”
李爽见众人都沉默了,沉声道:
“这场仗不只是为我打,更是为你们自己打!”
这个时候,曹泥走了出来,现身说法道:
“你们还别不信,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历城那周围,本来也有十几个小部落,贺拔岳离开后,连跟毛都没有留下。那帮北面来的臭要饭的,没见过好东西,什么的都要。你们那些家当,秦王看不上,可侯莫陈悦、贺拔岳却肯定看得上。”
曹泥看向了帐中一众人,恐吓道:
“他们可都是北人啊!从六镇抢到了河北,如今又到了这里,你们还指望能保住自己的家当么?”
曹泥说完,大帐之中,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如今都信了。
“那该怎么办?”
侯景道:
“那还用说么,当然是团结在秦王的周围,先打他们啊!”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站了出来,行礼道:
“我等愿为秦王效力!”
——
水洛城。
作为略阳城的前进基地,扼守鸡头道和番须道的要隘,如今由侯莫陈悦的女婿元洪景看守。
陇西之地气候恶劣,随着还海拔的提高,有些地方,便是四五月,还会下雪。
元洪景受命以来,还是相当负责的。
不过,严寒的天气,还是让他忍不住躲进了燃烧着炭火的屋中,不怎么想要出去。
侯莫陈悦麾下万余兵马,成分很复杂。
除了自带的部曲还有尔朱荣给的六镇兵,侯莫陈悦还吸收了陇西等地的胡部和少部分的汉人强宗的部曲。
这些士兵战力强悍,可也有着内部的派系。
六镇兵作为外来者,与陇西当地的胡汉部众之间,矛盾并不小,当地的胡人和汉人,也有着很多的恩怨,便是陇西胡人之间,也有着不同派系,还有许多从关中来的恨爽者!
侯莫陈悦对待这些人,也只能用分而治之的手段。
可毕竟,平日里再怎么分而治之,战时也要召集起来,共同对敌。
麻烦的是,元洪景虽然是侯莫陈悦信得过的自己人,可没有足够的威望与手段,压服这些“自己人”!
“你怎么还在这,外面都在传,大野爽要打过来了!”
说这话的叫万俟普,也是老六镇人了,当初跟随破六韩拔陵在沃野镇起势,后来又归降了北魏,如今在侯莫陈悦麾下。
万俟普与元洪景关系并不好,谁让元洪景姓元呢!
平日里两人不对付,可此时,万俟普却真的有些着急了。
元洪景不以为然,道:
“这天气,大野爽能这么快打来么,你别杞人忧天了!”
万俟普听了,有些生气,道:
“我没跟你开玩笑,有一个部落的牧民来报信的,他看见大野爽的骑兵了!”
元洪景一听,面色也变了。
“那关城门啊!”
便在此时,屋外有人禀告道:
“将军,敌军已至城外!”
元洪景听了,忙问道:
“有多少人?”
“十来骑!”
元洪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多少?”
“十来骑!”
元洪景听了,大笑了起来,看了一眼万俟普,道:
“这就是你说的大野爽的骑兵?”
万俟普一时无言,元洪景更是得意道:
“先派出兵马,灭了这十来骑再说!”
元洪景就在这屋中等着胜利的消息,可等来的却是越来越大的喧嚷声。
“发生何事了?”
元洪景走出了自己的府门,却见城中已乱,他随手抓着一名败兵,问道:
“发生何事了?”
“他们打进来了!”
“谁?”
元洪景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街道上,那十余骑兵正拍马而来,形如修罗。
元洪景见此状,也来不及思考了,一边往府中跑,一边吼道:
“快关府门!”
一支标枪飞来,扎在了元洪景的腿上,他吃痛的蹲在了地上。
还没有来得及回府,那十余骑飞驰而来,将元洪景围了一圈,为首者问道:
“你还认得我么?”
“你是……侯莫陈崇?”
元洪景惊讶的说道,此时万俟普带了手下兵马前来,他忙呼救道:
“救我!”
侯莫陈崇却是怡然不惧,面对着一众城中兵马,带着十来骑,吼道:
“我乃秦王麾下大将侯莫陈崇,秦王率军将至,尔等毋动,动则灭矣!”
侯莫陈崇这状似疯魔的模样,以及他口中呼喊的名字,让万俟普带来的一众兵马心生惧意。
此时的水洛城外,千骑簇拥中,三辰旗扬,李爽看着城头上的景象和轰然洞开的大门,道:
“入城!”
……
(本章完)
第301章 我与大野爽不共戴天
第301章 我与大野爽不共戴天
水洛城。
城守府之外,元洪景正在接受着包扎,万俟普等人也放下了武器,就待在了一旁,各怀心思。
随着李爽带着骑兵入城,被侯莫陈崇搅乱的城中形势彻底安定了下来。
少数顽固分子还想要顽抗的,都被扼杀在了罪恶的萌芽之中。
大量的骑兵从四处的街道涌入了城守府外,在侯莫陈崇的指挥下,彻底掌控了这座城池的中枢。
天气严寒,城中的将领都在各自的府中休憩,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很少有反应过来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爽进城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到这座城池的运转枢纽,而是去了府库。
府库的大门缓缓打开,看着里面储藏着的弓弩甲胄,侯景有些诧异。
“大王,臣还以为情报之中所言有虚,没有想到还真有这么多钱粮军备。一座小小的水洛城中都有那么多的兵器、甲胄,那略阳和上邽那里会有多少好玩意?”
侯景说着,却见李爽十分平静的站在了那里,一言不发。
“大王?”
胜利的果实远远超过预期,可李爽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侯景有些理解的不能,好歹说句话啊!
等了一会儿,但见李爽的眼角隐隐有着泪痕。
“大王,你怎么哭了?”
“我这是喜极而泣!”
李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让自己的眼泪滴落在地上。
“这都多少年了,万景啊,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么,你知道我如今的心情么!”
气氛有些哀怨,侯景也跟着感伤了起来。
“大王,您别说,您这么一说,小侯我心里也难过。关中这地方,都是穷鬼,穷就算了,还都又穷又横。臣等空有一身手艺,却无处施展,真是悲从中来。”
便在此时,在旁不明真相的士兵有人天真的问道:
“那些有钱的人去哪了呢?”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府库之中的气氛有些尴尬。
李爽啜泣着,挥了挥手,道:
“今儿不聊这么伤感的事情!”
便在此时,侯景也是面露哀愁,看向了李爽,道:
“大王!”
“万景!”
……
眼看两人就要抱上了,府库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拆东西的声音。
李爽走出了府库之外,看着十几个士兵正要拆房子,忍不住道:
“做什么呢?”
士兵的脸上洋溢着暖心的笑容,道:
“启禀大王,我们准备把这里拆了,当柴烧!”
李爽一脸心疼,道:
“烧什么烧,冷了,府库里面有柴和炭,自己取去!”
“可是大王你不是常常教诲我们,对待敌人,那要像烈火般炙热,不给敌人留一砖一瓦,遇到条泥鳅都要竖着劈么!这拆东西的手艺,我们可是学了好久,今儿想试试!”
李爽有些无语,道:
“那是对敌人,这都是自己家的东西,你拆了不还要再起么?”
众人挠了挠头,放下了手中的家伙什。
侯景此时跟了出来,听李爽抱怨道:
“这帮新兵蛋子,除了能打,一无是处,什么时候该施展手艺都分不清楚。”
侯景道:
“大王恕罪,臣这就让人好好管教一番。”
李爽挥了挥手,道:
“不用了,让他们封了府库,你和我去见见元洪景、万俟普他们。”
“诺!”
寒风吹起,阳光隐没在乌云之后,气候越加的寒冷。
府外,一众本该躲在自己府中的将领此时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紫了。
元洪景包扎好了伤口,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李爽才堪堪而到。
见到李爽,本是在地上的元洪景,脸上露出了愤怒之意,骂道:
“大野爽,你这个王八蛋,夺我家业,掠我奴仆,今日又犯我境,占我城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我誓与你战至一兵一卒,亦不罢休!”
元洪景这一声,让人群之中不少人都生出了同仇敌忾之意。
李爽走到了元洪景面前,道:
“你为了自己报仇,就舍了部下的性命,你还算是个人么?”
“……”
“你想和我战至一兵一卒,他们愿意么?”
元洪景愤愤道:
“这水洛城上下将士都深受侯莫陈公的恩典,与你不共戴天。”
“是么?”
李爽看向了一旁的人,问道:
“你们是这么想的么?”
身为一众将领头头的万俟普本想要再挣扎一下,可他身后早就有人拿出了一张铁劵,跪在了地上。
“大王,末将乃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末将在侯莫陈悦麾下多年,便是为了等这一日,好拨乱反正,这陇右的将士盼秦王就如同久旱之盼甘霖啊!”
接着,便有第二人、第三人……
到最后,这一群将领之中,倒是有十之二三都跪了下来。
万俟普啐了一口,骂道:
“尔等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卑躬屈膝,成何体统!”
说着,万俟普向前走了几步,向着李爽这边而来。
就在他离李爽足够近的时候,李爽周围的甲士将他拦了下来。
李爽问道:
“万俟普,你有何话说?”
却见万俟普面对刀兵,丝毫不惧怕,慷慨激昂道:
“侯莫陈公乃是朝廷任命的刺史,赴任之后,外驱吐谷浑,内安百姓,战功赫赫,政绩卓然。昔日天柱大将军用兵河东,贺拔公、宇文侯连接兴兵,干犯羁縻,唯有侯莫陈公保境安民,不犯一毫秦王之土。秦王不对贺拔公、宇文侯用兵,而犯侯莫陈公之土,是何道理!”
看着如此的万俟普,便是平日里与其不对付的元洪景,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道:
真是一条好汉啊!
李爽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原以为六镇老将,来本王面前,必有一番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本王有一言,请诸位静听:侯莫陈悦居于北地,世袭驼牛都尉。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投尔朱荣麾下,潜图阴私,致祸河阴,遂有今日之位。身为一方守节,为朝廷守卫疆土,安抚百姓,本乃分内之事,何敢言功!本王以昔日之情,不忍伐之,然侯莫陈悦私与贺拔岳为谋,欲犯原州。彼可容乎!”
万俟普一听,暗道不好。
倒不是他被李爽这番说辞说服了,而是他心中惊讶,侯莫陈悦要与贺拔岳联手这么机密的事情,李爽是怎么知道的?
侯莫陈悦是怎么办事的,手底下都被渗透成筛子了都不知道么!
万俟普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愤怒。
便在此时,元洪景道:
“大野爽,要杀就一起杀,我等虽死,亦不会屈服于你之下。”
万俟普听了这话,心中骂了一声,悄然与元洪景拉开了距离,与他划清了界限。
万俟普微微挥了挥手,万俟普的儿子万俟洛早在一旁等待,见此情形,急匆匆跑了出来,跪在了地上。
“家父年老,昏聩至此,胡言乱语,还请秦王恕罪!”
说着,万俟洛便掏出了一张铁劵。
“此乃我为家父买的一张铁劵,还请秦王见此,原谅家父这一回!”
万俟普见此,略作惊讶,骂道:
“你这犬子,居然敢背着我做下如此之事。秦王虽雄才大略,可我等乃是侯莫陈公麾下之臣,怎能如此?”
万俟洛脸上露出了眼泪,哭道:
“阿父啊,侯莫陈悦获罪于天,秦王伸大义而伐之,儿不忍见父因忠义而晚节不保,故而瞒着家父,投于秦王麾下。”
万俟普见此情形,也跪了下来,和自己儿子抱着哭在了一起。
李爽在旁叹道:
“侯莫陈悦愧对于秦州百姓,更对不起这般忠义之士啊!”
元洪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情绪起伏,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雪,下了起来!
……
略阳城。
“你没事吧!”
侯莫陈悦看着从水洛城被放归的元洪景,一脸担忧。
对方目光呆滞,神色苍白,被送回来的时候,是被抬着的。
见侯莫陈悦那张熟悉的脸旁,元洪景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
“岳父!”
“女婿,你这是怎么了?”
元洪景拉着侯莫陈悦的衣袖,道:
“岳父,你降了吧!”
侯莫陈悦一愣,一开始还以为元洪景是被李爽放回来做说客的,可接下来,元洪景的状态却是不对,情绪相当的不稳定。
“岳父,你斗不过大野爽的,带着钱跑吧,别回来了!他……他……”
元洪景说完,便昏迷了过去。
侯莫陈悦让人赶紧照顾元洪景,可心里依旧是不服和气愤,看着一旁跟随元洪景回来的人,问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水洛城怎么丢的?”
来人回道:
“将军奉主公之命驻守水洛城之后不久,侯莫陈崇忽带着十余骑杀入城中,将军猝不及防下,被侯莫陈崇杀到近前擒住,丢了城池。”
“十几个人就拿下了城池?”
侯莫陈悦听完,心中惊讶的同时,他身边的人也异常的惊讶。
“大野爽带着千骑随后而至,城中之人,非降即亡。大野爽还让我带一句话给主公。”
侯莫陈悦听完,道:
“说!”
“大野爽说主公若是肯到水洛城中请罪,他便可宽恕主公,否则,天下将再无侯莫陈悦这一个人!”
侯莫陈悦听完,心中非但没有生起投降之意,反而怒意蓬勃,道:
“整顿兵马,随我重夺水洛城,我倒是看看,谁向谁请罪!”
便在侯莫陈悦要动兵的时候,他的参军豆卢光及时阻止道:
“主公且慢,那大野爽靠着十几骑便能拿下水洛城,可见其麾下战力强横,宜谨慎为之。”
“我麾下万余精兵,怕了他不成!”
侯莫陈悦说完,豆卢光微微一笑,道:
“此非置气之时,大野爽兴兵而来,麾下皆为精锐。我等贸然出动,恐着了他的道。此时还应多派斥候,查探水洛城的虚实。且元将军并非懦弱之人,今一遇大野爽,便怯战至此,要主公投降,其中必有缘故,还是等他醒来,详细询问之后,再做处置。”
侯莫陈悦想了想,点了点头。
“就按照你说得做吧!”
豆卢光见此,又提醒道:
“景和乃是主公麾下大将,昔日在长安之时,与大野爽交情甚好,值此之时,主公还是先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侯莫陈悦听完,有些心疑。
“你是说景和会叛我?”
豆卢光道:
“水洛城能这么快落到大野爽手中,城中没有内应,又如何能信?难道主公忘了么,当初贺拔岳写信,要主公与他联手,进攻关中,又是谁一力劝阻,以至于大野爽如今兴兵而来!”
“我这就去找他!”
……
“你找我做什么,我那还一堆事呢!”
正在训练兵马的李弼听说侯莫陈悦来了,急匆匆返回。
气势汹汹的侯莫陈悦真的见到李弼,反而蔫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有没有事啊?”
李弼问着,侯莫陈悦叹了口气,道:
“前面传来的消息,大野爽夺了水洛城,元洪景被大野爽放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劝我投降大野爽,你说,该如何?”
李弼听了,问道:
“你是如何想的?”
“我自然不想要去投降大野爽,何况,我麾下那么多人呢,他们之中,不少人与大野爽仇深似海!”
李弼听了,叹息道:
“我只是担心,你不是秦王的对手啊!”
侯莫陈悦有些不服,道:
“我麾下万余精兵,大野爽行军如此急速,带的兵马恐怕不多,与之对阵,难道没有胜算么?”
说着,侯莫陈悦看了一眼李弼,道:
“我只是担心有内贼啊,你知道么,我写信要与贺拔岳联手这件事情,大野爽居然知道,这事,可没几个人知道啊!”
侯莫陈悦的话让李弼皱了皱眉头,他反问道:
“你怀疑我?”
侯莫陈悦有些尴尬,道: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说,在这个时候,你我更应该并力携手,应对外敌啊!”
“你还是怀疑我?”
侯莫陈悦被李弼看得有些发虚,忙道: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事已至此,双方的氛围很是尴尬,说了没几句,侯莫陈悦便匆匆离开了。
李弼的麾下走到了他的身边,问道:
“主公,谁给秦王漏的信呢?”
“不重要了!”
李弼挥了挥手,叹息道:
“六镇起事以来,北人历遍险境,能到此时此地的,谁能是傻子?我这傻甥儿,靠着这些人,还想要跟秦王斗!”
……
(本章完)
第302章 大家都是亲人啊
第302章 大家都是亲人啊
雪起之后,白茫茫一片,越下越大。
大量的胡骑围着水洛城建立了营帐,营帐连绵,覆压数里。
哨骑将所见到的景象带回了略阳城,侯莫陈悦得知之后,心中更加忧虑。
李爽已然上了陇山,而且带着这么多的兵马上了陇山。
侯莫陈悦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更重要的是,他担忧自己麾下的人马见到此景之后,会如何想法?
要知道,水洛城和略阳城并不远,侯莫陈悦的斥候能够看到的,其他人也能看到。
这几日间,元洪景一直在昏迷之中,偶断断续续的醒来,也说不出一段囫囵话,让侯莫陈悦搞不清楚前线具体的状况。
比如侯莫陈悦心里最关心的,水洛城中还有多少自己人?
豆卢光走进了屋中,看着一个愁字都快写到脸上的侯莫陈悦,拱手道:
“将军,前面有消息了!”
豆卢光这话,让侯莫陈悦终于打起了精神。
“如何?”
“应是有内贼!”
“内贼?”
侯莫陈悦思索时,豆卢光已然道:
“水洛城中之将领,十有二三都在大野爽来之前与之暗中勾连。”
说着,豆卢光又加了一句,道:
“水洛城中有这么多人,那略阳城中呢?”
侯莫陈悦被这话说得面色大变,慌乱之中开口道:
“难道我真的只能如元洪景所说,带着部曲跑了么?”
豆卢光一愣,随即劝道:
“事情还未至此,将军不必如此。须知,略阳军需充足,大野爽所带的兵马多胡骑,真要是攻城,胜负未可知。”
豆卢光的话让侯莫陈悦再度稳定了心神。刚刚慌乱,他一时失了分寸,可冷静下来后,侯莫陈悦的理智回来了。
略阳城城防坚固,李爽能这么快来,肯定没有带攻城器械,便是临时打造,也需要时间。在加上这天气原因,李爽的大军此时肯定没有攻城之力。
“那我该如何?”
“当稳定人心!”
“稳定人心?”
豆卢光拱手道:
“虽说水洛城有这么多人暗中与大野爽勾结,可若不是大野爽这么快来,他们也未必这么下决心投降。秦州这么大,难道人人都想要投降大野爽么,将军别忘了,许多人和大野爽有着血海深仇呢!”
听到了这里,侯莫陈悦恢复了以往的神态,变得自信起来。
豆卢光看着,心里也安定了起来。
作为刺史,侯莫陈悦有着不可替代的地方,那便是他与秦州各派势力之间的纽带作用。豆卢光作为参军,能够提醒他,但是无法取代他。
侯莫陈悦恢复了冷静后,趁着外面下雪,将麾下的各派系的部将都依次找了过来。
首先见的是从关中逃来的失了土地的勋臣、胡部。
侯莫陈悦见到他们时,面容哀戚,将一箱箱装着钱财的箱子放到了众人的面前。
“大野爽兴兵而至,恐为祸不远矣!众人自关中而来,亡命而归,我不忍尔等再丧于大野爽屠刀之下,尔等分了这些钱财,逃命去吧!”
众人听了这话,互相看了看。这屋中总有大几十人,七嘴八舌的,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一老者走了出来,代表着众人问道:
“刺史,我等还能逃哪?”
侯莫陈悦笑道:
“西去之路尚远,大野爽便是得了秦州,定了凉州,到了敦煌、玉门,尔等也是有生路的,不去吐谷浑,亦可去西域的龟兹、高昌。实在不行,亦可北上草原。”
这话说完,老者笑道:
“大野爽暴虐,恶之犹甚天灾地裂,关中之民,十之八九,皆有所逃,我等土地、奴仆、牛羊、妻妾皆为大野爽所夺,当初不去那繁华的洛阳,为何要来这陇西之地,不就是为了有一日,再度打回关中么?”
老者说完,看向了屋中一众人,道: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那么远的地方也去不了了。尔等愿意去啃沙子吃草,我也不拦着。我这老步六孤,要留下来,与大野爽战到最后。”
这话一说出来,屋中众人皆有所应。
老步六孤愤然道:
“我等受刺史大恩,免为丧家之犬,此时不战,更待何时,不就是一死么,我等已然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侯莫陈悦见了,心中大喜,握住了眼前老者的手,道:
“得君此言,我心甚慰!今愿与君等携手,共扼此城此地,至死方休!”
“愿为刺史效死力!”
得到了这一帮人的效命之后,侯莫陈悦接下来去见的是一众六镇兵。
见这些人的时候,侯莫陈悦并没有像是对待那些关中逃来的勋臣胡部一样,直接找到了府中,而是亲自去了一趟军营,见了这帮老兄弟。
这帮六镇兵都是尔朱荣从晋阳挑选出的刺头与不安定因素,让贺拔岳打包带来。
侯莫陈悦知道他们的脾气,因此在寒天雪地之中,亲自上门,还带了美酒美食美人,与过去在北地之时一样,围绕着篝火喝酒吃肉,看着胡姬跳胡旋舞。
酒至半酣,侯莫陈悦开口道:
“大野爽来了,该怎么办?”
围绕在侯莫陈悦身边的都是六镇兵中的头头,喝了酒吃了肉搂了美人,也没有说谎,直接实话实说道:
“侯莫陈,这大野爽不好对付啊!当年我等跟着广阳王,十几万人去了虎牢关,不照样被他打穿。我们的意思呢,能和尽量和,实在不行,也不要和他野战,守着这略阳城最好!”
听了这话,侯莫陈悦心中一定。
“守着略阳城?”
“我等的家眷亲属多在晋阳,如今尔朱荣与大野爽翻脸了,我等也不愿意就此投降,免家人受累。守着略阳城,大野爽攻不下来,知难而退最好。”
“有众兄弟这话,这杯酒我喝了!”
侯莫陈悦喝了这杯酒,离开了营地,最后见的是他认为最难啃的骨头。
李弼!
李弼是侯莫陈悦之下的二号人物。这个二把手不是侯莫陈悦封的,而是李弼凭借自己的能力挣来的。
李弼麾下,聚集着一众陇右当地的汉人强宗和羌胡壮勇。
在秦州兵中,李弼和他麾下士兵的战力可谓第一档,甚至要超过侯莫陈悦麾下的六百部曲。
李弼对于侯莫陈悦的到来并没有意外,事实上,在李弼得知了侯莫陈悦去了六镇兵的营地之后,便知道侯莫陈悦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景和,你以为这略阳城还能守么?”
侯莫陈悦甚至没有客套,见到李弼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出了他心中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准确的说,侯莫陈悦并不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李弼的态度。
“可以守!”
李弼的话,让侯莫陈悦放下了心,松了一口气。
只是李弼接下来的话,却让侯莫陈悦重新皱起了眉头。
“只是你要守到何时,为何而守?”
侯莫陈悦沉声道:
“景和,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李弼见此,直接道:
“你守着这略阳城,要守到何时,等到天柱大将军下一次进攻河东,秦王撤兵而去么?”
侯莫陈悦听了,忍不住问道:
“有何不可?”
李弼摇了摇头,道:
“如此,不过徒费钱粮,空劳士卒百姓,又有何益?”
李弼的意思很明确,他们如今和李爽对战,胜了输了都没有利益,那为何还要再打呢?
“我等不过是为尔朱荣守着这一方之地,牵制秦王罢了。可之前的柏璧之战你也看到了,尔朱荣带着十余万大军出了晋阳,本想要攻下河东,进取长安,却连柏璧也没有攻下,最后只能仓惶撤军。有此一战,尔朱荣必然不会再轻易再南下。如此,我等为尔朱荣守着此地,还有何意义!”
李弼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侯莫陈悦早就砍了他了。
可正因为眼前之人是李弼,侯莫陈悦不敢动手。
一是不忍,二也是打不过。
真要动起手来,谁砍谁还不一定呢!
“你是说投了大野爽?”
李弼点了点头,神情之中有着几分兴奋,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观关中的形势,秦王带着七千部曲进入关中之后,先设十二府军,后又再设折冲府,一步一步,渐与尔朱氏分庭抗礼。尔朱荣控制中原膏腴之地,麾下数十万众,其势煊赫,却不过是空中楼台,根基虚无。秦王虽处关中穷困之地,立府兵,开渠垦田,兴教立学,却是一步一步打下了根基。”
李弼越说越兴奋,声音也很是激昂,问道:
“至此,秦王还差什么呢?”
侯莫陈悦愣愣的问道:
“差什么?”
“所谓得陇望蜀,秦王若能得陇右之精兵,拥巴蜀之粮资,则大业可成。值此之际,我等拥陇右之众,据天下之精兵,若能东归入海,聚于长安,必受秦王重用。大丈夫立功名于世,名垂千古,岂不比做一守户之犬要强的多!”
李弼的话透露着一个意思。
投降!
只要投降,李爽必然会接受,而且会高官厚禄以待。
侯莫陈悦听了却很不是滋味。
我tm给尔朱荣效力就是当守户之犬,给大野爽效力就是大丈夫么!
“景和,我便是想要降,怕其他人也不愿意,此事我还要问过其他人,再做商议!当前还是奋力携手,守住略阳城吧!否则,便是我等要降,恐怕大野爽麾下那些胡骑也不会让我们投降。”
“这是自然!”
侯莫陈悦在李弼这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李弼在侯莫陈悦这里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看着侯莫陈悦离开的背影,李弼忍不住叹道: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李弼的部曲走了过来,问道:
“主公,刺史没有答应么?”
李弼悠悠道:
“这乱世之中,不进则退,我这甥儿就是不明白啊!”
——
水洛城。
刚刚从略阳城外赶回来的侯景,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大王,侯莫陈悦聚拢士卒,收拢马驼牛羊于城中,看来并不打算投降。”
李爽问道:
“城中可有消息传来?”
侯景摇了摇头,道:
“侯莫陈悦把控严密,内外都是他亲信之人。那些从关中来的聚拢在他麾下之人,战意犹强,甚至与我们斥候打了几场。”
李爽一笑,道:
“看来这侯莫陈悦有几分本事。”
“大王,若侯莫陈悦真的打算据城而战,于我等可是不利,该如何?”
“将俘虏的那些六镇兵都找来!”
“大王何意?”
“你去好好招待他们几日,然后将这些六镇兵放归,同时,派遣使者去略阳城,告知侯莫陈悦,可以谈,只要他将那些从关中逃亡而来的人都交还,我便可以撤兵。”
侯景听完,脸上露出了笑容。
“臣明白了,搞乱他们。”
李爽点了点头,又道:
“另外,跟厍狄干、曹泥说,让他们各自精选一千游骑,将略阳城外的哨所、戍堡都拔了,有人敢跳出来,立即攻灭。”
“诺!”
侯景又问道:
“若是侯莫陈悦出城援助,那该如何?”
“他若是敢出来,早就来这水洛城了,还用等到如今么?”
“臣明白了!”
……
营帐之中,篝火熊熊。
篝火之上,正在翻烤着肥羊。
一众六镇兵聚集在了一起,侯景则给他们带来了美食美酒。
一众人吃着,问道:
“侯骨,大野……秦王究竟是何意啊,你给兄弟们说说!”
侯景喝着酒,也不说,只是卖着关子,等到一众六镇兵都有些着急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侯莫陈悦这厮,暗中想要勾结贺拔岳,攻打关中,秦王得知之后,兴兵而来。谁知侯莫陈悦这厮,非但不投降,还胆敢还击。我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众人大惊,一下子,美酒烤肉都不香了!
“那这是断头饭?”
侯景挥了挥手,道:
“当年在恒州朔州的时候,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多少年了,都带着亲啊!大王真的要杀你们,我能不管么!”
“侯骨,仗义啊!”
侯景笑道:
“我再三劝阻,甚至拿着以往的功勋,才换了兄弟们这条命。如今,大王同意放你们回去了。告诉侯莫陈悦,只要他肯交出那些一直挑唆他与我王为敌的奸佞,便不用再打了!”
侯景并没有说是谁,这帮六镇兵已然明白是谁了!
“那帮关中人,比洛阳人都坏!”
……
(本章完)
第303章 你变了
第303章 你变了
略阳城。
看着城下在叫嚷的被放回的六镇兵,侯莫陈悦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城门。
很快,豆卢光便急匆匆走了上来,在侯莫陈悦耳边小声道:
“将军,还是让他们进城吧,不然这些六镇败兵在城门口叫嚷,损害的是军心士气啊!”
这帮六镇兵败了,但没有一点败军的样子,反而大大咧咧的,一副打了胜仗的样子。
侯莫陈悦自然知道放这些人在外面会损伤军心士气,可他更担心放他们进了城,更会损伤军心士气。
这帮六镇兵什么德行,侯莫陈悦会不知道么?
连尔朱荣都觉得这帮人棘手,不好管教,只能让贺拔岳等人带离晋阳,放到地方上去,任他们自生自灭。
城下的六镇兵见侯莫陈悦久不开城门,骂出了声来。
“侯莫陈悦,你什么意思,还不开城门,想让我们在这雪地冻死么!”
“你那女婿就是个废物,丢了城,连累我们都吃了好几日牢饭,你这老丈人还想要护短么?”
“侯莫陈悦,你也太不仗义了,你当年在河西的时候什么德行,如今当了刺史了就不认人了么!”
……
城下六镇兵的话越说越难听,侯莫陈悦忍住让人放箭的冲动,可不久之后,便传来了城中六镇兵军营骚动的消息。
六镇兵之所以难搞,不只是因为他们打仗很有一套,更因为他们团结。
从六镇起事以来,这二十万人从北境辗转到了河北,如今又分散在了各地,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内部早就产生很强的凝聚力。
这股凝聚力,乃是经历了生死之后形成的,超越一般的地域、宗亲之间的纽带关系。
城中的六镇兵之所以要动,不只是为了城外的兄弟,更是为了自保。
很简单,今日的侯莫陈悦因为城外的六镇兵从水洛城回来而敢不开城门,明日也一样敢对他们下狠手。
眼看城中要乱,侯莫陈悦也很无奈,下达了命令。
“开城门,放他们入城!”
侯莫陈悦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加了一句。
“好生看管!”
侯莫陈悦的命令下达了,不过根本没有办法实施。
城外的六镇兵进城之后,很快就和城中的六镇兵混在了一起,侯莫陈悦的人手,根本监管不过来。
要强行监管的,也被六镇兵打了一顿。
很快,带着伤的侯莫陈悦的手下回来禀告,侯莫陈悦脸色不悦,可也没有办法。
毕竟,水洛城之失,元洪景是主要责任人,如今正处昏迷之中。万俟普是次要责任人,可他如今已然投了李爽,侯莫陈悦想要追责也没有办法。
刚才在城外的六镇兵其实并没有说错,他们占着理呢!
侯莫陈悦便是想要伸军法,处置这些回来的六镇兵,只会被其他六镇兵认为是在找茬。
豆卢光在旁劝道:
“将军,还是以大局为重!”
侯莫陈悦面色铁青,可听了豆卢光的,也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他当初奉了尔朱荣命令,上任秦州刺史,只带了六百部曲。这六百部曲是他最为核心的力量,也完全可以信任。
这些年来,他麾下势力渐渐发展壮大,派系也就多了。
如今李爽率兵上陇,侯莫陈悦并没有将他阻在陇道上,已然失了先机。他麾下各派系并非铁板一块,见此,出现了松动。
李弼的态度很明显,甚至都跟侯莫陈悦直说了,现在降是最好的时机。
剩下的,坚定站在侯莫陈悦一旁的,只有与李爽有血海深仇的关中勋臣胡部。
不过,光凭这些人,还不够。
侯莫陈悦只有取得这些六镇兵的支持,才能取得主导。
“走,去见他们!”
侯莫陈悦刚想要离开,却被豆卢光拦住了。
“你作何?”
侯莫陈悦如同一头闷牛一般,瓮声瓮气的。
豆卢光赶忙道:
“将军,您这面色,去见那些六镇兵,恐怕不妥啊!”
侯莫陈悦此刻的脸色,就像是谁欠他钱一般,跟个讨债的一样,特别难看。
侯莫陈悦心中有怒气,听豆卢光这么一说,一时也缓不过来。
毕竟,他不是高欢、侯景这般高手。
缓了好一会儿,侯莫陈悦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豆卢光道:
“如何?”
豆卢光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也不敢说自家领导这笑容看起来更不好了。
一声通报,却改变了侯莫陈悦的状态。
“主公,李弼带着酒水去慰劳那些六镇兵了!”
听到这话,刚才还如同闷牛一般的侯莫陈悦脸色变了,如火上房梁一般,脸上出现了一股焦急之色。
“快,去城西军营。”
也不用教了,笑容立刻便出现在了脸上。
等到了六镇兵的军营之后,侯莫陈悦发现他们正准备开宴会了。
李弼坐在他们之间,其乐融融的样子。
六镇兵虽然不给侯莫陈悦的手下面子,说打就打,可对侯莫陈悦本人还是十分恭敬的。
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侯莫陈悦被迎进了军营,就坐在了李弼的旁边。他能够感受到,六镇兵明面上对他恭敬,但内里与他已经生了隔阂。
不只是因为侯莫陈悦将那些从水洛城回来的六镇兵挡在了城外许久,还因为这些六镇兵回来之后,与城中的六镇兵互通了消息。
侯莫陈悦一开口,就让周围的六镇兵很不悦。
“众兄弟在大野爽那边受罪了吧!”
侯莫陈悦这一声说完,有人便呛声道:
“能受什么罪,刺史还不知道我们么,哪里没有路。大野爽那么狠,还不是恭恭敬敬待我们,侯景都亲自出来,美酒美食招待了我们好几日。”
这话说出来,就是明显在打侯莫陈悦的脸了。
侯莫陈悦听了,心中再窝火,可也只能堆着笑脸——李弼就坐在他旁边呢!
李弼不做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侯莫陈悦赔笑道:
“让诸位兄弟在城外久候了,是我的不是,我在此敬众位兄弟一杯,当做赔罪了。”
侯莫陈悦这明显放软的话,众人听了,也草草回应了一番。
“众位兄弟,水洛城那边究竟何状况?”
侯莫陈悦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水洛城是如何丢失的,如今问着,心中并没有放下对这些六镇兵的戒备,有试探之意。
“大野爽已然占了,他的万余骑也到了,那阵势想必刺史也看到了。城中的兵马,投降的投降,死的死,我等被放回来乃是大野爽想让我们给刺史带话。”
“何话?”
“刺史,侯景跟我们说了,大野爽的意思是让你将那些关中来的人交给他,他便撤兵言和。”
六镇之人认为是汉化让他们往日的荣耀跌落了尘埃,因此深恨洛阳人。
可与洛阳人相比,那些依附在洛阳门阀体系下的二道贩子,六镇之人更加厌恶。
因此,对于李爽的举动,这些六镇兵非但不怒,心中反而幸灾乐祸。
侯莫陈悦一听这话,面色就变了。
“你们认为大野爽这话可信么?”
这种自断臂膀之事,侯莫陈悦肯定是不会做的,不过周围的六镇兵明显跟他不站在一条道上。
“战和之事,非由我等做主,皆乃刺史定夺。”
见气氛有些尴尬,李弼开口道:
“众兄弟归来,此乃喜事,喝酒!”
李弼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可六镇兵听这话之后,却都举起了杯,气氛也热闹了起来。
篝火映照着一张略显沉默的脸,侯莫陈悦能够明显感受到,这热闹的氛围之中,唯有他一个人有些格格不入。
欢声笑语之中,侯莫陈悦感受到了危机!
……
宴会散去,侯莫陈悦喝得脸红,带着李弼,就在军营之外,找了一间寺院,对峙了起来。
“景和,你来这军营究竟何意?”
侯莫陈悦的怒气形于言表,刚才积郁的怒火与不满,此刻都爆发了出来。
李弼道:
“刺史是何意,六镇的兄弟归来,我前去慰问,有什么不对么?”
“不要再装糊涂了,实话跟我说,我与贺拔岳往来的消息是不是你给大野爽的?”
这话在侯莫陈悦心中装了许久了,今日,借着酒意,侯莫陈悦终于说了出来。
如此说,双方已经算是翻脸了。
李弼心中失望,冷笑一声,道:
“你何以认为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
李弼回道:
“我之意早已经说过,与其和秦王为敌,不如归顺。若真的是我,我需要如此跟你掏心掏肺么?”
这话回荡在殿宇之中,侯莫陈悦听了,一时无言。
李弼更是道:
“你如今在这质问我,说明你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出卖了你。水洛城中的将领、士兵都是你亲自挑选派出去的,其中都有两三成将领早早与长安那边往来,这略阳城中还会少么?”
侯莫陈悦听了,心中烦躁,挥了挥手,借着酒意,吼了一声。
“别东拉西扯,我就问你,愿不愿与我携手,对付大野爽?”
“便是我帮你,就能对付得了秦王么?”
“我麾下万余秦州精兵,打吐谷浑十万大军都是一战而定,周围之羌胡谁不信服。如今大野爽带着几千兵马和一些羁縻府下的杂兵来了,我坐拥精兵,占据地利,如何打不过?”
“打仗除了靠军备、粮草,重要的是人心。”
李弼说人心的时候,特意说的很重。
“那些人从水洛城回来之后,六镇兵态度就变了,不想打了。我们打不过,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我不明白?”
侯莫陈悦出离愤怒了,冷笑了一声。
“你要是帮我,人心会不在我这边么?便是你一直在想着什么建功立业,这秦州的人心才会如此!”
李弼听了,也越加的恼怒,火气也上来了。
“帮你?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做什么!守着秦州这地,占据着兵马钱粮,然后呢?你是要下陇山,攻占关中,与尔朱氏分庭抗礼么?你守着这秦州能如何,你还想让我帮你什么!”
就在两人争吵的面红耳赤的时候,豆卢光找到了这里,见殿宇之中这幅场景,也来不及理会细节,忙道:
“六镇兵和那些关中逃来的兵打起来了!”
侯莫陈悦酒意霎时间醒了,心中有些慌乱,问道:
“怎么回事?”
“厍狄干、曹泥带着骑兵将我们在城外的戍堡都拔了,那些关中兵马损失惨重,可六镇兵驻守的地方却安然无恙。双方人马回来之后,都说对方是祸患,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侯莫陈悦来不及再与李弼纠缠,忙吩咐道:
“快将他们分开来!”
豆卢光听了,心中也是郁闷,我要是能分得开来,还用来找你么?
侯莫陈悦也反应了过来,道:
“我亲自带兵前去!”
——
水洛城。
夜火凄迷,唯余点点灯火。
风雪之中的水洛城,犹如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巨兽。
侯景匆匆走进了屋子,带着几分喜意。他的身上还有积雪,显然是刚从城外赶回来的。
此时屋中,李爽正在写什么,侯景也没看,拱手道:
“大王,事成了!”
李爽顿笔,抬头看了一眼侯景,问道:
“如何了?”
“略阳城中乱了,打了大半夜,侯莫陈悦才将两边人分开。”
李爽一笑,道:
“还不够乱!”
“臣明白,让我们的人再加几把火,弄得略阳城中敌我难分。”
“如此,就太刻意了!”
“大王的意思是?”
李爽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笔锋。侯景在旁等待着,也没有着急,直到李爽写完,将纸拿起来,吹了吹有些未干的笔墨,他才问道:
“大王,可是要有其他动作?”
李爽点了点头。
“拿着这张降书,让军中书吏传抄千份,送到略阳城中。不出三日,本王要让略阳城中所有人都看到,知道。”
侯景接过了这份降书,拱手道:
“臣这就去办!”
等到侯景离开后,李爽走出了屋外,一股凉风吹来,一下子便消去了在屋中待得久了产生的闷热感。
他抬首看着天空,黎明之前,夜色最是深沉,仿佛化不开的浓墨。
李爽忍不住叹道:
“这雪该停了!”
……
(本章完)
第304章 要有格局
第304章 要有格局
侯莫陈悦摆平了纷争之后,浑身疲累,十分困倦,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倒头就睡。
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侯莫陈悦腹中饥饿,正想要让后厨弄些吃食,却发现豆卢光早已经在屋外等待着他了。
“何事如此?”
豆卢光面色沉重,将手中的纸递给了侯莫陈悦。
纸张之上,书写着李爽的劝降之信。上面说,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首恶也很明确,那些从关中来的逃亡之人,甚至,侯莫陈悦都不算在这首恶之中。
这是一封指向性很明确的劝降信,侯莫陈悦看完,面色大变。
“哪里来的?”
“大野爽的骑兵射在城头的。我估摸着应该不只这一份,说不定不少人已经看到了。”
侯莫陈悦听完,面色凝重,心中正在思量着这份劝降信会引起什么后果。可他此时头脑昏沉,身体饥饿,根本理不清头绪。
此时,豆卢光却提醒道:
“将军,此事还不算紧急,当务之急,你要当心啊!”
“当心什么?”
“将军你忘了,昨夜你在寺庙之中和李弼摊牌了。我听侍从说,你们闹得很不愉快,几乎就差翻脸了!”
侯莫陈悦听了,回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
这一夜慌乱,加上喝了酒,他根本没有来得及细想。如今回想起来,心中一阵后怕。
万一昨夜动起手来,他是对手么?
“李弼掌控着三千陇右精兵,战力强横,若是他生出反意,这略阳城便守不了!”
豆卢光的话让本是心惧的侯莫陈悦下意识的生出了一股杀意,可他没有自己说出来,而是询问豆卢光。
“如此,该如何?”
李弼毕竟和他有亲戚关系,有些话侯莫陈悦不方便自己说出来。豆卢光听了,摸不清楚侯莫陈悦的心意,便道:
“可招他入府,然后将之幽禁,将军再遣部曲,接管了他的兵马,如此,可安也!”
“就按照你之计,你亲自去!”
豆卢光听了,心中骂了一声。这种脏事,非要扯上我!
不过豆卢光也不敢反对,当下按照侯莫陈悦的命令去做了。
豆卢光走后,侯莫陈悦便有些焦躁不安,直到豆卢光再度回来,见李弼没来,他心中有些紧张。
“李弼呢?”
豆卢光去了李弼的府邸,可得到的却是李弼不在府中的回复。
“他没在家。”
“李弼去哪了?”
“他昨夜就没有回府,属下去打听了才知道,李弼昨夜与将军分别之后,便直接去了军营。”
侯莫陈悦一听便炸了,怒道:
“他去军营做什么?”
“属下不知道,但在军营外望了一眼,发现他麾下的大军已然在戒备之中,甲胄都已经穿起来了。”
侯莫陈悦心中一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
……
大营之中,李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捧着一张劝降信。
军帐里,非但有李弼自己的部下,还有着不少六镇兵的将领。
等到这份劝降信传阅了一番,又回到了李弼手中的时候,他才开口,道:
“诸位都看了吧!”
李弼自己的部曲没有说话,倒是六镇兵的几个头头先说了。
“景和,你也知道我们几个识的字不多,大野爽这份信上,究竟是何意?”
不管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假装不认识,李弼都没有放在心上,脸上露出了笑容,缓缓而道:
“秦王在这封劝降信上说的很明白,只追究首恶,那些从关中来的人。”
一众六镇兵头头听了,脸上都出来了笑容。
他们能混到如此地步,从六镇之中的小兵小将开始,经历了破六韩拔陵、元深、葛荣、杜洛周、尔朱荣等人的洗礼,混到现在,心思自然是狡猾多变。
也不多说,直接便问道:
“诛了首恶就行了,大野爽的话,景和信么?”
这话昨夜侯莫陈悦也问过他们,可当时这些六镇兵头头的回答很官方。
战和之事都是刺史决定的,我等部众不容置喙。
可今日他们再问,显然不一样了。
李弼并没有回答,只是道:
“此事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侯莫陈悦并非明主,若是再跟着他,我等恐只有覆灭一路。”
见李弼都说的这么白了,六镇兵的头头也不装了。
“侯莫陈悦并非明主,但大野爽就是了?”
说起李爽时,他们心中充满了怨气。
“他大野爽就是什么好人了,他当年是怎么对付我们的?夺我等牧场田地,我等不少人本不想要参加叛乱,被他硬逼着造了反,什么都没了。”
六镇兵的头头说完,还带着一些委屈,便看向了军营之中的其他人。
“你们也说说,大野爽是如何对你们的?”
李弼的部众看了一眼李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有人便也说道:
“我家本住在渭水河边,家中有屋又有田,谁知那大野爽,蛮横不讲理,占我大屋夺我田。”
众人的发泄举动李弼看在眼里,可他并没有阻止。
帐中的氛围一度到达了顶点,都在声讨着李爽。
“景和,你说说,大野爽如此不当人,我们投过去作甚!”
李弼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问道:
“你们为何不反过来想想呢?”
众人一听这话,都在心中嘀咕着,这还用想!
大野爽这么多年了,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想抢谁就抢谁,看谁不顺眼就打过去,简直就是个……
等等!
众人听了李弼的话,将自己的站位悄然的从李爽的对面改换到了他的身后,这一下子,心气就顺了很多。
沉思许久,众人或迟或晚都醒转了过来。
这一刻,他们的眼中仿佛都有了光。
六镇兵的几个头头都有些急切,问道:
“景和,这事定了么?你在大野……啊,不,秦王那边有路么?”
李弼一笑,道:
“秦王兴兵而来,欲收陇右之地,此时乃是良机,诸君勿虑。我等欲改换阵营,必要立下大功。如此,将来去了长安,才能站稳脚跟。”
六镇兵的几个头头听了,愤愤道:
“就拿那些从关中来的假洛阳人祭旗!”
李弼听了,阻止道:
“不,他们的人数不比我们少,打起来,城中必然混乱,到时府库粮仓难免有闪失。且此地一乱,上邽也会变得混乱。上邽乃是陇右的粮草重地,府库充盈,不容有失。”
还有一句话李弼没有说,他们这里若是乱了,李爽手下那万余羁縻府下杂兵说不得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便像是豺狼看见了猎物,闻到了血腥,不管敌我了。
真是那样,他们的投降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听李弼如此说,众人问道:
“那该如何?”
“我们在军营之中,把控兵马,看守着府库粮仓,不要与侯莫陈悦的部曲和那些关中来的假洛阳人为难。侯莫陈悦便是有召有调,也是不应。再派遣一支兵马,看守着城门,在外扎营。这时日,秦王的大军该来了。水洛城一动兵,我们就出城。如此,一切就都好说了。”
众人听完,尤其是六镇兵的几个头头都有些担心,问道:
“那谁先出城呢?”
他们不是担心出城当了炮灰,而是担心李弼出了城,见了李爽之后,反手把他们卖了,更担忧城中一旦火拼起来,他们留下的人实力受损,到时候在李爽那边就说不上话了。
李弼道:
“你们选一支兵马在外便可以了。”
一众六镇兵头头听了,道:
“将军,仁义!”
……
侯莫陈悦很快就知道了城西军营那边的异动。
当下,他把那些如今还听从他命令的部众都召集了起来。
此时,李爽那来的劝降信,已经在城中到处都是了,在场的人,也都收到了十来份。
不过,这些从关中来的逃亡之人并没有任何意动,反而劝道:
“刺史,动手吧,趁着此刻雪未化,山路难行,大野爽的大军还未至,先下手为强。”
侯莫陈悦却犹豫了,道:
“李弼他们未反,若是此刻攻打他们,不是正趁了大野爽之意了么!何况,若是他们本来没有反,逼反了他们该如何?”
众人听着这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老步六孤拄着拐仗,在屋中踱步,心火急攻,忍不住喝道:
“刺史!”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喝惊到了,却听老步六孤道:
“此乃生死之时,岂容妇人之仁。便是他们不想反,此时也是反了。若不即早诛灭,必为后患。今我等还有一争之力,便是不能取胜,也可退保上邽,再做打算。否则,等到大野爽来了,我等恐死无葬身之地啊!”
侯莫陈悦听了,却还是无法下定主意。
“众位也累了,先不说了,吃饭吧!”
众人将老步六孤劝住,侯莫陈悦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可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菜上来。
“如何慢慢吞吞的?”
侯莫陈悦的部下去后厨看了一眼,回来禀告道:
“主公,后厨都跑光了!”
“……”
——
山谷之中,千骑簇拥,日月星三辰旗飘扬。
李爽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着。
本来大军一日能行的路,此时行了两三日,才堪堪走到。
即便如此,略阳城也快到了。
这座扼守陇西之地的要隘便在眼前,城虽不大,可却是关系着陇右战局的关键。
眼前的这座城完全没有一点庄严气象,连城头竖着的旗帜都有些歪了。
李爽等人还未到,便有十数骑疾驰而来。人未至,声音便传来了。
“在下乃秦州略阳郡校尉,欲求见秦王!”
李爽挥了挥手,前面的骑兵放开了道路,让这些人直驱到了李爽面前。
刚下马,他们一个个就跪了下来,为首者更是道:
“秦王,还记得我么?”
“看着眼熟,当年在盛乐的时候我是不是拿了你家十几匹马啊?”
那人一喜。
“没想到秦王还记得如此微不足道之事,当年秦王奉朝廷之命,征调马匹,以充军用,我家中之人顽固,无法体会秦王之不易,不欲接受征调,如今想来,实在不该。幸赖秦王神武,平定内外贼寇,恒、朔方安,在下感激之至!”
李爽笑道:
“当日本王拿了你们家十几匹马,今日本王还你十倍!”
“岂敢当秦王如此厚恩,愿为秦王效死命!”
李爽挥了挥手,道:
“城中情势如何?”
“启禀秦王,李弼将军率部已然撤出了略阳城,城中唯剩下了侯莫陈悦和他的余孽。”
李爽听完,道:
“厍狄干、曹泥!”
“末将在!”
“尔等率兵先行入城。”
“诺!”
随着这一声令下,空气之中都带着几分肃杀之意。
骑兵鱼贯而出,奔向了略阳城,展开了进攻。
城中此时已然是一片混乱,豆卢光组织着人手,在城墙之上进行防御。
不过,这些人战斗意志相当的薄弱,射出的箭矢都是稀稀落落的,对城外那些气势汹汹飞驰而来的装备并不算优良的胡骑根本造不成伤害。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豆卢光的斥骂声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便见那些羁縻府下的杂兵拿着临时制作的木槌,已然在撞击城门。
豆卢光下了城墙,组织着士兵,进行着防御。
可随着城墙之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众人的心也越来越忐忑。
便在此时,豆卢光的心腹小跑了过来,在豆卢光耳边小声道:
“参军,刺史一刻钟前带着人跑了!”
豆卢光一惊,心中忍不住骂了出来。
说好的死守城池呢!
就算要跑,你也带上我啊!
豆卢光想要骂街,可看着周围被他召集而来的士兵,并没有做声,而是故意高声道:
“刺史的精锐部曲就要来了,太好了!”
说着,豆卢光拉着来人,问道:
“刺史往哪里跑了,去上邽了?”
“不是,听说他根本不敢去上邽,跑去灵州找贺拔岳了。”
豆卢光拍着大腿,大骂道:
“竖子误我啊!”
豆卢光有些不甘心,道:
“开城门,迎王师!”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人都跑光了。此时的城门,已然被人打开了。
看着一群如狼似虎的胡骑,豆卢光高声道:
“跟我来!”
碰的一声,曹泥一狼牙棒就把站最前面的豆卢光打飞了。
而后,骑兵四入!
……
(本章完)
第305章 我原谅他了
第305章 我原谅他了
秦州。
略阳城。
骑兵四入,鲜血侵染了这座城池,无声处的哀鸣无法掩盖城外大营之中的欢声笑语。
李爽并没有第一时间入城,而是绕了个弯,直接找到了李弼。
“景和,许久不见!”
李爽一见面,就握住了李弼的手,对方也是神色激动。
“秦王!”
李爽话音之中,带着几分热切。
“非公,不足以成大事啊!”
此话一出,李弼的心中也就定了,开口道:
“此乃社稷之幸,秦王之福,众将士用命,我又有何功焉!”
李爽一笑,拉着李弼的手,就往军营里走。
李弼匆匆出城,大营之中,其实准备并不充足。一应的物资,仅供口粮。
可便是这样,营帐之中还是举行了临时的宴会。
大帐之中,李爽坐在了主位,一身装束,与一众秦州兵将领的装束截然不同。
不过,这并不影响着这场宴会的热闹程度,甚至,粗劣的食物也无法阻挡众人的热情。
“秦王,我等苦侯莫陈悦已久,今日,终于将您盼来了!”
一众秦州兵的将领,尤其是六镇出身的,都忙着与李爽或者他手下的将领拉关系。
自六镇起事以来,李爽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仿佛在此时消弭无踪了。
“当初在北地之时,秦王奉朝廷之命,跟我们要点粮要点牛羊,我们还不给。如今想想,我们当初真的是糊涂啊!”
“秦王,您还记得么,当初在虎牢关前,你带着人冲杀而至,小人挡在您的面前,您跟小人说了一声滚,小人立刻就滚了!”
……
借着酒劲,众人将过去那些不愉快都说了出来,轻轻揭过,翻开了新的篇章。
从今之后,他们就不是拦在伟大英明的秦王前面的拦路虎,而是秦王麾下的好将士、好兄弟。
李爽见此,也不在意,甚至,乐意见之。
月色降临,众人正在喝酒,忽听得帐外一阵嚷动。
在这乱世之中,这些在生死之中历练出来的人,听到了这动静,几乎本能的想要拔剑。
可当他们看到依旧安坐着的李爽,还是按下了心中的戒备。
军帐之外,战马嘶鸣。
厍狄干、曹泥两人穿着甲胄,进入了大帐之中。
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和甲胄上的血迹,让一众人那颗热切的心,终于还是冷了下来。
一墙之隔,却是两样天地。
众人心中庆幸的同时,还有些后怕。
“大王!”
厮杀许久,厍狄干、曹泥还是声若猛虎,让大帐之中的人一激灵。
李爽举着酒杯,并没有多问,只听得他们道:
“城中首恶已除,秦州刺史侯莫陈悦出逃之时,为歹人所害,我等奋力,才抢下其尸首。今侯莫陈悦府中一众家眷在帐外,请大王吩咐!”
战败之人的家眷,尤其是女眷,一般不会被赶尽杀绝。不过,这些女眷之后的待遇好不好,就看她们娘家的背景硬不硬了。
众人本以为李爽会轻轻带过,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李爽却是挥了挥手。
“让他们进来,本王要见一见!”
“诺!”
侯莫陈悦府中一众家眷扶老携幼的走了进来,让众人眼前一亮的是一名黑衣女子。
身段娇媚,面容绝色,脸上带着几分哀伤,披着孝,更添些许韵味。
众人看得有些心痒痒的。
李爽站了起来,拱手道:
“侯莫陈刺史与本王同为朝廷之臣,今虽遇害,你们不必担忧,好生住下,一应供养如旧。”
“我等多谢秦王之恩!”
侯莫陈悦府中的家眷都跪了下来,唯有那黑衣女子站在那里,一双美眸看着李爽,带着几分哀怨。
大帐之中,一众刚才心还有些痒痒的将领看着这一幕,纷纷不做声了,低下了头。
李爽向前走了几步,与黑衣女子拉近了,还没有说话,那黑衣女子先开口了,轻声呢喃道:
“天霸!”
女子这一声,大帐中人,不管是秦州的还是关中的,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看向李爽时,目光复杂,甚至带着一句卧槽!
便连李弼,都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李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对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与一众人退去,只是一步三回头,带着几分不舍。
大帐中人,再也不敢看了,醉酒的醉酒,没醉酒的此时也醉酒了。
曹泥、厍狄干两人站在李爽身后,更是低着头,仿佛全然没有看见刚才的景象一般。
李爽站在大帐之中,双手负后,悠悠一叹,道:
“侯莫陈悦对不起这天下苍生啊!”
“……”
众人在经历最初的错愕之后,纷纷道:
“大王说的是啊!”
——
灵州。
贺拔岳吃惊的听着从前线传来的消息,惊声道:
“侯莫陈悦死了?”
赵贵点了点头,虽然他也有些不可置信。
“那秦州如何?”
“一州皆降,侯莫陈悦的部众大多死了。如今陇西已经彻底被大野爽控制了,下一步,大概就是凉州了。”
贺拔岳不觉得向后退了一步。
他之前没有支援侯莫陈悦,便是没有想到战事会这么快结束。在贺拔岳的算计之中,侯莫陈悦麾下有万余秦州兵,便是打不过,也可以据守城池。
怎么会如此之快便输了呢?
可贺拔岳心中,更多的则是一股忧虑。
侯莫陈悦好歹有万余兵马,粮草无数啊,他这里可比不上侯莫陈悦那边。
“既得秦州,那么凉州势必也会很快平定。那么接下来,大野爽会不会对我们动手了?”
凉州的形势复杂,但也简单。
光凭凉州一地,不足以与秦陇之地抗衡。唯一外力,吐谷浑早就被秦州兵打得回去养伤了。
在贺拔岳看来,李爽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对他们动手了。
赵贵面色有些严肃,道:
“我觉得与其担忧大野爽,不如先查查我们内部。”
贺拔岳皱着眉头,问道:
“何意?”
赵贵在贺拔岳耳边小声说了一番话,贺拔岳听完,怒道:
“恁娘,我说大野爽编排起人来怎么那么顺口,好像是他亲眼见到的一般。”
……
(大大们,最近更新可能有些不稳定,rt~~~)
(本章完)
第306章 眼光要长远
第306章 眼光要长远
秦州。
上邽。
陇西地区胡汉杂处,民风彪悍,盛产精兵良马的同时,经济并不发达。
作为陇西地区重要的农业基地,天水郡一向是秦州的首府所在。
刺史府中,李爽看着府中的账目,查点着侯莫陈悦留下来的家当。
出乎李爽意外的是,侯莫陈悦留下的家当要比他想象的要丰富。
整个秦州,府库之中的钱粮和兽栏之中的牲畜,数量相当的多。
除此之外,还有战马万匹。
光看账目,如此多的财富,不是一州刺史所能得到的。
屋中除了李爽外,只有侯景与李弼两人。
侯景看了账目,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两眼放光,有些激动,气息都粗了。
李爽看向了李弼,问道:
“景和,这账目是真是假的?”
“应该是真的!”
李弼的话让李爽有些好奇,李弼解释道:
“自从吐谷浑战败之后,他们的首领被杀,就陷入了混乱之中。他们内部为了争夺首领之位,甚至暗中在贿赂侯莫陈悦,以为外援。周围的羌胡部落和西域的行商在失去了吐谷浑的威胁后,都选择了接受侯莫陈悦的庇护。”
“他所获得的钱财只有侯莫陈悦和他的参军豆卢光才知道,除此之外,秦州没有人晓得,对晋阳那边也没有老实交代。”
李爽听完,沉默了。
侯景听了,问道:
“那这么多钱财,都到哪里去了,这账目上也没有全部交代啊?”
“侯莫陈悦喜好西域来的奢侈之物,还买了许多龟兹人和波斯女,费不小,但以往只是听说,具体如何我不知晓!”
侯景道:
“看样子,侯莫陈悦可是了大价钱,都是什么奢侈之物?”
李弼道:
“侯莫陈悦喜好琉璃,因此买了许多西域商人带来的琉璃杯。”
李爽从沉默之中爆发了。
这个败家玩意,这么多钱财买一堆玻璃。
李弼看着李爽的模样,感觉他十分伤感,好像侯莫陈悦钱比他亏钱还要难受。
李爽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一切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侯景在旁附和道:
“大王说的是啊,大王来了,秦州的天就亮了。”
李爽点了点头,道:
“当务之急,是要告诉陇西各个羌胡部落,他们该受到的庇护不会因为侯莫陈悦的离去而有所减少,让他们安心。”
“大王,臣明白!”
顿了顿,侯景问道:
“那咱们该收的钱是不是要有所增加?”
李弼听了,不禁陷入了蒙逼状态。
“你这是何意?“
侯景继续道:
“景和你想啊,侯莫陈悦那厮都能收那么多钱,大王来了,难道还比不上侯莫陈悦么?大王的庇护不比侯莫陈悦更强力,大王的威名不比侯莫陈悦更响亮,大王的仁德不比侯莫陈悦更宽广……”
李弼听了这话,还真没有办法反驳,却听侯景说着说着,说出了主题。
“——大王该收的钱不比侯莫陈悦要更多么!”
“……”
李弼当然是反对。无它,他麾下的部曲,有不少都是周围羌胡部落出身。
若是加重赋税,那他们非反了不可。
到时候,李弼麾下秦州兵这一派的势力必然会受到影响。
李弼正要反对,却听到李爽怒斥道:
“住口!本王跟你说多少遍了,在外自当雅量,当有仁德之念,我等初定秦州,如何能加重百姓的负担!”
侯景缩了,李弼一喜,道:
“大王英明啊!”
李爽一笑,看向了李弼,道:
“让景和见笑了,这不成器的东西,就是不分场合,净爱说大实话!”
“……”
李弼一愣,刚才还委屈巴巴的侯景问道:
“不收那些羌胡部落的钱收谁的,那些汉人强宗?”
李爽叹息了一声,看向了侯景,带着几分怜悯,看得侯景有些抬不起头来。
“万景啊,你的目光要放长远,放宽广,不要总盯着那些小鱼小虾,这周围不是有几条大鱼的么?”
“大鱼?”
侯景听了,眉目一皱,正当他想到什么的时候,李弼已然开口。
“大王,吐谷浑混乱,如今内部占据强势地位的是主张依附梁国的那一派,他们一直想要报仇,与我们为敌,可不好办啊!”
李爽道:
“那想要拉秦州为援的是谁?”
“夸吕,他是吐谷浑上代首领伏连筹之子,不过他手上的筹码不多。”
李爽一笑,道:
“无妨,多了反而不好!”
——
晋阳。
得知了秦州被夺,侯莫陈悦身死的尔朱荣怒骂道:
“奸夫淫妇!奸夫淫妇!”
尔朱荣的怒火是实实在在的,他放在李爽身后最大的一枚筹码,如今就这么没了,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周围的人都不敢开口,这个时候开口,等于是撞在枪口上。
“大野爽这厮,如此的不要脸。”
此时,尔朱兆在旁,有些激动。
这么多年了,叔父,你终于明白了!
大野爽何止是不要脸,简直就是不要脸!
“你们说该如何?”
尔朱荣着话一问出来,尔朱兆立刻开口道:
“侯莫陈悦死了,秦州也被大野爽夺了,如此,大野爽必然会更加骄狂。所谓骄兵必败,当再聚兵马,攻打柏壁。”
尔朱兆说着,十分兴奋。
显然,他心中早就盘算好了许久。
“这一次,当数路进兵,不仅要打河东,还要打潼关,打朔州,再令贺拔岳、宇文洛生、宇文泰、贺拔胜在旁策应,非灭了大野爽不可!”
尔朱兆说的异常兴奋,可他说的越起劲,尔朱荣的脸色便越阴沉。
到了最后,尔朱荣快到了爆发的边缘了。
慕容绍宗见此,拱手道:
“天柱大将军,臣有要事禀告!”
这么做其实很没有礼节,也不符合规矩。
尔朱兆被打断了话,很是不快,他要发怒时,尔朱荣却是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无奈,退了下去,只留下了慕容绍宗在屋中。
“你有何事?”
“天柱大将军,秦王定了秦州,贺拔岳、宇文洛生那边,需防人心思异啊!”
尔朱荣一愣,可随即也想明白了,问道:
“该如何?”
“示恩,放权!”
……
(本章完)
第307章 咱心中只有忠义二字
第307章 咱心中只有忠义二字
“示恩,放权!”
屋中,尔朱荣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而后看向了慕容绍宗,问道:
“如何示恩,如何放权?”
慕容绍宗拱手道:
“秦州已失,灵夏两地悬于关中之外,可奏于朝廷,为贺拔、宇文两人以及他们的部下加封官爵,厚赐爵位。此之谓示恩!”
尔朱荣听了,心中一乐,暗道慕容绍宗这招数真是够损的。
加封官爵,厚赐爵位,尔朱荣其实并不用付出什么,因为贺拔岳、宇文洛生和他们的部下便是升了官,受了爵,肯定还是待在灵、夏两地,不会离开那边。
也因此,尔朱荣根本就不用为此追加成本。相反,这却增加了李爽的成本。
李爽要招降他们,是实实在在要给钱的。
招降一个县男和招降一个县侯的成本会是一样的么?
如果李爽不选择招降,而是吞并,那便更合了尔朱荣的意。
灵、夏两地比秦州还远,战争会费李爽更多的成本。
尔朱荣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如何放权?”
慕容绍宗顿了顿,似乎在酝酿着,可他的话却并不复杂,只有一句,在尔朱荣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可授予贺拔岳为大都督,都督灵、夏、朔、北安、东夏等诸州军事,让他辖制河朔。”
尔朱荣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
慕容绍宗的意思,便等于让贺拔岳等武川人脱离了晋阳的辖制,割据成了一方势力。
尔朱荣一时不能决定。
慕容绍宗继续道:
“秦州已失,制衡关中最大的一块筹码已经没有了,灵、夏两州偏远,若是不授予贺拔岳更大的权柄,恐怕无法与秦王抗衡,早晚会被秦王吞并。”
尔朱荣挥了挥手,他刚才在犹豫的不是慕容绍宗的计划可不可行,而是在思考这个计划有什么要完善的地方。
“我并不是在担忧此事,只是朔州的兵马一直在大野爽的掌控之下,恐怕便是授予贺拔岳大都督,他也无法真正掌控河朔。”
贺拔岳等武川之人的家眷还在晋阳,尔朱荣并不大担心他们做大之后会和尔朱氏翻脸,转而投向了李爽。尔朱荣担忧的是朔州这块硬骨头一直卡着,慕容绍宗的计划不会这么顺利。
慕容绍宗道:
“这便要看贺拔岳的本事了,不是我等需要担忧的。”
尔朱荣想了想,点了点头,道:
“不过在诏令下达之前,有一个人需要先调回来。”
慕容绍宗想了想,问道:
“天柱大将军是说宇文泰?”
“没错!此人之本事,不在高欢之下啊!”
能够得到尔朱荣这番评价,慕容绍宗心中其实有些惊诧,他问道:
“敢问天柱大将军,想将此人放在何处?”
先前宇文泰年纪尚轻,跟在宇文洛生之后,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什么。可尔朱荣将他放在东夏州,也让他担任一州刺史之后,试探出了他的深浅。
在尔朱荣的心中,宇文泰已经升级到了和高欢一个级别,可用,但不可全用,必须有节制的用,而且要放在眼皮底子下,在最麻烦地方对其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尔朱荣心中早有了答案,道:
“平城!”
……
夏州。
晋阳的诏令最先送到的是统万城,宇文洛生的手中。
不过,相比于尔朱荣将他提升到了县公的级别,宇文洛生更加关心的是尔朱荣要封贺拔岳为都督之事。
一下子,贺拔岳便从和宇文洛生平级的一州刺史,成为了他的顶头上司。
虽然尔朱荣也在诏书中说,宇文洛生是副都督,位只在贺拔岳之下,宇文洛生心中还不怎么是滋味。
“你四叔如何说的?”
宇文泰得知了此事之后,特意派遣了宇文护前来。
“四叔要被天柱大将军召回晋阳了。”
“什么?”
宇文洛生很是吃惊,不觉得脱口而出。
“尔朱荣是何意?”
对于宇文洛生的失态,宇文护相当的谨慎,道:
“三叔,小心耳目。”
宇文洛生道:
“放心,这四周都是我的心腹,你三叔我也不是白当这么久的夏州刺史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宇文护摇了摇头,对于自己三叔的天真有些不放心,看得宇文洛生直皱眉头。
“你小子,有什么就说,待在黑獭身边这么久,别净学了他那副冷脸冷模样。”
宇文护凑近了,小声道:
“三叔,你就算防得了尔朱荣,也当小心大野爽啊,别忘了,侯莫陈悦是怎么玩完的!”
宇文洛生听了这话,刚才的自信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面色变得凝重。
良久,叹息道:
“大野爽猛如虎也!”
说着,宇文洛生便将宇文护带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问道:
“你四叔是怎么想的?”
“晋阳那边说将四叔调回去是为了重用,四叔觉得不像,反而像是尔朱荣为了防止咱们武川人做大而做出的牵制。四叔说他离开后,三叔一切小心,切莫出头,当以贺拔岳为首。此外,他在东夏州留下的兵马,便交给三叔了。”
宇文洛生点了点头,可心中却有些膈应。
当初宇文氏与贺拔氏都是武川的功勋家族,他宇文洛生又哪里比不上贺拔岳,如今要矮他一头。
不过这话在宇文护这么一个小辈面前,宇文洛生还是不会说的,只是交代道:
“尔朱氏子弟暴虐,黑獭在他们麾下做事,不比在东夏州,让他小心为上。”
宇文护道:
“三叔放心,侄儿会将话带到的。”
……
晋州。
“凭什么,他们武川人能当大都督,我们怀朔人就不行。”
高欢面前,一众怀朔出身的将领愤愤不平,尤以尉景为首。
这些人都是高欢的亲信。
在他们面前,高欢并没有像是在外人面前那么防备,不过也没说实话。
“都抱怨什么,此乃天柱大将军之意。天柱大将军自有深意,尔等岂能知之。尔等与其如此,不如多多防备。”
众人一愣,问道:
“防备什么?”
“自然是防备那大野爽了,尔等别忘了侯莫陈悦是如何败的,都回家查查看,不要到时候踏上侯莫陈悦的后尘。”
高欢一说,众人面色一绿,仿佛想到了什么糟心事。
众人告辞离开后,尉景站在高欢身后,问道:
“贺六浑,难道你真的不在意他们武川人压我们一头。贺拔岳这大都督一当,可算是一方诸侯了。你、司马子如、孙腾他们可都比不上啊!”
高欢一笑。
他心中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也知道,介意是没有用的。
因为这一切都操之在尔朱荣的手上,甚至,尔朱荣哪天要是愿意,高欢连这一州刺史都做不成。
说不得,就成了阶下囚了。
“我介意又有什么用呢?”
“贺六浑你在这晋州这么久,替尔朱氏做了多少事,功劳难道就比那贺拔岳少了?他都动了,你就不能动一下,要不派人去晋阳打听一下,尔朱兆那边可能有些消息。”
高欢摇了摇头,道:
“不必费心思了,这不是尔朱兆能决定的。”
尉景一脸困惑,要知道尔朱兆此刻可是深受重用,多少人走他的门路升了官了。
高欢的心中却早已经了然,道:
“以前我也不明白,可这一次宇文泰被调回晋阳的事让我想明白了。即便有一日大野爽打到了晋阳,尔朱荣也不会对我等放手的。”
这话音之中有几分失望,可更多的是不甘,以及在这不甘之后被压抑着的野心与愤怒。
我等?
见高欢神色复杂,尉景也没有完全听懂高欢的话,只是问道: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
“当然有!”
尉景一听,心中一喜,忙问道:
“该如何做,只要你吩咐,姐夫立刻去做!”
高欢拍了拍自己姐夫的肩膀,道:
“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什么都不做,等下去就行了!”
——
灵州。
贺拔岳拿到了从晋阳来的诏令,却没有欣喜之色。
“你们说,我该接么?”
一众武川人听了这话,都很疑惑。
这次册封,贺拔岳、宇文洛生麾下不少武川人都获得了晋升。
弟兄们正在为进步而高兴呢,你这个老大说什么该不该接,你不接,弟兄们还怎么进步?
赵贵问道:
“阿斗泥何意,朝廷所授,天柱大将军敕令,为人臣子还能不接么?”
贺拔岳叹道:
“我只怕坐上了这大都督之位,非但宇文洛生会不服,大野爽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贺拔岳一怕武川内部不合,二怕外敌凶猛。
小弟们受了爵位官职,哪怕有一日他们败了,流亡到了别处,依旧有容身之地。
可贺拔岳不同,一旦坐上了这个大都督之位,恐怕就没有办法退下去了。
赵贵一笑,道:
“阿斗泥战功卓著,不当这大都督,我第一个不答应!”
赵贵表态完,其余的武川将领也都表态了。
“我等誓死拥护大都督!”
贺拔岳见众人都表态了,心中也定了。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通禀。
“大都督,大野爽派遣使者前来了。”
贺拔岳心中一惊,忙问道:
“可知来意?”
“大野爽的使者只是说奉了秦王之命,恭贺主公继任大都督之位,并且带来礼物。”
“什么礼物?”
一个盒子被送进了屋中,众人凑了过来,只见盒子打开,有人忍不住赞道:
“好精美的琉璃杯啊!”
贺拔岳皱着眉头,心中暗道:
大野爽究竟是何意?
……
秦州,上邽。
“那些琉璃都送出去了么?”
李爽询问着,侯景跟在李爽的身边,笑道:
“臣办事大王还不放心么,那些破烂都送出去了,周围的胡、羌、氐部都有,就连吐谷浑的夸吕那边,臣都送了一双。”
“这样便好!”
“大王,臣可听说尔朱荣为了对付大王,下了大本钱了。若是宇文洛生也尊了贺拔岳为大都督,斛律金、于谨那边可不好办。”
“该的钱还是要的!”
李爽带着侯景走进了一间金匠作坊,铺子里气温很高,一众匠人正在忙活间,侯景喊了一声:
“秦王来了,还不行礼!”
众人的目光看来,有些慌乱,李爽道:
“不必如此,你们各自忙吧!”
说着,一名老金匠忙着走来,躬身道:
“秦王!”
“本王让你打造的东西打造好了么?”
“已然打造好了!”
老金匠带着李爽和侯景来到了作坊最深处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说:
“不瞒秦王,这东西打造完毕之后,老朽是提心吊胆,生怕丢了,所幸秦王今日来了。”
“真是有劳了!”
“不敢当大王此言!”
说着,老金匠从木柜上拿起了一个盒子,送到了李爽面前。
“大王,此物乃是老朽和附近十一名能工巧匠一起打造的,在加上西域来的宝石难得,可以说,世间只此一顶,再没有其他了。”
正要打开时,侯景却是拦阻了。
“大王小心,以防万一,臣来开!”
侯景将李爽护在身后,一副忠义上身的模样。
由于李弼等人的加入,宇宙大将军近来感受到了危机感,在该表现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拼命的表现。
侯景那大义凌然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一旁的老金匠看得很是无语。
不就是开个盒子,戏怎么这么多?
侯景最终还是打开了盒子,见到里面的物什后,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盒子里,放着一顶镶嵌着宝石的金冠。
正当侯景惊讶的拿起这顶金冠时,却发现上面的纹饰不属中原,也不像是北地的,问道:
“老东西,你给谁打得王冠啊?”
听侯景这么说,老金匠气呼呼的。
“此乃奉秦王之命打造的,其上的纹路按照吐谷浑那边的风俗寓意着……”
老金匠还没有说完,侯景便打断了,随口看向了李爽,道:
“大王,这顶王冠是为谁准备的?”
便在此时,老金匠适时的退了下去。
李爽接过了金冠,仔细观摩了一番,而后道:
“自然是为吐谷浑的可汗准备的!”
“可吐谷浑哪里有可汗啊?”
李爽一笑,道:
“这顶金冠到了,吐谷浑便有可汗了!”
……
(本章完)
第308章 他不是那样的人
第308章 他不是那样的人
吐谷浑原为鲜卑人一支,为慕容氏,于永嘉年间从阴山南下,而后陆续迁移,到了如今的青海一带。
上一代吐谷浑王伏连筹建立了伏俟城,成为了吐谷浑一族的大本营。
伏连筹死后,吐谷浑经历了相当一段的混乱时期,这股混乱,随着呵罗真战死秦州,变得越发的激烈。
伏连筹之子夸吕和呵罗真之子佛辅围绕着吐谷浑的首领之位,明争暗斗。
大帐之中,夸吕摆好了宴席,热情的款待着来自秦州的使者。
侯景!
夸吕虽然是伏连筹之子,按照游牧部落的习俗,应该是吐谷浑王位的最佳人选。
不过,他却被慕容佛辅压了一头,因为对方不只是吐谷浑王位继承人,还是南梁的宁西将军、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有着南梁的支持,夸吕对佛辅时,处处落在下风。
因此,慕容夸吕迫切需要得到新近崛起的关中秦王的支持。
“我敬使者一杯!”
宴会之上,舞女舞动着,展现着曼妙的舞姿,侯景看得乐呵呵的,听了夸吕的话,也回了一杯。
夸吕敬完酒,放下了酒杯,问道:
“不知秦王派遣使者前来,有何事?”
听夸吕这么说,侯景变得严肃起来,拱手道:
“我王定了秦州之后,一心乃为苍生之念,期望四邻安和,各部不生兵戈,因此特意遣我来此,为的便是与吐谷浑定下和约。”
夸吕一听,心中一突。
吐谷浑的王位此时争执不下,或者说,夸吕单方面的不服。
侯莫陈悦死后,夸吕本来可以期望的外援已经不在了。
新来的这位秦王,既可以与他定下和约,也可以与佛辅定下和约。
侯莫陈悦死了,理论上,李爽还算是为慕容呵罗真报仇了。
而这份和约一旦签订,完全可以进一步成为盟约。
夸吕脸上挤出了笑容,用来掩饰心中的紧张,问道:
“不知道秦王想要与谁定下了这份和约?”
夸吕担心,一旦佛辅与李爽定下了这份和约,自己就被完全孤立了。
侯景搂过了一旁为他斟酒的舞女,仿若未觉,一边逗弄着舞女,一边道:
“首领说的哪里话,谁是吐谷浑的王,我王自然是和谁定和约!”
夸吕叹了一口气,正想要酝酿情绪,却见侯景根本就没有看他,反而和舞女玩得越来越开心了。
夸吕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帐中的舞女都退了下去。
侯景被搅了兴致,抱怨道:
“首领这是何意?”
“不瞒使者,真是家门不幸啊!”
夸吕叹息了一口气,道:
“我父王死后,王位传到了呵罗真手上,他不听我的劝谏,勾结梁人,欲与秦王为敌,结果战败身死。他战死之后,这王位本应该由我继承。只是我不忍与侄儿争,遂退出了伏俟城,在此放牧。谁知道佛辅和他父一样,一意孤行,与梁人勾结,我恐吐谷浑一族会为他所牵连,又恐坏了秦王那拳拳爱民之心。”
夸吕的表情十分诚挚,不过侯景听了,却没有多少表情。
“首领不必担心,我王与梁人那边已然和好了。”
夸吕一愣,有些弄不明白。
“可我听说不久之前,秦王和梁帝才为了汉梁等地大打出手,如今就和好了?”
侯景挥了挥手,道:
“那是以前,如今尔朱荣势大,我军和梁军已然握手言和,共同对付尔朱荣了。”
夸吕听到了这里,面色一变,拍了拍手。
很快,他的手下就搬进了两个箱子,里面,装满了财宝。
侯景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
“不合适,不合适,我王时常教导我等臣子,当有公心,不可随意收受贿赂。”
夸吕一听,不乐意了。
“使者说的哪里话,谁不知道使者在早年间便跟随秦王左右,劳苦功高,今又远道而来,我略备薄仪,怎能算是贿赂?”
“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那我王那边?”
“使者放心,贡品早已经准备好了。”
侯景点了点头,道:
“其实以首领的声名、才能和血脉,这吐谷浑的王就应该是你嘛,怎么让佛辅占了伏俟城呢?”
夸吕叹息道:
“我也正为此愁苦,如今王城之中的一些老家伙们,还抱着过往的一些老传统不放,总是认为南面的梁国才是天下正统,梁国支持谁,谁才是天命所归。”
吐谷浑建立这么多年,和南朝的关系总体上说要比北朝要好的多。
上一个统一北朝的苻坚在临死之前,被姚苌逼迫交出传国玉玺,苻坚却说天命在晋,玉玺已经送去了晋国。
不管真的假的,天命在晋的思想在胡人中间还是有一定基本盘的。
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与南朝争这天命,可才二十多年,北魏已然接近崩塌。
钟离之战,北魏号称百万大军,可惨淡的收场不禁让人联想到当年的淝水之战。
这便让吐谷浑中那些亲梁派更有话说了。
侯景听了,挥了挥手,道:
“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有这种老顽固,依我看,有些老传统不要也罢!以首领的威望,完全可以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
“首领完全可以带领族人走上新的辉煌,为区别伏俟城中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我看就叫新吐谷浑!”
夸吕听了,喃喃而道:
“新吐谷浑?”
便在此时,侯景拍了拍手,他的部曲拿进来了一个盒子。
侯景亲自将这个盒子拿到了夸吕的面前,夸吕的侍卫本想要阻拦,却被他呵斥了一声。
“不可对使者无礼!”
夸吕有些好奇,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却听侯景道:
“这是我王为吐谷浑的可汗准备的!”
可汗!
夸吕听着这话,看着侯景打开了盒子。盒子里的王冠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得老大。
看着眼前这顶纯金打造的王冠,一时间,夸吕的心中充满了野心与欲望。
看着近在咫尺的侯景的那张笑脸,夸吕还是按下了心中的激动之情。
“使者,秦王这是何意?”
侯景一笑,看着眼前的夸吕,声音像是痒痒挠,在挠着夸吕已经被挑拨起来的心。
“大王说吐谷浑应该有一个可汗,而身为可汗,自然要有一件配得上可汗之名的信物。”
“那秦王心中的可汗究竟是谁?”
“我王说,谁能安定此地,使羌胡不生乱,又使商路畅通,西域商人往来无忧,货畅其流,谁便是可汗!”
夸吕一笑,脸凑了上去,快与侯景快亲上去了。
“请使者转告秦王,我这新吐谷浑的可汗,不会让他失望的。”
“如此,在下就先恭贺可汗了!”
——
侯景带着贡物和那两箱财物离开了夸吕的放牧之地,还没有离开多远,便被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围困了。
侯景并没有慌张,自己这方也有百多人,发觉对方靠近时,已然披甲,打起来侯景完全不怵。
“可是秦王的使者?”
“正是!”
“我们乃是吐谷浑王的近卫,我家大王想要见一见使者!”
“还是找来了么!”
侯景一笑,跟随着进入了不远处的营地之中。
临时搭建的帐篷之中,佛辅早已经在等候,他的旁边,还有几名身穿锦服的老者。
看起来,像是部落之中的长老团一般。
年轻的佛辅长着两撇小胡子,面容与夸吕有些相似,可与夸吕的勇武不同,他的身上有着几分儒雅的气质,对待刚刚从夸吕那边回来的侯景,没有一点怒意,反而躬身一礼。
侯景略作惊讶的问道:
“王何意如此?”
“先王战死在了秦州,小王深以为恨,无奈力弱,不能为先王报仇。今秦王举大义,兴兵至秦州,除去侯莫陈悦这恶贼,小王感激之至。”
侯景听说后,立马摆手道:
“王误会了,侯莫陈悦非是我王所除,而是前往灵州之时,为歹人所害。我王听说后,也是十分惋惜。”
佛辅听了这话,不再开口,他身边长老团中有老头高声道:
“不知使者此次而来,所谓何事?”
“我王让我前来,乃是为了给吐谷浑的可汗带来了一件信物!”
侯景说完,长老团中其他人纷纷开口斥道:
“我吐谷浑哪里来的可汗?”
“秦王凭什么给我们吐谷浑送可汗信物?”
“难道秦王想要插手我国内政么?”
……
一声声斥责,侯景仿若没有听到,反而还掏了掏耳朵。
佛辅见此,再度开口,问道:
“不知此件信物在何处?”
面对佛辅,侯景恭敬了许多,道:
“被夸吕扣下了!”
“扣下了?”
侯景点了点头,道:
“我此次前来,除了奉我王之命,送上这件信物,还要去伏俟城,与吐谷浑定下和约,只是还没有到,中途遇到了夸吕,他说吐谷浑的事情,和他谈就对了。”
佛辅眉头一皱,他身边的长老团再度发力了。
“吐谷浑的王在这里,战和之事,夸吕凭什么能定?”
侯景这次并没有将这些老头的话当作耳边风,而是道:
“我也是这么问的,可夸吕说他要建立新吐谷浑,从此以后,此地之事,皆有他定夺!”
佛辅听了,忍不住骂道:
“狂妄!”
这一声怒音,让长老团的人都跪了下来。
佛辅看向了侯景,直接问道:
“秦王也认可了这位新吐谷浑的可汗么?”
“我王心怀天下苍生,不愿意动兵戈,也不太爱打听别人家里的事。我王说了,谁能使羌胡不生乱,又使商路畅通,西域商人往来无忧,货畅其流,谁便是这个可汗。”
佛辅一听,忙道:
“我也可以使羌胡不生乱,我也可以使商路畅通。”
侯景听了,道:
“王人多势众,又居于伏俟城,可你的手下军队毕竟不如人家夸吕的能打,在商路中,要慑服那些羌胡部落、西域小国,相比名声,还是刀最好使。”
佛辅问道:
“是不是我能摆平这些,秦王便会认我为可汗?”
侯景一笑,没有回答。
侯景走后,一众长老团的人纷纷劝道:
“王,不可中了大野爽的奸计,这明显是要挑拨我部之乱啊!”
佛辅却是冷着脸,质问道:
“这新吐谷浑是大野爽逼得夸吕建的么,这可汗的信物也是大野爽逼得他拿的么?”
这一声下去,一众长老纷纷无话。
唯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道:
“王,我去找夸吕,让他交出这件信物,如何?”
“永安王,若是叔父肯交出来,自然最好。”
……
永安王与伏连筹同辈,乃是吐谷浑王室,威望甚高。
当他来见夸吕时,夸吕是满面笑容的。
可永安王却是冷着脸,一声不吭,只是坐在了夸吕的对面,问道:
“你是不是要建新吐谷浑?”
“仁叔,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兄长战死了,按规矩就该我继任王位!”
永安王还是看着他,又问了一声。
“你是不是要建新吐谷浑?”
夸吕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道:
“仁叔,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么,伏俟城中一众叔父有什么事情,哪次不是我解决的!”
“你是不是要建新吐谷浑?”
永安王依旧冷冷的质问道,夸吕怒道:
“是,凭什么这王位那小子能坐的,我就坐不得!”
永安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接近了夸吕,看得他有些畏惧。
“为什么要建一个新吐谷浑,直接当吐谷浑的王不好么?”
夸吕听了,一愣。
“仁叔,你何意?”
永安王叹息道:
“世道变了,光靠着梁国,已然不安稳了。侯莫陈悦于我等来说已然是劲敌,可他在大野爽手下还没撑过两个月。这大野爽野心巨大,若是任由他挑拨,我吐谷浑恐怕最终会被他吃得什么都不剩。佛辅太软弱了,恐怕不是大野爽的对手。”
“那仁叔会帮我?”
永安王点了点头,道:
“帮,但不是如今。不管你说的如何,伏俟城中许多人还是支持佛辅的。你必须将那顶王冠交给我,不然我吐谷浑顷刻间便会有一场大乱。真打起来,你不一定是对手。除了大野爽,于谁都不利。”
夸吕咬着牙,看着永安王苍老而又平静的面容,最终还是拿出了王冠。
可眼见永安王将王冠拿走,夸吕心中还是生出了无尽的愤怒与嫉妒。
这可汗之冠和伏俟城,迟早会是我的!
……
道路旁,永安王看着在等待的侯景,笑道:
“侯景啊,这次我可是舍了这张老脸了!”
“有劳永安王了!”
“何言劳苦,只是小王不明白,秦王为何要绕一圈,经小王之手将这顶王冠交给佛辅?”
侯景一笑,道:
“我王不爱管人家家里事!”
……
(本章完)
第309章 功名只向马上取
第309章 功名只向马上取
秦州。
上邽。
“禀秦王,这是河州、凉州、敦煌镇等地送来的请降表。”
派遣侯景出使吐谷浑的同时,李爽也派遣李弼前往了河西走廊,招抚着当地的胡汉之众。
河西走廊富庶,不过却是相对的,绿洲经济对于水源极度需求,而当地主要依靠祁连山的雪山融水,地理因素限制了当地的农业发展,自然也限制了人口。
即使有势力在凉州建立了国度,也缺乏对外扩张的资本。
因此,凉州等地的势力大多依附北朝。
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地在汉武帝之时建立,这么多年来,一旦有人统一了北朝,便会想方设法控制这四地。
掌控了这四地,便掌控了河西走廊,掌控了通往西域的道路。
李爽看着这一份份降表,问道:
“景和,此行顺利么?”
李弼拱手道:
“有赖大王之威,此行很是顺利。”
虽说凉州、河州等地的势力对于李爽态度莫名,不少势力对于李爽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恶劣,可此时他们也没有了选择。
李爽带兵上了陇山,平定了秦州,势力范围已经与河州、凉州等地接壤了。
外部势力此刻没有能力影响河西走廊,李弼带着陇西的精锐兵马前去巡抚之后,这些势力也都选择了投靠。
战乱,并不是凉州等地的势力所愿意看到的。
变成战乱的罪魁祸首,成为被讨伐的目标,更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河西走廊的繁荣,还需要依靠商业。
高昌、龟兹乃至来自更远地域的的商人,带着驼队通过河西走廊,前往关中等地,为当地带来了经济活力。
一旦战乱,商路断绝,凉州当地的日子也不好过。
李爽点了点头,道:
“景和,凉州既定,我决意于秦、凉、河等地擢拔三千骁骑,随我回长安,此外,在秦州、凉州、河州等地设立折冲府,简拔戍卫,屯守各镇、马场。”
凉州、秦州乃是重要的产马区,所谓西凉大马,甲于天下。
如今李爽占据了这里,自然不会缺少战马。
让李弼的意外的是,李爽一下子要擢拔三千骁骑,要知道,此刻的长安城中,也只有七千骁骑。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跟随李爽的汉人部曲,还有少部分是六镇的精锐。
长安的骁骑乃是关中最为核心的战力,序列甚至在十二军府的府兵之上。
一下子多了三千骑,带来的影响可不只是军事上的。
李弼已然明白,李爽掌控陇右等地的决心。
“臣明白了,只是抽调了这么多的壮勇,恐怕对于周围的羌、胡部落的威慑会降低,不好管束。尤其是吐谷浑那边,侯景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具体如何?”
李爽一笑,从桌上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李弼。
李弼看着纸上的内容,面容变得凝重。
“军功勋爵制?”
这份纸上记载着是关陇之地的军功勋爵晋升的初步构想,描述了一个普通的士兵从获得最低等级的武骑尉到最顶级的上柱国的详细的路径,以及相应的勋位能够享受到的待遇和权利。
军功十二转,功名只向马上取!
李弼心中很是震撼,不只是对于这份构想的本身,还是对于这份构想一旦实施成功后产生的效果。
一旦实施成功,关陇之地,此后将彻底脱离洛阳朝廷、晋阳霸府的影响,成为一个独立的体系。
军功勋爵制制定的相当的详细,显然不是临时的构想,李弼在其中看到了李爽的野心与志向。
这份野心与志向,李弼在其他人身上没有看到过。
李弼这样的人,他侍奉之人,野心与志向越大,他越会追随。相反,若只是一个守成之主,李弼反而会看不起。
李弼并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拱手道:
“臣愿追随大王,砥顶南北,一匡天下!”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通禀。
侯景回来了!
“大王,臣回来了。”
见李弼有些异样,侯景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不过侯景也没有多计较,而是拱手道:
“大王,接下来几年,吐谷浑内部恐怕会斗得更加激烈,暂时没有余力插手凉州、西域等地的事务,直到决出一个新的可汗为止。”
对于河西走廊有着最大影响的外部势力就要属吐谷浑了。
一旦吐谷浑陷入了内乱之中,对于河西走廊的影响便会减小。对于李爽来说,最为理想的状态莫过于吐谷浑内部的两股势力都选择依靠他,不管他们内部斗得如何,但却能保持河西走廊的稳定。
侯景的这一次出使,这样的效果初步达到了。
“大王,我见了夸吕之后,又见了佛辅,他们都表示愿意当这个可汗,他们两人除了给贡物,佛辅还命臣带来了百匹青海骢。”
青海骢乃是青海附近有名的骏马,传说乃是龙种,其上等的马驹,可日行千里。
“还真是大方啊!”李爽听了,忍不住笑道,“看来这可汗是越多越好啊!”
李弼一愣,不明白李爽话中之意,侯景却是目光一亮。
“臣这次去吐谷浑,见到了一名高昌来的官员,听他说,柔然的阿那瓌这些年来招兵买马,不仅招揽漠北的铁勒诸部,还将手伸向了西域,招揽突厥、粟特等众,为其效力。”
李爽听了,道:
“看来阿那瓌这厮憋着坏,准备蓄力一击,进攻漠南!”
侯景点了点头,道:
“大王,我们要不要也给那些被柔然拉拢的部落首领可汗之位?”
“我就算愿意给,他们也不一定敢接,何况,路途遥远,给了也没有多少效用。”
吐谷浑的佛辅和夸吕之所以愿意接,那是因为秦州的兵马能实实在在打到他们,甚至能够影响到他们内部的王位争夺。
西域和漠北却不一样,长安对这两地的大小部落影响有限。
侯景听了,有些可惜,甚至有些惆怅。
“臣可听说了,西域那些小国可富了。”
李弼却没有侯景那般不正经,问道:
“大王所说那些可汗,指的是谁?”
“贺拔岳成为了大都督,总督河朔之地,宇文洛生也选择当贺拔岳的副都督,一旦让他们在河朔站稳脚跟,对于秦州、原州等地的威胁很大。”
关中以北六镇以南的广阔区域,这些年来,随着柔然退回漠北,没有了外部威胁,当地的势力一直处在野蛮生长中。
一旦贺拔岳统合了河朔之地,对于关中来说,便是巨大的威胁。
李弼听着,问道:
“大王要讨伐他们?”
李爽摇了摇头,道:
“秦、凉等地新定,此时不宜轻动兵戈。且洛阳那边传来了消息,关东局势动荡,当坐镇长安,静观其变。”
说着,李爽一笑,又道:
“尔朱荣对这帮武川人加官进爵,我也可以有样学样,给河朔、陇右等地的胡人首领可汗之位,让贺拔岳头疼头疼。”
侯景一听,当下不乐意了。
“大王,那么多可汗,得多少金子?”
“哪能谁都给金冠,那些大小部落,送些金戒指、银戒指也就行了。”
“大王英明啊!”
——
晋阳。
当收到了李爽回师长安的消息后,尔朱荣眉头紧皱。
这次李爽上陇之后,不仅将秦、凉、河三州纳入了版图,还带了三千骁骑回到了长安。
那些从陇右而来的骁骑如何,尔朱荣派到长安的探子也带回了详细的情报。
三千骁骑,皆陇右之精兵,丰姿壮勇,精善弓马。
自此之后,长安的骁骑和晋阳的甲骑在数量上已然差不多持平。
一旦李爽打算从长安出发,顺流而下到达洛阳,控制朝廷,尔朱荣也不得不担忧。
毕竟,洛阳的元子攸可一直在向着李爽招手。
恐怕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洛阳非但不会设防,还会主动招手,将李爽迎进来。
到时候,尔朱荣恐怕要吃这个哑巴亏!
不过尔朱荣没有担忧多久,便又从长安收到了两个消息。
长安发出了两份秦王教,一份是通晓关中十二军府和各州折冲府,实行十二转军功勋爵制,另一份则是通告关中周围的胡人首领,册封他们为可汗之事。
这些胡人首领,有不少还是李爽当初亲自赶出关中的。
尔朱荣对此,内心的态度很是复杂。
“天柱大将军,宇文泰来了!”
“让他进来吧!”
尔朱荣将宇文泰召回了晋阳,不过却没有第一时间见他,而是先晾了他一段时间。
若不是李爽已然回到了长安,尔朱荣还想要再晾他一段时间。
尔朱荣见宇文泰的地方是在他的书房。
此时的尔朱荣穿着一身洛阳流行的士人服,竖冠,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他并没有像是见其他北人一般,穿着甲胄,刻意展示自己的武勇。
宇文泰进屋时,见到尔朱荣这般打扮,心中也是有些惊讶的。
见惯了行军打仗时的尔朱荣,宇文泰还从来没有想过,他还有这么儒雅气的一面。
“黑獭,来得正好!”
尔朱荣将手中的这本书放下,却见宇文泰行了一礼。
“参见天柱大将军!”
“不必如此!”
尔朱荣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近前,问道:
“我给你的书你看过了么?”
“禀告天柱大将军,近来一直在看,有所领悟。”
尔朱荣一笑,问道:
“有何领悟?”
“汉人并非如我们一些人想象的那么孱弱柔顺,只要给他们土地、军功,并且保证能够实行,他们将会变得勇猛无比。”
尔朱荣点了点头,道:
“不错,你的确比我尔朱氏中子弟要聪慧,甚至可以说,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你。”
宇文泰心中一惊,拱手道:
“属下不敢!”
尔朱荣一笑,道:
“都说了,不必如此!”
尔朱荣对待外人,并不像是对于尔朱氏子弟一般,动辄打骂,很是温和。他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宇文泰,问道:
“你以为大野爽如今所为,究竟为何?”
宇文泰知道,这个答案尔朱荣其实已经想到了,因此,他直言道:
“怕是想要另起炉灶!”
果然,宇文泰听见尔朱荣冷哼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讽之意,道:
“另起炉灶,有这么容易么?关东的那些世家大族,会看着他另起炉灶,将大魏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么?”
“如今大野爽控制着关中、陇右、河东、梁汉等地,这些地方的世家恐怕没有这么强的力量,可以阻止他!若是这些世家的力量反过来为他所用,恐怕到时候,便是大野爽在关中称帝,也没人能阻止了。”
“称帝!”
这是尔朱荣想要做,可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至少,他现在九锡还没有加上,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坐拥二十万户封邑的太原王罢了!
尔朱荣平定了六镇,安定了北魏,掌控了数十万大军,明面上无人可以与他为敌,可迟迟无法踏出那一步,便是因为北魏运行百多年来所产生的惯性在阻止着他。
尤其是孝文帝汉化改革之后,北魏朝廷和各州各郡的世家大族深度绑定。即使洛阳成了游猎场,傀儡一般的元子攸依旧能够在身边聚拢一股力量,敢于违背尔朱荣的意志。
“恐怕我这位三弟不只是想要在关中称王称霸而已!”
宇文泰心中有些惊讶,尔朱荣十分平静的说着这话,话语之中带着一丝异样的情感。
甚至,这股异样的情感,宇文泰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宇文泰低着头,不知道尔朱荣此刻的表情,只是听他道:
“贺拔岳要当稳这个大都督,你的兄长要当稳这个副都督,朔州军是最大的阻碍。你去平城,帮助尔朱天光管理好恒州。一旦时机一到,尔等便可与贺拔岳夹攻朔州。只要朔州一定,大野爽在外最大的援助便没了。”
尔朱荣让宇文泰抬起了头。
此时的宇文泰看见的是一张极其冷酷的脸,充满了绝对的理智。
“若是被大野爽先定了灵夏之地,兵锋与朔州相连,到时你们武川人恐怕连怀朔人都不如,当一个富家翁也不可得啊!”
宇文泰心中一紧,拱手道:
“属下明白!”
……
(本章完)
第310章 什么场面没见过
第310章 什么场面没见过
永安四年,夏!
长安城中,正在经历一场定功策勋的盛会。
一众武将都聚集到了秦王府中,依据往日的功劳,策立勋位。
军功十二转,从第一转到十二转分别是武骑尉、云骑尉、飞骑尉、骁都尉、骑都尉、轻车都尉、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大将军、上大将军、柱国、上柱国。
应功定勋,最终策立的上大将军有两位:羊侃、于谨;
大将军则有四位:高昂、李弼、侯景、王思政;
骠骑大将军则有六位:彭乐、薛孤延、薛修义、裴庆孙、侯莫陈崇、韦孝宽。
王罴、侯莫陈顺、梁御、达奚武、若干惠、李远等人则授予了车骑大将军之职,
再往下则是中层的都尉和基层的骑尉,按照以往的功勋,授予有功的将士,多为李爽麾下的部曲,还有一部分则是六镇精锐和关陇等地立下功勋的府兵,共有八千余人。
上将军和大将军有独立的领军之权,六位骠骑大将军分管长安城的骁骑,一众车骑大将军则分管关中的军府。
至于各州郡的折冲府的主官折冲都尉,则多由长安城派出去的勋尉担任。
秦王府中。
得了骠骑大将军之勋位的侯莫陈崇穿着骠骑大将军的紫色圆领袍衫、银色绶带和武冠,找到了正在读书的斛律光。
作为昔年李爽的侍从,如今一个已经军威赫赫,而另一个依旧是籍籍无名。
世人只知道,斛律光乃是如今镇守朔州的敕勒大可汗斛律金之子,秦王李爽的侍从,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如何?”
侯莫陈崇一脸得意,斛律光则只是看了一眼。
“如何如何?”
“我这身装束啊!”
“像是头牛裹了层布!”
“你这是嫉妒!”
侯莫陈崇这么说,但却是一点也不往心里去,坐在了斛律光的对面,问道:
“你在看什么呢?”
“兵书!”
侯莫陈崇有些不耐烦,挥手道:
“看这些有什么用,韩先生所教授的已经够用了,剩下的当临机制敌,不上战场,看再多的兵书都没有用。”
说着,侯莫陈崇凑近了,笑嘻嘻道:
“怎么样,眼馋不,要不你跟着我,我给你一个参军,要不了三年,保你至少混个轻车都尉。”
斛律光瞥了一眼侯莫陈崇,笑道:
“我才十六岁,你就拉着我上战场?”
侯莫陈崇一点也没有因为斛律光年纪小而轻视,事实上,他年纪也不大。
“那怎么了,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才十五岁,如今不也当上了骠骑大将军了么?”
斛律光摇了摇头,看着侯莫陈崇,目光坚定,道:
“我和你这种上了战场横冲直撞的野牛不同,学得乃是万人敌,而且,我也不想要跟着一个骠骑大将军,我想要的乃是柱国之位。”
侯莫陈崇挥了挥手,一脸不屑,道:
“你就吹吧,还柱国之位!羊大都督镇守柏壁二十余日,力挫尔朱荣十数万大军,使之不能西进分毫;于刺史镇守朔州多年,安抚胡汉,兴兵扩土,履败柔然——他们才只得了一个上大将军之位,离柱国还远着呢!”
侯莫陈崇的话并没有让斛律光有所不满。
斛律光放下了手中的兵书,看了一眼侯莫陈崇,叹息道: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回朔州,继承我们家的牧场、部民和十几万头牛羊。”
侯莫陈崇一听,一下子就不乐意了,站起来,劝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能有这么堕落的想法,没有勋位在身,你便是当了那劳什子大可汗,也不会被人看得起的。”
侯莫陈崇就像是看见自己朋友要误入歧途,急得团团转,斛律光则气定神闲,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便在此时,韩陵走了进来,听了他们的对话,笑道:
“阿崇,阿光在逗你呢!”
看着侯莫陈崇那后知后觉的样子,斛律光终于笑了出来。
“你小子,耍我是吧!”
韩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闹了,问道:
“大王呢?”
斛律光看了看四周,小声道:
“先生,也就是你问,我才说的。”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侯莫陈崇。
“你要不先出去一下?”
“我为什么要出去!”
“你可别后悔!”
“我能后悔什么?”侯莫陈崇不屑道,“你那什么眼神,我像是那种乱传大王之事的人么?”
韩陵有些奇怪,询问道:
“究竟何事?”
斛律光道:
“近来府中不是进了一个人么……”
斛律光刚开口,侯莫陈崇一听这话茬,脸色一变,急道:
“先生、阿光,我想起来了,营中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匆匆说完,侯莫陈崇便向着屋外跑去,速度比他当年追杀万俟丑奴还要快。
斛律光看着侯莫陈崇一骑绝尘的身影,摇了摇头。
“让你不听你偏要听!”
韩陵并没有在长安领受官职,只是一个在秦王府中吃闲饭的客卿,不过相比与尚书台中的苏绰、柳虬、杨愔、长孙裕等一众属臣,却与李爽更加亲近。
至少,其他人都没有韩陵一般,拥有着随时能见到李爽的权利。
“到底怎么了?”
“大王从陇西带回来一个女人,独孤王妃、平原公主、尔朱郡君联起手来,要向大王讨一个说法!”
能让这三个女人联手……
韩陵想到了这里,不禁摇了摇头。
作孽啊!
“那女人姿容绝世么?”
斛律光挥了挥手,解释道:
“那倒不重要,那三位想要知道的是,大王在外面还勾搭了谁?先生你没看见,那场面……”
斛律光说着,韩陵赶忙罢了罢手,一副不要听下去的模样。
“老夫不想知道,老夫如今只想要知道大王去哪了?”
“大王躲出去了!”
“躲哪了?”
斛律光看了看四周,走到了韩陵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
“陈留王府!”
韩陵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
“如此,倒是省事了!”
……
陈留王府。
“青肫,喝酒!”
“天霸,来!”
府中,李爽和李神轨两人对坐着,喝得正欢。
李神轨脸上面脸都是红晕,拉着李爽,便问道:
“天霸,听说我那一众弟妹们给你苦头吃了?”
李爽挥了挥手,道:
“青肫,你还不了解我,区区几个女人,能奈我何?”
“那是,咱们兄弟当年在洛阳的时候,纵横调音、乐律两里各大歌舞坊,什么场面没见过!”
说着,李神轨问道:
“那你今日还住在我府上么?”
李爽道:
“不是我不回去,实在是与青肫许久未见,心里很是想念。”
李神轨点了点头,道:
“作兄弟的都懂,天霸放心,我府中若是有人敢泄露天霸的消息,我立马斩了他!”
两人喝的尽兴,准备各自回房。
李神轨正欲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见贺拔允在外面等候着。
“阿鞠泥,你在我房外做什么?”
贺拔允有些犹豫,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李神轨打开了自己房屋的门,将贺拔允领进了屋中。
贺拔允搀扶着李神轨,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一杯水喝下去,李神轨的酒意也醒了几分,看着贺拔允,问道:
“究竟何事?”
“大王可知,如今秦王正在定功策勋?”
“知道啊,侯景那小子不是还很不服,说自己凭什么排在李弼之后!”
李神轨说完,便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侯景那上窜下跳的模样。
不过,相比李神轨,贺拔允面色可严肃多了。
“大王,您麾下也有三千人,当日一路从洛阳打到豫州,又从豫州打到荆州,最终到了关中,皆乃百战精锐。您虽位尊陈留郡王,可在这长安,这爵位别人不认啊!”
李神轨一笑,道:
“这有什么,别管他人怎么看,我义弟认我这陈留王,我就是陈留王。至于其他,我义弟愿给我就接着,不给我也乐意。”
贺拔允急了,道:
“大王,您是乐意,可兄弟们呢?兄弟们这么多年,跟在您身边,不离不弃,如今却是没名没份的,您就忍心看着?”
贺拔允的话让李神轨变得严肃起来,经他这么一提醒,李神轨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在这关中,他们这三千人没有编制,虽然如今受着供养,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李神轨喝了一口水,酒意又散了几分,看向了贺拔允,缓缓道:
“阿鞠泥,在这关中,我们毕竟是外人,又没有战功。我就算舔着脸去求我义弟,最多也就求一个立战功的机会。”
贺拔允一听,大喜。
“立功就立功,我贺拔允这辈子什么时候怕打仗!没有一身武勋,怎么在这关中混,兄弟们在外也抬不起头来!”
李神轨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贺拔允这么乐观。
“阿鞠泥,你可想清楚了?”
“大王何意?”
“如今尔朱荣和我义弟翻脸了,贺拔胜、贺拔岳跟着尔朱荣,迟早有一日会与我义弟兵戎相见,你做好准备了么?”
贺拔允面色一变,沉默了许久,最终,握紧了双手。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误了兄弟们的前程!”
听贺拔允这么说,李神轨点了点头。
“那好,我去和义弟说!”
……
李神轨虽然这么说,不过心中还是犹豫。
第二日,天微微亮,李神轨带着麾下一众部将,去了李爽所在的院子。
“秦王醒了么?”
“大王正在洗漱!”
“能劳烦通禀一声么?”
守在李爽屋外的护卫见此,进院子通禀了一声。
很快,护卫便回来了。
“大王让你们进去。”
李神轨微微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多谢,便带着一众部将走了进去。
李神轨麾下的将士,多是从河南、河北、山东等地招揽的汉人壮勇。
到了屋外,李神轨让其他人先等着,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屋中,李爽刚刚洗完脸,看见李神轨进来,还穿了正装,不禁笑道:
“青肫,有事找我?”
李神轨很是正经,没有昨日喝酒时那副散漫模样。
“正欲想要向秦王求一个立战功的机会。”
“立战功?”
“我等远来,既非秦王旧属,亦非关中府兵,若不立下战功,如何能在这关中安受钱粮,这不是成了吃白食的么?”
“青肫,你麾下的将士也是如此想的?”
李爽说完,李神轨向后退了几步,跪了下来,屋外,他的一众部属跪了下来。
“我等愿为秦王效命,恳请秦王给我等一个机会!”
李爽快步上前,将李神轨搀扶了起来,道:
“我答应青肫了!”
“多谢秦王!”
李神轨高喝一声,他身后的部众也齐声喝了一声。
李神轨站起来后,看着李爽,轻声道:
“天霸放心,我这三千人,你让打哪就打哪,贺拔胜也好,贺拔岳、宇文洛生也好,便是要去打太原,他们也绝不含糊。”
李爽一笑,道:
“青肫可听说仇池的氐人?”
“听过,不是听说阴平、武兴两股氐人都降了么?”
“这帮氐人,居于山野,今日降明日叛的,哪有一个准头,这不,我定了秦州之后,他们害怕王位不保,又跟梁人勾搭上了。”
“这帮给脸不要脸的,义弟放心,我一定让贺拔允给你平了。”
李爽摇了摇头,道:
“这两股氐人不足惧,今上邽、下辩皆在我手,祁山道畅通,他们若是敢公然反叛,秦州、河州的兵马可快速支援,平了叛乱。平了他们容易,可留下他们的用处更大。”
李神轨有些疑惑,道:
“那天霸的意思是?”
“剑阁、巴蜀!”
李爽说的这两个名词,让李神轨一激灵。
“青肫带上韩陵,南下汉中,仔细经营,平定氐人叛乱的同时,可拉拢他们,以为援应,让他们渗透进梁人的地盘,找到机会,一举攻占剑阁。具体如何,韩陵可为你谋划。如此,平灭巴蜀,功成之际,可为上柱国。”
李神轨听了,用力的点了点头,道:
“义弟放心,你交给我的事情,我一定办好!”
……
(本章完)
第311章 和他比谁都是忠臣
第311章 和他比谁都是忠臣
洛阳。
九龙殿。
“加九锡,加九锡,一个天柱大将军还不够么,每次上奏的时候,都要加九锡!”
元子攸在殿宇之中不满的吼叫着。当然,他也只敢在后宫之中如此,根本不敢在显阳殿之中发作。
尔朱荣虽然人在晋阳,可却派了尔朱世隆留守洛阳,更控制了中书省、门下省等多个朝廷重要部门,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到了洛阳朝廷的每一个重要部门。
可以说,尔朱荣为了控制洛阳,了相当多的力气和耐心。
元子攸面对尔朱荣的步步紧逼,根本没有好的办法,毕竟,军权不在他的手中。
他这个傀儡皇帝,即使如今身边聚集了一股效忠他的力量,也根本无法和尔朱荣较量,真要碰起来,便如螳臂挡车一般。
“陛下!”
外面一声轻响,让元子攸变得警觉。他调整了状态,让自己恢复了皇帝应有的威仪。
“进来吧!”
最先进来的是奚毅,身为尔朱荣的心腹,他与尔朱世隆一样,掌控着禁宫的一部分军权。
不过与尔朱世隆不同,奚毅一直想要投效元子攸,成为洛阳的天龙人,而不是当一个北人,甚至不惜为此背叛尔朱荣。
或者准确的说,只有尔朱荣死了,奚毅才能真正成为天龙人。
元子攸对待他一直是防范的,可架不住此刻的形势已然危急。
他也不得不借助奚毅,帮他见一个人。
高乾!
身着黑色袍服的高乾进入殿宇,脱下了兜帽,露出了容颜,一见元子攸,便两眼泪汪汪的。
“陛下,许久未见,您消瘦了!”
元子攸还没有当皇帝时,便与高乾往来甚密,乃是好友。
见到故人,看到高乾脸上的泪水,元子攸也忍不住心中一阵凄楚。
“朕也不知道今夜见你是对是错,奈何尔朱荣步步紧逼,篡位之心人尽皆知,形势危急,也只能冒险行此策了!”
高乾当然知道元子攸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要见他,不会只是叙旧,必有要事相托。
“请陛下吩咐,刀山火海,臣万死不辞!”
元子攸很是激动,握住了高乾的手,道:
“如今尔朱荣手握数十万大军,欲行操莽之事,朕手中没有兵权,无法与之抗衡,唯有期望外力相助。”
高乾一脸苦涩,道:
“尔朱荣派遣侯渊、尔朱羽生看着幽州、殷州,臣便是回渤海,召集乡勇,恐怕要立住脚跟已然困难,若救援洛阳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尔朱荣在柏壁城下吃了亏回到晋阳之后,河北、河南、山东等地不是没有人想要趁机闹事,反抗尔朱氏,可在晋阳甲骑的威慑下,还没有扑腾起多少浪就被镇压了。
如高乾河北世家之人,也再度看到了尔朱氏大军的恐怖。
如今的幽州刺史侯渊当初只带了七百骑,便扑灭了幽州的叛乱,平定了叛军,而让高乾等人绝望的是,尔朱荣麾下有万骑啊!
说些好话高乾是愿意的,可真要他当这个出头鸟,赔上渤海高氏的基业,去迎接尔朱氏的铁骑,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若是高乾能看到赢的希望,他也未尝不会赌上一把。可他如今,根本就看不到元子攸能赢尔朱荣的可能。
高乾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推脱之意,让元子攸心中也甚是凄楚,可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做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尔朱荣的兵马厉害,可他的根基虚无,尔朱氏子弟大多暴虐无德,只要他一死,尔朱氏必然崩塌。”
元子攸这话一说出口,高乾心中一惊。
“陛下是想要效……”
元子攸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一直静默的奚毅,问道:
“若是当初王允诛杀董卓之后,赦免了凉州一众人,将如何?”
奚毅很识趣的回答道:
“那必然没有之后凉州叛军攻入长安之事,汉室可兴矣!”
奚毅说这话倒不是完全迎合元子攸。
他是野心家,想要当天龙人,可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狂妄无知的白痴,相反,奚毅很专业。
奚毅相当了解尔朱荣麾下那一众外姓大将和尔朱氏子弟的德行。
“如今之事依然,尔朱氏子弟轻薄无行,尔朱荣最为倚重的尔朱兆,也不过是个只能驾驭三千骑的莽夫,遑论他人。尔朱荣一死,贺拔岳、高欢、贺拔胜、宇文洛生、斛斯椿、贾现度等外姓大将,还会再听从尔朱氏的调遣么?到时候,没有了尔朱荣的尔朱氏,只会走向灭亡。”
奚毅精准的分析着情势,说的头头是道。
高乾听了,心中震撼,不只是因为奚毅分析的这番情势,更是因为高乾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奚毅可是尔朱荣心腹中的心腹。
奚毅都被元子攸策反了,这让高乾心中对于元子攸的信心又加重了几分。
“陛下,当如何?”
“正如乾邕所言,远水救不了近火,可你却能为朕打来一盆近水!”
听元子攸这么说,高乾明白过来了。
“陛下是说臣的三弟高昂?”
元子攸点了点头,道:
“令弟素有当世项羽之称,如今又驻守在弘农,掌控着一支精兵。若是能引为朕用,尔朱氏又有何惧!”
高乾的脸色却在此刻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
“舍弟愚鲁,又不知被大野爽如何哄骗,一心向着大野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被臣说服。”
元子攸道:
“乾邕尽管去做,成与不成朕都不会怪你!”
“诺!”
短暂的会面后,奚毅带着高乾离开了。
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元子攸面色阴沉了下来。
若是尔朱荣的步步紧逼让他感觉到压抑和愤怒的话,那李爽在关中所做的一切便让元子攸恨不得将他给剐了。
当初尔朱荣进攻河东之时,元子攸期望的是他们能够两败俱伤,至少也是相互僵持。
可没有想到的是,尔朱荣自柏壁败退之后,便偃旗息鼓了,也不再说要进攻关中了,一心要加九锡。
李爽也没有因此趁机东进,反而向西上了陇山,夺了陇右之地。
本来元子攸还对李爽有些期待,可他回长安后做的一切,让元子攸的期望一点也无了。
尔朱荣再怎么飞扬跋扈,也是在大魏的体制内,想要依靠传统路径,让元子攸禅让。
李爽干脆就是装都不装了,就差在长安城头竖起一杆大旗,写上我要灭魏了!
月色照进了洛阳的宫殿之中,映照着一位君王原本英俊却因为愤怒不甘变得扭曲的脸庞。
“大野爽,你以为你是谁啊!”
……
晋州。
高欢最近很是郁闷。
这股郁闷不只是因为他看着武川那一帮人加官进爵,而他们怀朔人却是原地踏步,更是因为李爽在长安定功策勋之后,高欢在前线感受到了明显增强的压力。
尔朱荣并不想要在此刻再度与李爽作战,至少在加九锡之前还不想,因此,保证河东的平稳局面便是高欢的任务。
可此刻河东的情势却变化了,处在进攻态势的不再是他们了。面对这些咄咄逼人的河东府兵,高欢只能被动防御。
回到家,看见娄昭君,高欢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娄昭君正在摆弄着一个盒子,高欢走了过来,正见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对精美的琉璃杯。
高欢问道:
“这是谁送来的?”
“乐陵送来的!”
高欢心中一突,急道:
“那不就是大野爽给的么!”
娄昭君被高欢的声音吓了一跳,抱怨道:
“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昭君啊,如今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还能收大野爽的东西呢?”
娄昭君被气笑了,插着腰,反问道:
“那你想要如何,从此以后就当没有乐陵这个妹妹了?”
高欢也有些无奈,叹息道:
“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
娄昭君看着高欢这副样子,眉头一皱,问道:
“发生何事了?
“孙腾来了!”
娄昭君有些疑惑,反问道:
“那又如何,他不是你兄弟么?”
“他是我兄弟,可也是奉了尔朱荣的命令,前来监视我的!”
娄昭君对自己的丈夫的判断一向是选择相信的,听到他这么说,娄昭君已然明白。
“天柱大将军是担心你带兵投了秦王?”
高欢却是一声苦笑,道:
“不,尔朱荣并不担心。”
“为何?”
“尔朱荣收买了我身边几名的怀朔出身的武将,他们三日一报,若是我麾下的兵马有异常或者晋阳没有收到他们的上报,尔朱兆的大军便会立刻南下。且我军中几个关键的位置都是尔朱荣的人,他们的家眷都在晋阳,不会跟随我的。”
这些事情高欢以前从来没有对娄昭君说过,今日说起来,娄昭君才明白这看似平静的刺史府外是多么暗流汹涌。
“尔朱荣随时可以收回我手中的兵权,他并不担心我将这晋州献给大野爽,改换门庭。”
“那尔朱荣派遣孙腾来是为了什么?”
“关中的形势变了,尔朱荣是担心一旦有变,我不能为他所用,也不能为大野爽所用!”
娄昭君心中一惊,手一松,琉璃杯掉了下来,幸好高欢眼疾手快,接住了。
“这玩意贵着呢!”
娄昭君根本不管琉璃杯,看着高欢,满脸都是担忧。
“贺六浑,你是说一旦有变,尔朱荣便会让孙腾杀了你?”
高欢点了点头,一向沉着冷静的娄昭君,此刻变得有些慌乱。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去关中,至少乐陵在那!”
要高欢抛下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显然是不可能的。
高欢安抚道:
“放心,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更何况,大野爽如今的作为,真是……哼!”
娄昭君有些不解,问道:
“如何?”
“尔朱荣跟他比起来,都算是志虑忠纯!”
——
曲江池。
长安城南的曲江地区原隰相间,山水景致优美,自秦时就在此开辟了皇家禁苑——宜春苑,成为了上林苑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今,此地又增设了离宫别馆,充满了军事色彩的同时,也带着几分园林性质。
李爽在这里为李神轨送行,看着他带着大军南下后,又回到了曲江池中的离岛宫殿之中。
侯景跟在李爽的身边,随着他走上离岛相连的复道之上,依稀还能看见远方李神轨大军的影子。
“侯景,听说你最近在找李弼的麻烦?”
“哪能啊,臣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怀朔小兵,怎么能和勇猛智慧出身高贵的李大将军相比呢?”
李爽看着侯景,笑出了声。
“还说你不想找他麻烦!”
侯景见此,老实道:
“大王,臣不服。定功策勋,羊侃、高昂自不必说,于谨毕竟也在朔州那苦地方待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排在臣前面臣也认了,他李弼不过是个新来的,凭什么也排在臣前面?”
李爽问道:
“你有他能打么?”
侯景摇了摇头。
“你能管得住陇西来的那些兵马么?”
侯景又摇了摇头。
“你能在前面顶着那帮武川人么?”
侯景还是摇了摇头。
李爽摊了摊手,道:
“你知道为什么把他排你前面了?”
侯景听了,心中的气一下子没了大半。
“大王,你还别说,武川之中其他的人倒是不算什么,可宇文泰那小子,臣见了他还真有些怵。”
李爽一笑,问道:
“那你见高欢呢?”
“贺六浑嘛到还好,臣知道他也不会对臣下死手的。”
侯景出身怀朔,与同是怀朔人的高欢有着一股别人没有的默契。
“万景,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太平寨中立下的志向么?”
“臣记得,臣初见大王之时,便听大王道‘若有一日,时势易变,当提三尺剑,奋发宇内,激荡风云,扫灭群雄,一统四海’,臣当时心中震撼,当下便决定效力大王,此生不渝!”
侯景这话多少带着自我修饰的成分在内,不过李爽并未在意。
李爽看着侯景,道:
“你的建功之地,在河东,在晋州!”
侯景听完,面色微变,随后道:
“大王要臣去盯着高欢?”
“不是盯着他,是要架着火烤他!”
……
(本章完)
第312章 大野爽要对我动手了
第312章 大野爽要对我动手了
晋州。
平阳郡城之外,驻兵大营之中,十几车从晋阳运来的军备正在甲士的护送下送到了营寨之外。
运送这批物资前来的正是高欢在怀朔镇时便认识的好友。
孙腾!
与高欢这等破落户不同,孙腾出身武勋之家,乃是怀朔镇的户曹史。
六镇起事后,司马子如、孙腾等怀朔镇的官吏直接南下秀容,投奔了尔朱荣。
高欢等人走的则是另一条路,参加六镇起事。
不只是怀朔人如此,武川人也是一样,贺拔氏选择了投奔当日炙手可热的广阳王元深,宇文氏则选择前往中山,加盟了葛荣所部。
不过,随着尔朱荣打败了葛荣,曾经分道扬镳的六镇之人最终还是在晋阳聚首。
“龙雀,你终于来了!”
高欢早已经在营门口等待着,与孙腾一见面,便热情的招呼着。
孙腾也很是热情。高欢如何发家的,孙腾最为清楚。孙腾并没有因此有所轻视,事实上,早在娄昭君看上高欢之前,高欢在怀朔镇的名声便很响亮了,身边也聚集着一帮小弟。
娄昭君嫁给高欢之后,带来了大量的嫁妆,高欢因此买了马,成了队主,来往北地与洛阳之间,见识和本事成倍增长,从而一跃而起,不再是那个怀朔社会不安定因素的头头。
“贺六浑,我来了这晋州,在你麾下,以后多蒙照应了!”
“哪里的话,在我这还会亏了你么!”
高欢正想要招呼孙腾进帐饮宴,可孙腾却坚持先卸货。
“不瞒贺六浑,大野爽最近闹得凶,天柱大将军下了军令,让我将这批军备交到你手上,不容有失。”
军备已然到了军营门口,还会有差错么?
孙腾如此说,显然已经在他和高欢之间划清了一条线。
那便是孙腾是尔朱荣派来的,尔朱荣的命令是最为优先的。
高欢听了,也不恼,反而一脸笑意。
孙腾肯明着说,至少还顾念他们之间的情谊,总比暗搓搓的使坏要强。
“龙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子。好,听你的。”
将这批军备交接了,孙腾才跟着高欢进入了营帐。
营帐之中,一众怀朔镇出身的将领,如尉景、韩轨等人,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等到见到孙腾进帐,忍不住抱怨道:
“龙雀,你拖拖拉拉的做甚,交割军备这种事情,你交给你手下去做不就行了么?”
孙腾拱手致歉道:
“对不住各位兄弟了,实是天柱大将军的军令,我不敢违背啊!”
尔朱荣深通兵法,麾下的大军战力强悍,可谓当世第一流。相应的,尔朱荣对待麾下将领、士兵也可谓严苛。
无论寒暑,尔朱荣都会带着大军行猎。虽名行猎,但实际上便是在练兵。
军令严明,不容有失。
在座的人在平阳,自然不如在晋阳的孙腾那般感受深刻,不过,也不是没有感受过。毕竟,都是从晋阳那边出来的。
高欢适时的打了圆场。
“都是兄弟,不说这个,今日重要的是喝的尽兴。”
高欢这么一说,场面也就热络了起来。
大帐之中都是怀朔人,自然有聊不尽的话题。
如今大帐之中的人都发达了,可以喝着酒兴高采烈的回忆着昔日的过往,哪怕这过往的回忆之中充满了苦难,乃是当年他们拼了命也想要逃离的。
说着说着,尉景问了一句。
“如今怀朔如何了?”
孙腾从晋阳而来,有着第一手的消息,回了一句。
“大不如前了!”
六镇二十多万人南下了,昔日的六镇体系已然破碎了,自然没有了往日的景象。
当然,那往日的景象在在座之人看来,其实也不怎么样。
“如今那里已经没什么我们的人了,成了大野爽册封的那些大小可汗的地盘,都是胡人在放牧。”
六镇在阴山之北,乃是当年北魏设置在草原上的第一道防线。六镇体系崩塌,阴山之北没有了他们这些镇兵戍守,自然成了胡人的牧场。
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听着孙腾的话,众人还是有些伤感,有人不觉得脱口道:
“封了这么多大小可汗,大野爽究竟要做什么,是不是要称帝了?“
“那倒是不至于!”
孙腾摆了摆手,道:
“我看多半是为了恶心那帮武川人!”
尔朱荣麾下,武川人如今明显要压过怀朔人一头。
这是一众怀朔人心中最不爽之处。
如今怀朔人中进步最快的高欢,也不过是一州刺史,可武川人的贺拔岳、宇文洛生已经是辖制数州之地的正副都督了。
众人一听,纷纷露出了笑意,颇有些李爽干的好的意思。
孙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毕竟,他也属于怀朔势力圈中的一员。
便在此时,高欢开口问道:
“我听说宇文家那四小子如今去了平城,在尔朱天光手下做事,干得如何?”
孙腾听了,回道:
“贺六浑,你还别说,那小子是个人物。恒州本来就乱,贺拔胜走了之后还发生了叛乱,那些胡人时降时叛的,尔朱家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天柱大将军下了命令,若是再不能摆平,就罢了恒州上下。宇文泰去了之后,很快平定了周围的叛乱。”
高欢有些好奇,问道:
“他是如何做的?”
“宇文泰以尔朱天光的名义招降那些叛乱的首领,将他们聚集起来,趁机斩杀,收拢了他们的部众。”
众人一听,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尉景更是道:
“这小子真够狠的啊!”
高欢听了,笑道:
“如此大功,天柱大将军如何奖赏的?”
孙腾摇了摇头,道:
“天柱大将军派使者斥责了他手段酷烈,将他收拢的那些部众都分散到了其他的地方。不过,尔朱天光倒是一个厚道人,私下里给了宇文泰不少的好东西。”
众人对此,并没有多少的感觉,反正宇文泰远在恒州,与他们也不挨着,听在耳中,最多当成一桩闲事。
高欢听了这话,心中的感觉越加的清晰了。
对于他和宇文泰,尔朱荣就是往死里用的,一点也不心疼。
大帐之中,酒宴进行了一半,窦泰披着甲胄,匆匆走进了大帐。
窦泰是高欢的姐夫,也是怀朔势力圈的一员,可他却没有参加这场酒宴,而是带兵去前线巡视了。
“世宁,你如何这么晚才来?”
众人调侃着,窦泰的面容却很严肃。
“前方出了变故。”
高欢听了,问道:
“如何?”
“侯景来了!”
高欢听了这话,酒一下子就醒了,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吓了坐在一旁的孙腾一跳。
“贺六浑,你如何这般模样?”
高欢面露忧愁,道:
“夜猫子进宅了!”
——
晋阳。
城北霸府,人员往来密集。
不过,与热闹的前府相比,尔朱荣生活的后府就相对安静了许多。
尔朱兆匆匆走进尔朱荣的居所,迎面便撞见了一个少年。
尔朱荣的儿子尔朱菩提!
尔朱兆对待尔朱菩提,一向很有分寸。
“菩提,叔父在里面么?”
尔朱菩提提醒道:
“吐末,你可得小心些,若是不好的事,别忙着说,阿父正生气呢!”
尔朱兆一听,心中一紧,忙问道:
“发生何事了?”
“洛阳的那边又否了阿父想要加九锡之议。”
尔朱兆听完,仿佛与尔朱荣共情了一般。
“这个元子攸,真是给脸不要脸,就加个九锡的事情,难道还要麻烦叔父亲自去一趟洛阳么!叔父也是心善,早听了我的,将元子攸抓到晋阳来,不就省事多了。”
“反正你小心便是!”
有了尔朱菩提的提醒,尔朱兆变得谨慎了。这么多年了,尔朱兆也不是白挨了尔朱荣的打,早就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尔朱兆舔着笑脸进屋,明知故问道:
“叔父,谁让你受这么大气了?”
“除了你还有谁!”
尔朱兆连忙说的是,小心应付着。渐渐的,尔朱荣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可依旧冷着脸。
“你怎么来了?”
“叔父知道大野爽在长安定功策勋之事么?”
尔朱荣听完,面色更加阴沉了。
“你不是要再提打大野爽的事情吧?”
“叔父上次跟我说了之后,我也明白了,如今还不是时候。我想要跟叔父说的是,大野爽封的那个大将军侯景如今到了河东,恐怕是要对晋州出手。叔父也知道,大野爽经营了晋州多年,当初迫于叔父的威严,将之让给了我们尔朱氏,可谁知道大野爽在里面布了多少暗子。”
见尔朱兆说起了正事,尔朱荣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
“依你看,该如何?”
“贺六浑给我来信了,说侯景很厉害。叔父,要不还是将我调到晋州,对付侯景吧!”
“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
尔朱兆以为尔朱荣不了解侯景,解释道:
“这侯景虽其貌不扬,当初在晋阳的时候,也不怎么惹人注意,可却是最早追随大野爽之人,深受大野爽的重用。大野爽的麾下,侯景不是最能打的,可却是最狡诈的。世人都说,他有大野爽三分风范。我若是不去,贺六浑恐怕难以应付。”
尔朱荣看着尔朱兆,忽然笑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高欢对付不了侯景,要你去才行?”
尔朱兆重重点了点头。
“贺六浑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可他太重义气,恐怕着了侯景的道。晋州不可失,否则,太原必受其殃!”
尔朱荣听了,面色变得有些怪异,心中更是一时不知道是喜是悲。
“吐末,你是不是对自己……”
尔朱荣话没有说完,外面传来了王相的声音。
慕容绍宗求见!
尔朱荣听了,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与慕容绍宗商谈。”
尔朱兆有些吃味,虽然慕容绍宗也是尔朱荣的亲戚,可终究是表的,哪里有他这个亲侄子亲,可最近,尔朱荣对慕容绍宗却是越发的器重了。
尔朱荣与慕容绍宗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们这些尔朱氏的子弟加起来还要多。
“诺!”
尔朱兆走出去的时候,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慕容绍宗,看得慕容绍宗莫名其妙,心道自己又是如何得罪他了?
“绍宗,你知道侯景到了河东之事么?”
走进了屋中,面对尔朱荣的询问,他拱手道:
“刚刚听说!”
“你以为大野爽意在何方?”
慕容绍宗想也没有想,直接道:
“恐怕是高欢!”
尔朱荣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多了。
“如何说?”
“这些年,高欢在晋州,将之守得密不透风,大野爽也没有好的办法,派侯景来,多半为了笼络晋州的怀朔武将,顺便将高欢放在火上烤一番。”
尔朱荣笑道:
“你以为该如何?”
“武川人动了,怀朔人也该动一动了!否则,晋州的怀朔人真的被侯景笼络了去,于我们而言,并非好事。”
这么多年来,尔朱荣用高欢看守晋州,同时将怀朔派的另一个大佬司马子如留在了身边加以任用。他十分清楚这帮怀朔人的本事,自然也知道不能让他们轻易脱离自己的掌控。
若李爽派的是旁人,尔朱荣也不会那么在意。可侯景不同,他是怀朔人,还与高欢、司马子如等怀朔派的大佬以及他们麾下的人很熟稔。
有了外部竞争,尔朱荣面对的情势也复杂了许多,他只能小心翼翼拿捏好分寸,免得失了人心,被李爽捡了便宜。
简单来说,该给怀朔人升升官了。
尔朱荣点了点头。
尔朱兆其实说对了一件事情,对于尔朱荣来说,晋州是不能丢的。
平阳是太原在河东方向的屏藩,没有了这里,关中、河东的军队就能将兵锋渗透到太原地区,尔朱氏的大本营。
如此一来,对于尔朱氏来说可谓是生死大患,他是片刻也离不得晋阳了。
“此事再等等,我还要再看看。”
反正晋州离晋阳很近,尔朱荣可以很快掌控晋州的情势。
“此外,你去接替尔朱兆,一旦晋州有变,你率军南下,对付侯景!”
“诺!”
看着慕容绍宗的背影,尔朱荣有些可惜。
“为何不姓尔朱啊!”
……
(本章完)
第313章 为人处世就是要光明正大
第313章 为人处世就是要光明正大
陕城。
高乾忐忑的站在了屋外,今日,终于得到了他的弟弟的接见。
前几次的会面都是不欢而散,高乾心中也知道,要自己的弟弟背叛李爽,十分困难。
不过,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来。
元子攸驳回了尔朱荣想要加九锡的奏折后,在洛阳尔朱世隆等尔朱荣的人马轮番“劝谏”,甚至上党王元天穆也去了一趟洛阳,摆事实讲道理!
你元子攸的皇位是哪里来的,没有尔朱荣哪里来的你,你是不是不想要干了?
元子攸的态度则很强硬,有本事就把我换了!
尔朱世隆乃至元天穆都镇不住元子攸。
元子攸是个傀儡,可毕竟还是皇帝。当年曹魏的皇帝曹髦身边就算只剩下卫士、奴仆数百人,也能溅司马昭一脸的血。
如今的元子攸,再怎么样状况也比当年的曹髦要强许多。
他硬顶着,谁都没有好办法。成济的前车之鉴摆着,谁敢当下一个成济?
只要没人想要当下一个成济,那么元子攸这幅不要命的状态,就是无敌的。
起码,尔朱荣没有南下之前,洛阳城中谁都没有好办法。
高乾明白,这是元子攸在为最后一击做准备。
渤海高氏是不会站到尔朱荣一边的,高乾也没有办法,自从打算见元子攸时起,便被元子攸拉上船了。
高昂正在屋中坐着,见自己兄长来,显得很是局促。
高乾心中有些奇怪,自己的弟弟一向桀骜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怎么这个样子?
“兄长,你来了!”
高昂拱手行了一礼,让高乾见了很是奇怪,笑道: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礼仪了?”
“兄长说笑了!”
高乾正想要跟着高昂坐主位,谁知道高昂却是一转身,坐在了客位上了。高乾微微错愕,可也没有多说,坐在了自己弟弟的身边。
“三弟,有一件事情我想要跟你说!”
“兄长尽可开口!”
高乾看着自己弟弟,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心态,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心里较量,终于说了出来。
“为兄想要跟你借兵!”
“借兵?”
高昂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可以,我给你两百部曲,你带着他们回蓨县吧!”
高乾听了,面色悻悻。
“我还想要借更多!”
“更多,你想要借多少?”
见自己弟弟这疑惑样子,高乾大着胆子,道:
“我想要借五千兵马!”
“五千,我哪里来的五千部曲?”
高昂本以为高乾问他借兵是要回渤海搞事情,给两百部曲也不是不行,毕竟都是自家的兄弟。可没有想到,高乾一下子要借这么多兵马。
“你不是手里有着一支精兵么!”
高乾的回答引得高昂有些愤怒,道:
“这又不是我的兵马,乃是大王让我率领的,岂能私相授受!”
部曲是私人的,高乾若是要,高昂全给了也是可以的。毕竟,都是老高家的。
高乾自然知晓自己弟弟的难处,叹息道:
“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么!”
“你要这五千兵马做什么?”
高乾看了看四周,小声道:
“不瞒敖曹,陛下想要谋诛尔朱荣!”
高乾本以为高昂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会很震惊,谁知道对方反应平平。
“陛下想要招揽你和你麾下的兵马,他还答应了,事成之后,封你为王!”
高昂本是平淡的面容,听到了这话后忽起变化,劝道:
“休要胡说!”
高乾见高昂这样子,却没有理会自己弟弟话语之中深意,加快了语速,道:
“我也知道你为难,可这也不是没有办法么!尔朱荣若是死了,对大野爽不是也有好处么?成不成的,都要搏一下。你在大野爽麾下这么多年,他定功策勋,不也才给了你一个大将军么?你也得多想想,留留后路!元子攸若是成了,你当了王,不比跟着大野爽当一个大将军要好的多么!”
高乾说着,却发现自己的弟弟有些坐立不安。
“你怎么了?“
高昂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道:
“什么王不王的,我忠心可鉴日月,又岂是一个王爵能动摇的。”
高乾本以为高昂一怒之下会赶人,谁成想到他这般模样,随笑道:
“你如此表忠心何用,大野爽又不在这里!”
这话一说完,便听得连通的耳房之中传来了一阵笑声。
“乾邕,许久不见了!”
李爽的声音让高乾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眼神之中很是震惊。
高昂却是像没有看到高乾的眼神一般,直接避了开来。
“大王!”
高昂行礼之后,跟在了李爽身侧。李爽则笑嘻嘻的看着高乾,问道:
“乾邕,不怪本王搅了你们兄弟相会吧!”
高乾此刻心中已经在骂街了,可脸上却依旧只能乐呵呵的。
“秦王见笑了!”
高乾心中忐忑,可李爽接下来的一句话,着实让他心中涌动起了剧烈的波澜。
“听说元子攸要谋刺尔朱荣了?”
“……”
高乾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应付着。李爽却不管高乾如何,直接道:
“堂堂天子,竟用这种手段对待大臣!”
李爽这话带着几分鄙夷,高乾听了,本以为李爽是要痛骂元子攸,谁知道他话锋一转。
“可见尔朱荣这厮是如何欺君罔上!”
高乾心中一喜,问道:
“秦王愿意支持陛下?”
“那倒不至于,我和元子攸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不支持元子攸,难道还能支持尔朱荣不成?高乾对此,很是不屑。
“我与尔朱荣毕竟曾经是兄弟,他虽不仁,可我不能不义啊!”
高乾听着,心中奇怪,问道:
“那秦王是要如何?”
李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悠悠一叹:
“身为大魏忠臣,本王又怎能见大魏朝纲败坏,君不像君,臣不像臣,本王打算居中调和,奉劝尔朱荣不要加九锡,也奉劝陛下不要谋刺尔朱荣了。”
“……”
高乾震惊的无以复加,可李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跪了。
物理意义上的!
“本王准备将今日之事备文,明发洛阳、晋阳,为人君者当光明正大,为人臣者亦是。在大魏的江山社稷面前,个人的得失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高乾这一生见过很多混蛋,也见过很多坏得流脓的人,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坏得流脓的混蛋。
这哪里是要调和,这分明是要点炮仗看热闹啊!
重要的是,火星还是他!
“大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乾邕,你这是何意?”
李爽赶忙将高乾搀扶了起来,却见他快哭出来了。
“秦王,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敖曹的面子上,就饶了我吧!”
“乾邕哪里话,如今这大魏,君不似君,臣不似臣,正需要你这样的忠臣匡扶啊!”
高乾听着这话音,问道:
“秦王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如今这大魏缺的是什么?”
“是何?”
“元子攸和尔朱荣这一对君臣,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整日里勾心斗角,荒怠朝政。为人臣者,怎能见大魏江山毁在他们的手中。可忠臣要想成事,手里没有兵马又怎么能行!”
“兵马?”
李爽点了点头,道:
“乾邕当回到乡间,召聚乡勇,再笼络官吏,掌控府库粮仓,趁时而起,占据州郡。”
高乾一脸问号,道:
“这是不是就叫造反呢?”
“乾邕说的哪里话!”李爽挥了挥手,“为了一己私利,那叫造反,可咱们心中装的都是大魏江山,那就不叫造反,叫兵谏!”
李爽说的,高乾其实早就想要做了。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乃是因为他见识了尔朱荣骑兵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
“不瞒秦王,尔朱荣的兵马厉害,那些临时召集的乡勇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恐怕刚刚召集起来,尔朱氏的骑兵就到了,也立不住脚啊!”
河北本就是大平原,没有山河险阻,正是骑兵驰骋之地。
当年的六镇兵对河北本地的军队能呈现碾压性的战斗力,尔朱荣的骑兵战斗力还要更上一层。
河北的世家豪族虽然能召集大量的乡勇,可这些乡勇如何能顶得住尔朱荣的骑兵,恐怕一冲就散了。
这些年来,河北的豪族不是没有吸取教训,也开始训练乡勇,可兵器甲胄跟不上,也缺少战马,因此,面对尔朱荣,不敢妄动。
“只有你渤海高氏一家,自然不够,这不还有其他人么!”
“其他人?”
高乾听了,心中起疑,难道李爽还和河北其他世家谈妥了,不应该啊!
河北的世家看不上尔朱荣,更不会待见如今的李爽啊!
要知道,李爽在关中建立了新的勋爵体系,北魏的那一套门阀体系,在他那根本就不兼容。
河北世家不可能舍弃如今已有的地位,去加入李爽那边的体系之中。
谁会给李爽白打工?
“乾邕尽管放心,可先回蓨县,等待时机。洛阳如今就是个泥潭,还是不要轻易涉足为好。”
高乾将信将疑,还是拱手道:
“但凭秦王吩咐!”
——
洛阳,双女寺。
夜色之中,胡玄辉正在屋中打坐,却听窗外一阵声响。
李彧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找上了门来。
胡玄辉年纪也不小了,不过面容洁白,保养的很好,听到了李彧的声音,秀眉微皱。
“何事如此?”
“陕城之上亮起了秦王的王旗,李爽到陕城了!”
胡玄辉手中盘念珠的动作停了,微微起身,看向了身后的李彧。
“那陛下如何?”
“陛下都快疯了,骂了李爽两个时辰了!”
“为何?”
“李爽具奏,直言君臣当相和,不应相互猜忌,还点出了陛下要谋刺尔朱荣之心。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此次前来,想要告诉你,为陛下训练的那些死士,当转移了。”
胡玄辉听了,嘴角露出了浅笑,而后压制不住笑意,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大魏忠臣啊!”
“郡君,此刻当小心,此事之后,尔朱世隆说不得就会大肆在洛阳搜捕一番,若是被人发现了这里,你我都难逃一死。”
胡玄辉却没有李彧那般忧心忡忡,道:
“你以为陛下做的天衣无缝么?”
“这……”
李彧没有说话,因为元子攸做的这一切实在算不上高明。
“用一句狗急跳墙来形容咱们这位陛下也不为过。”
胡玄辉对于元子攸没有一点敬意,可李彧却不能如此。
哪怕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在独处。
“为人臣子,当为君上避讳!”
“你是他的臣子,我可不是。”
胡玄辉道:
“咱们这位陛下不是一直想要引尔朱荣南下么,可尔朱荣一直不为所动。如今,李爽来了,尔朱荣还会坐得住么?”
李彧一听,心中豁然开朗,可随即脸上又显露出了忧愁之色。
“若如此,尔朱荣必然有所戒备,要谋刺他,反而不容易了!”
胡玄辉摇了摇头,道:
“你错了!”
李彧有些不明白,问道:
“何意?”
“你以为一个人是在他全神戒备之时刺杀容易,还是在他毫无防备时刺杀容易?”
“自然是毫无防备之时!”
胡玄辉没有反驳,只是道:
“于常人而言的确如此,可尔朱荣不同。”
胡玄辉这几年来,一直在观察着尔朱荣,搜集着他的情报。
也许尔朱荣都不曾知道,在洛阳城中这座已经逝去了往日辉煌的庙宇之中,有这么一个人如此了解他。
“尔朱荣百战而生,历经风雨,心思细腻。为人看似粗暴,却步步都走得很稳。擒葛荣,平六镇,击退陈庆之,布局精妙,不是寻常人可比。他训练军队,寒暑不断,没有一丝懈怠。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在他毫无防备之时刺杀他呢?”
“那该如何?”
胡玄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这股笑意来自心中,是对一个男人的思念与憧憬。
“当初在洛水之畔,李神轨不是已然给我们展示过如何击败尔朱荣了么?只有让尔朱荣全神戒备,并让他以为掌控了一切,露出了轻视之心,我等才能刺杀成功!”
……
(本章完)
第314章 你是哪头的
第314章 你是哪头的
洛阳。
尔朱荣派遣留守在洛阳的尔朱世隆在看到李爽那份奏疏的时候,便有些坐立不安。
当即,他便将洛阳城中一众效力于尔朱氏的亲信都叫了过来。
“大野爽这个混蛋,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李爽说皇帝要刺杀尔朱荣,都求到他麾下大将高昂的头上了,那么尔朱世隆自然是第一责任人。
尔朱世隆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在尔朱荣那边至少是个失职之责。
往深了一层,尔朱荣若是因此怀疑尔朱世隆的能力,认为他不再适合当这个洛阳留守,换别人前来该如何?
“你们说该如何?”
尔朱世隆担忧自己的位置不保,看向了身边之人,想要询问一个对策。
不过,没有人有这个应对之策,在尔朱世隆再三催促之下,有人道:
“要不先在洛阳城中搜捕一番,皇帝要谋刺天柱大将军,肯定要训练死士。这帮人不会在外城,也不会在皇宫中,应该就在内城之中,先将他们搜查出来,也好在天柱大将军那边有个交代。”
尔朱世隆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留了一个心眼,看向了坐在角落之中,一直不曾说话的斛斯椿身上。
“法寿,你以为如何?”
斛斯椿在尔朱氏之中,地位颇高。无论是在尔朱荣那边还是尔朱世隆这边,都算是说得上话的重臣。
听闻尔朱世隆如此询问,斛斯椿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沉默了一会儿,看得尔朱世隆直着急。
“法寿,有什么你就说吧!”
斛斯椿悠悠而道:
“我只是在想,皇帝每日里都待在皇宫之中,召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有耳目回报,他是如何不声不响的求到高昂那边的?”
“这有什么,皇帝找个亲信去做不就行了么?”
听到有人这么回,斛斯椿并没有反驳,只是在一旁继续待着。
尔朱世隆听着这话音,已然明白了斛斯椿的意思。
这禁军并非铁板一块,应是出了问题。只不过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便在此时,府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奚毅来了!
作为尔朱荣在洛阳留下的另一位心腹,尔朱世隆与之不是合作关系,而是竞争关系。
听他来了,尔朱世隆显得很有礼貌,出去迎接了。
奚毅也没有客套,进了屋后,将元子攸要谋刺尔朱荣之事说了出来,得知尔朱世隆要搜查洛阳的内城,连忙阻止。
“荣宗,你糊涂啊!”
尔朱世隆听了奚毅这话,心中不满,可却没有发作,反而笑嘻嘻的问为何?
“李爽说皇帝要谋刺天柱大将军,你这么一搜,不是真成了皇帝要谋刺天柱大将军了么?”
奚毅如此说,尔朱世隆心中不满霎时间被一股忧虑所取代。
这个锅他不能扣在自己头上啊!
“武成,你说该如何?”
奚毅道:
“还是等晋阳那边的消息吧,天柱大将军说该如何,我们就如何,这样最稳妥!”
尔朱世隆听了,点了点头。
“就如此做!”
斛斯椿站在一旁,看着尔朱世隆与奚毅达成了共识,心中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多年纵横在多股势力中养成的直觉告诉斛斯椿,这个奚毅,不简单啊!
……
晋阳。
看着从洛阳送来的尔朱世隆和奚毅等人联名的紧急文书,尔朱荣心中愤怒。
“一帮废物,这点事情还要问我怎么处置!”
慕容绍宗在一旁,没有说话。
尔朱荣将文书放下,看向了他,问道:
“晋州那边如何?”
“侯景到了河东之后,做了不少事,不但拉拢晋州怀朔镇的将领,还挑拨晋州的胡夷叛乱,甚至派遣小股的军骑在晋州四处作乱。对了,有几名将领还战死了!”
尔朱荣心中烦躁,问道:
“何人战死了?”
“战死之人的名单已然送来了,等天柱大将军发放抚恤。”
慕容绍宗说完,尔朱荣在自己桌上一大堆的文书中翻找,终于找到了。
可看了一眼阵亡将领名单,尔朱荣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了下来。
无他,这里面有尔朱荣收买了的专门派去监视高欢之人的名字。
虽说两军作战,伤亡难免,可尔朱荣心中还是产生了疑问。
这究竟是偶然,还是高欢察觉了故意派他去送死,甚至更进一步,高欢已经与侯景达成了协议,要投降李爽,故而开始暗下杀手呢?
尔朱荣无法做出判断,心中不安。
慕容绍宗看着尔朱荣有些难看的面色,问道:
“天柱大将军,上面的名字有什么问题么?”
尔朱荣摇了摇头,暂时按下了心中的不安,道:
“没什么问题,就按照惯例去办吧!”
赏赐抚恤这等事情,早已经有前例,不需要尔朱荣去操心。
真正让他担忧的是隐藏在这一个个名字下的计较与心思。
“大野爽是以什么名义去陕城的?”
“整顿弘农府兵,巡查新建郡城。”
尔朱荣一听,不觉得担忧道:
“建城屯兵粮,兴兵以东向,不得不防啊!”
对于晋阳来说,有两个关键的地方,尔朱荣是不能放手的,而且得派人精兵良将去镇守。
一个是平阳,一个是洛阳!
这两个地方,一个护卫着晋阳的侧翼,一个则是尔朱荣执掌天下的宝器。
恰巧,李爽此时却都盯上了。
如果只是平阳生乱,那尔朱荣还能稳住,可如今洛阳那边也生了风波,那尔朱荣就坐不住了。
若是要他非选择一个的话,肯定还是洛阳重要。
可尔朱荣无法确定高欢的忠诚,生怕他一南下,高欢会跳反!
他若是跳反了,李爽的大军可以直接到晋阳城下。
到时候,可真是老房子着火了!
最终,尔朱荣做出了一个最稳妥的决定。
“慕容绍宗,你如今就去接替尔朱兆,带兵南下晋州。”
——
晋州。
自从李爽悄无声息去了陕城并亮了王旗之后,洛阳那边仿佛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这锅里面是谁,高欢并不在乎。
他担心的是锅中的水撒开,烫着他。
“侯景这小子要做什么?”
尉景的脸上都快皱着川了,不觉得问道:
“你说这小子动真格的话,他又净是派军骑骚扰村庄,策反山中胡夷这些小手段,若说他没有动真格,老拔也和他有什么仇,他非要下这个杀手,弄死人家?”
尉景看着周围一群怀朔人,一众人也没有一个答案。
“没听说侯景和老拔也有什么仇啊,难道当年在怀朔镇的时候,侯景偷了他们家一只鸡被老拔也追着打的事,他记到了如今?”
“那也不至于啊,侯景也不是那种瑕疵必报的人啊!”
“就算侯景要报这个仇,也有的是办法落老拔也的面子,非要下杀手作甚?”
……
众人不解,可唯有高欢心中清楚,侯景如此做的目的。
甚至,这屋中其余几个被尔朱荣收买之人,也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只是一场意外。
侯景出了手,看似平平无奇,却能精准的搅动如今晋州的局势。
高欢不知道,侯景是如何知道尔朱荣收买了他身边的人,并且还能锁定到具体的人身上。
高欢更无法确定的是,侯景如此做后,于他而言,是福是祸!
外面传来了一声通报。
“贺六浑,侯景这小子又来了!”
尉景听了,怒道:
“给这小子脸了,他还想弄死谁啊!”
尉景这一招呼,众人心中的火气也被激出来了,纷纷扬言要给侯景一番教训。
说着,众人都披甲出了屋中,唯有留下高欢与孙腾两人。
气氛有些尴尬。
面对着高欢投送而来的目光,孙腾有些坐立不安。
高欢的目光之中,甚至还有些许杀意。像是一头猛兽,落在了危险的环境,能拉一个是一个。
僵持间,孙腾忍受不住心里的压力,最终还是开口道:
“贺六浑,我给你交个实底,的确是天柱大将军派我来监视你的!还跟我说,若是你有异动,便联络老拔也等人,先下了你的兵权。”
高欢听了,身上的那股杀意在一瞬间消散了。
“龙雀,大家都是兄弟,你身不由己,我也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
“你说!”
“侯景是怎么知道老拔也是替天柱大将军做事呢?”
孙腾一听,面色大变,再也坐不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侯景干的这件事情,非但能牵扯到高欢,弄不好,他也会受到连累。
当下,孙腾心中火大,骂道:
“侯景这厮,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坏出水来!”
“骂他也晚了,我们当下还是携手,共度难关要紧。”
高欢安抚着,孙腾听了,当下表态。
“你说,我们该如何?”
高欢问道:
“晋阳那边没有给你传消息么?”
孙腾摇了摇头,道:
“一直没动静!”
高欢握住了孙腾的手,道:
“你的难处我知道,可这件事情弄不好,你我都会受到牵连,说不得连这条命也难以保全。”
孙腾听了,有些无力。
“难道我等就只能引颈受戮么?”
高欢看向了孙腾,问了一声。
“若是真要抉择,你是选尔朱氏,还是选我们怀朔?”
这一声很轻,高欢甚至都没有用多少力。可孙腾听了,心中剧烈挣扎着,额头间甚至冒出了细汗。
高欢没有催促,目光注视着孙腾,带着几分柔和,等待着他自己做出决定。良久,孙腾的目光终于变得坚定,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怀朔!”
短短的两个字,却蕴含了太多意味。
高欢拍了拍孙腾的肩膀,道: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不久之后,一名少年匆匆而来。高欢的刺史府中,不说密不透风,也是守卫重重,可这少年却能穿过重重的守卫,径直到高欢面前。
因为他是段荣之子段韶,也是高欢的表侄。
段韶年轻英武,武艺极佳,又精通兵法。
高欢身边的亲信大将,都在尔朱荣的关注下。段韶因为年轻,并没有进入尔朱荣的视野。
因此,高欢常常派遣段韶去做一些隐秘而又重要的事情。
比如,监视北面尔朱荣大军的动静。
“主公,驻扎在介休的大军动了!”
高欢听了这个消息,心中一紧,问道:
“谁人领兵?”
“打得是慕容的旗号,应该是慕容绍宗!”
段韶年轻,可做事却是稳妥周详。
听说是慕容绍宗领兵,而不是尔朱兆,高欢那一颗揪着的心暂时轻松了几分。
尔朱兆虽与他友善,可尔朱荣的命令下达,尔朱兆会毫不犹豫执行,不会留情。
可慕容绍宗却是不同,他并不是尔朱兆那样的莽夫,做起事来没有顾及。
高欢心中松了一口气,可一旁的孙腾却像是在火上烤一般。
晋阳忽然动兵了,还没有通知他,在孙腾看来,已然是危险的信号了。
“贺六浑,我们该如何?”
“再等等!”
高欢知道,他得到消息的速度要远远快过晋阳那边的反应。双方之间,存在信息差。
高欢终究还是等到了。
慕容绍宗行事稳妥,动兵之时,已经派遣使者,将尔朱荣的命令先行送到了平阳。
高欢看着手中这份从晋阳而来的天柱大将军令,心中忐忑至极,握着手中的文书,身上都是细汗。
最终,他还是打开了。
看着上面的内容,高欢悬着的一颗心松动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
弘农。
“高欢被尔朱荣调去做相州刺史了?”
李爽听了这个消息,略感诧异。
他的身旁,王思政缓缓道:
“这是侯景快马从河东送来的消息,高欢被调去镇守邺城,如今的晋州刺史换成了慕容绍宗。”
邺城作为河北重镇,早已经被尔朱荣掌控了,上上下下都是尔朱荣的人。
将高欢调去相州,既算是升迁,可以安抚怀朔一众人,也是监视,让他暂时脱离晋州前线,剥夺了他跳反的能力。
李爽一笑。
“看来尔朱荣是动心思了。”
王思政问道:
“大王,如今该如何?”
“慕容绍宗去了平阳,看来侯景那边是没有多少指望了,接下来,就要看洛阳那边的情势了。”
李爽道:
“做好准备,尔朱荣怕是要南下了!”
……
(本章完)
第315章 天下要乱了
第315章 天下要乱了
晋阳。
午夜时分,一声惊吼,响彻在天柱大将军的卧室之中。
尔朱荣被这一声惊醒,醒转之时,只见自己的妻子北乡公主正坐在床榻之上,气息喘动。
尔朱荣拍了拍她的背,却发现北乡公主背上满是汗水。
“做噩梦了么?”
北乡公主心有余悸,看向了自己的丈夫,黑暗之中,满是忧虑之色。
“天宝,你别去洛阳了!”
自己的妻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尔朱荣心中不解的话。
“军国之事,妇人莫要插手。”
尔朱荣本想要一句话搪塞过去,可北乡公主却是拉住了他的手臂,接着劝道:
“我做了一噩梦,恐为不吉之兆,你此次南下,恐非善事。”
尔朱荣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肩膀,安抚道:
“无需忧虑,这洛阳内外皆是我之人马,不会有差错的。”
北乡公主也拗不过尔朱荣,可这一夜之中,却再也没有睡着。
尔朱荣则在北乡公主身侧假装睡了一夜,天亮之后,他看着面容憔悴的妻子,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吃了朝食,便去找了一人。
刘灵助!
尔朱荣找他的原因也很简单,卜算!
烟火缭绕的屋中,经过了刘灵助一番操作,尔朱荣最终得到了结果。
刘灵助坐在尔朱荣的面前,将结果告诉了他。
“天柱大将军此次南下,恐为大凶之兆!”
尔朱荣听了这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刘灵助只是在等待,尔朱荣自己得出一个结果。
久之,他看着刘灵助,吩咐道:
“此事,莫要与外人道。若有人问起,则曰‘大吉’!”
“诺!”
……
尔朱荣离开后,刘灵助悠悠道:
“天柱大将军犹豫了!”
刘灵助的童子走了过来,问道:
“师尊,天柱大将军这样一个人,为何也会如此?”
刘灵助笑了一声,道:
“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来我这里,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安慰。”
“那师尊为何不给天柱大将军想要的答案?”
刘灵助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
“越是聪慧之人,越是有着自己的主见。大凶,才会让这位天柱大将军更加想要南下。”
“那会如何?”
“秦王赢了,尔朱氏的天下将会崩塌;天柱大将军赢了,秦王恐怕再难以东出了。”
童子的面色有些复杂,道:
“若是秦王输了,我们该如何?”
“这不重要!”
童子没有想到,刘灵助的回答竟然是这样。
“我于秦王来说,已然不重要了;秦王于我而言,也不重要了。”
刘灵助一笑,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匕首,一刀将这童子结果了。
鲜血如注,流淌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死不瞑目的童子,刘灵助有着一股摆脱桎梏的轻松感。
“这么多年来,我为秦王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如今,是时候为自己活了。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三心二意,当我的童子,却还要收秦王的钱,给他当眼线。”
刘灵助在自己的巫师馆前挂了牌子,今日休息。而后,他骑马从后门,离开了晋阳城,到了城外一座废弃的驿馆之中。
他骑着毛驴,敲了敲门。
驿馆之中,出现了数十人。
他们既是刘灵助的死士,也是他的信徒。
“这么多年了,我就像是伶人手中的傀儡,在尔朱荣和李爽手中不断的腾挪。”
尔朱荣为什么要养着刘灵助这么一个巫师?
难道真的是为了让他占卜,然后给自己指导意见么?
不,尔朱荣是想要刘灵助占卜出一个他想要的指导意见!
然后,借刘灵助之口,将之说给他麾下一众北人,让他们给自己办事。
刘灵助自己可操纵的空间非常小。这也是他心中最为不满的地方。
“如今,我终于等到了想要的机会。无论谁赢,都是我脱身的良机。”
刘灵助似乎压抑久了,向着自己的信徒诉说着:
“尔朱荣经不起第二次的失败,除了赢,他别无办法。一旦他输了,尔朱氏的天下就此崩塌,尔朱荣将不会再是那个执掌大魏的天柱大将军了。反之,李爽将退回关中,到时候,再也无法牵制我了。”
“师尊,我等该如何?”
“往北,回到我们熟悉的地方!”
……
天柱大将军府。
“刘灵助午时闭馆谢客,出了晋阳城。而后,不知踪迹。”
尔朱荣挥了挥手,让前来回报的手下退了出去。
尔朱荣沉思之时,看向了一旁的元天穆。
“兄长,你说这刘灵助为何突然跑了?”
元天穆对此,却是并不在意。
“一个巫师,跑了就跑了吧!”
元天穆对此不甚在意,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尔朱荣当日找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尔朱荣暗中让刘灵助办了许多他想要办的事情。
如今,刘灵助跑了,尔朱荣心中感觉有些不对。
刘灵助并没有威胁尔朱荣的能力,哪怕他这么多年来为尔朱荣办了许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能动摇尔朱荣地位的。
“我打算南下了!”
尔朱荣说完,元天穆也变得严肃起来。
“为了加九锡,值得你如此么?”
“九锡不值得,元子攸也不值得,可若是大野爽,便值得!”
元天穆知道,如今李爽在弘农,而他的兵马也能顺着黄河而下,到达洛阳。
双方的兵马随时可以将洛阳变为战场,到时候,这大魏的天下也就乱了。
“天宝,你真的要如此么?洛阳要是乱了,这大魏的天下可也就乱了。”
尔朱荣却是不在意,道:
“区区一个洛阳,若是能作为我与他之间分出胜负的代价,乱也就乱吧!”
尔朱荣的身上,有着一股元天穆无法理解的强硬之态。
关陇已定,李爽在长安定功策勋之后,天下事实上已然分成了三份。
李爽手中的那一份最小,实力也最弱,可仗着关中四塞之险,足以据守。
尔朱荣早已经清楚,若是他与李爽一旦处于长期的敌对状态,那么洛阳这天下的中枢,必然难以保全。
陕城在对方的手里,李爽的兵马可以从长安出发,沿着渭河一路东进,进入黄河,到达洛阳。
一座北中城,不足以挡住关中的兵马。
元天穆看着尔朱荣,还是有些难以确定。
“天宝,你真的决定了么?”
“我已经派了高欢去了邺城,以作准备。一旦战事不利,洛阳便会成为前线。我将会将元子攸迁往邺城,他若不愿意,就换个皇帝。”
元天穆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尔朱荣心中早已经有了备案。
甚至,已经做好了战败不利,退往邺城,与李爽将这大魏天下两分的准备。
“天宝,你要我做什么?”
“去弘农,再见一次大野爽!”
……
洛阳。
显阳殿。
“尔朱荣要做什么!”
北面的消息传来,尔朱荣的反应程度,远远超过元子攸的想象。
他不但来了,还要带着尔朱氏的十万大军来洛阳。
元子攸便是再蠢,也知道尔朱荣弄这么大动静,肯定不是为了自己啊!
那为了谁?
元子攸此刻已然没有了帝王的风度,他感觉的是一阵后怕。甚至惊慌之下,在自己的臣子面前,流露出了最真实的状态。
当然,元子攸如此,他麾下的臣子自然也不会比他强太多。
“陛下……陛下……”
李彧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殿宇,没有一点臣子礼仪,脸上满是慌张之色。
“长安那边有了动静,关中大批的兵马正在集结,向着弘农而来,高昂已经带着五千先锋军,抢占了新安。尔朱荣也命司马子如接替了北中城的防务,又令贺拔胜北上,前往宜阳。”
元子攸忽然发现,情势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原本想要在尔朱荣和李爽之间左右逢源,乃至渔翁得利,可一旦他们两人动起了真格,元子攸兀然发现,阴谋诡计上不了台面。
一旦他们真的开战,洛阳将会成为战场。无论谁赢,结果都是注定的。
他将会成为代价!
整个洛阳也会成为代价!
元氏,曾经大魏最为尊贵的姓氏,天下甲姓之首,将会在这两人的兵锋之中,跌落尘埃。
元子攸想明白了这一层,像是落水的溺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断的吼叫道:
“这是洛阳,这可是洛阳啊!他们要做什么,他们要毁了大魏么!”
只是,元子攸的质问,无人能够回答。
便是一路上跑来的李彧,此刻喘息着,却也没有了话音。
元子攸见无人可以回答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御座之上,失了神一般。
“尔朱世隆呢,奚毅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他们都受了尔朱荣的军令,整顿禁军去了。”
元子攸疯了似的吼道:
“告诉他们,尔朱荣不就是要加九锡,朕给,朕都给!”
……
“元子攸看来已经失了分寸了。”
双女寺中,胡玄辉正在修剪后院的圃,听到元罗将显阳殿中之事描述后,不觉得笑出了声来。
“他以为事到如今,再给尔朱荣加九锡,还来得及么?”
元罗可远没有胡玄辉这么轻松,脸上满是忧愁。
洛阳若是没了,元氏的大本营也将会没了。元罗是元氏子弟,根基也在洛阳。
“李爽的兵马少,还要分出一部分去防御北面的武川人,就算有梁人的支持,实力也不如尔朱荣,他真的敢与尔朱荣交锋么?这可不是守城战,而是阵战啊!”
元罗的心中还有一丝的侥幸,可却遭到了胡玄辉无情的嘲讽。
“这天下有什么事情是李爽不敢做的?”
胡玄辉的一句话,将元罗干沉默了。
“当年他麾下只有三千骑,就敢闯进太极殿中,将满朝公卿敲诈一番,而后扬长而去。如今他麾下的兵马,何止当年的十倍,别说是在洛阳与尔朱荣一战,就是将这洛阳城都拆了,运回长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更何况,如今李神轨还在他的麾下。”
元罗一听胡玄辉提李神轨,就忍不住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提什么李神轨,不要被情爱蒙蔽了头脑!”
胡玄辉笑了。
“被蒙蔽头脑的是你吧,你以为李爽将李神轨派到那梁汉之地是为了什么?”
元罗一滞,道:
“难道?”
“李爽便是要借助李神轨的威名和梁人之间的关系,镇抚羌氐,稳住梁人,安定好后方。至于那帮武川人,有着朔州军和那一众大大小小的可汗盯着,又能牵制李爽多少兵马?李爽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元罗有些急,再看向胡玄辉,质问道:
“你何以能说出如此话,没有洛阳,没有元氏,你还能在这双女寺中,安然修这些草么?”
胡玄辉缓缓道:
“我只是一个女子,还能如何?”
胡玄辉这一句话,让元罗没有了脾气。
“我该如何?”
“你又能如何!”
胡玄辉看着元罗,说出了最为冷静也是最扎心的话。
“这天下是李爽、尔朱荣、萧衍之辈的,你又能如何?你有诸葛武侯那般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到的才能么?你不过与元氏那些人一般,得过且过罢了!”
元罗问道:
“你说话何以如此伤人?”
“只是实话而已!”
元罗看着胡玄辉很久,最终一句话没有说,拂袖而去。
元罗走后,胡玄辉继续修剪草。不过修剪得久了,胡玄辉有些疲累,她看着天空,喃喃道:
“这大魏的天下与我无关,元氏的社稷会如何也不是我关心的,我只是想要报仇而已!”
——
陕城。
元天穆的到来,让李爽有些意外。
“秦王!”
元天穆见到李爽的一句话,也让李爽明白了元天穆此行的目的。
宣战!
尔朱荣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有一点的犹豫。
他要在洛阳与李爽分出一个胜负高下,来决定这北朝未来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格局。
“上党王!”
见元天穆如此,李爽也没有流露出往日的那般熟络,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元天穆的心中,还是有些触动的,不过,他的表情却依旧冷漠。
“本王来此,乃是奉了天柱大将军之命,约秦王一战。不知,秦王敢应否?”
……
(本章完)
第316章 还是下罪己诏吧
第316章 还是下罪己诏吧
洛阳。
永安四年夏末,坐镇晋阳的天柱大将军尔朱荣带着五千骑南下,再度给洛阳这座北魏的帝都带来了绝大的震撼。
黑旗蔽日,层层列列,面带甲面的契胡骑兵,再度出现在洛阳城外之时,依旧引起了洛阳上下所有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太极殿!
这座只有重大事程才会被洛阳朝廷启用的正殿,如今随着尔朱荣的到来,再度开启。
元子攸带着满朝公卿在这大殿之中等待着尔朱荣的到来!
时值正午,等待了一个早上的洛阳公卿们就那样站在殿宇之中,不敢有一丝的怨言。
这些破晓时分才进了一些的水米的公卿们,到了此时早已经饥肠辘辘,面色苍白,脸有虚汗。
年岁大一些的,都有些坐不稳了,靠着一口气在硬挺着。
元子攸的内心焦躁无比,他根本不知道,事态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他便如一具木偶,本想要将尔朱荣这操纵他的彩戏师引入瓮中,却发现,尔朱荣是进了瓮,却也将这瓮撑破了。
如今的元子攸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甚至不知道洛阳之外是什么样的情形。
无论是尔朱世隆还是奚毅,这些平日里在他面前异常谄媚,乃至是暗中打算效忠之人,都随着城外那如黑云蔽日般的甲骑的到来,隐去了心思,将自己变成了一具听话的傀儡。
没有人敢在此时节,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甚至,便连御座之上的元子攸也是一样。
元子攸浑浑噩噩,脑海之中胡思乱想,不知何时,殿外响起了声音。
那不是殿宇之外内侍的通禀声,也不是鼓声大作,而是两声先后而至的马鸣声。
而后,隆隆的马蹄声响彻。
太极殿外,马蹄踏碎了一切的阴谋与威严。
殿宇之中,众人精神一震。
尔朱荣身着甲胄,在百余名甲士的护卫下,踏入了殿宇之中。
头盔之下,乃是一张长满了虬须的冷峻面庞。
殿宇之中有不少公卿曾经见到过这张面容,不过记忆之中乃是一张谦逊充满了笑意的脸庞。
而如今,这张脸庞之上只有一股让他们感到陌生与惧意的威压感。
见尔朱荣前来,元子攸从御座之上站了起来,麻木了许久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天柱大将军,一路劳苦了!”
尔朱荣却没有理会,直接走到了元子攸的御座之下。
他身后的甲士将元子攸身边的内侍、宫女和护卫都驱赶到了一旁。
只剩下了元子攸一人,直面尔朱荣的兵锋。
尔朱荣冷着脸,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懦弱的君王,问道:
“听闻陛下欲谋刺本王?”
这一声传遍了殿宇之中,本是寂静的殿宇之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朝列之中,有人站了出来,斥责道:
“尔朱荣,你要作何,要在这太极殿中弑君么!”
尔朱荣连回头都没有回,只是道:
“弑君,本王不敢!”
那名朝臣有些站不稳,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尔朱荣身边的契胡甲士却走了过来,一刀刺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呜噎一声,这名忠心的朝臣就这么倒落下去,被两旁侍从很快拖了下去。
除了那一滩血迹,几乎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尔朱荣看着元子攸,道:
“本王身为天柱大将军,君不敢弑,可乱臣还是敢杀的。陛下,你以为如何?”
元子攸握紧了双手,快要将牙齿咬碎了一般,最终,面对重重护卫保护下的尔朱荣,还是妥协了。
“天柱大将军说的是!”
元子攸这一声,将殿宇之中那些还有些许热血的朝臣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陛下,你还没有回答本王呢!”
元子攸拍着大腿,道:
“误会啊,天柱大将军乃是国家栋梁,朕岂有此心!”
尔朱荣看着元子攸,道:
“陛下是说秦王上奏之言,都是胡言?”
“是,都是!大野爽一向都是唯恐天下不乱,肆意挑拨,就是为了离间朕与天柱大将军之间的关系!这一切的流言都乃是大野爽造谣的。”
元子攸极其推脱之能事,甚至已然没有了一丝的帝王威严,在尔朱荣面前显得异常恐惧与谄媚。
然而,尔朱荣却没有一丝的动容,反而道:
“不见得吧!”
便随着这一声话音落下,殿宇之外,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与伤痕的男子被人拖进了殿宇之中。
长长的血痕挥洒了一地,男子身上那可怖的伤口,让所有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元子攸与一众公卿都认不得这人是谁?
可当他被拖到了近前,被尔朱荣的契胡甲士扯着头发,硬生生将头颅抬起之时,元子攸看清了他的面容,心中的恐惧也到达了极点。
奚毅!
元子攸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御座绊倒,一屁股坐在了那宽大厚实的御座之上。
尔朱荣拱手道:
“此獠唯恐天下不乱,肆意挑拨,离间陛下与本王之间的关系,更暗中谋划,欲谋刺本王,实乃罪不容诛!”
奚毅已然被打得说不出话来,元子攸脑子也宕机了。
尔朱荣接下来说的话,元子攸已然听不清了,一双眸子只盯着尔朱荣和他麾下的甲士。
奚毅已然被尔朱荣抓住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是他了?
元子攸看着尔朱荣手中的动作,害怕下一刻他就会拔出佩刀,将他了结。
直到这殿宇之中所有的公卿都仿佛听到了什么吓人的事情,纷纷站了起来。
元子攸的听觉在这一刻好像恢复了。
殿宇之外,脚步声隆隆。
百余名甲士护卫着一位年轻的男子走进了殿宇,与尔朱荣满脸胡须的粗狂模样不同,这名男子长得俊雅。
坐在御座之上的元子攸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却依然清楚他的身份。
当今之世,能够在这太极殿之中,拥有着和尔朱荣同样待遇的人,只有一个!
李爽!
“陛下!”
李爽在百余名汉人甲士的护卫下,与尔朱荣一般,直至御座之前,行了一礼。
两人各自带上殿宇的百余名甲士,早有默契,泾渭分明般的各立一侧。
好在这太极殿乃是正殿,足够宽阔,能够容纳这么多的人。
无论是元子攸还是满朝公卿,哪怕是趴在地上的奚毅,此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两个欲见生死,一较高下的两人同时出现在这太极殿之中。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这太极殿此刻已然成为了他们的舞台。
无论是元子攸还是这满朝公卿,都成了舞台之上的配角。
“陛下不该啊!”
李爽行礼之后,悠悠而道,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模样,看得元子攸根本不知道该如何?
元子攸绝望的看向了尔朱荣,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帮助。
就算要我配合着演,起码也给点提示啊!
可尔朱荣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连回应也懒得回应。
元子攸只能坐在御座之上,完全成了木偶,任凭李爽发挥着。
“陛下本非先帝之嫡嗣,德薄行亏,继位以来,宠幸奸佞,任用奚毅这等小人,以至于圣心蒙蔽,言路闭塞,终至朝纲浑浊,天下不振。奚毅之辈,把持朝政,祸国殃民,为一己之私,挑拨陛下与臣等君臣之义。陛下不能制,任心邪辟,肆意为非,臣与天柱大将军痛心不已,今进京勤王,清君之侧。”
李爽刚刚说完,尔朱荣根本不等众人反应,接着开口道:
“秦王所言,正合天心人意,还望陛下及早醒转,去邪用正,使忠臣义士归心。复振元氏之社稷,正在今朝!”
尔朱荣说完,李爽又衔接上了。
“今外虏肆虐,岛夷窥视神器,黎民困苦,正乃社稷危亡之秋。今奸佞已除,朝纲得复清明,陛下当下罪己诏,以正视听,安天下黎民之心。”
元子攸坐在御座之上,嘴角不觉得抽了抽。
他终于明白尔朱荣为什么不回应他了,合着根本不需要他配合着演,只需要他点头就是了。
尔朱荣、大野爽,你们欺人太甚了!
每次有什么锅,都要朕来顶!
真当朕可欺不成!
尔等不闻,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元子攸猛然的站了起来,看着李爽与尔朱荣两人,像是要吃人一般。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后,元子攸义正言辞的说道:
“朕错了!”
……
燕州。
“师尊,都解决了!”
刘灵助看着地上刚刚被清理完的追兵,心中疑惑。
这里是他隐秘的据点,经营了许久,尔朱荣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还追得这么快?
不应该啊!
刘灵助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尔朱荣不可能知道,可却不一定能瞒得过李爽。
难道……
不可能啊,当今之世,有什么人有什么事情能够让那两个人放下胜负欲,一起携手?
李爽还将他给卖了!
难道是梁帝忽然起了雄心,欲效刘寄奴之事,北伐中原了?
刘灵助摇了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梁帝就算有这个心,可粮草辎重,兵员甲胄也不是这么快能筹集的。
如此大规模的北伐,总有踪迹可寻,不可能悄无声息。
“师尊、师尊……”
自己的弟子急匆匆的跑进了据点,脸色煞白。
“如何!”
“柔然人南下了!”
刘灵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道:
“规模如何?”
“大入!”
刘灵助听闻了这两个字,面色一变,问道:
“多少人马?”
“柔然主郁久闾阿那瓌率领十万骑南下,已过武川、怀朔,掳掠无数,兵锋直指恒朔两州,先部骑兵已然到了平城、云中之外。“
“朝廷那边有何反应?”
“还未听说!”
刘灵助呢喃道:
“恒、朔两州,尔朱天光、宇文泰和于谨、斛律金一向是各自为政,若是这样下去,断然抵挡不住,恐怕会被柔然人各个击破。难道他们真的……”
刘灵助面色变得苍白,他此刻已然明白,自己的确是被卖了,作为李爽与尔朱荣谈判交易的筹码。
“阿那瓌这竖子,着实可恨!”
刘灵助骂出了声,心中着实后悔。
他跳反跳早了!
……
九龙殿。
“究竟发生何事了?”
元子攸下了朝之后,便一直在等待着。他根本弄不清楚此时的状况,也不知道为何尔朱荣与李爽会一起进洛阳。
直到尔朱世隆到来!
元子攸此刻完全没有了往日对待尔朱世隆时的那股身为天龙人独有的矜持,见他来,拉着他的手。
“荣宗,如何了?”
尔朱世隆显然也是被尔朱荣教训了一番,脸色很是不好。
“天柱大将军将金镛城和洛阳城以西都给了大野爽,如今大野爽带来的四千骑兵驻扎在金镛城中,新安城中还有高昂的五千兵马。我尔朱氏的兵马则控制着北中城和洛阳城以东之地。”
元子攸听了,心中一急,问道:
“朕是问他们两人为何忽然言和了?”
尔朱世隆怅然道:
“柔然人已然南下了,阿那瓌带着漠北、西域各部共十万骑,野心勃勃,发出话来,誓要一雪前耻,扫平恒朔!”
元子攸听了这话,整个身体都虚脱了,不觉得问了一句。
“朕该如何?”
元子攸肉眼可见的张皇失措,对于未来充满了畏惧。他甚至不知道,再次睁开眼睛,还会不会在这洛阳皇宫之中,而不是哪个阴冷的角落里,最终暴病而亡!
尔朱世隆看了一眼元子攸,说了一句。
“臣此来,便是告诉陛下,天柱大将军和秦王已然决定了,令尔朱天光为北讨大都督、征北将军,于谨为北讨副大都督,宇文泰、斛律金为恒、朔两州刺史。连接恒朔,共抗柔然。原本前来洛阳的各路兵马,也被勒令返回驻地。”
尔朱世隆说完,虚弱肥胖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陛下可以放心了,洛阳可以保全了!”
尔朱世隆拿着诏书,送到了元子攸面前,等待他盖印,元子攸见此,冷笑了一声。
“荣宗,朕该庆幸么?”
尔朱世隆回了一句。
“陛下要怪,便怪那郁久闾阿那瓌太嚣张了!”
……
(本章完)
第317章 柔然人很强么
第317章 柔然人很强么
洛阳!
天柱大将军府。
随着尔朱荣的到来,他的士兵驱逐了里坊周围的人,在四周竖起了高塔,以作监视。
重重大军,护卫着尔朱荣在洛阳的府邸,将之拱卫成了一座军事要塞。
庭院之中环境优美,溪水潺潺,草正盛,偶有蝉鸣鸟音相应,却因为屋中的喧嚷声而变得寂静无声。
尔朱荣靠在凭几上,垫着软垫,闭着眼,似乎有些劳累。
屋中,其余人正在争吵着,他们争论的焦点自然是李爽。
“天柱大将军,将贺拔胜也召唤回来,从陕城到洛阳的通路,便都落到了大野爽的手中了!”
“陆路虽在大野爽手中,可水路尚在我们手中。只要把守北中城和南岸,大野爽的大军无法快速到达洛阳。麻烦的是金镛城在大野爽手中,有此城在手中,要想将大野爽赶出洛阳就难了。”
……
众人在争论,今后该怎么对付关中的大军,做起了预案。
尔朱荣却一直没有睁眼,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元天穆!
如今,这位昔日的大哥,可以算是穿梭在两大阵营之中的第一人选。
尔朱荣一句话没说,可一个动作,已然让所有人都住口了。
“如何?”
“秦王已然答应,上奏天子,为天柱大将军加九锡。”
尔朱荣如今最关心的,并不是今后该怎么对付李爽?
洛阳城都分一半给李爽了,给已经给出去了,再要回来,尔朱荣也不指望了。
便是要了回来,过了李爽一遍手,还能剩下什么?
尔朱荣最为关心的,还是加九锡这件事情。
与李爽达成协议,有着对方的背书,尔朱荣才能更加名正言顺。
加了九锡之后,下一步便是升晋王了,再然后便是立国了!
走程序,才是尔朱荣如今最在意的,甚至要超过应对北方的柔然人南下。
元天穆坐在了尔朱荣一旁,小声道:
“还有一件事情,陛下大病一场,怀疑宫中有妖邪作乱,请了比丘尼去宫中除祟!”
尔朱荣听了,轻蔑一笑。
“除祟,他是该去去病了!”
……
九龙殿。
“郡君,救我!”
胡玄辉面前,元子攸低声求救。
如今,胡玄辉可以说是他最后的筹码了。一直以来,胡玄辉都在为元子攸训练着死士。
这也是如今元子攸能够掌控的最后一支可靠的武装力量了。
胡玄辉看着面前的皇帝,在着熟悉的殿宇之中,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陛下何以如此?”
“郡君,大野爽已然上了奏疏,支持尔朱荣加九锡,朕恐此后,不但性命不保,我大魏社稷亦将为此二贼瓜分殆尽。”
胡玄辉面色温和,始终带着笑意。无论元子攸说的有多危险,她仿佛都没有感觉一般。
“事未至此,陛下不必忧虑。”
看着胡玄辉镇定自若的样子,元子攸的心中也好受了许多。这么多日子以来,胡玄辉是他见到的最能让他安心的人了。
“事态紧急,如何能不忧虑?”
胡玄辉反问道:
“陛下原本要做什么?”
“谋刺尔朱荣!”
“那尔朱荣来了没有?”
“来了,可……”
胡玄辉没有等元子攸说完,便抢了他的话头。
“原本陛下只是要杀尔朱荣,而尔朱荣一死,大野爽说不得就会趁机叛乱。如今,尔朱荣和李爽都来了,陛下难道不觉得,情势要比陛下想得好多了么?”
胡玄辉这么一说,元子攸放弃了自己的思考,点了点头。
“陛下,若是能谋刺成功,尔朱荣、大野爽两贼伏诛,那大魏社稷便可复定,陛下依旧是这天下之主啊!”
“说得对!”
元子攸是真的病了,在尔朱荣和李爽双双联手之下,他日夜不安,心生忧惧。如今,胡玄辉的这一番话,他干脆也就认可了。
因为元子攸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抓着一根稻草,也要当做救命的良方。
“可该如何做,他们身边都有大量的甲士护卫,便是倾尽手中的死士,也冲不开他们身边的防卫。”
胡玄辉安抚道:
“陛下难道以为,他们之间的猜忌是一个郁久闾阿那瓌就能抚平的么?若真的能抚平,金镛城又何必调集这么多的甲士,天柱大将军府也不用如此戒备森严了。”
“陛下再想,他们之间仅仅是意气之争,想要分个高下么?不,他们都想要立国称王,乃至取陛下而代之。这大魏江山容得下两个皇帝么?”
元子攸此刻根本就是顺着胡玄辉的思路在走下去,可终究还存了几分自己的怨恨。
“这两个逆贼!”
“陛下不必如此忧虑,他们两人要做的事情,远比陛下要繁重。而陛下养好身体,要做的只是在关键之时,挥出那致命的一击。他们两人,纵然指挥千军万马,可依旧是肉体凡胎!”
胡玄辉看着元子攸,行了一礼。
“陛下天命在身,才是真正的天子啊!”
胡玄辉这一句话,让元子攸生出了信心与勇气。
不管是自我催眠也好,真的相信了也罢,元子攸的面色恢复了些许红润,没有了刚才的委屈求全,又有了帝王的威仪。
“朕才是天命所归,这两头拦路的恶虎,终究是赢不了真龙的!”
胡玄辉看着如此的元子攸,低下了头,嘴角露出了笑容。
她知道,大魏的天子已然失去了所有,成为了她手中最强的刺客了。
——
阴山以北,漠南之地。
柔然的王庭坐落六镇以南的草原上,郁久闾阿那瓌带着自己的部落到达了曾经多少先辈也未能到达之地。
不过,如今的北地,只剩下了六镇体系的残躯,轻易可破。
阿那瓌到达了这里,却没有丝毫的成就感。
便在七八年前,他记得,这里依旧聚集了大量的六镇兵,拥有着强大的武装力量,足以与柔然对抗。
可如今,漠南的力量十分薄弱,便是北魏的官军,也都在阴山以南之地驻扎。阴山以北的漠南地区,成了一些依附北魏的部落游牧的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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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帐之中,郁久闾阿那瓌坐在可汗之位上。
底下,聚集了大量面目各异的部落首领。
其中,有着漠北的铁勒诸部首领,也有着西域的突厥、粟特人,还有着来自曾经鲜卑故地的契丹、室韦人。
郁久闾阿那瓌自从当年在漠南败退之后,便回到了漠北,休养生息。
他在等待着部落之中还没有车轮高的孩童渐渐长大,能够驾驭烈马,弯弓射雕,也在等待着牛羊繁衍成群,部落之中的物资渐渐充裕,更在等待着柔然重新壮大,成为草原上无可置疑的撑犁孤涂。
漠北那极寒的天气能够锻炼出最为勇猛的勇士,北海丰富的鱼群也能为部落提供大量的食物,草原之商路连通远域给部落带来了大量的财富。
郁久闾阿那瓌本应该再等几年的,等到柔然的实力更加强大,可复仇的怒火加上敌人前所未有的虚弱,让阿那瓌忍不住动手了。
他在冰天雪地中等待了那么多年,积聚了如此多的愤怒与不甘,终究要一雪前耻。
南下之后,阿那瓌发现了他的抉择是对的。
六镇已然不复存在了,也不可能再有六镇矗立在阴山之北了,只要占据了漠南之地,各部归心也是迟早的事情。
接下来,便是复仇的开始!
“郁久闾发呢,找到他没有?”
郁久闾阿那瓌南下之时,重点的目标就是抓住这个昔日背叛他的人。先前的探子,本来已经打探出他的下落,就在漠南之地。
可柔然大举南下之后,郁久闾发便没有了踪迹。
阿那瓌麾下的射雕者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可汗,我们抓了他部落之中的几名土豆发,听说这叛徒知道可汗南下之后,当即就跑了。”
“跑哪去了?”
“他带着当年流落在此地的王室中人,南下去了。”
“朔州?”
“不,听闻是更远之地,乃是如今大魏秦王的辖地。”
郁久闾阿那瓌皱眉之时,他的国相走了出来,行了一礼。
“可汗,情况与我们想象的有些不同。”
“如何?”
“我们的人本来得知,大魏境内最强大的诸侯尔朱荣与另一位诸侯李爽正在内斗,若是如此,恒朔之地的双方兵马将可以各个地破。可如今,恒朔之地的情势却与我们想象的不同,恐怕有所变故。”
经历了漠北风雪的柔然可汗双鬓斑白,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到洛阳时意气风发的“匈奴主”了。不过,岁月没有改变的是阿那瓌的雄心与壮志。
“大魏境内,唯有李神轨一人可为本汗对手,李爽、尔朱荣之辈,何足道哉!”
柔然可汗显露出了自己的雄心与壮志,吩咐着如今投效于他的各部首领。
“此乃我等栖息之地,多年来为鲜卑人占据。鲜卑人趁着汉人内乱,占了中原,却依旧不满足,还要将手伸到草原上与我们抢食。如今鲜卑势衰,正是神灵之意。尔等各领部族,安于漠南,等我金帐敕令。”
“我等愿为大可汗效命!”
——
恒州,平城!
尔朱天光得到了朝廷的诏书之后,当下召了于谨前来平城。
对方也没有推脱,带着百余骑便来了!
尔朱氏与朔州军一直有嫌隙,当年尔朱仲远在恒州时,就不断与于谨为难。
不过当时尔朱荣与李爽没有翻脸,尔朱仲远也没有闹大。
柏璧之战后,双方完全翻脸,恒朔两地一度动过手,可随着尔朱天光的到来,双方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和平。
多年来,两州大的争斗没有多少,可小的纷争却是不断,私下里也积累了不少的怨恨。
尔朱天光亲自出城迎接于谨,按下了平城中的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清楚,此刻他们的大敌乃是柔然人!
柔然人退往漠北这七八年时间,六镇兵也南下了,没有了内外的敌人,恒朔两州内部势力都进入了野蛮的生长期,积累了不少的财富。
如今,让恒朔两州的地方势力将这一切都拱手让给柔然人,他们是不愿意的。
唯有联手,才能御敌,这是双方的共识。
正巧,李爽与尔朱荣在洛阳也握手言和,正是契机。
于谨被尔朱天光迎了进城,见了他的属下。其中,最让于谨在意的便是如今的恒州刺史宇文泰。
不仅是因为李爽曾经提醒过于谨,更是因为宇文泰来恒州之后的一番作为,让他大开眼界。
一番客套之后,放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紧要的问题。
如何御敌?
尔朱天光也没有任何的试探与防范,直接道:
“恒州如今可调集两万三千大军,你朔州有多少兵力?”
见尔朱天光如此坦率,于谨也没有犹豫,直接报了数字。
“朔州有兵一万八千人。”
恒州与朔州的兵马,自然不是关中府兵、六镇兵那样的精锐,大部分都是部落兵。
两州只有平城和云中等少数城池周围,开垦了田地,蓄养了装备精良的州郡兵。
朔州以汉人军户为主,恒州则以留下来的北人为主。
这部分核心战力,才是双方真正的底牌。
尔朱天光想了想,道:
“据斥候说,柔然人这次带着西域、东胡不少部落,一起南下,不少于十万骑。”
和柔然人作战,兵力的差距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是要找到决战的时机与地点。
于谨点了点头,道:
“我们可以依靠长城作为屏障,兵力虽少,却可以与之一战。”
众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大多想的是战术问题!
便在此时,宇文泰走了出来,拱手道:
“如今之势,已不如从前,阿那瓌已得漠南之地,与其节节抵抗,不如趁其远来,有轻视之心,聚集兵马,诱敌深入,而后一战而定。”
宇文泰点出了他们最大的问题。
柔然人很强么?
当然不是!
可为什么柔然人南下气势如虹,不费吹飞之力就得了漠南大片的土地。
因为没有人再愿意去阴山以北的六镇当镇兵了。
自然,光靠那些在漠南放牧的部落也就挡不住柔然人了。
如今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恒朔两州的军权不统一,难以形成合力!
宇文泰看向了于谨,拱手道:
“如今之计,当统合恒朔两州之兵,先行一战。得胜,方可再图后计!”
……
(本章完)
第318章 我不能加九锡么
第318章 我不能加九锡么
洛阳。
金镛城。
一别数年,金镛城与李爽记忆之中的景象已然不同。
金玉已去,雕饰不在,曾经辉煌的宫殿已然变得残破,水池边也尽是残枝枯柳,无人打理,殿宇中的家具也换了一茬,非但不全,还变成了最便宜的老曲木家具。
曾经的金镛城,不但是矗立在洛阳之北的军事要塞,更兼皇家林园的功能,可谓极尽奢华。
如今,这残破的景象正如这北魏的倒影。
架子还在,血肉全无。
斛律光走了过来,带给了李爽最新的消息。
关于尔朱荣那边的动静!
“晋阳的人马围绕着天柱大将军府和上党王府建设营寨,占据了周围的多个里坊,建成了一座城中之城。”
尔朱荣那方对于李爽这方的防范肉眼可见。双方虽然言和,甚至携手应对柔然,但绝难以回复到柏璧之战以前的关系了。
李爽并不在意,看着眼前渐渐长大的斛律光,考较道:
“你对此时的情势如何看?”
斛律光听到了李爽的问题,拱手道:
“尔朱荣心机算尽,大王不可不防啊!”
“说说看!”
“尔朱荣将金镛城和洛阳以西的土地划给了我们,可他的人马却占据了水路,把控着大河沿岸的渡口,掌控着河北、河南等地进入洛阳的通道。一旦他和我们翻脸,关中的粮草无法从水路运送到洛阳,光靠着陆运,我们决计支撑不了多久。金镛城重要,可一座金镛城也无法左右局势,反而像是尔朱荣抛给我们的诱饵。”
李爽一笑,道:
“阿光,你说的不错。”
得到了李爽的肯定,斛律光心中振奋。
“那你说尔朱荣会在何时与我们翻脸?”
李爽问了一声,斛律光却没有回答,反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
便在此时,侯莫陈崇走了过来,拱手道:
“大王,尔朱荣派了使者,邀大王去显阳殿中商议军情。”
侯莫陈崇说完,又补了一句,道:
“沿途的道路和宫门已经由我们的甲士把控,显阳殿外的护卫乃是杨津和他麾下五百名禁军,便是有变,我们的骑兵也可以在一刻赶来。”
“尔朱荣那边呢?”
“臣打探了,尔朱氏的人并没有把控宫门和道路,还是由原本的禁军在掌控,尔朱荣带着百名甲士,已然进皇宫了。”
李爽一听,道:
“看来尔朱荣还是对自己把控的洛阳城很有信心啊!”
说着,他便看向了斛律光,吩咐道:
“阿光,调集百名甲士,随我入宫。”
“诺!”
……
显阳殿外,已经年逾六十的老将杨津被元子攸任命为武卫将军,掌控着五百名禁军。
奚毅暴露后,他麾下掌控的禁军一部分划到了尔朱世隆麾下,其余则分散在了其他禁宫将领手中。
这位老将军当年在河北动乱之时,坚守在定州,德高望重。葛荣被平定后,他被调回了洛阳后,受到尔朱荣的敬重,可却是一个兵也没有多给。
远方,秦王的车辇到了。
跟在车辇之后的百名甲士全副武装,看得杨津心中唏嘘。
这样的场景,放在十年之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北魏皇室的尊严,随着这全副武装的百名甲士进入显阳殿,被践踏的一钱不值。
可更让杨津在意的是,李爽和他麾下的士兵都各自带着水囊,携带着食物。
看起来,他们根本不打算在这宫中进食。
这明晃晃的细节让杨津心中一喜,李爽和尔朱荣之间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
秦王的车驾径直开到了显阳殿前,没有人敢于阻拦。
李爽走下车辇,便拱手道:
“杨公!”
眼前的年轻人要比杨津想象得要有威仪,与尔朱荣麾下那一众北人披发的画风不同,他麾下的士兵却更像是洛阳人。
不过杨津心中清楚,李爽虽然明面上尊崇孝文帝的汉化改革,可也只是明面上,私底下早已经将之改的面目全非。
“秦王,陛下和天柱大将军已然在殿内等候了。”
“有劳了!”
李爽带着百名甲士进入了殿宇,刚进去,殿内本是沉闷的画风却是一变。
元子攸坐在御座之上,像是个傀儡,想要站起来,尔朱荣却是早一步迎了上去。元子攸见了,站到一半的动作一滞,又坐了回去。
“秦王来了!”
“天柱大将军!”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套!”
“天柱大将军说的是啊!”
两人走到了御前。
元天穆正在御前等待,见了李爽,微微点了点头。
尔朱荣此次南下,还带了他的儿子尔朱菩提和尔朱氏一众年轻子弟,如今都在殿宇之中。显然,尔朱荣想要加快尔朱氏一众年轻子弟进步的速度。
除此之外,还有元子攸的亲信李彧、杨侃等人。
奚毅暴露了,可让元子攸庆幸的是,他一直没有拿奚毅当过自己人,吸收他进入自己圈子的时间也短。
所以奚毅即便暴露了,能招供的也只有帮助元子攸密谋见了高乾一事。其他隐秘之事,奚毅也交代不上来。
尔朱荣本想要将元子攸身边的近臣都换一遍,可时间仓促,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顶替。更重要的是,尔朱荣担心如此大的动作,会让洛阳城中的世家都倒向李爽。
因此,尔朱荣按兵不动,只待慢慢淘换。
“菩提,见过你三叔!”
尔朱菩提很是有礼貌,拱手便是一礼。
“菩提都这么大了啊!”
对方似乎也对李爽很有好感,那热络的样子,看得尔朱荣和他身后的一众将领直皱眉头。
“天柱大将军将我唤来,有何要事相商?”
尔朱荣将自己的儿子尔朱菩提从李爽身侧拉到了自己身后,道:
“平城传来了最新的军报,柔然主阿那瓌率骑十万南下,占据了漠南之地,分划牧场,安顿各部,看起来,他这次来了之后,便不想要走了!”
漠南一向是中原与草原较量的关键之地。
秦始皇派遣大将蒙恬北上,收复河套,沿着阴山修筑长城,却匈奴七百余里。
汉武帝更遣卫青、霍去病,打得匈奴在老巢漠北都遭不住。
相比于秦汉,北魏的鲜卑人对待他们在草原之上的老兄弟,可谓最狠!
那真可谓是扒皮抽筋,敲骨吸髓!
可即便如此,一旦北魏势衰,六镇体系崩塌,漠南呈现出了势力真空状态,柔然可汗阿那瓌还是精准的抓住了时机,大举南下,填补了空白。
尔朱荣看了一眼李爽,将从平城送来的奏疏交给了李爽。
“尔朱天光送来的奏疏,言陈御敌之法,秦王如何看?”
在恒州的那群北人,本来就与柔然人是世仇。当年阿那瓌北还时,带着自己的柔然兄弟狠狠抢了一把北地,洛阳朝廷却给不出个说法,这也成了六镇起事的引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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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批的六镇兵南下,可时间还没漫长到让留在恒州的北人都丧失武德的程度。
这帮北人对付柔然人,什么损招都有,战术上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
真正让李爽在意的是战略上的问题。
合兵!
尔朱天光要统合兵权,主动出击。
当然,这个问题本来也不是军事上的问题。
恒朔之兵,分属两家,合了兵之后,算谁的?
尔朱荣试探着问道:
“合兵之事,秦王如何看?”
对此,李爽只是叹息道:
“若非我兄李神轨远在梁汉,镇抚巴氐,难以离开,区区阿那瓌,又能如何?”
尔朱荣听了,眉毛一挑。
这几个意思?
我不如李神轨呗!
尔朱荣一时间,怒气塞满了胸膛,听了这话,比当初从柏璧城下撤军还要让他感到屈辱。
毕竟,洛水岸边,尔朱荣是真的在李神轨手里吃了亏的。
这一点,尔朱荣还没法狡辩。
这事,在场之人都知道。
察觉到了尔朱荣的异常,元天穆出来打了圆场。
“陈留王之神威,威震南北。可他毕竟不在北地,此时调他前往北地也来不及了。若是不合兵,恒朔之军,恐怕会被柔然人各个击破。只有先赢一场,打灭阿那瓌南下的势头,稳定了恒朔之地,方可再图后计。否则,恒朔两州为柔然掳掠,黎民遭难,多年经营,恐毁于一旦。柔然人食髓知味,恐会大掠北方。”
柔然人带给鲜卑人的恐惧从来不是他们的兵马和弯刀,鲜卑人清楚,柔然人的兵马和弯刀不怎么样。
鲜卑人一直担心的是,柔然人会复刻他们当年南下的路径。
一旦柔然人吞下了恒朔两州,掳掠了当地的财富,吞并了当地的人口,实力将会大涨。
要知道,如今的恒朔两州在没有了内外的威胁之后,发展的甚至要比六镇之乱前更好。
对此,李爽并不担忧。起码,不比尔朱荣担忧。
即便柔然人击败了恒朔之军,要南下,挡在李爽前的是贺拔岳、宇文洛生这帮武川人。相较之下,尔朱荣的大本营晋阳遭到了压力会倍增。
柔然人若是占下了平城,以之为基地,兵锋南下,距离太原可是不远了。
元天穆说完,抛出了早已经商量好的筹码。
“朝廷为彰显秦王镇抚西北,平定胡羌之功,打算将三荆之地交给秦王治理。此外,恒朔两州合兵之后,这两地之兵不受晋阳辖制,仍由北讨大都督府管理。一应将尉,都由当地自行任免。如何?”
……
一场会议结束,最终双方达成了协议,决定合兵。
看着李爽离开时的背影,尔朱世隆啐了一口,对尔朱荣道:
“他大野爽算什么东西,也要加九锡?”
尔朱荣瞥了一眼尔朱世隆,喝道:
“住口!”
尔朱世隆闭上了嘴巴,尔朱荣心中的怒气无法发泄,握紧了双拳,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还不到时候!
……
车辇上,斛律光坐在李爽身旁,问道:
“大王,三荆之地大部分都落在了梁人手中,用此去换朔州兵权,是否不智?”
李爽看了一眼斛律光,道:
“朔州偏远,贺拔岳、宇文洛生等人又阻隔其间,我等支援不及。若是不合兵,并无胜机。难道真看着朔州那帮老兄弟被柔然人杀戮奴役么?”
李爽这么说,斛律光还是很担忧。虽然他父亲斛律金和部落人口也在朔州,可斛律光看待事情的角度却是关中本位。
“恒朔之兵虽受制于北讨大都督府,可北讨大都督是尔朱天光啊!平城离晋阳又近,一旦兵权统合,将来尔朱氏要动什么手脚,我等也阻止不及,恐怕最后会便宜了尔朱氏。”
李爽听着,随着车辇启程,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显阳殿,笑了一声。
“便宜了谁也比便宜了柔然人要好,更何况,最后便宜了谁,还说不定呢!”
……
平城。
宇文泰正在屋中研究军情。
尔朱天光是如今恒朔两州最高的统帅,宇文泰却是他麾下做实事的第一人。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宇文泰抬头,正见于谨走了进来。他的手中,还提着两坛酒。
“听说黑獭在研究军情,制定对策,我便来了,黑獭不会怨我叨扰了吧!”
宇文泰拱手道:
“岂敢!”
“这两坛酒都是去岁从长安带来的,黑獭介怀否?”
于谨这一声,引得宇文泰心中一紧。不过,宇文泰的脸上很快露出了一丝微笑。
“有酒便饮,管他许多!”
“黑獭此言,甚合我心!”
于谨将一坛酒扔给了宇文泰,被他一把接住了。
打开封口,宇文泰尝了一口,赞道:
“好酒啊!”
于谨也打开了自己这一坛酒,闻着酒香,缓缓道:
“黑獭可有退敌之策?”
“柔然易退,只是洛阳那边还未有消息。”
于谨笑道:
“不瞒黑獭,自我来时,秦王已然叮嘱,为恒朔两州黎民计,若需合兵,尽可应之。”
宇文泰听了,面色复杂,道了一声。
“秦王仁义啊!”
若是换了旁人,就算看着恒朔两州变成废墟,人口财富尽被掳掠,也总好过便宜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于谨接着道:
“秦王还说,尔朱氏不足道哉,若让他选,这朔州的老兄弟们,还是交给黑獭,他才放心。”
宇文泰心中一惊,看着于谨,心中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
(本章完)
第319章 没有你的世界
第319章 没有你的世界
漠南。
金帐王庭!
郁久闾阿那瓌南下之后,一些未来得及逃跑的部落,都被柔然吞并。
阿那瓌并没有将这些部落中人全部贬为奴,反而是将其中强壮精明者纳入了麾下。
尤其是了解此时北魏内情的。
当年一战后,阿那瓌狼狈北逃,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漠北,消息闭塞。
隔了一道荒漠,能得到的情报,大多都是不知道转了几手的。
来之前,阿那瓌只知道,如今大魏的朝廷极其混乱,被坐镇晋阳的尔朱荣所操控着。
另一位坐镇关中的秦王,与尔朱荣乃是义兄弟,不过近来起了纷争,甚至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经过阿那瓌新纳入的这些手下的信息补充,阿那瓌对于他离开后这些年北魏境内的情势变化有了大致的了解。
大帐之中,燃烧着炭火,一众人正在等待着,沉思之后的阿那瓌问了一个问题。
“李神轨何在?”
众人互相看了看,这些原本在漠南地区放牧的部落之人,受到了李爽的册封,对北人和关中都很了解,可阿那瓌口中所说的这个李神轨,却是没有多少信息。
“可汗,我等只知当年他被调回洛阳之后,便不曾北上过。最近听闻尔朱荣和李神轨曾经在洛阳打过一仗!”
郁久闾阿那瓌回想着当年风雪夜之中那个戴着面盔的男子,心绪久久不能平复。久之,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战果如何?”
“具体情形不知,我等只知事后尔朱荣占据了洛阳,李神轨退出了洛阳之外。”
郁久闾阿那瓌有些惊异,道:
“当初我从洛阳北返之时,就曾见过这尔朱荣一面,对他的印象很深。能在李神轨手中夺取洛阳,这个尔朱荣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可汗,我听说当初尔朱荣手中有十几万大军,李神轨退出洛阳之时手里的兵力不满万。”
郁久闾阿那瓌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说嘛,原来如此!那尔朱荣带着十余万大军,也只能逼退李神轨罢了!”
这么多年,郁久闾阿那瓌在漠北极寒的天气之中等待着,艰难之时,心中所想,只有一个名字。
李神轨!
这个名字,既是他复仇的目标,也是他前进的动力。
当初风雨夜之中那名将领的模样,早已经刻在了阿那瓌的心中,成为了烙印。
“发我可汗敕令,有人能提供李神轨的音信,重赏!”
众人应诺。
一众外人退下去后,柔然国相走到了阿那瓌身边,提醒道:
“可汗,那李神轨虽然可恨,可臣觉得可汗此刻不应将心力都在他的身上。”
阿那瓌看着自己的国相,自己最为信任之人,问道:
“难道你忘了么,当初那李神轨袭击我金帐,掠我子民之辱了么?”
柔然国相听了这话,心中的情绪也涌了上来,握紧了双手。
“臣之妻女、部民也被掳走,至今尚没有音讯,仓皇之时,几欲一死,若非可汗相救,臣恐怕早已经喂了狼了,此仇此恨,臣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为何阻我?”
柔然国相道:
“阴山以北,六镇之兵已然不在,我们遇到的局面乃是我们祖辈所不曾遇到的,此乃千载良机。如今我等已经到了漠南,分划牧场,安顿各部。难道再进一步,进入阴山以南,效匈奴、鲜卑之旧事,不比找一个李神轨更加重要么?”
阿那瓌对于此等进言,并不抵触。
“本汗早有此意,可一来我等远途而来,畜力消耗甚巨,二来恒朔之情势未明,故而暂时没有南下。”
柔然国相道:
“臣已然派遣哨骑南下侦查,恒朔之地各关隘戍堡已然警戒,一众部落早已迁徙。臣以为可在云中、平城之间选择了一路进攻。”
柔然南下,占据了漠南,得了大片的牧场,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掳掠恒朔两地的人口、财富,才是重头戏。
得了这些人口、财富,柔然才会变得更加强大,那些跟随阿那瓌的部落,才会变得温顺。
阿那瓌站了起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云中、平城!”
……
平城。
“黑獭,柔然人那边有动静了么?”
柔然的主攻方向,不只是尔朱天光想要知道,便是这平城北讨大都督府中一众将领也想要知道。
宇文泰摇了摇头。
“柔然人南下之后,一直在休养,暂时没有进军恒朔的迹象。”
宇文泰是尔朱天光手底下真正做事的,派去侦查的也是他手下的六镇兵。
自从那一日于谨和宇文泰喝酒之后,宇文泰的心中便一直有股异样的感觉,心思也有些不集中。
他看了一眼于谨,对方是像是喝多酒一般,昏昏沉沉的,没有注意到他一般。
打恒州还是打朔州,其实都可以。
如果柔然人打朔州,那么可以趁势进入河套,进取河南之地,扩大版图,且有地势之便。
不过相比于朔州,恒州的城池、人口和财富都要多一些,但恒州的城池比朔州的城池要深广,防御设施也有着当年北魏留下的老底子,比较难打。
进攻难度尚在其次,重要的是,平城和晋阳两座城池的意义。
一个是昔日北魏的都城,另一个则是北魏霸府所在。
郁久闾阿那瓌如果能攻下平城,进逼晋阳,那么柔然的声势势必会大振。
宇文泰并不清楚,郁久闾阿那瓌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对于不熟悉的对手,宇文泰一向很是谨慎。
“不管如何,当坚壁清野,已待来敌。”
恒朔两州多是部落兵,坚壁清野的工作不难做,带走牛羊、帐篷就可以了。
尔朱天光点了点头。
他的心中,其实也有些忐忑。
洛阳的命令已经来了,他已然是北讨大都督,总督恒朔两州诸军事。
可毕竟两州的兵马有旧隙,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尤其是防卫之事,最易产生分歧。
已经不只一个两个将领跑来跟尔朱天光说了,如果柔然人先攻打朔州,那么他们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朔州最为精锐的兵马乃是本地的汉军军户,装备好,战力强,但是这一部分兵马他们是吞不下的。然而,在朔州游牧的部落兵,却是可以被恒州军吸收的。
借着柔然人的势,趁机削弱朔州军的实力,壮大恒州军,再接着依靠恒州各地旧有的防御设施,进行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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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柔然与朔州的汉军军户拼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趁机出兵,一举攻占朔州,更进一步,完成两州整合。
如此,恒朔夏灵并肆等州便可以连在一起。
到时,尔朱氏除了一直没有取得进展的河东之地,将会又多一个主攻方向,完成对关中的钳形进攻攻势。
尔朱天光也不知道,真的如此的话,他该如何是好?
他毕竟是尔朱家的人,不可能公然违逆众意。
不过,尔朱天光心中再犹疑,柔然动兵的军情终于还是到了。
“大都督,柔然人南下了!”
“柔然进攻的方向在哪?”
“烽火示警,柔然主阿那瓌亲自率领三万骑,自武川经白道,已入朔州!”
便在此时,一直昏昏沉沉的于谨仿佛终于醒了过来,拱手道:
“大都督,朔州有警,当遣援兵速至盛乐。”
尔朱天光刚要开口,他的弟弟尔朱显寿便迫不及待开口道:
“大都督,柔然人狡诈,如今虽进兵朔州,也得防范他们使诈,将我们的兵马都诱到朔州后,偷袭恒州。”
尔朱显寿说完,尔朱天光麾下一众将领便是附和着。
这幅景象,于谨看在眼里。
具体如何救援的方案还没有出来,一众人便推脱说要防范柔然人使诈,不肯多派兵马。
什么意思,于谨自然明白。
于谨拱手道:
“大都督,柔然人远来,未经休养多时便南下,马力定然不足。当遣精兵良将,与我朔州兵合兵,趁势而击之,必可破也!”
于谨这么说了,尔朱天光也不好公然拒绝。
他看向了一众将领,问道:
“尔等谁愿率军前往盛乐?”
尔朱天光的话传遍屋中,可没有一个人应。
宇文泰心中犹豫,此时,于谨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看了过来,带着几分笑意。
去还是不去?
宇文泰想着来到恒州之后,被尔朱氏的一众子弟排挤的日子,又想着自己平定恒州那些叛乱的部落后,尔朱荣对他的处置,心中出兵之意更加坚定。
宇文泰心中有着一种感觉,尔朱荣对他特别防范。这种防范,远超同侪。
在尔朱氏这里,他终究是受到限制的。
乱世之中,既充满了风险与死亡,也有着希望和生机。不搏一搏,如何能挣脱这困局!
“末将愿往!”
宇文泰站了出来,拱手而道。
可尔朱天光还没有说话,尔朱显寿便斥责道:
“你是恒州刺史,不在恒州待着,去朔州作何!”
尔朱天光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弟弟退了下去,看着宇文泰,道:
“黑獭,你可想好了?”
“末将愿往!”
尔朱天光点了点头,道:
“你本部有一千二百兵马,我给你补足五千之数,他们都是你来恒州之后归顺的,你带着去盛乐吧!”
“多谢大都督!”
——
洛阳。
天柱大将军府。
尔朱世隆兴冲冲的跑到了尔朱荣面前,道:
“天柱大将军,你听说了么?”
尔朱荣瞥了一眼尔朱世隆,脸上带着笑意,问道:
“听说什么?”
“晋阳那边传来了最新的军报,柔然人南下了,先攻打的是朔州。”
尔朱世隆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道:
“等到阿那瓌和于谨、斛律金他们拼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可以趁势占据朔州、河西之地,将大野爽在灵夏朔三州的鹰犬一网打尽。到时候,关中腹地将直面我军兵锋。”
说着,尔朱世隆凑近了,在尔朱荣耳边轻声道:
“慕容绍宗到了晋州后,河东的情势已然稳定。如今柔然人没有进攻恒州,尔朱兆的那支兵马,约莫可以南下了,我等若是在洛阳拿下了大野爽,那关中便可以传檄而定了。”
尔朱荣看了一眼尔朱世隆,面色严肃,道:
“我与大野爽进洛阳之前,已然盟誓,定了休战之期,如今如何可背盟?”
尔朱世隆听了,劝道:
“天柱大将军,大野爽一死,他在长安的诸子年幼,如何能震慑那些骄兵悍将?这半壁江山,便是我尔朱氏了!”
尔朱荣听了,一脸尔朱世隆太年轻的模样,笑道:
“大野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你看他在洛阳的布兵,是能轻易拿下的么?”
尔朱世隆并不怎么通军事,甚至不如尔朱兆。他想了想,问道:
“那将大河以北的军队秘密调来洛阳呢?”
尔朱荣摇了摇头,道:
“渡津在我们手中,可金镛城防御坚固,要神不知鬼不觉拿下,根本不可能。”
尔朱世隆听了,叹息不已。
“可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不知要到何时?难道真的要看着大野爽从洛阳离开,我们却什么都不做么?”
尔朱荣看着跳脚的尔朱世隆,道:
“你且休了这心思,勿作他想,此刻北地情势未定,若是与大野爽翻脸,一旦有变,于我等不利。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听了尔朱荣的话,尔朱世隆一脸兴致缺缺,提不起劲来。
“记住,大野爽要什么,你不能怠慢。”
“诺!”
尔朱世隆应了一声后,没有多久便告辞了,看着他的背影,尔朱荣脸上的笑容缓缓隐去。
便在此时,尔朱荣的近侍王相走了过来。
他风尘仆仆的,显然刚从府外赶回来。
尔朱荣的面色一肃,问道:
“贺拔胜如今到了何处?”
“已撤至洛阳之南伊阙关。”
“告诉他,不要懈怠,等着我的命令,一旦时机至,让他立刻北上,与大河之北我军合兵,攻占新安、宜阳,断了大野爽的归路。”
“诺!”
王相离开后,尔朱荣的笑容绽放了。
“大野爽,金镛城坚固,却将是你的牢笼。你一死,大魏这半壁江山,便是我尔朱氏的了!”
……
(本章完)
第320章 你来的太晚了
第320章 你来的太晚了
盛乐。
宇文泰率领五千兵马至,同行的还有于谨。
一别多年,当年宇文氏离开武川时,云中、盛乐等地被破六韩拔陵率领的六镇兵劫掠,几成白地。
可如今,映入眼帘的情形却已然不同。
坚城广陌,百姓殷实。城不大,城外田地广阔,兽栏牲畜肥硕。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多为佃农,正在将城外粮仓中的粮草运往城内。
盛乐本是拓跋氏起家之地,北魏鼎盛之时,曾经在盛乐建立了不少的宫殿。
经过了六镇劫掠一番,宫殿几成废墟。到了如今,拓跋氏曾经留下的痕迹,一点也无了。
宇文泰带兵入城的消息很快传回来了,城中的军户都聚集到了议事的地方。
城主府的大堂。
宇文泰带着宇文护等一众亲信,跟随着于谨走了进来。
“这是恒州刺史宇文泰,此次特意奉北讨大都督之命,前来增援!”
于谨这么说,不过在场的军户们并不领情。
“我们知道,不就是被尔朱氏排挤的那一个,尔朱天光让他过来,多半也是为了打发我们!”
宇文泰听了这话,并没有不满。因为他清楚,他们说话不好听,不过却是实话。
这些军户大部分都是当年李爽带来安置在朔州的,这些年来,养得身躯健硕,家家有马,户户有奴。城外的田地、兽栏,多是他们的产业。
朔州军户本就是军事化的存在,又在于谨的带领下,经营有方,家家户户几乎都拥甲,乃是职业化的士兵。
“柔然人突入白道,大肆掳掠,白道城的兄弟们还在坚守,我们该如何,要不要救?”
于谨看了一眼宇文泰,而后道:
“白道城是我亲自监督修建的,凭柔然人的本事,一时攻不下。城中的粮草,也够支应,不必如此忧虑。”
于谨当朔州刺史这些年,重点修了三座城。
云中、盛乐和白道。
这三座城犹如一个三角,拱卫着朔州的核心地带。
于谨并不担心城池会被攻破,担心的是坚壁清野的工作做得不彻底。
“刺史放心,咱们兄弟做事能便宜了柔然人?”
于谨听完,心中一定,道:
“我来时收到了斛律金的可汗令,他带着沃野、河西等地的兵马共万骑,已经向着云中而来。”
说着,于谨询问宇文泰的意见。
“黑獭,你以为该如何打?”
宇文泰是武川人,对于柔然人的习性很了解。
“阿那瓌亲自率领三万骑而来,大掠朔州,意图很是明显,便是为了立威。”
于谨听了,道:
“黑獭的意思是我们避他锋芒,伺机而动?”
宇文泰道:
“不,他硬,我们要比他更硬。让他知道这朔州不好啃,阿那瓌才会有所顾忌。”
在场军户们听完,纷纷一笑。
“这小子有些意思,你就说吧,该如何打?”
“柔然人打仗,不用担心后勤供给,但是一个白道,显然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我推算时日,便是白道城拿不下,柔然人掳掠完毕,此时应该已然继续深入了。我们聚集兵力,伺机与他们决战!”
宇文泰说完,在场的军户们都沉默了。
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宇文泰,充满了不信任,宇文护在旁,道:
“诸位,有什么不对么?”
于谨站在宇文泰一旁,道:
“有什么就说吧!”
“我们都是粗人,说话直,就凭我们这里两千余人,便是加上你带来的兵马,也不过七八千人,和柔然人的主力硬碰。你莫不是和尔朱氏商量好了,打算将我们都卖了,然后接手朔州吧?”
宇文护一听,当下就怒了,道:
“你们别不识好人心,我们要卖你们,还用来此地,看着柔然人将朔州劫掠一番,将你们灭了,不更好!盛乐城之坚,不及云中、白道两城,柔然人若是一直在这里拖着,你们又能挺多久?”
宇文泰挥手,示意宇文护退下,他拿出了那把龙雀剑,横在身前。
“众兄弟若是不信,某愿与众兄弟盟誓,绝不相负!”
一众军户看向了于谨,对方点了点头。
“好!”
……
等到盟誓完毕,宇文泰前往整顿兵马,有人凑到了于谨身边,问道:
“宇文家早些年在北地的名声是很大,可他这么一个小子,值得刺史你事事屈于其下?”
于谨看着宇文泰雄壮的背影,道:
“你们不知道此人的本事!柔然人南下了,北地的形势变了,关中之军远在千里之外,一旦有变,救援不及。如此,朔州迟早会被柔然人蚕食。宇文泰,可以助我等抵御外侮。”
“先不说他和尔朱氏的关系,便是他的三兄宇文洛生,此时正在贺拔岳麾下,他们若是勾结,将我们卖了怎么办?”
于谨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目露精光,道:
“有大志向大本事的人,是不会甘愿做一个献土之人的!这乱世之中,一将难寻啊!”
……
宇文泰在回军营的路上,宇文护在他的身边,喋喋不休。
“叔父,你没看那群人的嘴脸么,为何还要和他们盟誓?”
宇文泰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宇文护,问道:
“你一路走来,感觉如何?”
宇文护没什么感觉。
他虽然年轻,可长安、晋阳、洛阳这等大城都去过,盛乐城与那些大城相比,不过尔尔。
“不就是穷乡僻镶,一群刁民么?”
宇文泰笑了。
“你那时年幼,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六镇起事后,你如今所站的地方,可是一片废墟啊!”
宇文护有些惊讶,看着四周的屋舍和脚下的街道,虽难掩一股土味,可也是秩序井然。
“废墟,那么说这座城建好还没有十年?”
宇文泰点了点头,又道:
“这些汉人军户,当年多是从山沟里出来的,那时模样,个个面黄肌瘦,比我们武川人还要落魄,可如今呢?”
宇文护回忆起屋中那些军户的模样,用膘肥体壮来形容都不为过。
宇文泰感叹道:
“六镇兵虽强,可有战力,却多无战心。这乱世之中,精兵难求啊!”
——
白道城外,大帐连绵。
“大汗,我们终于将你盼回来了!”
阿那瓌的大帐之中,一众衣衫褴褛的柔然人都跪在了地上,忍不住哭泣。
帐中一众柔然贵族,看着这幅场景,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众面黄肌瘦,毛发都没有梳理过的柔然人,仿佛是阿那瓌心中的悲惨的过往一般。
阿那瓌很有感触,走下了可汗的狼座,将众人都搀扶了起来。
“你们受苦了,城中还有多少我们的人?”
“总有四五千吧!”
阿那瓌眉头一皱,问道:
“为何如此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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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不知,当年之战后,我部数万族人,尽为当时的大都督李神轨赏赐将士,男为奴,女为婢,幼童则当扈从、丫鬟驱使。这朔州三城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我们柔然人的血泪!”
阿那瓌握紧了拳头,大喝一声。
“李神轨!”
阿那瓌气得在大帐之中来回走动,指着白道城的方向,道:
“去,给城中去信,告诉城中的汉兵,他们若是将城中我部族人放出城外,本汗则给他们一条生路。”
阿那瓌刚刚说完,便被刚刚获救的柔然人阻止了。
“大汗,不可啊!”
“为何?”
“城中汉兵刁横,若是如此去信,恐怕他们会将我们的族人一个个割了脑袋,扔出城外。”
“他们敢!”
阿那瓌怒吼一声,这些柔然奴继续劝道:
“可汗,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我军南下之前,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将白道城外的大部分的牲畜、人口都收拢到了城中。他们只有不到两千人,可战力很强,凭依坚城,和他们在这里耗,不智啊!”
“城中有我部族人四五千,汉兵不到两千,难道不能内外呼应,拿下此城么?”
一众柔然奴摇了摇头,道:
“怕是很难!”
“为何?”
“汉兵对我等看管甚严,部落之中的女人、幼童,多为汉兵所纳,不少女人的孩子都能骑马了,怕是不一定站在我们这边。”
阿那瓌听了,越加气愤。
便在此时,大帐之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可汗,盛乐那边来了一位信使!”
阿那瓌听了,挥了挥手,道:
“什么信使,不见!”
“可汗,他说他是宇文家的人。”
“宇文家?”
阿那瓌心中的怒火暂息,见了来使,收下了那份信。
便在一众柔然贵族的目光之中,阿那瓌看完了那份信,而后大笑了起来。
“可汗,为何发笑,难道宇文泰要投降?”
阿那瓌摸了摸胡子,道:
“这倒不是!”
“那是为何?”
阿那瓌将手中的这份信扬了扬,笑道:
“宇文、贺拔,当初这两家在这北地是何等的威名。宇文肱一世英明,他们家这四小子,却是怯懦之辈,信中尽是讨好之意,言语之中,还想要让我们去云中。”
柔然国相站了出来,道:
“可汗,云中富庶,且无山势阻隔,正适合我军施展。去云中,未尝不可。”
阿那瓌摇了摇头,道:
“这白道城外都已然坚壁清野,云中城比之越加深广,可容纳的人口、牲畜便更多了。我军去了,又有何获?且盛乐城近且弱,云中城远且坚,如何舍近求远,舍易取难,万一云中城下战事不利,盛乐之军袭我后方,又当如何?”
“大汗说的是!”
“留下一部兵马,看着白道城中汉兵。我军南下,攻取盛乐。”
……
土丘之下,诸军列阵。
宇文泰坐在小马扎上,遥望远方,擦拭着自己的龙雀剑。
赤红的剑身映照着一张坚毅的脸庞,宇文泰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点迟疑。
远方未见烟尘,宇文护走到宇文泰身旁,问道:
“叔父,柔然人若是不来,该如何?”
“柔然人一贯是欺软怕硬,不怕他们不来。”
宇文泰年少之时便随着父兄离开了武川,前往了中山。
不过对付柔然人,那是家传的手艺,并没有落下。
对于柔然人的德性,宇文泰很清楚。
“我以宇文家之名送给阿那瓌一封信,信中极尽讨好之意,阿那瓌必然轻视。阿那瓌得了不少柔然奴,必然知道朔州三城之详情,盛乐城新修,城防不及白道、云中两城,柔然人贪鄙,在白道所获不多,定会舍白道而攻盛乐。”
“可即便这样,我军已然列好了阵,他还会冲阵么?”
“他会的!”
宇文泰很是肯定。
“为何?”
“他是柔然可汗,我只不过是他刚刚嘲笑过的怯弱之辈,他若是见到我的旗帜便走,可汗的威信还要不要了?”
宇文泰说完,远方起了烟尘。
柔然骑兵到了!
宇文泰见此,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龙雀剑。
本在土丘之下的大军,大张旗帜,擂鼓作响。这阵势,生怕前面的柔然人注意不到。
如此挑衅之意,谁都看得出来!
见对方阵列严整,又张旗鼓,柔然骑兵一时不敢进。
等到阿那瓌带着可汗亲卫到来,一众柔然骑兵才算有了主心骨。
“前方是何人的旗帜?”
“宇文!”
“宇文泰?”
阿那瓌有些诧异,眯着眼,心中暗道了一声。
这小子早料到了我会来!
柔然国相在阿那瓌之旁,道:
“可汗,宇文泰早料到我们会来,在此列阵,恐怕并非善茬!”
阿那瓌不言,拍马向前跑了一段距离,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的军阵,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下令进攻!”
柔然国相刚要劝,阿那瓌便道:
“你看宇文泰的军阵,中阵最坚,右阵的兵马松弛,兵甲亦不及中阵之兵,定是部落游兵,当击之,可胜!”
柔然国相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当即遵命!
见远方僵持许久的柔然兵马终于动了,宇文泰也有了动作。
他走下了土丘,来到阵中,对着一众部曲,道:
“此战胜负之势未定,若要取胜,当仰赖诸君之勇力!”
宇文泰拔出了龙雀剑,看着冲击而来的柔然骑兵茫茫之势,大喝道:
“应战!”
众人闻之,血脉喷张,喝道:
“杀尽蠕蠕!”
……
(本章完)
第321章 哪还有好人啊
第321章 哪还有好人啊
盛乐。
战场之上,烟尘飞扬。
柔然的骑兵与恒州的援军之间展开了最为激烈的碰撞。
阿那瓌并没有留手。
赌上了可汗的尊严,阿那瓌带领自己的精锐可汗亲卫,冲击向了宇文泰阵列的薄弱处——
恒州的部落兵!
阿那瓌带领着柔然人离开漠南,回到漠北的这些年,并不是光在被动等待着。
柔然没有占据漠南,但是依旧可以连通西域诸国和东胡,阿那瓌招揽突厥为锻工,以契丹、室韦为附庸,积蓄甲胄、兵器和战马,还能在西域诸国征税,弥补物资不足。
因此,阿那瓌带领南下的十万骑中,尽管有装备破破烂烂的部落游兵,但他的贴身的可汗亲卫装备精锐,甚至比恒朔两州战力最强的州郡兵还要好一些。
反观宇文泰来恒州之后诱降的部落兵,他们的装备差了许多。当然,要是不差,叛乱的规模也不会只是让尔朱天光等尔朱氏成员烦躁难受了。
这些部落兵失了首领,受降之后,恒州上下谁都不爱搭理。毕竟,他们跟随的宇文泰在恒州也属于被排挤的一员,他们这些小弟自然更不受待见。
这次跟随宇文泰来援,本来连皮甲都没有,箭矢也不齐。还是在尔朱天光特批之下,才凑足了基本的武备。
这些部落兵在柔然可汗亲卫的冲击下,很快便呈现了溃散之势。
从天空俯视,柔然的骑兵犹如一支箭矢,直插入宇文泰的阵列之中,将宇文泰的阵列切散。
柔然可汗亲卫弓马俱佳,在临近之时,冲击的箭矢分出了另一股,与其他柔然弓骑混合,朝着宇文泰本阵的不断射击。
漫天的箭矢射入宇文泰的本阵,不过并没有造成大的伤亡。
柔然的铁不足,柔然弓骑所用的箭矢不是铁矢,而是骨矢,而且箭枝弯曲,准头很差,靠的是大规模散射之下的杀伤力。
宇文泰本阵的兵马乃是他宇文家的部曲和尔朱荣给的六镇兵,甲胄具全,兵器精良,在加上拥有着极其丰富的战斗经验,应付柔然弓骑的箭雨可谓驾轻就熟。
在来此之前,宇文泰和于谨交换了一部分的兵马,作为盟誓的条件。
如今,他的阵列之中有着数百朔州的汉军军户,于谨部队之中也有着他的人马。甚至,宇文护也在于谨那边。
这部分汉军军户,相比于宇文泰麾下的六镇兵,要更加老练一些。
他们一开始还和六镇兵有些明显的裂痕,可在柔然骑兵的强大压力之下,也不得不放下往日的心结,携手合作,共同应对危机。
军阵之外,柔然骑兵不断呼啸着射击,宇文泰却保持的很克制,并没有放开手脚还击。
在柔然可汗亲卫的冲击之下,宇文泰安排在本阵之外的部落兵阵列已接近溃散了。
他们的战斗力比宇文泰想象的还要弱。
不过宇文泰并没有因此而心生怯意。
从小在北地长大,宇文泰很清楚,精锐的兵马得抟在自己的手中。这也是他明知道部落兵人数多不听指挥,却没有将他们打散混编的原因。
一混编,他这五千人马的战力将会降低。
不混编,他手里至少还有一支精锐力量。
人数少,却可用。
宇文泰清楚,便是那帮部落兵最终溃散,他本阵的兵马也不会因此丧失战意。
宇文氏的部曲也好,其余的六镇兵也罢,这些士兵之间的纽带要很深,乃是以血缘、地域和共同遭遇的苦难为连接,真到了绝境,战斗意志会更顽强。
阿那瓌带着可汗亲卫进入战阵,击散了部落兵之后,也不管那些离散的部落兵,调转马头,要去冲击宇文泰的本阵。
无论是阿那瓌本人,还是他麾下的可汗亲卫,如今杀得兴起,已然冲昏了头了。
虐菜,是会有快感的!
“可汗,宇文泰本阵的兵马皆是六镇兵……”
阿那瓌哪里还听得下去,道:
“讨厌的六镇兵,正好一起灭了!”
“可盛乐的汉兵……”
“不过两千人!”
战阵的局势至此,取得胜利已在眼前,阿那瓌如何肯放弃。
柔然国相的提醒早已经被阿那瓌抛之于脑后。他带着身边的精锐,已然冲杀而去。
见阿那瓌的狼头大纛向着自己本阵而来,宇文泰大喜。
宇文泰是个冷面王,尽管心中已经兴奋到了极点,可面上依旧冷静。
在柔然可汗亲卫的冲击下,宇文泰本阵本是四面而来的箭矢也少了许多。
于柔然人而言,胜利仿佛就在眼前了。
可让阿那瓌和他麾下可汗亲卫失望的是,与刚才摧枯拉朽的冲击感不同,宇文泰的本阵坚固的像是铁板一般。
他们根本冲不动!
柔然人没有成建制的具装骑兵,无法在平野上与列好了阵身着甲胄的步兵正面对抗,哪怕对方的人数要远远少于柔然骑兵。
阿那瓌带着部落的子民在漠北经历了风霜,锻炼出了顽强的意志和忍耐力,可这股意志和忍耐力却无法完全取代马甲的作用。
冲击的可汗亲卫在与六镇兵的对抗之下折于阵前,战马在血泊之中嘶嚎,连带着马背上的士兵也跌落下去,被六镇兵绞杀。
一开始,双方的交锋胜负还不明显。
可冲击的时间一长,柔然骑兵的冲击之势出现了明显的阻滞。
没有一股脑冲进宇文泰的本阵,阿那瓌感觉到了不对,不想让自己麾下的亲卫白白牺牲在这种交锋之中。于是,他准备让冲击的骑兵退下,调来弓骑继续射击。
可战斗进行至此,他的三万骑兵已然分得太散了。那些本来退下去的弓骑,正想要休息,见阿那瓌亲卫攻势受阻,又被调了上去,已生倦怠之意。
柔然人的两种进攻手段,弓骑散射和骑兵冲击,都拿宇文泰麾下的六镇兵无可奈何。
便在柔然人更换阵势之时,战阵之中的宇文泰,瞅准了时机,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目标——柔然可汗的狼头大纛!
……
于谨带着麾下一千余骑在得知柔然人进攻之后,便要增援战场。
等到于谨到达战场之后,却发现形势比他想象的要好。
柔然的三万骑散在盛乐之外坑坑洼洼的丘壑之中,不成阵列。柔然可汗的狼头大纛,正被一支兵马追得东躲西逃,狼狈不已。
于谨当下大喜。
“全军进发,直向狼头大纛!”
——
洛阳。
天柱大将军府。
府中,传来了一阵畅快的笑声。
“我本以为这柔然可汗南下,气势汹汹,恒朔怕是难宁。谁曾想到,三万柔然骑兵在盛乐,被我恒州之兵打得大败,狼狈北逃。”
尔朱世隆脸上的笑意忍不住的露了出来,看向了尔朱荣。
屋中尔朱氏的子弟也充满了笑意,尔朱荣却是面色严肃,似乎在想着什么!
“天柱大将军,经此一败,柔然主也知道了深浅,恐怕就可以谈了。”
想要将柔然人从漠南赶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尔朱世隆也从来没有想过。
盛乐之战胜了,可也没有彻底消灭柔然的三万骑,因为己方的兵马太少,形不成包围消灭之势。
至多是打灭了柔然主南下的势头!
六镇体系瓦解,阴山以北没有常驻军,你赶了一回,柔然人还可以再回来。柔然人可以一直在漠南,你的大军不可能一直待在漠南。
除非,可以一战杀灭柔然十万人。
可此时的尔朱氏也不可能组织大规模的部队,北上与柔然人决战。
因此,谈是最好的办法。
尔朱世隆的话并没有让尔朱荣动容,屋中之人也察觉到了不对,等待良久,只听尔朱荣问道:
“这份军情,金镛城那边知道了么?”
“恒朔的军情,都是从平城送达晋阳,再送来洛阳的,一路之上经的都是我们之人的手,大野爽不会这么快得知的。”
尔朱荣听了这话,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攘外必先安内,是时候与大野爽分一分胜负了!”
屋中之人听了尔朱荣的话,都愣住了,但很快,皆是大喜。
尤其是尔朱世隆,十分兴奋。他记得不久之前,尔朱荣还告诫过他,不能怠慢了大野爽。
可今日,却是杀机毕至!
尔朱荣解释道:
“先前与大野爽盟誓,乃是柔然人南下之故。若是在洛阳与大野爽决战,便是赢了,我部也会损失惨重。到时柔然大肆掳掠,恒朔不保,晋阳危矣。如今看来,柔然人不过尔尔,大野爽乃是心腹之患,当先除之。”
柔然人气势汹汹南下,尔朱荣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被吓住了。可如今,见了北地的军报,尔朱荣已然清楚了柔然人的深浅,害怕大本营晋阳受到威胁的担忧也就没有了。
尔朱世隆以及他身后的尔朱氏子弟拱手道:
“天柱大将军英明!”
尔朱世隆问道:
“要不要趁着今夜就调兵,趁着对方不备,进攻金镛城?”
尔朱荣挥了挥手。
“如此,损失太大。”
尔朱荣最后答应休兵,除了担忧柔然人之外,还是忧虑长安骁骑的战力。
他的晋阳甲骑与长安骁骑的战力在伯仲之间,带来洛阳的数量也差不多,真要对战,便是赢了,也会是惨胜,甚至是两败俱伤。
因此,尔朱荣有着顾忌。
他相信,李爽也是一样。
“命尔朱阳睹率领北岸之兵秘密渡河,再令贺拔胜大军北上,合兵之后,让贺拔胜去攻新安,尔朱阳睹去攻宜阳,断却大野爽的归路!”
之所以要合兵之后,再让贺拔胜去攻新安,因为新安有着高昂和他麾下的五千兵驻守,贺拔胜兵力不够,尔朱阳睹没有这个本事。
“让贺拔胜记住,便是攻不下新安,也不能让高昂冲出来,要堵住隘口,依险筑塞,不能让大野爽一兵一卒冲过去。”
“诺!”
尔朱荣面色深沉,道:
“只待大军合围,金镛成孤城,大野爽骁骑纵锐,也不足为惧!”
……
金镛城。
夜色城头,李爽负手在后,遥望夜空星斗,不觉得叹息。
“大王,何以如此?”
斛律光在后问着,脸上充满了疑惑之色。
“阿光,你说,自汉末以来,天下纷乱三百余载,乃是为何?”
“董卓入京,汉室衰微,魏晋之主,皆非有德之君。”
李爽点了点头,道:
“这三百多年的乱世啊,君不像君,臣不像臣,人与人之间,更连情谊道义都不顾了,何谈其他!”
斛律光听了,问道:
“大王何以有如此感慨?”
“尔朱荣要对我动手了!”
斛律光面色一变,心中震动,可依旧让自己保持了冷静。因为他的前方,斛律光一直仰慕的大王如今依旧不动如山。
“大王何以知晓?”
“尔朱荣这厮,动一动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斛律光听了这若有似无的回答,感觉更加疑惑了,却听李爽继续道:
“宇文泰、于谨在朔州打了胜仗,柔然人退却了,可尔朱荣却瞒着我,不将这则重要的军情告诉我,你以为如何?”
斛律光听了,略微思索便明白了。
“他们隐瞒军情,乃是想要趁着我们不备,对我们动手!洛阳城中那帮世家……”
李爽挥了挥手,道:
“这年头,洛阳城里哪还有好人啊!”
斛律光感到了一股危机感,尔朱荣敢动手,定然是筹谋良久,下手必然是快狠准。
“大王,既如此,我们要不要撤出金镛城,离开洛阳,退往陕城。”
李爽道:
“尔朱荣筹划良久,憋着坏就准备阴我,尔朱阳睹带着两万大军昨夜过了河。我们这一动,尔朱荣必然带着大军紧随其后。到时,腹背受敌。”
“那该如何?”
斛律光问着,心中疑惑,李爽怎么对尔朱荣那边的动静这么清楚?
正说时,侯莫陈崇兴冲冲的走了上来,兴高采烈的。
“真让大王说准了,臣带着兵往城外的辟雍一冲,尔朱菩提和他尔朱氏三十多个年轻子弟都在,被我一股脑的都擒拿回来了!”
斛律光听了,觉得不对。
侯莫陈崇前日就离了金镛城,尔朱阳睹是昨夜过的河,自己这大王憋得坏明显比尔朱荣更久啊!
斛律光思虑时,却听李爽叹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
(本章完)
第322章 大野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第322章 大野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入夜。
天柱大将军府。
静谧的夜晚被一阵脚步声踩得稀碎,尔朱荣的卧室之中外,尔朱世隆急得直跺脚。
可守在尔朱荣卧室之外的侍从却始终不让他进去。
直到屋中也响起了一阵不耐烦的声音!
“谁在外面吵闹?”
“是我,尔朱世隆!”
“进来吧!”
听了这声,外面的侍从终于放行了,尔朱世隆飞快的打开了门,向前奔了几步,趴在了尔朱荣床榻边缘。
“天柱大将军不好了,菩提他们被大野爽的人抓走了。”
尔朱荣只穿着一身薄衣,旺盛的毛发外露,本是昏沉的脑袋听了这话一下子醒了。
胸膛之中仿佛有着一股力量直冲到顶,本是平静的尔朱荣暴怒了。
他抓着尔朱世隆的衣领,喝道:
“你说什么!”
看着尔朱荣狰狞的脸庞,尔朱世隆也吓住了。尔朱荣还从来没有这么暴怒过!
这帮年轻的尔朱氏子弟之中不光有尔朱荣的长子尔朱菩提,其余也都是尔朱荣看好的后辈。
不然,尔朱荣也不会借着这次机会专门带来洛阳了。
尔朱荣这一辈的人,除了他,几乎没有人长时期待在鼎盛时期的洛阳城,见过世面。他虽然保留着北人的习气,可也知道洛阳人那一套东西的厉害。
如尔朱兆,带兵打仗那是没话说,可却不明理。
对此,尔朱荣便是想要改变,也来不及了,寄希望的唯有尔朱氏的下一代人。
尔朱世隆被尔朱荣的模样吓住了,可他很快就冷静了。
我怕什么!
该害怕的应该是大野爽啊!
“天柱大将军,出事之后,我亲自带着人去了辟雍,我们派去护卫的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大野爽的人下手真狠啊!”
辟雍便是大学,乃是北魏最高等的学府。
尔朱荣暴怒之时,失去了理智。
“大野爽,你敢阴我!召集大军,我要灭了他!”
尔朱世隆听了这话,赶紧劝道:
“天柱大将军,息怒啊!如此做,大野爽怕是会将我尔朱氏的子弟一个个砍了脑袋,扔到城外来!”
“他敢!”
尔朱荣吼完了这一声,也冷静了下来。
他还真敢!
怒火退去,尔朱荣恢复了理智,有些后悔。
“本以为战事将起,将菩提他们藏在城外的辟雍,免得受了波及。没有想到,还是着了大野爽的道。大野爽这厮,定是蓄谋已久。”
尔朱荣松开了尔朱世隆的手,对方松了一口气,问道:
“人在大野爽手中,我们该怎么办?”
尔朱荣听了,沉默了片刻,笑了。
尔朱世隆看着尔朱荣这笑意,有些慌张。
“天柱大将军!”
尔朱荣从床榻之上起身,尔朱世隆在旁,给他披了一件外衣,在后面小心伺候着。
“大野爽以为抓了菩提和我尔朱氏三十多名子弟,我就会有所忌惮么?”
尔朱荣的身上流露出一股冷意与决绝,让尔朱世隆感觉到陌生又害怕。
“天柱大将军,菩提他们可是我尔朱氏的未来啊!”
尔朱荣没有说话,走到水盆前,用水清洗了一下脸庞,抬起首来,铜镜之中的面庞却是越加坚定而又冷峻。
“大野爽一定要死,为此,某杀子质儿,在所不惜!”
尔朱世隆后退了两步,看着回转身来的尔朱荣,一下子跪倒在了他的面前,脸带哭腔!
尔朱世隆是真的慌了!
“天宝,不能啊,他们可都是……”
尔朱荣看着尔朱世隆如此软弱的模样,喝了一声。
“哭什么,你以为我心不痛么!”
尔朱世隆抬起了头,看向了尔朱荣,却听他道:
“我便是再痛,也要让大野爽更痛!”
此刻的尔朱荣犹如一头猛兽,恢复了往日的习性,有着猎杀的本能。
“洛阳的禁军不堪大用,我带来的骑兵并无把握拿下大野爽!”
“那让阳睹带兵前来增援?”
“如此,就正中了大野爽的计了,尔朱阳睹必须带兵牢牢把控大野爽的归路。如此,大野爽再闹腾,也只是笼中之鸟。”
尔朱荣的骑兵不是不能攻城,而是没有必要攻城,纯纯的浪费兵力。
要知道,尔朱荣来洛阳之后,以天柱大将军府为中心,将附近的几个里坊征收了,拆补围墙,建成了小城,可这城相比金镛城,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尔朱荣若是先行进攻,大概率会变成战事不利,弄不好,李爽的骑兵杀出金镛城,来一波反杀也很有可能。
“大野爽已然知道了恒朔的军情,也知晓我们要对他动手。他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如今之计,只能拖!”
“拖?”
尔朱世隆有些困惑,尔朱荣道:
“如今洛阳的局面,谁先动兵,谁就是输家。我已令尔朱度律、尔朱羽生带兵到洛阳来,短则十日,长不过二十日,等到大军到了洛阳,大野爽插翅难逃!”
尔朱世隆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心道尔朱荣筹谋真是缜密。
“告诉尔朱阳睹、贺拔胜,尽快攻占新安、宜阳,再令司马子如把控大河沿岸,关中凡有一兵一舟到了洛阳,我拿他们是问!”
“诺!”
……
金镛城。
夜火之中,斛律光一夜未睡,一直盯着金镛城外的动静。
可直到天亮,也没有一人一马到来,城外很是平静。
李爽打了哈欠,起床准备吃早食,却见斛律光黑着眼圈走了过来。
“阿光,你没睡啊?”
斛律光虽然饱读兵书,谋略也很不错,可毕竟是少年人,心性不稳。
“大王,我一直盯着城外的动静。我想尔朱荣应该知道了尔朱菩提在我们手中,可他一不派兵来打,二不派人来谈,打得什么主意?”
李爽一笑,快步间向着厨房而去。
“打,他知道打不过;谈,他知道谈不了!”
厨房之中,已然有了烟火气。
胡饼烘好了,肉汤也熬好了,军中的伙夫正在揉面,制作面条。
李爽拿了一块胡饼,吃了起来。
斛律光腹中饥饿,可好奇心和求知欲却战胜了这股饥饿感。
“那我们先下手为强?”
“我带了四千骑,驻守在金镛城,有着地利,尔朱荣带着五千骑,有着洛阳禁军为外援,占着人和,如今之势,谁先动兵,谁的胜机便小。”
“那该如何?”
“尔朱阳睹的大军不见回转,应是与贺拔胜合兵,奉命去堵我们的后路了。我料尔朱荣如今应是想调外兵入洛阳,彻底困死我们!”
斛律光一听,有些着急。
“尔朱度律的大军如今就在滑台城,快得话十日就会到洛阳。大王,不能再等了,不管怎样,要拼一拼!”
李爽拿起了碗,缓缓喝一口,道:
“阿光,你又急!”
“大王,越早动兵,我们的胜算越大啊!”
“这可不一定啊!”李爽擒着手中的碗,“尔朱荣要稳,那我们就要乱!”
“乱?”
斛律光听了,感觉希望不大。
“看样子,尔朱荣连儿子都不顾了,还有什么能让他在乎?”
李爽看了一眼东方皇宫的方向,笑了一声。
“宫门快开了!”
……
显阳殿。
“陛下!”
李彧、杨侃两位元子攸亲信的大臣出现在他的面前,元子攸以为是错觉。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感觉到了疼痛,本是枯坐在御座之上的元子攸露出了喜意,快步走了下来。
“子文、士业,你们是怎么来了?”
自从奚毅事发之后,尔朱荣便加紧了对皇宫的管控,元子攸的亲信平日里根本就进不来。
“陛下,洛阳城要乱了!”
李彧的一句话让元子攸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尔朱荣和大野爽终于要动手了么?”
李彧点了点头。
“尔朱阳睹带着北岸的两万军过河了,没有进城,绕道往西而去,应是想要堵住李爽的归路。”
“那大野爽呢?”
“他绑了尔朱菩提和尔朱氏三十多个子弟。”
元子攸沉思时,杨侃拱手道:
“尔朱世隆不在,禁军松懈,我等得以进殿。陛下,此乃良机,我们该动了!”
“动,如何动?”
元子攸看着杨侃,显然,他并没有多少主意。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他们两败俱伤,陛下则可趁势掌控洛阳,复振社稷啊!”
元子攸听了,心中一定,道:
“当务之急,当掌控禁宫。让杨津带人换了尔朱荣留守的校尉,紧闭宫门,不能让他们的人再进来。”
“诺!”
只是,这话音刚落,显阳殿外,便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何事如此?”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进了殿,面容仓皇,道:
“陛下,秦王带兵杀进来了!”
元子攸一惊,脱口而出。
“大野爽要做什么!”
李彧和杨侃互相看了一眼,看着慌张的元子攸,拱手道:
“陛下,不必如此,秦王应不会伤了陛下的!”
元子攸听了,心中不安,可依旧强自镇定。
“对,朕是天子,秦王不会对朕怎么样的!让我们的人先不要动,等等看。”
……
天柱大将军府。
“你说什么?”
尔朱荣看着气喘吁吁的尔朱世隆,却听他说道:
“大野爽狗急跳墙,竟敢带兵进宫,软禁了陛下。”
尔朱荣听完,在屋中踱步。
不久之后,看向了尔朱世隆,问道:
“那金镛城那边呢?”
“大野爽身边只带着一千骑,其余人依旧在金镛城。”
尔朱荣握紧了手,道:
“元子攸不重要,可这个皇帝的身份却是不能丢了。”
尔朱世隆点了点头,道:
“说的是啊,大野爽掌控了皇帝,若是乱发诏命,于我等可是不利啊!”
“整顿兵马,不管如何,这个皇帝一定要夺回来!”
“诺!”
便在整个天柱大将军府以及周围的营地都沸腾起来的时候,元天穆来了!
“设宴?”
元天穆带来了皇宫之中最新的消息。
“陛下在宫中设宴,请你赴宴。”
元天穆刚刚说完,尔朱世隆等人便劝阻道:
“天柱大将军,大野爽攻进了皇宫,软禁了陛下,这必然是大野爽假陛下之命,乃是鸿门宴,你不能去啊!”
尔朱荣则沉默了,良久,他看向了元天穆,问道:
“大野爽究竟何意?”
“看样子,他是想要用元子攸,还有菩提他们换一条回关中的归路!”
元天穆这话说完,屋中变得更安静了。
一向对李爽喊打喊杀的尔朱世隆等人,也安静了下来。
倒不是他们舍不得元子攸,而是舍不得尔朱菩提等后辈。
尔朱荣大笑了起来,笑罢,道:
“大野爽还是怕了!”
元天穆趁机劝道:
“天宝,还是让他回关中吧,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又是何必呢!”
尔朱荣冷哼了一声,道:
“如此机会,若是错过,等他回了关中,再要擒杀,就不是用一个皇帝和几十个人便可以解决了。”
说着,尔朱荣看向了尔朱世隆,吩咐道:
“点齐一千骑,随我入宫。尔朱世隆,你留守府中,听我吩咐。”
“诺!”
……
临淮王府。
“如何了?”
临淮王元彧坐在池塘边,听着府外匆匆的声音,等了很久,他的女婿卢柔,终于回来了。
“尔朱荣进宫赴宴了!”
元彧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手中的鱼饵也忘记了抛洒。
“他带了多少人马?”
“和秦王一样,一千骑!”
元彧听了,有些错愕,想了许久,忍不住一笑。
“这北人所言的英雄气,尔朱荣还真是在乎啊!”
“大王,秦王入宫之前,内城之中不少的公卿闻了风,带着家眷已然往城外避难。如今内城已然乱了,外郭城也好不了。我们该如何?”
元彧却是不动,叹了口气,道:
“这天下已然成了这般模样,往外逃,还能逃到哪里去?”
元彧站了起来,身为元氏老臣,此刻峥嵘毕现。
“召集兵马,听我号令!”
卢柔站在一旁,心绪复杂,拱手一礼。
“大王!”
元彧将手中的鱼饵都抛向了池塘里,一时间,池塘之中的鱼儿争相浮出了水面。
“奸臣乱命,朝纲不振,天子犹如他人玩物,我等元氏诸王,到了如今,还怕什么!”
元彧回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
“无非一死为社稷!”
……
(本章完)
第323章 你骗我还少么
第323章 你骗我还少么
铜驼大街之上,喧嚣声起。
阊阖门大开,尔朱荣率晋阳甲骑穿过宫门!
太极殿前,千余具装骑兵列阵而待。
众骑拥护,尔朱荣看着这幅场景,一时不敢近前。
尔朱荣给了身边的元天穆一个眼色,对方示意,先一步驾马而去,进入了殿宇之中。
三刻之后,元天穆返转,点了点头。
太极殿前,一众长安骁骑让开了道路,以铜驼大街为中轴,居于左侧。
尔朱荣带来的晋阳甲骑,则居于右侧。他本人,则带着百名甲士入殿。
大殿之中,酒宴早已经备好,却带着肃杀之气。
无论是高坐御座之上的元子攸还是殿宇之中内侍、宫女,此刻就像是机器上的零件,不断运转着,根本没有一丝的偏差。
或者说,不敢有一丝的偏差。
唯有一人,此刻坐在御座之侧,照常喝着酒,吃着饭。
尔朱荣看见李爽,也没有心思顾君臣之礼,甚至没有看元子攸和他身边的一众亲信一眼,直接想要走到李爽的面前。
还未近十步,便被李爽面前的甲士拦住了。
尔朱荣来此之前,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与李爽这么快翻脸了。
见李爽还在吃饭,也没有抬头看他,尔朱荣心中的怒意就忍不住喷发了。
“大野爽,我儿菩提呢?”
李爽听此,喝了口酒,漱了漱口,然后一股吐掉了,回道:
“尔朱荣,你是要跟我翻脸么?”
这一声落下,殿宇之中的气氛可谓冰冷到了极点。
坐在御座之上的元子攸和李彧、杨侃等人,看着这一幕,生怕他们两人火并起来,殃及池鱼。
“天柱大将军……”
元子攸刚开口,就被尔朱荣喝了一声。
“闭嘴!”
元子攸涨红了脸,一句话不敢多说。
昔日这北魏最高权威的殿堂之中,天子威严丧失殆尽,彻底像是一具傀儡一般,对于尔朱荣的无礼与蔑视,不敢有一丝的异议。
尔朱荣盯着李爽,质问道:
“大野爽,说,你是什么时候将探子安插在我儿身边的!”
李爽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道:
“早在晋阳的时候就是了,你身边不好插探子,你儿子身边还不好安排么?”
见李爽如此理所当然的模样,尔朱荣异常的愤怒,来回走动着,就差跳脚了。
“好你个大野爽,用心如此奸诈,我儿那时才几岁,你还是个人么!”
听了这话,李爽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道:
“你不阴我,怎么知道我在阴你!你往我身边安插的探子还少么?”
尔朱荣被这一句话问住了。
当一切被礼仪裹住的外表被撕开,内里呈现的却是最赤裸的阴私与博弈。
“你我盟誓休战,休战之期未至,你就让尔朱阳睹带着两万军渡河,什么意思,抄我的后路么?”
面对李爽的质问,尔朱荣也不装了。
“我骗你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你骗我的还少了么!”
元天穆在旁,一言不发,却见尔朱荣在旁数落着。
“你跟我说你不会说鲜卑语,结果你鲜卑话说得比我还好!”
“那是我为人谦虚!”
“你借着李神轨的名,在朔州划地而治,贪了我多少的好处!”
“那是我不慕名利,体恤将士!”
“好好好!”
尔朱荣连道了几个好字,说出了他心中最深的隐痛。
“你我义结兄弟,你却背着我把我女儿骗上了床,还把我当冤大头耍了这么久,你还有何话说!”
尔朱荣悲痛的话音传遍了大殿之中,不但是他,便连御座之上的元子攸心中也一纠。
当初在晋阳看到的那个明媚的女子,本来该是的他的王妃,想到这里,元子攸看着李爽,目光之中充满了愤恨。
“我是被动的!”
李爽这话说出来,直接让尔朱荣破防了。
他恶狠狠的道: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但让尔朱阳睹去堵你的后路,还让尔朱度律和尔朱羽生带着大军入洛,用不了几日,你死定了!”
听了尔朱荣带着威胁的话语,李爽笑了,笑的很大声。
“就你尔朱氏的那几个臭鱼烂虾,来了又能如何!”
……
天柱大将军府。
皇宫那边没有一点消息,尔朱世隆有些沉不住气,在屋中来回走动着。
“荣宗,你消停点,转得我头疼!”
尔朱世隆听了这话,肥硕的身躯抖动着,拍了拍手。
“天柱大将军进宫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们怎么还能待得住?”
“天柱大将军用兵还用我们操心么,金镛城那边早就布了探子,一旦有动静,我们立刻支援皇宫。”
即便这样,尔朱世隆依旧不放心。
“天柱大将军的用兵自然不用我等操心,太极殿那边真的打了起来,大野爽也不一定能占得了便宜,可我还是担心啊!”
“荣宗,你担心什么?”
“大野爽多坏啊!”
尔朱世隆叹了口气,道:
“这么多年了,大野爽占我们便宜还少么?他与天柱大将军若是正面对敌,胜负只在伯仲之间。此时在这洛阳城,我们占着优势,自然不惧。我就怕他使阴招,朝着天柱大将军的软肋攻来!”
“天柱大将军的软肋是什么?”
听有人问着,尔朱世隆双手负后,摇了摇头,叹息道:
“大野爽的心思难测,我若是能猜的到,还用在这里干着急么?”
说着,尔朱世隆看了看周围,发觉少了一个人。
“斛斯椿去哪了?”
“他啊,他随着……”
话还没有说完,屋外便传来了一声急报。
传话的士卒一路奔跑,口干舌燥,上气不接下气的。
“金镛城……”
“可是金镛城发兵了?”
士卒点了点头。
“是去皇宫了么?”
士卒摇了摇头。
“看来我想的不错,大野爽果然使了阴招。”
尔朱世隆让人送了一碗水,等到士卒喝完,顺了气,才听他开口道:
“金镛城中骑兵朝着我们这里来了!”
这屋子之中一众将领,也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我们这里有着四千晋阳甲骑,加上上党王府的甲兵和洛阳之兵,将近万人,他们怎么敢的!”
耳边喧嚣声响起,尔朱世隆一屁股坐了下来,脑袋嗡嗡的。
tm的,大野爽把我当软肋了!——
整个洛阳城,随着侯莫陈崇带着三千长安骁骑进攻天柱大将军府开始,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暗涌彻底爆发了。
处在风暴中心的太极殿,此时却异常的平静。
王相从殿宇之外跑了进来,在尔朱荣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尔朱荣听完,面色却是不变。他挥了挥手,示意王相退下去。
“大野爽,你终于还是动手了!”
尔朱荣得知自己的天柱大将军府被袭击后,非但不怒,反而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动手么?”
李爽这话一说,尔朱荣笑的更大声了。
这个时候,尔朱荣终于想起了这殿宇之中还有着大魏的皇帝在。
却见尔朱荣向着元子攸行了一礼。
“陛下,你可要做个见证,今日究竟是谁不顾盟约,率先发难,让堂堂大魏之都陷入混乱之中。”
尔朱荣说完,也不等元子攸说话,向后退了几步,与他带进殿宇之中的百名甲士站在了一起。
“大野爽,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爽嘿嘿一笑,道:
“当初你我定了休战盟约,乃是说你我二人不动兵相害,尔朱世隆他们可不在盟誓之内!”
尔朱荣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道:
“少东拉西扯!今日,你束手就擒还则罢了,否则,定让你身首异处!”
李爽笑了。
“那你动手啊,还在等什么?”
看见李爽这幅模样,尔朱荣眯起了眼睛,并没有下令火并!
他还在等待着另一个消息!
……
金镛城外。
斛斯椿带着数百兵,身着黑衣,携带钩锁、短刃,隐藏在外。
一直等到侯莫陈崇带着骑兵出城,他还是没有立刻动手。
等到天柱大将军那边起了火光,真正打了起来,斛斯椿才终于下了动手命令。
斛斯椿和他府中的兵马身手利落,暗夜之中,借着钩锁,爬上了金镛城的城墙。
侯莫陈崇带着城中主力出城而去,斛斯椿和他的兵马几乎没有费力,便控制了城墙。
占领城墙之后,斛斯椿并没有大鸣大放,甚至没有开城门让城下的人进来,依旧是让他们爬上来。
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斛斯椿八面玲珑,可他不敢像奚毅那样背叛尔朱荣。
尔朱荣交代的事情,斛斯椿也不敢不尽心。
他奉了尔朱荣的命,要将尔朱菩提和尔朱氏的年轻子弟成功带回去。
成功了,斛斯椿自然是加官进爵;失败了,斛斯椿的下场恐怕不好。
“在里面么?”
一间偏殿之外,斛斯椿的人手控制了周围的仆从。
“听侍从说,抓来的人都在里面了!”
“如何?”
“主公放心,都好着呢!”
斛斯椿一听,心中大喜,对着身边的人,问道:
“我这身如何?”
“主公器宇不凡……”
话还没有说完,斛斯椿便打断了。
“老子用你拍马屁,给我整些泥灰来!”
“泥灰?”
“少废话,快去弄!”
斛斯椿将手下整来的泥灰抹了一些在脸上,将本来凌乱的发丝弄得更乱了。
都整好了,斛斯椿脸带哭腔,奔了进去。
“世子,斛斯椿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斛斯椿一把冲了进来,见殿宇之中捆绑着三十几个人,想要从里面找出尔朱菩提。
却发现,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因为,根本就不在里面。
斗大的汗水从斛斯椿额头上流了下来,他拎出了一个挣扎最激烈的人,解开了堵嘴的布,问道:
“你谁啊?”
“我是天柱大将军安插在秦王身边的探子,奉命监视秦王。”
“世子呢?”
“世子根本没来金镛城,我想要给天柱大将军发密信,却被秦王的人抓住了。”
斛斯椿听了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尔朱菩提不在这里,那便是这次任务失败了,尔朱荣也追究不到他身上。
“其余的人都是谁?”
“送菜的、卖豆腐的,什么人都有!”
“……”
……
太极殿。
王相第二次走进了殿宇之中,尔朱荣听完,再也压抑不住怒火。
“大野爽,你将我儿藏哪里去了!”
李爽听了,一笑。
“你猜!”
尔朱荣掌控了洛阳城,而李爽唯一占据的便是金镛城。他原以为李爽抓了尔朱菩提之后,不会将他们再送到城外,因为这样风险太大。
尔朱氏在洛阳城的耳目不少,要不着痕迹的将三十多人转移、安置,根本瞒不了他。
可没有想到,李爽狡诈,根本就没有将尔朱菩提抓进城里。当初将人运送进城的动作,也是虚招。
如此,这么大的洛阳,尔朱荣要找到什么时候。
“大野爽,你就是个土匪!”
尔朱荣骂了一声,已然不准备忍耐了。
“抓了你,我照样知道我儿在哪!”
火并开始了!
太极殿外,双方千余骑兵展开了厮杀,大殿之中,双方也在各自甲士的护卫下,打了起来。
可第一次,尔朱荣出乎了意料。
尔朱荣当了天柱大将军后,最后一次和人生死搏杀的时候,还是在数年前擒拿葛荣之时。
这几年来,他在晋阳,几乎没有和人动过手,也没有人敢和他真的动手。
年纪大了,武艺生疏了!
可另一侧的李爽却是不同,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殿宇之中,李爽拿着剑,动作干净利落,轻而易举的撂倒了几名前冲契胡甲士,一剑封喉,而后接过长枪,带着人正向他而来。
看样子,这几年,他是一点也没有荒废。
那浑身浴血的样子,尔朱荣看了,心中不禁一动,后退了一步。
此时,元天穆在尔朱荣身后,挡住了他后退的步伐。
尔朱荣回首,看着比自己还要苍老的元天穆,却见他摇了摇头。
不能退!
退了就完了!
御座之上的元子攸没有理会底下血腥的厮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尔朱荣。
见此,已知胜负之势。
便在此时,临淮王元彧趁乱带着麾下的兵马杀进了殿宇之中,想要带元子攸离开。
“陛下,无恙否?”
元子攸没有一丝迟疑,下达了命令。
“临淮王,快助天柱大将军平贼!”
……
(本章完)
第324章 这天下是我的
第324章 这天下是我的
太极殿中,随着元彧带兵前来增援,元子攸瞬间有了底气。
他的话说完,元彧最初是有些错愕的。
可紧接着,元彧与元子攸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
当下,元彧举起了手中染血的长剑,对着自己的士兵下达了命令。
“奉天子诏令,随我诛杀逆贼大野爽!”
元彧带着的甲兵多是他的部曲,还有便是忠于元氏的公卿的家仆,临时凑得只有数百人。
论战力,要远不如正在打架的双方。
可如今这太极殿内外,不过两千人,这股的力量的加入,足以扰乱局势。
李爽浑身浴血,手持长枪,却没有理会元子攸和元彧,目标直向着尔朱荣而去。
聚拢在李爽身边的甲士开道,十数步的距离,却走了相当漫长的时间。
百名契胡甲士都向着他身前聚拢,形成了紧密的阵列。
尔朱荣处在阵列中央,握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宝刀,眼见李爽越来越近,心中越来越忐忑。
漫天的厮杀声充斥着庄严肃穆的太极殿内外,可尔朱荣的目光只在李爽身上。
对方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向了他。
护卫在尔朱荣身前的甲士,在李爽和其部下的打击下,纷纷败退下来。
李爽麾下的部曲,配合无间,长枪开道,重锤击伤,最后再以短刃补刀。
动作干净利落,将护卫在尔朱荣身边的甲士犹如洋葱一般一层层剥开。
恍惚之间,尔朱荣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按照道理说,他的身边的契胡甲士和李爽的汉人甲士战力差不多,可为什么打起来会一边倒呢?
尔朱荣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宝刀,再抬头看了看李爽手中的长枪,忽然明白了。
他手中的这把宝刀珍贵锋利,却许久都没有沾染血腥了。
而李爽手中的长枪,价值远远不如他的宝刀,却常用于战场,枪身上战场上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是天柱大将军,几年没有带着自己的部曲亲临战场了。他身边的契胡甲士,一心护卫在他身边,将他当成了被保护的对象,而不是像是对面一般,在李爽的带领下进行着攻击。
一名勇将带领的士兵和一名庸将带领的士兵,哪怕是同一批士兵,可上了战场的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尔朱荣想到了这里,感觉有些荒谬。
他见李爽带人这么冲杀过来,仿佛见到了草原之上年轻的狼王在取代年老的狼王,取得狼群的主导权。
临得近了,只有几步的距离,李爽身上的甲胄沾染了血腥,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对着一尘不染的尔朱荣,笑道:
“尔朱荣,你老了!”
这一声,仿佛犹如一道惊雷,落到了尔朱荣的脑海之中,炸了开来!
随后,尔朱荣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惧意!
尔朱荣清楚,这并非虚言。
因此,才会生惧!
元子攸一直在看戏,哪怕是命令元彧表态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一来怕是打不过,二来也是想要保留力量。
可此时,看着如此的场景,元子攸终于急了。
他害怕尔朱荣在这里输了,那到时候李爽会饶了他么?
“逆贼大野爽骁勇,天柱大将军当暂避锋芒,调集禁军围杀他!”
元子攸刚刚说完,一把长剑飞了过来,挨着元子攸的鬓间便擦了过去。
在这一瞬间,元子攸几乎感到死亡离自己很近了。
元子攸身边的人都震住了,元彧最先反应了过来,大吼了一声。
“护驾!”
大殿之中,李爽手持长枪,弯曲的身子,沾染着血腥的脸庞微微倾斜,看向了元子攸。
“陛下,臣失手了,万死!”
李爽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让元子攸惊惧的气息,他有心要呵斥,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什么也没有说。
此时的尔朱荣也反应了过来,这宫中的禁军不堪用,可人数在那摆着呢!
皇帝已然表态,站在了自己这方,那还有什么好犹豫。
当下,尔朱荣下达了命令。
“保护陛下,杀出重围,调集禁军,擒拿大野爽!”
……
天柱大将军府。
尔朱世隆吞咽了一口吐沫,看着已然陷入火光之中的小城和漫天的血腥味,犹如末日的废墟一般,摸了摸自己流汗的脑袋。
“这是三千人搞出来的?”
“大野爽麾下的那个将领侯莫陈崇年纪不大,可跟疯子一样。”
尔朱世隆冷哼了一声,不屑道:
“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疯!”
尔朱世隆有着底气,因为尔朱荣带来的五千晋阳甲骑,此刻有四千在他的身后。
可真当尔朱世隆带着骑兵到了最前线,想要止住对方的攻势时,将之消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侯莫陈崇。
尔朱世隆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侯莫陈崇年纪轻轻,便能和李爽麾下那些大将一般,列勋大将军了。
侯莫陈崇驾驭麾下战马,犹如修罗一般,在战场之上驰骋。
他们是从上党王府的方向进攻的,可如今上党王府的甲兵都倒在了地上,剩下的还想要逃跑的,都被侯莫陈崇射杀。
尔朱世隆看着战场之上这幅情形,一时忘了增援,眼见着元天穆麾下的部曲死伤殆尽才缓过了神来。
看着这幅场景,尔朱世隆也不知道该怎么下命令?
可侯莫陈崇已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隔着老远,侯莫陈崇带着麾下的骑兵冲了过来。
铁马长戈,夜火修罗;血染京华,杀意冲霄!
曾经无比奢华的洛阳清贵之府,此刻却被那冲天的杀意血染,火光之下,燃烧得支离破碎。
尔朱世隆见此恐怖景象,一时间忘了刚才的豪言壮语,下意识脱口而出。
“拦住他,快拦住他!”
可哪还拦得住!
侯莫陈崇带头冲锋,只一交手,就斩杀了尔朱氏的数名将领。
干净利落的让尔朱世隆头皮直发麻。
看着刚才还和他谈笑的将领此刻无声的落在了马下,没有了声息,尔朱世隆一下子僵住了。
更让尔朱世隆的害怕的是,侯莫陈崇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清楚,他的武艺比跌落马下的那些人强不了多少,要是碰上了侯莫陈崇的话,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尔朱世隆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在这一刻,想起了小时候北秀容契胡长辈的话。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要当英雄!
宁向刀兵而死,莫向敌人摇尾乞怜。
胸中涌动着一股激昂的情绪,这一刻,尔朱世隆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
“冲锋!”
四千骑兵在这一刻,全部投入了战斗之中。
场面混乱已极,双方杀的难解难分,侯莫陈崇冲锋之势暂且被阻挡住了。
尔朱世隆见此,调转马头,带着数十名亲卫悄悄逃离了战场。
——
破晓时分,经历了一夜混乱、血腥与喧嚣的洛阳城,没有一点平息的意思。
曾经以天柱大将军为中心建立的小城,如今依旧在火焰之中燃烧,火光冲天。
没有人救火,也没有人敢接近。
侯莫陈崇冲杀了一夜,带领着余下的骑兵,前往皇宫之中接应。
此时的太极殿前,大门已然被烧了。
殿前的广场之上,满是甲士和战马的尸体,李爽带着残余的兵马正在退却,四面八方涌来了越来越多的禁军。
杀了一夜的侯莫陈崇在此时,非但没有一点疲惫之感,反而越来越兴奋,战意正酣。
“大王,臣已然击溃了尔朱荣的骑兵,烧了他的大将军府,将府中钱粮牲畜付之一炬。”
“做得很好!”
李爽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广场之上己方甲士的尸体,下达了命令。
“告诉兄弟们,立刻撤军!”
“诺!
尔朱荣留守的骑兵已然被击溃,短时间内他不可能组织兵马,与尔朱阳睹的大军前后夹击。
李爽没有丝毫的犹豫,带着剩下的骑兵驾马而去!
……
望着殿外离去的大股骑兵,尔朱荣走到了太极殿前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知为何,看着李爽远去,尔朱荣松了一口气。
昨夜最危急的时候,尔朱荣几乎在生死的边缘走了一圈。
若不是关键时候,元子攸选择站在了他的一边,调来了禁军,这场火并最后会怎么样,还未可知。
尔朱荣自嘲的笑了笑。
他真的是老了,在晋阳的霸府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习惯了当一个发号施令的天柱大将军,对于陪伴他战斗了一夜,沾满了血腥的甲胄,竟然感到沉重与嫌弃。
不过,尔朱荣并没有丧失警惕性。
看着这广场上越来越多的禁军,尔朱荣当下看向了身旁最为信任的人。
“大哥,你奉我之令,统管各部禁军!”
元天穆此刻的状态一点也不比尔朱荣好,看了一眼站在尔朱荣不远处面色苍白的元子攸,只是嘱咐了一声。
“天宝,你小心!”
这一场火并,尔朱荣和李爽都损失了不少人。他这边,损失还大许多。
尔朱荣身边,只剩下了很少的保卫力量。
晨光熹微,天际的阳光刺目而又寒冷。
尔朱荣坐在台阶之上,艰难的脱了自己套在外面的甲胄,一股脑扔在了地上,才轻松的舒了一口气。
便在此时,得知了信的尔朱世隆和斛斯椿都跑了过来。
尔朱世隆一脸哭腔,肥胖的身躯一颤一颤的跑了上来,诉说着心中的委屈。
“天柱大将军,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你怎么样了?”
见到尔朱世隆这幅样子,尔朱荣并没有动容,而是问道:
“我那四千骑如何了?”
尔朱世隆哭声一止,道:
“侯莫陈崇凶猛,我——”
尔朱世隆还没有说完,就被尔朱荣一脚踹翻了。
尔朱荣大吼了一声,此刻的表情,杀了尔朱世隆的心都有。
“我四千契胡勇士,去哪了?”
尔朱世隆赶忙跑了回来,抱住了尔朱荣的大腿。
“天柱大将军放心,我契胡勇士昨夜被侯莫陈崇杀散,可并没有全军覆没,我来此之前已经收拢了两千余人,只是府中的钱粮和战马都被烧了。”
听到人还在,尔朱荣心中松了一口气。
钱粮战马的损失,虽然让尔朱荣心痛,可也没有痛到想要宰了尔朱世隆的地步。
契胡勇士是尔朱氏天下的根基,可人数太少,若是那四千骑全折了,尔朱氏的天下就不稳了。
“你带着人,收治伤兵。”
“诺!”
尔朱世隆离开后,尔朱荣看向了斛斯椿,道:
“昨夜辛苦你了,你可有小儿的踪迹?”
“天柱大将军,那大野爽奸诈,根本就没有将世子带回城中,属下询问了金镛城中一众人,可没有人知道世子的踪迹。”
尔朱荣面色变了,脸上带着几分愁容,心中疑惑更重。
“大野爽究竟将菩提他们藏在了哪?”
尔朱荣暂时平息了心中的不安,看向了斛斯椿,吩咐道:
“法寿,你带着三千禁军,沿着大野爽撤军的方向一路搜查过去,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诺!”
等到斛斯椿也退了下去,元子攸被人搀扶着,走了上来。
尔朱荣终于注意到了这位陛下,只是经历了一夜的风雨,如今这位陛下面色苍白的很。
显然,是被吓的。
元子攸毕竟是一位太平天子,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虽然在洛阳的权谋场上游刃有余,可亲临战阵厮杀,游离于生死之间,还是第一次。
此时,虚的很!
“陛下,逆贼大野爽带着残部逃亡,臣已然布下了大军,定会将他捉回洛阳,枭首示众!”
元子攸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朕就怕这大野爽狡诈,最后被他逃脱了。若是被他逃回了关中,他岁岁兴师,此后天下怕是不宁。”
“陛下不用忧虑,大野爽逃不了,就算他逃得了,此刻柔然已退,臣已命贺拔岳率军南下,进攻关中,待得洛阳情势平稳之后,臣亦会回到晋阳,亲自讨伐关中叛军!”
“有劳天柱大将军了!”
元子攸脚一崴,身体倾倒,尔朱荣下意识去扶,元子攸一手扯着尔朱荣的手,另一只手的袖间却飞出一把匕首,被他接住。
元子攸等待多日,握住匕首便刺向了尔朱荣。
“尔朱荣,大野爽说的对,你老了,该将天下还给朕了!”
这一刻,元子攸的面容狰狞不已,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尔朱荣却笑了。
“臣老了,可也没有老到在此时放下了戒备。”
那一瞬间得手的喜悦让元子攸忘却了一切,将最真实的想法吐露。
可此时,他握着匕首的手想要往深去刺,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尔朱荣一脚将虚弱的元子攸踢开,扯开了衣服,露出了穿在里面的一层内甲。
“逆贼大野爽以下犯上,陛下受惊,举止失常。来人,看好了陛下。”
……
(本章完)
第325章 我觉得他说的对
第325章 我觉得他说的对
洛阳。
天柱大将军府被烧,尔朱荣没有了住处,只能暂时在废墟上扎营。
一众尔朱氏将领归来营之后,得知了元子攸刺杀之事情,多是气愤不已,扬言要废了元子攸。
大帐之中,躺在软榻之上的靠着几案的尔朱荣却初出奇的平静。
不久之前挡住那一刀的内甲就挂在了架子上,尔朱荣穿着宽松的衣服,对于充斥耳边的废立之声充耳不闻。
此刻,他的内心之中最为在意的只有两件事情。
李爽的去向和他尔朱氏那些子弟的位置。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其实可以算是一件事情。
元天穆率领禁军恢复了洛阳的秩序之后,尔朱荣便向洛阳百姓下发了告示。
有能提供尔朱菩提等人消息者,民赐千金,官升三级!
不过,人海茫茫,便是重赏之下,暂时也没有消息。
尔朱世隆的到来,终于让尔朱荣的面色有所变化。
“如何?”
尔朱荣想要率兵追击李爽,可他不知道混乱之中损失了多少的物资,能不能调集足够的人力物资。因此。便让尔朱世隆这个洛阳留守去操办。
不过,尔朱世隆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
“天柱大将军,陛下被软禁之后,洛阳的禁军将领和那些留在洛阳的公卿,对此颇有怨言。”
尔朱荣皱着眉头,他身边的人怒道:
“什么陛下,元子攸众目睽睽之下谋刺天柱大将军,他们有什么怨言。我看这些人八成是和元子攸是一伙的,应该统统抓起来。”
准确的来说,元子攸在这乱世之中,虽然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但至少不是个昏君。
这数年来,元子攸治理冤狱,礼遇下臣,赈灾救民,重修礼乐,罢黜了胡后执掌朝政以来的种种弊政,在洛阳百姓之中名声很好。
在尔朱荣给他划定的圈子里,元子攸将能动性发挥到了极致。
“究竟谁在不满?”
面对着尔朱荣带来的压力,尔朱世隆老实道:
“元彧、杨津领头,还有一大批世家出身的官员。”
“他们如何不满?”
“他们说陛下受了惊吓,慌乱之中将天柱大将军当成了大野爽,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万乘之尊,当坐镇宫禁,如何能像如今这般,出入军营之中?”
“说得好啊!”
尔朱荣这颇有些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帐中一众人本以为尔朱荣要动手,将这些元子攸的党羽清洗一遍。
可尔朱荣却是轻飘飘的带了过去。
“告诉他们,洛阳城乱,城中遍布大野爽的同党,为了陛下的安危,我也是不得已,还望诸臣体谅。”
尔朱荣不是当年的尔朱荣,他不可能像是当年一般,将如今洛阳城中的公卿都杀戮干净。如此,洛阳城彻底成了一个空架子,不是尔朱荣想要看到的。
至少,如今洛阳城的这帮公卿们还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尔朱荣不会下杀手。
留着他们,比杀了他们,更有用处。
“陛下之狂疾,乃是大野爽犯上所致,唯有擒拿大野爽,方能告慰圣心。告诉那帮人,一日不擒拿大野爽,陛下一日难还宫禁。若是走了大野爽,他们难逃罪责。”
元子攸在太极殿之中先是站队,后是背刺,种种表现,让尔朱荣对他不敢轻视。尤其是此时,只有将元子攸放在身边,尔朱荣才放心。
元子攸刺杀尔朱荣,可尔朱荣对于元子攸并没有多大的愤恨。尔朱荣最为痛恨的,也是最在意的,乃是逃离的李爽。
“告诉那些抱怨之人,最迟一日,凑集我所需的马匹。我要亲自带兵,擒拿大野爽。”
“诺!”
尔朱世隆拱手应诺,而后轻声问道:
“天柱大将军,你若是走了,谁来寻菩提他们?”
尔朱荣看着尔朱世隆,对此,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尔朱世隆劝道:
“天柱大将军,大野爽固然可恨,可也用不着您亲自去追击,他带着残兵,没有补给,撑不了多久,派遣几员勇将,早晚可擒之。如今洛阳城中情势不稳,天柱大将军还是坐镇洛阳要紧。我更担心……”
尔朱世隆欲言又止,尔朱荣问道:
“你担心什么?”
“大野爽若是带着菩提他们,想要当做筹码那还好,就怕大野爽将菩提他们扔到洛阳城中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如此,用不了三日,菩提他们恐怕……”
尔朱荣听了,心中一紧。
“大野爽,你究竟将他们藏在哪!”
……
斛斯椿带着洛阳城的三千禁军,奉了尔朱荣的命令,前去追击李爽,找寻尔朱菩提等人的踪迹。
显然,斛斯椿是将找寻尔朱菩提等人的踪迹当做了主要的任务。
斛斯椿虽然带着三千禁军,可大多数都是步兵,只有他身边的部曲才骑马,行军速度缓慢。便是斛斯椿探查得知李爽为了赶路,抛弃了大量的辎重,包括一部分甲胄、兵器,他也不敢追击。
开玩笑,那可是擒剑拿枪,从太极殿中一路杀出洛阳城的存在。
斛斯椿可不敢上去找这个晦气。
日盛长空,斛斯椿口干舌燥,在城外寻了一个村庄,找了一口井。
看着身边的侍从将井水打来,斛斯椿蹲在地上,不觉抱怨道:
“看样子,大野爽也没有将世子他们带在身边,那世子他们会在哪?”
“大野爽本就是山贼土匪,藏个把人还不容易。”
斛斯椿听了侍从的话,点了点头,喝了一口井水。
“这弄不好啊,世子他们就交代了。如今这洛阳就是个大坑,咱们在洛阳城外,反而要好。”
“主公,可我们就这么拖着,天柱大将军若是怪罪该如何?”
斛斯椿放下了手中的瓢,看着侍从,骂道:
“你懂个屁,天柱大将军都拿不下大野爽,我能拿下大野爽么?咱们只要将大野爽的动向即时报回洛阳城就够了。”
便在此时,斛斯椿派出去的斥候回转,带来了前线最新的情报。
“主公,大野爽带着兵马去了宜阳!”
“宜阳?”斛斯椿一愣,“我听说尔朱阳睹已占据了宜阳,大野爽为何去宜阳,而不是去新安?”
高昂镇守新安,贺拔胜带着四倍于他的兵力,却是拿之不下。斛斯椿本以为,李爽会带着残兵去新安,与高昂前后夹击,说不得能攻破贺拔胜的营垒。
斛斯椿看了看周围的部曲,问道:
“宜阳那边什么状况,你们知道么?”
“我听人说,尔朱阳睹与贺拔胜合兵之后,遵天柱大将军之命,将大部分兵力给了贺拔胜,恐麾下兵力不足,问贺拔胜借了些兵将。”
……
宜阳。
作为洛阳的西大门,宜阳曾经是战国时韩国的开国之都,历经秦汉至今,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得知了李爽带着三千余骑向着宜阳而来,尔朱阳睹很是兴奋。
他这里的兵马不比贺拔胜麾下,可却是李爽的两倍之多。
虽然有不少都是当地的州郡兵,可李爽的骑兵也是远道而来,还来剩下多少马力、战力?
若是能擒拿李爽,尔朱阳睹将是第一大功。从今以后,他在尔朱氏中的地位将会直线上升,直逼尔朱世隆、尔朱兆。
“车骑将军!”
独孤信带着兵马赶到了城头之上,待在了尔朱阳睹的身后,行了一礼。
“你们来的正好!”
远处,烟尘四起。
李爽带着残兵,已至宜阳城外。
尔朱阳睹看见这一幕,尤其是看见他们这一行的模样,笑了起来。
“大野爽落魄至此,擒之必矣!”
能这么快赶到宜阳城下,说明李爽一行人昼夜赶路。如此,对于体力的消耗甚巨。
真打起来,还用怕么?
这把稳了!
李爽骑马至城下,看着城头的人,喊道:
“城上可是尔朱阳睹?”
“正是!”
“故人相见,何不开城门一叙?”
尔朱阳睹大笑,看着城下的李爽,道:
“你我在晋阳之时,虽有旧情,可如今你是贼,我是兵。我乃是奉陛下之命,得天柱大将军之令,剿灭你这贼子,如何能放你进城?”
城下骑着马的李爽一笑,道:
“尔朱荣暴虐,挟持天子,作乱洛阳。当日太极殿之中,尔朱荣竟敢拿剑威胁陛下。我奉陛下之命,回长安调兵勤王。阳睹,你虽是尔朱氏中人,却一向深明大义。今当反正,共襄义举!否则,即当诛灭。本王言尽于此,勿谓言之不预也!”
尔朱阳睹听了,大笑道:
“秦王,纵然你巧舌如簧,今日也放你不得。”
尔朱阳睹回身,看着独孤信。
“尔等听我吩咐,调集弓箭手,等擒杀大野爽之后,我为尔等请功!”
独孤信不为所动,拱手道:
“末将以为,秦王所言甚有道理,尔朱荣暴虐,屠戮公卿,肆虐百姓,其祸犹甚董卓,名为天柱大将军,实为国贼。今秦王言奉天子之命,未知真假,如何能不由分说,调兵射杀?”
尔朱阳睹一听,当即怒了。
“独孤如愿,你要作甚,造反么?”
只是,无论是独孤信还是他身后带来的士兵,却像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看得尔朱阳睹有些发怵。
“来人啊……来人!”
尔朱阳睹下意识的呼喊着,可哪还有人听从他的命令前来相救?
城门缓缓打开,奔驰了一日一夜的李爽带着三千余骑便这样进入了宜阳城中。
——
尔朱荣得知了李爽带兵进入宜阳城后,当即暴怒。
豫西通道的两个节点,新安和宜阳两座重镇,必须全部控制在手中,尔朱荣才能将李爽和他麾下的骑兵困住。
如今漏了一个洞,尔朱荣布下的网也就破了,那么贺拔胜那边的战斗已经没有了意义。
“贺拔胜如何办事的,他手下的人都被大野爽收买了,他居然不知道!”
尔朱荣的愤怒溢于言表,元天穆在旁,劝道:
“天宝,当此之时,不可苛责贺拔胜!”
听了元天穆的话,尔朱荣冷笑一声。
“我还得感谢他么!”
“独孤信和他的部曲,并非是贺拔胜能控制的。尔朱阳睹从贺拔胜那边要了独孤信,也非贺拔胜之意,乃是他自己耍小聪明,想要立功。”说到这里,元天穆小声道,“何况如今情势不定,贺拔胜手里带着两万人,若是担心受罚,万一……”
元天穆没有说下去,尔朱荣已然明白了。
当初他为了更容易管束六镇兵,对六镇兵中团团伙伙假装视而不见,甚至还鼓励他们在内部各自立山头。
尤其是贺拔胜这等骁勇之将,为了制衡他,尔朱荣更是费了心思。
如今,算是尝到了苦果。
元天穆见尔朱荣情绪稳定了下来,道:
“既然他已然跑了,那便算了,当今之计,当布置兵力,在洛阳城中搜寻。我担忧,若是真如尔朱世隆所言,菩提他们可是撑不了多久了。”
尔朱荣心中的愤怒退去,胸中的忧惧提了上来。
时间已经不多了,城中的禁军撒开了在搜寻,尔朱菩提他们却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从斛斯椿发来的消息,李爽也没有随身带着他们。
尔朱荣想到了这里,喃喃道:
“难道菩提他们不在洛阳?”
元天穆摇了摇头,道:
“不太可能,若是菩提他们真的被送出了城,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应该还在城内。”
尔朱荣尝试着以李爽的思考方式猜他将人藏在哪里,可却是一无所获。
尔朱荣有些气愤,道:
“我们与他结义多年,我们的本事他学了去,他那些道道,我们却是一点也没有学会。”
便在此时,尔朱世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天柱大将军,菩提他们有音讯了。”
“在哪?”
“就在辟雍,大野爽将菩提他们擒拿之后,趁着我们不注意,又将人转移了回去。”
尔朱荣听了这话,豁然开朗,不觉得大笑了起来。
“大野爽,你还真就是个贼,会藏啊!”
元天穆问道:
“这消息哪来的?”
“双女寺的比丘尼今日来报信,说是两日前,有一伙关中人带着数辆马车经过寺前,前往辟雍。今日她路过辟雍,却发现那几辆马车被弃置在了小巷中,她觉得可疑,便来报信。”
尔朱荣爱子心切,当下道:
“备马,我要去辟雍查看!”
……
(本章完)
第326章 好一个君子六艺
第326章 好一个君子六艺
秋风肃杀,洛阳之景带着几分萧瑟之意。
午后,得了消息的尔朱荣带着几十名侍从,出了内城,到达了外郭城,途径双女寺。
双女寺是胡后、胡玄辉出资修建,供奉她们父亲胡国珍的灵位,当年这两姐妹权势是何等煊赫,自然建寺的地段也极好。
双女寺建在辟雍西侧,紧挨着灵台、明堂、辟雍、太学等一系列北魏重要设施,可谓处在精华地带。
胡后与元乂相继掌权之时,这座双女寺香火旺盛,多少达官显贵想要攀附,想着法进献财物,可如今,已然是门庭冷落,殿台外苔藓丛生,久未打理了。
尔朱荣本是元乂的党羽,曾经也来过。
那寺门之中多少存着几分过往的回忆。
不过这些回忆,早已经随着天柱大将军的威势到达顶峰而隐入尘埃之中,只匆匆瞥了一眼,尔朱荣便带着侍从前往了辟雍。
辟雍本为周天子所设立的大学,校址圆形,围以水池,前门外有便桥。
历代王朝皆设辟雍,作为尊儒学、行典礼的场所,行乡饮、大射或祭祀之礼。
北魏的辟雍建在汉魏旧址上,位于内城之南,洛水以北,周围建设着配套的太学和劝学里。
辟雍重要,但一般不会惹人注意,便是发生战乱,也没有人会主动攻打这里。
因此,当初尔朱荣才会想着将尔朱菩提等人藏在这里,而不是放在天柱大将军府。
事实证明,尔朱荣的思路是正确的,如今已经被毁的天柱大将军府则是最好的证明。
可尔朱荣没有想到的是,李爽早就盯上他了,更没有想到的是,李爽劫走尔朱菩提后,还会趁乱将人再运回来。
辟雍之外,尔朱荣来的时候,尔朱世隆带着几队禁军也刚刚赶到。
如今整个洛阳都在尔朱荣掌控之中,他带着人匆匆而来,见尔朱世隆先来一步,问道:
“如何?”
“我派人悄悄摸了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帮太学生。天柱大将军,情势未明,要不先等我进去查看,您再进去吧!”
尔朱荣却是有些不耐烦,这都已经多久了,说不得尔朱菩提他们已然多日未食,撑不了多久了,哪里还容得这么慢吞吞的。
“大野爽仓皇而逃,元子攸也被软禁了,一帮太学生罢了,又能如何?你在外面看着,不要让人混进去,我带着两队骑兵进去。”
“诺!”
说着,尔朱荣便带着几十名侍从和两队甲兵驾马过桥,进入了辟雍之中。
尔朱荣对于辟雍并不陌生,当年他也来过。不过当年的他是北魏汉化组小组成员,如今则是反对汉化的急先锋。
他驾马过桥之后,挥了挥手,他身后侍从开始向辟雍的建筑搜索。
尔朱荣身旁的甲兵则从屋中擒来了十几名太学生,揪着他们到了尔朱荣面前。
尔朱荣马鞭指了指,一名太学生被拎了出来。这名太学生畏畏缩缩的,样子害怕极了。
“前两日有一伙关中人带着几辆马车来此,他们人呢?”
“那伙人有文书腰牌,还有刀,他们的事我们哪里敢管,和我们无关啊!”
“你们在这看守,还说和你们无关?”
“真的无关啊,前些日子一伙歹人杀了进来,抓了不少人,当时看守这里的人都死了。事后,我们被临时安排了过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天柱大将军在城中张贴告示,为何知情不报?”
“冤枉啊,那帮人异常凶横,这几日我们全都被关在侧殿。我等依稀只听得前日晨时内城极其喧嚣,之后外面便没了动静。我等两日水米未进,眼看就要饿死,才大着胆子挣破绳索,闯了出来,却发现外面早没有人了。我等得脱之后,进了些水米不久,官爷们便来了。”
尔朱荣挥了挥手,让甲兵松手,问道:
“那他们带来的人呢?”
“我等不知,不过若是还活着的话,应在供奉先师的庙中。”
太学生指了一个方向,不过尔朱荣其实根本不用他指,也知道那间殿宇在哪!
尔朱荣一听,急慌慌的带人过去,打开了紧闭的庙门,发现尔朱菩提等人正在其中。
不过此刻,他们的状态并不好。显然,几日未进食了,身体虚弱。
这一看便是绑匪的手段,为了控制人质,只给他们每日少许水米,防止他们逃脱。
“天杀的大野爽!”
尔朱荣急忙进殿,抱着尔朱菩提,掀开了他嘴角的布。他迷迷糊糊的,还发着烧,道:
“阿父!”
“菩提你放心,阿父来了,没事了。阿父一定为你报仇,早晚弄死大野爽!”
“绑我们的人不是三叔的人,是一帮太学生!”
尔朱荣听了此话,心中大惊。
一瞬间,一道惊雷在尔朱荣心中炸开。
这是个陷阱!
……
辟雍之外,尔朱世隆抬头看了看天空,日渐西斜,天色将晚。
里面还没有传来消息,尔朱世隆有些心绪不宁。
“让兄弟们都起来,随我进去。”
尔朱世隆说完,他身边的将领便有些担忧。
“天柱大将军让我们在这里等候,军令如山,我们贸然闯进去,会不会……”
这将领话还没有说完,便挨了尔朱世隆一巴掌。
“天柱大将军怪罪,我来承担,快去叫兄弟们。”
如今尔朱氏的大军缺马,尔朱世隆带来的甲兵,除了他和身边的几位将领,还有尔朱荣带进去的两队骑兵,其余的士兵都是跑来的。
此时正在休息!
尔朱世隆的召集命令下达,他们才不情不愿向着他的身边聚集而来。
便在此时,尔朱世隆身边有眼尖的人忽然指着水面,惊呼道:
“水里有动静!”
一大批黑衣死士噙着竹管,此时从水草丛中缓缓现身,向着岸边爬去,看着尔朱世隆等人头皮发麻。
“小心!”
尔朱世隆这边的人在呼喊着,可对面的正在与太学生说话的两队甲士完全没有动静,全然听不到。
“太远了!”
尔朱世隆也意识到了这是个陷阱,拔出配剑,呼喝着。
“兄弟们,随我杀进去,救出天柱大将军!”
……
意识到危险的尔朱荣此时还在犹豫,没有那么果断。
庙宇之中尔朱菩提一众人软弱无力,昏昏沉沉的,尔朱荣根本没法全部带出去。
撇下这些人冲出去,还是坚守在这里等待支援?
尔朱荣拿不定主意!
不过,尔朱荣猎杀的本能还在,当即道:
“王相,你去外面将那两队骑兵调来!”
尔朱世隆的兵马就在辟雍之外,只要将那两队骑兵调来,应该能坚守到尔朱世隆的援兵到来。
“诺!”
王相带着两名侍从提刀出了殿门,几支箭矢便袭来。
几名太学生拦在了殿宇之外,手中握着长弓,射出一箭后,正要从箭篓里拿出另一支箭矢。
这帮太学生没有上过战场杀过人,箭法却相当准。
王相见势快,躲得也快,可他身边的两名侍从却被射中了。
尔朱荣察觉动静,走了出来,看见外面的太学生,忽然笑了起来。
“好一个君子六艺,尔等技艺精纯,为何要效刺客之举?”
见了尔朱荣,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拦住尔朱荣的太学生还有些惧怕,声音都颤抖着。
“为国除贼,正当效荆聂之举!”
尔朱荣听了这话,却是不屑。
“明帝之时,胡后禀政,国家昏乱,四方贼寇猖獗,本王率军平定六镇,荡涤朝中秽乱,安定社稷,如何为贼?”
尔朱荣之所以想要劝,乃是因为顾及身后的尔朱菩提等人。
“本王知尔等才具,尔等放下弓矢,本王恕尔等无罪,还会引荐尔等入朝为官。”
他的话不是没有效果,拦在他前面的太学生们还是有人动摇了。
“他一个北人,懂什么江山社稷。这天下大乱,便是他们这些北人搞得。若为此贼所诱,如何能对得起陛下!”
这一声吼出,一众太学生都坚定了。
陛下?
难道是元子攸么!
尔朱荣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元子攸若是真的有这份层层设局的耐性,当初就不会公然刺杀他了。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和李爽联手!
这帮太学生应该只是最表面的棋子,除了射箭准,其他的本事平平,身躯瘦弱,都不像是跟人打过架。
见这帮太学生如此,尔朱荣也不留手了,下达了命令。
“尔等冥顽不灵,本王也只好诛灭了!”
尔朱荣身后的侍从在王相的带领下,冲了出去。
箭矢飞驰,虽然对这些侍从造成了伤害,可尔朱荣身边的侍从侍奉已久,耳濡目染,配合无间。
他们快速冲锋,躲避箭矢,十数息后,已然近身。
如尔朱荣所料,这帮太学生射艺精熟,可除此之外,并无长处,在损失了几名侍从之后,这几名太学生也被干脆利落干掉了。
可干掉这些拦路之人后,局势并没有变好,更多的太学生似是早就商量好了,涌了过来,更有甚者,他们之中,还有人驾驭着马车前来。
弓箭马车,都是太学里准备的给这些太学生日常修习技艺时所用,与军中的军备无法相比,可在此时,却相当的要命。
尤其是那些马车,没有经过军事化的改装,可在这些太学生驾驭下,冲锋起来,尔朱荣麾下的人根本挡不住!
尔朱荣见此,有些头大,心中暗骂。
这该死的君子六艺!
“尔朱荣,你这杂胡,当初你弑杀先帝,逼死太后,屠戮公卿,祸乱天下之时,可知今日!”
这帮太学生气势汹汹,不过却没有第一时间对尔朱荣动手,而是相当有策略的,围了这殿后,先将尔朱荣等人带来的战马射伤。
而后,才对尔朱荣等人动手。
混乱之中,一支箭矢射中了尔朱荣。王相跨刀而来,扶着尔朱荣,道:
“主公,臣背你杀出去。”
尔朱荣见此阵势,忽然预感到了什么,大笑了起来。
“看来我今日就要死在此地,不冤啊!”
“大王!”
尔朱荣看着王相,吩咐道:
“你若能逃出去,替我去关中,告诉李爽一句话!”
“主公请吩咐!”
尔朱荣有些不甘心,可还是说了出来。
“这天下交给他了!”
尔朱荣一把推开了王相,又有数支箭矢射来,全部射中了尔朱荣。
他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主公!”
……
尔朱世隆要带兵增援,却被挡住了。
那些隐藏在水面之下的黑衣死士身手利落,毫不畏惧,一波突袭之后,将那两队骑兵杀伤大半。
接着,便陷入了混战之中。
尔朱世隆带着兵赶到之时,这帮死士已经将这些骑兵都解决了。这帮死士和那些太学生并不是一波的,他们动手时,那帮太学生虽然也有帮忙,可远不如这帮黑衣死士身手利落。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阻援!
此时辟雍之外,尔朱世隆叫的契胡援兵也到了。
尔朱世隆好不容易将这帮死士杀光,可一群太学生又聚集了过来。
平日里,尔朱世隆对于这帮太学生相当的轻视,可此时,他却震惊了。
因为一辆御车上,正摆着尔朱荣的尸体!
“逆贼尔朱荣已死,尔等余孽,还不速降!”
尔朱世隆脑袋里嗡的一声,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声息。
不可能!
尔朱世隆的心中涌现出了巨大的怒火,怒吼了一声。
“杀光他们,为天柱大将军报仇!”
超出了这帮太学生的预料,这一声呼喊,尔朱世隆身后的士兵群体响应。
——
双女寺!
夜晚,大量的契胡士兵冲了进来,不容分说的将所见之人全部杀光。
屋外的动静,胡玄辉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她念完了经,缓缓起身,走到了自己姐姐的灵位之前,点燃了一炷香。
大门打开,一股夜风吹了进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十数名契胡士兵,他们操弄着一口北语,尽是喊杀声与咒骂声。
胡玄辉对此,却是视而不见,用袖子拦了拦,待得香火大盛,进到了胡后的灵位前。
秋意肃杀,夜风之中带着几分血腥味,身后皆是虎狼之兵,胡玄辉却是悠悠一笑。
“尔朱氏,完了!”
……
(本章完)
第327章 是时候跳反了
第327章 是时候跳反了
洛阳,军营。
天色渐晚,元子攸在大帐之中,看着摆着桌面上的残羹冷炙,正愣愣出神。
桌上的饭食还是昨日的,只剩下了一块咬了半口的胡饼和一碗水。
对于天子来说,这样的饭食绝对算是一种羞辱。
可元子攸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
外面的契胡人一日了也没有给他送餐食,他心中非但不愤怒,反而充满了忧愁。
尔朱荣是不是要动手弑君了?
元子攸心怀恐惧,在这大帐之中,犹如惊弓之鸟,根本不敢动一动。
先前在太极殿中元子攸本就受了惊吓,行刺失败之后,本是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脸颊凹瘦。
不知何时,军营之中响起了厮杀声,可元子攸听闻动静,却是蜷曲着身体,紧缩在一处,直想着将头埋在沙地之中,不想要去思考外面的动静为何?
直到他的军帐之前,响起了呼喊之声。
“陛下!陛下!”
熟悉的声音响起,临淮王元彧掀开了大帐帐门,他的身后,则跟随着杨津、李彧等人。
“臣等来迟,陛下受惊了!”
元子攸肚中饥饿,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帐外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终究让元子攸冻醒了。
“你们……怎么来了?”
元彧极度兴奋,几乎是喊出来的。
“陛下,尔朱荣死了!”
元子攸听了,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说什么?”
“尔朱荣死了!他今日去辟雍,遭到太学生的围杀,已然身死!”
元子攸听后,刹那间,本来消瘦毫无光泽的脸颊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止不住的笑容!
元子攸肚子咕咕的叫,拿着面前的胡饼就着冷水就吃了起来,吃得异常的香甜,仿佛眼前的食物是山珍海味一般。
元彧的女婿卢柔就在自己岳父不远处,看着元子攸这样子,心中不觉得叹息。
天子竟然如此,大魏的江山社稷真的能振兴么?
元子攸吃完之后,身体松垮,但理智很快就回来了。
“李彧!”
“臣在!”
“朕封你为领军将军,命你接替尔朱世隆,掌控禁军。”
“诺!”
“杨侃!”
“臣在!”
“速写诏书,发给新安的贺拔胜、北中城的司马子如、柏亭的斛斯椿,告诉他们尔朱荣已死,让他们归朝!”
“诺!”
“杨津!”
“老臣在!”
“朕命你为车骑将军,你速带大军前往虎牢关,扼守关隘,严禁尔朱度律、尔朱羽生入关。”
“诺!”
刺杀尔朱荣之后的预案,元子攸本来就有。如今洛阳城的情况有些不同,元子攸还是按照已经定好的框架发号施令。
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切,元子攸站了起来,看向了元彧。
“临淮王,你率一众义士护朕回宫,再召集公卿百官,以安定人心。”
“诺!”
在尔朱荣的恐怖压力之下,元子攸只有行刺一条路。
杀死尔朱荣,那么朝政大权必然会回到他的手中。
这是元子攸和他麾下一众朝臣的设想!
因此,元子攸想要做的是当初王允没有选择的另一条路。
诛杀董卓之后,选择赦免他的凉州部众。
至于当年王允遇到的状况和如今一不一样,元子攸就不管了。
不管这条路能不能通,他也只能走下去,因为他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
北中城。
作为扼守黄河浮桥,连通洛阳南北的枢纽,北中城的地位相当重要。
尔朱荣让司马子如镇守,可知他对司马子如的信任。
司马子如乃是西晋南阳王司马模的后代,初入仕途,担任怀朔镇省事。后来六镇之乱后,司马子如见势不好,就和孙腾等人南下投奔了尔朱荣。
可以说,司马子如目光毒辣,早在尔朱荣还没有发迹之前,便选择投靠。
河阴之变后,司马子如被封为平遥县子,是怀朔一系中有数的大佬。
夜已深,司马子如还没有休息,前日里太极殿中那一场,宣告了李爽和尔朱荣再度翻脸。北中城虽说不是他们两人争斗的焦点,可司马子如也不敢大意。
与元子攸想象的不同,司马子如在城中派遣了自己的耳目。他得知尔朱荣被刺杀的消息,甚至要比元子攸还早些。
“天柱大将军死了?”
“属下当时正在尔朱世隆军中,亲眼看到了天柱大将军的尸体,那帮契胡人当时就已经疯了,属下见机抢了匹马才能返回给主公报信。”
司马子如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连连问了三遍,直到他派去的耳目回答了三遍,他才终于信了。
可司马子如依旧有些恍惚,要不是眼前的耳目值得他信任,他几乎以为这是谁在算计他。
冷静下来后,司马子如并没有为天柱大将军过早的离开大魏人民而有所惋惜,反而在思考着未来的局势和他的应该做的抉择。
“天柱大将军一死,尔朱世隆恐怕不是陛下和洛阳一众公卿的对手,说不得陛下宣我入朝的诏书没几个时辰就要来了!”
“那主公要入朝么?”
面对给自己报信的手下的询问,司马子如靠在案几上,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若是去了,尔朱氏的人尤其是尔朱兆那个蠢货肯定会认为我和陛下是一伙的。天柱大将军虽死,可尔朱氏在外还有着十数万大军,陛下和洛阳的公卿不是对手,我不能去!”
司马子如在这一刻,已然选好了队伍。
他还是选择站在尔朱氏这一边。
司马子如很明白自己的分量,也清楚尔朱氏的力量。
起码,在尔朱氏的天下还没有彻底崩塌之前,他不能公然站在元子攸这一边。否则,尔朱氏的天下崩塌的碎片就会将他砸死。
“可如主公所说,陛下的诏书来了,主公该如何,不接么?”
司马子如也不想要明着得罪元子攸,他还有着更深的一层顾虑。
“我就算不想要接诏书,可天柱大将军这一死,人心动荡,说不得北中城中就有人想要接这份诏书。”
司马子如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不能再待在北中城中了,否则怕是会被人所害啊!”
“那该如何,北上么?”
司马子如眼中精光一闪,瞬息间得到了最理想的方案。
“不,南下去接应尔朱世隆!”
司马子如的亲信不明白自己主公的举动,认为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却听他解释道:
“尔朱世隆如今身后还有着天柱大将军的三四千晋阳甲骑,如今他必然心神沮丧,失了分寸,我等南下接应,他必然感激。”
司马子如正要点齐自己的部曲南下,步伐忽然一止,想到了一个人。
“劳烦你再去一趟相州,务必要将如今洛阳的情势告诉贺六浑,让他早做准备!”
……
柏亭。
洛阳的快马到了柏亭,找到了正在此地的斛斯椿。
一如司马子如,斛斯椿听到了尔朱荣身亡的消息之后,他也是不可置信。
再三确认此事后,斛斯椿看着元子攸的使者,终于还是信了。
当然,他不信也得信。
毕竟,元子攸的使者能到这里,本来就是不同寻常的事情。若非尔朱荣身死,斛斯椿也猜不出有别的原因了。
元子攸不可能费这么大的功夫,只为了将他骗回去。
“主公,我们该如何,入朝么?”
面对手下的询问,斛斯椿点了点头。
“入朝!”
斛斯椿没有选择,他麾下三千兵马,除了他部曲之外,绝大部分都是禁军。
尔朱荣这一死,人心思异,这些禁军肯定不会再听从他的指挥。
如斛斯椿所料,元子攸派来的使者并没有止步于给斛斯椿宣旨,而是将这消息下发到了基层。
没有多久,那些本来还听话的禁军将校,便聚集了过来,询问斛斯椿的意见。
斛斯椿哪敢有意见!
在得知了斛斯椿准备入朝时,他们才心满意足的返回。
斛斯椿分明看见,这些将校磨好的刀拔出了一半,又收了回去。
送走了这些将校,斛斯椿的属下返回,问道:
“主公,你真的打算入朝?”
“入,也不入!”
斛斯椿的一众部曲被他这番话说的有些愣住了,只听得斛斯椿道:
“天柱大将军一死,洛阳便成了是非之地。我与汝南王元悦有些交情,当先去投奔他,远离洛阳再说!”
说着,斛斯椿顿了顿,对着几名亲信,吩咐道:
“此外,你们骑马北上晋阳,速将此时情势告诉尔朱兆。”
……
新安。
贺拔胜带着两万大军,攻打新安,与高昂一战,未分胜负,便传来了独孤信率领部曲投奔李爽之事。
尔朱阳睹身死,新安易手,贺拔胜再攻打新安也没有了意义。
当下,他率军后撤,解开了包围圈。
这几日,贺拔胜很是担忧,害怕尔朱荣降罪。
可贺拔胜没有想到的是,得到的却是尔朱荣身死,元子攸让他入朝的消息。
“尔朱荣真的死了么?”
卢柔点了点头,道:
“正是!”
相比于司马子如、斛斯椿两人,元子攸更加重视贺拔胜,派出的使者也是重量级。
元彧的女婿卢柔!
贺拔胜乃是当世之猛将,临阵之时,天下少有人能当。如今,更是手握两万大军。
河阴之变后,怀朔一系的大佬们也就封了县伯、县子,可贺拔胜却封了县公,与尔朱天光这位受到尔朱荣看好的尔朱氏核心子弟一个待遇。
当然,这个待遇乃是贺拔胜用军功换的,而不是因为他姓尔朱。
由此,更可知贺拔胜的能耐。
不过卢柔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尔朱荣麾下的大将并没有费他多少唇舌去劝降,在得知尔朱荣已死的消息后,他当下便答应了入朝,选择了效忠。
顺利的让卢柔感觉自己白来了一趟,换谁来都可以,丝毫没有成就感。
“如此,在下静待县公!”
卢柔退下去之后,念贤急忙问道:
“破胡,天柱大将军刚被刺杀,你何以答应如此之快?”
贺拔胜笑了,道:
“你也说了,尔朱荣已经死了,此时若是不效命洛阳,还待何时?”
念贤摇了摇头,道:
“尔朱氏还有十几万大军,他们会善罢甘休么?”
贺拔胜看着念贤,问道:
“这与我们何干啊?”
贺拔胜这话,让念贤一愣。
“独孤如愿投了大野爽,他这么做我不怪他。如今,我们去了洛阳,元子攸必然会重用。我们这些北人没有的,元子攸可以给。之后,情势如何,当再行定夺。只要兵马在手,你还怕没有去处么?”
——
显阳殿之中,元子攸坐回了自己的御座。
这一刻,元子攸才终于有了当皇帝的感觉。
只不过,元子攸没有轻松几时,洛阳的形势变化,便让他又担忧了起来。
他派去的使者并没有找到司马子如,再得知司马子如的消息时,元子攸惊讶的发现他已经和尔朱世隆待在了一起。
元子攸尝试着想要招尔朱世隆入宫,可尔朱世隆却没有听命。
知道这个消息后,元子攸一时间也犹豫不定,要不要对尔朱世隆动手,调集禁军围杀他和他麾下的契胡兵?
元子攸掌控了洛阳的情势,得到了两位尔朱氏外姓大将的效忠,可面对的情势依旧复杂。
尔朱荣死了,可李爽还在啊!
“你们说朕该如何对待尔朱荣?”
大殿之中,元子攸看着帮助自己重掌洛阳的几位亲信,问道。
尔朱荣死了,但毕竟不是元子攸亲手杀的。而且,元子攸能做皇帝,与尔朱荣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给尔朱荣定性,便是当务之急。
这其中牵扯的便是元子攸与尔朱氏未来的关系!
一众人听了,都沉默不语,他们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可想到这些年受到的欺凌,心中便像是被大石头堵了一样。
最终,临淮王元彧走了出来。
“尔朱荣有罪,但罪在尔朱荣一人!”
元子攸双眉一皱,道:
“临淮王,你没听懂朕的意思么?”
元彧目光坚定,拱手道:
“秦王已离洛阳多日,陛下当日又曾当众刺杀尔朱荣,辟雍中阻挡尔朱世隆的黑衣死士是何出身又能瞒得了谁,尔朱荣若是没罪,难道是陛下错了么?”
……
(本章完)
第328章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第328章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尔朱世隆在洛阳待了两日,这期间迎来了镇守北中城的司马子如和他的部曲。
这两日间,他除了收敛了尔朱荣的尸体,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尔朱世隆不敢进宫,可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洛阳,而是将尔朱氏的大本营从内城搬到了外郭城的北面,曾经的洛阳大市之北。
只是,没有了尔朱荣后,元子攸重新掌权,尔朱世隆这个名义上的洛阳留守在洛阳已经没有人听他话了。
在惊惧不安之时,元子攸的使者到了。
宫中的使者一来便向尔朱世隆贺喜。
元子攸的使者抛来了一个对尔朱世隆诱惑很大的条件。
将元莒犁嫁给他!
就在尔朱世隆抵抗不住诱惑,就要答应的时候,司马子如走了出来,拦在了元子攸的使者和尔朱世隆之间。
尔朱世隆心中不悦,不过对于这位危难之时来接应他的怀朔大佬并没有露出不满。
司马子如笑眯眯的,不提元莒犁之事,也不问元子攸如何安排他们这些尔朱荣的旧部,只是问道:
“不知朝廷可曾缉拿到刺杀天柱大将军的凶手?”
司马子如这一问,尔朱世隆心中的不满一点也无,他盯着元子攸的使者,拿出了这些年来在洛阳搅风搅雨的气势。
“天柱大将军的事,陛下如何说?”
看着这样的尔朱世隆,元子攸的使者哪里敢说实话,只是道出了一些推脱之语。
什么事起仓促,朝廷也是慌乱。
什么他人微言轻,还不知道具体的进程。
……
一番话后,终于暂时将尔朱世隆安抚住了。
待到使者走后,司马子如当即说道:
“荣宗,这驸马你不能当!”
“为何?”
“天柱大将军被刺杀,是何等震惊天下的大事,朝廷对此竟不置一言,合乎常理么?”
司马子如说完,尔朱世隆也沉思了起来。他本是尔朱氏中少数有脑子的人,人虽然怯懦阴险,却分得清厉害,不然也不会被派来洛阳这个天龙人的大本营了。
“遵业,你是说朝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尔朱荣很难定性,这本是尔朱世隆能够想到的,可他一时也只以为朝廷还没有定论。
司马子如却是摇了摇头,面露机警之色。
“就怕朝廷已然有了定论,但却还瞒着我们!”
尔朱世隆面色一变,司马子如却分析得很清楚。
“朝廷不想要给天柱大将军一个美谥,这尚在其次。荣宗细想,天柱大将军之死,朝廷总要有个说法,可朝廷如今如何给这个说法?”
司马子如越说,尔朱世隆面色就变得越加难看,可他心中还存着几分侥幸。
“陛下也知道我尔朱氏如今还掌控十数万大军,他会与我尔朱氏彻底撕破脸么?”
“陛下久居洛阳,未曾亲临战阵,只畏惧天柱大将军一人,恐怕对于尔朱氏其他人知之不深。”
司马子如的话说的很婉约,但意思其实已经说到了,那就是元子攸对于尔朱氏的力量一无所知。
元子攸只看到尔朱荣的厉害,对于他培养的一系列大军和将领根本弄不清斤两。
这也是洛阳天龙人的通病,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六镇之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以为将北地那些臭当兵的卸了兵甲就能拿捏死他们,为此,几乎丢掉了整个河北。
这么多年,元子攸直接面对的尔朱氏之人,除了尔朱荣之外,便是尔朱世隆。
恰巧,尔朱世隆是尔朱氏中最怂的一个。
如果元子攸将尔朱氏其他的人都想的和尔朱世隆一样,那乐子可就大了。
尔朱世隆听明白了,可他第一时间还是打算认怂。
司马子如摇头,你就算认了这个怂,人家就会放过你么?
“除了元子攸,那便只有大野爽能担起此事,可事发之时,他根本就不在洛阳,朝廷就算这么说,尔朱氏中其他人也不会信!元子攸必须是这个拨乱反正之人,不然,元子攸如何对支持他的一众公卿交代?就算元子攸真的认了你,那又能如何?”
尔朱荣之死,影响远远已然超过这件刺杀事件本身。
双女寺被毁,那些黑衣死士的跟脚又暴露了出来,尔朱世隆身后的那三四千晋阳甲骑都知道了。
消息早已经透露出去了,元子攸与这件事根本就脱不开关系。
“你若是真的当了这个驸马,那些跟随天柱大将军的契胡勇士还会认你么?尔朱氏其他的人知道了,定然以为你和元子攸是一伙的。尤其是尔朱兆,没了天柱大将军,这世上还有谁能管束他。他若是真的带领晋阳的兵马南下,到时候,你就是谋害天柱大将军的元凶!”
经司马子如这么提醒,尔朱世隆彻底清醒过来。
尔朱氏才是他的根本!
便在此时,在外侦查的哨探传来了消息。
“将军,皇宫方向的禁军和城外贺拔胜的大军同时向我们而来,怕是要对我等不利!”
尔朱世隆是怯懦,可不傻,元子攸的使者刚走,大军就动了,恐怕真的就如司马子如所言。
当下,尔朱世隆脸上也露出了一股狠意。
“叫齐兄弟们,先杀出去!”
……
“破胡,尔朱世隆突围了!”
念贤将最新的情报带来了,贺拔胜得知后,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洛阳的禁军真是不中用了,几万人居然还挡不住尔朱世隆的几千残兵。”
“那我们该如何,要上去帮忙么?”
贺拔胜挥了挥手,一副看戏的模样。
“尔朱世隆没往我这里走,那就与我们无关。”
还有一句话贺拔胜没有说,就算尔朱世隆真的往他这里来了,他也不会下死手,与尔朱氏撕破脸皮。
说到底,北人的行事逻辑和洛阳人不一样,元子攸、洛阳公卿的利益与贺拔胜也不一致。他没有必要为了元子攸,挡在最前面,去抵抗尔朱氏的锋芒。
贺拔胜此刻,最为关心的还是西面的状况。
“大野爽如何了?”
“听说他只在宜阳待了半日,之后马不停蹄回关中了,若是真的是这样,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弘农了。”
贺拔胜心中对此五味杂陈,叹道:
“大野爽真是什么腥臊都不沾啊!”
——
潼关。
“不吃不吃,都给我滚!”
屋中传来了李爽的骂声,屋外的杨愔见这动静,抓住一个侍从,问道:
“大王如何?”
“正在骂尔朱荣呢!”
杨愔有些奇怪,问道:
“为何?”
“这趟去了洛阳,大王带去的四千骁骑只回来了三千余骑,大王为了此事,已然痛骂尔朱荣一两日了。”
骂尔朱荣一两日?
那就是到潼关后一刻不停的在骂尔朱荣啊!
杨愔记忆之中,可很少有事情能够让李爽如此动怒啊!
想来也是,这四千骁骑都是李爽身边最亲信最精锐的力量。
即使对面是十几万大军,只要李爽一声令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冲锋,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不会停歇。
这下子就少了大几百骑,也难怪李爽这么愤怒!
杨愔想到这里,悄悄的走进了屋子,听李爽正在那骂。
“这个契胡老杂毛,生儿子没屁眼,妻妾天天偷汉子……”
好家伙,这骂得叫一个难听。
杨愔心中暗道:恐怕就是老婆跟人跑了,李爽都不至于如此!
屋中,李爽正在生闷气,见杨愔前来,怒道:
“杨胖子,你笑什么呢!”
听李爽这么说,杨愔也不恼,依旧是一副笑脸。
“大王,你如今再骂尔朱荣也晚了!”
“何意?”
“骂一个死人又有何用?”
杨愔这话说完,只见得李爽脸上的怒意一下子都消失了,接着,他脸上的表情有层次的展开着。
先是疑惑,接着是一股明晰,其中还带着几分得意,后来又有些忧虑,最后便是所有表情都收拢后的沉稳。
这短短的变化,只在一瞬。
“我二哥对于这天下苍生还是有功的!”
李爽这总结的一句,便是杨愔一时间也没有缓过来。
“啊?”
李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叹息一声:
“想我微时,得蒙于二哥之力,方有了报效朝廷的机会。而后,因其行事酷烈,我们兄弟之间产生了分歧,我遂离他而去。如今想来,我们之间的误会,也是有奸人在其中挑拨。本来欲成大事,安天下,行事酷烈也在所难免,乱世用重典嘛!”
杨愔愣神间,见李爽的目光看来,他本能性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
“啊!”
李爽双手负后,继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阶段性的展开道:
“我们已断却了兄弟之义,可我娶了大尔朱氏,乃是太原王的女婿,也算是半个尔朱家的人。如今我岳父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洛阳,朝廷一定要给个交代,非是为了我这个女婿,也是为了安天下人心,不能让一众功臣寒了心啊!”
李爽终于低下了头颅,看向了杨愔,问道:
“知道派使者去洛阳做什么?”
杨愔点了点头,拱手道:
“让朝廷知道大王之意,也让天下之人知道尔朱荣之死与大王无关,大王要为其讨一个公道!”
李爽摇了摇头,道:
“这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让使者一定要去祭奠我岳父,顺便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
……
洛阳,显阳殿。
元子攸没有将尔朱世隆和尔朱荣留下来的晋阳甲骑围杀至死,反而让他们逃了。
这帮契胡人的战力,远超元子攸的想象。
他兀然发现,洛阳的禁军如今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他们根本打不了。
那日太极殿中,尔朱荣调集洛阳禁军围攻李爽的时候元子攸就在场。那时候,这帮禁军可不是这么拉胯啊!
好在司马子如离开后,元子攸派人抢占了北中城。
尔朱世隆的契胡兵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战力受损,洛阳禁军的数量又远在他们之上,尔朱世隆赢了,也不敢久待,回黄河北岸去了。
一时间,洛阳的危机算是解了。
可接着,让元子攸更烦心的事情来了。
李爽的使者到了!
李爽的动作这么快,说他在朝中没有内应是不可能的。大概率,如今效忠元子攸的一众世家子弟,也不是全心全意支持他。
元子攸也大概知道是谁和李爽勾勾搭搭!
可他没有办法,即使知道,也只能装做没知道。
“大野爽……大野爽……”
元子攸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只能骂道: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便在此时,元彧拱手道:
“陛下息怒,此时万不可得罪秦王!”
元彧这一句话,让元子攸更加愤怒了。
“临淮王,你是何意,大野爽都快在朕头上拉屎了。你看看他奏疏中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尔朱荣的好女婿,也不知道是谁那日在太极殿中与尔朱荣杀得难分难解,差点要了尔朱荣的命。”
“臣知道!”
元彧目光坚定,看得元子攸反而有些心虚。元子攸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明白,外面的世家子弟不跟他一条心,可元氏诸王还是站在他一起的。
“尔朱荣被刺之事,如今也传到了晋阳、邺城、滑台等地,本来忠于尔朱荣的各地将领,是何动静朝廷还不得而知,汝南王元悦在梁人的支持下正在边境厉兵秣马,此时万不可得罪秦王。否则乱起,鼎覆只在顷刻!”
元彧的话说得很清楚,如今他们得罪不起李爽。
“尔朱荣被刺杀之事,秦王真的脱得了干系么?就算秦王如今这幅表态,恐怕尔朱氏的子弟也不会信。何况,尔朱氏中人,大部分都对秦王不善。如今只有借着秦王之势,压制尔朱氏,再利用尔朱氏猜忌秦王之心,朝廷才能安稳。”
元子攸叹了一口气。
“这恐怕很难啊!”
“臣明白,可秦王越是想要摆脱干系,陛下就越不能让他如愿,得让尔朱氏的人都知道,尔朱荣被刺杀之事,秦王也参与了。”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了禀告声。
“陛下,秦王的使者要去大河北岸祭奠太原王!”
元子攸急了,道:
“拦着他,不能让他过河。”
“可他已经过河了!”
元子攸一愣,问道:
“浮桥都烧了,他是怎么过去的?”
“大河水浅,他游过去的!”
“……”
……
(本章完)
第329章 敌在洛阳城
第329章 敌在洛阳城
相州。
邺城。
得知了司马子如送来的消息后,高欢显得相当冷静。
当初尔朱荣将高欢从晋州调到相州,除了因为晋州的局势,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与李爽开战,一旦不利,洛阳成为废墟之后,邺城可以作为备用的都城,安置元子攸和洛阳的一众公卿,让高欢提早来此地准备。
因此,如今高欢手中有着不小的权限和资源。
夜色高悬,娄昭君拿着几件衣服进入屋中,看着正在沉思之中高欢,不禁问道:
“贺六浑,白日里你见了司马子如的那个使者后,就变得魂不守舍的,发生何事了?”
高欢对于自己媳妇,也没有隐瞒,双手负后,缓缓而道:
“尔朱荣死了!”
本在整理衣服的娄昭君听了这话,手中的动作一停,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之中。
娄昭君好看的眼眸看向了自己的丈夫,高欢却异常的沉着,甚至冷静到了让娄昭君有些感到不正常。
“贺六浑,你是如何想的?”
高欢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等待着。
娄昭君见此,也没有继续追问,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衣服。
一夫一妻,便像是平常的时光。
直到,高欢的姐夫尉景的到来。
尉景穿着甲胄,浑身带着几分杀气,直接走进了屋中,来到高欢身旁,道:
“贺六浑,人都召集好了。”
“走吧!”
高欢没有多说,然而仿佛已经说了很多,娄昭君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已然明白自己的丈夫踏出了关键的一步。
……
屋中,聚集着一众出身怀朔镇的将领。
屋外,高欢身边的甲士亲自镇守着,不少人身上还带着血腥,即使再迟钝的人,也明白有事发生了。
高欢带着尉景进入了屋中,站在了首位,看着一众人的目光,高声宣布道:
“天柱大将军在洛阳被刺身亡了!”
高欢的话让一众人惊疑,可他们下意识的反应是这个消息的真假?
“贺六浑,这不是玩笑吧?”
高欢很是沉着,道:
“不会,尔朱羽生南下的大军也止步了,我在他军中的探子传来的消息,他也接到了尔朱世隆传来的讣闻。”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觉得有些异样,高欢居然在尔朱羽生军中布置了探子。可如今的情势,也由不得他们理会高欢这些小心思了。
“贺六浑,你想如何?”
高欢看着屋中一众人,脸上露出了笑意。
“我们怀朔人以前不过是富家翁,值此丧乱之机,诸君不想要更进一步么?”
高欢的目光向着屋中几个人身上特别停留了一段时间,根本不遮掩,就像是特意要在人群中要将他们点出来一般,看得他们心中发毛。
“以前,诸位兄弟身不由己,一应行事某不怪罪。某只想要知道,从今以后,咱们怀朔人能不能一心,共谋大业呢?”
便在此时,窦泰走了进来,浑身的血腥,拱手道:
“刺史,邺城之中的那些得闻天柱大将军身死,随起叛乱之心的叛贼,已然被末将诛杀!”
这杀意凛然的一句话,让那几个被高欢点出来的怀朔人心中一震。
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如今这邺城之中,谁是叛贼,已然是高欢说了算了。
想到这里,他们心神俱震,当即跪了下来,拱手道:
“贺六浑,我们也是……”
他们没有说完,便被高欢制止了。
“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我们怀朔人能走到今日也不容易,某只想要问,今后咱们还是不是兄弟,能不能共谋大业?”
“愿随贺六浑!”
一众怀朔人发誓效忠之后,高欢让他们退了下去,独留下了孙腾。
高欢看得出来,孙腾有话说。
“龙雀,你有什么就说吧!”
“贺六浑,我是支持你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先不说咱们不少兄弟的家人都在晋阳,光凭咱们手里的这千余兵马,能守得住这邺城么?”
孙腾忧心忡忡,道:
“尔朱荣将我们怀朔镇的兵马拆得四散,不少兄弟如今还在晋州慕容绍宗的麾下,别说是河北,便是在相州,我们此刻也是势单力孤。邺城这块大肥肉,如今谁不想要啃一口,尔朱羽生、侯渊、叱列延庆,这些尔朱氏的将领可不是善茬,还有那些河北的汉人世家,他们会如何?就算是相州的州郡兵,此刻也不和我们一条心。形势如此纷乱,要想把控相州,在这邺城站稳,可不容易啊!”
高欢一笑,道:
“我自然有了主意。”
……
晋阳。
得知了尔朱荣被刺杀后的尔朱兆,悲愤不已,无一日不想要报仇。
不过尔朱兆并不顺,且不说他找不到仇人,就算找到了,这偌大的尔朱氏,他此时也说了不算。
如今尔朱天光在平城,尔朱世隆在野王,慕容绍宗在平阳,元天穆又是上党王,尔朱兆也只能掌控肆州和并州的太原郡。
便在此时,高欢的信到了。
尔朱兆看完之后,忍不住道:
“贺六浑还是个老实人啊!”
高欢的姐夫段荣便在尔朱兆的身侧,听了这话,随问道:
“颍川公,贺六浑是如何说的?”
“贺六浑说天柱大将军不幸身亡,如今,只有我能继承天柱大将军之业,安定尔朱氏了。”
尔朱兆这话说完,屋中其他的人也都附和着。
高欢说的是啊!
这屋中之人大部分本就是尔朱兆一伙的,尔朱兆进步了,他们自然也能跟着进步。
段荣不一样。
当日高欢调离晋州,被安排到邺城,经过晋阳时,尔朱荣将本来聚集在高欢身边的亲信团体又拆散了,段荣则留在了晋阳。
他虽然跟尔朱兆走的很近,不过多因高欢的关系,与屋中其余想要进步的人不是一伙的。
“贺六浑说的是啊,可在下担心天柱大将军这一死,人心思异,河北、河南就此动乱。”
尔朱兆点了点头,道:
“贺六浑在信中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尔朱羽生也对邺城虎视眈眈,也不知道能守到几时。他太讲义气,如今又为我看着相州,我害怕他吃了亏,得帮他一把!”
说完,尔朱兆看向了段荣,道:
“劳烦子茂,带兵前往邺城。”
“颍川公吩咐,在下不敢推辞,可晋阳的兵马该如何调动?”
尔朱兆挥了挥手,道:
“晋阳城外的那些六镇兵,你先带过去五千,稳住情势再说!”
段荣有些犹豫,尔朱兆看着,不禁问道:
“子茂何故踌躇?”
“晋阳城外的那些六镇兵,除了天柱大将军之外,也只有颍川公能降服了。我若是带着他们前往邺城,路途遥远,他们中途哗变该如何?”
尔朱兆听了,心里很舒服,道:
“也是,除了天柱大将军之外,也就只有我能降服这些六镇兵了,可这该如何?”
便在此时,尔朱兆一旁的刘贵开口道:
“不如召集怀朔旧部,让子茂带着蔡俊、韩轨、娄昭等部,凑足五千人前去邺城,如此,更加稳妥。”
尔朱兆有些迟疑,道:
“可怀朔镇不少人如今都在慕容绍宗的手下,就此调集会不会太费时费力了?”
刘贵拱手道:
“这正是我想说的,慕容绍宗在晋州这些时日,虽说没有大的差错,可谁知道晋州那边知道天柱大将军遇刺后会如何,如今镇守河东的侯景狡诈,万一在侯景蛊惑之下,晋州的兵马叛离了该如何,还是尽早调回来才安心。”
尔朱兆听了,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可刘贵接着道:
“慕容绍宗得天柱大将军信任,心思难测,颍川公别忘了,如今尔朱天光在平城,慕容绍宗与之可比和颍川公近啊!”
尔朱兆一听这话,有些急了,立刻道:
“说得对,将晋州的六镇兵都调回来,让子茂带去邺城!不过,我该以何名义调他麾下兵马,他要是不听该如何?”
段荣看了一眼刘贵,听了尔朱兆这话,他心中也是吓了一跳。
他本来只想要带走晋州的怀朔人,可尔朱兆居然把晋州的六镇兵都给了。
“为天柱大将军复仇之名!”
听了这话,尔朱兆精神一振,问道:
“你仔细说说!”
“天柱大将军身死,颍川公要继承天柱大将军之伟业,让尔朱天光、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尔朱仲远等领兵在外的大将无话可说,奉颍川公为尔朱氏之主,就必须亲手为天柱大将军复仇!”
“仇人,你说的是谁?”
“当然是那些洛阳人!”
尔朱兆听完,带着几分犹豫,道:
“可大野爽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啊!”
刘贵笑道:
“大野爽与之有无干系,此刻都不重要,就算有,颍川公还能拿了大野爽的脑袋给尔朱氏一众人看,让他们心服口服么?”
尔朱兆点了点头,道:
“我心中恨不得将大野爽扒皮拆骨,可此时也却是奈何不了大野爽。”
“天柱大将军威名盖世,如今被刺,洛阳那边非但不给个说法,还加之恶谥,言其有罪,加上天子曾谋刺天柱大将军,如何能服天下人心?颍川公当兴义兵,南下洛阳,讨一个说法!”
“好,就这么办!”
……
刘贵与高欢甚善,但段荣清楚,他并不完全站在高欢一边。
出了尔朱兆之府,刘贵找到了段荣,笑道:
“替我恭喜贺六浑,这相州是他的了。”
段荣还是带着几分警惕的,尤其是他刚才在屋中的一番话,心思莫测。
“贺六浑和我等,不会忘了贵珍的情谊!”
刘贵一笑,道:
“我的情谊不重要,秦王的情谊才重要。”
刘贵说完,段荣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
野王县。
尔朱世隆逃离洛阳之后,带着兵马暂时驻守在了此地。
在此聚集的还有元天穆、北乡公主等人。
元天穆本是尔朱荣之外尔朱氏的二把手,可如今的地位相当尴尬。
在洛阳之时,他带去的上党王府的甲兵都被侯莫陈崇收拾了,导致尔朱荣身死的消息传来后,元天穆根本不敢在洛阳城待着,护卫着北乡公主等尔朱荣的家眷就逃离了洛阳。
如今,尔朱世隆也带着人马到了。
众人除了为尔朱荣发丧,也不知道该如何,却在此时,一个人打破了平静。
王相!
王相的特殊地位,让他一到野王就被所有人盯住了。
灵堂之中,众人聚集,平日里不起眼的王相,此刻成了众人的焦点。
北乡公主面容哀愁,可身为妇人,还是以尔朱荣的义兄元天穆为主。
元天穆虽是外姓,有着北乡公主的支持,此时还是话事人。
尔朱世隆怯懦,自然也不会在此时和元天穆抢这个临时话事人的位置。
“王相,天柱大将军遇刺之时,你就在他身边,天柱大将军可曾留下了什么话?”
这句话说完,众人的心都揪着。
尔朱荣死了,可他留下的偌大的家业还在。
谁是尔朱荣之后尔朱氏之主,所有人都想知道。
王相拱手道:
“大王只让我带一句话去关中,告诉秦王!”
元天穆眉头一皱,问道:
“什么话?”
“这天下交给他了!”
王相这话说完,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话的含义可大可小,甚至可以过度解释成,尔朱荣将尔朱氏和掌控天下的霸府都交给李爽了。
尔朱世隆当即跳了起来,怒斥道:
“王相,天柱大将军对你不薄,你何敢与大野爽勾结,说此大逆之言,蛊惑人心。”
王相不曾理会尔朱世隆,跪在了北乡公主身前,面对着对方疑惑的目光,道:
“公主容禀,在下乃是大王之私臣,何敢胡言!在下也知事关重大,为完成大王之遗命,潜出洛阳,奔逃多日,今日在公主面前,方敢直言,大王临终之前,的确是如此说的。”
北乡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叹道:
“我知你之忠心,可此言便是能说得过我,其他人如何能信?”
王相听了这话,面色黯然。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禀告。
“公主、上党王,颍川公在晋阳打起了为天柱大将军复仇的旗号,正聚集兵马,要南下洛阳。”
北乡公主的目光在人群之中逡巡,最后落在了尔朱世隆的身上,道:
“该来的还是要来!”
……
(本章完)
第330章 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第330章 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恒州,平城。
匆匆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尔朱天光之弟尔朱显寿带着一众平城的将领找到了尔朱天光。
此时的尔朱天光正在与宇文泰下棋,尔朱显寿看了,有些着急。
“兄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坐得住?”
尔朱显寿来了,宇文泰适时的站了起来,让出了c位给他。
尔朱天光将手中的棋子一抛,问道:
“你是何意?”
“尔朱兆以为天柱大将军复仇的名义,在晋阳召集兵马,发号施令,我看他哪里是要为天柱大将军复仇,他是想要当下一个天柱大将军。”
尔朱显寿自然不愿意让尔朱兆继承尔朱氏家主的地位,同样的,跟随在尔朱显寿身后的尔朱天光的部将也是一样。
他们太想要进步了!
尔朱天光在尔朱氏的地位不比尔朱兆差,如今尔朱荣被刺杀,尔朱天光便是尔朱氏家主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不过,晋阳比平城离洛阳更近,尔朱兆得到消息更早,动作也更快。
一下子,尔朱兆就占据了大义名分。
尔朱显寿有些不忿,道:
“兄长是北讨大都督,坐镇恒朔,手中的兵马不比尔朱兆少,他尔朱兆能打起旗号,兄长就不能么?”
尔朱天光摇了摇头,道:
“盛乐一战,柔然人退却,可阿那瓌的王庭还在漠南。此刻我们若是大张旗鼓,柔然人得知之后,再度南下该如何?”
尔朱显寿跺了跺脚,有些生气,道:
“兄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些柔然人,若是尔朱兆给天柱大将军报了仇,名正言顺的坐镇晋阳,以他的脾气,能容得下兄长么?”
尔朱天光听了这话,面容依旧平静,没有理会情绪激动的尔朱显寿等人,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直在旁不发一言的宇文泰身上。
“黑獭,你如何看?”
尔朱显寿不明白,尔朱家的事,问他一个外人做什么?
宇文泰见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随拱手道:
“大都督,属下以为显寿将军的话不无道理,可柔然人也不得不虑……”
这不废话么,尔朱显寿听得干着急。
对于宇文泰,尔朱显寿很是不耐烦。
尔朱天光之下的二把手,本来应该是尔朱显寿,可宇文泰来了之后,情况便变了。
宇文泰用实力隐隐坐稳了二把手的位置。
这让尔朱显寿嫉妒,同时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宇文泰看了一眼尔朱显寿,继续向尔朱天光道:
“若是大都督也打起为天柱大将军复仇之名,尔朱兆在晋阳不会不管,他若召大都督南下,大都督是去还是不去呢?”
宇文泰这一句话,将在场除了尔朱天光之外的人,都问住了。
“大都督带兵南下,尔朱兆会让大都督就这么进晋阳城么?他若带兵阻击,再趁机联络柔然人,南北夹击,大都督又该如何?”
宇文泰并没有尔朱显寿那般情绪化,而是将尔朱天光南下的可能性说了出来。
联络柔然人,尔朱兆会这么干么?
在场之人想着尔朱兆那不管不顾的德行,说不得还真会。
“若真是如此,尔朱兆在南面牵制,柔然人在北侵攻,大都督就算最后守住了平城,这恒朔两州也必然被柔然人糟蹋的不成样子。到时候,尔朱兆能不能继承尔朱氏家主之位不好说,但大都督必然实力大损。”
尔朱显寿见此,有些不服,开始强词夺理起来,道:
“我们就不能速战速决么?”
宇文泰对此很有耐性,道:
“尔朱兆手下有天柱大将军留下的五六千晋阳甲骑,实力强横,想要速战,我们没有胜机。“
速战赢不了,拖下去也赢不了。
宇文泰分析着,便连尔朱显寿带来一众人也都认可的点了点头。
尔朱显寿却是指责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了么,等尔朱兆来接手平城就好了!”
尔朱天光出言斥责了尔朱显寿,看着宇文泰,问道:
“黑獭,依你看该如何?”
“属下有上中下三策!”
宇文泰这么说,众人都来了精神,尔朱天光道:
“说说看!”
“上策,大都督可准备一支精兵,趁着尔朱兆南下之时,奇袭晋阳,只要拿下了晋阳,掌控了尔朱兆麾下兵将的家眷,尔朱兆必然不战自溃。到时候,大都督坐镇晋阳,可号令天下。”
尔朱天光听了,摇了摇头。
“尔朱兆兴兵为天柱大将军复仇,我若如此,便是进了晋阳,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尔朱仲远等人岂能服气?”
宇文泰见此,也不强求,继续说了下去。
“中策,大都督坐镇恒朔,南结晋阳,北制柔然,东取幽燕,西和灵夏。平城虽已没落,却仍能号令北地,拓跋氏当年因此而兴。大都督趁着尔朱兆南下洛阳,混战中原之时,趁机扩充实力,成就拓跋氏昔日之业。”
尔朱天光听了很感兴趣,道:
“你仔细说说!”
“天柱大将军被刺身死,以尔朱兆之威望难以镇守四方,河北汉人世家早晚必生乱,此乃进取之机;灵夏之地偏远,贺拔岳素有雄才,大都督可结之以为援,此乃相安之盟友;柔然兴十万骑而来,可兵弱将疲,大都督整军经武,效昔年拓跋氏之举,北取以安恒朔之民,此乃天授之资。”
宇文泰这么一说,尔朱天光听了,心中已然意动。
“那如何南结晋阳?”
“尔朱兆大兴义旗,要为天柱大将军复仇,大都督可去信一封,支持他南下,用以换取马邑等地,以为恒州门户。”
尔朱天光对于宇文泰这中策很是满意,可还是问了下策。
宇文泰拱手道:
“至于下策,大都督坐镇平城,安养百姓,和抚戎夷,待得中州砥定,率土而归,仍不失公侯之位。”
尔朱天光点了点头,决定选择中策。
“本督已然决定,去信给尔朱兆,支持他南下洛阳。”
“诺!”
……
众人离去后,尔朱显寿留了下来,在尔朱天光面前,对宇文泰没什么好话。
“兄长,你为何对宇文泰如此礼遇?”
尔朱天光瞥了一眼自己弟弟,问道:
“不然,你有本事打退柔然人么?”
“我是没有本事打退柔然人,可我对兄长之心却是真的。宇文泰此人本事如此大,可对兄长真心么?你听听他刚才说的上策,什么奇袭晋阳,扣住尔朱兆兵将的家眷,这不是当年司马懿干的事情么?”
尔朱天光听了,叹息了一口气。
“显寿,我虽是北讨大都督,坐镇恒朔,可你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听我的么?远的不说,那朔州的于谨、斛律金,他们受我指挥么,便是这听调不听宣,也是看了秦王的面子。宇文泰居中调和,恒朔才能安稳,我等才能安坐平城。否则,柔然人南下,肆虐恒朔,我等亦无安身之地。”
尔朱天光双手负后,也有些无奈。
“宇文泰上策太险,下策等于什么都不做,唯有这中策可行,能安定恒朔之众。我等在平城,南下不得,失了先机,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野王县。
深夜,元天穆招来了王相。
元天穆这么晚要见他,王相自然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一进门,元天穆面色严厉,质问道:
“王相,你真的没有与秦王勾结么?”
自从王相那日在灵堂中说出尔朱荣的遗言,这些日子每每都有人质疑他。尤其是尔朱世隆等人,就差拿他当贼了。要不是北乡公主相护,说不得尔朱氏一众子弟就要大刑伺候,让他承认自己说谎了。
王相当即跪了下来,哭泣道:
“上党王,你与我主乃是兄弟。这么多年了,可曾见我有背主之心?我主临终之言,我又怎敢乱说!”
元天穆其实心中也知道王相说的话是真的,可惜现在,尔朱氏中人听不得真话,也容不得真话。
所以,王相说的就必须是假的,他也必须是和李爽勾结,乃至是害死尔朱荣的逆贼。
元天穆点了点头,道:
“你起来吧!”
“多谢上党王!”
元天穆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令牌,交给了王相。
“尔朱兆就要南下了,他若是到了此地,怕是容不得你,到时候,便是北乡公主也难以相护。你拿着我的令牌,和秦王派来的使者去关中吧!”
王相接过了令牌,十分感激,拱手道:
“那上党王呢?”
元天穆不言,可王相却说出了元天穆此时的困境。
“我主身死,上党王的甲兵也损失大半,尔朱氏中人恐更容不得上党王啊!”
元天穆本来是尔朱荣之下的二把手,常年替尔朱荣镇守晋阳,封地也是太原之旁的上党郡。当初尔朱荣平定山东,也是派了元天穆去的。可惜元天穆中途碰到了陈庆之,精锐丧尽,此后被尔朱荣调回了晋阳。
尔朱氏中,就没有人比元天穆军功更大了。如今尔朱荣身死,元天穆往日的军功怕是不算数了。
尔朱氏子弟多行不法,元天穆与他们时常起冲突,以前有尔朱荣在上面看着,可如今,元天穆被边缘化已是可见。
“上党王,您素有威望,尔朱兆若得志,恐难以容你啊!”
元天穆叹息道:
“我受了天宝之恩,得封上党王,便是如你所言,我一时也走脱不得,你还是快走吧!”
王相听此,拱手道:
“在下必定记住上党王此番恩情,他日定当相报!”
……
洛阳。
临淮王府。
元彧下了朝,带着自己的女婿卢柔回了自己的府邸,闭了门庭不见客。
“尔朱兆就要南下了,恐怕不会善了!”
元彧话语之中充满了忧虑。
“陛下召集勤王之师,可各州各郡为何不见动静啊?”
元彧疑惑不解,可卢柔却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今的洛阳已然不是十年前的洛阳了。
当时,洛阳城的权利角逐,无论谁是胜利者,都能够通过控制洛阳城,从而掌控北魏这半壁江山。
可如今,北魏各州各郡的体系已然被破坏了,尔朱荣重塑了一遍,可也只是将暗流压制住了。
卢柔看着自己的岳父,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道:
“元子攸怕是完了!”
元彧一惊,本是坐着的他站了起来,怒斥道:
“你怎能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元彧很生气,苍老的躯体都在颤抖着。面对这位洛阳城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卢柔依旧很平静。
毕竟,自家岳父嘛!
“大王,非是那些人没有动静,而是只有等陛下崩了,他们才好有动静。”
卢柔这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不带着一分感情。
元彧听了,却是如山崩一般,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好在卢柔见势快,扶住了他。
缓过神来,元彧苦笑了一声。
这一刻,元彧已然明悟。
他知道,卢柔说得话是真的。
但卢柔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因为他也是河北世家大族的一员。
元彧却是有着快要一脚踏入深渊时的癫狂,道:
“本王今日总算知道了,这帮世家大族为何能从魏晋至今,始终权势煊赫,好一帮忠臣啊!”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这帮世家大族虽然和洛阳的元氏绑定很深,可他们的选择不只有洛阳。
他们在地方上有坞堡,有甲兵,能够调集大量的资源。
皇帝不崩,这些世家怎么好找茬闹事,趁机扩大地盘呢?
元彧这话,算是连卢柔也骂进去了。
元彧看向了卢柔,问道:
“你为何要对本王说这些?”
“陛下一叶障目,可大王为何还要待在一艘必沉的船上呢?”
元彧站定了身子,问道:
“你看中了谁?”
卢柔拱手道:
“秦王!”
元彧看着卢柔,目光深沉,问道:
“李爽定功策勋,另起炉灶,会认你们过往的功绩么?”
“秦王有澄清玉宇,一统天下之志,则必有海纳百川之心。我等世家子弟,必非全然是依山靠海守尸之辈,亦有栋梁之才。”
元彧想了很久,道:
“本王老了,难离洛阳,朝廷要派使者去见秦王,本王将这差事揽下来吧!”
……
(本章完)
第331章 只要大野爽不与我为难
第331章 只要大野爽不与我为难
陕城。
尔朱兆大张旗鼓南下,洛阳的元子攸慌了,派遣使者要找李爽。
洛阳派出使者团队规模不小,由南阳郡王元宝炬带队,大大小小百余人,其中便有卢柔和他的妻子元氏。
只是,到了陕城之后,元宝炬等人才得知,李爽已经从潼关回了长安。
“秦王为何如此急切回长安?”
元宝炬对于自己这位妹夫的行动,感到有些不可理解。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嚷嚷着要给自己老泰山要一个说法。那份奏疏元宝炬也看过,按照道理说,真要讨个说法,李爽应该从潼关回到陕城,而不是反向去长安啊!
可惜的是,元宝炬这个问题陕城中没有人回答他!
元明月虽然是秦王妃,可她这个哥哥从来都不是长安秦王府重要成员。因此,陕城中人对其礼遇,却没有人对他说句真话。
直到卢柔打探许久,元宝炬才知道此事的底细。
“萧赞病重,秦王赶回长安便是为了此事。”
“萧赞?”
卢柔这么一说,元宝炬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
“便是萧宝夤的侄子,秦王立的齐帝!”
这么一说,元宝炬想了起来,随即更加疑惑。
“他病重了,秦王为何要这么着急赶回去?”
元宝炬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就这么一个南朝的皇子,还是前朝的,值得李爽这么重视么?
卢柔看着眼前的棒槌,实在不想和他多说话,可无奈,元宝炬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是他的领导。
“萧赞虽是旧齐的皇子,可却牵动着如今梁帝之心。旧齐虽亡,这块招牌还是有些用的。萧宝夤败亡时,那些追随他的人都转投到了萧赞麾下,人数不多,可不乏有才之士。”
“有才之士?”
元宝炬听了,有些不屑,却听卢柔道:
“这帮人中有精通水战之士,这样的人在大魏,可是不多见。”
元宝炬对此,不甚在意。
“在咱大魏,精通水战有什么用?陈庆之的白袍军也精通水战,可还不是被尔朱荣的契胡骑兵打得差点全军覆没。”
说着,他问道:
“咱们该怎么办,陛下交代,要我见到秦王,请他派出援军救援。至少,也要让陕城的兵马往前动一动,说不定能唬住尔朱兆。”
卢柔拱手道:
“秦王去了长安,我们自然也去长安,总要见到秦王,才能完成陛下的托付。”
元宝炬想了想,道:
“就如此吧!”
……
长安。
明净的屋室之中,萧赞躺在病榻之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病榻之前,跪坐着百余名家臣,如今,都低沉着脸,不发一言。
直到李爽的到来。
李爽穿着一身黑色的服饰,风尘仆仆从外而来,走进了屋子中,快步奔向了病榻前,握住了萧赞的手,轻呼一声。
“陛下!”
萧赞看着李爽风尘仆仆的样子,道:
“如今中原板荡,朕实有累大王!”
“陛下说的哪里话,便是天塌了,本王也要来此啊!”
萧赞本是干涸的脸颊上流下了一行清泪,嘴唇干涸,撑起了力气,握住了李爽的手。
“朕有两件事情,想要拜托大王。”
“陛下请说!”
“萧衍篡齐建梁,兰陵萧氏中人多归之,唯我与叔父萧宝夤北上投魏,屋中之人,随我叔侄多年,皆为忠臣义士,还望大王照拂。”
“陛下放心,本王自当为之。”
说着,萧赞在李爽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一旁的侍从拿来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方玉玺。
萧赞强撑着一口气,捧着这玉玺,呈到了李爽的面前,道:
“大齐至此,天命将终,还望大王奉承旧器,砥砺新志,他朝振臂,涤荡腥膻,驱逐胡虏,还我汉家河山!”
这方玉玺并非传国玉玺,萧赞却是很郑重。
屋中的旧齐之臣见此,全部俯首,等待李爽接过这方玉玺。
李爽接过了这方玉玺,萧赞却依然虚弱的不成样子,可他强撑着精神,对着屋中众臣吩咐道:
“尔等身为齐臣,自朕以后,当奉秦王为主,若有异心,苍天不佑!”
屋中众臣齐齐叩拜,道:
“臣等自当效命秦王,若有异心,苍天不佑!”
萧赞看见这幅画面,心中舒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倒在了病榻之上。
李爽接住了他,却见萧赞挥了挥手,让屋中家臣都退了出去。
静室之中,只剩下了两人,萧赞脸上带着忧虑,道:
“大王,朕快死了,还有一件事情,愿与大王说!”
“陛下请说!”
“大王身边的那位韩陵先生,与我萧氏有大恨,大王用之,亦当防之。独孤王妃、刘女侍中,曾处北地,与之亦有旧……”
萧赞说着,握紧了李爽的手,提醒道:
“——金刀之谶,不可不虑!”
“本王知道!”
李爽只说了这几个字,萧赞看着,松了一口气。
“是朕聒噪了!”
此刻的萧赞已然虚弱无比,了却心中之事,他并没有就此变得平静,李爽从他的目光之中看到的是一股难以磨灭的怨恨。
自然,这股怨恨不是对着他。
“萧衍……萧衍……朕恨不能见你霸业崩灭!”
萧赞高呼一声,而后气绝。
李爽轻轻的摇了摇头,手在他脸上轻抚,使其瞑目。
空荡荡的屋室之中,唯有留下了萧赞一人,李爽走了出去,向着屋外等待的一众人,道:
“发丧!”
……
南郑。
老树之下,树叶飘零。
韩陵在树下,打着五禽戏,正慢悠悠的晃动着臂膀。
李神轨刚刚睡醒,穿着睡衣,打着哈切,走了出来。
看见院中的韩陵正好打完了一套拳,问道:
“先生,听说萧赞死了,这事你知道么?”
“当然!”
韩陵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回了一声。
“我听说他临终之前还放不下对萧衍的恨,虽说他是遗腹子,可也是被萧衍养大的,萧衍对他也不算差,他叛离后,还优待他的子嗣和生母,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解不开。”
李神轨说着,坐到了一旁的石桌边,也不忌讳,随手泡了一杯韩陵准备的药茶。
这种事情似乎多了,韩陵也见怪不怪,特意还在一旁准备了另一个杯子。
李神轨抿了抿,一口喝了下去。
“味道不错!”
韩陵走到了李神轨身边,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道:
“有些仇恨,非是当事者,便不会明白,旁人以为可解,当事者又如何能放下呢?”
李神轨喝完茶,也不明白韩陵话中的意思,不过他也不在意,问道:
“先生也与人有仇?”
韩陵点了点头,道:
“自然!”
李神轨一笑,打趣道:
“那怎不见得先生如那萧赞一般,整日里叫骂呢?”
韩陵摇了摇头,叹息道:
“叫骂又有何用,骂得死仇人么?若整日如他一般,郁结于胸,仇溢于外,又如何能见到仇人霸业崩灭呢?”
李神轨听了韩陵这若有深意的话,只当清风过耳,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
“先生,今日我要去听曲,此间之事,还要劳烦于你。”
韩陵听了,眉头一皱,有些不愿。
“陈留王,你好歹也学了这么久,怎么什么事都托给我,老夫也不是铁打的啊!”
“先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何意?”
“先生有仇人,我又没有,还是听曲更重要。”
“……”
——
野王。
尔朱兆率领大军南下,终于到了野王。
望着灵堂之中盛放着尔朱荣尸体的棺椁,尔朱兆一进去便倚着棺椁哭得泣不成声。
一众女眷在旁看着,不觉得也哭泣了起来。
屋中戚戚,众人心中也不好受,尤其是尔朱世隆,看着尔朱兆如今疲惫的模样,也在心中叹了口气。
虽说众人都知道尔朱兆率军南下是为了什么,可他此时流露,也不像是假的。
北乡公主一脸悲戚之色,走了过来,劝道:
“吐末,你叔父知道你心,九泉之下也安慰了。”
“叔母!”
尔朱兆哭完,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站了起来,站在屋中央,喝问道:
“王相这奸贼何在!”
尔朱兆是想要继承尔朱氏的,而要继承尔朱氏,那便要为尔朱荣报仇!
除此之外,便是要夯实自己尔尔朱氏第一继承人的身份。
来此之前,尔朱兆已然听说了王相的事。很显然,他的话与尔朱兆想要做的相违背。
元天穆站在一旁,不曾言语,北乡公主见势,道:
“王相那夜和秦王派来的使者离开了!”
“果然是奸贼,若心中无贰,他跑什么!”
听说王相跑了,尔朱兆并没有多么生气。正如他所言,他想要的效果已然达到了。
只要证实王相心中有鬼,乃是妖言惑众,那么他说的话自然就不可信了。
至少,在尔朱氏内部是这样。
尔朱兆站在屋中央,处在绝对的c位,发号施令,众人也不敢有异议。
“天柱大将军威名盖世,有大功于天下,身遭此难,朝廷却不给个说法,实在欺人太甚!我欲南下洛阳,问一问陛下,此事是否与他有关,诸位如何说?”
尔朱兆的目光看向了屋中一众尔朱氏子弟,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尔朱世隆身上。
尔朱荣留下的万余晋阳甲骑,大半在尔朱兆手上,剩下的便在尔朱世隆麾下。
不过尔朱世隆毕竟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将,那些契胡骑兵跟随他,也多是因为时势所趋。
尔朱兆有信心,将尔朱世隆手中的兵权夺过来。
如此,他便整合了军权。
只要这支契胡骑兵在手,那么尔朱兆便是事实上的尔朱氏家主了。
在尔朱兆的目光注视下,尔朱世隆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可此时,他也不可能说不去。
“自当如此!”
尔朱兆见此,点了点头,道:
“天柱大将军之仇,在洛阳,亦在长安,讨问陛下之后,还当……”
尔朱兆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北乡公主打断了。
这位对待尔朱兆很好的叔母,自从尔朱兆南下之后就没有公然反对过尔朱兆,反而事事都顺着尔朱兆,可此时,却是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头。
“天色已晚,吐末来此不易,当先行休息,容后再议。”
北乡公主是尔朱荣之妻,她这一说,所有人自当遵命,包括尔朱兆。
……
“吐末,你要做什么?”
北乡公主带着元天穆,将尔朱兆带到了侧室,问道。
“叔母,我自然是要为叔父报仇,菩提是如何被抓的,叔父又如何去的辟雍,我尔朱氏三十多个子弟死在洛阳,这些事情与大野爽脱得了关系么?”
北乡公主听了,道:
“就算有关系,可动手的也不是秦王。你叔父被刺之时,他早就离开洛阳了,你强要攀扯到他身上,又是何必!”
尔朱兆听了,明显不服气,不过他也不敢对北乡公主发脾气,而是看向了元天穆。
“元天穆,我叔父死了,你是不是有二心,在此蛊惑我叔母?”
元天穆被尔朱兆这丝毫不留情面的质问声,气得面色煞白。
北乡公主见此,道:
“吐末,如何和你大伯说话!”
被北乡公主训了,尔朱兆也不敢作声,只是盯着元天穆,依旧目光不善。
北乡公主也有些心累,语重心长道:
“吐末,你叔父死了,你来继承尔朱氏,我是支持的。”
北乡公主的话,让尔朱兆心中一暖,可北乡公主接下来的话,却让尔朱兆心中有些受伤。
“可你不能无的放矢,你叔父在时,尚不能攻破柏璧,直取关中,你之威望差你叔父远矣,如何能是秦王对手?且小尔朱尚在长安,你真的与秦王撕破脸皮,想过她么?”
尔朱兆握紧了手,咬着牙,问道:
“那依叔母之见,该当如何?”
“你要报仇,我不阻拦,可你得分清主次,那些洛阳人你得罪了也就算了,当此之时万不可得罪秦王。你要安坐晋阳,掌控你叔父留下的基业,便要明白你最大的敌人不在关中,而在中原。”
尔朱兆听了这番话,明白北乡公主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即道:
“好,只要大野爽不与我为难,我也不会与他为难!”
……
(本章完)
第332章 咱们各论各的
第332章 咱们各论各的
长安。
卢柔跟随元宝炬西行关中,到达了长安城。
以前,卢柔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这座新建的城池,亲自来此后,这座新建的城池带给他许多的震撼。
长安城也是采取里坊制度,将城池内部划分为一个个小方块,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长安十二坊,里面居住的都是李爽的部曲。
长安骁骑、晋阳甲骑,天下闻名。这长安骁骑、关陇将门,泰半居于十二坊中。
市坊之外,街道笔直宽整。
数年时间,随着城外的东西水渠开通,人口、物资向着长安城大量聚集,行台府又开始规划三十二个里坊和一个市坊,用以容纳越来越多的人口。
熙熙攘攘,长安城中已聚集了十几万人。
十几万人的规模,比不上昔日的洛阳城,也比不上如今的洛阳城。
洛阳虽说衰败,人口锐减,可依旧是北魏的首都,中原漕运汇集之地,经过河阴之变后,元子攸当上了皇帝,稳住了局势,本来逃离的人口陆续迁回,也有小几十万人。
可与洛阳城暮气沉沉不同,长安却是朝气蓬勃。
卢柔刚刚从长安最大的西市回来,便听到元宝炬在屋中喊道:
“晚了晚了!”
卢柔本以为元宝炬是平原公主元明月的兄长,怎么说也能在这长安城中有几分面子,可谁知道,元宝炬没有一点面子。
元宝炬好歹也是天子的使者,奉命而来,到了长安几日了,连李爽的面也没有见到,甚至住的都是驿馆。
卢柔推门走进了屋中,正见元宝炬盯着一张长安城的城建图上,抱怨着身边的美丽妇人。
“我都说了让你用点心,如今晚了吧!你在长安城这么久,明月身边你也不使使劲!”
乙弗王妃刚要说什么,见卢柔进来,也不好争辩,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元宝炬见此,还是不断埋怨着。
“败家娘们!”
卢柔走近,笑问道:
“南阳王何事如此?”
元宝炬叹息道:
“本王欲在长安城中置宅,可如今只买到了奉乐坊中一座宅子。”
卢柔想着,奉乐坊好像就是西市边一座新建的里坊,水渠传流而过,他回来的时候还正见里正在指挥人安装坊门口的牌匾。
卢柔有些不明白,元宝炬为何如此,那座里坊挺不错的,元宝炬却是解释道:
“长安城中里坊,以十二坊为最,地势高阔,凉爽宜居,其中又以永兴坊、崇仁坊、通业坊、崇义坊四坊最为宽广,坊中大宅林立,居住的都是秦王身边的名臣大将。奉乐坊是不错,可也不是永兴坊、崇仁坊,你说败家娘们,这么多年待在明月身边,也不使使劲,最后只买到了奉乐坊中的一座宅子。”
卢柔他发现元宝炬此人,对于其他事情不上心,可对于安宅置业却是很在行。
“南阳王,如今如何并不重要,将来如何才重要。”
元宝炬看着卢柔,问道:
“你何意?”
“我等一路走来,但见关中各州各郡田地广辟,水利丰饶,与旧时之景大不相同。关中三大仓中粮草昔日多取于洛阳,可如今已可自足。关陇各地乃至西域、北地、梁汉的财货都聚于长安,区区数年光景,城中人口已至三万户,十数万人。将来的长安,与如今相比,只会变得更大更好!”
元宝炬点了点头,道:
“我是收到了消息,说是有可能会扩建城池,你的意思让我先去城外买田地,好占得先机,等到真的扩建过去,大赚一笔?”
卢柔听了,心中翻了翻白眼。
“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等身为天子之使者,如今在这长安城中,相当尴尬。”
元宝炬道:
“我也知道,可秦王不见我,又能如何?”
卢柔心中叹息,你还是不知道啊,随问道:
“南阳王是如何对秦王的人说的?”
元宝炬摊了摊手,道:
“还能怎么说,陛下怎么跟我说的,我就怎么跟秦王的人说呗!如今尔朱兆率领大军南下,要为尔朱荣报仇,还指名了要陛下给个交代,好在大河浮桥被烧了,尔朱兆一时过不去,陛下要我们请求秦王发兵援助。”
“陛下想要秦王派何人?”
“大将高昂!”
卢柔心中轻笑了一声,道:
“南阳王下次去,求援兵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那我该怎么说?”
“便说天柱大将军身死,国事艰难,天子让南阳王前来与秦王商议,如何应对天柱大将军身后之事。”
卢柔说完,元宝炬看了一眼卢柔,有些怀疑。
“这能行么?”
“南阳王试试吧,反正待着也是待着。”
……
元宝炬没有想到的是,他按照卢柔的话又说了一次,没过多久,李爽便要见他。
元宝炬带着卢柔进入了行台府中,只见李爽一身便服,双手负后,正站在屋中央。
卢柔以前不是没见过李爽,可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着李爽,心中不觉得叹道: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秦王!”
两人行礼之后,待在了一旁。
李爽看了一眼元宝炬,之后又将目光停留在卢柔的身上。
“说说吧,陛下想要如何商议天柱大将军身后之事?”
元宝炬道:
“陛下担忧一条大河拦不住尔朱氏的大军,想要请秦王为朝廷分忧……”
元宝炬一开口,李爽就很是不耐烦,听也不想要听下去。
元宝炬也察觉到了李爽的不耐烦,也不敢在长篇大论下去,紧急说完,便待在了一旁,看着李爽的脸色,很是不安。
就在李爽要下逐客令的时候,卢柔走了出来,身为副使,他开口道:
“举世汹汹,忠奸未辩,尔朱兆凶顽,若是兵进洛阳,威逼天子,暴陵公卿,天下何安?”
李爽看向了卢柔,挥了挥手,道:
“说下去!”
元宝炬一奇,只见卢柔侃侃而谈。
“天柱大将军身死,中原板荡,尔朱氏中多凶桀之辈,难服朝廷号令,恐生豺狼之心,若河阴之事再起,恐非社稷之幸,时事危难,普天之下,非秦王无以安朝廷。”
李爽看向了卢柔,问道:
“听说你出身范阳卢氏,自小父母双亡,为叔母所抚养?”
卢柔拱手道:
“正是!”
“尔之身世亦与本王相似,今日留我府中小酌几杯,如何?”
“多谢秦王!”
李爽带着卢柔离开,只留下了元宝炬一个人待在屋中。
“那……我呢,我的身世也很凄惨,童年也很不幸福啊!”
元宝炬话还没说完,屋中就剩下了他一个人,李爽带着卢柔早已经走了。
……
夜晚,床榻之上,元宝炬翻来覆去睡不着,吵闹着乙弗王妃很不自在,问道:
“这大晚上的,你还不安生!”
元宝炬道:
“我想不明白!”
“平日不见你修文练武,只知流连歌舞坊,沉迷女色,今日怎么还用心起来?”
乙弗王妃还以为元宝炬想不明白歌舞坊中哪个舞女没有选他为座上宾,没有好气的说着,可没有想到,元宝炬这次还真想的是正事。
“我今日带着卢柔去见大野爽,我说了一大段话,就差求他了,可大野爽兴致缺缺,就差赶客了,可卢柔这小子跟他说了几句,大野爽对他非但没有像对我一样,还留他吃饭,你说这是为何?”
乙弗王妃起身点灯,看着元宝炬坐在床榻上,一脸深沉,就快魔怔的样子,问道:
“你和秦王说了什么?”
“我就说如今陛下的处境很不好,尔朱兆随时可能会打过去,想要求他帮忙!”
“那卢柔怎么说的?”
“他和我说的差不多,说害怕尔朱兆他们打进洛阳,再来一次河阴之事,还说除了大野爽,没人能够安定朝廷。你说,他好歹也是元彧女婿,这么拍马屁,是不是不要脸?”
乙弗王妃听了,摇了摇头,道:
“夫君以为秦王为何不待见你?”
元宝炬挠了挠头,道:
“我就是想不明白,才坐了半夜。”
“我问你,尔朱荣身死之后,陛下向各州郡求援,最后都求到秦王的头上,为何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忠臣?”
元宝炬摇了摇头,却听乙弗王妃道:
“如今之势已与十年前不同,大魏各州多是尔朱荣以朝廷的名义安插的人。进京勤王,就算击退了尔朱兆,陛下又能封赏什么,他的圣旨到了各州郡,有人愿意听么?”
元宝炬听了这话,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
“那卢柔这小子为何会受大野爽待见?”
乙弗王妃乌黑的长发垂落,洁白的面容上也露出了一丝哀怨与无奈,叹道:
“陛下不亡,这满天下枭雄豪杰哪有由头,能光明正大清除尔朱氏任命的官员,占州连郡,称霸一方?人心思乱,莫过于是!”
元宝炬听了这话,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天下哪还有好人啊!”
说着,元宝炬躺回了床榻上,发着狠,道:
“我不管,崇义坊那套宅子我一定要弄到,实在不行,我就去明月那闹,都是一母同胞,她不能不管我。”
乙弗王妃看着元宝炬发狠的样子,不觉得笑了起来,为他盖了盖被子。
元宝炬生性怯懦,在这乱世之中,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
洛阳。
元子攸在洛阳的皇宫之中焦急的等待着。
如今,黄河以北,能够拱卫洛阳的只剩下了一座北中城。
元子攸虽然做好了防备,调离了渡口的所有渡船,确保尔朱兆南下时,难以调运兵力。
可他心中也不知道,这么做能够挡住尔朱兆多久?
洛阳城一众公卿,不少人也对此一无所知。或者,便是知道,此刻也只能安慰。
“陛下放心,北中二城乃是孝文皇帝所建,便是为了防御北人的威胁。当年逆贼元颢占据洛阳,梁将陈庆之据守北中城,尔朱荣十余万大军都拿之不下。尔朱兆较之尔朱荣远矣,必然无法攻破。”
有人这么说,元子攸也这么信。
当然,不信也没有办法。
元子攸坐在御座之上,喃喃道:
“朕圣旨发下许久,各州各郡可有人起兵勤王?”
殿宇之中,一众公卿互相看了看,老迈的临淮王元彧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直到元子攸的目光看向了元彧,问道:
“关中可有动静?”
元彧心中叹了口气,走了出来,拱手道:
“启禀陛下,秦王为故高平郡公萧赞发丧,使团至长安,还未有回言。”
元子攸不听还好,听了忍不住发怒。
“区区一个萧赞,是他重要还是朕重要?”
便在此时,殿宇之外传来了一声禀告声。
“陛下,南阳王说关中送来了一封秦王的书信。”
元子攸听完,一喜,问道:
“信在哪?”
“没有送往洛阳,直接送到了对岸尔朱兆那边去了。”
元子攸眉头一皱,问道:
“信上面是何意?”
“南阳王说是秦王写的信,规劝尔朱兆收兵,不要为难朝廷!陛下放心,信是南阳王亲自看过的,这是摹本。”
元子攸接过了一看,发现信写得中规中矩,也不在意,接着问道:
“那秦王的兵马呢?”
元子攸与渤海高氏的高乾甚善,因为奚毅暴露的原因,元子攸在尔朱荣的压力下,一度通缉高乾。不过他重新执掌洛阳后,很快就撤销了通缉,还加封了高乾的官职。
李爽那边,元子攸能够信任的也就是同为渤海高氏,高乾的弟弟高昂了。
可高昂的兵马就在陕城,却是动也不动。
“没有动静。”
就在元子攸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三日后,他收到了一个让他感觉天快塌了的消息。
北中城陷落了!
“究竟如何,不是说尔朱兆一时难以攻下北中城,收兵了么?”
“一开始是这样!”
元子攸有些不解,却听报信的使者道:
“尔朱兆一时拿不下北中城,准备休整,可此时却收到了一封来信。”
“如何?”
“阵前的尔朱兆看了这份信后,挥剑怒骂,而后亲自率兵,攻上了城墙,攻下城池。”
元子攸问道:
“什么来信?”
“关中的来信!”
“信上不是在规劝尔朱兆么?”
“关中送给尔朱兆的那份还有一份喜帖!”
“喜帖?”
“秦王要纳小尔朱氏!”
元子攸身体一颤,反应过来后,骂道:
“大野爽,恁你娘!”
……
(本章完)
第333章 我就是要买宅子
第333章 我就是要买宅子
长安。
行台府。
刚刚纳妃的李爽并没有沉眠在温柔乡中多久,便带着卢柔到了行台府,见了正在行台府中上值的苏绰。
如今的苏绰虽然不是行台府名义上的长官,但却是实际上的话事人。
苏绰拿着刚刚统计完毕的户籍册,找到了李爽,见有旁人在侧,苏绰一开始有些犹豫,可李爽却道了一声卢柔乃是他新来的同事,苏绰才放心。
卢柔面前,苏绰报出了此时的家底。
乱世之中,人才是最稀缺的资源。
经历了正光末年的叛乱,关中的人口降到了北魏汉化改革以来的最低水平,李爽进入关中以后,稳定了秩序。
“大王,如今关中各州郡户口共计十二万余,口六十余万,关中十二府府兵两万八千余人。”
苏绰报了一个粗略的数字,卢柔心中有些惊讶。
他不是惊讶于关中的穷困,而是惊讶于关中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要好了许多。
当然,与河北、河南、山东等地相比,关中的人口并不算多,这好也是与过去相比。
关中一向穷困,经过郦道元、贾思勰两位大手子这数年的经营,开辟田地,兴建水利,也只能勉强自给自足而已,离富裕还差了很远。
卢柔知道,除了关中之外,长安行台府的辖地此刻还包括了河东、弘农、陇西、河西走廊、梁汉之地、新野以北的荆州地区,关中之外,各地的折冲府兵也有六万余,能够统计上的户口至少还要加上二三十万户。
不过,最主要的地区还是关中,秦王府下最精锐的军队也是那两万八千府兵和一万长安骁骑。
李爽听了,叹息道:
“还是家底薄啊!”
府兵制的好处在于给府兵授勋分田之后,便不需要再为府兵提供军备,平日里养兵不钱也不粮,但坏处是你带着府兵得不断的在战争之中取得胜利。
总结来说,这是个菜鸟玩不起的制度,尤其是在府兵制初创的时候,一场大败可能就葬送了所有。
李爽如今算是撑过了府兵制创立初期最为艰难的时候,整个关中的府兵体系已然可以自我运转,各府的府兵披甲率超过了六成。
如此,即使经历了几场失败,也不至于让整个府兵制度瓦解,从而动摇根基。
只要敌人不攻入关中平原,那么这样的失败几乎不可能发生。
李爽接过了户籍册,匆匆的看了几眼,便放下了。
“尔朱荣身死,尔等以为当虑者何人?”
李爽询问,本应是苏绰最先回答。可此时他却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卢柔身上,似是想要考较一下这位新来的同事。
卢柔察觉到了苏绰的目光,当下拱手道:
“臣以为乃是贺拔岳、宇文洛生两人!”
关中四塞,这样的地势能够最大程度保证核心地区的安全。
如今李爽所要面对的威胁,看似东面的尔朱氏最强,但实际上最不用担心。
尔朱荣死后,尔朱氏分裂已然成了定局,尔朱兆便是能够坐镇晋阳,也无法如如尔朱荣一般号令其他尔朱氏子弟,最多算是个盟主。便是最恶劣的形势,尔朱兆这个盟主能够召集一众尔朱氏的大军,进攻关中,可潼关摆在那边,不是那么好打的。
除此之外,西面的吐谷浑,夸吕和佛辅两人在内斗,还没有分出胜负,且这两个人对于关中的外交态度都很友善,便是分出了个胜负,短时间内也不会对关中造成威胁。
北面的柔然人主攻方向在恒朔,虽然他们也能影响到西域诸国,可要组织西域诸国联军,大规模进攻凉州几乎不可能。
南面的南梁,最近正在捧汝南王元悦,萧衍似乎想要复刻当年元颢的例子,再来一次北伐,不过并没有得到多少响应。如今北魏内部支持元氏的势力被肃清了几波后,势力衰弱到几乎全部聚集到了洛阳地区,不再是元颢那时,各州郡中存在大量的保皇党。
尔朱荣追杀陈庆之、元颢,再入洛阳,执掌中原后,为了应对尔朱荣的强大压力,南梁与关中之间建立了友好情谊,到如今还没有消散,南梁也默认了梁汉之地被关中控制的现实,且南梁的巴蜀地区现在处在动荡阶段,新攻占的南阳地区也在消化阶段,如今不可能大规模组织兵力,与关中开战。
剩下的,便只有梁州地区的两支氐人势力和关中以北灵夏之地武川势力。
两支氐人势力中,武兴王杨绍先见识过关中府兵的实力,虽然他对下辩周围的农耕地区被府兵完全占领后建立折冲府之事心生不满,可也不敢公然反叛,阴平王杨法琛对关中有敌意,可他知道,没有梁军撑腰,他是无法与关中抗衡的,甚至连汉中都打不进去。
简单来说,这两位氐人的王即使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实力。
卢柔分析了此时的形势后,重点放在了北面的灵夏两地。
“贺拔岳、宇文洛生两人,于灵夏开府以来,广并部落,以强军力,农耕畜牧,以增资用。一旦四方有事,他们两人相与为应,合力南下,关中必危。”
贺拔岳、宇文洛生两人都是武川镇出身,麾下核心的部曲大部分也都是武川人,再吸收了尔朱荣派遣的六镇兵作为中坚力量,征服了周围的胡人部落,以部落兵作为基层力量,内部的向心力很强。
灵夏之地,最主要的农耕资源还是集中在灵州,不过也只是作为补充。这两州能调集的资源自然无法与关中相比,可采取的是全民皆兵制,能征调的兵力并不少。
贺拔岳、宇文洛生都有雄才,不是不知道游牧部落全民皆兵制度的短板,不过他们的出身注定了能将这种劣势压制到最低。
事实上,六镇兵本就兼具游牧部落的动员优势,灵夏两州半耕半农的治理状态,反而处在他们适应的优势区间。
因此,他们的兵力不多,可却相当具有威胁。
如果趁着关中的大军在外征战之时,他们率部南下,能够直接威胁到关中的腹地。
卢柔又道:
“便是他们不南下,趁着关中无暇他顾之时,北上朔州,占据沃野、云中等地,也不可不虑。”
李爽点了点头,道:
“尔朱兆兵多将广,不足为虑;贺拔岳雄才独断,却是大患!”
卢柔听了,拱手问道:
“大王可有对策?”
李爽一笑,但见苏绰端来了一个盒子,示意卢柔打开看看。
卢柔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放了一盘粗盐。他捏了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尝了尝。
当下,卢柔已然清楚了这盐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却不明白了李爽究竟何意?
李爽道:
“这灵夏两州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先离之,方可取之。”
“大王是想要臣出使夏州,去见宇文洛生么?”
“不,要派一个朝廷的人。”
卢柔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臣明白了!”
……
秦王府。
“公主不见南阳王!”
元宝炬被拦在元明月的居所外,根本不让他进去。
“我们是兄妹,我要见自己的妹妹却不让见,天下有这种事情么?”
“公主说了,南阳王若是不要脸面了,她也不要了,自当是没有这个兄弟。”
乙弗王妃在旁边,好不容易将元宝炬拉走了,气喘吁吁问道:
“你要做什么?”
元宝炬一脸惫懒的样子,双手插着腰,面对着柳眉倒竖的乙弗王妃,义正词严的道:
“我要置宅!”
乙弗王妃没好气的道:
“不是已经给你买了么?”
“我要买的是永兴坊、崇仁坊中的宅子,不是奉乐坊的!”
“这事你找明月也没用,你闹得谁都下不来台,你也买不到。”
乙弗王妃一顿劝,才将元宝炬拉走,只是刚出了秦王府,只见卢柔走来,一脸笑意。
“南阳王,怎得在此,来见平原公主么?”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此时的元宝炬对于卢柔可是一点没有好脸色。
无他,他们两人奉了元子攸的命令,身为使团的正副使者,一起来的这关中,可卢柔已然先一步成为了李爽的自己人,在长安城十二坊中安家了,可元宝炬依旧是不被待见。
元宝炬啊的应了一声,卢柔也不恼。
“正巧,我有一桩好事找南阳王!”
元宝炬看着卢柔,充满了狐疑之色,问道:
“你有好事?”
卢柔笑嘻嘻的,拉着元宝炬,道:
“走,我请南阳王喝酒,咱们一边喝一边谈。”
眼看着元宝炬被拉走,乙弗王妃面色凝重,想了想,又回转了秦王府,想要见元明月。
元宝炬见不得元明月,可她居所外的丫鬟却不拦乙弗王妃。
她走进屋中之时,正见元明月坐在榻上,眼眶微红。
见乙弗王妃来了,元明月便抱怨着:
“你说说,我怎么有这么一个兄长,不给我在外面挣脸面也就罢了,还处处给我丢脸。今日的事情怕是已然传了出去,如今这府中的那两位指不定怎么乐呢!”
乙弗王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着:
“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幽禁在了宗正寺,后被赦免,恢复了宗室的属籍,一朝得志,轻狂却又怯弱,怕是改不了了。”
元明月抽泣着,带着一股嗔意。
“若他不是我兄长,我早就不管他了,还给他钱在奉乐坊中置宅!”
面对自己的嫂子,元明月将自己的委屈和不满都吐露了出来。
“这奉乐坊有什么不好,离西市也近,他的宅子又大又宽敞,还是郡王府的规制。他还不满意,偏偏要闹,也不想想,如今十二坊中哪还有郡王府规制的宅子给他!”
乙弗王妃安抚了一番,道:
“宅子的事情我会劝他,可我担心的是其余事。”
元明月一惊,问道:
“他又要闹哪般,难不成想要回洛阳?”
“那他倒是不敢,就是傻子也该知道如今洛阳的情势不妙。我担心的是,卢柔刚刚找了他,说是有什么好事!”
元明月听了,细细一想,已然清楚乙弗王妃究竟在忧虑什么!
“你是说这是大王在后面授意的?”
乙弗王妃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若是什么好差事,大王为何不自己当面给呢,还要让卢柔绕一圈?”
元明月嘴上虽说不管元宝炬,可听了这话,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想要找李爽,却被乙弗王妃拉住了。
“不要冲撞了大王!”
“我知道!”
……
女阁!
李爽坐在软榻之上,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正和一个小女孩在玩耍。
刘思夏在旁,也是脸露笑意。
这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曾经也是北魏的皇帝,元诩的女儿,元姑娘。
不过如今却被刘思夏收养照顾,长得很是不错。
平日里,李爽来此地的时间,比见自己儿女的时间都长。
“大王不知道,她初来之时身体虚弱,我还以为保不住了,后来细细调养才缓过来,如今也这么大了,瞧着模样,将来必定也是一个小美人。”
听了小美人这三个字,元姑娘脸上露出了呵呵的笑容。
李爽却是将她抱了起来,调笑道:
“当个美人有什么好,坐在龙椅上那才叫好呢!”
李爽这么随口一说,刘思夏脸上的笑容僵直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李爽与正被他逗弄满脸笑意的元姑娘,心中一紧。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声禀告。
“大王,平原公主和乙弗王妃在外求见!”
刘思夏正想要开口询问她们两人有什么事情,毕竟,平日里不管有什么事,她们可是连来都不来。
如今,却是破例了!
李爽却是抱着元姑娘,直接了当道:
“不见!”
侍从得了李爽的命令,出去传报了。
刘思夏走到了阁楼之外的走廊,倚着栏杆,看着落日斜阳中楼阁下两个相扶的落寞女人,又转首看了一眼阁楼中犹如父亲和女儿玩耍的温馨场面,却感觉不到一点亲情的温暖。
这就是帝王之心么?
刘思夏对此,既恐惧,又有些期待!
……
(本章完)
第334章 他买东西什么时候付过钱
第334章 他买东西什么时候付过钱
夜晚。
元宝炬醉醺醺的回到了家中,乙弗王妃将他扶到了床榻之上,为他洗漱。
元宝炬脸上充满了喜色,道:
“置宅子的事情,妥了!”
白日里,李爽没有见她和元明月,已然让乙弗氏非常担忧。如今,听了这话,乙弗王妃不禁问道:
“究竟是何事?”
“尔朱荣之前不是派了宇文泰出任东夏州的刺史么?”
乙弗王妃拿着布,给元宝炬擦了擦,应了一声,却听元宝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宇文泰离开后,这东夏州又归了他兄长宇文洛生。”
“那又如何?”
“柔然人不是来了么,本来居住在漠南的郁久闾部带着周围的小部落南迁到了河西,与在河西的破六韩部起了冲突。”
乙弗王妃听了这么久,也没有听到元宝炬说到关键,有些着急。
他们狗咬狗,关你什么事情?
有心想要发怒,可看着元宝炬如今这醉模样,知道发怒也没有什么用,随问道:
“这和你有何干系?”
“大野爽不是设了羁縻府么,想要调停,可河西偏远,与关中也不连着,他一时也管不着,随想要问宇文洛生要东夏州,连通道路,作为河朔等部蕃息之地。”
乙弗王妃一听,心中骤然一紧,道:
“你接了?”
“那是,不然那宅子的事情有这么好办么?”
乙弗王妃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布一扔,怒声道:
“你疯了,宇文洛生是什么人物,那是从北地一路杀出来的枭雄,他这一生见得死人比你见的活人还多,你光顶着一个南阳王的虚爵就敢问人家去要地,也不怕人家吃了你!”
“他敢!”
元宝炬骤然坐了起来,迷醉迷醒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你真当我傻啊,就这么去?”
乙弗王妃听了,感到有些诧异,询问道:
“你何意?”
“大野爽那边的意思是想要换土地,用西安州去换东夏州。我是天子的使者,有着天子的信物,我主持此事最好不过。”
乙弗王妃听了,心中的忧虑减轻了几分。
“你是陛下派来的,不在长安待着,去统万城不合适吧!再说了,让洛阳那边知道你打着陛下的名号做这事,会饶了你么?”
元宝炬打了个酒嗝,摇了摇头。
“洛阳那边的形势越来越差了,元子攸能当这个皇帝到几时都不知道,如今能用他的名义就赶紧用,不然,可就没有机会了。”
元宝炬说完,感觉有些疲累,挥了挥手,躺回了床榻之上。
乙弗王妃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
北中城。
尔朱氏的大军已然拿下了北中城,下一步便是要进军洛阳了。
这一趟,尔朱兆高低也要复刻一下当年尔朱荣南下之举,重新控制住洛阳朝廷。
听闻尔朱兆召集诸将举行如何进军洛阳的消息,元天穆带着两名侍从,正打算前往参加会议。
可到了门口,元天穆却被宅外的契胡甲士拦了下来。
大门前,一大帮的将领正在聚集,有些还是元天穆的老部下。
元天穆见此,有些奇怪,问道:
“为何拦我?”
元天穆也是多年的二把手了,威望在那,拦阻他的契胡甲士也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始终低着头,道:
“颍川公说尔朱氏的家事,不劳烦上党王了。”
这话一说出来,便是元天穆老成持重,此刻也忍不住喘着粗气。他身后的侍从怒喝道:
“尔朱兆什么意思!”
拦着元天穆的契胡甲士也不敢回嘴,只是道:
“颍川公还说,上党王若是硬要进去也行,只是府中简陋,没有准备给上党王的座位。”
府外不少的将领都看着这一幕,元天穆感受着周围的目光,脸色煞白,可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屋中。
一大帮尔朱氏的将领被尔朱兆召集了起来,其中包括尔朱世隆和他的部下。
尔朱兆当日亲自攻城,为军先登,固然打下了这座北中城,可也受了不小的伤。
可尔朱兆并不在意,甚至袒胸露乳,将伤给尔朱氏的将领和士兵看。
尔朱兆虽然不擅长谋略,可打仗却并不差,尤其是知道如何俘获这些北人的心。
这可以说是尔朱兆从小就养成的本事。
战场上受的伤,留的疤,在这些北人眼中便是军功章!
见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尔朱兆还没有开口,尔朱世隆却抢先道:
“吐末,上党王是天柱大将军的兄弟,当年在战场上还救过你,你将他挡在外面不好吧!”
尔朱世隆当然不是要为元天穆抱不平,事实上,他与元天穆的关系也相当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不过,为元天穆抱屈,可以打击尔朱兆,尔朱世隆便愿意干。
如今,尔朱世隆最大的对手不是他厌恶的元天穆,而是尔朱兆。
尔朱世隆心中不服尔朱兆当头,尤其是尔朱兆私下里正在拉拢他麾下那三千余契胡骑兵,就更让尔朱世隆不爽。
“元天穆救过我不错,可你只记得他是天柱大将军的兄弟,却忘了他还是关中那位秦王的兄弟。天柱大将军不幸遇刺身亡,你就确定元天穆的心如今还在我尔朱氏?”
尔朱兆这么一说,尔朱世隆也不好再说下去。毕竟,他也只是找个由头,并不是真的要为元天穆鸣不平,要待遇。
尔朱兆瞥了一眼尔朱世隆,心中一笑,继续开口道:
“我们已夺北中城,如今只要过了河,便能进入洛阳城。你们以为如何?”
尔朱世隆听了这话,又道:
“北中城被我们夺了,可大河难渡,洛阳那边又将渡船都搜罗走了,我们临时找人打造,也得费不少人力物力。不如让尔朱度律进军,只要拿下了虎牢关,洛阳必然不战自溃,我等也能从容进军。”
尔朱兆听了,目光不善。
谁到了洛阳,谁给尔朱荣报了仇,谁便是尔朱氏的家主。
尔朱世隆什么意思,明显是想要让尔朱度律抢功,好稀释尔朱兆在尔朱氏中的话语权。
便在此时,司马子如出来打了圆场。
“天柱大将军遇刺的消息如今已然传遍天下,恐怕不只是尔朱度律,便是青徐之地的尔朱仲远,此时也在往洛阳跑,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洛阳必然有防备,虎牢关也不好打。我听说去岁冬日大河之水浅至骑马可过,说不得今岁亦是,我等还是准备好渡河的皮筏等物,等待天时为上。”
司马子如说完,也算是为一场会议划了休止符。
只是,等到众人离去,尔朱兆还是爆发了。
“尔朱世隆,早晚我必定让你知道尔朱氏谁说了算!”
——
洛阳。
贺拔胜面色不善的走出了军营之中,念贤在外等待着,见他出来,问道:
“如何?”
“回去再说!”
贺拔胜带了两万军投降了洛阳,不过到了如今,麾下只剩下了原本从荆州带来的部曲,还少了独孤信那一部分。
这两万人毕竟是尔朱荣从黄河以北调来的,其中不少人与尔朱氏关系密切。
元子攸重新掌控洛阳之后,对他们不放心,将这两万人打散,让洛阳一众世家出身的将领将贺拔胜手中的兵权分了。
对此贺拔胜并不在意,这两万兵并不是他的兵马,就算被分了贺拔胜也不心疼。
可让他在意的是,分走他兵权的那些洛阳的将领,让他十分讨厌。
“大难临头,还在争权夺利。”
回到了府中的贺拔胜就忍不住抱怨着,听得念贤不觉得皱眉。
“那个郑先护又给你气受了?”
贺拔胜讥诮道:
“人家是荥阳郑氏出身,天下甲等的世族子弟,给我们这些北人气受我们不是应该的么!”
念贤握紧了拳头,怒道:
“多少年了,这帮洛阳人还是没有变!”
洛阳的鲜卑人和北地的鲜卑人都是亲戚,可相互之间的隔阂比鸿沟都要深。
说着,念贤看向了贺拔胜,问道:
“破胡,你说我们当初投降洛阳,是不是错了?”
贺拔胜摇了摇头,道:
“不投降,难道还跟着尔朱世隆一起打洛阳么?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大野爽都不敢接,我们挡在前面怕是会被碾成齑粉!”
“可如今尔朱兆率兵南下,若他打进了洛阳,我们恐怕也不会被他轻易饶恕。”
贺拔胜道:
“我们投了洛阳,得了名爵,已然够了。北人终究是北人,洛阳人是不会把我们当做自己人的,是时候回去了。”
念贤听了,有些困惑,道:
“破胡是说我们临阵倒戈,带着渡船北上,帮尔朱兆打洛阳?”
“不,如此一来,我等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何况尔朱兆素来不喜我等,为人赏罚不明,便是立下了大功也未必会受重用。看洛阳禁军的样子,洛阳早晚不保。我们还是去河南,找机会投了尔朱仲远、尔朱度律他们。我在晋阳这些年,也与他们有些交情。尔朱氏子弟各自为政已成定局,我们去了他们那必然会受到重用。”
念贤点了点头,道:
“如此,也好!”
……
河东。
侯景很是生气。
一种火大没处发的生气!
慕容绍宗担任晋州刺史以来,坐镇平阳,明里暗里让侯景吃了不少的亏。
偏偏,宇宙大将军还拿他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等到尔朱荣死了,慕容绍宗不再受晋阳尔朱氏的重用,尔朱兆又将慕容绍宗麾下的精兵良将都抽走了,侯景很是得意。
正当侯景想要再和慕容绍宗过过招的时候,对方不玩了。
慕容绍宗将平阳城门一关,不理会侯景,他还真拿对方没有办法。
要攻城,侯景手里的兵力也不够。
来明的暗的,侯景的手段,对方也不惧。
“大将军,长安那边传来了消息,南阳王要去统万城。”
龙门渡口,侯景正在率兵休整,听了这个消息,不禁问道:
“谁是南阳王,去统万城作甚?”
“大将军忘了,这个南阳王是平原公主的兄长,天子派来的使者!”
“那又如何?”
“说是要去换地!”
“换地?”
侯景的手下很是兴奋,道:
“说是要去问宇文洛生讨要东夏州,大将军,一旦这买卖成了,东夏州多半也是大将军管辖!”
“放屁!”
侯景喝道:
“我王神威,这关中内外各州各郡由何人司牧全由我王独断,哪容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侯景的手下打了自己两个巴掌,轻声道:
“大将军说的是,小的胡说了。可这事是要是成了,大将军不是更能为大王分忧么?”
侯景点了点头,道:
“能不能当这东夏州的刺史我一点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能不能为大王分忧!我以前听着这元宝炬是个财迷,一心想要弄宅子,怎么肯接这个苦差使?”
“听说这宅子是要成了。”
侯景一笑,问道:
“哪里的宅子?”
“听说是通业坊中的宅子,就挨着清河池小石桥。元宝炬那厮逢人就说,自己家的宅子多好。”
“通业坊挨着清河池小石桥的宅子?”侯景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我家旁边还有别的宅子么?”
想着想着,侯景忽然反应了过来,脸色突变。
“不会就是我的宅子吧!”
他的手下看了,不禁疑惑道:
“可大将军的宅子不是在崇仁坊么,什么时候在通业坊有宅子了?”
侯景听了,斥道:
“你懂个屁!”
侯景焦急的来回走动着,拍了拍手,忽然想明白了。
“我明白了,这事不能让他成!”
侯景的手下更加疑惑了,问道:
“不让他成,为什么要派他去,大王难道是暗中授意让我们半途去截杀南阳王?”
侯景听了,忍不住火大,一脚将这手下踢开了,骂道:
“跟了我这么久,一点悟性都没有,还截杀元宝炬,你脑子里装的什么!”
侯景的手下挨了一脚,也不敢发作,老老实实又跑了回来,问道:
“那是为何?”
侯景一笑,道:
“我家大王要人家东西什么时候付过钱,还换地,换个屁,这是要找个由头收拾那帮武川人啊!”
……
(本章完)
第335章 做大事最重要的是要忍
第335章 做大事最重要的是要忍
夏州,统万城。
曾经胡夏国的都城,北魏的重镇,因为战乱一度凋敝,可在宇文洛生的治理下,又恢复了生气。
统万城建立在无定河边,周围水草丰茂,可蓄养五万之众。
当然,这五万之众并非都是士兵,有许多都是牧民和匠人。
如今的统万城还达不到鼎盛时期的模样,可也有三万多人。相比六镇起事之前,要增长了许多。
这并非是宇文洛生要比当年坐镇河朔的广阳王元深、临淮王元彧等元氏诸王手中的资源更加多,能够招揽更多的人为他效命。
相反,经过了六镇之乱,统万城没有了洛阳朝廷的支持,夏州的资源要比原来少得多。
可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当统治整个北朝的北魏秩序崩塌,边境地区没有继续向着汉化前行,反而自我退化,多由农耕转化为游牧。
这并非是不智之举,相反,乃是自我保护。
游牧部落的组织结构不稳定,可组织维持消耗低、内耗少。若是由一名雄主率领,反而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宇文洛生可谓顺应时势。
他本就是武川人,手下也是六镇兵,对于这一套驾轻就熟。
宇文洛生一番经营,手底下的实力相较之前有所增长,可以调集的夏州兵数量超过了一万。
“叔父,大喜事啊!”
宇文导走到了正在城中马厩看马的宇文洛生之旁,一脸喜意。
统万城中马厩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城墙的超大型牧场,里面蓄养了近万匹马。
宇文洛生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问道:
“何事如此忘形?”
“长安那边传了消息,说是大野爽派了使者前来,要和我们换地!”
宇文洛生面色一变,问道:
“换什么地?”
“要用西安州换我们的东夏州。”
游牧民族虽然组织消耗小、内耗低,可有一件事情和农耕民族是一样,都需要吃盐。
哪怕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可也要定期去盐场买盐。
灵夏之地的民众,自然不可能大老远跑去河东买盐,如今也不像是过去,洛阳朝廷能指挥州郡,组织商队、民夫,将盐运送过来。
所以,他们最适合买盐的地方,便是西安州。
西安州地域不大,之所以被单独划出一州,便是因为州内有着重要资源,盐!
西安州盐池规模比河东小了很多,可却是灵夏之地最重要的盐场。
西安州的刺史如今是厍狄干,自从上一次宇文洛生率兵打了厍狄部后,双方就很不对付,导致了如今夏州的盐资源短缺。
宇文导很是兴奋,道:
“若是换了地,能掌控盐场,我们就不用为盐忧虑了。”
宇文洛生听了这话,面色凝重。一下子,看马的心情也没有了。
“祸事矣!”
宇文导听了,不明白,问道:
“叔父何意?”
宇文洛生也没有解释,而是带着宇文导骑马回到了刺史府,详细看着长安送来的情报,之后又写了一封信。
等写好信,宇文洛生封口之后,才看向了宇文导,问道:
“菩萨,这西安州的地是这么好换的么!”
“这西安州的盐池又不止一处,让给我们一座盐场也不是不行,为何不能换啊?”
在宇文导看来,这在技术上完全可行。
可宇文洛生却是笑道:
“菩萨,你以为元姬受到大野爽的宠爱,平日里也和你们来往密切,大野爽真的就是你们的姑父了?”
宇文洛生这话带着几分责备的意思,宇文导听了,面色哂然。
“叔父,你难道担心贺拔岳那边?”
宇文洛生点了点头,道:
“你想一下,夏州虽然是我们宇文氏在管,西安州是厍狄部在管,可名义上都由贺拔岳这个大都督统管,我们私下里换地,传到灵州,贺拔岳会怎么想?”
宇文导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弯弯绕,可依旧带着几分不忿。
“那又如何,叔父也是副都督,我宇文氏兵强马壮,难道还要事事请示于他?”
“你糊涂!”
宇文洛生喝了一声,看着宇文导的样子,还是耐下心解释着:
“我知道你看不惯贺拔岳部下的骄横,可我们能够安然坐镇统万城,全因我们与他们都是武川人,血脉相连,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宇文导年轻气盛,可并不代表没脑子,相反,他很聪慧。即便心中很不爽,可依旧是理智占上风。
“叔父说的是!”
宇文洛生见此,心中很是满意,道:
“记住,欲成大事,必有大器,千万别做那鸡肠狗肚之人。”
宇文导将自己叔父这番话听了进去,可依旧担忧。
“可我们也缺盐啊,难道真的为了贺拔岳就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
宇文洛生叹道:
“换了地,看似我们占了大便宜,用一些贫瘠的土地换了座盐场,可朔州到关中的路可就通了。一旦有关中的支持,河朔等地的部落向夏州迁移,蚕食夏州的土地,必为后患。”
“那我们不答应?”
宇文洛生摇了摇头,道:
“恐怕也不行,你试想,如今夏州缺盐,河西诸部又要南下,大野爽跟我们换地,我们是占了大便宜的,如果不答应,得罪了大野爽和河西诸部不说,以后我们再找由头进攻西安州,打厍狄部,也是师出无名,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
宇文导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股狠意。
“那干脆杀了来使,一了百了,就当没这件事情。”
宇文洛生还是摇了摇头,道:
“你杀一次行,还能次次都杀了,何况南阳王是皇帝的使者,手中有着天子节杖,他若是死在了这夏州,我这个刺史乃是首责。到时候,大野爽兴军讨伐,名正言顺。”
宇文导听了,眉头紧锁,道:
“怎么这么难办,那该如何?”
宇文洛生站了起来,其实他也没有好的办法,只是道:
“你派人将这封信送到灵州,交到贺拔岳手上,跟他说明此时情势,请他备好兵马,应对战事。”
“那个元宝炬呢?”
“他来了好生招待着,护好他,但不要让他见到我。”
“可就这么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宇文洛生叹息道:
“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吧!”
……
灵州,回乐县。
灵夏两州虽都受到了战火荼毒,相比于夏州,灵州地区的开发上限要高了许多。
贺兰山下灵州之地,当初便是匈奴重要的牧场和栖息之地,后来被卫青收回。
无论是农耕还是游牧的条件,都比夏州地区要强上不少。
贺拔岳占据了灵州之后,也是大力经营。他与宇文洛生的经营思路其实也是一样的,那就是加速灵州地区部落化。
但与宇文洛生不同的是,贺拔岳并没有完全的部落化,而是采取了并行制。
让胡汉之中老弱者留下来种田,选拔其中强壮者当兵。
相比于北魏曾经采取的汉人种田、胡人当兵的制度,贺拔岳无疑是进了一步。
他执法公正,赏罚严明,因此,即使胡汉混杂,也没有不满意的,相反,都能安心为之驱使。
贺拔岳这个大都督,手下的兵马也比宇文洛生这个副都督要多要强。
接到了宇文洛生的信后,贺拔岳立刻找来了赵贵商议。
“大野爽要对我们动手了么?”
赵贵看了这封信后,也不怀忧虑。
“雷绍近日发来的军情,也说原州的纥豆陵步蕃近来也是异动频频。纥豆陵部离我们不到两百里,不可不防啊!”
贺拔岳听了,苦笑了一声。
尔朱荣死了,曾经压在他们北人头上的大山被移开了。
贺拔岳也从天柱大将军府下的一名大都督向前进了一步,成了一方诸侯,可他享受着这无拘无束的日子还没有多久,代价却来了。
没有了尔朱荣,贺拔岳是不用再受到晋阳那边的压制,可关中的李爽也不再需要顾忌东面的压力,向着他们来了。
“我知道我们与大野爽会有一战,可此时不是时候啊!”
赵贵点了点头,此时的确不是时候。
“尔朱兆这个废物,这么久了洛阳还拿不下来。”
如果尔朱兆拿下了洛阳,那么有着尔朱氏在东面牵制着,李爽或多或少也要留着一部分兵力去守潼关和弘农,不可能全部放到灵夏之地来。
便是打起来,他们的胜算也大一些。
贺拔岳听了,也是无奈。
“回信给宇文洛生,告诉他要忍,能拖多久便拖多久,以拖待变。若是能拖到尔朱氏拿下洛阳,奋力西向的时候,我们翻身的机会也就来了。”
赵贵摇了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就怕大野爽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啊!”
贺拔岳想了想,道:
“写一封信给宇文泰!”
赵贵一惊,问道:
“作何?”
贺拔岳恨恨道:
“朔州军矗在那里实在是太麻烦了!无论是我们、宇文洛生,还是尔朱天光,都不希望看到大野爽的人继续横在我们之间。”
——
统万城。
“宇文都督为何还不见我啊?”
元宝炬吃着烤羊腿,喝着酒,欣赏着美人歌舞,左拥右抱,可并不快乐。
宇文导在一旁,笑眯眯的,一脸讨好的样子。
“南阳王勿急,叔父外出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元宝炬埋怨着。
“我能不急么!”
宇文导给元宝炬身边的两名舞女使了个眼色,对方给元宝炬敬着酒,道:
“大王有我们陪伴还这么着急,是嫌弃我等姿色平庸么?”
元宝炬喝着美人送来的酒,乐呵呵的,道:
“和你们无关,乃是我自己的事!”
“什么事能让大王如此,难道是王妃着急让大王回去么?”
“我若是回去的晚了,通业坊中的那套宅子,恐怕就没了。”
宇文导听了,心中鄙夷,还以为是什么事情,随道:
“以大王之尊,置套宅子何难?”
说到了自己的专业上,元宝炬这可就不困了,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长安的宅子啊,不是那么好买的,各坊有各坊的不同……”
元宝炬说了一大通,听得宇文导有些困倦,可他还强打着精神,问道:
“那通业坊中的那套宅子,有何难处?”
“听说那套宅子是长安城中一个大人物秘密安置妾室和女婢的地方,那大人物的正妻凶悍,不久之前得知之后,趁着那大人物不在长安,打算偷偷将宅子和女婢作价卖了。秦王私下派人处理了这事,转移了妾室和女婢,只留着宅子在手。那宅子抢手,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
宇文导听了,不禁问道:
“那大王不怕得罪那个大人物?”
元宝炬听了,笑道:
“我怕什么,那个大人物再大,能有秦王大么,我可是秦王的舅子。”
宇文导看着元宝炬那嚣张的样子,内心很是不屑。
秦王还是我姑父呢!
不过,宇文导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道:
“南阳王差多少钱?”
“钱倒是小事,主要是完成了这事,我才好在秦王面前讨这个赏啊!”
……
第二日,宇文导将套来的情报告诉了宇文洛生,听得他牙痒痒的。
“大野爽派这么个夯货过来,可真有他的啊!”
“叔父,元宝炬进城之后,就使钱到处打听你的下落,恐怕不会就这么离开的。看他那样子,拖也拖不久,就怕他闹出事来。”
宇文洛生也很烦恼,此时,贺拔岳的信送了过来。
宇文洛生打开一看,将信扔在了地上,怒道:
“忍……忍……还用他教啊!”
宇文导将信捡了起来,看了一遍,道:
“三叔,这信上还提及了四叔之事。”
宇文洛生冷笑一声,道:
“还想拉黑獭下水,我看他昧了心了,我宇文氏是给他打下手的么?”
便在此时,外面的侍从急匆匆前来报信。
“主公,那元宝炬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你在府中之事,吵着要进来见你。”
“拦着他!”
“我们拦了,可他自称是天子的使者,拦他就是不敬天子,我们也拦不了多久啊!”
宇文洛生抽出了配剑,有那么一刹那很想要宰了元宝炬,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我去外面躲躲,你们应付他!”
……
(本章完)
第336章 凭本事抢的为什么要还
第336章 凭本事抢的为什么要还
沃野镇。
沃野镇作为六镇之一,军镇的位置随着北魏内部形势的变化曾多次变迁。
如今作为斛律部的大本营,斛律金将沃野镇迁移回到了汉朔方县的故城。
柔然人退却的那些年,没有了外部的威胁,朔州的疆域极大的扩张,不仅囊括了旧有的云中、盛乐、白道等地,还向北扩张到了漠南的碛口,向西扩张至了屠申泽。
在此过程之中,朔州的汉军和斛律金等人率领的胡部都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柔然人再度南下之后,占据了漠南,威胁到了朔州的核心地区,阴山以南的河套平原。
阿那瓌吃了一次败仗,暂时退却了,可依旧盘踞在了漠南,随时准备南下。
汉朔方县的故城处在黄河以南,城旁建造了渡口,连通两岸,乃是交通枢纽。
斛律金将大本营迁移至此,有着依托黄河天险防御柔然人之意,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这里离北大池盐场近,方便于控制。
河套地区一南一北的两大盐场,分别控制在厍狄部和斛律部的手中。
屋中,于谨和斛律金两人对坐,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人。
宇文泰!
于谨和斛律金两人看了一遍宇文泰带来的信。
斛律金有些惊讶,将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之后,又不可置信的再看了一遍,可于谨匆匆过了一眼后,却是坐在一旁,老神在在。
宇文泰也不着急开口,等待着斛律金消化完了。
“这贺拔岳好歹毒的心思!”
斛律金开口说了一句后,看向了宇文泰。
“黑獭,按照贺拔岳这封信上所说,若是成了,你便是这朔州之主,为何不答应,还要给我们看?”
贺拔岳不想要有一股忠于关中的强大势力在后方,时刻能给自己背后来上一刀,因此,想要宇文泰联合尔朱天光,趁着柔然人下次南下之时,解决了斛律金等部。
可宇文泰显然没有这么做,而且,还将贺拔岳卖了。
“若如此做,我或许可以成为这朔州之主,可也必将是柔然主阿那瓌治下的朔州之主。朔州有如今的形势不易,一旦毁了,柔然再无顾忌,便可肆虐恒朔,为祸河南地。我岂能因小利而误大局。”
“黑獭仁义!”
斛律金说的话是真心的。以前,他对宇文泰不甚了解,只知这个冷面黑脸王能打,此时听了这番话,方知对方的气度。
宇文泰并不屑于守着一块被柔然人肆虐祸害后的地域当土霸王,他想要的是增量。
按照贺拔岳信中所言,受损最严重肯定是斛律部,或许会遭受灭顶之灾。
朔州的云中、盛乐、白道等地的汉兵,有着背后的城池作为依靠,能够承受的压力也大,可斛律金终究是部落之主,一场大败便会使麾下部民离散,根基尽败。
斛律部首当其冲,处在各方势力角逐的关键点,尤其是斛律部掌控的盐池,生产的盐供给朔州各部,亦必将是其余人争夺的焦点。
“不敢当!”宇文泰拱手道,“如今尔朱天光坐镇平城,意在幽燕之地,不知可汗作何打算?”
斛律金一笑。
“我无非是替秦王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罢了,又有何打算?“
宇文泰点了点头,道:
“可汗之心,我已知之。不过面对柔然人,固守非是良策。”
斛律金心中一奇,问道:
“黑獭何意?”
“可汗与我皆是北人,应知那帮柔然人之性,与其等他们南下,将朔州之土燃尽烽烟,不如主动出击,夺其部民、牛羊,以壮自身。”
“北上?”
“我得到了斥候密报,阿那瓌上次败了之后,威信大损,跟随他的部落离心。为了挽回劣势,又听说天柱大将军身死,中原动荡,阿那瓌近期会再度南下,当早做准备。”
斛律金听了,面色一变,犹犹豫豫的,过了好久才做了决定。
“黑獭既如此仁义,我也不能不仗义。”
斛律金如此说,宇文泰微微皱眉,道:
“可汗何意?”
“秦王跟我吩咐了,一旦统万城有变,即让我率领河西诸部南下,我部怕是抽身不得。”
宇文泰一听,大惊失色,道:
“秦王何意,我兄一向恭顺,为何要对他发兵?”
“具体形势我也不知。”
说着,斛律金看了一眼于谨。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他终于说道:
“怕是厍狄干那些人跟大王说了什么,黑獭也知道,厍狄干与汝兄一向有嫌隙。且自黑獭离开东夏州之后,此地一直受到宇文都督管辖,东夏州连通河西诸部,近来我听闻秦王欲换地,恐因此生了风波。”
宇文泰听了,道:
“既如此,我当书信一封,寄给兄长,促成此事,消弭战火。”
宇文泰走了之后,斛律金站了起来,看着宇文泰离去的背影,问道:
“上将军,为何要我将此事告诉宇文泰?”
“尔朱氏用不了多久便会再度进入洛阳,掌控朝政,迟早会与我们开战的,若是尔朱氏的大军与我军对峙之时,贺拔岳、宇文洛生趁机发难,率兵南下,关中必然腹背受敌。大王得在此之前,先收拾他们,至少得让他们离心离德,不能合而谋之。不告诉宇文泰,宇文洛生又怎知自己危机四伏呢?”
斛律金听了,问道:
“那宇文泰要是劝不住宇文洛生呢?”
于谨坐镇北地多年,威势深重,在斛律金面前,虽是汉人士大夫儒雅的打扮,可一瞬间身上散发的杀气却不逊于久经沙场的武将。
“那就先灭了他,断贺拔岳一臂!”
……
统万城。
宇文泰对于这件事情很重视,派遣了宇文护带着书信到了统万城。
宇文洛生看完了这封信,皱着眉头,问着自己的侄儿。
“这是黑獭写的?”
宇文护点了点头,道:
“这是我亲自看着四叔写完后送来的,路上一刻也没有耽误。”
当然,有些事情信中不好写,自然得由带信的人说。
“四叔还说大野爽早就准备好了,一旦夏州有事,便让斛律金带着河西诸部南下。”
宇文洛生听了,轻声一笑。
“此恫吓之言,斛律金带着河西诸部南下了,光凭朔州的汉军,挡得了柔然人么?”
宇文护提醒道:
“三叔不可大意,如今已是冬日,柔然的人和牲畜多在此时交合,便是南下抄掠,人马也不会多,朔州三城的汉兵完全可以应付。斛律金也完全可以在明岁春日之前赶回,以解朔州之围。”
宇文洛生点了点头,看着宇文护,暗道他是长进了。
“那黑獭何意?”
“四叔说动兵乃是下策,对于我等和大野爽都是如此。这场仗并非必须要打,只需要将东夏州给大野爽。”
宇文洛生有些不可思议,看向了宇文护,郑重其事的问道:
“黑獭是说给,不是换?”
宇文护点了点头。
“四叔是如此说的。”
宇文洛生面色暗淡,让宇文护先行下去休息,又招来了宇文导。他虽然惊喜于宇文护的长进,但有些事还是和宇文导说方便。
毕竟,宇文导是他亲自带在身边的培养的。
“那可是一州之地,就这么给大野爽,四叔是怎么想的?”
宇文导听了,面带疑惑,宇文洛生却是摇了摇头。
“黑獭的意思我明白,他想要统合朔州之众北上建功,卖了贺拔岳也就罢了,可我麾下这么多人,这一州之地哪能说让就让?”
“三叔的意思是?”
“将元宝炬那个夯货找来,能换先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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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
“大王,何事如此?”
元宝炬脸上都是喜意,左右的舞女见此,问着。
“长安的那套宅子,稳了!”
“大王是和宇文都督谈妥了么?”
元宝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
“那是,本王出马,什么事情不是手到擒来。本王已将文书送去了长安,就等长安的人来了,只要一交割,我就是功臣。到时候,秦王好意思吝啬一套宅子?”
左右的舞女听了这话,满是笑意,给元宝炬倒着酒。
“大王威武!”
元宝炬正喝着尽兴,他的手下急匆匆的找了过来,脸色仓皇。
“大王,不好了!”
元宝炬喝得醉醺醺的,听了这话,心生怒意。
“什么就不好了,说甚丧气话!”
“大王,河东闹匪患……”
“河东闹匪患关我屁事!”
“逆贼刘蠡升……”
“那老伧父祸害就祸害呗,他还能打到统万城么?”
眼见自己说一茬,元宝炬不断打岔,他的近侍也急了,使出了绝招。
“大王,你那套宅子不稳了。”
元宝炬一听,酒一下子醒了。
“你说河东闹匪患,逆贼刘蠡升怎么了?”
“大将军侯景北上追击贼寇刘蠡升,至东夏州境,要东夏州刺史从旁协助,那刺史不肯,侯景攻下了广武。”
元宝炬一听,怒从中来,站了起来,拍着自己的大腿。
“竖子,坏我大事!”
便在此时,屋外来了一队甲士,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南阳王,我家都督有请!”
——
东夏州。
宇文导带着数十骑南下,进入了广武,终于见到了侯景。
“我等尊奉秦王之命,换土以息干戈,大将军为何突然打广武?”
侯景此时正坐在麦田旁,闻着马粪味,听了这话,道:
“这事说来话长,那日我正待在龙门渡口,看见一娘们过河,你是不知道那娘们,那身段,那模样……”
侯景了半个时辰详细描述了自己与那娘们的初见、邂逅、再此邂逅的点点滴滴,听得宇文导想睡了,可他也不敢打断。
“那娘们最后怎么样了?”
“没戏,人家是有夫之妇,早就有主了。”
宇文导听了,差点骂出口,强忍着怒意,问道:
“那这妇人和大将军攻打广武何干?”
“她是东夏州刺史的小妾!”
“……”
侯景看着宇文导不善的面色,义正言辞道:
“不要误会,我绝非为一女子而私自攻打朝廷的刺史所辖之地。我之所以如此,乃是我怀疑他通山胡,和刘蠡升勾搭!”
“你有何证据?”
“他若非私通山胡,为何刘蠡升别的地方不去,非要跑到他这里来,我率军剿匪,他又为何闭城不纳?”
那是因为你比匪更可怕!
宇文导心中这么想,可依旧不敢和侯景翻脸。
“便是他通山胡,也只是他一人之罪,大将军何时退兵?”
“不退了!”
宇文导追问道:
“为何?”
“来都来了!”
“……”
宇文导质问道:
“这东夏州乃是朝廷授予宇文都督管辖,你怎能如此?”
“这就是你不晓得事理了!”
“如何说?”
“东夏州、晋州昔年本就是我王所辖之地,后因尔朱荣之请,我王顾念兄弟之情,将这两州借给了天柱大将军府,如今尔朱荣死了,这两州之地自然得还回来!”
宇文导看着侯景这幅无赖的样子,怒道:
“这东夏州乃是秦王授意与我等相换的,你占据此地,岂不是有伤秦王之德么?”
“这地是我打下来的,不退就是不退,便是我家大王来了,也是这话!”
看着宇文导气愤的离去,侯景在后,带着鄙夷之色,冷哼了一声。
“武川人!”
……
长安。
宇文导见了侯景之后,马不停蹄来到了长安,在宇文元姬的帮助下,终于见到了李爽,将此事告诉了他。
李爽听了宇文导的话后,大怒。
“这孽畜,怎能如此!”
“大王,我宇文氏一向以秦王为尊,不敢悖逆,这侯景如此无法无天,岂能让人心服?”
李爽点了点头。
“本王明白,只是这侯景少年时跟随本王左右,一向嚣张惯了,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若非本王前去,恐他也不会轻易罢手啊!”
宇文导一听,心中急了。
“大王可要为我宇文氏做主啊!”
此时,宇文元姬也在旁说着。
“那侯景平日里就不像话,如今更是不遵从大王之命,敢私下里行事,大王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李爽叹息道:
“此事本王不知情,可侯景是本王的属下,本王也不是没有责任啊!”
就在宇文导希冀的目光之中,李爽说了一句让他绝望的话。
“这样吧,总归是为了换地之事,便让宇文洛生、厍狄干和一众大小可汗来长安,本王亲自为你们了了这段恩怨!”
……
(本章完)
第337章 我尔朱氏天下无敌
第337章 我尔朱氏天下无敌
晋州,平阳。
“昌宁、定阳、五城、临真、广武、广洛、魏平……”
慕容绍宗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拂过,念着这些城池的名字,每念一座,他的面容便凝重一分。
不久之前,刘蠡升忽然下了山,侯景以剿匪的名义率军北上,将东夏州和晋州外围诸多城池收入麾下。
这些城池,除了少数负隅顽抗被侯景攻占的,其余多是不战而降。
尔朱荣在时,这些城池中的守将可安分的很,他一死,人心都动了。
慕容绍宗也没有办法,他除了光看着,什么都动不了。
他手中的筹码实在太少了。
平阳城对于晋阳尔朱氏的意义重大,尔朱荣在时,给钱给兵,慕容绍宗能够和侯景打得有来有回,占据上风,可如今尔朱兆掌权,不但削减了给他的军费,还将平阳城中的六镇兵都调走了。
如今的状况,慕容绍宗能够勉强守住平阳郡已然不错了。
慕容绍宗看着侯景大摇大摆率军北上,甚至连牵制一下也做不到。
屋外想起了脚步声,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走了进来。
这是慕容绍宗来晋州之前,尔朱荣给他配的一员大将。
王雄!
王雄本姓可频氏,字胡布头,乃是晋阳人。
“如何了?”
慕容绍宗自然知道,李爽这些动作醉翁之意不在酒。
等到他将平阳外围的郡县都纳入手中,那么接下来便是最为富庶的平阳郡了。
平阳一失,晋阳危矣!
若到了那时,整个尔朱氏都完了。
王雄摇了摇头,在慕容绍宗面前,也忍不住叹息。
他刚从晋阳赶回,带来的消息却让慕容绍宗忧心忡忡。
“晋阳乱了!”
慕容绍宗皱眉道:
“何以至此?”
“天柱大将军身亡之后,尔朱兆率军进入了晋阳,他的手下多行不法,胡作非为,肆意侵占汉人田地,淫辱妇人,官吏莫能制。末将想要求援,可刺史的文书都不知道往哪里递,如今晋阳城中根本没有人能主持大局。”
“上党王呢?”
“尔朱兆打下了北中城后,便将上党王赶回了封地。非但如此,尔朱氏的人还侵占上党王在肆州的庄园,打伤了上党王的门客。”
慕容绍宗听到这里,已然不是忧心了,而是一股冷意泛起。他忽然明白了,尔朱荣对于尔朱氏定海神针般的作用了。
“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慕容绍宗这话,让王雄都吃惊了。他记忆之中,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慕容绍宗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激进的话。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慕容绍宗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静。
尔朱氏诸子弟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恃强凌弱。
包括尔朱兆在内,他们的眼中,谁的兵马多,谁就是老大。
元天穆最早的精锐部曲当年在河南被陈庆之打没了,后来在尔朱荣支持下招收的甲兵在不久之前的洛阳也全军覆没,如今元天穆麾下的部曲可没有几个能打的。
那些平日里与元天穆有怨的尔朱氏子弟见此,又没有了晋阳的管束,自然也就不惧怕了,敢公然侵占元天穆在肆州的田地。
要知道,那可是当初元天穆跟随尔朱荣起家时尔朱荣给的股份。
元天穆知道此事后,要是还能坐得住就怪了。
这些尔朱氏的子弟不知道的是,元天穆的可怕不只是在于他麾下有多少兵马。
这么多年来,元天穆可是事实上尔朱氏的二把手啊!
尔朱荣在外征战,元天穆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守晋阳,调集辎重,安稳人心。
这晋阳上下,多少人跟元天穆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急报。
“刺史,宇文洛生南下长安了。”
王雄乍听这消息,第一直觉便感觉这是假的,质问道:
“是真是假,查明了么?”
“错不了,宇文洛生亲率百骑南下了。”
“为何如此?”
王雄感觉不明所以,看向了慕容绍宗,却听得他道:
“唯有一种可能,宇文洛生在统万城中坐不住了。”
……
灵州,回乐。
“你说什么?”
贺拔岳乍听宇文洛生南下长安的消息后,几乎以为是幻听。
可等到他冷静下来的时候,贺拔岳确认消息无误之后,却是脱口而出。
“他疯了么!”
宇文洛生去了长安,等于将自己的生死都交给了李爽。
最重要的是,他这南下之后,以后让贺拔岳等人还怎么信他?
赵贵叹了口气,并没有贺拔岳那么反应激烈,反而有些无奈。
“他也是没有办法!”
“何意?”
“侯景率军北上,连克十数城,尽收东夏州之地,李弼率千余精骑至西安州,诛灭数个作乱的部落,收牛羊万余头,斛律金坐镇沃野,广派使者,夏州北部数城尽降,李爽之军三面合围统万城,宇文洛生要是还能坐得住,那接下来长安的骁骑就要来了。”
贺拔岳咬着牙,对于赵贵此时的无奈丝毫不能共情。
“他怕什么!”
贺拔岳此时还不知道宇文泰已然将他的信给了于谨、斛律金看了的事情,对于宇文泰那边还抱有期望。
“若是宇文泰占据了朔州,尔朱氏进入了洛阳,到时候局面便打开了。”
宇文洛生的软弱是贺拔岳没有想到的,或者说,贺拔岳并没有想到宇文洛生的抵抗意志这么低。
“便是局面不利,他也大可退守统万城,赫连勃勃建的统万城是那么好打的么?”
夏州的发开上限不及灵州,但是优势是有统万城这样的坚城,这是灵州无法比的。
统万城难打,城防坚固是一方面,地势也是相当重要的因素。
这座城地处夏州,周围城池人口并不像是中原那么密集,补给困难,若是要攻打,起码要调集数倍于城中守军的大军,对于后勤的消耗很大。
在贺拔岳看来,李爽如今的精锐军力不到四万,怎么可能全部调集到统万城来呢?
“大野爽何人,难道当年在云中的时候他不知道么?”
赵贵听了这话,完全无法共情贺拔岳,正如贺拔岳刚才无法共情他一样,因为他根本就没去过云中,见过李爽。
“如今说这些已然晚了,不如想想之后该如何?”
贺拔岳想了想,道:
“准备兵马,随时准备接手统万城。”
赵贵面色一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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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斗泥,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啊!”
贺拔岳面色严肃,看向了赵贵,看得他有些心虚。
“不兵行险招,难道还等大野爽将我等各个击破,任其鱼肉么!”
“可刚才你也说了统万城不是那么好打的,我们能调集多少兵马,进攻统万城?”
贺拔岳已然想好了,道:
“宇文洛生在夏州招收的胡部多与李爽有仇怨,他的部下也多是武川出身,与我等皆有旧。出其不意,未尝没有机会。”
——
洛阳。
冬日,黄河水浅,尔朱兆率领大军乘筏渡河。
洛阳城外,眼看尔朱氏兵锋正劲,在尔朱世隆的劝说下,禁军不战而降。
尔朱兆率领大军从洛阳城外一路打到了皇宫之中,没有人能阻挡。
显阳殿中,昔日站得满满当当的朝会如今稀稀落落,只有十几个公卿。其他人,见势不妙,早就跑了。
尔朱兆进入皇宫之后,纵兵抢掠,奸淫宫女后妃,肆无忌惮。
御座之上的元子攸面色惨白,耳边听着呼救声,他根本便做不了什么!
“尔朱兆,你不能如此!”
尔朱世隆是知道在洛阳城应该怎么玩的,可尔朱兆却根本不了解。
“兄弟们跟随我南下,打了这么久的仗,不让兄弟们抢一把,以后谁还给你卖命!”
尔朱世隆摇了摇头,道:
“可这是皇宫,不是其他地方!”
尔朱兆轻声一笑,抽出了剑,看着这满朝的公卿,最后目光落在了元子攸身上,就像是看待兽栏中的牲畜一般。
“可我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
尔朱兆看着元子攸,脸上带着一股恨意,问道:
“天柱大将军唤你一声陛下,我如今也唤你一声陛下,告诉我,天柱大将军是如何死的?”
元子攸牙关紧要,面色煞白,在尔朱兆的逼问下,一言不发。
“当初尔朱荣也不敢如此威逼陛下,尔朱兆,你怎敢如此?”
到了如今还敢来这显阳殿的公卿,又怎么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见尔朱兆所为,出言怒斥着。
尔朱兆走到了最先开口的公卿面前,一脚踢翻了他。
“天柱大将军就是对你们这些洛阳人太好了,才会遭此横祸!”
尔朱世隆想要阻拦,可他哪里拦得住尔朱兆。
却见他提着剑,走向了御座,敢阻拦他的内侍都被他一剑杀了。
尔朱兆直接走到了元子攸的身边,将他从御座之上扯了下来,不管他的嘶吼,直接拖到了殿宇之中。
殿中的一众公卿想要护驾,却都被尔朱兆带来的甲士射杀。
殿宇之中,看着满殿的尸体,元子攸感觉到了极度的悲哀,便在此时,耳边传来了尔朱兆愤怒的质问声。
“说,谋刺天柱大将军,是不是你的主意?”
元子攸忽然笑了起来,毫不畏惧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尔朱兆。
“朕当殿刺杀尔朱荣的时候,很多人都见到了,后来尔朱荣死时,朕正在被关押,很多人也知道。一个被囚禁的人都能被你视为主谋,那离开洛阳数日的秦王为何不能是主谋?
你找朕,怎么不找大野爽,是知道自己不是大野爽的对手么?”
元子攸的一句话惹怒了尔朱兆,刚说完,就挨了尔朱兆一击。
打得生疼!
元子攸捂着嘴巴,还从来没有遭遇到如此重的打击,可不怒,却是笑了。
“看来朕说对了!”
看着压抑之中的尔朱兆,元子攸此刻已然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直接说道:
“尔朱荣临死之前,让自己的近侍王相去找大野爽,说是要将天下交给他。朕不明白,尔朱荣为何不让王相找你呢?”
元子攸继续笑着,却遭到了尔朱兆一顿暴击。
“胡说,都是胡说,那是王相这逆贼早与大野爽勾结,放出来的谣言,蛊惑人心!”
尔朱世隆在旁看着,都有些肉疼,赶紧抱住了尔朱兆。
“不能再打了,他是皇帝!”
尔朱兆被阻拦,却依旧怒意未消。
“皇帝又怎么了,想当皇帝的人比洛水中的王八还多,打完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元子攸被打得遍体鳞伤,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看着尔朱兆和尔朱世隆,怨毒的道:
“朕死了,你尔朱氏也长不了!”
尔朱兆却是怒极反笑,道:
“天下之事,兵强马壮者为之。今日你元氏之败,便在于此。我尔朱氏如今所辖之地数千里,麾下户口何止百万,能战之兵二十余万,霸业正盛,收拾了你,下一个我就收拾大野爽。”
元子攸听了,也笑了。事实上,尔朱兆和李爽谁赢他根本不在乎,一起下地狱才最好。
“好,朕在九泉之下等着,看是你先到,还是大野爽先到!”
……
上党。
当收到了尔朱兆率军南下,进入洛阳,肆意抢掠,弑杀天子的消息后,元天穆叹息了一口气。
至此,元天穆终于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丝的不舍,说了一个他心中其实早已经明白的结论。
“尔朱氏,完了!”
尔朱兆所作所为,让尔朱氏失去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体面!
元天穆的身边,聚集着一众效忠尔朱氏的外姓将领。
尔朱兆得势之后,他们的境遇与元天穆一样,边缘化了!
而且,还是很快的那种!
“大王,请吩咐!”
元天穆站了起来,看着屋中一众熟悉的面孔,道:
“尔朱氏要完了,关东也要乱了!你们的心思本王知道,可你们要以本王为主,这却是办不到的。”
众人不解,问道:
“为何啊?”
“尔朱氏势败,可兵马锋锐,那一万晋阳甲骑尚在,何人能挡,我等若是在上党起事,必败无疑。”
“那该如何?”
元天穆双手负后,想了许久,道:
“替本王去一趟平城,将本王的信带给尔朱天光!”
……
(本章完)
第338章 他们一帮外人
第338章 他们一帮外人
长安。
宇文洛生南下之后,心中一直很忐忑,生怕就此被扣在了长安。
为此,他还让宇文导先回统万城镇守,并且吩咐了一旦局势不利便让他主持夏州之事。
不过,让宇文洛生意外的是,李爽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仿佛不知道一样。
宇文洛生进入长安之后,并没有想象之中被软禁在屋中,相反,他可以在长安内外随意活动。
非但如此,李爽还生怕他不识路一般,找人带他参观。
第一日,行台府的人带宇文洛生参观了长安的林苑之中的马场。
马场之中多柔然奴,驯养看管着大量的战马。
关中不缺马,夏州亦是,宇文洛生在统万城中就便蓄养了万余匹马。
这些战马储备,足以让宇文洛生在关键时候组织三千多精锐骑兵,长途奔袭关中。
事实上,宇文洛生和贺拔岳一直便是这么设想的。
可长安的马不同,不只是因为蓄养的数量,更是因为战马的质量。
贺拔氏、宇文氏等北地的武勋家族成员都自带伯乐技能,宇文洛生更是相马的行家,一眼便能从马群之中精准的找到良马。
李爽既并秦陇,将势力范围延伸到了敦煌,便掌控了相当多优质的牧场,包括关山牧场、大马营牧场等超大型的牧场。因此,长安的马匹资源要比夏州丰富,更不乏青海骢、乌孙马等名马。
对此,宇文洛生心中吃惊,外加羡慕,但并不觉得有什么。
很简单的道理,长安马场中名马虽多,但不可能让所有长安骁骑都装备青海骢、乌孙马等名马,大部分人骑的还是中等程度的战马。
如果说夏州马的总体评分是六分,长安的马整体评分也不过是七八分,还没有质的差距。
心中知道李爽是在秀实力,不过宇文洛生最多的感受还是旗鼓相当。
第二日,行台府的人带宇文洛生参观了长安的府库。
从这一日开始,宇文洛生心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长安的府库储备充盈,让宇文洛生最震惊的便是藏盐地。
那一座座盐山仿佛不要钱般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宇文洛生心中震撼不已。
盐是什么?与锦绣一般,都是钱啊!
在夏州,宇文洛生为了几百几千石的盐,往往就要殊死争斗。
可如今眼前随意一堆,都不止几百几千石。
一路走来,宇文洛生见识了长安城的储备,粗略的估算了一下。
以如今长安城的储备,李爽可以率领关中近四万的大军,长途北袭统万城,围困统万城大半年之久。
想到这里,宇文洛生也越发庆幸自己来对了。
和李爽死磕,没有必要!
第三日,行台府的人带着宇文洛生出了长安城,来到了长安禁苑,参观了其中大型的匠作坊。
至此,宇文洛生终于转变了心态。
部落之中全民皆兵,看似凶恶,可之后呢,除了出去抢,便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抢不到,那大概率这个部落就要完了,或者是自相残杀到剩下的资源足够胜者活下来。
灵、夏两州的部落化,让贺拔岳与宇文洛生联手,勉强有着与关中抗衡的筹码。
可打仗不光是靠人、靠马,还要比拼武备。
宇文洛生在这里听到了两个新词。
标准化生产、分工协作!
宇文洛生不明白这两个词的含义,可亲眼看到将作坊的匠人打造甲胄,他便明白了。
宇文洛生手下不是没有会制甲的匠人,还不少,有两百多人。
不过要制造一副甲胄,全靠精善工艺的匠人手工打造,制作时间也需要大半年。也就是说,宇文洛生两年才能打造大几百副甲胄。
就这,还是要在材料充足的状况下才能实现。
可在长安,将作坊的原料不但充足,制作甲胄的时间也短,三个月左右。
宇文洛生见此,心中已然知晓夏州军和关中军的实力对比,耳边,行台府的人还在介绍着。
昔年秦国何以并天下?秦军何以甲于天下?
便是在于标准化生产和分工协作!
秦国生产的军备,比如弩矢,绝不会因为在咸阳生产,运到楚地、赵地,当地生产的弩就用不了。
长安的匠作监,要拼命追赶的目标就是如此!
几百上千年前的秦国是如何的,宇文洛生并不清楚,对于身旁行台府中人喊的政治化的口号,宇文洛生也不在乎。
他清楚的是,夏州军此刻已然不是关中府兵的对手。
很简单的道理,军备是消耗品。
你打一副甲的时间对方能打三幅甲,那还打个屁啊!
除非处在劣势的夏州军的统帅与关中府兵的统帅是李牧和赵括那样的差距。
关键的是,李爽还根本不怕他学。
就算宇文洛生将这长安禁苑将作坊的匠人全部打包带回统万城,也无法复刻。
汉化的关中和部落化夏州,从根本上就不同。
便在宇文洛生长安三日游之后,他终于见到了李爽。
这位秦王一见到他,便展露出了春风般的温暖。
“洛生,想煞我也!”
李爽牵着宇文洛生的手,十分殷勤的带他进府。
秦王府为宇文洛生准备了盛大的宴会,给于了这位副都督极高的待遇。
可宇文洛生在长安三日游之后,所展现出来的只有一样可贵的品质。
谦逊!
“大王如天之德,某怎敢担大王如此礼遇!”
“洛生说的哪里话,你我既是姻亲,又是旧识,如何能这么生分了。”
宇文元姬也在一旁,拉着宇文洛生的袖子,俏声道:
“兄长怎得如此生分,我们乃是一家人啊!”
虽然李爽和宇文元姬这么说了,可宇文洛生始终恪守礼节,不敢有一丝逾越。
就算是在宴会上,宇文洛生也始终没有多喝一杯酒,乖巧得像是一个小媳妇。
第二日,宇文洛生被李爽请到了秦王府中,单独与李爽见面。
李爽与宇文洛生的确是老相识了,当初在云中便见过。
不过当年在云中的时候,宇文洛生和贺拔兄弟一样,乃是意气风发的北地武勋家族子弟,而李爽只是一个土匪出身的将军。
初时,宇文家和贺拔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直到他们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北境之主!
贺拔家跑了,宇文家也跑了。
如今再见,李爽的外貌也比当初见时白了几分,身材也更加威武雄壮了些。
李爽的脸上依旧是昨日那春风般的笑容,可宇文洛生见此,感受到的不是亲切,而是丝丝的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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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生在夏州这些年,可是心在长安啊?”
有那么一瞬间,宇文洛生几乎想要跪下来。
所谓的王霸之气,并不是说那个人长得如何威严,话说的多么动听,让人见了听了就不觉得想要下跪。
如宇文洛生这等从北地杀出来的枭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话没听过,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没有经历过。
能让他感受到王霸之气的只有一种,那便是有能力轻而易举弄死他的人!
不只是简单的杀了他,而是将他和他建立的基业从地图上彻底的抹去。
不过,宇文洛生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跪下来就有用的话,那宇文洛生早就跪下来了。
求饶,不但将自己的脸面踩到了底,更是会让李爽认为他是个软骨头,没有一点好处。
“北人粗鲁,不识天威,让大王见笑了。在下本受天柱大将军之命,镇守夏州,如今天柱大将军不幸遇害身亡,临终托大事于大王,在下亦当遵之。”
李爽笑了笑,道:
“洛生与厍狄干的纷争,本王早已经知晓。这换地一事,乃是本王提及。侯景莽撞,占了东夏州,本王也不能让你吃亏了。这样吧,本王在西安州划给宇文氏一座盐场。自此以后,夏州便不为盐所苦。”
宇文洛生心中一紧,他没有想到,李爽居然这么大方。
“大王如天之德,我宇文氏感佩莫名!”
李爽点了点头,坐在了一旁,示意宇文洛生也坐了下来。
屋中温暖,摆放着几案,宇文洛生就坐在了李爽对面,听他道:
“我岳父不幸身亡,四方不宁。我这里有一大一小两件事情,洛生想要先听哪个?”
宇文洛生想了想,拱手道:
“小事!”
“逆贼尔朱兆攻破洛阳,弑杀天子,凌虐公卿,流毒百姓。”
宇文洛生心中一愣。
这还是小事?
那大事得大成什么样啊!
虽然这么想,可听说元子攸被杀了之后,宇文洛生也不得不表示一下,勉强挤出了几滴泪水,哀叹一声。
“陛下啊陛下,臣不能匡君辅国,实在有愧于社稷。”
“洛生之心,陛下得知,也会宽慰吧!”
一番作态后,宇文洛生小心问道:
“那大事呢?”
“你南下之时,贺拔岳准备了一支精骑,让寇洛带领,袭取统万城。寇洛散布谣言,说你已死在了长安,夏州人心动荡,不少部落归顺了他。”
宇文洛生一听,心中怒意勃发,怒道:
“敕勒小儿,安敢欺我!”
听说了这事后,宇文洛生完全就不演了,一副要拔刀拼命的架势。
李爽安抚道:
“洛生放心,好在宇文导得力,抵挡了寇洛,守住了统万城!”
宇文洛生听了,心气顺了些,可也有些坐不住了。
“大王,我宇文氏虽受封于北土,却是炎帝后裔,正经的华夏一脉,与那敕勒小儿全然不同。那敕勒小儿坐镇灵州,威服自专,时常写信于我,意图染指关中,今又挥兵统万城,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宇文洛生不是不了解贺拔岳,相反,他太了解贺拔岳了,才知道李爽跟他说的事情大概率不是假的。
若是情势调转,宇文洛生与贺拔岳异位而处,他也会这么做的。
“大王当尽早防范啊!”
李爽点了点头,道:
“洛生之意,本王已知之。夏州情势艰难,本王也不多留洛生了,你尽早回统万城吧!”
“多谢大王!”
……
宇文洛生离开之后,李爽并没有待在长安,而是带领了一支兵马到了蒲板。
在这里,李爽见到了久违了的侯景。
“大王,多日不见,你怎得消瘦了?”
侯景迈着长短腿,来到了李爽的身边,泪如雨下。
这神态,比当初宇文洛生得知元子攸死后的表演不知道隔了多少个奥斯卡。
“大王如此啊,臣心里痛啊!”
“放心,你宅子里的女人和钱财我都还你!”
侯景听完,抹了抹眼泪。
“臣倒不是担心这个,臣这些私财不都是给大王攒的么!大王若是要,臣绝不吝啬。臣只是不解啊,宇文洛生既来了长安,大王为何还要放他回去?”
侯景作为一个怀朔人,对于武川一系的人有着天然的敌对感。
“这一放,下次再要拿他就难了。”
“怎么,你还要统万城么?”
侯景嘿嘿一笑,道:
“如此坚城,悬于关中之外,大王不派一个信得过的人镇守,如何能安心?”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问道:
“你说贺拔岳和宇文洛生有什么相通之处?”
相通之处?
侯景的脑海里立刻闪过几个词汇。
武川人、不是东西、不动脑子、抢功、假正经……
在一系列对于武川人的刻板印象闪过后,侯景道:
“他们都是兵强马壮,坐镇一方?”
李爽摇了摇头,指出了核心要素,道:
“他们都穷!”
侯景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还有些小激动。
这么多年了,他居然听到李爽说人家穷了。
这世道变了啊!
“打他们这些穷鬼,完全就是得不偿失。既然如此,与其我们去打他们,不如让他们自己打自己,少了许多麻烦。”
侯景听了,很快领略到了李爽的意思。
“大王说得是啊,和这些穷鬼犯不上。这太原郡可是富裕之所,一郡之地便有十万户,更是牛羊俊马无数,如今被尔朱兆这厮占了,实在是鸠占鹊巢啊!”
李爽叹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这家产怎么分也轮不到尔朱兆这一个外人啊!”
侯景点了点头,道:
“大王此言甚是啊!”
……
(本章完)
第339章 我竟然这么强
第339章 我竟然这么强
晋州。
平阳郡。
“这平阳城和当年是不同了!”
骑马远眺,李爽看着那一座经过高欢、慕容绍宗相继扩建增筑的平阳城,矗立于汾水以东,蔚为壮观。
平阳一郡所辖乃是河东膏腴之地,又是太原在南部的屏障,尔朱荣在时,没少费心思。
扩建后的平阳城,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太原西南的重镇。
不管是高欢也好,慕容绍宗也罢,治军理民都是上上。
城防坚固尚在其次,城外的良田沃野,才是这座重镇能矗立在河东的最大因素。
侯景在旁,道:
“大王,尔朱兆将慕容绍宗的精锐兵马抽调后,慕容绍宗是不敢出城了。不过城中粮草充足,我们打下来也要费很大的力气。”
看着李爽的表情,侯景建议道:
“这慕容绍宗效忠尔朱氏,很难对付,要不臣趁着此时,先将平阳城外抄掠一遍?”
李爽斥道:
“都自己家的东西,你抄什么抄!”
侯景听了,嘿嘿一笑。
“可若是直接硬攻,怕是会被牵扯在此地,到时候若是尔朱兆回援,就不好办了。”
侯景是知道慕容绍宗的厉害的,他的想法无疑就是趁着尔朱氏的主力尚在洛阳,尽快破城。
“尔朱氏的那帮人不是东西,可他们打起仗来可不含糊啊!”
尔朱氏的子弟,如尔朱兆、尔朱度律等人,生性残暴,但军事能力却很突出。侯景也是在晋阳待过的,自然知道他们的水平。
太原又是尔朱氏的主场,顺着汾水可以快速支援平阳。
一旦陷入了僵持,可就不好打了。
李爽却是一笑,道:
“放心,尔朱氏的根基,就算别人不去动,他们自己也会拆的。”
侯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大王,那我等该如何?”
“将平阳一郡各县的老兄弟们都请来喝酒!”
……
平阳城。
“刺史,他们走了!”
慕容绍宗看着城外的一直逗留的一队骑兵远去,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刺史,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能至此?”
王雄的话语中充满了疑惑,慕容绍宗却是道:
“能率领数百骑至此,各县的人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还能有谁,便是侯景也做不到啊!”
慕容绍宗的话让王雄色变,道:
“那……那他是……秦王?”
慕容绍宗点了点头。
王雄很快反应了过来,道:
“既如此,那郡中各县的那些豪强岂不是也?”
慕容绍宗叹道:
“形势至此,人心思变,又岂是你我所能改变的。”
王雄听了,问道:
“那我等该如何?”
慕容绍宗没有回答,却听得一声急报。
“何事如此慌张?”
王雄斥了一声,却听得前来传报的人道:
“太原那边的眼线来报,尔朱天光率军南下了!”
……
洛阳。
昔日元氏的皇宫,如今已成了尔朱氏一众将领嬉戏的游乐场。
尔朱度律、尔朱羽生、尔朱仲远三名镇守一方的大将,如今都率军到达了洛阳。
为的只有一件事情!
争夺尔朱氏的家产!
尔朱兆自然也知道这三个人不好对付,不过仗着自己为尔朱荣报了仇的名义,尔朱兆还是硬着头皮来参加了这次家族会议。
大殿庄严,尔朱氏的人却按照自己的习惯将里面布置成了部落会议的会场。
在场一众尔朱,此刻坐下的只有四个人。
尔朱兆刚进殿,便看着尔朱世隆招待着尔朱氏的三位统军大将,十分殷切。
尔朱兆一来,尔朱度律等人的表情也变了,本来的笑脸也都变成了冷脸。
唯有尔朱世隆,依旧是笑脸。
不过这幅笑脸在尔朱兆看来,多少有些笑面虎的意思。
“尔朱羽生,你不在殷州待着,怎么也跑洛阳来了?”
尔朱兆坐下后,尔朱世隆看似随意的一问,却像是点燃了火星子,尔朱羽生冷笑道:
“殷州穷困,我部兵马想要去相州要些粮草,却不曾想到连邺城都进不去,不知道那贺六浑是仗了谁的势?这不,我只能来这洛阳讨些粮草了!”
看得出来,尔朱羽生火气很大。
尔朱兆冷着脸,硬生生道:
“让贺六浑坐镇邺城,本就是天柱大将军生前之意。”
尔朱羽生怒道:
“天柱大将军是让高欢坐镇邺城,可却是为了迁都做准备。如今天柱大将军身死,你宁愿将富庶的相州交给一个外人,也不给我么?”
尔朱羽生这一吼,还没怎么谈的家族会议已然陷入了冰点。
尔朱世隆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安抚道:
“不至于不至于,吐末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大家都在,吐末坐镇晋阳,又为天柱大将军报了仇,自然是尔朱氏的家主,不过这天下该怎么分,吐末还是要给大家一个底。”
尔朱世隆承认了尔朱兆的家主地位。可他这么一说,尔朱度律很是不满。
“他怎么就为天柱大将军报了仇了,元子攸是死了,可大野爽还活着。报仇,你有本事去找大野爽去报啊,找一个软脚虾算什么本事。”
在场的四人,包括尔朱世隆在内,都比尔朱兆的辈分要大。
尔朱世隆肥胖阴险,尔朱羽生精瘦暴躁,尔朱度律贪财残暴,尔朱仲远跋扈好色。
虽然这几个人都有各自性格上的缺点,但无疑都是军事上的好手,就连其中最怂的尔朱世隆,当初也是带着数千契胡骑从洛阳城中一路杀出来的。
偌大洛阳城,数万禁军,无人可当,以至于尔朱世隆杀出洛阳,逃往河内之后,看着水中倒映着的那沾满了鲜血的脸庞,惊觉了一件事情。
我竟然这么强!
以前尔朱世隆在晋阳,待在一众北地强人之间,处于垫底那一级,一点也没有自信,可在洛阳新手区虐菜之后,尔朱世隆发现自己强得可怕。
尔朱兆冷哼了一声,对此,丝毫不买账,道:
“尔朱世隆,你在洛阳这么久,天柱大将军被刺,你事前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如今竟然还舔着脸要分天下,我还没有问你罪呢!”
尔朱兆盯着尔朱世隆,像是要撕了他一般。
尔朱兆很了解这些亲戚,也清楚这场会议中最难办的不是那三个一脸冷漠展露敌意的人,而是这个一脸笑意的尔朱世隆。
尔朱世隆听了这话后,面上血色全无。
见尔朱世隆不在吱声,尔朱兆掌控了会议的主动权。
“还有你们三个,天柱大将军在时,让你们坐镇一方,可如今呢?”
“如今如何?”
尔朱兆拍了拍手,早就准备好的奏疏拿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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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自己看!”
三人拿过了自己辖区的奏疏,尔朱兆却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机会,直接道:
“清河崔氏崔祖螭率青徐之地十余万人反了,渤海高氏高乾兄弟杀冀州刺史占据信都,范阳卢氏卢文伟和刘灵助诱骗侯渊出城后占据了幽州,汝南王元悦在梁人的支持下也在北上拓土。你们只顾着来这洛阳,连自己辖地都管不好,还有脸来分天下!”
尔朱兆说完,本以为已经掌控了主动权,可谁知尔朱世隆却是冷笑一声。
“吐末光说我们,那你自己呢?”
“我?”
尔朱兆眉头微微一皱,却见尔朱世隆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密信,交给了尔朱兆。
对方接过一看,脸上尽是怒意,问道:
“尔朱天光竟敢南下袭击晋阳,不可能,我在雁门……”
尔朱世隆揶揄道:
“吐末啊,你实在是太不小心了,你以为元天穆如今身边精锐丧尽,就没有威胁了么?尔朱天光能够这么快南下,便是元天穆买通了雁门守将。如今,尔朱天光怕是要到晋阳了,你留在晋阳的弟弟尔朱智虎可不是尔朱天光的对手啊!”
尔朱兆愤怒的吼道:
“元天穆这老贼,我早该杀了他!”
发泄完,尔朱兆如野兽一般的目光看向了尔朱世隆,问道:
“你既早已经得知,为何如今才告诉我?”
尔朱世隆对此,却没有了往日的畏惧。
“我也是今日才收到的,怎么提早告知你?更何况……”
尔朱兆对尔朱世隆的话是一句也不信,质问道:
“何意?”
“上党王乃是天柱大将军的义兄,尔朱天光又是天柱大将军在时最看好的后辈,便是他们占据了晋阳,也只是尔朱氏的家事。”
一句家事,将尔朱兆逼迫到了墙角。
失去了晋阳的尔朱兆,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
可尔朱兆能占据晋阳,尔朱天光又为何不能?
只要这晋阳城不是落到李爽手中,在场一众尔朱氏的子弟大可以看尔朱兆的笑话,甚至不用说一句安慰话。
尔朱兆冷着脸,此刻也不得不作出妥协,用以换取他的这些亲戚对他的支持。
“尔朱世隆,洛阳和皇帝都归你!”
“尔朱羽生,殷州、瀛洲、幽州都归你。”
“尔朱度律,河南诸州归你。”
“尔朱仲远,三齐和冀州归你。”
尔朱兆不得已分完了地盘,尔朱羽生却是嚷嚷道:
“那相州和定州呢?你怎么竟把乱的地方给我们?”
尔朱兆听了,冷然道:
“有本事你们去问高欢和叱列延庆要!”
尔朱兆说完之后,尔朱世隆呵呵一笑。
“乱不乱的其实不叫事,一帮乱民而已,千骑可定。只是,天柱大将军留下的那万余晋阳甲骑,该如何分?”
这其实才是一众尔朱氏的人最在乎的家产。
尔朱兆的脸已经冷到可以杀人了,在他心中,自然是将这万骑都带回晋阳。
可一众尔朱氏中人却不是这么想的,尔朱度律笑道:
“天柱大将军在时,就说过你只能带三千骑,你全带回去也是多余。能否夺回晋阳,不在于这些骑兵,而在于晋阳城外六镇兵之意,他们支持你,你便能夺回晋阳。”
尔朱度律的态度虽然不好,可他话中却说出了尔朱兆能否夺回晋阳的关键,军事素养可见不俗。
尔朱兆咬着牙,最终道:
“三千就三千!”
……
尔朱兆离开后,一众尔朱氏子弟聚集在了尔朱世隆身后,问道:
“尔朱兆能夺回晋阳么?”
尔朱世隆一笑,道:
“夺不回更好,尔朱天光可比尔朱兆好说话多了。”
“那留在这里的晋阳甲骑呢?”
“我这里留三千五,度律要对付梁人给两千,青徐叛军易定仲远给一千,剩下的都给羽生叔带回河北。”
尔朱羽生有些不满,道:
“我怎么就分五百?”
“叱列延庆和侯渊那边也有一千七百余骑兵,加上你这五百,平幽州之乱够了!”
……
尔朱兆出了宫殿之后,并没有立刻去军营,尽快北上,收复晋阳。
在此之前,尔朱兆去找了司马子如。
司马子如还以为尔朱兆是来兴师问罪,便道:
“颍川公,事情我也听说了,他们是有些过分了。”
尔朱兆却是面容冷峻,道:
“尔朱度律说的对,这一万晋阳甲骑的家眷多在晋阳,我便是全带回去,也不见得有用,关键还是晋阳城外的六镇兵!”
司马子如听了这话,问道:
“那颍川公找我为何?”
“你是怀朔人,替我去一趟邺城,让贺六浑出兵帮我!”
司马子如有些犯难,道:
“如今河北动乱,相州也多匪患,贺六浑也不一定能派出援兵啊!”
“我知道贺六浑的难处,告诉他,只要他助我夺回晋阳,晋阳城外的那帮六镇兵我可以都给他!”
司马子如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尔朱兆给这么多的报酬。
“事成之后,我封你为建州刺史!”
司马子如心中一动,拱手道:
“那我试试!”
找了司马子如后,尔朱兆又找了另一个人。
尔朱羽生!
尔朱羽生对于尔朱兆还是有所戒备的,不过他此刻心中很是不满,还是决定见一见尔朱兆。
谁知道,尔朱兆第一句话就让尔朱羽生气炸了。
“我都听说了,尔朱世隆怎么才给你五百骑?”
“你小子究竟想要说什么?”
“只要你肯帮我,事成之后,我封你为肆州刺史,另外,元天穆在肆州的庄园,我也给你!”
尔朱羽生看着尔朱兆,笑了,看来,这位尔朱氏昔日以粗勇闻名的晚辈,长进了。
……
晋阳城外,人头滚滚。
元天穆帮助尔朱天光进入晋阳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尔朱兆的党羽都处决了。
鲜血流淌了一地,元天穆的面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
“上党王,尔朱兆的弟弟可也在其中啊,你这么做会不会?”
“走了这条路,就别想要回头了,尔朱兆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该如何?”
元天穆看向了面前身材矮小自小就侍奉尔朱荣的男子,李弼的弟弟李檦。
“去平阳,告诉慕容绍宗,让他归顺晋阳,效忠尔朱天光。只要这平阳的路一通,我等便立于不败之地!”
……
(本章完)
第340章 子在川上曰
第340章 子在川上曰
晋阳城。
尔朱天光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一排排尸体,鲜血映红了水泽,面色阴晴不定。
元天穆忙完了事后,找到了尔朱天光。
“你于心不忍么?”
尔朱天光点了点头,道:
“不少人都是尔朱氏的人啊,就这么杀了,我怕死后,无颜去见叔父啊!”
元天穆听了,不觉得笑了出来,看得尔朱天光有些疑惑。
“大伯,何意如此?”
元天穆停下了脚步,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
“你根本不了解天宝啊!”
尔朱天光看向了元天穆,却听他缓缓道:
“天宝如果泉下有知,得知你起兵占据晋阳,只会感到宽慰。”
尔朱天面容有些复杂,听了元天穆的话,并没有感到多少安慰。
元天穆却没有理会心思复杂的尔朱天光,继续道:
“尔朱兆得知晋阳被占后,他一定会尽快北上,想要趁着我们立足未稳,夺回晋阳城。不把他的党羽全部杀掉,我们如何能把控战机。天光,你麾下多为代人,不乏骁勇之士,可要与尔朱兆争锋,还差了些火候。”
“大伯的意思是城外的六镇兵?”
元天穆有些诧异,可他转过念一想,尔朱天光恐怕早就盯着晋阳了,连占据晋阳之后该如何行事在平城时怕是已然复盘了很多遍。
当初宇文泰定下三策,上策便是趁着尔朱兆南下洛阳时袭取晋阳。
可尔朱天光当时并没有如此选择,而是选择了中策,伺机吞并幽燕。
是晋阳的诱惑不够大么?
尔朱天光清楚,只要拿下了晋阳,掌控恒、肆、并、朔、汾诸州的他就会是尔朱氏中第一人。
可他当初没有如此选择,只是因为一个字。
险!
准确的说,当时的尔朱天光没有把握能够占据晋阳,所以便不打算与尔朱兆撕破脸。
可有了元天穆这位多年的尔朱氏的二把手的加盟就不一样了。
哪怕如今出兵的时机有些晚了,可尔朱天光还是毅然率兵南下了,成功占据了晋阳。
元天穆问道:
“天光,你打算如何安抚那些六镇兵?”
尔朱天光正要回答,却听得有人来报。
“北乡公主晕过去了!”
……
北乡公主是尔朱荣的正妻,便是如今尔朱荣已死,可她在尔朱氏的地位却是依旧很特殊。
得知了她昏厥过去,尔朱天光和元天穆立刻前去探望。
北乡公主躺在病榻上,本来情绪已然稳定,可一见到他们两人,却又是激动起来。
“尔朱氏中人自相残杀,他日泉下你们如何去见天宝啊?”
北乡公主得知元天穆要将尔朱兆的党羽全部处决之时,就打算去阻拦,可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只见到一排排无头的尸体和鲜血染红的水面。
她当即晕了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见到了她曾经最为信任的两个人。
可如今,这两个人却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对于北乡公主的问题,元天穆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尔朱天光,等待着。
尔朱天光深吸了一口气,很是冷酷,道:
“叔母,这场仗若是打输了,我的部下也会如你在城外看到的一样。以尔朱兆的残暴,到时候怕不会给我一个痛快。”
北乡公主仿佛心死一般,喃喃道:
“我明白了!”
便在此时,元天穆开口道:
“若弟妹不想要见此,不如去平阳吧!待在慕容绍宗那,等情势定了再回来。”
元天穆说完,屋中两人都看向了他。
慕容绍宗是尔朱荣的表亲,平阳又是富裕之地,若是平常,去他那倒也没什么。
可如今是什么时候,仗还没打就先把人送走。
这是要做什么?
与北乡公主的疑惑不同,尔朱天光感受到了一股背叛。
离开了北乡公主的居所,尔朱天光独自走在前面,元天穆跟在后面,两人之间孕育着一股风暴。
直到到了尔朱天光的宅子,剩下了两人独处,元天穆才开口:
“天光,我知道你不明白我……”
元天穆还没有说完,尔朱天光便打断了他。
“我是不明白,这仗还没有打,大伯就想着后路了?你让我麾下的兵士见了,该如何想?”
“让北乡公主带着她们一起离开,别人不会有二话的。”
元天穆的一句话,让尔朱天光哑了火。
晋阳是尔朱氏的大本营所在,包括尔朱氏子弟的家眷和外姓大将的家眷都在城中。
“这场仗若是赢了,自然不必多说,可若是输了,该如何,你想过么?”
尔朱天光有些不忿,道:
“你把慕容绍宗的家眷还给他,他就会听话么,万一他见势不妙,投靠尔朱兆该如何?”
元天穆摇了摇头,道:
“慕容绍宗值得信赖,只要他选择支持你,就不会轻易改变。”
见尔朱天光面色稍缓,元天穆继续道:
“若是赢了,有北乡公主在那,慕容绍宗还是会选择效忠你;若是输了,慕容绍宗的家眷落到尔朱兆手中,对你有好处么?”
元天穆的一番话说动了尔朱天光。
“如此,罢了!”
见此,元天穆继续了刚才没有问完的话。
“你打算如何安抚六镇兵?”
尔朱天光将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的答案说了出来,道:
“我打算示恩!”
“示恩?”
尔朱天光点了点头,道:
“二十万六镇兵有一半被叔父分散到了各州郡,如今在晋阳城外的六镇兵久被我尔朱氏欺凌,我打算大开府库,赏赐财货,只要他们助我,此后我会给他们和我麾下代人兵将一样的待遇。”
——
上党。
尔朱兆扔下了大部队,只选择了精锐的骑兵先行,攻拔了上党郡城之后,却发现府库之中没有一点存粮。
“元天穆这老贼做得可真是绝啊!”
尔朱兆连日赶路,面容很是沧桑,胡子拉碴的。
他到了上党之后,并没有继续前行。
给于他麾下兵马休息的时间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尔朱兆在等待消息。
在北地混出来的,不通汉人那一套是可以理解的,但要说他们只是四肢发达就错了。
尔朱兆行军打仗,早就被练出来了。在战场上,他有着敏锐的直觉和顽强的战争意志。
元天穆没有给他留下一点补给,早就在尔朱兆的意料之内。
他选择了带着精锐兵马先行和向那些亲戚妥协,便是为了以最短的时间争取到了足够的粮草,让他能够快速出兵。
占据了上党之后,尔朱兆放慢了速度。不是他不想要尽快夺回晋阳,而是没有把握拿下晋阳。
只要高欢的援兵能够从釜口陉增援到上党,他们合军之后,拿下晋阳的把握就大多了。
尔朱兆没有等到邺城那边的消息,但晋阳那边的消息先到了。
“颍川公!”
“何事如此?”
尔朱兆的手下面色不佳,将从晋阳送来的情报交给了尔朱兆,对方一看,差点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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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天光、元天穆,我誓杀此二贼!”
……
相州。
邺城!
司马子如盯着高欢。同为怀朔系的大佬,司马子如与高欢不同,一直在尔朱氏内部担任要职。
他受了尔朱兆的差遣,来请援兵,可高欢的态度却不积极。
“贺六浑,你究竟在等什么?”
司马子如不知道的是,高欢此刻心中最为重要的事情,乃是认祖归宗的大事。
高乾兄弟在冀州反了,占了信都。
高欢得知之后,就秘密派遣自己的弟弟高岳前去信都,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大家都是亲戚嘛!
对面的反馈也很积极,不过总归是透露着一股疏远。
毕竟,高欢是尔朱氏的人。
“晋阳之战,未知胜负,不可轻动啊!”
高欢在尔朱氏内部一直走的是尔朱兆这一路,与尔朱天光并不是太亲近。
若是尔朱天光赢了,高欢可就亏大了。
司马子如听着,笑道:
“我怎么听说你和信都那边走得很近啊?”
高欢听了这话,心中一紧,再看向了司马子如时,对方却是安抚道:
“别这么看我,大家都是兄弟,若是选的话,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你跟我透个实底,究竟是如何想的?”
高欢还未张口,孙腾便走了进来。
“贺六浑,上党那边的密报传来了。”
屋中都是怀朔人,孙腾也不避讳,在司马子如面前透露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高欢在尔朱兆身边插了探子!
司马子如问道:
“尔朱兆还在上党么?”
“听说尔朱兆得了晋阳那边的消息后,就立刻动身北上了。”
高欢接过了密信,打开了一看,道:
“准备兵马,前去支援!”
司马子如和孙腾都不解其意,却听高欢道:
“尔朱天光输定了,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
恒州。
宇文泰策马而来,他的面前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
宇文泰之所以来此,因为眼前这个男子很特殊。
刘灵助!
他背叛了尔朱氏之后,逃到了幽州,在尔朱荣死后,与范阳卢氏联合起来,反了尔朱氏。
“你不在幽州待着,为何冒险来此,不怕我拿了你,前往平城讨赏么?”
刘灵助面对这番话语,可是很稳。
“若真要拿我,我也无怨!”
刘灵助的话让宇文泰一奇,问道:
“你究竟何意?”
刘灵助看着宇文泰,道:
“我可助你为这北地之主!”
让刘灵助失望的是,宇文泰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波澜,只是问道:
“为何助我?”
“尔朱氏的覆灭只在朝夕,助你便是助我!”
“你有何本事?”
“我的身后站着范阳卢氏,这够么?”
宇文泰一笑,远方,数十骑奔驰而来。
刘灵助知道,眼前的男子手段不俗,在那数十骑到此之时,他若是不能给一个满意的答复,宇文泰会毫不犹豫的擒杀他。
不过刘灵助并没有紧张,反而老实道:
“我不只是背叛了尔朱氏,还背叛了秦王。”
宇文泰眉目一皱,却听刘灵助道: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为秦王办事。不过秦王并不知道的是,我手里有一枚他不知道的筹码。”
“什么筹码?”
“阿那瓌当初流落在北地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我收养,有了她,再以将军的威名,柔然那边,或可安稳。”
数十骑飞驰而至!
宇文泰的杀意依旧没有就此停止。
刘灵助有些忐忑,看着宇文泰从手下那边接过了一封密信。
看了之后,宇文泰身上的杀意消失无踪。他看着刘灵助,问道:
“你手里有多少人马,可以给我?”
“一千精骑,就在燕州,随时可以调用。”
宇文泰拔出了剑,对着刘灵助,道:
“这一千骑我要了,不过你的命,我保不住,你还是回幽州去吧!”
刘灵助听了这话,心中一喜,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鱼符,抛给了宇文泰。
“告辞!”
看着刘灵助离去,骑在马上的宇文护下马,道:
“叔父,究竟发生何事了?”
“夺平城,占恒州,就在此时。”
……
平阳。
大晚上的,李爽正在和一众平阳豪强喝酒,他的亲卫传来了一封密信。
李爽带着侯景走到了一处僻静处,却见他拆开了密信,微微一笑。
“尔朱天光真是大好人啊!”
侯景不知道详情,见李爽如此说,不禁问道:
“大王在夸赞他么?”
李爽给了侯景一个白眼,侯景拍了自己一个巴掌,道:
“臣喝多了。”
却见侯景接过了李爽手中的密信,看了一眼,怒道:
“这么多财货,白白分给那帮六镇兵,真是作孽啊!”
侯景说完,将手中的密信一抖,犹自不平道:
“尔朱天光以为给钱,那帮六镇兵就会帮他,这不是犯傻么?”
李爽问道:
“你会如何?”
“情势越恶劣,在这帮六镇兵面前就越不能露怯,换了我先将这帮六镇兵打骂一顿,让他们先老实了,再把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归拢到城中,让他们听话卖命。”
侯景恨恨道,不过他心疼的不是那帮六镇兵,而是尔朱天光散出去的财货。
李爽一笑,道: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么多年了,是该回太原看看了。”
……
(本章完)
第341章 他太讲义气了
第341章 他太讲义气了
河东。
凛冽的寒风彻骨,春日在望,河东大地之上却燃起了烽烟之味。
日月星三辰旗飘扬,长安骁骑进入河东,渡船往来,骑兵之后,则跟随了一支重甲陌刀队。
甲胄森然,旗帜齐整,沿路的河东的官吏百姓看见这支来自关中的大军之后,莫不震动。
只是,这支来自关中的精锐兵马还未至,随着秦王的大纛飘扬,平阳一郡各县豪强已然先行响应。
整个晋州最为膏腴之地,平阳一郡大部分的地域都改弦易辙。
本是坐落在平阳郡中心地带作为重镇存在的平阳郡城,反而成为了被包围的对象。
一夜之间,慕容绍宗手中能够控制的只剩下了一座白马城。
慕容绍宗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营地那面秦王的大纛,以及越来越多的营垒,面色凝重。
细数营盘中帐落,大量地方乡勇朝着那面秦王的大纛聚集而去,短短时日,已有数千人。
“过来!”
王雄带人押着几名逃兵,来到了慕容绍宗的身边。
“刺史,这些逃兵我都抓来了,听候处置。”
慕容绍宗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几名逃兵,问道:
“率众而逃,可知军法?”
“我等知道!”
这几名逃兵都是一伍的,逃一个其余人都完蛋,所以商量着一起逃了。可惜的是,被王雄带人抓到了。
“既知军法,为何敢犯?”
“我等深受秦王之恩,不敢与之为敌!”
王雄叱喝一声,道:
“你们吃谁的粮,拿谁的饷,分明是见秦王势大,心生畏惧,故而逃跑!”
慕容绍宗挥了挥手,道:
“打十军棍,先关了。”
见慕容绍宗处置的如此轻,王雄上前,轻声道:
“刺史,如此处置,恐怕逃遁者众啊!”
慕容绍宗摇了摇头,道:
“就算都杀了,逃得人就少了么,事已如此,还是少造杀孽吧!”
一众逃兵听此,赶忙叩首谢恩。
慕容绍宗没有办法,如今平阳郡城中的兵马多是当地的汉兵,作为主力的六镇兵早就被尔朱兆调走了。
平阳郡各县相继归附,这些从各县选拔出来的汉兵没有了战心。
“刺史,你平日对我等有恩德,有一句话在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刺史都饶你们一命了,还聒噪什么,滚!”
王雄斥道,想要赶走他们,却被慕容绍宗挥手制止了。
慕容绍宗看着那逃兵的头头,原本的伍长,有些好奇,道:
“你想说什么?”
“侯景就不是个玩意,若是等到他攻城,恐……刺史还是早做打算吧!”
言尽于此,一众逃兵拱手而去。
侯景在时,慕容绍宗与之相对,对方虽强,慕容绍宗犹能胜之。
可如今,看着城外那面秦王的大纛和黑色三辰军旗,慕容绍宗感受到了一股无力感。
一兵未出,一仗未打,可慕容绍宗已知自己赢不了,甚至守不了!
无奈,叹息了一口气。
“秦王这酒没有白喝啊!”
……
平阳郡城之外,大军营地。
侯景站在李爽身边,脸上挂满了笑意。
“这短短时日,慕容绍宗的根基就被大王给喝没了。”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道: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大王说的是!”
侯景很是幸灾乐祸,一想到城破之日,可以看到慕容绍宗那张挫败的脸,就有一阵小激动。
“大王,我们何时攻城,臣愿为先锋,擒慕容绍宗献于大王!”
侯景知道,此时是打平阳城是最容易的时候。抛去了那些已经动摇了战心的晋州汉兵,他所要面对的只有慕容绍宗的部曲和尔朱荣给慕容绍宗的北人骁勇。
精锐,但数量少。
一想到这是能够打败慕容绍宗的最好机会,侯景就充满了干劲。
“不急!”
侯景看了看周围,凑近了,小声道:
“大王,不尽快占据了平阳城,太原那边可不知道会被尔朱天光和尔朱兆这两个败家玩意糟蹋成什么样子。”
“左右是糟蹋了,还能如何?”
一旁,斛律光小步走来,在侯景好奇的目光之中,他走到了李爽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爽听完,便道:
“直接送去城中吧!”
“诺!”
李爽说完,就吩咐了一声,道:
“万景,我回大帐之中小憩一会儿,平阳城中若是有人来,你直接带到我的大帐就行了。”
“城中有人来?”
侯景疑惑时,李爽已然进入了大帐,他赶忙拉住了斛律光。
“阿光,到底什么事情啊?”
斛律光看了一眼侯景,道:
“我如果告诉了你,你能保守秘密么?”
侯景点了点头,发誓道:
“当然,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斛律光一笑,道:
“我也是!”
斛律光说完就走了,侯景反应了过来,骂了一声。
“这小玩意!”
……
平阳城。
“臣见过公主!”
慕容绍宗没有想到北乡公主带着自己的家眷会来平阳,也没有想到,城外的大军会放他们进城。
北乡公主舟车劳顿,脸上犹自带着一股惊悸。
这么多年了,有着尔朱荣的威势在,北乡公主到哪里去不是一幅幅笑脸。可她没有想到,这晋阳城一乱,原本恭顺的仇池守将会翻脸扣下她们。
若不是李檦率部曲杀了仇池守将,护住了她们,中途又有着李爽派军接应,恐怕她们也没有这么容易南下。
北乡公主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慕容绍宗,却听慕容绍宗问道:
“公主没有见过秦王么?”
北乡公主摇了摇头,道:
“天霸的人护送了我们一程后,直接让我们进城了。”
慕容绍宗叹了口气,道:
“秦王仁德啊!”
北乡公主听了这话,心中也是感慨。
北乡公主毕竟是尔朱荣的妻子,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多少也通晓些兵事。这一路走来,她也知道了如今平阳的局势,慕容绍宗差不多是个光杆司令了。
“绍宗,形势至此,你打算如何?”
无论是尔朱天光还是尔朱兆,慕容绍宗效忠他们外人都说不了什么。
“待到关中兵马至,平阳怕是守不住了,只是我守的乃是尔朱氏的基业,如何能轻易言降!”
北乡公主听了,道:
“那我做主,降了!”
慕容绍宗一惊,北乡公主却是道:
“你做不了的主我做,英娥如今便在长安,位尊王妃,我这个当丈母娘的便是投了自己女婿,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你不是尔朱氏的子弟,可我从来没有拿你当外人。你随我去见天霸,我舍了脸,也要保你慕容氏周全。”
……
大营之中,守在李爽大帐之外的侯景正在打盹,甲士一声急报,将他从睡梦之中惊醒了过来。
侯景差点从车上摔了下来,看着这个甲士,起床气都发作了。
“大王正在休憩,你嚷什么嚷!”
“大将军,平阳城来人了!”
侯景接过了甲士手中的拜帖,一见拜帖上的名字,立马蹦了起来。
“慕容绍宗来了!”
侯景大喜过望,大声道:
“拿绳子来!”
甲士问道:
“大将军要绳子何用?”
“当然是绑了慕容绍宗!”
“可大王不是说平阳城来人,就直接带到大帐么?”
“大王只说带到大帐,又没有说怎么带到大帐,快去拿,别废话!”
侯景特意带着加粗的捆猪绳,亲自赶到了营盘之外,一见慕容绍宗,脸上便露出了看到猎物的表情。
“慕容绍宗,我可把你给等来了!”
侯景这一下高低要落了慕容绍宗的面子。就在侯景快要动手时,慕容绍宗身后的马车上传来一声厉喝:
“侯景,你要做什么!”
侯景定晴一看,见马车之上下来的北乡公主怒目而视,原本的嚣张不见了,换上了一副笑脸。
“末将见过北乡公主啊!”
北乡公主对于侯景没有好脸,质问道:
“秦王何在?”
“在里面呢,大王还跟我说,北乡公主来了,就直接引到大帐。”
“带我们去!”
侯景不敢得罪北乡公主,将他们直接带到了李爽的中军大帐。
一声呼唤,本是漆黑的大帐之中燃起了灯火,接着便是一阵响动,李爽穿着一身单衣,外面披着一件大氅就小跑了出来。
“嫂子!”
“天霸!”
北乡公主听了这声呼唤,寒夜之中,眼眶之中也忍不住泛出了泪水。
“外面冷,快进帐中。”
北乡公主点了点头,此时特意道:
“绍宗也跟我一起来了。”
“一起进来,都是自家人嘛!”
听了这话,慕容绍宗神色一动,想起了一旁刚才还恶狠狠的侯景,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眼见着北乡公主和慕容绍宗进了李爽的大帐,帐中很快传来了笑声。
侯景在外,顶着寒风,忍不住嘀咕道:
“好嘛,我家大王这勾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这么快就是自家人了。”
——
晋阳。
“大都督仁德啊!”
一众六镇兵被尔朱天光聚集,接下了尔朱天光的赏赐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尔朱天光看着一众六镇兵感恩戴德的模样,听着他们赌咒发誓要效命的哭喊声,心中的底气不由得上来了。
“尔朱兆暴虐,还望尔等助我,赢得此战!”
“大都督放心,尔朱兆就不是个东西,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诸君有此言,本督就放心了。”
元天穆在旁,等到这帮六镇兵都离开后,对着尔朱天光提醒道:
“天光,稳住了这帮六镇兵则已,恐怕想要让他们帮忙则难,你心中得有数啊!”
此时的尔朱天光却没有将元天穆的话放在心中,甚至对元天穆多了一层戒心,道:
“大伯之意我已知之,哨骑来报,尔朱兆大军将至,大伯身边的兵马都派去保护叔母了,还是待在晋阳城中吧!”
元天穆听了这话,心中不是滋味。
尔朱天光对他的态度转冷,乃是因为他让北乡公主和慕容绍宗的家眷去平阳。
这件事情,让尔朱天光很是介意,怀疑元天穆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当然了,尔朱天光这么想其实也没错,甚至元天穆自己也不好为自己辩解。
他就是给自己留着后路呢!
看着尔朱天光走远,元天穆叹息道:
“天光啊,你怎么不明白,这条后路不只是给我留的,也是给你留的啊!”
……
“还有六十里地就是晋阳了!”
尔朱兆率领三千骑至,同行的还有数千北人之军。
并肆恒汾等州,本来就是尔朱氏的基本盘,满是尔朱氏的印记。
这么多年尔朱兆也不是白混的。
不管是仰慕尔朱兆的武勇,还是赌尔朱兆能够夺回晋阳,这数千大军见到尔朱兆的旗帜,都聚集了过来。
快到晋阳了,尔朱兆没有下令进攻,而是就地休整。
他进军的速度太快了,就算人吃得消,马也吃不消,他不得不暂时休整,恢复战力。
便在此时,司马子如回来了。
“颍川公,贺六浑让我跟你说一声,他起码还要五日才能赶来!”
五日,尔朱兆当然等不了这么久。不过在得知了高欢还是率军来了,尔朱兆还是很欣喜的。
“贺六浑这一路,不容易吧!”
司马子如点了点头,他此刻已经决定站在高欢这边了。当然,不站也不行,都知道了尔朱兆身边有高欢的探子,他如果说了什么不利高欢的话,对方很快就会知道。
“是不容易,尔朱羽生一直垂涎邺城,相州又起了匪患,贺六浑带的兵马也不多,只有三千。”
听了这话,尔朱兆非但不怒,反而更加高兴了。
“只带着三千人就来了,贺六浑真是讲义气啊!”
司马子如在旁问道:
“我来时之时,听闻尔朱天光已然收买了晋阳城外的六镇兵,敌众我寡,恐怕不易啊!”
尔朱兆却是不在乎,道:
“他若是不收买,我来的还不会这么快。”
说着,尔朱兆就吩咐自己的手下,道:
“告诉那帮六镇兵,这是我尔朱氏的家事,他们谁敢插手,我杀他们全家!”
“诺!”
……
上党。
“贺六浑,我们不去太原么?”
尔朱兆在上党没有找到粮草,高欢也是一样。
不过他与急匆匆赶路的尔朱兆不同,却是停下来重新组织起了上党的百姓。
高欢看了一眼身旁的孙腾,道:
“等我们到了,仗怕是都打完了。”
“那我们来此作甚,相州的形势可不安稳啊!”
“尔朱羽生不足惧,邺城那边不必忧虑。尔朱兆认为我们来了,这就够了。”
高欢来了,但高欢又好像没有来。
谁都看得出来,尔朱氏如今已然大不如前了。
尔朱天光与尔朱兆的这场争斗便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高欢并没有下定决心!
“就看谁能占下晋阳了!”
……
(本章完)
第342章 谁赢,他们帮谁
第342章 谁赢,他们帮谁
晋阳城位于晋水之北,汾水以西,乃是山西第一重镇。
近千年前,三家分晋之时,智伯便是带着魏韩两家进攻赵氏的大本营晋阳城,差点拿下了围困了三年之久的坚城。
虽然智伯最后被反杀了,不过他制定的攻城方略并没有问题。
水攻!
如今的晋阳城不是当年赵氏的那一座,在八王之乱时,从先秦留下的晋阳古城便成了废墟。
后来并州刺史刘琨在流民的帮助下重建了晋阳城,并且依靠这座城池,在乱世之中坚守了九年。
当然,刘琨依靠这座晋阳城,本来可以坚守更久。
重建后的晋阳城相比当年赵氏的那座晋阳城面积扩大了何止十倍,相比之前,几乎可以说是一座巨城。
尔朱荣在此建立霸府,将之作为尔朱氏的大本营,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晋阳城城外水泽密布,可以布兵的地方并不多。尔朱荣根据地势,在最容易进攻的北面又修建了相应的堡垒和卫星城,加固了城防。
便是真有敌对势力攻入太原,也难以从外面攻破晋阳城的城防。
不过对于尔朱天光来说,固守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与尔朱兆要争的是尔朱氏的家主之位,而不是晋阳城。
尔朱氏的家主能够拥有晋阳城,而不是拥有晋阳城的才是尔朱氏的家主。
尔朱天光带着自己从恒州带来的一万两千余兵马,与三万余六镇兵,在晋阳东南方向布好了阵列。
声势滔天!
相较之下,尔朱兆身边只有三千契胡兵和四千多的北军。
这帮北军成分复杂,要不就是并州的部落兵,要不便是尔朱荣死后流散在外终于找到建制的代人勋贵的兵马。
总之,很杂。
尔朱兆这边的声势要远比尔朱天光这边弱,可尔朱兆的脸上却满是信心。
临战之前,尔朱兆在一众契胡骑兵面前,挥鞭指着尔朱天光的旗帜,道:
“他,尔朱天光,枉为尔朱氏的子孙,大肆杀戮,手中沾染了同族的鲜血,其中就有你我的亲人,根本不配做天柱大将军的继承人!”
尔朱兆这临战前的动员,激起了一众契胡骑兵同仇敌忾之心。
尔朱兆的呼喝声相当高亢。
“天柱大将军若是在看着,就保佑我等取得胜利。尔等,随我冲锋!”
一声令下,三千契胡骑兵跟随着尔朱兆,在相当劣势的情况下,率先发动了攻击。
烈阳高照,苍空之下,尔朱兆率领的骑兵犹如一支利箭,一往无前,直冲尔朱天光的本阵。
这支晋阳甲骑,此时并非人马皆着甲胄,甚至相当一部分契胡兵身上都没有完整的护甲。
尔朱兆那帮亲戚们虽然支持他出兵,但并不待见他,因此,能卡的地方一定会卡一下。
可这支昔年在尔朱荣麾下训练出来的精锐骑兵,士气相当高昂,互相的配合也早已经打磨得已臻化境。
尔朱天光在阵中,看着直直冲过来的尔朱兆,心中其实有些诧异。
以步兵拖住敌方主力部队,然后率领精锐骑兵绕后,又或者是诈败退军,然后埋伏兵马夹攻,这是骑兵惯用的套路。
可尔朱兆没有这么做。
当然,都是一个师傅教的,尔朱兆会的尔朱天光也会。所以尔朱兆显然没有这么打算用常规套路,因为他清楚尔朱天光不会上当。
尔朱兆率军冲锋,显然是搏命来的。
他率领三千契胡兵,瞄准了尔朱天光阵营最为薄弱的地方。
恒州兵中战斗力最弱的部落兵。
尔朱兆和尔朱天光都是尔朱荣最看重的尔朱氏后辈,双方又在尔朱荣麾下多年,对各自的路数和家底都清楚。
当年李爽与尔朱氏切割之后,恒州的部落如厍狄、独孤等大部落都跟着南下了。
他们走了,空出来的地盘都被尔朱氏接受了。
尔朱荣也没有闲着,用此安抚招揽了不少恒州附近的部落效忠。
这些部落对于尔朱氏很忠诚,可忠诚代替不了甲胄和兵器,还有战斗力。
双方一碰,便分出了胜负。
这些最好的也只是穿着皮甲,训练程度极低的部落兵,在晋阳甲骑的冲锋之下,不堪一击。
几乎是一面倒,尔朱兆很快完成了收割,甚至在尔朱天光都没有来得及调兵进行包围,他便率兵杀穿了阵列,跑到了尔朱天光的大阵之后。
便在此时,那四千北军受到了莫大鼓舞,向着尔朱天光的大阵冲了上来。
这也是尔朱兆率先进攻的原因。他上了,打出了成绩,后面的北军才敢上。
面对前后夹击的危险局面,尔朱天光也做好了应对。
部落兵溃散了,不过他本阵兵马还在。他一面派遣前阵五千步兵去应对那些杂牌的北军,一面调集了代人勋贵的部曲兵应对尔朱兆的骑兵。
代人勋贵以平城为据点,他们的部曲装备精良,皆着甲胄,乃是重步兵。数量虽然不多,只有一千多人,可却明显迟滞了尔朱兆的进攻锋芒。
见到战机已至,尔朱天光也不再迟疑,带着自己本部的骑兵,杀向了尔朱兆的侧翼。
尔朱天光的本部骑兵成分很杂,有着他在北秀容招收的部曲,也有代人勋贵子弟,甚至还有不少六镇兵。
当然,已然被划归为恒州兵的六镇人马,早已经被吸收了,与如今晋阳城外的六镇兵虽出同源,但已然不是一路人了。
起码,恒州军中的六镇兵是真的出力。
而那三万多六镇兵却是光看着,始终不为所动。
尔朱天光占据晋阳城时间尚短,根本来不及将这三万多六镇兵整编吸收,只能派遣军官去指挥他们。
可真到了这生死关头,尔朱天光派出去的那些军官去根本指挥不动他们麾下的六镇兵。
明明只要他们加入战场,尔朱兆就必败无疑,可这帮人就是不动。
“尔等如此,难道不是辜负了大都督之恩么?”
没有办法,尔朱天光派来的军官面对着一众六镇兵,只能劝导。
“不是我们辜负大都督,而是尔朱兆派人来说了,这是尔朱氏的家事,我们如果管的话,他要杀我们全家!我们想想,这其实也对,我们是外人!”
“尔朱兆若是赢了,你们就有好果子吃么,别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对你们的?”
“你可别吓唬我们啊!”
尔朱天光派出来的军官们也没有办法,不管如何劝说,六镇兵就是不动。
对于这些六镇兵而言,落袋为安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尔朱天光答应的战后要给于他们身份地位之类的话,这帮六镇兵根本不信。
无他,要能给的话尔朱荣当初就给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帮六镇兵谁不是人精,不会轻易相信尔朱氏的人的允诺。
所以,其实战场上无论谁赢,这三万多六镇兵根本无所谓。
直到,战场之上的形势再度变化。
尔朱兆率军冲破了那一千多重步兵的阻拦,几乎玩命似的,不断向前冲锋,将尔朱天光的阵列杀了个对穿,与那四千多北军一起,击溃了前阵五千步兵。
眼看着尔朱兆就要反包围,将对尔朱天光的本部骑兵发动最后一击。
形势至此,这些六镇兵终于动了。
“你不跑么?”
尔朱天光派来的一名军官还没有来得及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愣在那边,六镇兵中已有人不耐烦,用手中的兵器刺穿了他的身体。
“生死之刻,你还有功夫愣神?”
几乎相隔不远,这三万多六镇兵的阵列之中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吼声。
“颍川公威武,我等受逆贼胁迫,今愿反正,擒拿逆贼尔朱天光!”
这一吼声,奠定了最后的战局,封死了尔朱天光翻盘的可能。
……
肆州。
尔朱天光战败之后,率领残部想要退回平城,却没有想到被尔朱羽生带领的伏兵擒住了。
“天光,不要怪我,谁让你输了呢!”
尔朱羽生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无奈,不过他手里的动作可没有停止过,不顾他的挣扎,将尔朱天光结结实实的绑住了。
尔朱羽生擒了人之后,也没有离开,就地扎了营地。
直到,尔朱兆率兵到来。
尔朱兆见到如此情形之后,与尔朱羽生先是来了个拥抱。
而后,走到了尔朱天光的面前,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在了地上。
细碎的土石刮得脸生疼,可尔朱天光却是不甘,怒吼道:
“尔朱兆,有本事就杀了我!”
求死,这是尔朱天光落入尔朱兆之手的最后念想,可尔朱兆就没有动手。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尔朱兆却是像猫捉老鼠般的戏弄着。
“你这个蠢货,明明就是个契胡人,却偏要学汉人那一套。你看看,元天穆早早就往平阳那边跑了,哪里像你,蠢呼呼的还打算逃往平城。你输了,我怎么可能让你顺利回到平城?”
尔朱天光听了这话,挣扎着越发激烈起来。
“你抓了我又如何,三叔还在河东,你以为你就能安稳坐在晋阳城么?”
尔朱天光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尔朱兆的火气更加大了,按着尔朱天光的头死命捶。
尔朱羽生见此,心中不忍,拉住了尔朱兆。
“别打了,再打了就死了。”
不过尔朱兆的气并没有消,怒骂道:
“叔父在时就是太宠爱你了,只让你做那些干净的事,见那些干净的人!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么?”
尔朱天光满是鲜血的脸抬起来,似乎也想要一个答案。
“你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你以为那帮六镇兵和你见到的那些士人勋贵一样,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效忠你么?你也不想想,叔父为什么从来不让你管这些六镇兵,而是派我这个残暴之人去管他们!这么多年,这帮六镇兵死了多少人,可他们最后还不是帮我击败了你!”
尔朱天光听到了这里,脑袋有些浑浊,理不清思路。
尔朱兆击打是一个原因,可尔朱兆说的话对他的冲击却是最大的因素。
“你若是将六镇兵中那些刺头杀一批,再将他们的家眷都迁往城中,谁不听话就杀谁全家,我根本就不敢来,如此,用不了多久,晋阳就是你的了。”
尔朱天光无声的低下了头,趴在了地上,忽然啜泣了起来。
尔朱羽生这个时候,想要说些什么。
尔朱兆却是有些不耐烦,道:
“放心,答应你的我不会反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你不让我来,天光也无法顺利回到平城。”
尔朱兆有些疑惑,看向了尔朱羽生,问道:
“何意?”
……
平城。
宇文泰站在北讨大都督府正堂中央,面色依旧很冷,只是现在,却多了几分的杀气。
城中的代人勋贵根本不敢作声,他们的精锐部曲都派出去支援尔朱天光了,以至于宇文泰忽然造反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无法有效的抵抗。
尔朱天光的弟弟尔朱显寿被宇文护带着人押到了大堂之中,看向了宇文泰,一脸怒容。
“宇文黑獭,我兄在时,就该杀了你!”
宇文泰却是没有理会他,让人将一块抹布塞住了他的嘴。随后,他看向了城中一众勋贵。
“尔朱天光奉天柱大将军之命,镇守恒朔,却生贰心,率兵袭击晋阳,背叛颍川公。幸得颍川公自有天佑,率军于晋阳击败逆贼尔朱天光。我今率军归正,愿奉颍川公号令。尔等如何?”
宇文泰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输了!
不管宇文泰这话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面对着宇文泰身边部曲的兵刃,这帮代人勋贵都不敢有二话。
“我等愿共推刺史为大都督,为颍川公镇守恒朔!”
眼见一众人都表态了,宇文泰点了点头,道:
“如此,诸君拔剑,杀此逆贼尔朱显寿!”
一众代人勋贵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狠,手段这么硬!
他们的手上都沾染了尔朱显寿的血,那么便是宇文泰说的是假话,尔朱天光回来了,他们也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了。
……
大堂之中变得清净了,可那股鲜血味依旧没有消散。
“叔父,前方战报还未传来,你怎知尔朱天光败了?”
宇文护有些好奇的问着,却听宇文泰道:
“我等要占据恒州,尔朱天光就必须败了!”
……
(本章完)
第343章 他一直是个有想法的人
第343章 他一直是个有想法的人
晋阳。
重新进入晋阳城的尔朱兆没有大加杀戮,甚至对于宇文泰占据平城的举动也默许了,派遣了使者前往平城,让宇文泰接替了尔朱天光,成为了北讨大都督。
尔朱兆不喜欢贺拔、宇文氏等武川人,可摆在他面前有一个更大的危机。
就在他战败尔朱天光之后,晋州传来了消息,平阳城投降了。
关中大量的兵马正在开往河东,向着平阳城集结。
早前之时,李爽已然占据了东夏州,摆平了宇文洛生,牵制住了贺拔岳,如今又占据了晋州,集结兵马,那么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尔朱兆不用想也知道。
意在太原!
晋阳与长安相隔千里,但一条汾水却连通了太原与关中,从汾水而下,通过黄河水系可以直接进入渭水,到达长安。
从太原向东前往河北,路程近,却需要翻越太行山,因为要走山路,物资输送的便捷程度不比水运。
李爽已然控制了关中、河东,如果再拿下了太原,那么便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当年秦并天下之势。
秦王一怒,秦剑东向而诸侯震怖!
尔朱兆自然不想要看到如此,也不会拱手将太原让给李爽。
尔朱氏从北秀容起家,一路南下,占据了太原,在李爽离开之后,这里完全成为了尔朱氏的大本营。
或者说,成为了北人的大本营。
尔朱荣平灭葛荣,统合了六镇兵、代人勋贵、北地部落等多股势力,成为了北人首领,让他们听命晋阳之令。
这帮北人是北魏汉化下的牺牲品,也是反对北魏汉化的核心力量,因此,尔朱兆见这些势力的首领并不是在尔朱荣建立的霸府中枢,而是在晋阳城外建起了大帐,将这些人都召集了起来。
“诸位,大野爽要来了!”
在这大帐之中,能够来的北人首领都来了,尔朱兆的开场白,让一众北人首领都沉默了。
“颍川公,你是要打还是要和?”
有人问起,尔朱兆却是早已经有了答案。
“大野爽本是土匪,当年他是什么德行你们都见过,他既然来了,我们不想要打就可以不打么?”
尔朱兆这话再度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尔朱兆见此,又加了一句。
“天柱大将军南下洛阳,推翻了洛阳的暴政,我尔朱氏与诸位才有如今的富贵,若是李爽占了晋阳,那么我们的富贵还能有么?”
那帮六镇兵为什么不相信尔朱天光的许诺,而在关键时刻倒戈,因为他们就不相信尔朱天光能实现他的诺言。
尔朱荣建立霸府后,秩序早就形成了。
尔朱荣以姻亲为纽带,又吸收了代人勋贵和六镇武勋中的强人作为骨干。这帮人围绕着尔朱荣为中心,帮助尔朱氏掌控了天下。
可尔朱荣掌控的资源毕竟是有限的,他平定了六镇之乱,一下子降服了二十万六镇兵,却无法将这帮人都吸收了。
这么多年,尔朱荣将这些六镇兵分散在了各地,才渐渐住了局面。便是如此,晋阳城外还有这么多的六镇兵,无法处置。
同样的,对于这些在尔朱荣建立秩序下获得利益的北人首领来说,如今面对的局面也和那些底层的六镇兵一样。
李爽来了,就算许诺他们的待遇依旧和尔朱荣在时一样,可信么?
众人想到这里,心中都有了答案。
不可信!
“颍川公,我等愿为尔朱氏效力。”
尔朱兆见到一众北人首领都表态了,不觉得点了点头。
“我尔朱氏在,诸位的富贵便在。大敌当前,当携手共御外敌。”
……
众人离开后,尔朱兆送了一口气。他看向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司马子如,笑道:
“我本来还在担忧该如何说服这些人,没有想到贺六浑教的几句话还真有用。没费什么功夫,这帮人都愿意效忠我尔朱氏了。”
尔朱兆与尔朱天光之争,乃是尔朱氏的家事,因此,恒朔并肆诸州相当一部分北人只是坐观成败。
无论谁赢他们的位置都不会动摇。
可如果李爽占据了太原,那么情况便不一样了。
李爽虽然也用北人,可他麾下兵马却多是汉人。他在长安定功策勋之后,关东汉人世家在他那里都需要推倒重来,更何况他们这些人?
尔朱兆只要让这帮北人首领明白一点,只有尔朱氏在,他们的富贵才能在。这样,这帮人自然会效忠。
司马子如对此只是一笑,道:
“贺六浑在上党收拾元天穆留下的烂摊子,他告诉我,会尽快北上。”
尔朱兆对此,却是不在意,道:
“他只有三千兵马,不必急于北上,留在上党也好,替我看好了后路。上党毕竟是元天穆的老巢,说不得就会起风波。”
“颍川公之意,我已然明白了,只是有一件事情,贺六浑得知后很是担心。”
尔朱兆听完之后,转过了头,看着司马子如,问道:
“何事?”
“宇文泰占据了平城,掌控了恒州,其志不小啊!”
尔朱兆对此,也很是忧虑。
“我也不喜欢那帮武川人,可是如今之势,也容不得我过多处置,等击退了大野爽再说吧!”
听了尔朱兆如此说,司马子如赶忙劝道:
“颍川公万不可如此想,否则恐有大祸。”
尔朱兆面色一变,问道:
“何意?”
“宇文泰与于谨、斛律金来往密切,颍川公就不担忧,宇文泰会和朔州军联合,与大野爽南北夹击太原?”
尔朱兆本来不担心,可司马子如这么一说,他又担心上了。
“那该如何?”
“颍川公可招宇文泰率军南下支援!”
“他若是不来呢?”
“那不正好说明他有反心,当防备么!”
尔朱兆点了点头,道:
“就如此办!”
……
上党。
“贺六浑,司马子如的信到了,尔朱兆已然按照你的意思做了!”
孙腾将司马子如的信送来,高欢拆了信看后,轻声一笑。
“这尔朱兆说好了将六镇兵给我,如今司马子如一说我不能立刻北上,他立马答应了,恐怕是反悔了。”
高欢对于尔朱兆什么性格很了解。只言片语之中,便已然掌控了晋阳那边的动向。
“如此也好,不用参与进晋阳之战。”
孙腾点了点头,他们本来也不想要北上,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问道:
“贺六浑,我们不北上也就罢了,你为何还要让司马子如将宇文泰牵扯进来呢?”
高欢一笑,道:
“一众北人都站在了尔朱兆身边,若是大野爽赢了,不才显得我们怀朔人的可贵么?”
孙腾一听,算是明白了。
“那我们该如何做?”
“备好兵马,一旦晋阳那边有了变化,立刻北上。”
“诺!”
……
平城。
掌控了恒州的宇文泰还没有坐稳北讨大都督的位置,晋阳那边又有了变化。
宇文护站在宇文泰身边,拿着晋阳送过来的调兵文书,很是不解。
“叔父,相隔不过数日,为何尔朱兆的变化如此大,要我们立刻率军南下?”
宇文泰冷笑了一声,道:
“恐有小人作祟!”
宇文护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小人是谁,问道:
“那我们要南下么?”
情势不明,位置不稳,宇文泰当然是不愿意南下的。可如今,他不南下也不成。
“恐怕由不得我啊!”
宇文泰是借着尔朱氏的名头,才能暂时掌控恒州。平城之中大量的代人勋贵其实是不服他的,如今尔朱兆的命令来了,他若是不听话,那么他掌控平城最大的筹码便失效了。
那些代人勋贵乃至恒州其余的势力自然有理由反对宇文泰了。
“给尔朱兆谋划的人还真是会算计啊!”
“那我们该如何?”
宇文泰想了想,做出了部署,道:
“既然要我南下,我就带着那些效命尔朱氏的代人一起南下。你守好了平城,小心柔然人,更要小心朔州那边的人。”
“诺!”
宇文护这么多年跟随在宇文泰身边,学了不少本事,守好一个平城自然不在话下。可他心中有些疑惑,问道:
“可叔父真的要帮尔朱兆么?”
宇文泰一笑,道:
“我只带三千人南下,能慢则慢!”
“叔父何意?”
“一众北人都站在了尔朱兆身边,若是大野爽赢了,不才显得我们武川人的可贵么?”
——
平阳。
“你说多少人?”
李爽看着侯景,刚刚从太原那边亲自打探回来的他,将最新的消息带了回来。
“五万人!”
李爽听了,面色一变,道:
“就凭尔朱兆,如何能有这等威望,这么快能召集到这么多的兵马?”
若是尔朱荣在,李爽相信他有这个本事,可尔朱兆,李爽根本不信。
侯景看了看周围,见李爽身边只有一个慕容绍宗,其余人都在远处,随轻声道:
“大王,恒肆并汾诸州的北人听说你要来,纷纷表示要效忠尔朱氏。我看,就是尔朱荣在时,他们都没有这么积极。”
李爽听了,咂了咂嘴,道:
“这帮北人,心眼也太小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一点恩怨还放不下么?”
侯景点了点头,道:
“当初咱们穷的时候,他们也穷,可咱们一直自强不息,经过这么多年的淬炼,成了王者之师,可他们却原地停留,这是上天要灭他们啊!”
慕容绍宗在旁听了,一向沉默不语的他也忍不住腹诽。
当初他们穷的时候你抢他们,如今他们富了你还是要抢他们的,到底谁原地停留,不忘初心啊?
侯景说完,忽然看了一眼慕容绍宗,细声对李爽道:
“大王,我感觉慕容绍宗在腹诽我?”
李爽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感觉到的,别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语的,但心里的想法可多了。”
慕容绍宗见李爽和侯景在窃窃私语,一时间弄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随拱手道:
“大王,北人如此,尔朱兆势大,不容小觑,当详加谋划。”
慕容绍宗说完,侯景挥了挥手,很不在意。
“谋划什么,当大军齐出,我引一路自西往东搜索,王思政引一路自东往西搜索,大王居中引兵沿晋祠而上,再调刘蠡升出左国城,先将恒、肆、并、汾诸州抄掠一遍,再汇聚晋阳城,掘水倒灌,灭了尔朱兆!”
侯景越说越兴奋,慕容绍宗越听脸越黑。
你是想要灭了尔朱兆么,你tm是想要让所有北人都返贫吧!
侯景说着,眼睛都放光了。
“贺六浑此刻在上党,宇文泰听说也要南下了。这两人都是天下豪杰,一旦得知了我的计谋,一定会共襄盛举。到时候,尔朱兆灭亡不远矣!”
侯景说完,满脸得意。
李爽看向了慕容绍宗,问道:
“你如何看?”
慕容绍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道:
“臣以为万景所言,颇有道理,高欢、宇文泰两人,的确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侯景一听,问道:
“那其他的呢?”
“这个……那个……很有想法!”
侯景感受到了侮辱,看向了李爽,道:
“大王,你以为呢?”
李爽沉默了一会儿,道:
“的确很有想法!”
侯景变得有些幽怨,一双小眼睛看向了李爽,看的李爽有些膈应。
李爽假装没有看到,问慕容绍宗道:
“绍宗,你以为该如何?”
“臣以为要定大业,当先取太原,后定洛阳。取太原之难,在于晋阳城难攻,不过尔朱兆一向自大,臣料定他不会固守晋阳城,而是会出城与大王一战。如此,当调精兵猛将,与之一战,而后情势可定。”
慕容绍宗在晋阳城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尔朱氏子弟的习性,他很清楚。
尔朱兆这人是典型的战术很强,战略一塌糊涂。
北人大量的归附,站在他的身后,尔朱兆也许会觉得形势大好。
“说不得尔朱兆仗着如今兵多将广,会主动求战!”
便在慕容绍宗刚刚开口说完,屋外传来了一声急报。
“大王,贼酋尔朱兆于晋阳招聚兵马,号十万大军,放出话来,要夺回平阳城。”
李爽听了,一笑。
“我不去找他,他倒是自己来了!”
……
(本章完)
第344章 他实在太强了
第344章 他实在太强了
平阳对于太原的重要性,尔朱荣知道,尔朱兆也知道。
如果失去了平阳,太原腹地便在河东方向敌军的侵扰范围之内,尔朱氏此后难得安宁。
尔朱兆也不曾想到,李爽要攻占太原的消息传遍后,整个晋西北从属于尔朱氏的北人势力反应会这么大。
要知道,当初尔朱荣被刺杀的消息传来时,他们的反应都没有这么大。
能来的都来了,大量的兵马齐聚晋阳,誓言要保卫天柱大将军建立的和谐稳定的北境秩序。
在看见这么多人效忠自己时,尔朱兆飘了,打算改被动为主动,顺着汾水南下,收复平阳,确保自己尔朱氏家主的地位。
也不是没有尔朱氏的谋臣劝尔朱兆要冷静。
要进攻平阳,是不是也要和尔朱氏的其他人通通气,来个协同攻击什么的!
但尔朱兆的回答只有一个。
六万对两万,优势在我!
晋阳城中囤积着大量的物资,尔朱兆决定进攻平阳之后,用了不到十日,便做好了大军南下的准备。
正式开拔!
突然的局势变化,也改变了高欢和宇文泰两人原本的打算。
他们本来都想要观望,可却被动的卷入到了这一股洪流之中。
尔朱兆对于他们两人,带着几分疏远。
对于高欢则是事前许诺的好处打算赖掉,对于宇文泰则是从来都不喜欢。
因此,尔朱兆并没有带他们一起进攻平阳。
汾水岸边,高欢和宇文泰两人前来送行,看着尔朱兆意气分发的率领大军南下,互相看了一眼。
“黑獭啊,听说你都当了北讨大都督了?”
高欢有意无意的话语引得宇文泰心中的猜测越发清晰了。
便是眼前这个贺六浑,该死的怀朔人,撺掇尔朱兆率兵让他南下。
如此好的机会,本来应该是他在恒州发展的大好机会,如今却被拖到了晋阳。
看样子,尔朱兆若是赢了,他这个北讨大都督能不能在恐怕还得两说。
心中对高欢越发厌恶,宇文泰脸上却依旧充满了笑容。
“贺六浑,听说颍川公想要将那些六镇兵都交给你管,恭喜啊!”
高欢一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形势的发展的确超过了他的预料。
高欢算计到了大部分的事情,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李爽在北人之中的反向号召力居然这么强。
这帮北人为了不让李爽进太原,宁愿选择尔朱兆!
若是早知如此,高欢当初就不会率军到达上党,此刻留在邺城,正是发展的好机会啊!
看着眼前这小子,高欢心中越发的不爽。最终,双方的对视了数秒,转身离开,互相留下了一个字。
“哼!”
……
高欢回到了营地,外面,尉景却是一脸神神秘秘的等待着,就像是等待媳妇生产的丈夫那般着急惶恐。
“姐夫,何事如此!”
高欢笑问着,尉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高欢面色大变。
“人呢?”
“就在大帐之中。”
“守在外面,别让外人进来。”
“你放心!”
高欢进入大帐之中,本来正在吃东西的侯景立马笑容灿烂,上来要给一个拥抱。
高欢见此,却是拒绝了。
非但拒绝了,还骂了一声。
“给你就吃,还吃得这么起劲,不怕毒死你啊!”
侯景却是一脸无赖,笑嘻嘻的。
“贺六浑要毒死我,我也认了。”
“滚!”
侯景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吃着尉景给他准备的饭食,一边抱怨着。
“贺六浑,你可不知道我这一路前来有多么辛苦,为了见你我可是豁出这条命了。”
高欢听着侯景的话,心中毫无波澜。
他此刻心中也很生气。
尔朱兆这厮,有事贺六浑,无事怀朔佬。
先前掌控不住情势时,什么条件都敢提,如今得意了,tm的翻脸不认人了。
“说吧,秦王派你过来,为了何事?”
侯景嘴里塞着肉和干酪,嚷嚷着:
“就不能是我想你,特意来找你的?”
高欢翻了翻白眼,喝了一口酒。
“你觉得我信么?”
侯景将嘴里的食物都吞咽了下去,缓缓开口道:
“贺六浑,咱们怀朔人的好日子来了。”
高欢听了这话,抢先道:
“尔朱兆抽调了我手中的兵力,秦王若是要我在后面截断尔朱兆的粮道,我的兵马可不够啊!”
谁知道侯景却是挥了挥手,道:
“不是这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尔朱氏倒台之后,这天下该如何?”
高欢听了这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何意?”
“我家大王说了,攻占太原后,这么多北人他没有办法全部安置了,可若是只有怀朔一镇的人马,他还是能够有所优待的!邺城还是咱们怀朔人的,相冀瀛三州之事,也皆决于我等。”
高欢听了,心中一动,这筹码给的还真大。
这么多北人为何会同仇敌忾?那是因为他们清楚李爽与尔朱兆不同,并不是要接手维持尔朱荣在时建立的北境秩序,而是要打碎了将其中精华都吸收进如今的关陇体系中。
李爽与尔朱兆之间的战争和尔朱氏之间的内斗有着本质区别!
便是李爽所有承诺,也不可能实现,因为没有这么多资源给那么多的北人。
可如果只是给北人势力中的一支,那么的确可以做到。
高欢的心思活泛了起来,可心中越是兴奋,脸上却越是平静。
“寸功未立,而得秦王如此优待,我心中有愧啊!”
高欢看了一眼侯景,对方道:
“怎能说是无功,贺六浑若是能稳住太原的形势,那可是大功啊!”
太原的形势?
高欢心中思索什么是太原的形势时,侯景却是走到了他的眼前,露出了笑意。
“那些六镇兵,尔朱兆答应要给你却没做到,我家大王绝不食言。”
高欢面色一变,尔朱兆给他是打算将之当做报酬,李爽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在战争前进行煽动破坏,瓦解六镇兵的士气,在战后收拢这股兵马,替李爽兜底。
高欢面色犯难,却听侯景又加了码,道:
“贺六浑你不是一直说你是渤海高氏么?”
“什么叫一直说,我本来就是!”
高欢说着,侯景却道:
“我家大王可跟渤海高氏的人很熟,高昂就在我家大王麾下。让他们认你这门亲,可不是难事。”
高欢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虽然极力想要让自己冷静,可嘴角压制不住的弧度却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瞒你说,我早就看尔朱兆那个契胡杂毛不顺眼,发誓就跟放屁一样。秦王之事,我一定替他办好。”
高欢与侯景表现了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不易与委屈,并且表达了自己拨乱反正的意志与决心。
在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之后,高欢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秦王让你到了我这里,那宇文泰那边派的是谁?”
侯景一听,立马挥了挥手。
“没有,就我来了!”
高欢看着侯景,带着一股狐疑。
“真的?”
侯景的表情不似作假,高欢听他说道:
“我家大王最烦的就是那帮武川人,尤其是独孤信那小子,平日里可没有少给我家大王添麻烦,怎么还会派人去找宇文泰呢?”
“独孤信,他如何?”
“他居然想要在大王的麾下培养自己的势力,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大王也就是看他当初在洛阳立下了大功,才不好苛责。还有贺拔岳、宇文洛生那两个,若不是我家大王用了些谋略,让他们自己打了起来,这会儿不定跳的多欢呢!放心,咱们怀朔人才是大王最看重的!”
高欢点了点头,很是认同,道:
“那帮武川人靠不住啊!”
……
“黑獭!”
“你是……期弥头!”
宇文泰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独孤信,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你怎会到此?”
“我奉了秦王之命……”
独孤信话还没有说完,宇文泰就异常谨慎的将他带离了原地,带到了一处隐秘之所。
虽说宇文泰见到发小很高兴,不过听到了秦王两字,他还是相当警惕。毕竟,在这太原,他可是外人。
“秦王让你来何事?”
独孤信很是兴奋,道:
“黑獭,咱们武川人的好日子来了。”
宇文泰却很冷静,道:
“尔朱兆抽调了我手中的兵力,秦王若是要我在后面截断尔朱兆的粮道,我的兵马可不够啊!”
“不是这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尔朱氏倒台之后,这天下该如何?”
独孤信表情越发的欣喜,宇文泰的面色却变得越来越严肃。
“何意?”
“我家大王说了,攻占太原后,这么多北人他没有办法全部安置了,可若是只有武川一镇的人马,他还是能够有所优待的!平城还是武川人的,此外,恒燕幽安平营六州之事,亦决于我等。”
宇文泰听了这话,一颗心不可遏制的跳动着,可接着,他却是问道:
“寸功未立,秦王如此重用,却是为何?”
“无功可以立功啊!”孤独信看着宇文泰,“以后柔然人还需要我们武川人来抵御,河北诸州的北人还需要我们武川人来安抚。”
宇文泰听了,知道这话是真话,可还是摇了摇头。
“这话说远了,近来之事,秦王可有所托付?”
独孤信点了点头,道:
“你掌控平城,还拿捏着那一众代人勋贵的家眷,想想办法,让他们与尔朱兆离心离德。”
宇文泰听到这里,明白了李爽的意思,答应了下来,又问道:
“秦王让你到了我这里,那高欢那边派的是谁?”
孤独信一听,有些不解宇文泰为何如此问?
“没有,就我来了!”
宇文泰看着孤独信,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
独孤信安抚道:
“大王最烦的就是那帮怀朔人,尤其是那个侯景,平日里可没少给大王添麻烦,怎么还会派人去找高欢呢?”
“侯景?”
“黑獭,你知道这次侯景献上了讨伐太原的方略是怎么样的么,他居然想要将恒、肆、并、汾诸州都抄掠一遍,还要引水倒灌晋阳城,真如他所言,那这诸州之地还能住人么?大王也就是看他是老人,才不好苛责。放心,咱们武川人才是大王最看重的!”
宇文泰点了点头,很是认同,道:
“那帮怀朔人是靠不住!”
——
平阳。
“大王,尔朱兆派遣大将尔朱拂律归率领一千契胡骑为先锋,已至平阳境内。”
李爽听了这声斥候急报,抬头看向了天空,道:
“这尔朱拂律归素来骁勇,当初在洛阳之时率领一千骑就率先攻破城门。这次带着契胡骑兵前来,以为先锋,恐怕不好对付。”
侯莫陈崇在后面,拱手道:
“大王,区区一个尔朱拂律归,又能如何,臣愿率麾下数十部曲,拿下此贼。”
“不可,那一千契胡骑乃是尔朱兆麾下精锐,不可弄险!”
李爽这么一说,侯莫陈崇更加不满了。
“尔朱荣若在,那的确是弄险,就凭尔朱兆这厮,有何险可言?”
李爽笑道:
“如此,本王给你也配上一千骑,你带着去吧!”
侯莫陈崇拱手道:
“诺!”
……
辎重船之上,尔朱兆带着一众北人首领正在船舱中商议战略部署。
北人不善水战,不过对于坐船这件事情并不抵触。相比于骑马的颠簸,坐船更加舒适。
虽说要商议军情,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部署的。
晋阳和平阳之间靠着汾水连接。
李爽并没有如他们所想,派人在雀鼠谷拦截阻击,层层阻击,那么出了霍县之后,地势逐渐开阔,前面便是一片平野,正适合大军团作战,尤其是骑兵作战。
敌寡我众,只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慢慢推过去就可以了!
便在此时,前方的军情传来。
“颍川公,尔朱将军败了!”
尔朱拂律归本就是尔朱兆派出去试试水温的,听闻他败了,尔朱兆便没有多少意外,问道:
“他如今人在何处?”
“平阳城中!”
这话一出,尔朱兆坐不住了。
在尔朱兆的心中,尔朱拂律归可以败,但是不能败得这么难看。
“你说他被俘虏了?”
“敌方大将侯莫陈崇率千骑拦住了我军先锋军去路,而后亲率十余骑,冲入我军阵中,尔朱将军不敌,被其掳走。”
如此败绩,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寒霜。
热血消弭之后,在场一众北人首领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
大野爽欺负他们这么多年为什他们一直很大度?
是在座诸位老爷心善么?
不,是弄不过!
众人心中,那久远的曾经以为已然忘却的恐惧再度泛起!
……
(本章完)
第345章 三叔是爱护你们的
第345章 三叔是爱护你们的
平阳城中,大军聚集。
得益于之前高欢、慕容绍宗两人的扩建,城池的面积大幅度增加,这座重镇足够容纳两万余士兵、八千匹战马和大量的辎重。
这两万大军之中,除了从关中调来的一千骁骑和三千府兵外,其余的兵马则是河东的折冲府兵、晋州的州郡兵和平阳豪强部曲。
河东富裕,折冲府兵虽然是地方军,不过装备并不差,加上关中的军备也可以通过水运输送到河东,他们的着甲率在五成左右,军队的步骑配比则是五比一。
晋州的州郡兵也差不多,作为太原西南的重镇,尔朱荣在城中留下了足够的军备,足以装备平阳城的守军。
至于平阳豪族带领的乡兵,他们的装备就差了一些。
北人的构成复杂,以鲜卑人为主体,混杂了汉人、敕勒人、匈奴人等种族。尔朱荣这个契胡人是北人首领,行的也是北人本位,对于汉人的态度相当复杂。
准确的说,你要是北人之中的汉人,那他就会相当礼遇,可如果你是北人之外的汉人,对不起,不熟。
平阳的汉人豪族就很不熟。
尤其是李爽之前当过晋州刺史,与平阳豪族的关系很好。
这么多年来,尔朱荣用六镇兵压制地方,对于平阳的豪族,既拉拢又打压,以至于这些平阳汉人豪族的实力相较于当年李爽当刺史时,衰落得厉害。
不过李爽也没有将他们当做主力看待。
真正的主力是关中来的一千骁骑和三千府兵。
这一千骁骑皆乃精锐,人马具甲,至于这三千府兵则是来自关中六个军府的上兵,人人皆披重甲,配陌刀,精熟弓弩,善用锤锏镰枪等武器。
占据了平阳郡后,李爽并没有来得及对当地的大军进行整编,尔朱兆便带着人马气势汹汹来了。
不过相比于尔朱兆的六万大军,如今聚集在平阳的大军大部分都同属于府兵体系,少部分新加入的并不影响整体战力。
侯莫陈崇带着一千骑将尔朱拂律归抓了回来,捆绑着送到了李爽的面前。
“这不是拂律归么,别躺地上,地上凉!”
李爽见到被捆着扔在地上的尔朱拂律归,赶忙将他的绳子解了,将他搀扶了起来。
尔朱拂律归面色灰白,看了一眼一旁的侯莫陈崇,心有余悸。
北人拒绝汉化,依旧遵循着老一套的传统,想要复刻拓跋氏在平城时北人的风光。他一向自诩武勇,当然,在北地那个大环境之中,不武勇也不行。
可尔朱拂律归真正见识到了侯莫陈崇如何打仗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武勇。
好家伙,带着十数骑,趁着他率军出谷,阵形不整,就直接冲了过来,将他绑了。尔朱拂律归身边的亲卫想要救,来一个被砍一个,关键是,他们的马还追不上。
如此骁勇,当世少有!
尔朱拂律归看着热情的李爽,喊了一声。
“秦王……”
“叫什么秦王,这不生分了么,叫三叔!”
尔朱拂律归听了这话,感到有些尴尬,不过看着热情洋溢的李爽,还是称呼道:
“三叔!”
“这就对了嘛,咱们各论各的。”
尔朱拂律归又下意识看了一眼侯莫陈崇,他像是个门神一般矗在那,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心中更生惧意。
不过,尔朱拂律归也是强撑着,不想要在李爽面前露怯。
“三叔,你这员大将很是厉害,不知军中还有多少如此一般的将领?”
尔朱拂律归说完,李爽算了算,然后得出了一个让尔朱拂律归惊讶的数字。
“也就几百个吧!”
“几百个?”
尔朱拂律归直接惊呆了下巴。几百个这样的,那还怎么打?
“瞧你这模样,三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三叔说的是!”
李爽见此,叹息道:
“不是三叔我说你,没事少跟尔朱世隆这胖子混,跟他能混的明白么?你看看那些北人,这么多年来有什么长进,富贵之后就知道玩女人,买丝绸,养名马,全然忘记了当年的初心,这样好么,这样不好!”
尔朱拂律归一愣,小声嘀咕道:
“可我怎么听说那些胡姬、丝绸、名马都是从关中来的?”
场面有些尴尬,李爽却是挥了挥手,道:
“这不重要,三叔说的是初心。”
“初心?”
李爽点了点头,拉着尔朱拂律归,坐到了一旁,道:
“如今尔朱氏的天下,危如累卵啊!”
尔朱拂律归看向了李爽,心道尔朱氏的天下危如累卵的最大原因不是你么?
“不要这么看三叔,你想想看,平阳与河北能比么?”
李爽说完,尔朱拂律归沉默了。
“如今刘灵助、卢文伟、高乾、高慎、封隆之等人聚啸河北,占州连郡,声势浩大,尔朱兆好不容易赢了尔朱天光,当稳了这家主之位,不去河北,反而跟我来争这平阳,不是因小失大么?”
洛阳朝廷和晋阳霸府每年都能从中原收取大量的粮草钱布,与之相比,平阳郡虽富,可规模太小了。
尔朱拂律归知道这话对,可他看向了李爽,问道:
“三叔是想要和?”
“什么话,三叔什么时候和你们这些晚辈动真格过,哪一次不是尔朱兆那些不争气的主动上门挑事,我一向主张的是以和为贵。”
尔朱拂律归点了点头,道:
“若如此,三叔可将我放回去,与尔朱兆说明白?”
“什么叫放,三叔这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尔朱拂律归听着,将信将疑,直到见真的没有人阻拦自己,才信了。
侯莫陈崇走到李爽身边,抱怨着。
“大王,都抓回来了,干嘛就放了?这放回去,尔朱兆也不会轻易撤兵啊!”
李爽看着骑着马远去的尔朱拂律归,脸上露出了笑容。
“阿崇啊,要相信尔朱氏的文化水平。”
……
“他怕了!”
尔朱兆听闻了尔朱拂律归从平阳城带回来的消息后,当下就蹦了起来,得出了这个让他欣喜的结论。
“大野爽他怕了!”
尔朱拂律归盯着尔朱兆那张欣喜的脸庞,不解道:
“吐末何以如此认为?”
尔朱兆在大帐之中来回走动,兴奋不已,道:
“大野爽和你说北人怎么了?”
“他说北人富贵之后,就知道玩女人,买丝绸,养名马,全然忘记了当年的初心!”
尔朱兆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道:
“就是这话!”
尔朱拂律归听了,更加不解,道:
“我觉得大野爽说的挺对的,这几年,很多人都怠惰了,有些人连马都不愿意骑了,出门只想坐马车,穿丝绸,都快和那些洛阳人一样了。”
“你不懂!”
尔朱兆一副你太年轻的样子,沉声道:
“那大野爽还没有加入我尔朱氏之前,叔父就让我注意这个悍匪。后来他加入了尔朱氏,与叔父结义,我离得近了,看得就更清楚了。这厮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品性了!”
尔朱拂律归听了,还是不懂。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怎知大野爽怕了,不想要打了?”
尔朱兆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解释道:
“以我这么多年来对大野爽的观察,此人有一个重要的特质!”
“什么?”
“一般他污蔑别人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干过的。”
尔朱拂律归听了,恍然大悟。
“吐末你的意思是大野爽说的玩女人,买丝绸,养名马,忘了初心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尔朱兆点了点头,十分痛心道:
“恐怕是这样的,他堕落了啊!”
尔朱兆为大野爽的堕落哀悼了几秒,而后得意道:
“你想想看,他才二十出头,就当上了秦王,权势与帝王无异,眼前得有多少诱惑啊!你刚才也说了,咱们北人中也有不少人像那些洛阳人一般了,他一个汉人,能不堕落么?”
尔朱拂律归听了,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连小尔朱都纳了,看来真的变成了一个色中饿鬼!”
尔朱兆看着尔朱拂律归,想骂又骂不出来,刚才的好心情全被他这话搅没了。
尔朱拂律归听尔朱兆这么一分析,原本被侯莫陈崇打没了的信心又上来了,可还有些疑惑。
“可我看平阳城中的兵马,也不像是不能打仗的,他们的甲胄兵器都很新,战马也养得很好。”
尔朱兆却是摇了摇头,道:
“大野爽惯会使诈,就算如你所言,主帅没有斗心,下面的士兵再能打也无用。”
“那我们该如何?”
“你再去一趟平阳,告诉大野爽,只要他肯让出平阳,我就休兵,与他言和!”
……
尔朱拂律归走后,司马子如走进了大帐,见到尔朱兆,第一句话便是:
“这仗得缓缓!”
尔朱兆有些疑惑,问道:
“何意?”
司马子如道:
“那帮代人被侯莫陈崇的举动吓着了,有思归之意。”
尔朱兆一笑,道:
“就这事?”
司马子如摇了摇头,他虽然打算站高欢那边,可毕竟此刻还在尔朱兆军中,还带了兵马进来参股,与高欢的利益并非完全一致。
“不止如此,六镇兵近来也是人心浮动啊!”
尔朱兆的大军中,六镇兵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虽说同属于北人,可底下的六镇兵与中上层的北人勋贵的利益并不一致。
尔朱兆能说动那帮六镇兵的,无非就是打下平阳之后,任由他们掳掠一番,可能够掳掠的欣喜比不上死亡的恐惧。
“那帮人又如何了?”
“他们也怕打不过大野爽,当年在虎牢关前,他们十几万人可都被大野爽收拾了。”
尔朱兆听了,不甚在意。
“那算什么,我们当年不也是几千骑就收拾了葛荣二十万人么?”
尔朱兆此刻信心满满,道:
“告诉他们,不用怕,此战,我必能胜大野爽!”
司马子如看着尔朱兆,很想要掐一掐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尔朱兆哪来的勇气敢夸下海口说这种话!
尔朱荣在时也不敢说就一定能赢啊!
尔朱兆见司马子如有疑虑,安抚道:
“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如今的大野爽已非当年的大野爽了!”
司马子如一脸疑惑,看向了尔朱兆,问道:
“有何不同?”
尔朱兆将刚才说的一番理论此刻又跟司马子如说了一遍,听得他有些头昏脑涨。
说完,尔朱兆看着司马子如,问道:
“你觉得如何?”
司马子如欲言又止,看着尔朱兆满脸期待的模样,只能顺着他,道:
“颍川公所言也不无道理,古来也有不少君王,先明后暗,贪图享乐后失去了江山,便说那公子小白,本也是天下霸主,死后却是相当凄凉。”
尔朱兆听了,认为很有道理,只是有一件事情他弄不明白。
“公子小白是谁?”
“……”
司马子如调整了一下心态,道:
“颍川公,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先缓缓,观望一下情势。至少,要稳住人心啊!”
“要多久?”
“那些代人要安抚,六镇兵也要说服,怎么也要大半月吧!”
尔朱兆一听,皱了皱眉头。
“这六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那么多,要是拖着不打,等粮草耗光了,别说河北的形势难以收拾,尔朱世隆他们会光看着么?”
见司马子如还在犹豫,尔朱兆道:
“听我的,那帮代人和六镇兵我还不知道么,记打不记吃。你去告诉他们,谁敢在此时给我尥蹶子,我弄死他们!”
说着,尔朱兆下达了命令。
“全军加速行军,直趋平阳城下!”
尔朱兆的威望,或者说他那残暴的个性,对于这上上下下的北人,还是有相当的震慑力。
他一令而下,全军上下,没有人敢懈怠,加快了步伐,朝着平阳城进军。
可这支军队走的越快,越听从尔朱兆的命令,司马子如心中就越不安。
司马子如站在船头,阳光刺眼,他不觉得抬起袖子挡了挡。随着船队穿过河谷,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富庶的平阳那良田沃野就在眼前,恍惚间,司马子如却有一股大厦将倾之感。
……
(本章完)
第346章 北境没有大野爽
第346章 北境没有大野爽
尔朱兆率领的六万北人大军出了霍县,便到达了平阳地区。
平阳城外,很快就出现了一座座大帐,连绵数里,密密麻麻的。
城墙之上,尔朱拂律归带着尔朱兆的意思再度找到了李爽。
“三叔,尔朱兆跟我说只要你让出平阳郡,他就言和!”
李爽看向了尔朱拂律归,问道:
“他这样子,像是要言和么?”
尔朱拂律归听了,以为尔朱兆说对了,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三叔,你也知道的,尔朱兆就是这脾气。平阳郡就在太原之侧,如果不握在手里,尔朱兆不放心啊!”
李爽看了看周围,拉着尔朱拂律归,小声道:
“跟你交个底,其实呢我也不想打。你是知道的,咱们都是北地苦出身,好不容易到了如今,有钱有女人,还打什么呢?
天柱大将军在时,有一统天下之志,我是不得不打。我看尔朱兆并没有那个心,大家都是亲戚,这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呢?如此,我们割据一方,岂不美哉!”
尔朱拂律归听了,此刻终于相信了尔朱兆的推理。
大野爽的确是怕了!
“三叔说得对啊!”
李爽点了点头,又道:
“只是下面这么多兄弟看着呢,我便是要退也不好就这么说出来。”
尔朱拂律归一想,觉得也对。
“那该如何?”
“这样吧,三日后你让尔朱兆在平阳城外列好了阵,你想啊,六万多人,列阵在前,这阵势肯定很壮观,我城中的兄弟见你们军容之盛,必然生了退意。你觉得如何?”
尔朱拂律归听了,有些拿不定主意。
“可我这么说了,尔朱兆不一定会信啊,要不三叔给我一件信物。”
李爽早就准备好了,拍了拍手。
一旁,走出了一个人。
王相!
尔朱拂律归大惊。
因为王相的话,尔朱兆便是坐镇晋阳,这个尔朱氏的家主也当着名不正言不顺。
尔朱兆深恨之!
或者说,谁当这个家主,谁就会恨王相。
眼见李爽将王相交了出来,尔朱拂律归终于相信了李爽言和之意。
“好,三叔只要肯让我将王相带回去,我一定办成此事。”
“你先下去准备,我与王相说几句话!”
尔朱拂律归不疑有他,毕竟人都要带走了,说几句话又如何?
尔朱拂律归下了城墙之后,李爽看向了王相,道:
“本王知你忠勇,此一行生死难料,你若活着,官升三级,若是你死了,你的爵位我会让你儿子继承!”
王相听了这话,跪在了地上,双手一拜。
“在下愿为大王效死!”
……
尔朱氏大营。
“你说什么!”
大帐之中,尔朱兆以及一众北人首领正在饮宴,便听说了尔朱拂律归带回了王相。
“是真的,大野爽真的怕了,不想要打了!”
尔朱兆有迫不及待,道:
“把人带进来!”
王相被绑着带进了帐中,尔朱兆兴奋的从主帅的位置上走了下来,来到了王相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脸,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相啊王相,天柱大将军待你不薄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跟着大野爽,被人家卖了吧!”
王相沉默不语,只是闭着眼睛。
“把他带下去,回了晋阳再处置。好生看管,若是让他逃了,我杀你们全家。”
尔朱兆此刻无比兴奋,有了王相,他这尔朱氏的家主之位算是坐稳了。
这一刻,尔朱兆终于相信了李爽是真的不想要打了。
连王相都不要,说明李爽根本就没有想要跟他争尔朱氏的天下。
尔朱兆并没有立刻杀了王相,而是打算搞些仪式感,等回了晋阳,在尔朱氏众人面前宰了王相。
“大野爽如何说的?”
“他说咱们都是北地苦出身,好不容易到了如今,有钱有女人,还打什么呢?”
这话一出,大帐之中的北人首领都点了点头,感觉很有道理。
尔朱兆问道:
“那他肯退兵,交出平阳城?”
“大野爽说他也不想要打,但是就这么撤了不好和手下交代,他想要让颍川公三日后列阵于城外,让城中的兵马见我军军容壮盛,他也好说服自己的属下撤军!”
尔朱兆想了想,道:
“好,我答应了!”
北地本就是弱肉强食,带人找场子之事很是常见。
说完,尔朱兆看向了帐中一众北人首领,炫耀道:
“我就跟你们说了,不要整日里担忧着担忧那。你看,这一仗未打,大野爽就要撤了。”
此时大帐之中,谁敢说个不字,逆了尔朱兆的意,纷纷赞誉。
颍川公真乃英雄也!
……
三日后,天气晴朗,微风,无云。
一大早,尔朱兆就让一众北人起床,吃了早食之后,拿着兵器甲胄出了军营列阵。
这六万人披甲率不高,穿着铁甲的更少,大多数穿着的都是皮甲,但是拥马率却很高,步骑比三比一。
他们统属不同,按照各自的势力一队一队的出营,了两个时辰,才最终在平阳城外列好了阵。
六万人的军阵,可谓旌旗蔽日。
这阵容,足以吓阻这世间大部分人。
尔朱兆骑着马,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看向了一旁的尔朱拂律归。
“平阳城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大野爽有什么说法,你去问问!”
尔朱拂律归得了命令,驰马奔向了平阳城,在尔朱兆的目光之中进了平阳城。
城头之上,依旧是那日的位置,尔朱拂律归见到了李爽。他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将领。
王思政!
“三叔,尔朱兆也按你的意思摆好了军阵,你这里什么时候撤啊!”
“这三日里我和手下的兄弟说了许多话,他们才同意撤军。只是,有件事情不好办!”
“何事?”
李爽叹道:
“不是我不相信你啊,尔朱兆这军阵靠城太近了,万一我军出城的时候他忽然袭击怎么办?这样吧,你让他退后三里,我好率军离开。”
王思政听了这话,都快惊呆了。
可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尔朱拂律归居然答应了。
“那我和尔朱兆说说!”
“去吧!”
王思政看着尔朱拂律归的背影,再看向李爽,终于忍不住道:
“大王,尔朱兆不能吧,他不知道淝水之战苻坚是怎么输的么?”
李爽一笑,看了一眼王思政,道:
“想当年尔朱荣让我教尔朱氏的子弟,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尔朱天光和尔朱度律两人。不要说淝水之战,苻坚两个字怎么写他都不一定知道。”
便在此时,李爽走下了城墙,王思政跟随在了他身后。
城墙之下,涌出了一队队兵马,开始集结。
李爽在斛律光的协助下穿好了甲胄,走到了众将之前。
“侯莫陈崇、达奚武、若干惠、梁御、王雄!”
“末将在!”
“尔等各率百骑为左队!”
“末将遵命!”
“李远、侯莫陈顺、李檦、田弘、辛威。”
“末将在!”
“尔等各率百骑为右队!”
“末将遵命!”
“王思政、裴庆孙、薛修义!”
“末将在!”
“尔等各率千名府兵居于骑军之侧,随阵冲杀!”
“末将遵命!”
“其余诸将,各率兵马,待我率先锋出城,依策自各门而出,随军掩杀!”
说着,李爽的目光看向了慕容绍宗,对方拱手,低下了头颅。
“诺!”
李爽骑在马上,随着城池大门打开,远方,尔朱兆的六万北人大军映入眼帘。
……
尔朱拂律归将李爽的话带回,尔朱兆听了,答应了。
尔朱兆后退的命令刚刚传下去,关键时候,还是有人来劝阻了。尔朱兆不读书,可他身边的人可不是都不读书。
“颍川公,不能退啊!”
尔朱兆皱着眉头,问道:
“为何?”
“苻坚之事,不可不虑啊!”
尔朱兆看了一眼尔朱拂律归,仿佛是在问苻坚是谁?
尔朱拂律归想了想,小声提醒道:
“天柱大将军曾经跟过我们说过的,为将者之大忌!”
尔朱荣教的兵法策略,尔朱兆学得并不认真。
无他,很多他都用不到。
他是战术型将领,也是骑兵将领。骑兵游散如风,前进诱敌,退后伏杀都是常见的战术。大军团指挥,尔朱兆并没有经验。
如今听了这话,带着几分狐疑。
“你是说大野爽在耍我?”
平阳城的城门此时已然打开,李爽带着一千骑从城门洞口鱼贯而出,那三千府兵也跟了出去。
列好了阵之后,平阳城那边暂时没有了动静。
尔朱兆见此,笑道:
“你看,我说你多虑了吧,大野爽要是耍我,带着这么点人就敢出来了?”
尔朱兆说完,就对着尔朱拂律归道:
“你去跟大野爽说,我这就往后退,让他不必忧虑。”
尔朱拂律归得了命令,驰马而去。
尔朱兆继续道:
“大野爽再狂妄,难道还敢带着一千骑就冲我六万大军?”
作为一个骑兵将领,尔朱兆是没有将那三千重甲府兵算在里面的。因为冲锋,他们也用不上。
尔朱兆话还没有说多久,他的手下高声提醒道:
“颍川公,快看!”
尔朱兆纵目而观,尔朱拂律归骑马未近,杀机突现。
李爽军中冲出一将,将之斩落马下。
鲜血淋漓,尔朱兆看得目眦欲裂。
可接着,让他心惧的是,李爽带着那一千骑,真的就冲过来了!
便在这一千骑兵冲锋的那一刻,平阳城中忽然鼓声大作。
大量的兵马也跟着冲了出来。
尔朱兆看着那一千重甲骑兵真的冲来的时候,脑海之中其实并没有什么主意,一片空白。
短短几秒,尔朱兆为将的本能将他唤醒。
“御敌!”
命令下达下去,尔朱兆骤然发现,他身为主帅,能够做的事情已然不多了。
他甚至不能带着自己本部的契胡骑兵投入战场,只能眼看着李爽带骑兵冲入阵中。
这六万北人大军的中枢指挥系统有些混乱,可战斗的本能还是在的。
只是,这千名重骑与那六万北人大军碰上的那一刻,胜负可知。
六万大军,站了一上午了,此时阵型松动,对于李爽率领的重甲骑兵,根本阻挡不了。
李爽率军,只了一刻钟,便凿穿了整个阵列。
日月星三辰旗飘扬,看着那由李爽亲自带领的纵横无忌的甲骑,看着那三千重甲府兵正在冲杀,再看着从平阳城中不断涌出的轻骑,这一刻,这帮北人再度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惧。
或于虎牢关前,或于北地崇山峻岭之中,或于大河之畔,便在李爽凿穿阵列的那一刻,这六万的北人大军,崩了!
六万大军,在军阵之后看到三辰旗的那一刻,阵列由近及远,以重骑冲锋形成的一条血线为中心,左右一块一块崩裂,而后向外扩散。
尔朱兆带着这六万大军组好阵列了几个时辰,可崩散只需要一刻。
这一刻,尔朱兆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指挥六万人并不比指挥三千骑更有优势!
举目望去,没有人再听从他的指挥,所有人都只想要撤出战场,从而逃生。
甚至,为了更快的逃离,还有部队为了抢夺马匹互相厮杀。
在大军阵列崩裂的这一刻,随着六镇兵、代人军队传播而来的恐惧,甚至无法让尔朱兆本部的契胡骑兵发挥出战斗力。
他只能无奈的看着一场盛大的失败!
“颍川公,快逃吧!”
便在此时,尔朱兆身边的人提醒着他。
“逃?”
尔朱兆念着这个字,心中涌出了逃生的希望。他并没有战死沙场的觉悟,想到的是逃回晋阳,重振旗鼓。
“逃!”
尔朱兆决定逃离的这一刻,战场之上,胜负已定!
平阳城中的大军陆续涌出,收割着胜利的果实。
这一日,汾水河岸,曾经显赫一时的北人大军仓皇逃窜,只望尽快逃回来时的地方。
鲜血弥散,战马嘶鸣,甲胄兵器散落一地,炙热的阳光被夜晚的寒冷取代,战场之上,遍地尸体。
曾经北境破碎后又被重新建立的秩序,在这一战后注定再度崩裂。
天下形势,风起云涌,变化莫测!
唯余,三辰旗不落!
……
(本章完)
第347章 那种万物竞发的境界
第347章 那种万物竞发的境界
三百里雀鼠谷,犹如一条死亡之路,尔朱兆带着部下,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以逃生。
回到了太原腹地,此时的情势,却有些晦暗难明。
当初尔朱兆南下之时,带走了六万大军,抽走了太原大部分的北人之兵,如今巨大兵力真空迎来了反噬。
听闻尔朱兆在平阳惨败之后,太原数县的汉人豪强率领乡众当下就反了。
他们据守县城,不再听从尔朱氏的号令。
放在平日里,尔朱兆带着千骑就平了。
在尔朱氏的大本营,这帮汉人豪强连坞堡都没有,根本没有抵抗的资本。
可如今,尔朱兆别说是平了,连对抗的勇气都没有。
尔朱兆唯一的指望便是尽快赶回晋阳城,如此,方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只是,别说是其余北人了,便是尔朱兆本部的契胡兵,如今都意气萧索,没有了战心。
平阳城外,雀鼠谷中,用屠戮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六万北人,不知道死了多少!
前有反民,后有追兵。
不说能不能回到晋阳城,就算回到了晋阳城,还能坚持多久,所有人心中都没有数。
尔朱兆身边,一众将领围坐了一圈,草草的吃了些干酪和肉干后,开始商量起今后的路来。
相当一部分人觉得,如今的形势应该南下洛阳,与尔朱世隆会和。
除了晋阳之外,洛阳亦是尔朱氏势力范围内的重镇,还是朝廷所在,拥有着大量的钱粮。
有钱粮,那便能招聚兵马,进行抵抗。何况,尔朱氏大部分精锐骑兵也留在了洛阳,尔朱兆的亲戚们手里还握着十几万大军!
不过,尔朱兆对于此等行为,还是有所抵触的。
他与尔朱世隆的矛盾众所周知。如果这次赢了,尔朱兆自然能风风光光南下洛阳,夺回被自己亲戚扣下的家产,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尔朱氏家主。
可现在他输了,狼狈而投,尔朱世隆会有怎么样的嘴脸,尔朱兆不用想也知道。
尔朱兆受不得这个委屈!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说苻坚败于淝水,仿佛这太原对我们北人注定凶多吉少。正光四年,我尔朱氏从北秀容起兵,平定并肆各路叛贼,占据太原,而后一路南下,掀翻了洛阳人的暴政,恢复了北人的荣光。大家众志成城,齐唱敕勒歌的景象犹在眼前,这还不到十年,这里就是我等北人的葬身之地了么?无论如何,只要回到晋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尔朱兆慷概激昂的话语环绕在众人耳边,只是,一众人却是反应寥寥。
“颍川公,就算我们回到晋阳,又能守多久呢?”
这个核心问题不解决,无论尔朱兆说得多好,大家都不会买账的。
“大野爽胜了,可又能调集多少人马继续北上呢?晋阳是坚城,城中都是忠于我尔朱氏的忠义之士。大野爽不调集五万大军根本难以攻城。等到关中、河东的大军要进入太原,怎么也要将近一个月。到时候,我尔朱氏的援兵早就到了。”
尔朱兆如此说,众人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便在此时,不远处,数百骑兵至,本已经是惊弓之鸟的众人紧张了起来。
可看明了对方的旗号后,尔朱兆送了口气,安抚道:
“大家放心,是我的好兄弟贺六浑!”
高欢带着一众骑兵,看着尔朱兆的队伍,此时,他身边的尉景道:
“贺六浑,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尔朱兆败了,可他身边的兵马却还有数千之众,远超高欢所部。
高欢也没有想到,尔朱兆这厮身边的亲信居然还有这么多。
此时,尉景小声道:
“我们还要动手么?”
“随机应变!”
尔朱兆这数千兵虽是败兵,可高欢不敢小觑。他很了解尔朱兆,若是被逼入绝境,这家伙爆发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而且,数千骑,正好在尔朱兆带兵的舒适区,他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高欢下了命令,尉景安抚了部众。
此后,高欢带着十数骑便奔向了尔朱兆,一见面,便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吐末!”
“贺六浑!”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这些日子可把我担心坏了。”
“区区大野爽,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尔朱兆说完,看向了高欢身后的数百骑,道:
“贺六浑,随我去晋阳。等这次挡住了大野爽,我封你为王,与你共富贵。”
高欢听了,面色忽然耷拉了下来。
“吐末,你还不知道,晋阳失守了!”
尔朱兆一听,面色大变,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晋阳城防坚固,如何会失守?”
“宇文泰勾结刘蠡升,趁着城中不备,占据了晋阳城。我知道之后,不敢在晋阳多待,带着数百骑就逃出来了。”
尔朱兆一听,道:
“可恨!”
高欢赶忙劝道:
“吐末,如今去晋阳城是自投罗网,你还是带着人立刻南下吧!”
尔朱兆此刻也不管心中的委屈了,还是逃命要紧。
“贺六浑,你跟我一起南下吧!”
高欢道:
“我一帮兄弟如今还在大陵,不知此事,我得告知他们,将他们也救出来。”
尔朱兆听了,大为感动。
“贺六浑,你真是讲义气!”
“我贺六浑宁舍妻儿,不舍兄弟!”
高欢和尔朱兆摆了一番造型后,看着尔朱兆带人南下了。
尉景走到了高欢身边,正见他在整理衣冠。
“贺六浑,将这厮骗走了,我们该如何?”
“整理一下衣冠,准备好粮草,将附近的六镇兵都聚集起来,迎接王师,我得让秦王进入太原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可晋阳那边如何?”
高欢一笑,道:
“让他们去争呗!”
……
恒州军军营。
“黑獭,尔朱兆败了。”
独孤信兴冲冲走进了宇文泰的大帐之中,而宇文泰早已经得到了消息。
可宇文泰却没有关心前方的战情,而是问道:
“高欢在何处?”
“我今日去看,他的营地还在,可已然没人了,听说昨日就南下了。”
宇文泰在大帐之中踱步,心中暗道高欢得到消息要比他更早啊,不然不可能有如此动静。
“让高欢抢占先机了!”
宇文泰的语气带着几分懊恼,独孤信听了,问道:
“黑獭何意?”
宇文泰没有回答,只是道:
“晋阳还在尔朱氏的掌控之下,当此之时,若是不能立下大功,如何立足?”
独孤信点了点头,道:
“黑獭的意思是我们抢占晋阳?”
宇文泰点了点头,道:
“我带来的三千兵马被尔朱兆抽走了许多,想要抢占晋阳,兵力不足。我派人去将跟随我南下如今还留在晋阳的代人都找来,你跟我一起见他们。”
独孤信听完,已然明白了。
宇文泰的动作很快,留在晋阳的代人很快都被他召集起来。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比他料想的还要多。
平城是北魏旧都,代人勋贵的聚集地。在河阴之变前,平城的代人勋贵虽不如洛阳人世家,但也是北人之中最顶尖的那一拨。
尔朱荣在晋阳建立霸府后,平城依旧是北境重镇,代人勋贵被尔朱荣换了一茬,他们也从效忠洛阳变成了效忠晋阳。
宇文泰抢占了平城,这帮代人勋贵敢怒不敢言。
可此时,他们或多或少听到了风声,听闻了宇文泰的召唤后,愿意来的都来了。
“这位是秦王的使者,独孤信。”
宇文泰这么一说,一众代人勋贵没有计较秦王使者的身份,而是套起了交情。
“独孤郎,久仰大名!”
独孤信在北地有些名声,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他长得帅。
见众人对秦王使者这个身份并不排斥,宇文泰便道:
“尔朱兆在平阳大败,六万大军死伤惨重。太原易主只在顷刻,当此之时,若不建功,恐难保周全。”
众人听闻之后,拱手道:
“愿听大都督吩咐。”
“招聚兵马,抢占晋阳,接管府库,安抚百姓,以待秦王大军!”
“诺!”
……
“万景,不好了,宇文泰带着一帮人,说是奉了秦王之命,正在攻打晋阳城。”
侯景正在和一众六镇兵吃饭,听了这个消息后,立马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碗扔到了地上,恨恨道:
“妈的,这个时候抢功!”
“贺六浑南下去召集兄弟们了,我们该如何?”
形势如此,侯景反而冷静了下来。
“那帮武川人打晋阳城,我们怀朔人也要打!”
“那该如何打?”
侯景道:
“宇文泰他们吸引了大部分的晋阳守军,趁着形势混乱,我们从南门进城。告诉兄弟们,晋阳的府库、各州外姓将领的府邸还有百姓的住宅都不要动。谁要是敢动歪心思,我杀了他全家!”
对于侯景的吩咐,一众留守六镇兵也没人质疑。他们本来也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想的是跟随高欢、侯景之后,不用再待在太原,可以进入府兵序列,至少是外派到各州郡,而不是被困在晋阳。
如此,一座完好无损的晋阳城,自然重要。
“那我们进城之后做什么,总不见得和宇文泰争谁先占领丞相府吧?”
侯景脸上生出一股冷意,带着几分杀气,道:
“没错,就是要抢占丞相府。这座城不是尔朱氏的了,自然不需要再留尔朱氏的人了。”
说着,侯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
“找一些熟悉晋阳城地形和尔朱氏的兄弟,和我带来的死士一起,照着名单,挨个过一遍。遇到宇文泰那边的人,只要对方不动手,就不要和他们为难。”
侯景身边的几个人接过名单,看了一眼,大惊。
“这些人可都是……秦王知道么?”
侯景看了众人一眼,道:
“我家大王自然不知道,他若是到了晋阳,见到这些人,肯定会赦免他们的。”
“那我们这是做什么?”
侯景冷笑一声,道:
“如此,才不能让他们见到大王啊!”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侯景却是没有功夫去解释。
“按我说的办,有罪责我一人来扛,不会牵连你们的。”
——
李爽率领兵马进入了太原地区,陪在他身边的还有元天穆和北乡公主。
尔朱兆大败的消息传来后,太原陷入了一定的混乱之中,可高欢却带着骑兵,收拢了六镇兵,稳定了形势。
尔朱兆没有回晋阳,而是带兵南下洛阳的消息传遍后,便是原本忠于尔朱氏的势力,也都投降了。
大帐之中,北乡公主找到了李爽,面色复杂,道:
“天霸,尔朱兆便是罪该万死,可其他人是无辜的,能不能饶他们一命?”
元天穆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老实说,这件事情很是敏感,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初尔朱兆与尔朱天光争夺家主的时候有多狼狈,那他带着六万北人大军南下之时便有多得意。
可这份得意的原因不是因为尔朱兆有多得人心。尔朱兆的军势越盛,便代表着李爽越不受欢迎。
太原本是尔朱氏的太原,尔朱氏的权力藤蔓之下,编织着一张张大网,内部复杂的程度不逊于当年的洛阳。
如此,李爽要掌控太原,还能留下那些人么?
北乡公主眼中带泪,有些哀怨。她的面子,李爽自然不会辩驳。
“嫂子放心,只要他们肯向我悔过,我不会杀他们的。”
北乡公主听了这话,心中稍安。
便在此时,高欢走了进来。
看着这幅场景,他很想转身离开,可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秦王,晋阳城已然平定。”
北乡公主听了,追问道:
“那尔朱氏众人可安好?”
高欢顿了顿,看了一眼李爽,还是道:
“当时城中混乱,盗匪四起,死了不少人,具体情势还未可知。”
北乡公主听了,心中却是越加慌乱。元天穆适时开口,安抚住了北乡公主。
高欢留在了大帐之中,见两人离开后,听李爽问道:
“尔朱兆何在?“
“已经离开了上党,到了河内。”
“跑得还真快!”
李爽一笑,看向了高欢,道:
“全军加速行进,前往晋阳!”
……
(本章完)
第348章 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第348章 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洛阳。
内城之中,一座座大帐坐落在曾经的天柱大将军府的废墟上,连绵成丘,像是一块伤疤一样,嵌在大地之上。
曾经拥有七十万多万人口的巨城,如今已经衰败到连内城都已然破落不堪。
北魏孝文帝将都城从平城迁往洛阳,规划之中是要在洛阳建立三百多坊,让洛阳超过建康,成为天下第一都城。不过随着六镇起事,天下动荡,洛阳城的营建工程就此停止。
河阴之变,洛阳的人口急剧下降,尔朱荣建立霸府期间,洛阳的外郭城渐渐废弃,能够保证的也就内城的繁荣。
尔朱兆进入洛阳之后,不但外郭城完全成了跑马场,便连内城和皇宫都遭受到了殃及,人口进一步下降。
昔日一国之都的荣耀,如今荡然无存。
营地之中,尔朱氏的旗帜飘扬。
尔朱世隆坐着,手里捧着一本账册,越看眉头皱着越紧。
晋阳是尔朱氏大本营和霸府所在,洛阳是经济中心和朝廷所在,尔朱荣一直想要迁都,可最终也没有实行,不是他不想,而是晋阳无法取代洛阳。
洛阳是一国之都,便是朝廷成了摆设,可各州各县的钱粮征收后还是要往洛阳运。
可如今,随着尔朱荣被刺杀,洛阳能征收到了钱粮大幅度减少。
地盘被尔朱氏的人分了,地方的钱粮进了尔朱氏各大将的腰包是一个原因,可更大的因素还是声势越来越大的叛乱。
叛军便是攻不下各地的城池,却能占据要地,切断水陆运输,导致各州县征收的钱粮运送不过来。
将手中的账册拍在桌案上,尔朱世隆胖乎乎的头颅上冒着青筋。
“尔朱羽生在做什么,叱列延庆又在做什么,怎能看着局势糜烂如此!”
尔朱世隆与尔朱兆不同,并非一味靠着武勇压服手下的人。他是真的舍得分钱,因此,尔朱世隆不如尔朱兆能打,却取得了尔朱氏大部分人的支持。
尔朱度律和尔朱仲远离开洛阳,到了河南,击退了贼军,重新开通漕运,兖、豫等州的钱粮又能输送到洛阳了。
可这不是大头,河南诸州和青徐之地是北魏从刘宋夺来的领土,河北才是北魏真正的基本盘。
当年六镇起事,无论六镇兵在北地怎么霍霍,洛阳朝廷都能稳坐,甚至说一句臭要饭的不识相,可一旦六镇兵搅乱了河北,洛阳朝廷立马元气大伤,只剩下了一口气。
让尔朱世隆头疼的,当年是六镇兵在河北闹,可如今却是河北的世家反了。
范阳卢氏、清河崔氏、渤海高氏!
这些河北世族掀起了反旗,那不可是切断运输这么简单,而是地方上的钱粮直接就不征收,就地消化了。
没有钱粮,尔朱氏麾下十几万大军要如何养,朝廷还如何维系,他腐朽堕落的生活还怎么继续?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可尔朱世隆便是再怎么生气,也无法亲自去河北,当然,便是他去了,也是白去。
这也是尔朱世隆受到了尔朱氏子弟爱戴的另一个原因,他不像尔朱兆那样,有带兵平乱的本事,不得不将兵权下放给底下人。
“叔父!”
一声急呼,尔朱世隆吓了一跳,张开嘴就骂道:
“嚷什么?”
来者是尔朱世隆兄长尔朱彦伯的儿子尔朱敞。尔朱敞年岁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
与尔朱氏一众残暴的子弟不同,尔朱彦伯是个难得的温厚之人,尔朱敞也随了父亲,看起来也很敦厚。
“可阿父让我跟你说,尔朱兆他……”
尔朱世隆放下了账本,不屑道:
“尔朱兆败了?”
对方点了点头,尔朱世隆语带轻蔑,甚至有着几分嫉恨。
“他就没那个本事,瞧他当初得意的,说什么人心归附,还要带着大军去找大野爽麻烦,收回平阳,他是大野爽的对手么?”
“可是……”
尔朱世隆看着自己的侄子那着急的模样,故作镇定,想要展示自己的料事如神。
“尔朱兆之败,我早就料到了。遇事不要慌,为人处事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我尔朱氏的子弟将来都是要出将入相的,遇到些许小事就慌张,那将来如何应对大事。”
尔朱世隆一番说教后,尔朱敞终于改变了那焦急的模样,点了点头,同时有些疑惑。
“叔父说的是,可什么是大事?”
尔朱世隆对这个侄子,态度还是蛮好的。毕竟,虽然尔朱世隆阴险狡诈,可阴险狡诈的人往往并不喜欢自己的同类。
尔朱家难得出了一个敦厚人,听他这么说,尔朱世隆侃侃而道:
“人生在世,不过弹指一挥间,个人生死、荣辱,都是小事。若非这江山社稷还需要叔父,那一抹忠义尚在心中,便无甚大事了。”
尔朱敞听尔朱世隆这么说,点了点头,道:
“这么说来,的确不是大事。叔父,你真是个有智慧的人。”
尔朱世隆见自己侄子这么上道,很是满意,随口道:
“他如今在哪,回晋阳了么?”
“就在洛阳城外!”
啪的一下,尔朱世隆没有坐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等到他肥胖的身躯艰难的爬起来,惊呼道:
“他不在晋阳待着,来洛阳作甚?”
尔朱世隆惊疑不定,却听尔朱敞道:
“叔父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尔朱兆将太原丢了。”
“……”
尔朱世隆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匆忙跑向了外面,却听尔朱敞在后问道:
“叔父,你去哪?”
隐隐之间,却听尔朱世隆的骂声传来。
“尔朱兆这个xx,太原都丢了,他还有脸来,他怎么不去死……”
……
太原。
昔日的丞相府,尔朱荣操控天下的地方,如今聚集了一大帮人。
北乡公主的哭泣声在屋中响彻,她的身后,站在一堆寡妇,也都是面带哀愁。
李爽面沉似水,高呼一声:
“把人带上来!”
便随着这一令而下,被人五大绑的侯景走了进来,抬着头,挺着胸,丝毫不惧。
李爽看着侯景,问道:
“你这孽障,为何要屠了丞相府?”
侯景面对李爽,第一次硬气起来,道:
“抢钱!”
“这么大个晋阳城,你哪里不能抢,光抢丞相府?”
“整个晋阳城,就数丞相府最富。”
李爽冷哼一声,又问道:
“你的同谋是谁?”
“就我一个人抢了!”
“放屁,死了这么多人,全是你一个人干的?”
“就是我一个干了!”
“那钱去哪了?”
“运出城的时候掉水里被冲走了!”
李爽拍着桌子,怒道:
“拉出去打,打死为止!”
屋外,刚打了几下,以高欢为首的一众怀朔人便出来求情了。
“秦王,侯景是有罪,可念在他往日的功劳上,就饶了他一命吧!”
李爽冷哼道:
“你们谁都不要劝本王,今日这孽障非死不可!”
屋外,侯景的嚷嚷声又传来了,除了怀朔人外,关中、河东诸将也走了出来。
“大王,侯景纵然莽撞,可当时情势混乱,丞相府中人抵抗激烈,他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啊!”
“事出有因便能大肆屠戮么?”
便在此时,宇文泰等一众武川人也走了出来,求情道:
“秦王,侯景与我等一起起事,当时的情势的确混乱,城中敌我难辨。侯景有罪,可也有大功,若是就此杖毙,恐失了一众归降者之心,难免让人说秦王赏罚不明啊!”
屋外一众六镇兵也都跪了下来,道:
“请秦王饶了大将军性命,我等愿以性命相保!”
这阵势,将屋中本是哭泣的北乡公主也吓了一跳。她擦了擦眼泪,看着这一众将领与军士,既愤怒,又恐惧。
李爽冷笑道:
“本王倒是没有看出来,这孽障人缘这么好,只是今日你们如何说都没用,此事,一定要一个交待!”
说着,李爽拿出了一把匕首,走到了北乡公主面前。
“嫂子,今日这孽障是生是死,全凭你一言而决。”
北乡公主接过了李爽手中的这把匕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要冲上去将侯景千刀万剐。
可看着这屋中一众将领的目光,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曾经堆满了笑容的脸庞,如今变得让北乡公主感到陌生与害怕。
北乡公主迟疑时,看了一眼元天穆,却见对方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千般委屈,万般不愿,都在此刻,化为了一声叹息。
“人都死了,杀了侯景也无济于事了。”
……
北乡公主带着一众女眷回到了后府,一众将领也都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了李爽与元天穆两人。
“兄长!”
元天穆此时,面对李爽,却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变得谨小慎微。
“当初天宝在时,我与秦王的兄弟之义已尽,如今,不敢再当此称呼。”
“兄长是在怪我,欺负孤儿寡母?”
元天穆摇了摇头,道: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秦王做得有什么不对。”
李爽看向了元天穆,却听他道:
“斩尽杀绝,方能不留后患。若是今日不是秦王攻入了晋阳,而是天柱大将军攻入了长安,恐怕也是一样。”
李爽听完之后,道:
“兄长……”
元天穆拱手道:
“还请秦王称我为上党王!”
李爽见此,面色一变,道:
“我欲昭告天下,讨伐尔朱氏,上党王以为如何?”
元天穆想了想,道:
“欲除尔朱氏,宜早不宜迟,可秦王想过没有,尔朱兆六万大军死伤惨重,并、肆诸州空虚,若是不慎,情势恐有反复。”
李爽点了点头,道:
“上党王说的不错,我欲调恒朔关陇之地的汉兵入晋阳戍卫,再将归降的北兵挑选一部分,归入折冲府中。”
元天穆听了,眉头微皱。
“那其余北人呢?”
“自然是归入各州郡之中。”
李爽说的简单,可元天穆心中却是情绪涌动。
元天穆虽是元氏子弟,可这么多年都是跟随尔朱荣。可无论是洛阳天龙人还是北人勋贵,都是以鲜卑人为主体的。
可如今李爽所作所为,分明是要将鲜卑人边缘化啊!
要知道,如今的北魏,大部份的军队依旧是鲜卑人为主导的。要边缘化他们,其中的风险,当然是巨大的。
元天穆想了许久,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两人沉默了许久,元天穆看着李爽,最终拱手道:
“秦王保重!”
……
夜幕降临,李爽走进了丞相府中一处院子。
打开大门,正见侯景趴在床榻上,睡得正香。
李爽见此,笑了。
“你还真睡得着啊!”
侯景听了这话,瞬间就醒了,看见是李爽,笑道:
“是大王啊,臣不能见礼了!”
李爽走了过去,看着侯景血刺呼啦的屁股,问道:
“如何?”
“大王放心,也就看着吓人,其实没伤着,要不了两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李爽听了,点了点头。
“我准备让宇文泰回平城,让高欢回邺城,且将投降的北军分一部分给他们。”
侯景一听,面色一变,道:
“大王,这两个人可不是善茬,放走他们,还给他们兵马,将来可不一定收得回来啊!”
“我们从关中带来的府兵太少了,要在太原等地训练兵马也需要时日。相州是牵制尔朱氏的关键,恒朔两州也要面对柔然人,不让他们回去,换了别人也没那本事能尽快稳住情势。”
侯景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想了起来,问道:
“大王吩咐臣何事?”
“让他们走,但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得派人看着他们。宇文泰那边,我已然有了人选。”
侯景听了,问道:
“大王是说独孤信?”
李爽笑道:
“我将这兵马分给独孤信,以他为平北将军,和宇文泰一起去平城。不过,高欢那边,还得费些功夫。”
侯景一听,问道:
“大王不会是让臣去吧?”
“你想什么呢,你也看不住他!”
“……”
“那大王是要臣做什么?”
“你去殷州,替本王请一个人。”
“谁?”
“李元忠!”
……
(本章完)
第349章 这么说会不会太伤他们
第349章 这么说会不会太伤他们
晋阳。
昔日的丞相府被屠戮之后,经过了一番修整,焕然一新,挂上了秦王府的牌匾。
晋阳霸府,对外称呼是府,但是规制和宫殿差不多。
随着尔朱兆的败退,这座曾经辉煌的丞相府多少显得有些寥落。
尔朱氏的影响被去除,北人大军的惨败,并不代表着太原变好了,相反,甚至变得有些衰败。
李爽击败了尔朱兆,进入了晋阳,不是换了一个北人共主,而是将尔朱荣建立的秩序都推倒了。
可失去了六万北人之军,北地的秩序依旧需要维护,如关中一样在太原等地建立折冲府,却无法立刻代替旧时秩序。
尔朱荣在晋阳之时,完美的遵循了北魏旧时汉人种田、胡人当兵的传统,在加上太原是北人的大本营,当地的汉人豪强势力不强,便是李爽占据太原后,多得了十万户,可也无法将之立刻转化为可以调用的兵力。
从一个在地里只知道种田的农夫到能够熟练运用兵器,懂得配合能够上阵厮杀的老兵,至少要三年的时间。
李爽只能从恒朔关陇各地抽掉汉兵,再吸收一部分投降的北人精锐,镇守晋阳。
于谨作为北地的副都督,朔州兵实际上的话事人,在得到李爽的召唤后,立刻从云中赶来了晋阳。
当他见到李爽时,宇文泰、独孤信也在。
“北地的形势如何?”
见李爽询问,于谨道:
“柔然人去岁败后,如今还没有大入的迹象,可小股的抄掠一直不断。”
事实上,草原部落大规模的入寇行动频次并不高,几年一次,但小规模的掳掠行动却相当频繁。
今日南下抢你边民,明日毁了你设立的烽燧,掳走守兵,让人不胜其扰。
这也就体现出了长城的作用。
长城在草原部落大规模入寇时可以起到预警和迟滞作用,遇到小股兵马时可以起到阻挡作用。
你十几、百多人,翻过长城容易,可要毁了城墙,让马也过去就难了。
不过此时的北境,长城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围绕着平城建立的长城防御工事,早就败坏了,城墙的缺口不知道有多少。
六镇起事后,北魏朝廷财政拮据,更不可能发钱去修补北地的军事设施了。
此时北地的状况,属于柔然人能轻易南下,恒朔兵也可以随时北上的状态。
李爽听了,自然相信于谨的判断。他在第一线,知道的情况也比李爽清楚。
“阿那瓌去岁败后不是一直让嚷着要报仇么,如今迟迟不见动静,却是为何?”
于谨看了一眼宇文泰,拱手道:
“经历了上次大败后,阿那瓌本部的人马损失很多,他想要报仇,可手下的人却心怀疑虑。在加上此时,柔然部落人畜繁育,不宜轻动,阿那瓌几次兴兵之举,都被他的国相劝阻了。”
便是柔然主阿那瓌,在经历了一次失败之后,威望也下降的厉害,不能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反正柔然从漠北迁移了漠南,得到了大片优良的草场,正处在发展期,还过得下去。
可柔然人不会一直这样下去,迟早还是会南下的。
昔日洛阳朝廷遇到的问题,今日的李爽也遇到了,那便是——
北境是负资产!
没有了外敌的北境可以高速发展,财政处在盈余状态,可柔然人南下之后,形势就变了。
与洛阳朝廷不同的是,如今的李爽的家底没有那么丰厚,无法征调中原各州的钱粮支援北境,抵御柔然。
所以李爽选择的是外包!
李爽看向了宇文泰、独孤信两人,道:
“恒朔两州的军户南下之后,北地空虚,我会征调罪卒给你们。同时,燕、幽、安、平、营五州兵马也归平城调遣。”
听了李爽的话,独孤信很兴奋,毕竟,他归降之后,并没有再立下大功,如今,从关中的一名将军一跃而成平城的二把手,自然高兴。
可宇文泰就没有那么喜悦了,又黑又冷的脸上都快凝成霜了。
恒朔两州最重要的是什么?
土地么?不,是恒州的代人部曲和朔州的汉兵军户。
这两股势力在北地可谓最能打,装备最好的了,可如今,大量的军户被李爽征调南下了,宇文泰得到是一个空架子。
李爽口中的罪卒,当然是那些北人大军战败后的投降者。
这些失去了部落、土地的北人,能不能发挥原有的战力还在其次,宇文泰带他们北上,不仅要面对柔然人的威胁,还要提防内部可能的叛乱。
至于燕、幽、安、平、营五州兵马,那宇文泰更加不指望了。
这些州处在叛乱之中,洛阳朝廷的命令都不听,更不要说是晋阳的了。
宇文泰心中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拱手道:
“多谢秦王!”
宇文泰并没有拒绝的资本。
他能够掌控平城,完全是趁着尔朱氏内乱的空荡,占了便宜。如今,尔朱兆逃了,还没有成为罪人的北人也投降了,并肆汾恒朔诸州都听从长安的号令了。
只有依靠着这份任命书,宇文泰才能再度在平城站稳,而接了这份任命书,就要承受之后的代价。
宇文泰和独孤信走了,于谨看着他们的背影,道:
“大王,你到底希不希望宇文泰在北地站稳脚跟呢?”
李爽问道:
“何意?”
“若是站不稳,恒朔两州会被柔然人肆虐,怕是又回到六镇起事之前,晋阳亦在柔然人的兵锋之下;若是站得太稳了,他真成了恒朔幽燕等州的大都督,复拓跋之旧势,晋阳亦在他大军的兵锋之下!”
于谨说着,看向了李爽,悠悠道:
“大王,其中分寸拿捏,可是不易啊!”
李爽看着于谨,笑道:
“故而我准备在晋阳设立行台,留你守在晋阳。”
“……”
——
釜口陉。
高欢这趟来晋阳,最后带了一万六镇兵离开了。
与来时的慢悠悠,能拖就拖不同,离开时高欢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行军速度之快,让他的姐夫尉景这样的老卒都有些吃不消了。
“贺六浑,缓缓吧,走得太急了!”
尉景劝说了好几次,最终高欢看着一众人实在是累的不行了,才同意休息了。
尉景本以为高欢是怕李爽舍不得这一万六镇兵,怕他反悔,才走得这么急。谁知道,他刚说出来,高欢便是一阵嗤笑。
“舍不得这些六镇兵?”
“不然呢?”
高欢摇了摇头,笑道:
“大野爽巴不得将这些六镇兵都送出去,怎么还会舍不得!”
尉景听了,有些疑惑。
“那你为何走这么急?”
高欢叹息道:
“这一万六镇兵可不是好拿的,乃是我们背叛了尔朱氏才得到的筹码。若是不尽快回邺城,等到洛阳尔朱世隆反应过来,我等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河北的世家虽然反了,可尔朱氏在河北依旧拥有着强大的军力。
定州刺史叱列延庆、殷州都督尔朱羽生,加上原本的幽州刺史侯渊,都听命于尔朱氏,他们麾下不但有大量的鲜卑兵,还有着河北世族缺少的骑兵部队。
在河北,野战之中,骑兵对步兵有碾压之势。
尉景听了,道:
“反正兵马也到手了,那我们就不能再叛了大野爽?”
高欢听了之后,摇了摇头,比尉景考虑的更深,道:
“且不说尔朱氏还会不会信任我们,就算他们还肯信任,也不能再叛。如今背叛大野爽,可谓自蹈绝地,绝不可为!”
背叛是有代价的!
高欢清楚,这次背叛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要对付尔朱氏的,不光是李爽,还有河北的世家、洛阳遭受尔朱氏迫害的公卿和元氏宗室。
站在他们的对面,回到尔朱氏的阵营,与找死没有两样。
……
洛阳。
尔朱世隆并没有将失去了太原,带着数千北兵来投靠他的尔朱兆一杆子打到底,相反,还为他和他兵马在洛阳外郭城圈了一块地,作为驻军的营地。
尔朱世隆并非多么大度,可他清楚此时的危机已然达到什么程度。
尔朱氏的子弟再不团结,怕是会被李爽吃干抹净。
失去了太原之后,尔朱兆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如今在尔朱世隆召开的尔朱氏家族会议之中,坐在了尔朱世隆的身侧,而不是抢c位!
“大野爽这个王八蛋,什么屎盆子都扣我们头上!”
尔朱世隆拿着李爽昭告天下讨伐尔朱氏的诏书,愤愤不平。
“合着洛阳城变成如今的模样,都是我尔朱氏干的,他就一点错都没有!”
尔朱世隆说完,在场的尔朱氏子弟也是骂声不已。
“洛阳几十个坊都被他拆成白地了,粮草财货向关中运了大半年都没有运完,他当记得这事的人都死光了么?”
“他抢的比谁都多,洛阳城如今的模样,他之罪,起码要有五成,不,六成!”
……
不管一众尔朱氏子弟如何谩骂,可在座的有一个人,始终很冷静。
尔朱彦伯!
这位尔朱世隆的兄长,尔朱兆的长辈,听着咒骂声,却感到有些无奈。
他个性温和,可不代表他蠢,相反,他多少有些尔朱氏没有起家时尔朱代勤、尔朱新兴那老一辈尔朱氏大智若愚般的政治智慧。
尔朱彦伯清楚,不管李爽在这份昭告天下的诏书中给尔朱氏扣了多少黑锅,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太原易手,围绕晋阳形成的霸府秩序的坍塌,北魏各州早已经不服尔朱氏的势力势必蜂拥而起。
而随着尔朱兆当初进入洛阳,杀了元子攸,在皇宫之中公然纵兵进行奸淫掳掠,如今的洛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对于尔朱氏的态度都转为了敌视。
尔朱氏之所以还能掌控朝廷,掌控洛阳,无非是因为手中掌控着军队。
李爽这份诏书说的是什么不重要,反正他扣的黑锅,尔朱氏不接也要接。
“我觉得我们与大野爽还未必要立刻走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尔朱彦伯刚刚说完,便招到了一众尔朱氏子弟的注视。
这份注视之中,带着不满与愤怒。
尔朱世隆更是不解道:
“大野爽都公然发诏书要讨伐我尔朱氏了,如何还不剑拔弩张?”
尔朱彦伯点了点头,道:
“大野爽与我们迟早要有一战不假,可这一战的时日,于我尔朱氏来说,却是越往后越好。”
尔朱彦伯说完,尔朱世隆也冷静了下来,道:
“说得对,大野爽刚刚占下了太原,也需要时日稳住形势,他还不会立马跟我们动兵。在此之前,能往洛阳调集多少兵马钱粮就调集多少兵马钱粮!”
说着,尔朱世隆问道:
“尔朱度律、尔朱仲远呢?”
“尔朱度律说斛斯椿正在劝说汝南王元悦归魏,一旦促成此事,梁人便没有了兴兵的借口,河南诸州也就安稳了。”
尔朱世隆听了,接着问道:
“尔朱仲远呢?”
“他说平了青徐之地的叛贼就返军!”
尔朱世隆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道:
“如此就看河北的情势了!吐末,那贺六浑不是你兄弟么,若是他还肯效忠尔朱氏,河北的形势便好转了。”
……
战场之上,一片废墟。
尔朱仲远身着甲胄,带着尔朱世隆分给他的一千晋阳甲骑,平定了青州十余万人的叛乱,擒拿了崔祖螭!
尔朱仲远跋扈,肆意杀戮,还很好色,还特别喜欢对自己麾下将领的老婆下手。
站在他对面成为败军之将的崔祖螭,无论品行还是其他,都要强于尔朱仲远。不然,崔祖螭也无法号召十余万人反叛尔朱氏。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平定青徐之乱么?不,在你尔朱氏的治理下,叛乱只会更多。天下豪杰,会一个一个出来,直到推翻你尔朱氏!”
尔朱仲远面色冷峻,面对情绪激动的崔祖螭,冷然道:
“那就出来一个,杀一个,如你这般!”
崔祖螭不明白,如此倒行逆施之人,为何能打败他,为何还能有这么多人跟随?
“如此暴虐无道之辈,为何能胜,天道何其不公!”
尔朱仲远哈哈大笑,看着崔祖螭,道:
“我辈能胜,故能暴虐无道!”
看着听了这话陷入呆滞状态崔祖螭,尔朱仲远嗤笑一声,道:
“押往洛阳,给那些还想要造反的人看看叛我尔朱氏是何下场!”
……
(本章完)
第350章 要是送礼就免了
第350章 要是送礼就免了
邺城。
昔日曹魏的故都,北魏的重镇,如今已然成了高欢等怀朔派的大本营。
高欢带着一万六镇兵,赶回了相州,进了邺城城门的那一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尔朱氏的人并没有立刻调集精锐兵马,南北夹攻邺城,重新占领相州。
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看着娄昭君那熟悉的面容,高欢忍不住上去抱住了她。
三十出头的娄昭君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青涩,显得越发的成熟与丰润。
太原的形势变化,待在邺城的娄昭君也是一日数惊,直到高欢彻底回来了,娄昭君才算找到了主心骨。
一番温存,高欢和娄昭君躺在床榻之上,思虑着。
“昭君,我打算彻底脱离尔朱氏!”
高欢郑重的话语引得正在梳理发丝的娄昭君侧目,心中有些不解,却听他继续道:
“我打算与冀州的高乾兄弟联合!”
娄昭君自然知道高欢的德行,走到哪里都将自己是渤海高氏挂在嘴上。
“贺六浑,这事和我说做什么?”
“有可能需要将高澄当做质子送去!”
躺在床榻之上的高欢刚刚说完,娄昭君也顾得不梳头发了,直接站了起来,质问道:
“有必然这样么?”
高澄是高欢的长子,更是嫡子,娄昭君对他的喜爱远超二子高洋。
听了这话,娄昭君当然不舍。
高欢没有回应自己妻子的目光,注视着房梁,道:
“既打算背离尔朱氏,就要做好准备。尔朱氏的兵马,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在这河北,要找到合适的盟友才行。”
娄昭君不解,问道:
“你已背靠秦王,为何还要如此?”
高欢听了这话,坐了起来,终于看向了娄昭君。
“在这河北作战,重要的是什么?”
娄昭君不通军事,对于高欢的问题回答不上来,可她也不是高欢的下属,直接问道:
“你想说什么?”
“战马!”
高欢目光深远,见娄昭君还是不解,道:
“大野爽给了我人,却没有给我战马,心思难测啊!”
高欢说完,就听得屋外一声急匆匆的脚步声。
“何事?”
“主公,外府传来了口信,让你赶紧过去,有急事。”
……
高欢穿上了衣服,急匆匆的到了外府。
大堂之中,聚集着尉景、窦泰、段荣、孙腾、韩轨等怀朔派的将领。
他们中间围着一个人,司马子如。
尔朱兆的使者!
“遵业啊,形势如此,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司马子如听了这话,也有些后怕。
“尔朱兆这厮,六万大军都被他败了,若非我见机早,躲在了后面,差点就被大野爽给屠了。饶是如此,也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见到诸位兄弟。”
“既如此,你来了这邺城,就别回去了。”
司马子如听了这话,一阵激动,当即道:
“贺六浑,我来此是有一个重要消息要告诉你和诸位兄弟!”
“何事?”
“尔朱氏在河内豢养了一批战马,数量颇巨啊!”
高欢一听,眼中放光。
“尔朱兆让你来为何?“
“尔朱氏想要拉拢你,继续听命!”
在得知了洛阳的尔朱氏如今还想要争取他入伙后,高欢笑了,笑的很灿烂,看得司马子如忙问道:
“贺六浑,尔朱兆那边你要如何答复?”
“告诉他,我当初降了大野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
李鱼川。
在如今整个河北都乱了的状态下,出身赵郡李氏的李元忠却是出奇的平静,没有动作。
既没有如卢文伟、高乾等人一样,反抗尔朱氏,也没有站在尔朱氏一旁,清剿反抗势力。
河北的形势复杂,汉人、鲜卑人混杂,各方势力争斗不休,要保持中立也是要有底气的。
李元忠不但是李鱼川一众李氏族人的族长,还是太行山以东一众社会不稳定因素的话事人。
虽不如清河崔氏那般能在黄河以南的青徐之地号召起十数万人反叛尔朱氏,可在这殷州,李元忠也是说一不二。
“尔朱氏的人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强占民田,圈地养马,掳掠民女,都将手深伸到我李鱼川了!”
面对着自己儿子李搔的愤慨,李元忠抱着酒葫芦,悠悠道:
“尔朱氏是将这天下当做北人的牧场了!”
“那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如今河北的世族都反了,声势浩大。李搔对尔朱氏也早就看不顺眼了,不想要在接受他们的统治了。
“崔祖螭什么下场你不知道么?”
李元忠这话,瞬间让李搔哑火了。
崔祖螭组织起十数万人,可最终被尔朱氏千余骑兵就平了。这件事情,对于一众汉人世族的触动还是很大的。
“北人骑兵厉害,河北缺马,真的打起来吃亏的是我们。”
其实不只是河北缺马,河南、青徐也是一样,甚至是南梁也一样。
北魏的战马资源被严控控制在军队手中,而军队的主体又是鲜卑人。尔朱荣建立霸府以后,又将战马资源的掌控权移交到了尔朱氏麾下各大将领手中。
南梁水军厉害,借着江淮水系,足以与北魏骑兵抗衡。
可北魏的汉人世族便不一样了,要面对相当严苛的战场环境——数千里大平原!
北魏的汉人世族固然人多势众,可缺少战马,组织不起骑兵部队,所能选择的战术便有限。
尔朱氏的骑兵部队可以执行相当多的战术。汉人世族的部曲应对尔朱氏的骑兵,除了坚壁自守,便只有组织起重步兵,方能与骑兵抗衡。
且不说组织重步兵费巨大,尔朱氏的骑兵部队真的遇上了,也可以选择不打,迂回绕后,你的重步兵又追不上。
事实上,崔祖螭就是这么败的。
崔祖螭选择了坚壁自守的战术,尔朱氏的骑兵直扑他的大本营,以至于崔祖螭空有十几万人,却来不及增援,被尔朱氏的骑兵成功执行了斩首战术,部众四散。
李元忠叹息道:
“幽燕之地的马场被北人掌控,河北的鲜卑兵也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如今这河北反抗尔朱氏之势看似浩大,局势却并不明朗。你别如此心浮气躁的,安心读书。”
河北的形势复杂,尔朱氏的几位将领掌控了最为精锐的骑兵,麾下有着大量尔朱荣分派的六镇兵,军势强盛,各州郡原本从属于洛阳的鲜卑兵和尔朱氏不对付,可与汉人也不对付,汉人世族内部又分成了许多派系,利益并不一致。
多方势力纠缠,复杂不已。
汉人世族手中最大的筹码便是坞堡,可便是有着坞堡,也只能被动防御。
李搔摇了摇头,道:
“我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尔朱羽生将手伸到咱们李鱼川,不就是想要逼阿父和他相见么?”
李元忠拍了拍自己的酒壶,道:
“告诉所有人,待在李鱼川,别出去乱跑。”
便在此时,庭院之外,传来了一声通禀。
“主公,秦王派使者来了!”
李元忠听了这话,兴致缺缺,道:
“又送礼来了?”
对方摇了摇头,道:
“来人没带礼物,只让我给主公带一句话。”
“什么话?”
“秦王欲伸大义于天下!”
李元忠听了之后,立刻站了起来。李搔站在一旁,可以看到自己父亲的状态立刻变了,精神抖擞的。
“儿啊,召集部曲!”
李搔一时没有想明白自己父亲前后反应为何不同,跟在自己父亲身后,问了一句。
“作甚?”
李元忠将手中的酒葫芦一扔,走进了屋中,翻出了自己弃置多时的配剑,道:
“造反!”
——
幽州。
刘灵助与范阳卢氏的关系不一般,乃是因为当初河阴之变时,刘灵助借着自己大巫的身份,保下了在洛阳出身范阳卢氏的许多位官员。
刘灵助这么做,乃是因为他经营许久的大本营燕州就靠着幽州。
范阳卢氏又是关东世家,四姓之一。
这份人情,自然让刘灵助与范阳卢氏的关系变得相当友好。
察觉到尔朱氏势衰,刘灵助找到了范阳郡守卢文伟,要谋反。
两人一拍即合。
当初卢文伟与刘灵助合谋,将尔朱荣派遣的幽州刺史侯渊骗出城后,便能立刻掌控情势,乃是因为那座城叫范阳。
范阳卢氏的范阳!
侯渊见城门紧守,没有办法,带着尔朱荣给他的七百骑投奔了定州刺史叱列延庆。
可之后,形势并没有好转。
卢文伟有办法驱逐尔朱氏的人,却没有办法消灭尔朱氏的人。
尔朱氏的军队处在定、殷、瀛之间,阻断了他们南下的道路,将河北的汉人世家的势力一分为二。
“如何了?”
和许多北人不同,卢文伟并不信刘灵助那一套大巫的手段,与刘灵助合作,更多的是因为刘灵助在尔朱荣身边跳大神的时候攒下了相当丰厚的家底,以及掌控着相当准确的情报系统。
卢文伟如此焦急,乃是因为他与高欢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
缺少战马!
刘灵助摇了摇头,道:
“大野爽占据晋阳之后,严控了北地的战马买卖,原本说好的交易吹了。”
卢文伟没有想到刚刚占据太原不久的李爽对于北地居然有这么强的控制力。
如今李爽昭告天下,讨伐尔朱氏。
卢文伟响应了,不过他也清楚,他与李爽不是一路人。或者说,关东的汉人世族与李爽不是一路人。
原因很简单,关东汉人世族为北魏流的血和泪,李爽不认!
如今能够响应,乃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李爽离开北地那么久了,为何那些北人还听他的话?”
“倒不是听他的话,而是怕!”
卢文伟听了,心情复杂,在屋中来回踱步。
刘灵助劝道:
“此事也急不得,便是这批战马到了,要训练出一支能够和尔朱氏骑兵抗衡的部队也非一两个月能办到的。”
卢文伟道:
“可没有这批战马,我等要与尔朱氏抗衡便更加困难了。崔祖螭被押送到了洛阳,我就怕到最后我等也会被尔朱氏各个击破。”
河北的汉人世族都看出了尔朱氏的根基已荡然无存,所以纷纷选择了谋反。
可尔朱氏的根基没有了,手中的刀却依然锋利。
刘灵助听了,道: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的那人么,他如今回到了平城。”
卢文伟听了,不解道:
“你为何对那个宇文泰如此青睐?”
“我说占卜得到的,那个宇文泰并非常人,你信么?”
卢文伟苦笑了一声,道:
“你上次还说占卜得知,那个高欢也并非凡人呢,听说他最近又和尔朱氏勾搭上了!”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还是卢文伟主动打破了僵局,问道:
“你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宇文泰被大野爽派遣到了平城,如今势穷力孤,除了手下的武川人外,便是平城的代人也信不过。此时我们帮他,乃是雪中送炭。”
卢文伟点了点头,又道:
“可万一他挡不住柔然人,我等不是白费功夫?”
刘灵助却是道:
“非也,大野爽抽调了恒朔两州大量的兵马,可恒州兵的主力依旧在,加上大野爽给的北人罪卒,若是筹谋得当,其实足以抵抗柔然人。大野爽让幽燕数州兵马听从平城的命令,我等此时相助,大野爽也说不得什么!”
“尔朱氏的大军挡在我们面前,我们无法南下,西向也是一条生路。关键是,平城便矗立在太原之北,若真是情势危急,大野爽也不会看着柔然人将战火烧到太原的。”
见卢文伟已然意动,刘灵助又道:
“幽燕两州就靠着恒州,若是宇文泰并非凡人,挡住了柔然人,甚至能复拓跋之旧势,范阳卢氏将来不站得更稳了么!”
卢文伟听了,叹了一口气,看着刘灵助,道:
“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以后别神神叨叨的。”
“……”
——
晋阳。
秦王府中,李爽与众将玩着掷卢的游戏,府外,一声通报,有人求见!
李搔带着一个盒子,走进了府中,看着一众将领望过来的目光,不觉得有些心慌。
“启禀秦王,这是家父让我带来的礼物!”
“何物?”
“尔朱羽生的人头!”
……
(本章完)
第351章 跳反是一门艺术
第351章 跳反是一门艺术
冀州。
信都。
高乾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壮硕,面容俊逸的男子。
如今的冀州刺史封隆之!
封隆之出身渤海封氏,与高乾兄弟是旧识。
高乾兄弟起兵反抗尔朱氏后,袭取信都,将封隆之推举为了刺史。
高乾兄弟这么做,不只是因为封隆之的威望高,更是因为封隆之的父亲在河阴之变中被尔朱荣弄死了。
他与尔朱氏乃是血仇!
信得过!
高乾兄弟年少之时便有任侠之气,当然,这是好听的讲法,说难听点,他们就是渤海最大的社会不稳定因素。
他们兄弟的所作所为,一度让他们的父亲高翼认为自己死后连给自己添土的人都没有。
后来,高乾兄弟有所转变,不再像年少时那般横行乡里,可便是这样,他们的名声依旧不怎么好。
这也是高乾起事之后,不自己当冀州刺史的一个因素。
占据冀州,渤海高氏的事业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不过,进入信都后,起义的步伐就停滞不前了。
一来是高乾四兄弟之中最能打的老三高敖曹如今不在渤海,渤海高氏缺乏武力威慑;二来也是尔朱氏的实力太过强大,崔祖螭十几万人都被平了。
要知道冀州和青徐之地只隔了一条黄河啊!
也就是尔朱氏如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洛阳,不然若是将黄河以南的大军都调集到河北,高乾不一定撑得住。
正在高乾忧虑之时,封隆之带来了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
“尔朱羽生死了?”
封隆之点了点头,道:
“尔朱羽生一直想要得到李元忠的支持,李元忠趁他不备,带着轻骑袭斩之。”
尔朱羽生可是尔朱氏在河北辈分相当高的家族成员,甚至定州的叱列延庆和侯渊也听从他的节制。
可如今,就这么死了。
高乾忙问道:
“之后呢?”
“李元忠起兵反尔朱氏,而后将人头送去了晋阳,李爽封他为殷州都督,还给了他五百骑兵和一千匹战马!尔朱羽生的大军溃败,李元忠已然占据了殷州。”
高乾听了,沉思道:
“之前李元忠一直没有动静,没有想到早就和大野爽搭上了。”
高乾听了此事之后,心中非但没有因为起义的步伐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而喜悦,反而感到了害怕。
河北的汉人世族为何反尔朱氏?因为尔朱氏行的是北人本位。
当初河阴之变,不知多少河北世族的公卿死在了尔朱荣的手上。他们不但与尔朱氏有仇,而且尔朱氏也无法向以前的洛阳朝廷一般保证他们的利益。
河北的汉人世族不希望看到尔朱荣骑在他们的头上,自然也不希望看到另一个人骑在他们头上。
哪怕这个人也是个汉人!
甚至正因为这个人是汉人,他们才更加抗拒。
如果说尔朱氏只是无法保障河北世族的利益,那换了李爽,就干脆不保障了。
关键是,李爽麾下的军事力量很强大,只是微微一出手,便改变了河北的形势。
如此可怖,高乾怎么能不害怕?
冀州的形势,四周都是敌人,难以腾挪。
便在此时,高乾的二弟高慎急匆匆走了进来,道:
“高欢又派人来了!”
高乾一皱眉,很是烦躁。
“他又派人来做什么?”
起初,高乾对于这位占据邺城出身怀朔自称是渤海高氏的老乡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随着高欢在李爽、尔朱氏之间游走,最近又和尔朱氏的人搭上之后,高乾对他便产生了厌恶之感,认为这是个不可靠的人。
“情势有些变化!”
“变化?”
高慎点了点头,对着屋中的两位大哥道:
“高欢在河内击败了尔朱氏的大军,还抢了尔朱氏豢养在河内的五千匹战马!”
高乾与封隆之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出路。
……
邺城。
“将马都放养在铜雀园中,让它们跑起来。”
高欢在河内击败了尔朱氏的大军,夺取了五千匹战马,可谓是史诗级的大胜。
当然,击败尔朱氏的大军并不重要,关键是那五千匹战马。
高欢手下是以怀朔派为主体的六镇兵,不缺乏精善马术之人,有了这些战马,立刻能够组织出一支精锐的骑兵。
有了骑兵,在这河北,高欢便占有了极大的军事优势。
高欢很是兴奋,站在铜雀台上,看着铜雀园中那些奔跑着的战马,产生了一股壮志豪情。
他身后的一众怀朔派将领,也都很激动。
邺城是当年曹操击败袁绍后,在原本邺地旧城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分为宫城和外郭城。
铜雀三台建在邺城西北,是邺城扩建工程之中的重中之重。
铜雀三台于邺城,一如金镛城于洛阳城。
铜雀园中建立了马厩、粮仓、武库,金虎台下的转军洞连接着邺城之外的卫星城武城,可以快速从城中调兵。
除此之外,铜雀三台之北的玄武池,乃是当年曹操训练水军的地方,通过漳河,可以连通中原水系。
坐拥铜雀三台,进可兵发中原,征战四方,退可水陆联防,据守邺城。
有了这座城池,外加这些战马和如今驻守在武城之中的六镇兵,高欢在这河北可谓真正站稳了。
便在此时,兴致颇高的高欢听到了一个让他不安的消息。
侯景来了!
“快,快把马都收起来,别让那小子看到了!”
高欢生怕有什么好东西被贼盯上了,不过他此时要收起来也晚了。
侯景登上了铜雀台,见了高欢,第一句话便是:
“贺六浑,你这马不错啊!”
“都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你要是看上了,就挑几匹走!”
高欢这话,颇有些你要是敢惦记上就死给你看的意味。
侯景听了这话后,哈哈一笑。
“贺六浑误会了,我又不缺马,这样的马我家里有的是。”
高欢听了这话,心中更加紧张了,问道:
“你不在晋阳城待着,来此为何?”
“还能为何,找你来喝酒啊!”
高欢和侯景走进了身后的殿宇之中,侯景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你听过李元忠么,这可是个豪杰啊!”
高欢看着侯景这张脸,面色一变。
你要不要这么生硬啊,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李爽的意思是吧?
……
晋阳。
“大王,李元忠、高乾都去邺城见过高欢了,听说清河崔氏也打算派人去邺城。”
王思政走到了李爽的身边,将河北最新的消息带来了。
高欢抢了尔朱氏的战马,便代表了他与尔朱氏彻底决裂了。
相州附近的汉人世族见此,纷纷向高欢靠拢了。
汉人世族有坞堡有部曲,但真的将军队拉出来,却不是尔朱氏的骑兵的对手。
便是他们知道敌我的差距,可北魏百年的军事惯性在,他们一时也改变不了。
胡人当兵,汉人种田。
这帮汉人世族便是拥有了战马,短时间内也无法训练出足够数量的精锐的骑兵,因为他们的部曲多是汉人,整日躬耕田亩,很少有人精于马术。
在意识到了光凭自己无法与尔朱氏抗衡后,河北的汉人世族自然要找一个合作对象。
定州以南的看中了高欢,定州以北则看上了宇文泰。
李爽在曾经的晋阳霸府的甲库之中看着柜子上一本本册子,不时翻了翻,上面记录着并、肆等州的户籍信息。
王思政在后跟着,则心怀忧虑。
“我听说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的人也去平城找了宇文泰。这宇文泰和高欢并非凡人,容他们做大,恐今后难以制约。”
汉人世族有钱有粮有人,高欢、宇文泰这些六镇出身的武人则有马有兵,两者结合,立马就能做大。
没有理会王思政的忧虑,李爽依旧在翻着。
王思政见此,也只能站在他的身后,不快不慢的跟着。
直到李爽看得差不多了,王思政问道:
“大王,究竟如何想的?”
“柔然人要防,尔朱氏要灭,河北的汉人世族也需要安抚,散布在各州郡的鲜卑兵也不能任由他们为乱,如今关东的形势就是一团乱麻,你能一刀斩之么?”
王思政听了李爽的话,摇了摇头。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将所有乱源都清除,便是真的要这么做,他们现在的实力也不够。
“斩不断,就只能让他们先在前面顶着。”
李爽从柜子上拿了一本册子,递给了王思政。
“尔朱荣在这晋阳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替我们省了不少的事。拿着这些,去各州各县核查一番,分了田地,等这河东行台下各州的府兵可堪一用了,这刀也就利了。”
“诺!”
——
洛阳。
尔朱世隆看着尔朱兆,怒骂道:
“五千多匹战马啊,你就都让高欢给抢走了!”
不由得尔朱世隆不愤怒,晋阳还在尔朱氏的手里时,尔朱氏掌控着整个北地。
这天下的马源地,不在雍凉,便在北地。
尔朱氏占据中原,能源源不断从北地接收战马。
可如今,这些地方不是在李爽的手中,便是在他的势力范围影响下,尔朱氏能够比拼的只有存量了!
五千多匹战马,不是一个小数目,足以装备一支精锐的骑兵军团。
面对尔朱世隆的指责,尔朱兆没有反驳。事实上,在尔朱兆丢了太原后,他的心气就不如以往了。
甚至,在尔朱世隆越说越激动后,尔朱兆还留了一滴眼泪出来,看得尔朱世隆一愣。
“我是不是个蠢货,先是被李爽骗,如今又被高欢骗?”
听了尔朱兆的话,尔朱世隆听了,难得没有恶语相加。
“吐末,我刚才的话说的是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尔朱彦伯在旁,听了这话,出来做和事佬了。
“值此危难之际,我等就不要自己人跟自己人过不去了,还是先想想,如今河北的形势吧!”
尔朱彦伯先将尔朱兆劝得坐了下来,又看了一眼尔朱世隆,对方也坐了下来。
尔朱彦伯见此,开口道:
“高欢此举,已然是站在了我们的对面,邺城拦在了我们前面,尔朱羽生又死了,定州的叱列延庆和侯渊能撑多久,我们都不知道,一旦他们撑不住了,河北就彻底失控了。”
尔朱彦伯的话让尔朱世隆和尔朱兆的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河北若是失控,只剩下了洛阳、河南、青徐等地的尔朱氏不但失去了重要的钱粮来源地,更多了大敌。
河北的汉人世族响应了李爽讨伐尔朱氏的诏书,到时候,关中的兵马和河北的联军齐攻尔朱氏,他们将要面对巨大的压力。
尔朱世隆听了这话,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
“那我等该如何?”
尔朱彦伯道:
“尽快征调兵马钱粮,同时争取可以为我所用的势力。”
尔朱世隆听了,点了点头。
征调兵马钱粮这事自然不用多说,他正办着呢!
可联络可以联络的势力,尔朱世隆想了想,扳着指头数着,忽然发现还真没几个。
他们尔朱氏的人缘并不好,能得罪的几乎都得罪了!
尔朱彦伯见尔朱世隆那张越来越不好看的胖脸,无奈道:
“灵州、夏州、梁国、柔然、吐谷浑、高句丽,能搭上线的都试一遍吧!朝廷在我们手里,还是有用处的!”
尔朱世隆点了点头,道:
“也只能如此了!”
……
尔朱彦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见尔朱敞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很不好,问道:
“你如何了?”
“今日我去见那汉人,他说我尔朱家倒行逆施,犹如一颗将倒的枯树,我不服,与他争辩起来了,被他赶回来了。”
尔朱敞所说的汉人乃是尔朱彦伯请的教书先生。
见尔朱彦伯不语,尔朱敞看着尔朱彦伯,问道:
“阿父也以为那汉人说得对么?”
尔朱彦伯叹息了一口气,只是道:
“先生说的对啊!”
尔朱敞一听,忙问道:
“那叔父他们知道么?”
尔朱彦伯听了这话,摸了摸尔朱敞的头,道:
“此事不要让外人知道,免得给人家添了祸患。”
“哦!”
看着尔朱敞离去,尔朱彦伯叹息道:
“痴儿,我们还在树上,便是一颗枯树,也不能让这树倒了啊!”
……
(本章完)
第352章 你至少有三件事要说
第352章 你至少有三件事要说
建康。
同泰寺!
寺庙之中,香火旺盛。
新任的南梁太子萧纲站在大雄宝殿前,恭敬的等待着。
去岁,昭明太子萧统病逝,萧衍在皇太孙和皇太子之间,最终选择了自己的三子萧纲继任为太子。
殿宇之中,诵经声毕,等待多时的萧纲看着一个男子急匆匆的跑下了台阶。
萧衍的宠臣朱异!
朱异面上的都是笑容,态度也很谦卑,不过萧纲却并不喜欢他。
自从萧纲担任太子之后,朱异便有意的开始与他保持了距离,还时不时打压着他身边的亲信。
心中不喜,面上还是要保持起码的尊重。
“彦和,父皇是如何说的?”
萧纲来此,便是因为身为太子的他,要为萧衍分忧,处理朝政。
一些内政,萧纲自然可以独自处理,可外交和军事这等大事,他自然没法自己处理。当然,便是萧纲想要独自处理,他也说了不算。
尔朱氏派人来了,言辞卑怯,将调子降得很低,就差说自己是北面的蛮夷,来拜见天子了!
失去了太原的尔朱氏,与拥有太原的尔朱氏完全是两个状态。
当然,如此表态,自然是有所求的。
尔朱氏的诉求有两个!
第一个是想要让汝南王元悦归国,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想要让南梁不要支持元悦在边境上搞事情了。
没有了南梁的支持,元悦自然就没有戏唱了。
第二个是想要联手,共同对付李爽。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洛阳的皇帝和朝廷都不过是尔朱氏的傀儡,可毕竟那还是如今北魏唯一的皇帝和朝廷,有着大义的名分在。
从洛阳来的使者,南梁还是要正经对待的。
这两个诉求萧纲一个也拿不了主意。
萧纲在汉中的时候被侯景俘虏了,后来辗转回到了南梁,可威望大跌。
若不是后来,凭借着北伐,攻占了南阳大片的土地,也无法这么顺利的登上太子之位。
其中关键,便是萧纲通过李神轨,建立了和关中的友谊。
外交的转变,萧纲在南梁会失去很多筹码。
朱异的脸上很平静,不比站了许久的萧纲,有些心浮气躁。
“陛下说,汝南王本是元氏宗亲,落叶归根亦是常理。”
当然,不让南梁搞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尔朱氏能够拿出来的,也只有重新划定北魏和南梁的边界,承认六镇起势以来,南梁在江淮之北取得土地的正当性。
萧纲并不关心这个,而是问道:
“那关中那边呢?”
朱异笑道:
“陛下言,关中李氏,杀戮过重,恐非天下之福!”
看着朱异的笑容,萧纲心中很不爽。可他明白,萧衍定下的事情,他也改变不了。
“那如何,要出兵么?”
朱异摇了摇头,道:
“擅兴兵戈,徒劳百姓,为之之要,在一李三贺拔!”
一李三贺拔?
萧纲刚想明白,想要说什么,朱异却是道:
“此等小事,不劳太子了,我已然派人去了。”
便在此时,大雄宝殿之中,又想起了敲磬声,朱异急急告辞,进殿侍候萧衍去了。
萧纲看着朱异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恨之色。
……
汉中。
南郑!
韩陵正在树下打着五禽戏,李神轨拿着一封信,走到了韩陵身边,问道:
“先生,你帮我看看,这信上什么意思?”
韩陵打完了一套,坐在了一旁,看也不看,便问道:
“梁国那边来的?”
李神轨一听,脸上露出了惊奇之色。
“先生,你真是神了啊!”
韩陵端茶碗,抿了一口,笑道:
“上面是不是有关姻亲之事?”
李神轨一愣,盯着韩陵,疑神疑鬼道:
“先生,你在我身边安了探子么?”
“何出此言?”
“不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陵放下了茶碗,挥了挥手,李神轨乖巧的坐在了韩陵身侧。
“大王于平阳击败了尔朱氏六万大军,攻占了太原,天下的形势变了!”
李神轨耐心的听着,尽管心中不解李爽攻占太原和他娶老婆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没有插嘴。
“河北的世族不喜尔朱氏,原本属于尔朱氏麾下的外姓大将不少也倒戈了,若尔朱氏彻底了败了,天下的形势会如何?”
李神轨摇了摇头,韩陵却异常的有耐性,微微一笑。
“对于萧衍来说,最好的形势无疑是关中和关东就此分裂,如此,梁国无忧。可尔朱荣死后,如今的关东却没有一个人能与大王分庭抗礼。一旦大王进入洛阳,统合了中原,梁国就要面对北方巨大的压力。”
说着,韩陵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期待之色。不过,韩陵眼中这股期待之色很快隐去,恢复了平静。
“萧衍在为最坏的形势做准备。”
李神轨不解,抬头看了一眼韩陵苍老的脸颊,问道:
“最坏的形势?”
“萧衍已然六十多了,别说如今他这年纪,还能不能像是年轻之时一样,征战四方,便是能,他亦没有宋武帝的能耐。如此,只有在最坏的形势到来之前,将梁与魏之间的国界推到最合适的地方。”
“最合适的地方?”
“江淮之地,为建康屏藩,荆襄之间,乃梁国命脉,巴蜀之地,犹关南北之势。”
韩陵说着,道:
“如今,梁国已将战线推至彭城之南,新野之北,唯有这巴蜀之地,剑阁虽险,亦难安江东老僧之心。”
韩陵说着,心绪激荡,站了起来,本来靠在他身上的李神轨没留神,摔了一下。
李神轨也不在意,他起来时,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韩陵此时已然走到了树下,看着庭院之中的老树出神。
“梁国不乏忠臣良将,如陈庆之、兰钦之辈,乃大将之才。萧衍虽老,手中的刀依旧利啊!”
李神轨听了,摸了摸头,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这和我有什么干系,朱异这厮非要给我说媒,还说对方貌若天仙!”
韩陵转过身,看着李神轨,笑了。
“这不是给你相了个女人,而是兰陵萧氏与陇西李氏的联姻,亦是为梁国宗室与陈留王之间的架起了桥梁。”
李神轨还是不明白,道:
“我还是不明白!”
韩陵叹了口气,问道:
“如今的汉中谁管啊?”
“我啊!”李神轨随口一声,可看了一眼韩陵,气势又低了几分,“当然大小之事还是要靠先生啊!”
韩陵内心翻了个白眼,又问道:
“汉中之军,多是河南之汉兵,他们听谁的啊?”
“我啊!”
“陇西李氏的子弟,来这汉中比去长安还勤,为何?”
“我……”
李神轨听到这里,面色终于变了,红润的脸颊上冒着汗水。
韩陵见此,终于笑了。
“河北的汉人世族为何宁愿去见高欢、宇文泰,也不去晋阳,陇西李氏的子弟为何来这南郑而不去长安?”
韩陵以前无论跟李神轨说什么关乎厉害的话,都像是打在了上,这一次,难得李神轨听懂了,韩陵来了兴致。
“羊侃坐镇陇西,节制河凉诸州,于谨、王思政留守晋阳,监控北地,高昂驻军陕城,直面尔朱氏,这些大将权势纵大,可亦受大王辖制,唯有这梁汉之地,尽托于陈留王!”
李神轨此刻的面色已然相当的难看,韩陵心中窃喜,又道:
“难道陈留王还没有发现,你乃是大王之下第一人,权势、威望,无人可比,还有……”
“还有什么?”
“贺拔允听命陈留王麾下,他的兄弟贺拔岳在灵州,贺拔胜在东郡,大王若有心,退可归顺南梁,以保南北之势,进可与贺拔岳南北夹击,先取长安,后定天下!”
李神轨啪嗒一下坐在了地上,浑身软弱无力。
韩陵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说重了,把李神轨给吓坏了。谁知道他刚想要上去搀扶,李神轨就照着他脸给了一拳。
“陈留王,你作甚!”
“我害怕!”
“你害怕打我作甚?”
“谁让你吓我的!”
“……”
韩陵捂着脸,只见李神轨忽然跳了起来,焦躁不安,嘴里嚷着。
“我要去晋阳!我要见义弟!我对义弟……啊,不是,大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韩陵有些后悔了,他发现还是之前那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管的李神轨比较可爱,起码那个李神轨不会炸毛。
“陈留王放心,大王对你还是信任的。”
李神轨听了,非但不喜,反而越加不安。
“大王纵然英明,可就怕像你一般的奸臣进谗言啊!”
“……”
李神轨看着韩陵那张淤青的脸,忙解释道:
“先生,我不是说你是奸臣啊!”
韩陵挥了挥手,打算离开,被李神轨拦住了。
“先生,你去哪啊?”
韩陵气呼呼的道:
“煮几个鸡蛋敷脸啊!”
李神轨急了,忙问道:
“那这份信该如何?”
李神轨此时摸着手中的这封信,都感觉烫手了。
“收着呗,不要拒绝也不要答应。”
“那我要怎么像大王展现自己的忠心啊?”
韩陵看着李神轨这张急得跟什么似的脸,叹口气。
“听我话,什么都不做,大王也能知道你的忠心!”
“为何啊?”
韩陵拍着李神轨的肩膀,道:
“只有没有忠心的人,才要拼命表现,而你,要相信与大王之间的兄弟之义,便是远隔千里,大王也能感受到你那诚挚之心。”
李神轨听了,点了点头。
“先生说得是啊!”
——
刘灵助被麻袋套着,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颠簸,终于见到了阳光。
可刚刚能够看见,刘灵助却吓得三魂没了两。
他待在一间屋中,周围的环境很是熟悉。
当初他在尔朱荣身边跳大神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个夜晚都被尔朱荣召集到了这间屋子商议秘事。
北人很信任大巫的占卜,所以里面便有了操作空间。
尔朱荣养着他,还封了刘灵助为燕郡公,自然不是白费的。
有些尔朱荣不好明着吩咐的事情,往往需要借着刘灵助的手段来实行。
可如今,这晋阳城在谁的掌控之中?
刘灵助面色变得苍白无比,心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脚步声在外响起,人还没有见到,声音却已然到了。
“老刘啊,你如今真是贵人事忙啊,想要见你还不容易!”
李爽的声音先至,刘灵助的心中还有些侥幸,这是幻觉。
可等到见到李爽身影的那一刻,刘灵助的眼睛中没有了光。
紧接着,刘灵助身体僵直,大喝道:
“大王,臣……一片忠心啊!”
李爽笑了,道:
“本王也没说你不是啊!”
听着李爽的话音,身上的绳子也被人解了,刘灵助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大王,当初臣没有听你的命令,离开晋阳,乃是事出有因啊!”
刘灵助正要告罪,李爽便笑嘻嘻挥了挥手。
“傻瓜,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点小事,我怎么会怪你呢?”
见李爽轻轻揭过了这一页,刘灵助心中越发不安。
不了解李爽,才会以为他是个大气的人;了解李爽,你会发现他大气到从来没有把你当个人!
“臣最近撺掇着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还有广宁、大宁等地的北人去找宇文泰,有罪!”
“罪在何处?”
“臣……臣……”
刘灵助说不出个所以然,却被李爽搀扶起来,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这幽燕等州听从平城之命,本就是我下的令。你如此做,乃是有功啊!”
“臣不敢当……不敢当!”
“听说你和柔然人走得很近?”
刘灵助一听,又跪了下来。
“臣……臣……”
“本王知道你难处!”
李爽又将刘灵助搀扶了起来,道:
“当老大的,往往都是个空架子,每天眼一睁,手下这么多人要吃饭。燕州又时常受到柔然骚扰,你为手下兄弟们着想,和柔然人走得近一些,如此做也是情有可原!”
“大王说的是……不,臣有罪!”
“不说了,都过去了,以后你在燕州好好干,做出些政绩,将来也好将你调到洛阳去!”
刘灵助的心七上八下,看了一眼李爽,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跪了下来。
“臣这就将柔然公主给大王送来!”
……
(本章完)
第353章 做人要有骨气
第353章 做人要有骨气
昔日的武川镇,如今已然成为了柔然王庭所在。
连绵的大帐聚集,经历严寒的冬日,转暖之后,柔然人在草原上的活动也更加频繁。
草场对于柔然人来说很重要!
一片优质的草场不只是柔然人放牧之地,也是他们避灾安养之所。
阴山以北的漠南之地,对于汉人乃至于曾经的六镇兵来说,都算是环境恶劣。
可对于柔然人来说,再恶劣能有漠北恶劣么?
蚊虫、野兽、白灾、大风、极寒,这些时刻困扰着柔然人的灾祸,才是真正可怕的。
一片优质的草场,有着充足的水源,能够蓄养牲畜,更能让柔然人安居。
这才是柔然人要拼命南下的原因!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草原,在汉人看来荒凉,但却是柔然人生存的基础。
不过柔然人碰到了鲜卑人,他们的生存基础一直也不牢靠。
柔然人为何弱?其实本来游牧民族也不强。
游牧民族难打,在于南方的汉人不知道北面草原的情势,找不到路,就算找到了,游牧民族也没有固定的居住点,容易扑空。
事实上,要是中原真的出了一个不惜血本也要干死北方游牧民族的皇帝,北方的游牧民族注定只有覆灭一途。
比如汉武帝!
匈奴丢了河套丢河西,丢了河西丢漠南,丢了漠南丢西域,最后躲到漠北去了!
有用么?
汉军照样横渡沙漠,找到了匈奴的大本营。
不过汉武帝这样力大砖飞全地图绞杀的方式成本太大了!
可北魏就不一样了!
秦汉之时,汉军需要借助南逃的匈奴人或是从匈奴那边亡归的汉人作为向导,才能找到匈奴人。
可对于鲜卑人来说,柔然人夏天去哪个草场避虫避暑,冬天去哪个草场避风躲雪,他们一抓一个准。
阴山以北的形势对于汉人来说全是战争迷雾,可对于鲜卑人却是透明的。
柔然人的路都是鲜卑人走过的,具体的游牧路径鲜卑人门清。
如今也是一样。
北魏经过六镇之乱后,原本在北地的实力大大的衰落了,可那些熟悉胡事的北人还没有死绝。
要知道,六镇兵的主业是打柔然人,副业才是造洛阳人的反啊!
大帐之中,阿那瓌端坐在自己的狼头王座之上,手里拿着那支曾经射向自己的箭矢,细细摩挲着。
大帐之外,一声通禀声传来,柔然国相到了!
“可汗!”
柔然国相看向了阿那瓌,曾经从游洛阳的那个落魄的柔然王子,继承部落之后有勇有谋的柔然可汗,如今已然是发丝斑白,面容沧桑了。
漠北之地可不是好待着,阿那瓌忍了这么多年,便是为了南下报仇。
阿那瓌将箭矢放回了身旁的木匣之中,问道:
“秃突佳,何事?”
柔然的国相位高权重,阿那瓌一直让自己的弟弟担任。
秃突佳手里捧着个长盒子,道:
“可汗,这是新制作的箭矢,你看看!”
阿那瓌点了点头,接过了盒子,从里面拿起了新制作好的箭矢。
这支箭矢是以白蜡木作为箭杆,雕羽作为尾羽,用牛的筋腱熬制黏合,不过箭簇用的是骨头。
柔然人大举南下不久,此时正是缺铁的时候,甚至已然影响到了军备的生产了。
阿那瓌是柔然可汗,本身就是用弓使箭的行家,拿着这支箭矢,便知道了这支箭矢的质量乃是上佳。
“制作了多少支?”
“如这般的三万支,次一等的十二万支。”
阿那瓌听了,不觉得一叹。
“还是太少了啊!”
柔然的兵种主要是轻骑兵,射击是他们主要的攻击手段,箭矢的制作与储备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柔然人的战力。
“可汗,那个秦王进入太原之后,派遣了宇文泰接替了原本的尔朱天光坐镇平城,从朔州到营州,南面的人都开始不卖我们东西了。”
阿那瓌对此感到很是警惕,问道:
“那么广大的地域,所有人都听他的?”
“倒不是所有人,可那些北人很怕他!他还出了一个政策,说只要有人向平城或是晋阳举报谁偷偷卖给我们货物,便可分得那些商人一半的家产!”
阿那瓌听了这话,目光凝重。
“这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是好事啊!”
秃突佳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我们如今缺少很多货物,都需要靠着与南边互换。”
柔然人缺东西,只有两种手段,一种是抢,一种是在边境的城池进行交换。比如马邑,就是北方重要的交换市场。
阿那瓌却想的更加深了一层,看着秃突佳,道:
“这个秦王能够让北人都听话,不是容易之事。我记得当初,他在李神轨麾下当将军吧!”
说起了往事,阿那瓌忍不住唏嘘,又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了那支箭矢,仔细的看着。
“那一战,说不得他也在军阵之中。”
“可汗,李神轨如今远在梁汉之地,你也不用如此神伤了。”
阿那瓌一笑,笑容之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表情。
朔州之败,阿那瓌事后还能冷静的跟手下分析,哪里做的不好,哪里要改进,再面对宇文泰时,要注意什么,总结了很多经验。
当年那一战,给阿那瓌留下的就很纯粹了。
阿那瓌与宇文泰对战,再怎么说也是堂堂阵阵对战,你来我往,分出一个胜负。可当年,阿那瓌完全是被人用麻袋套住了,狠狠锤了一波。
没有经验,全是情绪!
尤其是漠北的冰天雪地笼罩下,这股仇恨与日俱增,都快成为心魔了。
“我很冷静!”
阿那瓌留着这支箭矢,还制作成了金箭,便是要警告自己,不能再像是当年那么大意了。
“上次在朔州,我军吃了个大亏。回来之后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何会败?”
秃突佳道:
“他们人少,但是武备却比我们要强!”
阿那瓌点了点头,道:
“的确如此,可更重要的是与洛阳人相比,他们其实和我们更像!”
秃突佳不解,问道:
“可汗何意?”
便在此时,大帐之外传来了禀告声。
“可汗,我们在怀荒镇的部众被宇文泰率军偷袭了!”
秃突佳忙问道:
“如何?”
“宇文泰掳走了我们三千多人,牛羊驼马数万,还有我们为了和魏人交易准备的毛皮等货物。”
秃突佳怒问道:
“塔寒是干什么吃的,就光看着宇文泰将人、牲畜和财货都带回去?”
“他带人追了!”
“追回来多少?”
“宇文泰率部断后,击溃了我们的援军,随后又反身抢了我们两千多匹战马。”
“……”
……
燕州。
广宁郡!
宇文泰征战一场,得了不少的战利品,可也受了些轻伤,此时正在处理。
宇文护在旁看着,有些担忧。
“叔父,这一战实在是太险了,你最后为何不听劝阻,执意要去抢夺那些战马呢?”
宇文泰看着自己的侄子,笑了一声。
“这些战马不是抢给我们的,而是抢给那些汉人世族看的!”
医士处理好了宇文泰的伤口,走了出去。
屋中,宇文泰站了起来。
体格壮硕的他即使刚刚指挥了一场突袭战,受了伤,可精神依旧很好。
“你难道还没明白么,博陵崔氏和范阳卢氏为何要派人来见我,而不是去晋阳?”
宇文护听了,有些不明白。
“叔父何意,他们不都是响应了大野爽那份讨伐尔朱氏的诏书么?”
宇文泰一笑,似乎在笑自己侄子太过年轻,道:
“于他们而言,大野爽太强了,我们宇文氏没有那么强大,要借助他们之势,才能站稳。他日大野爽若是真的进了洛阳,他们和我们一起,才有自保之力,在大野爽那里才更能讨价还价。”
宇文护听了,明白了,脸上露出了笑容,道:
“那他们到底愿不愿看到大野爽进洛阳呢?”
宇文泰反问道:
“尔朱氏让人厌恶,大野爽就讨人喜欢了?”
宇文护嘿嘿一笑,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那我们和那些河北的世族走得过近,大野爽会不会看着不喜?”
宇文泰笑了,道:
“你以为让我们待在这平城,大野爽看着就喜了?他给我那么大的权柄,节制数州兵马,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我们该如何?”
“恒朔的军户南下之后,朔州空虚,我想让宇文导带着夏州兵去朔州。”宇文泰面色变得严肃,“这北地重要的还是人啊!”
——
晋阳。
王思政带着刚刚从平城送来的文书,来见了李爽。
“大王,这是宇文泰的上请,要调五千夏州兵去朔州。”
李爽正在武库之中,查看最新制造的军备,不甚在意,道:
“朔州兵力空虚,不让宇文导去,迟早也是便宜了柔然人。”
李爽的话并没有让王思政打消疑虑,反而更加不安。
宇文泰去平城之后,不是干的不好,而是做的太好了。
“可如此一来,宇文氏的势力就太大了,长此以往,从夏州至幽燕,怕是都会在宇文氏的掌控之中。”
便在此时,武库之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大王,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
王思政有些疑惑,李爽见人怎么会在武库见?
“大野爽,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么?”
王思政听了这话,眉头越加紧皱。
谁啊,这么张狂!
刘蠡升穿着一身布衣,一进武库,见到这武库之中藏着的兵器甲胄,当下就眼睛放光。
直接掠过了李爽,走到了架子前,抚摸着架子上的角弓和箭矢。
“好箭矢啊!”
刘蠡升乃是山胡首领,山胡又出自匈奴,如今不骑马了,可对弓箭的热爱却一点没有减弱。
在山里生存,马或许不常用,而弓箭却是必备的。
“大野爽,你这是得了尔朱荣多少好东西,我一路过来,看着兽栏之中牛羊驼马成群,总得有几十万头吧!”
李爽一笑。
晋阳的兽栏多建在北方,刘蠡升是从西南过来的,怎么会是一路看到的?
“不止,里里外外百万头总有吧!”
刘蠡升惊了,看着李爽,眼睛滴流滴流的转着。
“你这无良的眼神,该不会是想着如何抢我的吧?”
刘蠡升见被李爽说破心事,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怎么会呢,我老刘是那种人么?”
王思政只见刘蠡升极其敷衍的说完,又将目光看向了武库。
“你这里箭矢有多少支?”
“晋阳城中有三百万支箭矢!”
“那甲胄呢?”
“各式甲胄两万副。”
刘蠡升听了,咬着牙齿,问道:
“那兵总不多吧!”
“老兵是不多,加上我从关中带来的也就一万多人吧!”
王思政看着刘蠡升那样子,有种贼进了人家家里的府库见到金银珠宝却被主家守卫拦着带不走的失落感!
“那就好,大野爽啊,不是我说你,别以为占了太原就万事大吉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刘蠡升咬牙切齿的说着,像是提醒,可那口气,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你这还是想要抢吧!
王思政看向了李爽,对方却像是没有听出来一般。
“还得是你老刘啊,说得对!”
刘蠡升点了点头,问道:
“你找我来这太原不会只是想要显摆吧?”
“那怎么会,我只是担忧你啊!”
刘蠡升看着李爽,问道:
“担忧我什么?”
“你带着十几万人,在汾州这地方,待着不憋屈么?”
刘蠡升眉毛一皱,心怀戒备。
“你啥意思,要赶我走啊?”
李爽一笑,道:
“恒朔两州那些个地,如今空着也是空着,你带着部族北上,受累管理一下地方!每年给你一笔钱粮,若是缺什么,尽管问我要!”
刘蠡升听了这话,先是不可思议,后又是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了李爽。
“你给我地,给我官,给我钱粮,缺什么还能问你要?”
李爽点了点头!
刘蠡升哈哈一笑。
“这种好事换了别人是不是就答应了?”
王思政适时的开口,此时他已然知道了李爽的打算。
“阁下有什么不满的么,具体的土地与钱粮之数,可以商议。”
刘蠡升哼了一声,道:
“君子不吃嗟来之食,缺什么我不能自己抢么?”
“……”
刘蠡升看着李爽,道:
“除非你大野爽求我!”
“你这有些强人所难吧,我家大王何时……”
王思政话还没有说完,李爽已然开口。
“我求你!”
王思政一惊,却见李爽走了上去,握住了刘蠡升的手。
“这天下英雄,除了你老刘之外,我还能求谁!谁又能值得我去求!”
刘蠡升点了点头,很是满意,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须,道:
“你大野爽都求我了,那我再推脱就不仗义了!”
……
(本章完)
第354章 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第354章 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晋阳。
曾经晋阳的丞相府很大,几如宫殿,后府的林园便是按照洛阳皇家林园打造的。
湖泊如镜,草翩跹,楼阁耸立于山水草之间,虽没有建康的水榭亭台的那份仙灵毓秀之质,也没有洛阳殿阁楼台的那份豪奢精致之感,但自有一番磅礴大气。
晋阳北接平城,南通洛阳,东连邺城,西至长安,乃是交通枢纽之地,亦是控扼山川之所。
北魏兴起之后,晋阳夹在平城与洛阳之间,作为要道,越发繁盛。草原丝绸之路的开通,晋阳亦是这条商路上最重要的节点。到了今日,晋阳城中亦可见到大量的胡人。
水池边一座三层的楼阁外,侯景等待一番后,待到守在楼阁外的侍从放行后,他走了进去。
侯景一路小跑,爬到了顶楼。
李爽拿着一把扇子,正躺在躺椅之上,扇着扇子。
侯景走到了李爽身边,拿过了另一把扇子,替李爽扇着风。
“大王,臣回来了!”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问道:
“你这一趟劳苦了!”
侯景可谓是红光满面,显然,在邺城受到了高欢超常规的招待,都长胖了。
“为了大王之事,臣就是再苦再累,也是甘之如饴。”
李爽半躺着,看着替他扇风的侯景,笑道:
“是挺苦挺累的,你如今玩得是越来越越了,又是金毛,又是龟兹女,又是新罗婢,还几个人……”
侯景听完,面色一变,手中的扇子扇得慢了几分。
“大王明鉴啊,我这是为了迷惑他们,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区区女色,怎能比得上大王交托给我的要事。”
“如何了?”
李爽坐了起来,侯景在旁道:
“贺六浑这把算是抄着了,邺城真是个好地方啊!”
如今的河北,经济中心不是在幽州的蓟城,而是在相州的邺城。
战国之时,河北大部分的土地被赵国所掌控,太行山东麓台地沿线城池的物资最终都会被集结到邯郸。
汉时邯郸没落之后,这种需求依旧在,邺城随之而崛起。
如今的邺城先后作为曹魏、后赵、冉魏、前燕四朝的王城,多番营建,气象不是一般的城池可以比的。
侯景的眼中还带着几分羡慕,道:
“贺六浑在河内抢了尔朱氏的五千匹战马后,河北那些世族都到了邺城去见了他,如今相州、冀州、沧州数州的世族、豪强都去邺城见了他。”
“然后呢?”
听了李爽的询问,侯景道:
“贺六浑与他们已然商定好了,共击尔朱氏。此外,大王的那一份……”
侯景在李爽耳边说了个数,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李爽。对方接过来打开一看,点了点头。
“你们怀朔人办事还是得力的啊!”
侯景听了,没有欣喜,反问道:
“大王,那帮武川人又惹你生气了?“
李爽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匣子,道:
“你自己看看吧!”
侯景听着话,从匣子里拿出了最外面的一封信,看了一眼,道:
“宇文泰只给大王这么点,他这是把大王当跪着要饭的了么!”
侯景义愤填膺,颇有一些大王你要是一声令下,我立刻行动的意思。
李爽看着,问道:
“你想怎么着?”
侯景嘿嘿一笑,道:
“宇文氏的家眷不都在晋阳么?”
李爽摇了摇头,道:
“这不行,咱们不干土匪这一行已然很久了。再说了,如此做,岂不是伤了北地将士之心么?”
“难道就看着那帮武川人如此嚣张么!”
李爽瞥一眼侯景,问道:
“那不然让你去平城接替宇文泰,你去么?”
侯景一下子萎了,道:
“大王你是知道我的,小侯我这么多年临阵应敌一向是以智谋取胜,那帮武川人干的活我还真胜任不了。”
李爽站了起来,双手负后,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柔然占据漠南之后,又与嚈哒结盟,共同侵吞西域这一自古以来就属于我们的领土。柔然势大,北地安危关系着社稷存亡,不可轻动。”
李爽说着,侯景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
“大王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唉,为了天下苍生,我委屈一下就委屈一下吧!”
侯景听了,愤愤道: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大王这委屈,臣一定要为大王讨回来!”
李爽赶忙劝道:
“你可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尤其是范阳卢氏、博陵崔氏,不可得罪啊!”
侯景站了起来,拱手道:
“大王,放心吧!”
……
夜上梢头,宇文护走进了秦王府中,见到了李爽。
“大王!”
李爽点了点头,道:
“见过你阿母了?”
宇文护点了点头,道:
“阿母让我在大王麾下好好做事,为大王分忧!”
李爽一笑,看向了宇文护,道:
“你们宇文氏之中,除了你四叔宇文泰,便是你,本王最为看好。在北地好好磨练一番,宇文氏中能接替你叔父的也只有你了。”
宇文护心中有些惊讶。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此刻宇文氏和李爽的君臣名分并没有定,宇文护躬身道:
“大王之意,属下已知之,必定会大王分忧!”
李爽点了点头,道:
“回去好好辅佐你四叔,处理好北地之事,别让你阿母失望!”
宇文护抬首看了一眼李爽,烛火摇曳之中映照着一张俊逸的脸庞。可看着李爽回视的眸光,宇文护低首道:
“诺!”
宇文护走了没有多久,独孤信也来了。
他是和宇文护一起来的,为的就是向晋阳作近期的工作总结和提交预防柔然人可能报复的方案。
“这么晚了,将期弥头找来,辛苦了吧!”
独孤信拱手道:
“为解大王之忧,臣万死不辞,怎敢言劳苦!”
李爽一笑,道:
“如何了?”
“宇文泰通过柔玄镇一战,在北地已然站稳了,如今势大,尚无乖悖之相,用心中正。臣也奉了大王之命,交好幽燕之地各路北人,让这些北人为大王效命,抵御柔然人!”
李爽点了点头,道:
“你们武川人办事还是得力的,可并不是人人都如你们一样啊!”
独孤信先是一愣,而后反应了过来。
“大王,那帮怀朔人又惹你生气了?”
“唉!”
李爽叹息了一口气,不曾言语。独孤信见了,有些着急。
“大王,究竟如何?”
李爽指了指一旁的匣子,道:
“你看看吧!”
独孤信打开了匣子,从里面抽出了一封信,打开一看,怒道:
“这帮怀朔人,广结朋党,对大王的号令阳奉阴讳,还把生意做到了高句丽去了!这一倒手,不就又到了柔然人手里了么?”
独孤信看完,义愤填膺,道:
“我等在北地辛辛苦苦抗敌,他们在后面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如此做,大王,不可轻饶他们啊!”
李爽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抬首看着明月,留给了独孤信一道伟岸的背影。
“如今最为重要的乃是对抗尔朱氏,夺回洛阳,匡扶社稷。怀朔人以邺城为本,大肆经营,与清河崔氏、渤海高氏结成同盟,又与河南尔朱氏麾下的大将斛斯椿、贾显度、贾显智等人关系密切,若是严办,恐于大局不利啊!”
独孤信听了这话,叹息道:
“为了朝廷,竟忍受这等小人胡作非为,大王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唉,为了天下苍生,本王委屈一下就委屈一下吧!”
孤独信听了,一咬牙,拱手道:
“大王放心,臣一定为大王出这口气。”
李爽匆忙转身,看着独孤信,道:
“期弥头,不可胡来啊!”
孤独信站了起来,拱手一礼,道:
“大王放心,臣定为大王分忧!”
——
北魏为了对抗刘宋,曾经在河南设下四座重镇。
金镛、虎牢、滑台、硗嗷!
这四座重镇的特点都是控扼黄河渡口,掌控南北往来的关键通道。
随着北魏孝文帝迁都之后,洛阳成了京畿要地,金镛、虎牢两座重镇地位提升。
金镛城成为了洛阳城的一部分,虎牢则是作为洛阳的对外的通道,被洛阳朝廷直接管辖。
滑台、硗嗷两座重镇随着北魏的领土向南扩张,不再是前线,成为了漕运的枢纽之地。
高欢与尔朱氏翻脸后,尔朱度律便率军进驻了滑台,时刻提防着北方的情势。
贺拔胜如今也在尔朱度律的麾下。
当初贺拔胜率军东进,奉命阻挡尔朱度律的大军。他的上司郑护军想要阴贺拔胜,故意让贺拔胜率军在外,却又不给他提供补给,甚至不让他进入沿途的关隘。
洛阳的天龙人显然不明白北人之间的羁绊,以为贺拔胜背叛了尔朱氏后已然是走投无路,可谁曾想到贺拔胜转身就投入了尔朱氏的阵营之中,对这帮洛阳天龙人发起了冲锋。
“破胡,河北的动静有些不对啊!”
尔朱度律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北面涛涛的河水,陷入了沉思之中。
尔朱度律是个贪财之人,但不意味着他是个没脑子的人。
贺拔胜点了点头,道: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高欢这帮怀朔人最近安分的很,似乎遇到了什么事。”
尔朱度律看着贺拔胜,问道:
“念贤回来了没有?”
贺拔胜回道:
“算日子应该差不多了。”
念贤是武川出身,被尔朱度律派去了定州,与叱列延庆、侯渊接洽,便是为了稳住这一支尔朱氏在河北最后的力量。
当然,念贤的武川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念贤的妹妹是侯渊的妻子。
有了这层关系,很多事情就好说多了。
便在此时,传来了一声通报。
念贤回来了!
两人走下了高台,亲自前去迎接,还为他准备了宴会。
不过念贤却没有着急赴宴,而是将两人拉进了一间静室,说着此趟秘密前往定州后的成果。
“常山王放心,属下见到了叱列延庆和侯渊,他们两人跟我说还撑得住。”
尔朱度律听了这话,并没有一丝欣喜,问道:
“大野爽占据太原之后,他们的家眷都落到了大野爽的手中,他们还撑得住?”
尔朱度律显然是对于念贤的话心存疑虑,念贤解释道:
“常山王多虑了,他们都是受天柱大将军提拔,深受尔朱氏的恩典,又怎会为了妻子而背叛尔朱氏。且那大野爽凶狠恶毒,屠戮北人,侵吞他们在并肆的土地庄园,亦与他们有仇,如何能降?”
尔朱度律听了,心中疑虑渐渐消解,可还是不信任。
他太清楚北人了,远的不说,贺拔胜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如此么?”
“常山王还不知道么,河北乱了!”
尔朱度律一愣,看了一眼贺拔胜,对方也很迷糊。
“如何了?”
“坐镇平城的宇文泰和坐镇邺城的高欢斗起来了,他们在河北的兵马甚至兵戎相见了!”
“为何?”
“具体情势我也不知情,不过河北动荡,若是此时率军北上,可以打通与定州的通道。”
尔朱度律听了这话,心中犹豫,可最终,他还是看向了贺拔胜。
“破胡,尔朱世隆召我去洛阳,这滑台我也待不久。我给你一万兵,你趁此机会北上,看看能不能有所斩获?”
贺拔胜听了,摇头道:
“信都和邺城都在高欢手中,我带着一万兵,恐怕也击败不了高欢。”
便在此时,念贤给贺拔胜使了一个眼色,对方改口道:
“可若是占他几座城,与叱列延庆和侯渊接上头还是能办到的。”
尔朱度律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如此就够了!”
外面的宴会要开始了,尔朱度律先行离开了,贺拔胜拉着念贤,问道:
“叱列延庆和侯渊究竟如何?”
念贤摇了摇头,道:
“我没去成卢奴,中途就被劫走了!”
“被谁劫走的!”
念贤看着贺拔胜,小声道:
“大野爽!”
贺拔胜听了这话,大惊。
“那河北乱的事是假的?”
“那倒是真的,高欢和宇文泰的确斗起来了。”
贺拔胜听了,更加疑惑,问道:
“那大野爽究竟如何打算的,为何让你如此说?”
念贤叹道:
“大野爽让我跟你说,梁人能给你的,他也可以!”
屋中闷热,贺拔胜听了之后,面色大变,背后竟然冒出了一丝的冷汗。
……
(本章完)
第355章 谁才是老大
第355章 谁才是老大
邺城。
刺史府中,高欢双手负后。怀朔众将,排列于他的左右。
河北乱了!
如果有可能,高欢是不希望河北乱的。
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果高欢只是一个相州刺史,手底下也只有一帮六镇兵的话,他是可以选择不与宇文泰发生冲突的。
可如今的高欢不只是一个相州刺史,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南河北各方势力的盟主。
河北的世族加盟了,给钱给粮支持他,出了事情,也自然要他这个老大来平事。
老大如果平不了事,那底下的小弟就要换老大了。
对于河北世族来说,高欢这帮怀朔人始终是外来者。他们之所以愿意支撑高欢,便是因为高欢这帮怀朔人展现出来的不逊尔朱氏的武力和晋阳那边的特殊关系,可以帮助他们遮风挡雨。
可这把伞要是坏了,又或者不愿意履行身为伞的使命了,后果自然是严重的。
高欢也清楚,所以立刻表态了。
坚决维护清河崔氏、渤海高氏、赵郡李氏为首的河北世族的利益以及冀、相、沧、瀛诸州的和谐秩序。
不过虽然这么说,高欢第一时间并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直到出去打探消息的娄昭回来。
娄昭是高欢小舅子,娄家在北地也是很有根基的,人脉相当广。
“打探清楚了,事情的起因是宇文泰从柔然那边得了两千匹战马,分了一半给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博陵崔氏的人将这些战马阳养在易县郊外,却被人劫了。”
娄昭缓缓道,将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在场众人。
众人听了,不禁有些疑惑,有些心急的,更是问道:
“这与我们何干?”
娄昭回道:
“他们怀疑是我们干的,还在我们的军市之中找到了打上印记的战马。”
尔朱羽生死后,尔朱氏在河北的势力不断收缩,原本掌控的殷州、定州、瀛洲三州之地,如今只保留了定州一地。
李爽任命了李元忠为殷州都督,他这一支的赵郡李氏族人算是河北世族中的另类,最先和晋阳那边搭上了关系。不过光凭李元忠在殷州的大军,无法彻底击败尔朱氏的军队。
尔朱氏的地盘只剩下了定州,而瀛洲则被高欢为代表的南河北与宇文泰为代表的北河北两股势力蚕食。
双方的军队在瀛洲碰撞了,发生了不少冲突。
高欢听了这话,面容凝重。
“那些战马是哪里来的?”
“我问了,是定州那边来的,卖得便宜,军市之中的商贩贪利,便收了。”
高欢听到了这里,眉头一皱。
那便是线索都断了!
定州在叱列延庆的手里,而尔朱氏又是全河北的公敌,高欢和叱列延庆纵然有些交情,可此时就算从他那边套出些什么,也无法平息双方的愤怒。
“其中怕是有些缘故啊!”
高欢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可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高乾来了!
本是面容凝重的高欢立刻换了一副表情,挂满了笑容,打算亲自出去迎接。
高乾不只是河北世族的一员,更是渤海高氏,有着这层关系在,高欢表现出了格外尊重和热情。
可此时高乾的表情却是不好,甚至积郁着怒火。
“贺六浑,那支商队被劫的事,究竟如何了?”
高欢听了这话头,挥了挥手,让一众兄弟先出去了。
“乾邕,这件事情有疑啊!”
“你是说和那帮武川人无关?”
“那倒不是,只是……”
高乾挥了挥手,看向了高欢,面色沉了下来。
“贺六浑,你祖辈去了怀朔驻守,如今回来了,有些事情你不懂。”
高欢听了晒然一笑,有些尴尬。
高乾解释道:
“这事背后是不是有人主使并不重要,那些货物能不能追回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人在博陵崔氏的地界出了事,而对方不给一个交代。”
高乾对于高欢,并没有一点主从之礼。当然,高欢只是名义上的盟主,甚至连个具体的封号都没有,高乾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对于高欢,高乾带着几分优越感,规劝道:
“伤了里子不是小事,可丢了面子更是天大的事情。如今这河北乃至天下正是动荡之时,这甲等的姓氏也该变一变了。你我同是渤海高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高欢听了这话,英俊的面容带着几分阴鸷之感,可最终还是回道:
“乾邕,我明白了!”
……
平城。
站在宇文泰面前的是一个儒士,博陵崔氏出身的崔暹。
邺城的高欢和平城的宇文泰,河北世族都要在这两个人中做出了选择。
崔暹最终选择了宇文泰,前往平城拜见,被宇文泰引为参军。
宇文泰很欣赏崔暹,可他终究是个汉人,站的角度和宇文泰这些武川人不同。
“季伦,你究竟想要和我说什么?”
“河北要乱了!”
崔暹的话让便是一向冷面的宇文泰也有些遭不住,问道:
“你今日一直跟着我,就为了说这个?”
崔暹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宇文泰沉默了。
“那大都督想要如何?”
宇文泰与范阳卢氏、博陵崔氏合作,可大部分的军力还是摆在了平城周围。
河北的形势他知道,可与高欢一样,宇文泰最初并不想要扩大事态。
只是,形势的发展却有些由不得他。
“我要如何?”
宇文泰对于河北的世族,心中是有些不满的。
崔暹注意到了宇文泰语气之中微妙的变化,可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拱手道:
“尔朱氏暴虐,不得长久,天下之势将变,公无安天下之心乎?”
宇文泰听了这话,面色大变。他第一时间是看了看左右,确认有没有人?
崔暹却很冷静,等到宇文泰确认完,方才开口道:
“公无疑也!”
宇文泰又冷又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的表情,带着几分审视,看向了崔暹。
“公若欲为秦王麾下一都督,尽可安坐平城,若欲更进一步……”
“如何?”
崔暹拱手道:
“某可助公一臂之力!博陵崔氏,亦是!”
宇文泰看着眼前的儒士,最终握住了他的手,脸上露出了笑容。
“先生这份情谊,黑獭受之!”
——
顿丘!
贺拔胜率军渡过了黄河,到达了河北的地界之后,很快就遭到了大量兵马的阻截。
对于这支从属于尔朱氏的大军,河北世族表现出了最激烈的态度——不欢迎。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贺拔胜实在是太猛了!
进入了河北之后,连克数县,无人可当!
贺拔胜乃是北地有数的猛将,临阵应敌,锐不可当。当初尔朱荣在时,便将他当做一把利刃,去做攻坚之事。
不过也许是贺拔胜的战术天分太高了,总让他忽略了一些战略上的事情。
看着从前线回军的贺拔胜,念贤不解的问道:
“破胡,攻势正佳,为何回军?”
贺拔胜下了马,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到大帐之中,卸了甲胄后,才回答了念贤这个问题。
“我们若是继续进军,便会遇到贺六浑与高乾、封隆之的主力军。贺六浑如今兵强马壮,我们这一万人若是损了,如何安身?”
“可尔朱度律要我们打通前往定州的通道,若是就此不前,洛阳那边也会怪罪的!”
贺拔胜冷笑一声,道:
“怪罪就怪罪吧!”
念贤听了这话音,看了看周围,等到贺拔胜的一众扈从都走了后,才轻声道:
“破胡此言,难道是打算投靠晋阳那边了么?”
贺拔胜摇了摇头,道:
“大野爽能不能击败尔朱氏还在两说,此时投效,也未必会受到重用。且我等粮草都来自河南,若是尔朱氏切了援助,大野爽能补上么?”
念贤听了,有些疑惑。
“那破胡打算如何?”
“我等攻克数县,已在河北占据一角。当静观时变,再做打算。”
念贤听了这话,明白了,贺拔胜打算什么都不做。
贺拔胜是典型的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不过由于他超强的执行力,每每都能扭转局势。
“可我就怕定州那边会撑不住啊!”
贺拔胜一点也不在意,讥笑道:
“他们已然得罪了河北的世族,如今还能投谁,大野爽么?”
……
“侯景,大王为何还不让我们投降?”
叱列延庆看着侯景,脸上充满了焦急之色。
“你知不知道,高欢和宇文泰在瀛洲那边小打小闹,可在定州这里却是动真格的。”
侯景穿着一身黑衣,将自己的容貌兜得严严实实的。
听了这话,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道:
“你嚷什么,生怕我来你这里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么!”
叱列延庆的确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侯景来了他这里,不过他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子。
侯景身后是谁,叱列延庆是知道的。
“大王究竟是如何想的?”
侯景拱手道:
“大王如何想的,岂是我等臣子能揣度的?”
“……”
侯景见叱列延庆一副要寻死的模样,赶忙安抚道:
“凭你麾下的兵马,难道还应付不了贺六浑和宇文黑獭么?这定州一时也丢不了。”
叱列延庆听了,啐了一口。
“你说得倒是轻巧,高欢、宇文泰两个人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么,万一定州丢了,兵马具失,我在大王那边如何站住脚跟?”
侯景笑了,笑的让叱列延庆有些困惑,问道:
“你笑什么?”
“老叱列啊,你错了!”
叱列延庆的目光看来,侯景以一位过来人的身份,叮嘱道:
“你在大王那边,难道是靠着定州和兵马才能站住脚跟么?”
叱列延庆不解,道:
“那是什么?”
“是一颗忠心啊!”
侯景这话,让叱列延庆沉默了。侯景看叱列延庆这样子,很是满意,继续道:
“没有了兵马,失去了定州,有这颗忠心在,你在大王那边便站得住脚。若是没有这颗忠心,你兵马再多,土地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叱列延庆看着侃侃而谈的侯景,他身上那股狗腿子味已然溢出了,可叱列延庆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大王要我这颗忠心做什么?”
侯景一笑,道:
“这河北还不够乱!”
……
晋阳。
“大王,她便是柔然公主!”
李爽身边,刘灵助恭恭敬敬侍立着。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名少女!
柔然的公主!
这名因为战乱而流落到刘灵助之手的柔然王室公主,在刘灵助的调教之下,并没有柔然女子那粗糙的皮肤和放犷的性格,穿着鲜卑的仕女裙,站在亭外,如画中美人一般。
李爽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
“让她下去吧!”
刘灵助听了,心中不解,不过并不敢违背。当即,刘灵助挥了挥手,柔然公主就此退了下去,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
刘灵助并没有柔然公主那份不甘,依旧小心,将最新的情报告诉了李爽。
“大王,河北乱了,不光是博陵崔氏和渤海高氏,便是清河崔氏还有范阳卢氏也参与了进去。”
李爽看向了刘灵助,道:
“河北乱了,你在燕州也不好受吧?”
“承蒙大王挂念,臣在燕州还撑得住。不过宇文泰那边,大王得小心了。”
“如何说?”
刘灵助拱手道:
“宇文泰一开始是不想要与高欢为难,可之后形势变化,宇文泰是动了真火了,已经调了一支精兵去范阳了!高欢也不甘示弱,据说窦泰也带着一支六镇兵北上了。”
李爽双手负后,四十五度角看向了天空,叹息道:
“尔朱氏暴虐,国家如此,高欢、宇文泰他们还相争不休,岂不让天下百姓不安么?”
“……”
刘灵助看着李爽的背影,张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久之,刘灵助缓过了劲,问道:
“那大王要如何?”
“发我秦王教,北至幽燕,南至相冀,河北之士,不可妄生干戈!如今国事艰难,当携手以诛尔朱氏!”
李爽转过了身,看向了刘灵助,脸上露出了一股让他惊悸的笑容。
“若有违者,即行诛灭!”
……
(本章完)
第356章 吾剑不利乎
第356章 吾剑不利乎
邺城。
一封秦王教发到了河北各州各郡各县的城池之中,整个河北的各大势力看到这份教时,都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想要反驳,但是又没有理由反驳,想要别人先出来反抗,但又没有人出来反抗。
一时间,整个河北因为这封秦王教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之中。
明月高悬,刺史府中,高欢回到了府中,娄昭君正在房间之中整理物什,知道是高欢回来了,却是理也不理。
“昭君!”
高欢想上去拥抱一下娄昭君,却被对方推开了。
“昭君,你生气了?”
“你如今是渤海高氏之后,不是怀朔镇那个守城门的小兵了,怎么还有心情来理会我这个北地粗妇呢?”
娄昭君很生气!
高欢进入邺城之后,身边的女人也多了起来,而且不少都是名门世族的女子。
娄昭君生气吧,可她又知道这是高欢笼络河北地方势力的手段,但清楚是清楚,心中难免有着一股怨气。
高欢一笑,微微推了推娄昭君的肩膀,道:
“昭君,你还不知道我么,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人啊!”
娄昭君听了这话,心里好受多了。
“那个高乾最近怎么不找你了?”
高欢和高乾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外面那些女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
娄昭君对于高乾这个人印象不怎么好,这人看似有礼有节,可看他们这帮北人时,总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高欢听了这话,再看向娄昭君时,心里有些不安。
随着高欢进入邺城,站稳了脚跟,并且开始与河北的世族合作,势力扩展到了冀州、殷州、瀛洲等州郡后,矛盾也渐渐凸显了出来。
他手下的六镇兵和河北的汉人世族之间,无法融合,甚至相互敌对。
如今,已然有些对抗的苗头了。
高欢也没有办法,只能两头安抚。
以怀朔人为核心的六镇兵是他手上的刀,也是他能在河北站稳的最直接因素。可那些汉人世族高欢也无法舍弃,没有他们,高欢的势力就延伸不到各州各郡,乃至管理如今所掌控的州县。
一个是刀,一个是钱粮!
如今不是当年六镇兵霍霍河北,用刀抢钱粮的时代了。
高欢要在邺城继续深耕,就不得不解决这些矛盾,至少,也是要延缓。
“你管他做什么?”
高欢笑着,却引得娄昭君的目光注视而来。
“贺六浑,近来娄昭、窦泰甚至是尉景都来找过我,说你和那些汉人走得太近了,有些抱怨声。”
高欢心中一紧,没有想到这矛盾最先是从他的后府开始的。
可娄昭君却是话锋一转。
“夫君要在河北站稳,不和那些汉人来往怎么行?”
高欢面对娄昭君,本来戒备之心稍稍缓解,目光也变得柔和了。
“可那个高乾不一样,他将渤海高氏放在了夫君之上。他与博陵崔氏有私怨,却想要借着夫君的刀去解决,看似争的是地盘,实则是想要抬高自身。此人,夫君不可不防啊!”
娄昭君点出了一个关键。
谁能代表渤海高氏?
如果不能掌控渤海高氏,甚至受其掣肘,那这个渤海高氏的身份还有多少用?
高欢听了,笑道:
“放心,我心中有数。那个高乾,最近也安稳了。”
娄昭君有些不解,道:
“为何?”
“大野爽的秦王教发来了,他能不安稳么?”
娄昭君听了这话,却是讥笑道:
“原以为这些汉人世族有多么了不起,不听话,只是刀不够利啊!”
高欢摇了摇头,道:
“那你可就小瞧了他们,也小瞧了大野爽了。”
……
平城。
宇文泰找来了崔暹,将手中的这份秦王教交给了他,问道:
“先生如何看?”
崔暹其实已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可看了这份教后,还是有些惊讶。
倒不是惊讶于文辞,而是惊讶于这份教中透露出的言外之意。
整个河北,我说了算!
“当年尔朱荣靠着七千骑击败了葛荣二十万大军,才掌控了河北。如今,秦王又到哪里去再找一个葛荣呢?”
崔暹的话说的很隐晦,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股不信任。
崔暹其实早已经看明白了,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宇文泰。
李爽占据晋阳之后,面对复杂的河北形势,没有进一步扩张,表面的原因是自身实力不够,更深层次是因为无法满足河北各方势力的胃口。
晋阳是尔朱氏的大本营,也是北人的霸府所在。
李爽击败了尔朱兆六万大军后,却没有足够的人手填补秩序坍塌后造成的空白。
他需要时间去稳固地盘,可又想要掌控河北,那只有一个办法。
让河北变得足够支离破碎,形成一个个相互制衡的势力,如此,才好掌控。
殷州的李元忠军,邺城的高欢军,平城的宇文泰军,定州的叱列延庆、侯渊军,乃至于河北各大世族,都是碎裂的一块。
可河北的世族也不是傻子,知道如此下去他们最终在李爽面前会变得毫无抵挡之力。
于是他们迅速抱团,形成了以高欢、宇文泰两股势力为核心的势力。
博陵崔氏选择宇文泰,那是因为与渤海高氏有仇,如今掌控邺城的高欢又是渤海高氏,高欢和高乾又在蜜月期,有的选,自然不会南下了。
宇文泰听了这话,只是一笑道:
“先生也太不了解我们这位秦王了。”
崔暹一愣,去听宇文泰道:
“只占便宜却不想要给好处的事情他干得也不是一件了,先生以为晋阳甲兵尚远,那句‘即行诛灭’就是一句空话了么?”
……
渤海高氏占据了冀州,博陵崔氏占据了瀛洲、定州之间的大片土地,双方人马以诛灭尔朱氏的理由,大肆向周围扩张。
不过,扩张终究是有极限的,双方的势力相互接壤后,又因为过往的仇,发生了不少的碰撞。
秦王教传来之后,他们暂时放下了彼此之间的纷争。
不让互相打了,可没说不能打尔朱氏的人啊!
定州。
早起之时,雾气很大。
一支乡兵穿梭在森林之间,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建立在森林之后的一座大型的兽栏。
泥泞的道路让人不舒服,潮湿的空气更是倒灌肺腑,种种不适感,却没有影响这支乡兵的行动。
这座兽栏乃是尔朱羽生藏粮之所。
尔朱羽生死后,这座兽栏被叱列延庆接手了。
离得近了,可以看见树林之外,水泽之旁的这座兽栏里面屋舍林立,外围仅仅用木栅栏围了一圈,防御并不坚固,里面牲畜的骚味很重,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尔朱氏鼎盛之时,没有人敢打尔朱氏的主意。
因此,尔朱氏的人横征暴敛,却并没有大肆营建城池,加固城防。他们清楚,只有尔朱氏打别人,别人可打不了他们。
可如今,形势变了。
这些失去了尔朱氏强大武力照拂的财产,被人盯上了。
正当这些乡兵要行动时,兽栏之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等等!”
乡兵首领立刻喊了一声,让众人继续埋伏在了灌木从中。
一支百人骑兵迅速接近了这座兽栏,导致了看守这座兽栏卫兵都被惊动了。
可两者并没有打起来,反而在兽栏之外用北语交谈了起来。
不久之后,这座兽栏中的契胡士兵都走了出来,在这一百骑面前完成了交割。
这座大型的兽栏之中,一面旗帜很快被升了起来。
日头初生,在灌木丛中待得久了的乡兵们难免有些烦躁。
“大哥,还打不打?”
“打什么!”
乡兵首领看着那一面随风飘扬的三辰旗,喃喃道:
“这天要变了!”
……
范阳。
“你说什么?”
卢文伟看着自己的部曲,脸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主公,是真的,一夜之间,尔朱氏掌控的定州各城,都换上了三辰旗!”
卢文伟听了,心中惊骇,可很快便冷静下来,思考着形势变化带来的影响。
定州那里,可是有着尔朱氏的两千多骑兵的。
如果说这支骑兵都归顺了晋阳,足以影响到河北的局势。
便在此时,府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刘灵助来了!
“让他进来!”
卢文伟见到刘灵助,便张口问道:
“定州的事情你知道么?”
刘灵助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道:
“叱列延庆投降之时,我正在卢奴呢!”
卢文伟听了,心中感到很是荒谬。
“李爽与尔朱氏有血仇,杀了这么多北人,他们如何能投降?”
刘灵助听了这话,笑了出来,袖子一挥,指了指卢文伟。
“你是太不了解北人了。李爽并不是用秦王的名号,而是用尔朱氏之婿的身份,招降的这帮人。”
“这有区别么?”
“秦王对于他们来说很陌生,可尔朱氏之婿却是值得他们信任的。”
卢文伟虽然不解,可刘灵助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尔朱羽生死后,叱列延庆这帮人处在孤地。
尔朱荣在时,他们将河北世族得罪狠了,如今尔朱氏势衰,卢文伟这帮人本来想要慢慢磨的,可没有想到,情势却是忽然变化了。
投降李爽后,定州和并州连上了。
死子成了活棋!
“李爽究竟想要如何?”
卢文伟想要让这位刚从晋阳回来的老伙计交个实底,对方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道:
“河北此时的形势不需要再有大的变化了。”
河北如今的形势?
卢文伟想了想,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如今的河北形势和战国之时赵国没有吞并中山国前的形势有几分相似。
燕赵各处南北,中山国横在两国之间。
不同的是,如今掌控邺城的高欢远没有当年赵王的实力,而坐镇平城的宇文泰也不是当年的燕王。
双方足够的弱,而叱列延庆等尔朱氏的旧部又绝对不可能与河北世族媾和。
各方相互牵制,谁也不能一家独大。
如今河北各方势力能够达成的最大公约数便是讨灭尔朱氏,而这,便是李爽想要的。
可对于李爽来说最有利的局面,对于河北的世族却不一定。
卢文伟想明白了这一层后,看着刘灵助,道:
“难道就这么算了么?”
“不然又能如何?”
卢文伟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男人和之前那个和他说吞并河北,图谋天下的野心勃勃的男子相比。
两人的差别就是去了一趟晋阳而已!
“你难道忘记了之前跟我说的,进吞河北,占据洛阳,掌控中原,形势不利,亦可退守幽燕,结保柔然,不失为慕容垂。”
刘灵助叹了口气,道:
“如今的形势,还容得如此么?”
“可……”
刘灵助其实心中也有些不甘,可再不甘,也没有办法。
“你还不明白么,大野爽要这河北乱,那就稳定不了,要这河北平息干戈,那就乱不了!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这河北,他说了算!”
刘灵助的一句话,让卢文伟有些无语。
“你若是想要试试大野爽的刀利不利,我不拦你!”
……
晋阳。
“大王,河北的形势定了!”
侯景来到了李爽的身边,将叱列延庆掌控兵马的鱼符交给了李爽。
不过,李爽看也没有看。
李爽清楚,这帮北人操控兵马靠的不是鱼符,而是自身的威望。
高欢、宇文泰、贺拔胜这帮人会因为没有兵符,就调不了自己的部曲么?
显然不可能!
“叱列延庆归降后,瀛洲、定州等地也平息了干戈,河北的形势应该暂时稳定了,不会有大的变动。”
李爽点了点头,心中一定,道:
“如此,可以对付洛阳的尔朱氏了!”
侯景站在李爽身边,心中正在盘算着,楼台之外,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随着这阵脚步声而来的,便是一声通禀声。
“大王,长安急报!”
李爽面色一变,挥了挥手。
侯景走了出去,将文书接过,送到了李爽面前。
李爽打开一看,脸上露出了怒意,拍打着桌子,站了起来。
侯景见此,心中一惧,轻声细语,询问道:
“大王,何事如此?”
李爽面色如霜,一字一句中,仿佛孕育着风暴。
“宇文洛生,死了!”
……
(本章完)
第357章 这都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啊
第357章 这都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啊
夏末,暑气犹盛。
一支船队自晋阳顺着汾水南下,到达了关中。
入主晋阳大半年之久的李爽回到了他忠诚的长安城。
李爽本不想要如此快的回到长安城,不过形势的变化却让他不得不如此。
宇文洛生死了,据说是死在了憎恶他对于李爽态度软弱的胡人手中。这些胡人与李爽有仇怨,希望借着宇文洛生的力量复仇,可去了一趟长安的宇文洛生却变成了坚定的主和派,他麾下的胡人不少都生了怨言。
在宇文洛生死后,贺拔岳讨平了夏州的叛乱,杀死了那名刺杀宇文洛生的刺客,为宇文洛生报了仇。而后,贺拔岳以武川大辈、宇文洛生复仇者的名义吞并了宇文洛生的地盘和部众,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灵夏之地的大都督。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洛阳的尔朱氏为了争取这位盟友,以朝廷的名义封贺拔岳为夏王。
宇文氏对此自然有怨言,不过便是再有怨恨也没有办法,宇文泰不可能亲自去统万城要回宇文洛生的地盘和部曲。宇文导和宇文护两个人就算去了,在贺拔岳面前也只是一个小辈,根本就讨不到分毫便宜。
贺拔岳对此事的处理也相当得当,外人看来也挑不出什么错。至于宇文洛生的部曲,很多本就是武川人,宇文洛生死了,他们归顺贺拔岳也属正常,少数宇文氏的死忠,贺拔岳也没有为难,愿意走的也让他们走了。
李爽回到长安之前,贺拔岳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了夏州的局势,让别人没有了插手的空间。
唯一有争议的,便是这个夏王。
秦王府中,贺拔岳的使者经过多时的等候,终于见到了从晋阳回来的李爽。
水路平稳、舒适,长途而归的李爽穿着一身便服,带着一股慵懒之感。
“老寇,怎么是你啊?”
贺拔岳派来的使者是寇洛。此人也是武川的大辈,北地局势乱了之后和怀朔镇的孙腾、司马子如等官吏一样,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南下投奔尔朱荣!
不过寇洛毕竟不是孙腾、司马子如,不说整个北地,便是在武川人中,也不算突出。贺拔三兄弟、宇文泰等人的光芒太耀眼,寇洛辈分大,不过一些小辈都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
“秦王!”
寇洛与李爽也算是老相识,当年都是在晋阳混的。
李爽很是随意的从一旁的冰鉴中拿出了一碗绿豆汤,又命人给寇洛拿了一碗。
“多谢秦王!”
不比李爽,从侍女手中接过了冰碗的寇洛显得很拘谨,看着李爽三下五除二的喝完,他始终没有动勺子。
“宇文公不幸被刺,死于宵小之手,贺拔公临危受命,平定了夏州之乱,暂摄统万城内外事,为秦王安定北方。谁曾想到,尔朱世隆假借朝廷之名,赐予贺拔公夏王之爵。贺拔公不欲受,恐生了不敬朝廷之名,可若是受了,又恐秦王误会,特意命我前来,还请秦王定夺。”
寇洛的态度很低调。
当然,这不只是他的态度,也是贺拔岳的态度。
吞并了宇文洛生的地盘和部曲之后,贺拔岳的实力大涨,甚至,在李爽与尔朱氏对峙的这一刻,可以待价而沽。
“贺拔岳本就是大都督,统管灵夏诸州之事,如今平了乱,朝廷封赏,又有何可拒的,还特意让你来一趟长安。”
李爽的态度让寇洛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李爽却忽然话锋一转。
“这样吧,他若是实在担心,就也来一趟长安吧!”
寇洛的身躯僵住了。
李爽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灵夏偏远,称王典仪之上的许多东西难以采办,来了长安正好带回去。如此,也不会让人生了闲言碎语,说贺拔岳不敬朝廷。”
寇洛看着李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拱手道:
“在下这就将秦王之意告诉贺拔公!”
……
寇洛离开后,本是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卷皱。
秋风袭来,吹散了暑气,本是闷热的天气,霎时间变得有些冷。
李爽来到了刘思夏居住的女阁,此时的她正在整理书卷。
屋中,摆好了炭火,架上铁锅里正咕隆咕隆煮着汤羹。
刘思夏看着匆匆走进来的李爽,许久不见,展颜道:
“刚回长安,怎么想到来我这了?”
“白日日吃了些凉物,谁知风寒骤起,来你这喝口热的。”
刘思夏的房间之中,好像从来都没有变化,除了那一日比一日高的书堆之外。
这个女人有了钱,从来都不想着给自己置办些金银首饰衣裙,反而都在了药草书卷之上。
“你可真是个狗鼻子。”
刘思夏站了起来,走到了熬煮汤羹的铁锅前,拿起了勺子。
热气蒸腾,刘思夏细长白皙的脖颈渗出了汗水,发丝沾染其上,她微微拂了拂,动作伶俐,为李爽盛了一碗热汤。
刘思夏擅长烹饪,更精通药理,煮的羹汤可以说是药膳。李爽喝了一碗,感觉身体舒适。
“还要再来一碗么?”
“再来一碗吧!”
刘思夏为李爽又盛了一碗,犹如妻子为丈夫盛饭一般,没有丝毫违和感。
李爽喝着,刘思夏坐在了他的身边,问道:
“刚回了长安,你又要出去了?”
李爽喝汤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刘思夏,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每次你要外出征战的时候都会去一趟城外的陵园,见一见那些战死的人。”
李爽听了这话,轻声笑道:
“还是你心细,这府中无论是阿如还是元明月,亦或者大小尔朱,都没有你心思细腻。”
刘思夏听了,心中有着一份喜悦感。
她知道,普通的山匪贼寇,乃至是叛军都轮不到李爽出手,李弼、侯景这些人大可以去办。
如今关中周围轮到李爽出手的人或者势力,屈指可数。
刘思夏不想要管是谁,只是叮嘱道:
“时值秋冬,外出征战,要做好万全准备。”
“放心,此战也未必要打,就看他识不识相了。”
刘思夏不解,妙目看来,与李爽对视,早已然忘了心中的忧思,相望良久。
……
——
统万城。
贺拔岳看着寇洛从长安传回来的信,看完之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看得他周围的部将很是疑惑。
赵贵询问道:
“大王,寇洛说什么了?”
贺拔岳握着信的手垂落,抬起头来,道:
“大野爽要我去长安城!”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惊起了滔天的大浪,在场诸将各怀心思,有人道:
“大王,不可去啊!”
贺拔岳当然不想要去长安。
他此刻已然吞并了宇文洛生的部众,坐镇统万城中,还需要时日发展。
北有斛律部,南有厍狄部,东有河西诸部和山胡。
这些在贺拔岳看来都是可以吞并的势力。
贺拔岳之所以派寇洛去长安,放低姿态,就是不想要让李爽将目光放在他这里。
对于贺拔岳来说,最为理想的状态莫过于李爽与尔朱氏相互牵扯,没有余力管他这里,他在后方两边得利。
若是李爽败了,贺拔岳趁势南下,袭取长安;若是尔朱氏败了,贺拔岳则统合灵夏诸部,割据一方。
“本王若不去,大野爽兴兵而来,又该如何?”
众人沉默了,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最终,还是贺拔岳的小弟雷绍道:
“大不了就一战,我等也是一路从北地杀出来的,到了今日,又有何可惧的!”
武川中人并不惧怕战争,甚至渴望战争。
赵贵听了,赶忙挥了挥手,道:
“事未必至于此!”
贺拔岳看向了赵贵,问道:
“如何说?”
赵贵解释道:
“大野爽占据了晋阳之后,又令贺六浑、黑獭分别镇守邺城、平城,还摆平了河北的世家。大王试想一下,大野爽看似威势甚大,可根基并不稳固。”
贺拔岳点了点头,道:
“的确如此!”
“尔朱氏的人无一日不想要重新夺回太原,高欢、宇文泰也不是甘居人下之人,河北的世家更不会看着又一位天柱大将军骑在他们头上,大野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么?”
赵贵说着,看向了贺拔岳麾下一众人。
“轻起兵戈,将钱粮浪费在这灵夏之地,又能获得什么?赢了,不过是得到些荒僻之地,输了,高欢、宇文泰等人还会听话么?且大王的兄长贺拔允又在陈留王麾下,为大野爽镇守梁汉之地。这份情面在,大野爽不至于和我们撕破脸。”
赵贵说着,贺拔岳心中的忧虑也渐渐减轻,问道:
“那该如何答复?”
“当派使者携厚礼至长安,进奉给大野爽,以安大野爽之心。同时,大王可修书一封给阿鞠泥,让他去请陈留王出面斡旋。”
“如此,就这样吧!”
……
南郑。
“先生,这事你看怎么办?”
韩陵看着李神轨手中的这份信,问道:
“贺拔岳写给贺拔允的信,怎么在你手中?”
李神轨一笑,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上次朱异写信给我之后,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韩陵一奇,问道:
“是何道理?”
“不该收的信就不能收!”
韩陵张了张嘴巴,李神轨拿着信,道:
“如此,我在南郑外的几座驿馆中派遣了自己的人,替我拦截那些我不想要看到的信。先生试想,若贺拔允先见到了这封信,真的如贺拔岳所说的来求我,我该如何做?”
韩陵听了,问道:
“陈留王打算如何?”
李神轨翻了个白眼,道:
“我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才来找先生的啊!”
李神轨颇有些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来找你干什么的豪横!
韩陵有些无奈,接过了信,看了一眼,问道:
“贺拔允若是真来求,陈留王会斡旋么?”
李神轨道:
“怎么也要给贺拔允一个面子!”
韩陵一笑,看向了李神轨,道:
“如此,陈留王是想要自外于大王么?”
李神轨握住了拳头,韩陵下意识的摸着自己曾经被李神轨打的脸,有些惊慌。
“陈留王,你要如何?”
李神轨反应过来,松开了拳头,哈哈一笑。
“不知道为何,先生你每次想要吓唬我的时候,我都有打人的冲动。”
韩陵不着痕迹的与李神轨错开了一个身位,道:
“我这可不是吓唬陈留王!”
李神轨静静的聆听着,没有多余的动作,韩陵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陈留王试想一下,若是大王率军东出潼关,进军洛阳,与尔朱氏大战之时,贺拔岳率军南下,袭取长安,又该如何?”
“可贺拔岳未必会这么做啊?”
“他会不会这么做不重要,他有这个能力做便够了!”
韩陵的面色相当严肃,甚至带着几分杀意。
“宇文洛生死了,贺拔岳唯一的生路就只剩下了一条,去长安当一个富贵的夏王。”
说着,韩陵看向了李神轨,问道:
“陈留王想要写信斡旋,难道是想要与贺拔岳一起,袭取长安么?”
李神轨一听,点了点头,道:
“我果然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信就不该收!”
……
长安。
“大王,难道是夏王不够恭敬么?”
“相当恭敬!”
“大王,难道是夏王进献长安的贡品不丰厚么?”
“相当丰厚!”
“大王,难道夏王纵容部属在边境启衅么?”
“那倒没有!”
寇洛不解,道:
“那为何大王要以李弼为将,征讨灵州?”
李爽吃着从夏州来的黄羊制作的烤羊腿,抹了抹嘴巴站了起来。
“老寇,其实我也不想要兴兵,奈何众臣不允啊!”
“若是对贡物不满,在下可写信给夏王,让他多准备一些贡物!”
李爽听了,责备道:
“老寇,你这是什么话,我难道是那种死要钱的人么?”
寇洛很想说是,可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
“我听说贺拔岳在称王典仪登上高台之时,先迈了左脚?”
“啊?”
寇洛不解,只见李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悲天悯人之态。
“我朝自孝文皇帝改制之后,易变旧俗,遵循古法,以右为尊,此乃我大魏千秋万代不易之大统。”
说着,李爽看向了寇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贺拔岳在称王典仪上先迈了左脚,这是什么性质的事情!往小了说,他是不尊国家法制,怠慢疏忽,往大了说,他想是想要违背自孝文皇帝以来我大魏的法统,有造反之心啊!”
“……”
李爽叹了一口气,道:
“事发之后,我也尽量压了,可臣下不容啊!他们纷纷请命,要匡正社稷,擒拿贺拔岳这个逆贼,我也难拂众人之意啊!”
寇洛看着说完之后又坐下来啃羊腿的李爽,心中暗骂道:
大野爽,恁你娘!
……
(本章完)
第358章 不要慌,技术性调整
第358章 不要慌,技术性调整
泾州,安定!
李弼的大将军大纛伴随着三辰旗飘扬在是泾州安定郡城池的上空。
随之而来的,还有关中三州四府的六千府兵。
关陇精锐,两成多聚集于此。
六千府兵还有征召的三千多辅兵,所需要的物资说多不多,可说少却也不是一个小的数目。
泾水贯穿泾州,与渭水相连,从关中长安北邑永平仓中发出的粮草可通过漕船,直接送到安定。
李弼在此停留,并不是为了等这些粮草辎重,而是为了等待一个人。
曹泥!
这位曾经与贺拔岳在灵州相互争斗的部落首领在贺拔岳袭取统万城之后,在灵夏之地渐感没有了容身之处,随带领部落南下。
可即便如此,曹泥的耳目依旧很广。
得知李弼到达安定之后,曹泥便带着人南下,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贺拔岳命赵贵率领一支武川主力军正在回援灵州,驻守西安州的厍狄干得知后正在率部拦截,未知战果!”
曹泥带来的军情很及时,这也意味着贺拔岳将主力军都放在了夏州,打算死守统万城。
李弼得知后,笑道:
“贺拔岳不亲自回援灵州,乃仗坚城,意欲固守,其心已怯!”
曹泥听了这话,劝道:
“大将军不可轻敌,贺拔岳所部战力彪悍,赵贵此人,亦乃劲敌。”
曹泥这么说并不是无的放矢,这么多年在灵夏之地,曹泥在贺拔岳手下可没少吃亏,甚至都被这些武川人打出心里阴影了。
李弼转过了头,看了一眼曹泥,道:
“我从来不小看自己的敌人,也不会小看自己。”
说着,李弼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金牌,上面刻着秦王令三个大字。
曹泥见此,低声扶首,道:
“恭迎秦王!”
李弼将曹泥搀扶了起来,道:
“你持令前往原州,召集原州各部前来听命!”
曹泥抬首,问道:
“他们若是不来呢?”
李弼冷笑了一声,不带丝毫感情,道:
“大王金令即出,他们若是不奉号令,归我节制,那就让他们掂量掂量他们自己的分量!”
“诺!”
……
西安州。
当年秦昭襄王灭义渠后,昭王下令于陇西、北地、上郡北部边境修筑长城,并且派兵驻守。
随着岁月的流逝,这段长城早已经失去了阻挡北方游牧民族的作用,唯余残存的城墙,依旧在诉说着当年的辉煌。
厍狄干遥望身后,可以见到不远处那段曾经横穿西安州的古长城的残迹耸立在山丘之上。
以往的厍狄干并没有如今欣赏古迹的心思,不过此刻,他不欣赏也不行。
厍狄干正在等待着军情,心中带着几分焦躁感。
厍狄部的轻骑已然派了出去,侦查赵贵部的踪迹。
可要在长城以北茫茫的草原、沙地中找到一支数千人的部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
便在厍狄干咬着草根等待的时候,他的手下终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可汗,找到他们了!”
厍狄干将嘴里的草根吐了出来,翻身上马,道了一声:
“来活了!”
北魏的骑兵部队曾经相当厉害,轻、重骑兵配合,便是遇到远超己方的敌军,也有取胜的把握,至少,便是处于劣势,也大可以逃脱。
不过后来随着北魏的疆域渐广,所要镇守的城池变多,早年间纯骑兵的军队配置难以适应新的时代,北魏也不得不改变军制,大量征召步兵进入军队之中,镇守州郡。
不过,北魏骑兵的战法并没有就此衰落乃至失传,而是被北地的军队继承和发扬光大。
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
从战略上讲,轻骑兵的优势在于侦查、迂回、袭扰,冷不丁的给敌军来一下,让对方担惊受怕,摧毁敌军的士气。
在战场之上,优秀的轻骑兵也可以骚扰敌阵,破坏敌军阵型,然后找出敌军破绽,创造机会,让后面的重甲部队发动决定性的一击。
厍狄干知道这个道理,赵贵也是如此。
某种程度上说,都是一个师父教的。
不过就算是同一个师父教的,不同的学生学得也不一样。
优秀的轻骑兵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是北地,虽然不缺少轻骑兵,可大大小小的部落林立,各部落的部落兵难以整合,相互之间无法配合,甚至部落内部的兵马也不是一心的。
这种情况在尔朱荣建立霸府前后,好了许多。
赵贵和他背后的武川派便是其中的受益者!
厍狄干带着部落的轻骑兵追击着赵贵的武川军,双方一见面,并没有立刻就展开激烈的对战。
便是赵贵想,厍狄干也不干。
双方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这是一场猎人与猎物的游戏。
区别在于,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赵贵带领的武川军的战力是要强于厍狄干的部落兵的,可厍狄干的目的并不是要击败面前的敌军,而是袭扰,阻拦他们行军。
事实上,厍狄干的目的也达到了。
在察觉到厍狄部的侦查骑兵后,赵贵便已经命麾下的士兵穿好了甲胄,不过随着厍狄部骑兵的突如其来的几阵箭雨,还是让赵贵所部有所损失。
很简单,人穿着甲能防得了箭雨,可马防不了。
厍狄部的数十名骑兵一阵袭扰,杀伤了赵贵军数匹战马,很快便脱离了。
赵贵对于厍狄部轻骑兵的战术水平的提升,还是很惊讶的。他带兵追了上去,看着不远处据守高地正在收拢那数十骑的厍狄干,吼道:
“厍狄干,有长进啊,怎么不多来两下,钱都在了女人身上,不够买箭矢了么?”
对于赵贵的挑衅,厍狄干也不恼,只是长喝了一声。
“急什么,慢慢玩!”
赵贵对此,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尽管他身后的骑兵正在慢慢聚集,可他也没有下令进攻。
事实上,赵贵知道,他若是如此做,迎接他的除了几阵箭雨,便是厍狄干下达的撤军命令。
果然,一看到赵贵身后的人马多了之后,厍狄干便立刻抽身了。
没过多久,赵贵面前,厍狄部的骑兵已然没有了踪影。
“将军,我等该如何?”
“尽快增援灵州,在这里被厍狄干拖住了,那就真的如了他的意了!”
——
统万城。
自从得知李爽下令讨伐之后,贺拔岳心里便有些虚。
宇文洛生被刺杀之前,贺拔岳曾经与他见过一面。
当时,适逢李爽率军与尔朱兆决战,进军太原。
贺拔岳找到了宇文洛生,与之密会,想要趁此机会南下,可得到的只有宇文洛生的一句话——
我们打不过的!
贺拔岳心中的猜忌与不满当即爆发了!
两人不欢而散!
可之后,李爽击败了尔朱兆,进军太原,又掌控了河北与北地,形势变化之快,让贺拔岳瞠目结舌。
面对这个庞然大物,贺拔岳便是占据了统万城,终究还是心虚的。
赵贵说得不错,李爽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
可问题是,他就承受得起么?
夏州的统万城和灵州治所回乐相隔甚远,在两个选择之中,贺拔岳选择了统万城。
便是因为这座城池坚固。
若是有一日,李爽真的率领大军前来,他也可以依靠这座城池,作最后的抵抗。
从一开始,贺拔岳心中就没有与李爽正面一战的打算,他此刻也渐渐了解到了宇文洛生当初说那一句话的含义。
“大王,侯景来了!”
对于贺拔岳来说,侯景这个名字并不意味着什么!
可对于如今归顺他的一众胡人来说,这个名字却带着绝大的魔力。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们下意识的就心生惧意。
“大王,不能让此獠在夏州肆虐啊!”
听说了侯景来了之后,一众胡人已然知道他会做什么了!
当即,他们想要劝说贺拔岳出击,击败侯景军!
贺拔岳和他手下的财货要么在灵州,要么在统万城,可归顺他的一众胡人,他们的部落都都在统万城之外呢!
这侯景一来,要是不管,那还能剩下多少?
贺拔岳看着劝他出兵的一众人,心道这个夏州的人心并没有如他想象得那般齐。
李爽甚至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派出了一个侯景。这么微微一挑,纷乱就开始了。
“侯景率军袭扰,我军四处救火也不是办法,尔等尽管将部落之中的子民、牛羊迁往统万城中。”
贺拔岳这话引得一众胡人首领心中惊疑不定,问道:
“大王如此,岂不让人觉得大王胆怯么?”
众人的心中其实还有一层疑虑,他们的牛羊子民在外面,有多少是他们说了算,可进了城,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毕竟,在场的人都经历过六镇之乱,当年北魏的官军打到最后是什么德行,他们都清楚。
收拾不了叛军还收拾不了你们么!
贺拔岳面色一沉,身旁,他的参军雷绍喝道:
“尔等何意,若无夏王,安有尔等安身之地,尔等若是不愿,当可离去。”
雷绍这一声斥责,让一众胡人都低下了头。
“我等不敢,只是敌势汹汹,不知大王有何应对之策?”
贺拔岳开口道:
“当依托坚城固守,以待来援。”
“援军?”
众人不解,如今夏州周围哪里还有援军啊,这不都被李爽的人包围了么?
贺拔岳道:
“统万城乃是坚城,大野爽便是尽率精锐而来,一时也拿不下。可他的关中精锐若是尽在此地,尔朱氏必然会率军进逼。只要我们撑得久,便有胜机!”
寄望于尔朱氏?
万一李爽进军时,尔朱氏光看着呢?又或者,他们进了军,也没有对李爽造成威胁呢?
众人对此,大感失望。
贺拔岳也看出了一众胡人洋溢于外的不满情绪,他想要安抚,却见一众胡人之中有人走了出来,高声道:
“大王麾下亦有万军,加上我等,若是合力,未尝不能与大野爽一战,为何要困守城池,将我等之生死寄于他人之手?”
贺拔岳面色一变,雷绍甚至没有扮黑脸的机会,那人已然说道:
“大王若欲苟安,当初为何不去长安城,大野爽必会赐大王一生富贵,何须在此地,日夜遭受苦楚?”
这一句话,引得了一众胡人的共鸣。
“大胆……”
雷绍的斥责声还没有说完,贺拔岳便挥手制止了。
适当的斥责与责罚是有用的,可若是过了头,便会让这帮胡人产生逆反之情。
贺拔岳忽然了解到,在这帮胡人面前,他失去了英雄气。
而这,很重要!
你不敢带头冲,还当什么老大?
躲在城里,谁不会啊!
只一个侯景,你就畏惧不敢出战,那大野爽来了,你还要做什么?
一众人明面上没有这么说,可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贺拔岳看着一众胡人,道:
“本王所言乃是大略,并非困守孤城之意,而是时机未到!尔等试想,灵州那边战报未至,此时并非良机。若待胜报至,不是更有把握么?”
一众人心中有些疑惑,可暂时还是被贺拔岳说服了。
……
东夏州。
侯景骑在马上,张开双臂,拥抱着秋日阳光照耀下的黄土高原。
当然,此刻的黄土高原若说是一片黄褐色并不准确,还是林木葱郁的。
“大将军,请下令吧!”
侯景的身后,跟在他后面的怀朔骑兵已然跃跃欲试了。
对于这帮怀朔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打武川人更让他们有干劲的了。
“不急,长安那边大王的命令还没有下来。”
“大王在等什么?”
“自然是看看洛阳尔朱氏的反应了!”
说着,侯景便向西南方向长安城的方向拱手道:
“大王何等英明,自然是考虑万全。可笑贺拔岳那厮,面对大王之令,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反击。”
“那我们要等多久?”
“快了,长安的命令就这一两日至。”
说着,一匹快马至,带来了长安城的命令。
侯景打开一看,身躯微微颤栗着。
“大将军,大王如何说?”
“大王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是何意?”
侯景感受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兴奋感,眼角不觉得泛出了泪水。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一展平生所长了!”
……
(本章完)
第359章 不要让我听到这两个字
第359章 不要让我听到这两个字
在经历了厍狄干十日的袭扰后,赵贵率军终于到达了灵州地界。
黄河到了灵州后,呈现南北走向,与贺兰山相夹,形成了一大片塞上平原。
汉时就在黄河以西的地域设置了典农城,进行屯田开发。
虽然灵州黄河以西的地域要更加宽广,可长久以来,灵州的经济中心一直在黄河以东的普乐郡,也就是北魏大名鼎鼎的西三镇之一,薄骨律镇!
贺拔岳当了灵州刺史,并没有将这座建在黄河沙洲之中的镇城当做自己的大本营,而是选择了增筑回乐县的县城,作为根本。
周围没有打得过贺拔岳等武川人的势力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形势已然不同。
北魏设置薄骨律镇的原因是为了防御柔然人,可贺拔岳所要面对的最大威胁不是黄河西岸的胡人,他们反而是助力,贺拔岳真正要面对的是来自关中的压力。
如此,将自己的大本营迁往回乐县城,不仅能就近掌控灵州最为精华的农业地带,还能以之为中心,控扼要道,建立防御体系,抵御关中势力的侵扰。
事实上,贺拔岳这几年在回乐县建立的防御体系已然起了效果。
赵贵率军赶回来之时,已是烽烟遍地,原本在原州的纥豆陵步蕃率领部落骑兵作为先锋,先一步进入了灵州。
与厍狄部一样,纥豆陵部的主力也是轻骑兵,不过与厍狄部不同的是,纥豆陵部采用的是匈奴战法,也更加难缠些。
赵贵率领大军入驻了回乐县外围的支城,收拢了周围的兵马,准备军事作战。
这座由土夯制而成的小城并不大,但有着城墙的保护,他麾下的士兵这些日子第一次能够睡一个安稳觉,不用再担心哪里射出来的冷箭了。
赵贵却是睡不着。
此刻灵州的形势比他想象的要糟糕。
纥豆陵步蕃一个部落首领,居然玩起了围城的把戏,带人将主城可围了。
当然,他们一时间没有进攻城池的能力,似乎也没有进攻城池的意愿,可这样的态势继续下去,对于赵贵等人来说无疑是不利的。
再这么拖下去,不仅这座小城的储备无法支撑赵贵军的消耗,李弼也要来了!
李弼之勇猛,便是在整个关中,也是屈指可数的,能够与之相比的,不过高昂、侯莫陈崇寥寥数人。
赵贵对上他并没有把握取胜!
必须在李弼到达之前,打通前往主城的道路,带着数千援军进入主城。
凭借着主城之中的储备,这场仗赵贵才能继续打下去。
心中想好了具体的作战策略,赵贵才睡去。
作为一个武川人,又曾在六镇之乱中依附过葛荣,赵贵的警惕心还是很强的。
平日里,太阳还未升起时,赵贵已然醒了。
可这一次,赵贵经历了与厍狄干长时间的纠缠后,太过疲劳,第二日是被人叫醒的。
赵贵睡了个安稳觉,可醒来之时,叫醒他的手下说的可不是让他能够安稳的消息。
李弼已经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赵贵穿戴好甲胄后登上了城墙,看着城外,那一面三辰旗格外的刺眼。
……
面对着李弼的大军,赵贵没有办法继续坚守,唯一能够做的便是为麾下的士兵再争取半日休整的机会。
而后,在午后,率军出城,与李弼的大军进行决战。
赵贵明白,李弼既然已然来了,那么越往后对于他们越不利。
必须在己方优势的时候搏一搏。
赵贵军的主力是以武川人为核心,六镇兵为主体的四千精兵,外加从灵州聚拢而来的当地兵马,大概一万有余。
李弼为了抓住战机,将步兵和辎重都抛在了后面,只带着一千骑兵,一人三马赶至,加上从纥豆陵等部落抽调的轻骑兵,不到六千骑。
双方的兵力比差不多是两比一。
平野之中,也没有险要可以据守。
赵贵在战阵中央以四千六镇兵为核心构建了步兵方阵,抽调了两千多的部落兵作为长矛兵列于阵前,再以胡部的轻骑兵作为侧翼,保证大阵两侧的安全。
赵贵则带着数百骑作为绝对核心,列于阵中。
灵州虽然不缺马,但也绝对不算富裕,灵州军做不到建立一支强悍的骑兵军团的地步。尤其贺拔岳为了平定夏州之乱,调走了大量的战马,导致如今赵贵军的主力都是步兵。
不过即使如此,赵贵军依然占有优势,因为他们不是进攻方。
李弼骑在马上,看着对方摆出来的犹如乌龟壳一般的阵列,并没有感到棘手,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纥豆陵步蕃。
这位在李爽进入关中之后便早早归顺的部落首领,这些年一直带着部落驻守在原州,后又被封为可汗,戴着李爽赐予的银色飞鹰戒,所部兵强马壮。
“可汗,你以为此战当如何?”
李弼的询问,纥豆陵步蕃很快就回答了。
“当扰其侧翼,乱其阵列,而后一击而胜。”
李弼点了点头,道:
“可汗深通兵法,此战若胜,灵州大局可定,他日大王面前,可汗的飞鹰戒可以换成虎头戒了!”
“谨遵命!”
说罢,纥豆陵步蕃便率领所部骑兵一马当先,直直向着赵贵军而去。
不过,在冲到战阵两三百步的距离时,纥豆陵步蕃没有撞上去,而是发挥了轻骑兵的优势,迂回左右。
赵贵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的阵列不断被纥豆陵步蕃的轻骑兵袭扰,让在外围的胡骑前去迎击。
赵贵的眼睛始终盯着李弼和他那一千骑的动静。
可对方却一直没有动作。
直到一阵箭雨射入了赵贵的军阵之中,让他不得不从李弼那边侧目。
此刻六千人的步兵方阵之外,双方的轻骑兵已然搅和到了一起。不过,纥豆陵步蕃的部落兵显然更胜一筹。
明明是差不多的骑兵数,可纥豆陵步蕃的骑兵却将赵贵一方的轻骑兵包成了一个个的饺子。
纥豆陵步蕃的骑兵不只是装备、马匹要优于灵州的胡骑,更多的优势在于士兵的单兵素质。
纥豆陵部大部分的士兵在马上可以做到左右开弓,这便可以让他们在迂回过程中几乎可以无死角射击。
灵州的胡骑则无法灵活的转换弓箭的射击方向,这便让他们在射击的角度与方向上有了限制,战力大打折扣。
胡骑的战斗意志不高,眼看纥豆陵部占得上风,局部区域已然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赵贵自然知道,如果己方的轻骑兵被击败了,他摆下的这个乌龟壳便成了一个笑话了,完全成了对方的靶子。
当即,赵贵变换了阵列,让外围的长矛兵撒开,六镇兵上前压阵。
这些长矛兵乃是灵州当地的兵,装备远没有六镇兵好,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只是对抗骑兵。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功能。
可六镇兵不同,他们作为战阵中核心的力量,可以执行多种任务。六镇兵几乎人人都带着弓箭,赵贵让他们上前压阵,的确取得了效果。
步弓的射击距离要比马弓远许多,六镇兵一阵攒射,朝着纥豆陵部骑兵密集处撒下一阵箭雨,影响了纥豆陵部进攻的节奏。
不过纥豆陵步蕃很快有了应对,那便是拉开距离。
轻骑兵远比步兵灵活,纥豆陵步蕃的进攻节奏始终很稳,放弃了靠近赵贵军阵的猎物,任由他们逃亡,缓缓撤退,打算将赵贵军阵三百步外已然被他们包围的胡骑一口气吃掉。
双方拉扯中,六镇兵向外前进,在双方接阵处形成了一个突出部。
赵贵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打算将六镇兵召回来。
可此时,李弼军已然动了。
那一千骑奔驰而来,几乎是贴着外围长矛兵的阵列边缘而进,将要接触到双方的突出部时,忽然加速,切入了进去。
赵贵军的军阵被李弼的这一波冲锋,打得大乱。
赵贵当机力断,重整了阵列,舍弃掉了外围的士兵,召集了长矛兵,想要在原本的大阵中组成了一个小一圈的军阵。
可赵贵没有意识到的是,他如此举动对于士气的影响。
那些被切割掉的外围士兵回不到军阵之中,士气几乎是顷刻间崩溃了,一下子就溃散了。
李弼更是抓住了战机,带着骑兵冲锋,切进了赵贵的军阵之中。
战意之坚,战力之猛,这一刻,如入无人之境!
——
统万城。
贺拔岳想要让统万城周围的胡人部落首领带着部民、财货迁往城中,侯景帮他做到了!
贺拔岳想要在统万城外进行坚壁清野,侯景帮他做到了!
贺拔岳想要凝聚这夏州一众部落的人心,共御外敌,侯景也帮他做到了!
可贺拔岳并不高兴,反而破口大骂着。
“这个王八蛋,听那些胡人说,他所到之处,泥鳅都是竖着劈的!”
雷绍在旁,道:
“侯景此举,根本就不是为了抄掠地方。这些时日,他带着骑兵纵横夏州境内,胡作非为,尽将一些老弱病残赶往我们城中,长此以往,我们如何支撑?”
贺拔岳皱着眉头,他想要统万城周围的胡人成为助力,可不是要他们成为负担的。
“紧闭城门,不要再收外面胡人了。”
“大王,如此一来,恐怕胡人生怨啊!”
“怨又如何?”
贺拔岳道:
“我倒要看看我关上城门,侯景还能如何?”
便在此时,府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通禀声。
“大王,城中起了疫病!”
贺拔岳一听,心中一慌,忙问道:
“何时起的?”
“就在一日前,城中的牲畜不少都蔫了,索性发现及时,已然做了处置。”
“为何如此,查明缘故了么?”
“应是那些胡人带来的牲畜所致,其余兽栏,暂无影响。我们查了,这些染病的牲畜像是侯景故意留下的。”
贺拔岳听了,怒声骂道:
“侯景,你这个……”
话还没有说完,又一声通禀至。
“大王,城中粮仓起火了,侯景的……”
“够了!”
贺拔岳脸上带着一股怒意,开口道:
“不要让我再听到侯景这两个字!”
雷绍此时道:
“大王,我等若是再不出兵,恐怕难以服众,那帮胡人也不会再跟着我们,人心散了,这统万城守与不守也是一样了。”
贺拔岳听了这话,面容一皱。
他想要闭城自守,可如今的形势却由不得他如此了。
“召集兵马,我要弄死侯景这个王八蛋!”
“大王……”
“又怎么了?”
连二连三的通禀声惹得贺拔岳异常的烦躁,可这一次,听到了外面人带来的消息,他却冷静了下来。
“大野爽率军至,已不足统万城百里!”
……
“夏州和关中就是不同,走了上百里都看不到人烟,空旷的很,连带着气息也很是清新啊!”
李爽站在高坡之上,不由得感叹着。
若是统万城中的胡人听到了,恐怕就要破口大骂了。
就在半个月前,这里还是夏州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
不过如今,已然成了旷野。
或许,这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吧!
侯景站在李爽身旁,一点也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觉悟。
“大王说的是啊,夏州百姓在这帮北人治下,民生凋敝。所谓苛政猛如虎,若非如此,大王至此,又如何没有‘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之景?”
侯景说着,话锋一转。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此地虽人迹罕至,万物生灵却得以繁衍生息,发展壮大。大王王化所照,不只是天下苍生,便是万物万灵也得以受益,这便是大王的恩德所至啊!”
侯景说完,斛律光走了过来,在李爽的耳边小声道:
“大王,贺拔岳派人来了!”
李爽面色一变,回到了军寨之中,见到了贺拔岳的使者。
雷绍!
他的来意也很简单,求战!
事实上,从贺拔岳派来的人就已然可以知道贺拔岳的态度。
李爽听到了雷绍那义正词严的讨伐声后,只是微微一笑,命人从一旁拿来了一个盒子,交到了雷绍的手中。
“秦王,不知其中何物?”
“灵州军的大纛!”
雷绍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盒子,再看向了不远处穿着黑服始终带着笑意的男子,心中震荡。
……
(本章完)
第360章 只要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的
第360章 只要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的
统万城。
雷绍将李爽给的盒子带回来了城中,交到了贺拔岳的手上。
对方打开一看,看着那面有着贺拔家族徽的大纛,用手抚摸着上面的许久,沉默许久。
良久,贺拔岳问道:
“灵州如何了?”
“赵贵军败,李弼已然占据灵州四郡。”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贺拔岳握着军旗的手又紧了几分。
“将城中北人武将和各部首领召来!”
雷绍看了一眼,此时的贺拔岳相当的冷静,目光柔和,可熟悉他的雷绍却知道,此时的贺拔岳已然接近狂暴的状态。
最危险的猎人,往往遇到危机时反而越冷静。
贺拔岳无疑如此!
雷绍按照贺拔岳的命令将城中将领召集了过来。
出乎雷绍预料的是,贺拔岳并没有隐瞒此时不利的局面。
“李弼已经占据了灵州,我等此刻只剩下了一座孤城!”
贺拔岳说到了这里,看着一众问道:
“尔等以为如何?”
众人一时不语,有一人走了出来,问道:
此人乃是敕勒人,胡部首领护骨都斤!
“尔朱氏如何?”
贺拔岳一笑,坦然道:
“尔朱世隆按兵不动!”
众人一听,反而心定了下来。
“尔朱荣何等英雄,如今族中只剩下了这一群蝇营狗苟之辈,他们以为我等被大野爽灭了,他们就能独存么?”
将心中的郁闷与不满抒发,护骨都斤看向了贺拔岳,行了一礼。
“大王,如今情势,唯有一战了。”
贺拔岳听了,面色微变,缓缓道:
“势穷至此,若欲一战,败了,我等再无容身之地。”
护骨都斤却是一笑,道:
“到了今日,还要什么容身之地!”
如今聚集在这里的,无疑都是与李爽有着刻骨的仇恨,意欲复仇之人。
“我等世居北地,未闻大野爽之名。如今这关中王,大野爽一土匪尚能当得,大王累世武勋,不能当得?”
护骨都斤看了一眼众人,众人不语,可心中却都憋着一股气。
“若走,我等又还能去哪,这举目四望,哪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难道再回漠南跟柔然人吹风啃草么?”
这一声说完,在场的胡人首领纷纷道:
“大王,打吧!”
见众人战意炙热,贺拔岳心中已定。
怎么打,其实来之前他已经筹谋好了。
“当今之计,唯有一战,方能死中求活!大野爽远来,所带大军不过一万有余,我等与之一战,未尝不能胜之。”
“还请大王吩咐!”
贺拔岳目中精光闪现,厉声道:
“此战,若能擒杀大野爽,吾与诸君共分关中。”
“诺!”
……
星夜。
军营之中,极目而望,远处的统万城就如一只隐伏的巨兽。
李爽看着此情此景,不免叹息了一口气。
斛律光站在李爽身旁,问道:
“大王在叹息什么?”
“穷兽困斗,乃是最为凶猛的时候。”
斛律光听了,不解其意,问道:
“大王是在担忧贺拔岳这头困在笼子里的猛兽么?”
李爽一笑,道:
“本王只是在叹息这天下的猛兽太多了。”
——
秋高气爽。
横山余脉纵横,李爽率军驻扎在一处高地之上。
高高的秦王大纛、三辰旗飘扬,高地之下,大阵齐整。
李爽所带来的兵马只有万余,不少都是从东夏州、东秦州就近抽调的折冲府兵。
之所以只带了万余兵马,便是因为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在制约着。
后勤!
攻打夏州无法像是攻打太原、洛阳一般,通过水路调集大量的物资,以及征发大量劳役转运,强行如此,不但伤筋动骨,更会错失战机。
贺拔岳能抽调的兵马略微要多一些,有一万五千余,几乎是凑出了所有的家底。
只此一战!
论精锐程度,贺拔岳的核心部曲和李爽带来的四千府兵的战力差不多,唯一有所区别的,便是双方的装备。
李爽麾下的四千府兵,着甲率百分之一百,而贺拔岳的六千余六镇兵,甲胄穿戴只有六成,不少人都凑不齐甲胄和兜鍪,穿得零零散散的。
可这帮六镇兵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弱。
困兽犹斗!
六镇之兵从来不怕打仗,尤其是他们前面的是一个足以决定天下走势的关键目标。
这无疑让他们更加兴奋与颤抖!
贺拔岳站在战阵之中,没有多说话,拔出了自己的配剑,指向了高地之上那面秦王大纛。
目标,很明确!
作为进攻方,贺拔岳率先出击,一面让本部的六镇兵向前推进阵线,一面指挥着两翼的骑兵配合。
六镇兵之间的配合无间,各自都是熟识,从六镇起事以来,他们一路从北地到河北又到太原,此后又到了夏州、关陇,这一路上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战争,彼此说是生死之交,一点也不为过。
六镇兵之间的配合,尤其是在贺拔岳这等统帅指挥下打出的配合,足以俯视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军队。
两翼的骑兵则差了些,其中多是夏州的胡人部落兵。
他们与六镇兵差不多,也经历了大风大浪,不过多数情况下都是被动的经历。
战术配合尚在其次,如今撑着他们前行的,乃是心中一口怒气。
反而李爽这边,核心的四千府兵甲胄齐整,沿着高地布下了阵列。
外围,乃是侯景带来的以怀朔人为核心的轻骑兵和东夏州等地抽调而来的轻步兵。
随着夏州兵阵线的推进,双方之间的空间被挤压,就在某一刻,一阵箭雨从李爽军阵之中射出。
贺拔岳有些吃惊,李爽的军阵之中不是没有胡兵,但只是少数。
昔年离石、吐京等军镇在六镇之乱前后不知道叛乱了多少次,也被北魏的军队镇压了许多次。
不少幸存者流落到了东夏州,当起了州兵,后来又被征为折冲府兵。
这帮镇兵的素质自然没话说,可那些出身折冲府的汉人兵,其战力也让贺拔岳心中一惊。
精于射艺,光是这一点,就不是整日里埋首田垄的农夫可以做到的。
要知道,折冲府只是关中十二军府的下属机构,其中的折冲府兵乃是预备役。
只是,这一点惊讶之心,越发激发了贺拔岳心中的斗志。
在经历了几阵箭雨之后,贺拔岳率领的军阵已经到了预定的位置。
贺拔岳下达了号令。
冲锋!
一下子,夏州军的军阵像是活了一般。
本是守在侧翼的骑兵率先冲击,他们形成了数个锥形阵,层层迭迭。
锥形阵后,六镇兵跟随其后,整体组成了一个大型的倒v字形的雁形阵。
阵成之后,阵中射出的箭雨对李爽军形成了火力压制。
这世上有很多勇将,带着兵马冲锋所向无前,可要是指挥各兵种组成的大军进行联合作战,则差了许多。
贺拔岳指挥兵团的能力要比赵贵强很多,而他本人更是一名带兵冲锋陷阵的好手。
眼看对方的大军袭来,阵势合围,李爽军迅速进行了反击。
侯景和侯莫陈崇各带着一支兵马出,击其两翼。
他们两人的攻势很快取得了效果,本来对于李爽军阵的火力压制也减弱了许多。
侯莫陈崇甚至先一步击穿了贺拔岳军阵的右翼!
若是寻常的军队,被侯莫陈崇如此冲击,已然溃散了,可贺拔岳麾下的六镇兵和胡人兵的战力和战意都非寻常军队可以比的。
贺拔岳摆下雁形阵的阵势被侯景和侯莫陈崇击破,可战斗没有就此停止,双方纠缠了起来,战斗反而越发的激烈。
贺拔岳的本阵的部曲也与府兵开始接阵,进行起了战斗。
夏州军这一方的士兵破釜沉舟,此刻什么也不在乎了,甚至包括自己的性命。
他们唯一想要做的,就是看到高地之上那面高高在上的秦王大纛被他们扯在脚底下,狠狠的撕碎。
为此,不惜赔上一切。
当士兵不惜命,贺拔岳这一方的攻势异常的猛烈。
哪怕夏州军两翼的阵列被击破了一次又一次,可六镇兵始终能够再度聚集,继续迎敌。
护骨都斤率众当先,作为贺拔岳的前锋,带着麾下的兵马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向了高地,越发接近那面秦王的大纛。
此刻的他身上的甲胄已然碎裂,头盔都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凭借着一腔血勇,冲锋在前。
阳光自天际照下,带着一股血腥的风吹拂脸颊,护骨都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动。
他离那面大纛,只有两百余步了。挡在他们面前的府兵阵列在他们的冲击之下,已然扭曲的不成样子,只要再加一把力,便能冲破了。
而李爽麾下,只剩下了数百的亲卫。
大野爽啊,当我等万众一心,你也难逃败亡之路!
护骨都斤想到这里,看着近在眼前的李爽,情不自禁高喝一声。
“擒拿大野爽,南下关中!”
这一呼声引发了他身后的士兵前所未有的战意!
战斗至此,其实双方的阵列已然不成阵列,混杂在了一起,所凭借的不过是一番血勇,没有一丝的技巧。
“护骨都斤,我来助你!”
贺拔岳高声呼喝道,作为统帅,他没有躲在后方,而是率兵在前,看着护骨都斤争得的战机,毫不犹豫的带兵跟了上来。
此刻,不是惜命之时。
护骨都斤目光看来,贺拔岳还能看到他眼中的一抹光。
情势兀然一变。
一支利箭袭来,精准的从护骨都斤的喉间刺入,一瞬间结果了他的性命。身躯倒落之前,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笑容。
护骨都斤倒在了贺拔岳的面前,倒在了他冲锋的途中,也倒在了他离复仇最近的时刻。
不可能!
这个距离!
贺拔岳纵目而观,只见一百五十步开外,那面大纛之下,身着王服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随之而来的,便是大纛周围所有亲卫的高呼声。
“秦王威武!秦王威武!秦王威武!”
三呼之下,贺拔岳骤然间清醒了过来,眼前的猎物可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啊,也是从北地杀出来的狠角色,在关键时候,可不会吝惜自身。
这一箭之后,秦王的大纛前压!
本来已然被击杀的快要溃败的府兵阵列在这一刻又重新稳住了。
而面对着那一面大纛,己方的士兵居然有些崩溃了。
贺拔岳想要重新组织阵列之时,又一支箭矢袭来。
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支箭矢发出的位置离得更近,力道也更加猛烈。
七十步!
目标正是贺拔岳!
不过贺拔岳比护骨都斤幸运的是,他的兜鍪和甲胄还是完整的。
面铠下护住脖子的护颈尚在,受到了这一击,并没有丧命。
反倒是他麾下的战马受到了惊吓,嘶鸣一声,将他摔了下来。
贺拔岳再爬起来时,只感觉喉间一甜,身上随之起了一股冷汗。
人之血勇固然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让人爆发出强大的战力,可热血消退之后,恐惧与疲惫则会成倍的增长。
秦王的大纛依旧在继续前进,可李爽并没有射出这第三箭。
距离越近,箭矢的威力也就越大。
贺拔岳担忧着,不觉得向后退了几步,可又心虚的想要看看周围的士兵有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看到的却是身边给他带来战马的将士那疑惑的脸庞。
“大王,快上马!”
贺拔岳仅凭自身本能,爬上了马背,仓皇不定之时,贺拔岳听到了一声呼喝。
“贺拔阿斗泥!”
贺拔岳抬眼而往,李爽与其已近在二十步。
李爽身边的士兵已将贺拔岳身边的六镇兵压制!
“尔等胡羯,亦敢在我阵前呼喝,不知死乎!”
声如雷音,动若雷霆。
面对如此的李爽,贺拔岳心中丝毫生不起对抗之意。所有的勇气和战意,在看到迎面而来的骑在马上的年轻的王者时,都化为了乌有。
便在此时,宇文洛生的那一句话响彻在了贺拔岳的脑海之中。
我们打不赢的!
如今,这句话就如诅咒一般,让贺拔岳惊惶难定。
李爽抬起手中之弓,引弦而射,一击射向了贺拔岳。
咻的一声,一股痛楚蔓延全身,贺拔岳再看向了前方,大纛之下的秦王,这一刻,义无反顾的驾马退去。
只是他跑了没有多远,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名骑兵的铁锏击打在了脑袋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耳边仅余胜利的呼喝声。
……
(本章完)
第361章 大王乃有德之人
第361章 大王乃有德之人
贺拔岳睁开了眼睛,见到的是熟悉的景象——
他家卧室的房梁。
身旁,还有着妻妾的悲戚声。
“阿斗泥,你终于醒了。”
听着自己妻妾的声音,贺拔岳慢悠悠坐了起来,头上还有着痛楚。
贺拔岳摸了摸自己的头颅,清醒之后的第一时间,他没有顾虑自己亲族的安危,甚至没有担忧自己的安危,而是脱口问道:
“我的部众呢?”
这一问,屋中霎时间一静。刚才女子的啜泣声也没有了。
贺拔岳的妻子安抚道:
“阿斗泥,你伤势不轻,还是休养为好。”
“此非休养之时!”
贺拔岳的动作太过剧烈,牵动了自己的伤势,导致头又疼了起来。
只是,相较于自己的伤势,贺拔岳更加关注的是自己部属的情况。他拉着自己妻子的手,一双眼里都是血丝。
面对贺拔岳这个问题,无论是他的妻妾还是儿子,都不敢回答。
“他们人呢?”
贺拔岳的妻子目光闪烁,不敢正面回应,只是道:
“阿斗泥,你不要再问了。”
大门打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
贺拔岳转首而观,只见侯莫陈崇带着几名甲士走了进来。
贺拔岳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妻妾转移到了侯莫陈崇的身上,他想要起身,可伤势过重,却又摔倒在了床榻之上。
侯莫陈氏与贺拔氏都曾是武川的名门,此时的侯莫陈崇对于贺拔岳还保留着三分的礼遇。
不过,跟在他身后的甲士可没有这份心情,看着聚拢在贺拔岳床榻之前乌泱泱的一众人,喝了一声。
“大将军在此,还不散开!”
夏王府中人没有了往日的骄傲与威势,听了这喝声很快分了开来,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侯莫陈崇。
侯莫陈崇没有管其他,直接走到了贺拔岳的面前,道:
“贺拔公,无恙否?”
贺拔岳死死盯着眼前的侯莫陈崇,问道:
“我的部将呢?”
贺拔岳记忆之中的侯莫陈崇还是武川镇中的小屁孩,当初贺拔家离开云中时离开的急,很多人都没有带走,最后都留在了李爽麾下。
如今的侯莫陈崇年岁不大,可已然是一员虎将,身材魁梧。
那一战中侯莫陈崇的表现,贺拔岳看在眼中,可真是一柄快刀啊!
可惜,这把刀不是自己的。
侯莫陈崇听了这话,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诏书,交到了贺拔岳的手中。
“你自己看吧!”
贺拔岳颤颤巍巍的接了过来,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看到了最后,不觉得笑了出来。
“龙城县男!”
当初贺拔氏先辈以良家子入镇武川,世代相袭的爵位便是龙城县男。
从夏王一路被贬到了男爵,贺拔岳的笑声之中,多少带着几分悲怆之意,看向了侯莫陈崇,问道:
“秦王为何不杀了我?”
“大王仁德,既以饶你性命,就不要再说其他了。贺拔公还是收拾一下,随我去长安吧!”
贺拔岳收拢着手中的诏书,不知道是郁闷,还是激奋,最后憋出了一句话。
“好一个有德之君啊!”
……
城头,看着侯莫陈崇带着百余甲士押送着贺拔岳的家眷前往长安,侯景问道:
“大王,我听说贺拔岳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部将何在,其心依旧是不服王化啊?”
李爽听了,只是一笑,道:
“昔日楚霸王自刎乌江之畔,贺拔岳犹能过之乎?”
当初西楚霸王项羽为何不肯过江东?因为项羽从十万楚军中挑出的八百骑在汉军的追击过程之中全军覆没了。
这八百骑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军中的骨干。
项羽如果带着这八百骑到了江东,立刻就能再拉出一支大军来。
可只剩下了项羽一个人,便是他武勇冠绝当世,过了江东,也无法立刻拉出一支听指挥的军队,与汉军继续对抗。何况,汉军会给项羽这个机会发育么?
侯景听了,似乎明白了。
“贺拔岳的部将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已然没有了根基,留着他,既可以给陈留王一个面子,不让他为难,也能钓着贺拔胜。”
李爽看着远去的车队,目光深沉。
“尔朱氏近来招兵买马,在洛阳已然集结了近十万大军,且其势不减,大战将至,在此之前,得先安定北方。”
侯景问道:
“河西、云朔诸部皆以归顺,没有了贺拔岳的掣肘,此后可直接受大王调动,柔然人何得忧虑?”
“光凭他们,还不够!”
便在此时,斛律光快步走来,拱手道:
“大王,灵州那边抓住了一伙人。”
“何人?”
“柔然人,他们是柔然主派来的使者,本来是想要见贺拔岳的!”
李爽听了,露出了笑容。
“如此,将他们带到统万城来!”
……
灵夏既定,关中遂安。
随着一战而定夏州,李爽率军进入了统万城中,夏州周围数十个部落首领,只要受了李爽信物的,都前来拜见。甚至,就是没有接受的,也来了不少。
统万城内外的血腥味,难以吓退这些前来拜见的部落首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众人的兴致。
贺拔岳受封夏王的时间很短,并没有时间、精力乃至财货为自己修建一座宫殿,只是将昔日的夏州刺史府重新修整了一番。
如今这座府邸,已经成了李爽接见一众部落首领,以及举行宴会的地方。
斛律金、厍狄干、曹泥、纥豆陵步蕃、破六韩常、万俟普等人俱在,观看着宴会之中的歌舞。
当然,有受邀的,也有不在邀请范围内却被动而来的。
比如柔然主阿那瓌派遣而来的使者,国相秃突佳。
阿那瓌之所以派遣国相至此,并不是为了见李爽,而是为了见贺拔岳。
柔然人在宇文泰手中吃了不少的亏,为了找寻盟友,看中了贺拔岳。
不过,秃突佳还没有见到贺拔岳,夏州的形势已然变了,他正好被逮住了。
一曲歌舞罢,李爽挥了挥手,让舞姬退了下去,看向了秃突佳。
“国相以为如何啊?”
秃突佳人在屋檐之下,自然恭敬许多。
“歌舞甚妙!”
李爽一笑,道:
“素闻柔然人赤诚,却不曾也有此言,不过些庸脂俗粉,何谈妙焉?”
秃突佳站了起来,拱手道:
“大王恩威所至,便是些庸脂俗粉,亦是大放光彩!”
“既知恩威,为何又要找贺拔岳这贼子?”
对于这个问题,秃突佳来此之前已然做好了准备。
毕竟,他找贺拔岳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柔然所居偏远,水草荒芜,近来知大王所部南下晋阳,云朔空虚,我部想要借些草场,以养部民,本欲借道灵州,前往关中,拜见大王,却不知大王奉大义讨伐贺拔岳,故而有些误会。”
秃突佳此来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很明确!
找盟友!
可找盟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找盟友,而是借着这层关系,将柔然的势力渗透进阴山以南的河套地区。
毕竟,宇文泰的主力在恒州以及幽燕一带,柔然人完全可以先避其锋芒,占据阴山以南的前套、后套和西套,乃至是河南地,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这话一出,以斛律金为首的一众部落首领看向了秃突佳,带着几分凌厉之感。
秃突佳感受到了,可他不在乎。
占据了漠南的柔然人,势力越发庞大,甚至与嚈哒人结盟,将手伸到了西域。
云朔空虚,这是事实。
柔然人可以随时南下,可关中的大军能够随时北上么?
秃突佳看了一眼李爽,对方却并无不满之意,甚至还带有笑容。
“此事易尔,不过是些草场,汝主若要,本王给了又何妨!”
“大王!”
斛律金站了起来,看着李爽,带着几分疑惑。
可他刚要开口,李爽只是看了他一眼,斛律金便什么话都没有说,又坐了回去。
秃突佳看到了这一幕。
这斛律金也是威震北地的部落首领,敕勒六部之一斛律部当之无愧的话事人,可在王座之上这位秦王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他闭口不言了。
当下,秃突佳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秦王心中越发的忌惮。
可心中忌惮,表现在外,秃突佳却是越发强硬。
“大王既以允诺,我柔然感恩不尽。如此,可否划定契书,将沃野镇以北之地借于我柔然居住?”
“不急!”李爽笑道,“我与汝主,素无恩义,亦无往来名分,如今借草原于汝主,岂非不美!”
秃突佳一愣,以为李爽是要财货,道:
“大王既以开口,我柔然如何不从,柔然愿意奉上毛皮、牲畜等贡物,献于大王!”
李爽挥了挥手,道:
“如此俗物,安能彰显我与汝主之谊?”
“近来西域高昌国送来了十名西域美人,个个姿色艳绝,大王有意乎?”
李爽又挥了挥手,道:
“我那如今还有百名西域美人,尚不知如何安置,你们那里的就不用送来了。”
不贪财,不好色,秃突佳一时间也弄不清楚李爽想要什么,随问道:
“大王何意?”
“国家之土,本不可轻易转赠,若本王与汝主约为父子,岂不名正言顺!”
秃突佳听了,仓促之间有些转不过弯。
“约为父子,谁为父,谁为子?”
侯景在旁,喝道:
“自然是我王为父,汝主为子!自古只闻父授子田,未闻子予父产!”
“可秦王才二十余岁,我主年岁远逾秦王啊!”
李爽却是一笑,道:
“有德不在年高嘛!”
此刻,秃突佳脸颊发胀,他想要发作,可看着这屋中一众的部落首领,还是决定忍耐。
最后,秃突佳憋出了一句。
“秦王之意,我会转呈我主的!”
——
灵州,回乐县。
占据了灵州的李弼并没有立刻回转关中,而是在等待统万城那边李爽的命令。
李爽并没有让李弼等待多久,在进入了统万城不久之后,便派来了使者。
带着李爽的王命来灵州的是尚书台的柳虬,河东柳氏的子弟。
此人,李弼在长安时就经常见到,不过并不熟悉。除了公务往来,再无私交。
李弼从柳虬的口中得知,李爽以李弼攻占灵州之功,晋升他为上大将军。
自羊侃、于谨之后,这是第三位上大将军。
不过,李爽没有让他返军,而是让李弼待在了灵州,吸收贺拔岳的投降的部众,整顿灵州之军务。
贺拔氏本为武川豪强,麾下有着不少部曲。
其根基除了这些武川人外,还有就是尔朱荣给的六镇兵。至于灵州本地的汉人和胡部,只算是外围,并非主力。
这些人是可以被李弼吸收后重新整编的。
“大王何意?”
柳虬的面前,李弼直接问着。
这位河东柳氏的子弟很年轻,三十出头,在尚书台历练的几年,越发的稳重了。如今,他被派来灵州,显然也是要在地方上继续历练了。
“灵夏既平,我军接连云朔,灵夏朔诸州之地的部落降服,可柔然人依旧虎视眈眈。且大王离了晋阳之后,恒州的宇文泰与柔然主阿那瓌颇有默契,互相之间不曾攻伐。大王与尔朱氏迟早一战,其中之险,不可不防。”
李弼点了点头,问道:
“那大王有何方略?”
“此地为关中之屏障,河、陇之咽喉,以黄河为天堑,外以贺兰山为依托,北由沃野、统万诸城拱卫,且西有河陇苑马之饶,东有盐池之利,大王以景和为上将军,当镇守灵州,广开水渠,屯田养军,节制灵、朔、夏、北安诸州之事,以御外敌。”
李弼一听,心中一震。
羊侃镇守武威,于谨坐镇太原,这两地皆乃重镇,不过他们应对的假想势力却是不同。
羊侃应对的是吐谷浑和西域方向的势力,于谨应对的是恒州、河北之地的势力,而他如今要面对的是柔然!
“大王之意,末将已知,当竭诚尽力,为大王安定一方。”
柳虬点了点头,道:
“上将军可以回乐古城为依托,再行增筑,作为屯军之所,只不过这薄骨律镇之名当改一改了。”
李弼问道:
“改为何名?”
柳虬自然早有了答案,当即道:
“灵武!”
……
(本章完)
第362章 会不会有一种内定的感觉
第362章 会不会有一种内定的感觉
秋冬之际,于阴山以北的柔然人而言,正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
柔然主阿那瓌却没有如此。
王庭大帐,营帐连绵,柔然人赶着牲畜,放牧完后,收进了简易的畜栏之中。
由于游牧性质,柔然人所携带的一切都是便携的,基本上几头牛、几匹马就可以带走。
临时建造的畜栏也只是简单的用木头作为围栏,隔离了一下。
当然,不是游牧民族不想要住在城里,事实上,无论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都筑造过城池。
可无论是匈奴的头曼单于建立的头曼城,还是鲜卑的单于檀石槐建立的弹汗山王庭,最终都消逝在了岁月的烟尘之中。
一来他们建造城池的技术太过落后,二来草原之上的部落相争太过频繁,这些固定的城池并没有太多的价值。
阿那瓌占据了漠南之后,将六镇旧有的城池据为己有。
而这些城池的房屋,便用作了产妇生育之所。
耳边响起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正在屋外巡视的阿那瓌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来这小子长大后一定是一个健壮的勇士。”
身旁的柔然贵族脸上都是露出了笑意,连连称赞。
作为柔然主,阿那瓌对于部落之中每个季度的新生儿数量和存活率很是敏感。
新生儿越来越多,牲畜也增加了不少,柔然的部落在壮大着,这便是南下之后阿那瓌最为直观的感受。
这是一个院子,其他的屋中也有别的柔然产妇,可国相秃突佳回来的消息让阿那瓌没有继续巡视,而是改变了行程,回可汗金帐中了。
秃突佳正在营帐之中等待着,脸色很是不好。
阿那瓌进入大帐之后,拍了拍自己的兄弟的肩膀,见自己兄弟脸色不好,安慰道:
“我知道如今灵夏两州被那个大野爽占了,你此趟没有完成我交给的事,不过这也没什么!”
说着,阿那瓌坐回了自己的王座,脸上充满了信心,道:
“就在你离开不久后,又有两个铁勒部落臣服了我柔然,就算没有那个贺拔岳作为盟友,我们也迟早能夺得云朔之地。”
河套地区一直是阿那瓌所想要获得的地方。
无他,那边的环境要比阴山以北更加好。
草场的质量也更好!
只有更多的草场,才能养更多的牲畜,柔然才能更加壮大。
草原部落之所以要游牧,除了环境随着季节变化造成的影响之外,最大的因素便是一片草场所能承载的牲畜数量是有限的,因此,草原部落必须在一片草场的牧草消耗光后,带着部落迁移往另一片草场。
可如果一个草原部落费尽千辛万苦前往另一片草场之后,却发现这片的草场的牧草早已经被另一个部落的牲畜啃光了,那该如何?
一般来说只有两个选择,等死和血拼!
草原部落彼此之间的恩怨可一点也不少,有些甚至是血仇。
作为柔然主,也是此刻草原各部落的共主,阿那瓌的威望足以在草原上建立秩序,为他麾下各部落划定地盘,不让各部落私下争夺草场,违者重罚。
或者说,正是因为阿那瓌能罩得住,他才能当这共主。
阿那瓌之所以如此从容,乃是因为南下之漠南之后,柔然汗国的地盘扩大了不少,他手中的土地相当富裕,不但够分给柔然人,还能招揽其他的部落。
秃突佳看向了自己的哥哥,柔然的可汗,道:
“那个秦王答应了我们,可有一个要求!”
阿那瓌一愣,有些出乎意料,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
“听说这大野爽也是一个人物,从尔朱氏手中夺了晋阳,又封了宇文泰这等豪杰为北讨大都督,怎得如此好说话?”
秃突佳听了,面色更沉重了,苦笑一声。
“大野爽说可以给我们草场,可要与我们约为父子。”
阿那瓌听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道这个秦王怎的如此软弱,可他反应过来后,却是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整个身躯竖直的如同个棍子一般。
阿那瓌的目光看向了秃突佳,作最后的确认,对方点了点头。
“大野小儿,欺人太甚!”
阿那瓌愤怒的声音充斥在大帐之中,引来了一众金帐之外的柔然贵族的窥视。
“给我滚!”
阿那瓌的愤怒声让这些柔然贵族都退出了金帐之外,帐中又只剩下了阿那瓌和秃突佳两人,他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狼首王座上。
气呼呼的阿那瓌并没有如秃突佳那般冷静,秃突佳看着,问道:
“可汗,我等该如何?”
良久之后,阿那瓌渐渐变得冷静,开口问道:
“我们王庭中的箭矢如今还有多少?”
“三十万支!”
三十万支箭矢,听起来很多,可如果平均分发给柔然王庭周围的一万骑兵,每个人也不过能分到三十支箭。
柔然骑兵,多为轻骑兵,一场战斗所携带的箭矢至少要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以上,才算正常水平。
如今,显然是武备不足。
阿那瓌听了之后,咬着牙,愤恨道:
“还不是时候!”
秃突佳劝道:
“可汗,便是武备充足,此刻也不是与大野爽大战的最佳时机。”
阿那瓌问道:
“为何?”
秃突佳将自己在统万城中所见之事都说了出来。
“我去统万城时,但见灵夏云朔等地数十个部落的首领都到了,他们皆受了大野爽的信物,赐封为大小可汗……”
秃突佳还没有说完,阿那瓌本是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点燃。
“可汗,还几十个!他们都是可汗了,那本汗算什么!”
阿那瓌的愤怒溢于言表,可秃突佳却是劝道:
“兄长,名号尚在其次,重要的是大野爽能够号令这几十个可汗。”
秃突佳的话让阿那瓌心中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已然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
阴山以南的关中长安城中,也有一个人能够像他一样,在草原上建立秩序,划分地盘,并且使各部落听从。
这相当的危险!
“灵夏之地被大野爽占了之后,他重新为各部划分了草场,如今他麾下如斛律金、厍狄干、曹泥、破六韩常等大可汗,麾下各有数千骑,兵强马壮。我等与之战,若是宇文泰从旁击之,必陷险境。”
阿那瓌南下之时,号为十万骑,且不说这个数字虚不虚,就算是实的,这十万骑也不可能都是战斗人员。
阿那瓌心中很清楚,他虽是柔然汗国的可汗,可柔然这些年在鲜卑人的打击下,可谓相当孱弱。
他这位可汗的权势,更无法与当年匈奴单于相比。
不说别的,漠南的东西敕勒诸部,他就号令不动。
“兄弟!”
良久,阿那瓌说出了这两个字。
秃突佳一愣,问道:
“可汗何意?”
阿那瓌看向了自己的弟弟,带着几分屈辱感,道:
“约为兄弟!”
秃突佳此时没有不开窍的问一句“谁是兄谁是弟”,只是道:
“盟约该如何制定?”
“白道至五原的土地,归于我柔然汗国,若成,可订立盟约,今后互不相犯!此外,他需在云中、平城、马邑、大宁四地开市,允我柔然人采买铁、盐等物。”
“若是大野爽问我等要贡物该如何?”
阿那瓌给出了自己的底线,道:
“每岁可献马五百匹、毛皮十车、各色奇珍五件!”
秃突佳点了点头,道:
“可汗放心,我尽力促成此事。”
——
“兄弟?”
秃突佳再次见到李爽时,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因为他已然从统万城带着轻骑北上,到达了云中城。
“我主说自此以后,当以兄侍大王!”
李爽看了一眼秃突佳,嘿嘿笑道:
“本王没记错的话,阿那瓌可是踩着自己兄弟上位的?”
秃突佳没有想到李爽对柔然内部这么熟悉,有些尴尬。
“我主不同,当年也是到过洛阳,见过华夏衣冠,久慕中原礼仪,自当谨守兄弟之仪!”
李爽听了,叹道:
“如此,我也就吃亏一些,认了这个弟弟吧!”
“大王英明,那土地、开市之事,该如何?”
“不急!”
李爽挥了挥手,不远处,一直等待着的女子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秃突佳看了这名女子一眼,感觉有些心动。
女子美貌,且不同于柔然女子,皮肤很白,看起来有着一股魅惑之感。
“如何?”
“确是绝代佳人!”
秃突佳赞了一声,这女子感受到了秃突佳的目光,眉头一皱,生了几分厌恶之感。
“知道此人是谁么?”
秃突佳摇了摇头,问道:
“还望大王告知!”
李爽一笑,道:
“这是咱侄女啊!”
秃突佳愣住了,一时间弄不明白,却见这女子走上前来,向着秃突佳行了一个标准的柔然王室礼。
“王叔!”
秃突佳心中大骇,指着这女子,看向了李爽,道:
“此女子何人,为何称我为王叔?”
李爽拍了拍秃突佳肩膀,道:
“当年我那弟弟匆忙逃回了漠北,留下了不少族人,其中就有咱侄女。”
“不可能!”
秃突佳下意识的说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不顾礼仪,扯开了女子的衣物,看见她手臂上的特有的刺青,才终于相信了。
“阿麋,真的是你!”
对于神情激动的秃突佳,郁久闾阿麋却没有太多的反应,甚至对于他粗暴的举动很厌恶。
事实上,若非秃突佳这么说,女子对于阿麋这个称呼也几乎想不起来了。
“多谢秦王,我这就带阿麋回王庭见我主!”
李爽挥了挥手,道:
“都是自家人,还回去做什么!”
“大王何意?”
秃突佳不解的问着,却听李爽道:
“咱侄女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本王欲为咱侄女准备一场盛大的婚宴!”
秃突佳听了,问道:
“那新婿何人?”
“还没有定!”
“……”
李爽道:
“咱侄女是什么人,若非草原上最为英勇的豪杰,哪里能配得上,本王欲告知草原各部,让欲娶柔然公主者,带好了聘礼前来云中,择优而取之!”
秃突佳劝道:
“此事是否要与我主商议之后再决定?”
李爽笑道:
“商议什么,让咱弟准备好嫁妆就行了!”
“……”
秃突佳一时间连要土地的事情都忘了,急匆匆告辞,打算回去将这件事情告诉阿那瓌。
秃突佳走后,郁久闾阿麋走了上来,向着李爽躬身行了一礼。
“大王,为何要让我见这蠢物?”
“你不是跟本王说想要当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么!”
李爽回首看了一眼女子,可对方却是泪眼朦胧,道:
“我不愿意当那最尊贵的女子了,只愿留在大王身边。大王若肯收留,贱妾情愿为奴为婢。”
女子面有泪痕,楚楚可怜,有着不同于草原女子的柔弱之美。
李爽看着如此的女子,脸上的笑容更甚。
“刘灵助将你调教的不错!”
一瞬间,郁久闾阿麋脸上那柔弱之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解与愤恨。
她从小所学,对于她遇到过的男人都有效,可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一点也没有效果!
难道他不好女色么?
郁久闾阿麋不明白,可也没有办法,只能老实道:
“听说那些蠕蠕人不喜沐浴,常年与牲畜混杂,身有异味,如虫豸一般,我不想要过这种日子。”
郁久闾阿麋是柔然公主,可从小长在燕州,受刘灵助调教,受到了北人的影响,完全不认可柔然,也不认为自己是柔然人,甚至将之认为蠕蠕。
事实上,郁久闾阿麋站在这里,若是不告知她的身份,没有人会将她和柔然公主联系在一起。
更多的人会将之认为是某位世家大族中的贵女!
“放心,不会委屈你的!”
李爽说了一声,可他的保证显然无法让女子心安。
“蠕蠕尚且如此,其他部落又能好到哪里去?”
李爽一笑,道:
“这场婚宴的来客纵然许多,可新婿的人选早已经定下了!”
“那为何还让这么多人来?”
“聘礼还是要收的嘛!”
“……”
郁久闾阿麋好奇的问道:
“是谁?”
李爽看了一眼追问的女子,缓缓道:
“突厥——阿史那氏!”
……
(本章完)
第363章 该唱《敕勒歌》了
第363章 该唱《敕勒歌》了
柔然王庭。
大帐之中,阿那瓌用手轻轻抚着那支被制作成金箭的箭矢,就像是在抚摸着身上陈旧的战痕。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支箭矢早已经成为了阿那瓌心中难以忘却的伤疤,亦是砥砺自身的磨刀石。
大帐之外,传来了一声通禀。
国相秃突佳回来了!
阿那瓌有些意外,秃突佳为何如此迅速?
“可汗,我没有去统万城,到了云中城就被拦住了!”
“为何?”
“大野爽率万骑已至云中城!”
如今柔然的王庭驻地在武川镇,离云中城不过两百多里,快的话便是带着万余骑兵只需要三日就可以到达。
阿那瓌听闻了这个消息后,当下心生警惕。
“定盟之事如何?”
“大野爽答应了与我们约为兄弟!”
阿那瓌听了,语气急促了几分。
“那土地和开市之事如何?”
在阿那瓌的心中,他如此伏低做小自认为弟,自然是要有代价的。
阿那瓌让铁勒、突厥、契丹、室韦诸多部族听命,又通过与嚈哒人结盟在西域站稳了脚跟,连通了草原商路获得了大量的财货,一举重振了柔然的威势。
可阿那瓌不能止步于此!
他必须要让柔然更加强大。
这种强大不光在于子民、牲畜的数量,还有便是威信!
草原上的撑犁孤涂,一令而下,北至极北,东达沧海,西逾葱岭,南下河朔,这广大的地域中,所有的部落,都会听令而行。
阿那瓌远远做不到,他麾下的柔然汗国也不及当年的匈奴。
阿那瓌想要成为这样的万王之王,可事实发展却不如他所料。
柔然人大举南下,物资短缺,所缺少的资源都需要从南面获得。
当初朔州一战,阿那瓌被宇文泰击退,他并没有能够如战略预想之中的获补于云朔,而且,战备也消耗了许多。
六镇之乱后,曾经将柔然压制的喘不过气来的六镇体系土崩瓦解,可残躯依旧在。
阿那瓌惊讶的发现,便是只剩下了一具残躯,也不好打。
打不过,那就暂且言和,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开市是为了获取资源,至于白道到五原的土地,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从阴山穿行到河套的道路。
从阴山之北南下的通道很多,可到达前套平原的主要是两条。
从武川南下便是白道,从怀朔南下便是五原,可白道城和五原城都不在阿那瓌手中。
这两条道路,阿那瓌至少要掌控一条。
不过,秃突佳却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大野爽除了与我们约为兄弟,其余事一概没提!”
阿那瓌听了,脸色一沉,道:
“本汗算是明白了,这大野爽只想要占本汗的便宜。”
接着,阿那瓌将怒气发到了秃突佳身上。
“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成,你回来作何?”
秃突佳却没有因此有所退却,而是道:
“可汗,阿麋找到了,就在云中城!”
阿那瓌愣住了,回想起了当年在雪夜之中失去的女儿的模样,心中有些酸楚。
“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如何如今就出现了?”
阿那瓌心中很快生出了一股警惕感,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你确定不是冒名顶替?”
秃突佳摇了摇头,道:
“不会,我查验过,她身上的刺青做不得假,的确是我郁久闾氏的族人!”
阿那瓌听了这话,心中的防备稍减,道:
“既如此,将其接回来吧!”
“恐怕不易!”
“何意?”
秃突佳的面色有些难看,有些欲言又止。
“何事如此?”
阿那瓌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女儿经过这么多年的流离,有些不堪的过往,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秃突佳的话却让他更加困惑。
“阿麋很好!”
“那是为何?”
经过阿那瓌这一连串的逼问,秃突佳还是说了出来。
“大野爽说要为阿麋择婿,要草原上各部的年轻子弟带着聘礼前去云中,择优而取。”
阿那瓌听了,怒道:
“我女儿,他凭什么给择婿?”
“可汗,你忘了,你们约为兄弟了。”
阿那瓌听完,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自有一股威势。
“本汗不首肯,倒要看看这草原上哪个部落敢派人去!”
秃突佳看着信心满满的阿那瓌,小心翼翼的。
“可汗,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大野爽说若是这草原上没有一个豪杰配得上阿麋,就将她嫁给李神轨。”
“……”
——
云中城。
李爽站在云中城的城墙上,眺望东方,城外的田垄上只剩下了一些秸秆,尚未收取,眼看就要有一场雨下了,一群柔然奴正奔向田垄,收取秸秆,田垄之旁的兽栏,成百上千头的牛羊也被牧人驱赶了回去。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李爽缓缓吟哦。
跟在他身后的众将听了这首诗,略感诧异。
不过,谁也没有说话。
一滴雨水落下,身着金色龙纹黑服的李爽抬头看了看,道:
“请各部可汗,赴宴吧!”
“诺!”
李爽离开后,众将都在议论着,刚刚李爽念的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他们纷纷聚集在了斛律光身边,尤以侯莫陈崇最为积极。
“阿光,大王刚才念的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为何大王话语之中隐隐有哀叹之意?”
斛律光一笑,卖了个乖,等到众人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才不急不淡的开口:
“这朔州啊,在秦汉之时分为云中郡和定襄郡,曾经是秦军和汉军北上打击匈奴的聚集地。”
“然后呢?”
“如今柔然南侵,其势甚大,主公是在担忧啊,若是有李广这样的骁勇之将,区区柔然人又有何可惧的呢?”
斛律光说完,众人恍然大悟,尤其是侯莫陈崇,很以为然。
“如李广这般的古之名将,这说的或许是我吧!”
便在此时,一旁传来了一阵笑声。
众人寻着笑声而看,但见侯景在一旁,脸上露出了揶揄的表情。
侯莫陈崇看着,有些怒意,问道:
“你是在嘲笑我么?”
侯景挥了挥手,解释道:
“别误会,我可没有一点嘲笑你之意!”
“那你何故发笑?”
面对怒目圆瞪的侯莫陈崇,侯景笑道:
“以你老兄的能耐,比肩李广又如何,便是白起、韩信,遇到了你,也只有甘拜下风啊!”
说着,侯景便负手离开了,侯莫陈崇反应了过来,正欲发难,却被斛律光拉住了。
侯莫陈崇气愤不已,指着侯景,骂道:
“他除了跟大王早一些,还有什么,瞧他得意的!”
斛律光在旁劝道:
“算了,他最近气不顺呢!”
侯莫陈崇一愣,看向了斛律光,问道:
“为何?”
“这还不明白么,李弼以克定灵州之功,升了上大将军,他能看得顺眼?何况……”
“何况什么?”
见周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斛律光才继续道:
“下一个升上大将军的人,不是他,就是高昂,要么就是你了!”
看着侯莫陈崇诧异的样子,斛律光一笑。
“高昂也就罢了,毕竟跟他资历差不多,可若是你先一步升上大将军,那侯景心里能顺么?”
侯莫陈崇听了,可心里还是不顺,用他认为最为恶毒的话语骂了一声。
“侯景,你这个怀朔人!”
……
侯景参加宴会前,见了自己的谋主,怀朔人索超世!
“他们说我什么呀?”
“大将军,斛律光说你嫉妒李弼!”
侯景挥了挥手,对于索超世的话不屑一顾。
“哼,一帮庸才,自诩聪慧!”
“那大将军在笑什么呢?”
侯景一笑,看向了自己的心腹,道:
“他们如何能明白大王之英才,还担忧柔然,那阿那瓌算个屁啊!”
索超世身为谋主,以谋划为长,可与侯景这位主公相比,有时候却少了几分临机应变的谋略和机敏。
“那是?”
侯景双手负后,目望远方,不怎么高颜值的脸上露出了深沉之色,道:
“你不知道,阿那瓌变了。”
“变了?”
侯景点了点头头,道:
“以前的阿那瓌的是多么淳朴的人,是那种所有的鸡蛋都会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朴实人!”
“那如今呢?”
“如今的他再也不如曾经那般朴实了,柔然的财货牲畜,他居然分别放在了好几个地方!”
说着,侯景叹息道:
“人心不古啊!”
“那大王是在担忧柔然不好抢了?”
侯景斥责了一声,道:
“什么话,那能叫抢么?”
“那是?”
“那是我等王师吊民伐罪,将草原万千部落从柔然人的魔爪之中解救出来,从而获得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罢了!”
对于索超世的表现,侯景很满意,又问道:
“他们还说了什么?”
“斛律光还说下一个上将军若是侯莫陈崇,大将军必然心生不满,故而嘲笑!”
侯景不说话了。
“大将军?”
久之,索超世看向了他,却见侯景气呼呼的。
“大将军,难道斛律光说的……”
侯景爆发了!
“你说说,论资历,论对大王的忠心,论才能,论长相,我有哪一点比不过李弼,还有那个侯莫陈崇,一个武川小崽子,居然爬到跟我一样了!还有那个慕容绍宗,日日跟在大王身边,待得时日比我都长!”
“……”
……
云中城。
雨下得越来越大,厅堂之中,各部可汗聚集,宴会正酣。
“此时此地,谁人起来和歌?”
李爽醉醺醺的,一声呼喝,却见侯景站了起来,红红的脸上兴奋极了,唱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
李爽挥了挥手,道:
“今儿不唱《大风歌》,唱些别的!”
侯景挠了挠头,他就这首歌唱的好,想要唱别的,也不会,便在一声声笑声之中,坐了回去。
李爽又看向了斛律金,道:
“来一首《敕勒歌》!”
斛律金也不含糊,当即便唱了起来,语调浑厚苍然,听得在场一众大小可汗都很有感触。
唱和完毕,李爽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唱的好,当满饮此杯!”
众人喝完,李爽摇摇晃晃的,几乎就要醉倒了,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大王,白道急报,柔然主阿那瓌率军南下,说是要向大王讨要白道、五原之地!”
这话一说出来,宴会上众人沉默了。
要知道,敕勒川可流经这片土地啊!
这歌才刚唱完呢!
忽然,斛律金爆发了,将手中的酒杯摔倒在了地上,怒道:
“蠕蠕贱种,安敢如此!”
斛律金这一声,也引得云朔一众部落首领的愤怒!
李爽却是一笑。
“前些日子,本王为北地之安,欲与那柔然主约为父子,谁知他不从,只肯为弟,欲以兄侍本王。他还遣人来问本王要云朔之地,本王不给,他今日却自己来讨了!”
斛律金高声道:
“大王但欲一战,我斛律部无有不从!”
斛律金表态完,其余大小可汗也是拱手道:
“大王但有所命,我等无所不从!”
李爽道:
“如此,尔等各聚兵马,来此云中。另外,召集东西敕勒各部来此!”
“诺!”
李爽说着,身体摇摇晃晃的,打算离开,侯景一脸笑意的上来搀扶。
李爽却是摆了摆手,道:
“万景,你也喝大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便在侯景幽怨的目光之中,李爽让没怎么喝酒的慕容绍宗将他搀扶回去了。
慕容绍宗搀扶着李爽回到了后府,回到了屋中。
让慕容绍宗诧异的是,李爽刚回到了屋中,走路也不颤颤巍巍了,似乎一点也不醉了。
“大王,你这是……”
“怎么了?”
慕容绍宗张了张嘴,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心中有些庆幸,李爽将他当做心腹了。
“大王,阿那瓌率军而来,该如何应对?”
“自然是让他认亲了!”
慕容绍宗当然不会认为李爽说的亲是指他,随问道:
“认亲,阿那瓌若是不愿呢?”
李爽没有回答,只是笑道:
“这塞北太大了,诸多部族共居,怎么只能让一个柔然说了算呢?”
……
(本章完)
第364章 你就是这么看为兄的
第364章 你就是这么看为兄的
天蓝云白,荒干水南,三辰旗下,万骑从列。
柔然主阿那瓌带着王庭万骑南下,包围了白道城,将大军布置在了荒干水之北,休息了一晚,第二日,隔河而望,便见到此等的景象。
秦王的大纛之下,犹可见一位穿着黑服的男子,身边跟着大量身着汉人服饰的将领和穿着各异的胡人首领。
阿那瓌有些心惊。
他之所以敢只带着万余骑兵便南下,便是仗着朔州的军户离开之后,此地空虚。后来陆续而来的宇文导的五千夏州兵和刘蠡升的山胡兵,亦或者是河西诸部的骑兵,都无法形成了合力。
便是他南下了,对面没有统一调度,无法快速反应,也应对不了柔然兵,甚至若是操作得当,还能各个击破。
可如今的景象却打破了阿那瓌心中的侥幸心。
李爽不仅能快速调集兵马,集合朔州的各方势力,还能将他们拉到一起,听从指挥。
显然,阿那瓌各个击破的微操空间已然没有了。
白道经过上次柔然人掳掠,景象已然大不如前。
原本成片的耕地,如今大半荒芜。
在柔然人长期的袭扰下,白道的民众无法安心种田,在加上大量守备力量撤走,这里的人口流失严重,基本上只剩下了几座戍城之中的军士还在坚守。
这也是阿那瓌要这片土地的底气,便是不给,按照这等形势发展下去,迟早柔然人也能夺取。
只是,如今的事实与阿那瓌想象的却有些不一样。
柔然人的扩张太快了,虽然在朔州之战中,吃了宇文泰的亏,可其他方向上的战斗却很顺利,其势东达辽河,与高句丽接壤,西至金山,纳突厥为锻奴!
大量的部落臣服,自然不是没有代价的。毕竟,塞北极寒之地,能让生活在这些地方的部落听话,靠的自然不是仁义道德。
这也导致了柔然的军备消耗太多,还没有来得及补充,便是柔然王庭的官方储备也只剩下了三十万支箭矢。
如此数量的军备,连一场高强度的战争都支撑不了。
阿那瓌南下,多少是听了秃突佳的话,知道李爽的意思后,带着几分赌气的成分。同时也想要宣告,这云朔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阿那瓌本想要给李爽一个下马威,谁成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迅速。
正当阿那瓌思索时,秃突佳指了指荒干水对面奔来的一骑。
“可汗,大野爽的使者来了!”
对方骑马过了浮桥,来到阿那瓌所在不远处,吼了一声。
“可是柔然主当面!”
阿那瓌也是去洛阳留过学的,自然懂得南面的语言。
“正是本汗!”
“我家大王欲与可汗于浮桥相见,不知可汗可否应邀?”
阿那瓌笑了一声,正欲示英雄气,道:
“有何不可!”
……
约定之后,双方撤去兵马,各带着五名骑兵到了浮桥之上。
阿那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秦王的真容,当下心中越加震惊。
对方的威仪、气度,不类凡人。
再看自己,已然是两鬓斑白了,阿那瓌有些自惭形秽。
某种程度上说,不光是女子喜欢高颜值的人,胡人也是一样。
最典型的便是如今跟在李爽身边的斛律金。
论打仗,这阴山南北比斛律金厉害的人并不是没有,可又会打仗,长得也高大威猛,比得上斛律金的可就没几个了。
因此,斛律金虽然曾遭六镇军所败,所部离散,可这些年来,依旧得到了许多胡人的效命。
斛律部是敕勒六部之一!
斛律金坐镇北地,威望渐高,如今不只是斛律部的话事人,更隐隐成为了东西敕勒各部之首。
从屠申泽到荒干水,黄河两岸,斛律金一令而下,万骑听命!
可便是如此有威望的首领,如今也只是那位秦王麾下五骑之一,躬身其后!
阿那瓌心中,滋味莫名!
“阿弟啊,怎得来看为兄么?”
李爽近前,略带戏谑的话语说出来,阿那瓌一愣。
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只是,阿那瓌并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眼前的男子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阿那瓌却有着一股熟悉感。
李爽这话说完,也没有继续逼迫,在等待着。
柔然的可汗见到了秦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秦王当面,本汗有礼了!”
最终,阿那瓌打算无论李爽怎么说,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既知礼仪,何故犯我之土?”
阿那瓌听了,眉头稍挑。他身后五骑,却是没有人表情有变化。
阿那瓌去洛阳留过学,自然知道李爽话语的含义。
中原传统语境中,不知礼仪的是什么?禽兽!
合着李爽之前就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阿那瓌心里火气很大,不屑冷哼了一声,道:
“何谓汝土?自古天下,有能者居之。这朔州之土,原是匈奴故地,为秦人所夺,秦亡,匈奴复据,匈奴势衰,汉人得之。永嘉之乱后,英雄争起,此地为鲜卑人所据,到了如今,拓跋氏天命将尽,我柔然之中,亦有英雄,兴师南下,有何不可?”
阿那瓌在洛阳的留学经历没有白费,对于朔州的历史学的很是透彻。
“秦王本是山野一村夫,于拓跋氏势衰之时,趁势而起,遂并关陇晋凉灵夏等地。诸州之土,本是的拓跋氏所有,秦王不也是私而据之么?”
阿那瓌言辞锋利,看着李爽,等待着他的应对。
谁知道李爽骑在马上,却是忽然一阵大笑!
笑罢,李爽抬起了马鞭,指了指阿那瓌,道:
“我原以为,你身为柔然可汗,来到阵前,面对两军将士,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阿那瓌听了,面色微变。
“我有一言,请诸君静听:昔日明帝庄帝之时,魏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六镇之后,胡琛丑奴明达之辈相继而起,尔朱之辈,劫持魏帝,残暴生灵。因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致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使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啊!值此之际,阿那瓌又有何作为?”
李爽一笑,道:
“汝之生平,我素有所知。汝族世居东胡之地,与鲜卑拓跋氏本自一脉。正光年间,王室内乱,兄弟相残,汝避难于洛阳,受元氏之恩义,方得返国,继承汗位,不曾想,不思报恩,反生干戈,劫掠边民,纵相为害。汝不过一负心忘义之辈,何谈有能?”
阿那瓌听了,面色大变。
李爽说到了他的痛处!
阿那瓌这个汗位怎么来的?阿那瓌在柔然王室内乱之时逃了出来,南下洛阳,受到了元氏的照拂,才能安身,后来得到了北魏的支持,才能北上争夺汗位。
北魏赠以各种兵器、衣物、马驼、牛、羊并粟二十万石,后来又赠田种万石。
可以说,没有北魏的帮助,阿那瓌这个可汗之位是坐不稳的。
阿那瓌坐稳汗位之后,却是趁着北魏势衰,南下劫掠,间接导致了之后六镇治乱。
“你……”
李爽嘴角微翘,看着面色大变的阿那瓌,继续道:
“自古天下大乱,本是英雄用武济危之时。汝居塞北,窃寸土而心喜,得尺布而意满。兴军南下,受挫于云朔;并土掠民,得困于怀荒。如此作为,安敢称英雄乎!”
阿那瓌被李爽如此嘲笑,心中生出了一股抑郁之气。
此刻他有些后悔,文化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带来的五名柔然猛士,此时却是神色平淡,根本没有变化。
阿那瓌听了这话,不知道如何辩解,只是道:
“本汗来此地,乃为与秦王定盟,修两家之好,不复为刀兵之苦。秦王既如此轻视本汗,那不谈也罢!他日整军备马,一分高下!”
阿那瓌抛出了杀手锏,要看看李爽的反应。
谁知道对方却是一笑,说出了一句让阿那瓌脑壳有些疼的话。
“你以为你今日来了,还能这么容易走么?”
当下,阿那瓌心中大警,耳边,传来了李爽的喝声。
“替本王拿下此贼!”
说着,李爽身后的五名骑将便冲了过来。
来此地前,阿那瓌自然也是做好准备的,带着的都是武艺高强的精锐。
他们与李爽带来的五名骑将相斗,一时竟不落下风。
阿那瓌见此状况,正要张弓搭箭,为己方骑将助战。
谁知对面已然射来了一箭,正击中了他麾下一名骑将,侯莫陈崇见此,执槊而进,结果了这名骑将的性命。
五比四,战况起了变化。
阿那瓌张弓射击,向着李爽麾下这五名骑将之中最为危险的侯莫陈崇射去,谁知对方根本不惧,轻而易举便避开了。
便在此时,对面又一支箭矢射来,柔然方有损了一名骑将。
五比三,柔然方已然难敌。
便在此时,李爽乘骑而进,张弓而射,又击中了一名柔然骑将。
李爽一边前进,一边呼喝道:
“斛律金,去后面牵马,莫使柔然人跑了!”
“诺!”
斛律金战意昂扬,脱离了战团,去浮桥下,准备将备用的战马牵来。
双方虽然约定各自只带着五骑,但并没有规定,每人带多少匹马。
事实上,无论是李爽还是阿那瓌,都带来了备用的马匹,以备不时之需。
战局对己方不利,阿那瓌还想要挣扎一下。此刻的他,只剩下了一条得胜之路。
擒杀李爽!
浮桥之上,猎猎风声,阿那瓌再度张弓,对准了骑马而来的李爽,而对面,也是一样。
双箭同时射出,于空中相遇,微微擦撞,改变了箭矢的轨迹,偏离了各自的猎物。
一箭射空,阿那瓌正想要再起一箭。
而对面,李爽下一箭已然射出。
李爽射出的这一箭,连瞄准都没有瞄准,张弓搭箭,全凭感觉。
阿那瓌反应不及,任凭这支箭矢射来,击中了他头上的王冠。
“可汗,快走!”
先前被李爽第三箭击中但还没有阵亡的柔然战将拼死杀出战团,向着正向阿那瓌而去的李爽奔去。
剩下的两名柔然战将见打不过,也从原本的对战改为了阻拦,以性命作为筹码,拦着侯莫陈崇等四名战将,不让他们支援李爽。
这名身受重伤的柔然战将已然中了许多箭,却不顾生死,强撑着一口气,骑着马就向着李爽撞来。
此时此刻,便是李爽张弓击杀他也晚了。
便是这名柔然战将死了,他麾下的坐骑依旧会冲过来。
关键之时,李爽不得不勒马减速。
饶是如此,这名柔然战将的决死一击也起了效果。
李爽麾下的坐骑受到了惊吓,失去了控制,差点将他摔下来。
不得已,李爽只能从马上跳下来。
好在马速减缓,李爽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站起来时,有些狼狈。
李爽从腰后抽出了横刀,走过去一刀将那名摔落在马背下的气息奄奄的柔然战将结果了。
血腥沾染甲胄,李爽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然而这一刻,离阿那瓌最近的人依旧是手持横刀的李爽。
阿那瓌没有立刻逃走,也没有趁此机会攻向李爽。
那两名柔然战将用性命作为筹码,为他拖延的时机快消耗完了。侯莫陈崇等战将已然结果了这最后的两名柔然战将,正向着李爽增援而来。
本是离开浮桥而去的斛律金也牵着马接近,那些备用的战马上,还有着新的武器和甲胄。
攻向李爽,他没有取胜的把握;立刻逃走,他又有些不甘心。
阿那瓌将王冠上的箭矢拔出来,看着这支箭矢,如遭电击,昔日风雪夜中,那股屈辱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
再看向手持横刀站在桥上的男子,阿那瓌瞳孔睁大,血丝突现,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上下充满了杀意与戾气!
“你!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一声怒吼,传遍荒干水上!
李爽持刀而立,却是不慌不忙,缓缓走向了阿那瓌,笑道:
“如何,阿弟?”
……
(本章完)
第365章 我真是痛心啊
第365章 我真是痛心啊
愤怒之中,柔然主阿那瓌依旧保持了一分冷静。
李爽就在他不远处,不过而二十余步的距离,此刻手上只有一柄横刀。
他的身后,侯莫陈崇等战将尚远,牵着马的斛律金更差了一大截。
阿那瓌完全有机会搏一下。
他麾下有战马,有弯刀,若是一战而胜,不光是云朔之地,便是灵夏关陇之地,未尝不可搏一搏。
只是搏输了的代价,阿那瓌也承受不起。
骑兵攻步兵,怎么说也是自己这方有优势,阿那瓌鼓起了勇气。
可在此时,李爽握着手中横刀,轻轻一挥。
阳光下,鲜血滴撒,散落在浮桥上。
而后,李爽举着刀,一步一步向前走来。
阿那瓌喉结涌动,看了一眼李爽身后那名死去的柔然战将,电光火石之间,心中已然做好了决定。
勒马而退!
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
“他这马不错,跑得这么快!”
侯莫陈崇等人驾马而近,位于李爽身后。而此时,阿那瓌驾着马已然拉开了百余步的距离。
“大王,他麾下战马应是千里马!”
此时斛律金也牵着马而来,李爽翻身上马,道:
“还真让他从西域弄到了些好玩意!”
“大王,我等该如何?”
李爽重新拿了一把弓,道了一声:
“追!”
斛律金开口劝道:
“大王,柔然万骑在前,我等追上去,恐遭变故。”
李爽哈哈一笑,道:
“区区蠕蠕,虽百万大军,又有何惧!”
这一声说完,侯莫陈崇仿佛涌起了力量,他的鼻孔像是蒸汽机的喷口一般,喷出了两道粗气,吹得胡子一动。
“大王说得是,臣愿随大王!”
“臣等愿随大王!”
李爽长笑一声,执弓在手,驾马先行,而后,五骑随后。
猎猎风作,阿那瓌察觉到了身后的追兵,可此时除了心里骂一声疯子外,也没有其余的办法。
所幸的是阿那瓌所骑的战马乃是从西域那边得到的千里良驹,论马力,李爽和他身后的战将所骑的战马都难以企及。
双方于浮桥相会前,各将所带的万骑退后了三里。
不过,还是有着柔然的小股兵马在中程接应。
此刻他们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一边派人前去后方通知压阵的国相秃突佳,一边上前去接应阿那瓌。
这支柔然骑兵本就是斥候,所部皆精锐,虽只有十余人,可胆气甚强。
“可汗!”
阿那瓌跑了一段距离,他麾下的战马尚有余力,可阿那瓌却因惊惧而十分疲累!
他趴在马背上,直不起身,看着身边的柔然骑兵,指了指身后,道:
“替本汗杀了他们!”
阿那瓌刚刚说完,他身边前来接应的他的柔然骑兵就被一箭贯穿了喉咙。
鲜血喷洒,骑在马上的柔然兵从他身旁倒落,阿那瓌摸了摸脸颊上湿热的鲜血,此刻浑身胆气已失。
他身边的十余骑奉了他的命令,冲了上去。
阿那瓌调整了呼吸的节奏,作为柔然的可汗,他很想要逃跑,可他麾下的骑兵正在为他而战,他就此逃跑,如何能对柔然人交代?
他驾马向前,大着胆子调整了马身,直起了身子,却见到了十分可怖的一幕。
那名浮桥之上他感觉最为危险的战将,此刻手持长槊,将两名身材矮小的柔然斥候刺了个对穿,而后纵身返马,又杀了回去,就像是一个怪物一般。
至于李爽,骑在马上,左右开弓,应弦无不倒者!
便在这十余名柔然斥候与李爽等人厮杀之时,阿那瓌身后,隆隆的马蹄声已然越来越近了!
国相秃突佳得知了斥候的战报,带着援兵将至。
等到国相秃突佳带着先锋军赶到之时,他所见的正是李爽带着五名战将杀光了那十余骑柔然斥候的一幕。
“可汗!”
阿那瓌此刻正处在了李爽和秃突佳之间,让秃突佳等人看不到他的面容。只不过,他此刻的身上已然都是虚汗。
他应该不敢追了吧!
阿那瓌感受着身后的一众柔然骑兵的动静,心中如此想着。如此,他可汗的威严还能保持住。
不管前面死了多少人,反正他还活着,回了柔然王庭,怎么和手下的人解释都行。
只要此刻,他能立住了!
“大野爽,我柔然战骑已至,安敢放肆!”
阿那瓌吼了一声,声音尽管有些虚,可依旧让他身后的柔然骑兵提气。
只是,阿那瓌不吼一声还好,吼了这一声,就像是将一块沾染血腥的生肉放进了鲨鱼群中,李爽包括他身后已然杀红了眼的五名战将,闻听此言,纵马追了上来。
看着李爽近前,阿那瓌再也无法保持从容,也不再管柔然可汗的威严了以及之后怎么解释了,勒转马身便要跑了回去。
如今,保命要紧!
如此狼狈的阿那瓌,让刚刚还有些提气的柔然战骑都很是失望,甚至,心中带着一股鄙夷感。
阿那瓌俯下身子调转方向,他麾下战马中了一箭。
阿那瓌麾下的千里马一阵惊扰,可被阿那瓌驯服多时,此刻还是强撑负载着主人离去。
刚跑了十几步,又中了一箭。
阿那瓌往后跑,秃突佳带着骑兵也在往前接应。
便在快要接近时,阿那瓌的坐骑终于支撑不住,倒落在了地上。
阿那瓌惊慌之中,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一切,拼命的跑向了柔然战阵之中。
等到他浑身泥土的回到了自己人的身边,转过身来,却见李爽带着五名战骑,已然勒马而止。
“可惜了这千里良驹,竟为尔等所驱!”
李爽大笑了一声,带着身后的五名战将向后奔回!
“可汗,如今该如何?”
“退兵!”
阿那瓌此刻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仇恨,可依旧冷静。他清楚,此刻大战,柔然武备不足,必定难以持久。
“可就这么退兵,此后我柔然还如何立足,这云朔之地的部落又会怎么传?”
秃突佳清楚,他们就这么撤了,此后这草原上怕是要传“秦王单骑退柔然”的说法了!
这是何等的屈辱,若是传了出去,他们还怎么混?
秃突佳此刻的忧虑阿那瓌清楚,可在名声与实力之前,柔然主选择了后者。
“我们若是就此打下去,正合了大野爽的意了!”
便在纠结之时,李爽去而复返。
只是这一次,跟在他身后的不止是五骑了,而是成百上千的骑兵了。
见到这一幕,阿那瓌心神惧丧,呼喝着。
“走,快走!”
……
柔然王庭。
不过数日之间,这座柔然汗国的发号施令的金帐换了一个主人。
大帐之中,本是臣服于柔然的各部使者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直到,李爽带着一众阴山以南的部落首领走了进来。
六镇起事之前,北魏最为鼎盛之时,设置了东西北三部敕勒,其中北部敕勒的活动范围到达了漠北北海。
随着北魏势衰,一众部落很快分化。
柔然南下途中,收服了一众阴山以北的部落,其中便有契丹、室韦、突厥、铁勒等部。
这些部落的使者此刻也都在这里。
不过柔然对于这些部落的控制并不是很强,越远的部落柔然对其影响力越低。
至于阴山以南,形势本来比较复杂,但经过一系列迭代之后,形势此刻已然明朗,形成了以秦王为核心的部落体系。
李爽带着人走了进来,就在一众人注视中,坐上了原本属于阿那瓌的狼头王座之上!
跟着李爽的一众部落首领,显然比跟着柔然混的要好,无论是衣着还是气度,都要强上许多。
事实上,如今跟随李爽的部落首领,大部分都是北人,不少人还曾经作为功勋子弟去洛阳宿卫过,眼界自然要强上许多。
“大家都听说了吧!”
李爽坐在王座之上,用鲜卑语说了一句。
所谓北语,虽然在洛阳被禁止使用,但在这里,却是通行的语言,无论来自哪个地方,都听得懂。
一时间,一众使者很是疑惑。
听说什么了,你把阿那瓌打了一顿,然后抢了人家的王庭?
这还用听说么!
没有人搭话,李爽却是一点也不尴尬,自顾自的说着。
“本王为了阴山南北的和平,欲认阿那瓌为义子,谁知他只想要当我的阿弟。无奈,本王也就吃了些亏,答应了。可正当本王要为侄女招婿的时候,我这位阿弟却是率军南下,意图阻拦。”
说着,李爽叹息了一口气,道:
“本王是千劝万劝,可就是劝不住,无奈,只能依法剿灭了!”
便在此时,侯景上前,道了一声。
“大王,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侯景这一搭腔,李爽更来劲了。
“可本王还是痛心,舍不得这个阿弟啊!”李爽顿了顿,看向了一众使者,“对了,听说我这阿弟带着残部逃往了居延泽,你们谁和他熟,替本王传句话,只要他肯悔改,作兄长的不会小气,一定会原谅他的!”
李爽这话一说,一众使者面色一变,纷纷表示自己、自己全家、自己的部落和他都不熟,也就没事送些毛皮、牲畜、美人、金银珠宝什么的。
都是正常的往来关系嘛!
李爽表示理解,并且表示今后他们之间也要多多往来。
在得到了一众部落使者的肯定之后,李爽说出了正题。
要给本是臣服于柔然的部落首领赐予可汗之名!
当然,这不只是简单的给个名号这么简单,而是从柔然的手中,接过了制定秩序的权力,为一众部落在草原上分划地盘。
一众臣服柔然的部落使者听了,既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心中惊惧。
柔然败了,阿那瓌狼狈而逃,可柔然势力依旧强大。
王庭东西大帐乃至漠北都各有着柔然万余骑兵,万一哪一天阿那瓌卷土而来,他们如今这些接了命令的部落该怎么办?
便在此时,一个胖子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个胖子一众使者不熟悉,可这个年轻人众人都有印象。
他是阿那瓌的弟弟郁久闾塔寒,掌控着柔然东部大帐,不久之前败在了宇文泰的手中,丢了两千匹战马,受到了阿那瓌的斥责。
一众人面前,那个胖子行了一礼。
“郁久闾发见过大王!”
郁久闾发给了郁久闾塔寒一个眼色,看得出来,对方有些不情不愿。
“见过大王!”
李爽对此,不以为意,道了一声。
“阿弟,本王终于将你盼来了!”
看得出来,郁久闾塔寒对于李爽的称呼有些不适应,不过李爽却不在乎,很是亲切的将他当做自家人一般。
李爽走上前去,握着他的手。
“我与汝兄约为兄弟,汝即为吾弟。”
郁久闾塔寒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可李爽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引得他的注意。
“汝兄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这柔然不可一日无主,这样吧,你就暂且坐上他的汗位,替汝兄管着这一方子民吧!”
郁久闾塔寒是受了郁久闾发的劝说,才前来这王庭的,可此时,李爽给于他的,却远超郁久闾塔寒的预料。
“大王,我可以么?”
郁久闾塔寒心中第一时间不是喜悦,而是有些发虚,他本就威名不足,上次又败在了宇文泰手中,难服众人。
“本王说你可以,你便可以!”
李爽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是郁久闾塔寒,便是一众臣服柔然的部落使者,也是心中震动。
他们忽然想明白了。
若是柔然的东部大帐也投降了,郁久闾塔寒坐上了这可汗之位,一旦势成,柔然便要东西分裂了。
郁久闾塔寒毕竟年轻,他能不能管好这东柔然还不一定呢!
到时候,他们这一些本是屈服于柔然的小部落,说不得就可崛起。
反正,就算阿那瓌最后杀来了,顶在他们面前的也是郁久闾塔寒!
一时间,想明白了的众人正要答应,劝说了郁久闾塔寒归降的胖子郁久闾发率先开口,道:
“大王如天之德,王号已不足以称其功,臣等愿为大王上尊号,名曰‘天可汗’,为众汗之汗!”
众人当即响应,李爽却是连连摆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
……
(本章完)
第366章 心里就是这么敞亮
第366章 心里就是这么敞亮
恒州。
曾经的洛阳城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巨城,人口七十万,可在烽烟之中,却是日趋衰落。
洛阳如此,北魏的旧都平城也是一样。
与洛阳城遭受了外部的打击不同,平城在北魏迁都之后就注定将会衰落,即便没有了六镇兵打击,也难以恢复当年的盛景。
尔朱荣入主晋阳之后,平城依旧是太原北面的重镇,不过已然没有了北魏旧都的政治地位。
日趋衰落的洛阳朝廷,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无法再给与平城支持。
不过,尔朱荣建立霸府之后,平城的衰落势头有所停止。
直到,柔然人再度南下。
巨大的威胁让平城周围的北人和外部的胡人都难以再保持原本的状况,不得不做出选择。
宇文泰坐镇平城之后,拉拢了代人和六镇兵作为武装力量,有着河北世族的帮助,再加上两次击败了柔然大军,成功的将本来有所动摇的胡人部落拉回到了自己这一方。
宇文泰的地位日趋稳固,威势也越重。
站在平城的城墙之上,记忆之中的外郭城如今已然被农庄、兽栏和兵营等建筑取代。
整座城池由乱而治,宇文泰功不可没,然而他却没有一点欣喜之感。
自宇文洛生死后,宇文泰便一直关注着关中的动静。
李爽在数月之间,擒了贺拔岳,败了郁久闾阿那瓌,将灵夏云朔之土尽收麾下,还招揽了一众部落首领,收于麾下。
可宇文泰,却丝毫也乐不起来。
“天可汗……天可汗!”
宇文泰微微吟哦,他身边的两名亲信,宇文护和崔暹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宇文泰在担忧什么,他们自然清楚。
李爽将他们放在平城,便是为了统合北地的力量,抵御柔然,可如今,柔然眼看着就要分裂成两部,他们以后的价值低了许多。
只是,担忧归担忧,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便在此时,宇文泰的一名部曲匆匆走了上来,将一张纸条交给了宇文护。
宇文护看了一眼,走上前去,道:
“叔父,那边有了结果,最终娶了那柔然公主的是突厥的阿史那土门!”
“突厥?”
宇文泰对于这个部族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无他,突厥远在金山,离这里何止千里,有关这个部落的信息匮乏。
不过对此结果,宇文泰却感觉很有意思。
阿那瓌逃亡了居延泽,靠近西域。
突厥居然敢从李爽手里娶这个柔然公主,显然对于柔然并没有那么忠心,也没有那么服气。
“亦非久居于人下之辈!”
宇文泰说完,崔暹走了上来,拱手道:
“秦王没有答应做这个天可汗,可也没有反对,柔然主西遁之后,六镇以北的部落无人可与秦王相争,北地至少有一两年的安稳时日。如今之势,大都督想好如何了么?”
宇文泰沉默了,久之,开口道:
“今日要犒赏众将士,先喝酒吧!”
这番问话既不像是属臣该对主公说的,也不像是主公该对臣下说的。
崔暹看着宇文泰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
酒宴是犒赏将士的最好手段,便是宇文泰这个冷面王在酒宴上也很欢乐。
不过,一向不醉酒的宇文泰,却在今日喝得醉醺醺的。
无他,对于崔暹的问题,宇文泰心中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只能寄托在酒上,一醉了之。
第二日,当宇文泰从醉酒状态醒来时,天微微亮。
从来没有喝得这么醉的宇文泰此刻只感觉口干舌燥,想要喝水!
可与一般人不同,从武川一路杀出来的宇文泰十分小心,也从来不在身边安排奴仆,只在屋外安排了护卫。
宇文泰从床榻之上起身,想要去找水,摸着水缸舀了一瓢水,刚刚喝了一口。
“黑獭,酒还是要适饮啊!”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宇文泰手中的水瓢差点没有抓稳。
是谁?
宇文泰心中震惊,可又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他心中隐约间已然有了答案,可又觉得有些不可能。
踌躇间,宇文泰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地,正见窗下,一个男子靠窗而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李爽!
他在这里?他为何在这里?他为何能在这里?
心中的疑问一股脑涌了出来,甚至带着几分恐惧,可宇文泰并没有展露出内心的情绪,依旧拱手行礼道:
“秦王!”
“坐!”
宇文泰没有推辞,坐在了李爽对面。
但见李爽拍了拍手,屋外,陆续有人端来了朝食。
此地虽是兵营,可不是在野外,能够获得的食材并不少。
肉羊汤、奶酪、胡饼、鸡肉羹……
很快,两人之间便摆好了一桌的朝食,李爽拿起了一块胡饼,吃了起来。
宇文泰见此,也按下了心中的不安,跟着吃了起来。
“黑獭听说了众人欲推我为天可汗之事了么?”
宇文泰听了,轻声道:
“听了!”
“黑獭以为如何?”
李爽继续吃着,似乎是很简答的一问,便像是拉家常一般。
宇文泰却不敢大意,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
“蠕蠕主阿那瓌忘恩负义,背离朝廷,聚众为祸久矣,今秦王败之,此功足以彪炳史册。天可汗之名,自然无愧。可进位之事,当宜缓之。”
“为何?”
“河湟之吐谷浑、辽东之高句丽、西逃之柔然、北方之铁勒诸部,尚未臣服,得其名易,取其实难。秦王若欲居其位,恐徒费精力,让尔朱氏有了可趁之机。”
李爽点了点头,道:
“本王也是如此想的。”
宇文泰心中松了口气,刚想要缓一下,李爽却又开口了。
“当今天下之事,当以诛灭尔朱氏为首要。可四方扰攘,边境不安,郁久闾塔寒恐不足以震慑契丹、室韦、靺鞨等部,而高句丽强盛,不得不防!”
说完,李爽看向了宇文泰,道:
“本王欲以黑獭为东北道大行台,总司幽燕安营平五州军政,移镇范阳,如何?”
李爽轻飘飘说完,宇文泰心中却是巨震。
只是,宇文泰终究还是没有问恒州怎么办,看了一眼桌上略显丰盛的朝食,脸色黯然,拱手道:
“诺!”
——
邺城。
“贺六浑你听说了么?”
司马子如急匆匆的找到了高欢,正见孙腾站在高欢一旁,在诉说着什么!
高欢则有些不耐烦。
无他,同样的消息,高欢已经通过不同的渠道听许多人都说过了。
从最初的震惊、不安,到现在,高欢听得已经有些麻木了。
宇文泰从平城移镇到范阳,的确是一件震动河北的大事。
“龙雀这不正说着呢!”
司马子如听了这话,依旧难以按捺住心中的躁动,挤过了孙腾,硬生生插入了谈队伍之中,说出了高欢早就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的事情。
“大野爽单骑进入了宇文泰的兵营,解了他的兵权!”
这其中蕴含了什么,司马子如自然知道。
可越是知道,司马子如便越有着一股不平感和无力感。
“他……他怎么能……”
高欢逗着他,问道:
“如何?”
司马子如憋了好久,也不敢骂出来,道:
“——不讲道理!”
对此,司马子如大感惊讶之余,颇有些兔死狗烹的既视感。
“这北地刚刚安稳,大野爽就将那帮武川人赶出了平城,咱们怀朔人以后会不会也一样?”
相比于司马子如的不安,高欢则显得更加冷静。因为他从各种渠道获得的信息比较详细,知道的也更多,早就过了震惊期了。
“无需多虑,宇文泰离开了平城,可平城依旧是武川出身的独孤信在管着,他的侄子宇文导也从旁协助。如今宇文泰没了恒州,但权势却比以前更盛了。”
以前的宇文泰是大都督,总督恒朔幽燕等州,可主要管的是军事。地方上的政务,他没有管辖权。
如今这个东北道大行台,却赋予了宇文泰军政两把抓的权力。
高欢说到这里,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
“不过,他到了范阳这事的确值得忧虑!”
“为何?”
高欢看着两双瞪着自己的大眼睛,问道:
“是平城离邺城近,还是范阳离邺城近?”
司马子如和孙腾两人在侧,面色都变得有些严肃。他们都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了高欢的意思。
如今河北的形势,主要分为三派。
支持邺城的,支持平城的和依附晋阳的。
原本,宇文泰在平城,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等世族便是支持,可宇文泰想要插手河北之事,终究是要费很多功夫。
可如今,宇文泰的大本营搬到了范阳,有着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的支持,邺城这边必然会受到更大的压力。
司马子如和孙腾被李爽这一手震惊了,兀然发现,与其担忧李爽会不会兔死狗烹,不如担忧那帮武川人接下来会如何?
“贺六浑说的是啊,那我等该如何应对?”
高欢叹了口气,道:
“最好能够井水不犯河水!”
高欢刚刚说完,屋外,尉景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贺六浑,那个高乾又来了,看样子还很生气!”
高欢心中不快,可也不得不处理,问道:
“知道是什么事情么?”
“听说是他去高句丽采参的商队刚过瀛洲就被人劫走了。”
“什么人干的?”
“宇文泰手下大将刘亮,听说还是专门去堵的。”
高欢听了,面色微变,冷然道:
“这么有锋芒的么,宇文黑獭!”
……
高欢穿行在邺城之中的转军洞,手持火折子,在黑暗之中缓缓前行。
邺城三台之下的转军洞偏僻复杂,岔路极多,能到的地方也不止一处,高欢来了邺城之后,对于此下了好一番的功夫。
毕竟,这是在关键时候能够迅速转移的手段。
高欢瞒着所有人,秘密离开邺城之后,见了一个人。
刘灵助!
两人在邺城之外的一座农庄相见,周围再无其他人。
以高欢的谨慎,甚至都没有带一个侍从前来。
刘灵助也是一样。
“倒是有许久不曾见燕郡公了!”
高欢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刘灵助了,双方私下里很熟悉了。
“恭喜贺六浑,平城那边的消息,秦王要以贺六浑为河北道大行台了!”
高欢听了,并没有什么意外。
刘灵助知道的事,他也知道。
对此,高欢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刘灵助见此,当下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看来贺六浑在秦王身边也安了眼线啊!”
“我来此,本为旧谊!若燕郡公与我相见,便是为了此事的话,那容我告辞了!”
“且慢!”
“还有何事?”
刘灵助伸手制止道:
“你、我和大野爽都知道,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不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而是情报!”
高欢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
“那又如何?”
“你知道大野爽是如何说你和宇文泰的么?”
正要离开的高欢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刘灵助,道:
“如何?”
“大野爽说你与宇文泰都是世之豪杰,你比宇文泰聪明的地方在于,你看似对谁都不防备,但其实谨慎至极,身边之人都是忠心可用之辈,不用像宇文泰一般束紧了缰绳才能驱使手下。故而他能解了宇文泰的兵权,让他移镇范阳,但却解不了你的兵权。”
高欢听完,心情复杂。
“你与我说这些,意欲如何?”
“大野爽已平灵夏恒朔,关中之北再无威胁,若是在洛阳击败了尔朱氏,那天下除了萧衍,怕是无人能与之为敌了!”
高欢皱着眉头,一时间有些无法确定,这刘灵助是不是李爽扔出来的倒钩?
刘灵助看出了高欢的疑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他。
高欢接过来一看,面色大变。
“你什么时候与梁人搭上的?”
“贺六浑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成为渤海王,一统河北,成就霸业!”
高欢看着眼刘灵助,几乎就要答应了,可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巨大的诱惑。
“我贺六浑受秦王之恩,坐镇邺城,绝无叛心!”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大笑声。
侯景拿着一把斧头走了进来,笑道:
“贺六浑,你果然和我一样,乃是大忠臣啊!”
这突如起来的变化,高欢很快适应了。
一旁的刘灵助,也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话都是梦呓一般。
“贺六浑,刚才得罪了。”
“不妨事,不妨事!”
侯景将精心挑选的斧子一扔,搂着高欢的肩膀,道:
“咱们是兄弟,你要是真答应了,你叫我如何下得了手?”
高欢也哈哈笑了起来,道:
“咱心里就只有忠义两个字,就这么敞亮!”
屋外,一群刀斧手退走了,屋中,充满了欢快的氛围。
……
(本章完)
第367章 团结就是力量
第367章 团结就是力量
洛阳。
尔朱世隆召集了一众尔朱氏的成员,展开了一场会议。
大帐之中,尔朱世隆坐在首位,尔朱兆则坐得相对边缘。
“大野爽已平灵夏恒朔,还将宇文泰赶到了范阳,逼迫高欢向其效忠,看起来这场大战快要到了。”
尔朱世隆的话并没有引起在场尔朱氏中人多大的反应,事实上,无论是尔朱度律、尔朱仲远还是尔朱兆,都在为这场大战准备着。
洛阳城中,堆积着尔朱氏从各州各郡搜刮来的钱粮,犹如一座座山丘,牛羊驼马,更是不可胜数。
尔朱氏不受洛阳天龙人的待见,可在鲜卑士兵中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无他,舍得给钱!
尔朱氏要比洛阳的老爷们更加大方!
见一众人都很平静,尔朱世隆心中也有了底气。
“此战,必须要守住洛阳!赢了,这天下依旧是我尔朱氏的,输了,我等怕是在邙山之上找块荒丘葬身而不可得。”
尔朱世隆对此战有着清晰的认知,他明白,尔朱氏这一战输不起。
事前,尔朱世隆已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尤其是外交上的,不用担心南梁在关键时候会在背后插上一刀。
说着,尔朱世隆看向了在座一众人。
“尔等以为如何?”
尔朱度律一脸不屑,道:
“还能如何,我尔朱氏纵横天下多年,各位得了如今的富贵,早已经够本了,若是输了,大不了去向天柱大将军请罪去!”
尔朱度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尔朱仲远比较老成,却是笑道:
“什么叫够本了,你够本了,我们可还没有。大野爽便是倾尽大军而来,胜负犹未可知,度律何必说如此丧气话?”
尔朱度律瓮声瓮气,也不知道跟谁生气,道:
“非是我说丧气话,你没听北面的胡人说么,‘天可汗’都喊上了。大野爽下一步,恐怕是要登皇帝位了,哪还会将我们放在心中?他若是进了这洛阳城,我尔朱氏除了去向天柱大将军请罪,还能如何?”
尔朱世隆听了,笑道:
“天可汗?我尔朱氏中人还没死绝呢,轮得到他做这天可汗么!”
尔朱度律听完,看向了尔朱世隆,问道:
“你给我们交个底,如今手下有多少兵马?”
尔朱世隆坐镇洛阳,管钱管粮管兵马,事实上,他已然是如今尔朱氏实质上的家主,亦是尔朱氏众将之上的统帅。
“十八万!”
尔朱世隆说出了这个数字后,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便是一直不曾作声的尔朱兆,也是面色微变。
尔朱度律问道:
“如何这么多?”
“要怪就怪这大野爽太肆无忌惮了,引得天下沸腾,人心生怨。河北、河南各州郡的鲜卑兵如今都站在了我们这边,便连荆州的蛮人也投靠了我们。”
尔朱世隆站了起来,高声道:
“非洛阳无以容纳这十八万战兵,非洛阳也打不起这场大战,此战,只要我等携手,定能灭了大野爽的威风!天下人将再度知道,我尔朱氏才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众人看向了尔朱世隆,行了一礼。
“诺!”
……
会议开完,尔朱世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凝聚了尔朱氏的人心,以及夯实了自己家主之位。
尔朱世隆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将尔朱兆留了下来。
失去了晋阳的尔朱兆,在尔朱氏中地位下降严重,已经没有了与尔朱世隆争夺家主之位的资本。
不过尔朱世隆对于曾经压他一头的竞争对手,还是很重视的。
这是一头受了伤正在舔着伤口的野兽,尔朱世隆清楚,如此状态下,才是最可怕的。
“吐末,坐!”
尔朱世隆将尔朱兆拉到了一旁,以示亲近。
尔朱兆此刻却显得相当的沧桑,他来了洛阳之后,明里暗里受到了不少人的嘲笑,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锐气。
“有何吩咐?”
尔朱世隆拉着尔朱兆的手,道:
“你我之间,何以如此?”
尔朱兆叹了一口气,道:
“我心中羞愧难当!”
尔朱兆这一句话,并非是客套话,引得尔朱世隆都有些色变。尔朱世隆清楚,尔朱兆可不是会说些虚情假意之话的人。
“尔朱度律刚刚的话,没有明说,可我清楚他的意思,他是怪我失了晋阳,否则,大野爽今日又如何能有如此之势,平定灵夏,统合恒朔,威震河北,成了那‘天可汗’!”
晋阳不只是尔朱氏的大本营,也是尔朱氏掌控天下的利器。
有晋阳在手,叱列延庆等人就算压力再大也不可能投降,河北之乱依旧可控,关中之军也不可能如此毫无顾忌的北上,平定了灵夏恒朔等地。
尔朱氏如今面对的形势也不会如此!
毕竟,晋阳若是在尔朱氏手中,光凭关中的府兵,难以对洛阳造成致命的威胁。若是关中之军东向洛阳,晋阳之兵可以顺着汾水南下,进入河东,从而威胁关中腹地,让关中的兵马首尾难顾。
尔朱世隆听了,心中也有些感慨,话语之中有些激动。
“吐末,你能有这话,也不枉我这些日子费心费力,筹措钱粮,征召兵马。”
尔朱兆抬头,看向了尔朱世隆,道:
“何意?”
“你也知道,冲锋陷阵不是我所能,我尔朱氏中最锋利的刀还是你。值此之际,你纵然不为自己考虑,也要多想想我尔朱氏。我想要将我尔朱氏最为精锐的骑兵都交给你,让你统领。”
尔朱兆听了这话,心中涌起了一股复仇的火焰。
“如此,必不辱命!”
——
晋阳。
府库之中,摆满了奇珍异宝。
“大王,这北面的部落别看一个个都不怎么样,好东西还真不少!”
侯景一会儿拿着一根百年人参,看得啧啧称奇,一会儿又抚摸着几枚拜占庭金币,惊讶于其工艺。
“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不要小瞧了人家!”
侯景很以为然,郑重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以前的轻视深感惭愧,问道:
“那些部落有多少家底,臣要不先探一探?”
李爽挥了挥手,道:
“不用!”
侯景一愣,他印象之中,李爽可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因为当了天可汗了,要面子了?
“我已经探好了。”
“……”
侯景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动着一股情绪,忍不住想要说一句。
“大王英明啊!”
李爽却是叹息道:
“我做得还不够啊!想那阿那瓌在时,大肆盘剥,凌虐生民,以至于漠南、漠北诸多部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若是能早来一步,又何至于此!”
侯景听明白了,阿那瓌将税收到九十年后了。
“大王仁德!”
李爽挥了挥手,道:
“那些部落,一旦如此,又被有心人挑拨,恐怕会走上犯罪的道路,本王何忍至此啊!”
侯景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股狠厉,道:
“那臣挑选一些兵马北上,将罪恶扼杀在萌芽之中。”
“尔朱氏近来很是嚣张,此时不宜动兵。”
李爽走到了屋中的几个箱子前,看着侯景,道:
“这一屋子的奇珍异宝,都不如这几个箱子值钱!”
那里面得装了多么值钱的东西!
侯景心中充满了期待,可他打开时,却发现箱子里面装的是典籍图册。
“大王,这些是什么?”
“这里面是阴山以北的地势图和记载各部近况的图册。”
侯景听了,不知道李爽想要做什么,提醒道:
“大王,胡人逐水草而居,而水草往往会变化,也许如今是个大湖的地方,过了几年就变成了干地,很难作准!”
李爽听了,一笑。
“如此,才可为各部分定边界。”
侯景明白了,道:
“也是,他们自己打起来,总好过迈向罪恶的深渊啊!”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通禀。
“大王,高欢和宇文泰来了!”
李爽没有说话,侯景问道:
“如今他们在哪?”
“刚刚进城,他们在城门口遇到了,还十分熟稔的样子。”
侯景看向了李爽,问道:
“大王,要不要立刻见他们?”
“不必,让他们先回自己在晋阳的宅子吧!”
侯景犹豫着,劝道:
“大王,这两个人走得太近,可不好,要不要使些手段,让他们生嫌隙?”
李爽一笑,道:
“就这两个人,还用使手段,才能让他们互生嫌隙么?”
……
晋阳秦王府后府林园之中,小湖旁,矗立着一座三层的阁楼。
高欢和宇文泰都曾来过这里,不过如今,形势变异,此地已然换了一个主人,装饰风格也不一样了,没有一点旧有的痕迹。
栏杆之外景色依旧,高欢和宇文泰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如今,他们各自穿着朝服,坐在阁楼顶,等待着。
他们没有遇到彼此之前,想的是能不能携手合作,可真的遇到了彼此,心里全都是嫌隙。
彼此之间,甚至没有语言交流。
直到,李爽走了进来。
两人行了一礼!
“秦王!”
“不必如此,都是自家人!”
李爽挥了挥手,坐在了两人的面前。
“将你们都找到晋阳来,乃是为了一件大事,本王已然决心讨伐尔朱氏了!”
对此,两人其实早有了预料。
“属下愿为秦王效命!”
高欢最先表态,宇文泰缓了片刻,眉间透露着一股不满,但很快也表态了。
“尔朱氏暴虐,秦王为天下百姓,甘冒矢石,属下感佩不已,愿为秦王效命!”
“尔等如此,本王心中甚慰!”
说着,李爽看向了宇文泰,问道:
“黑獭,你率部移镇范阳,可有难处?”
宇文泰一笑,道:
“范阳不及邺城繁华,一应用度,倒不算短缺,有劳秦王挂念!”
高欢听了这话,很是不爽。
什么叫范阳不及邺城繁华?
这几个意思!
李爽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又看向了高欢,道:
“贺六浑,你那如何?”
“邺城上下将士为秦王看守相州,直面尔朱氏,不比后方清闲,自是有些劳苦,但将士们自知重任在身,绝无怨言。”
高欢说完,宇文泰嘴角微张。
什么叫直面尔朱氏,不比后方清闲!
说我等干吃饭么?
“如此,甚好啊!”
李爽说着,拉起了宇文泰和高欢的手,合在了一起。
“尔朱氏在洛阳已然集结了十数万兵马,此战,不容小觑。若要取胜,尔等可知何为机要?”
高欢与宇文泰双双看向了李爽,问道:
“请秦王赐教!”
“唯有携手一心,方能胜之!”
“秦王英明!”
高欢和宇文泰点了点头,脸上生出了一股恍然大悟的表情。
……
“孝先!”
高欢回到了自己在晋阳的府邸,叫来了自己的外甥段韶。
“主公!”
“我要净手!”
“净手?”段韶有些疑惑,可也没有迟疑,为高欢端来了一盆清水。
看着高欢洗了好几遍,段韶忍不住问道:
“主公,何以如此?”
“我恶心!”
高欢又洗了好几遍,洗得快破皮了,才擦干了手,道:
“宇文泰那小子,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都是假正经!”
段韶在旁,一点也不明白,问道:
“主公,何意?”
高欢冷笑道:
“他就是个纯正的武川人!”
“可主公来时不是说,若有可能,最好与宇文泰他们达成和解?”
高欢沉默了许久,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道:
“我之前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居然想要和一个纯正的武川人和解?”
……
“四叔,你洗了好几遍了,再洗手都破了。”
宇文护看着自己的叔父,有些担心。
宇文泰擦干了手,可心中的那股气依旧没有办法出,道: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么多年了,高欢便是寻了渤海高氏当门面,可还是难掩身上那股劲。”
宇文护不解,道:
“叔父,何意?”
“他就是个真正的怀朔人!”
宇文护听了,道:
“可四叔不是说,此行如无必要,不要和高欢他们再生干戈!”
宇文泰叹了口气,道:
“这个世上,唯有一种人是难以合作的,甚至你一靠近,就会感觉浑身不自在,那便是真正的怀朔人。”
……
(本章完)
第368章 我们会赢么
第368章 我们会赢么
洛阳城。
尔朱世隆见完了尔朱氏一众子弟之后,很快就召集了从属于尔朱氏的一众外姓大将。
贺拔胜、斛斯椿、贾显智、贾显度、樊子鹄……
洛阳的天龙人并不待见尔朱氏,不过尔朱世隆并不担心这帮天龙人会帮助李爽。
在尔朱氏中人轮番上洛之后,洛阳的天龙人手中的财力损失严重,没有财力,自然也就无法养部曲。
而且,相比尔朱氏,李爽也不遭他们待见。毕竟,尔朱氏起码明面上还立了个天子,尊奉之,而李爽是演都不演。
这些从属于尔朱氏的一众外姓大将与洛阳天龙人不同,他们手里是真的有钱有兵,可以改变局势。
他们都是北人,在六镇起事后投奔了尔朱荣,与尔朱氏绑定很深。
不过,再深的关系在晋阳易主之后,也变得不牢靠了。
叱列延庆便是最好的例子!
因此,尔朱世隆也费了很大的力气安抚他们,想要将他们争取到尔朱氏一边。
效果很明显,他们都表示站在尔朱氏一边,誓与大野爽不共戴天。
“如何?”
见尔朱彦伯走了进来,尔朱世隆张口就问道。
“放心吧,这些人也不是傻瓜,我尔朱氏还没倒,他们不会投向大野爽的。”
尔朱世隆并不是尔朱荣,没有那个威信能够让这一众外姓大将乖乖听命。因此,他还需要尔朱氏的大将来威慑这些外姓的将领。
让尔朱度律、尔朱仲远节制着一众外姓将领的部曲,如此,尔朱世隆才能放心。
尔朱世隆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疲累之色。
“人心难测,这一仗若是输了,我尔朱氏怕是就不在了。”
作为如今尔朱氏实际上的统帅,尔朱世隆此刻却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哪怕人多势众,牛羊百万,可尔朱氏依旧处于守势,打得是防守反击之战。
尔朱世隆看向了尔朱彦伯,忽然问道:
“你说,我们会赢么?”
尔朱彦伯是尔朱氏中难得的温厚人,与元氏的关系也不错。尔朱世隆这话不敢问别人,只有问尔朱彦伯。
尔朱彦伯听了,忽然一笑。
“你为了拉拢各州官吏,放任他们贪污纳贿,盘剥百姓;你为了拉拢鲜卑士兵,放任他们侵占良田,圈地放牧;你为了拉拢北人,放任他们为非作歹,巧取豪夺;你为了拉拢梁人,放任他们纵兵北上,纳土割州。若按书上说,已是亡相。”
尔朱世隆听完,笑得比尔朱彦伯更大声了。
“不放任各州官吏贪污纳贿,洛阳如何有堆积如山的钱粮;不放任鲜卑士兵侵占良田,这十八万战兵又如何能甘心效命;不放任北人为非作歹,地方上的汉人又怎知谁是天下之主;不放任梁人纵兵北上,又如何能牵制关陇精兵!”
说到这里,尔朱世隆看向了尔朱彦伯,似乎在嘲笑他的迂腐。
“尧幽囚,舜野死,古来圣贤亦不可免。若说亡相,从刘渊开始,到后面的石勒、慕容皝、苻健、姚苌、赫连勃勃,三百年来,这天下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哪一家没有亡相。便是本朝拓跋氏,起家之时,不知有多少阴私秽暴之事。到了元宏这,倒是想学汉人那一套,可才三十多年,这元氏的话还有人听么?”
尔朱世隆的话让尔朱彦伯哑口无言。
“这洛阳上下之人都说天柱大将军无德,杀戮公卿百官,可他也不过是做了这三百年来,一众前人所做的事情。天柱大将军唯一错的,便是小瞧了这一众洛阳公卿,反为所害。”
尔朱世隆清楚,他是比不了尔朱荣的,若是尔朱荣还在,那尔朱氏绝对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他们汉人,说着忠孝仁义,做起事来比我们更狠!曹氏夺了刘氏的江山,司马氏又夺了曹氏的江山,到了晋氏南渡,司马氏又为刘氏诛戮!三百年来,我不曾见古来圣王,唯见兵强马壮为王!”
尔朱彦伯苦笑一声,尔朱世隆又问道:
“你说,我们会赢么?”
尔朱彦伯深吸了一口气,道:
“若得胜机,当先制河北!”
……
水波潺潺,春风和煦。
城外的水田,此时正值耕种之时。一台新近制作的筒车,便安置在河岸边,正从河流里汲水,运往高处的田垄之中。
王思政站在李爽一旁,看着这幅场景,拱手道:
“大王,这一台水车可以灌田数百亩,一旦推广,可以开垦更多的田地。”
高地取水困难,而有了水车,便可以开辟许多以前开垦不了,或者是开垦了,却也无法精耕细作的田地。
李爽看着面前大片的水田,道:
“太原不愧是王业之基啊!”
旱田的亩产是不如水田的!
可北方毕竟不比南方,水网密布,可见成片的水田,相当多的地方都是旱田,种的是麦、粟等粮食。
但太原不一样,晋阳城外水泽密布,土壤肥沃,有着北方少有的水稻产区。晋祠附近的稻田产出的“嘉禾”,乃是《尚书》上记载的诸侯献给周王室的贡品。
所谓“晋献嘉禾”,侧面也说明了太原的农业发达。
经历了短暂的战乱之后,太原已然恢复了秩序。
从上党、太原,到河东,再到关中,以汾水——黄河——渭水为运输大动脉,广阔的土地已然连成了一片。
没有了外部的威胁,也正是种田的良机!
王思政听了,问道:
“大王,如今太原还有着许多尔朱氏留下的兽栏,该如何处置?”
原本尔朱氏麾下不少的北人,都喜欢圈地养牲畜,甚至尔朱氏也是一样,太原有着大量的兽栏,养着数十万头牛羊。
“本王欲在灵夏恒朔等地设林苑牧场,将多余的牲畜陆续迁徙过去放养。”
“诺!”
便在此时,几名哨骑驶来,正向着晋阳城而去。
李爽看着这些哨骑的装束,已然知道了他是上党派来的。
显然,王思政也看出来了。
“大王,如此动静,难道是尔朱氏向高都动兵了?”
李爽双手负后,不屑道:
“尔朱世隆还没有那个胆子。”
王思政不解,问道:
“大王,何意?”
李爽一笑,道:
“柿子捡软的捏呗!”
——
晋阳。
“主公,邺城那边来信,尔朱仲远率军北渡大河,正向邺城进兵!”
段韶说着,有些急切。
高欢却是坐着,脸上没有表情。
“主公,你是怎么想的?”
“我来此之前,已然让窦泰驻兵枋头,防得便是尔朱氏这一手。”
段韶毕竟年纪小,没有高欢那份沉稳,有些担忧。
“可窦泰兵少,拖下去对我们不利,还是要主公回邺城,才能主持大局。”
高欢摇了摇头,道:
“大野爽不让我走,我走得了么?”
段韶听了,有些郁闷,道:
“秦王是如何想的?”
高欢听了,面色不愉,道:
“他怎么想,我怎么知道?”
说着,高欢起身拿了个枕头,去侧屋睡觉去了。
段韶看得干着急,可也没有办法。
……
“四叔!”
宇文护走进来时,正见宇文泰围着炉子。
炉子咕咚咕咚煮着热水,一旁的小桌上摆放着一碟烤鱼、一盆煮熟的粟米还有两碗羹蔬。
见宇文护来,宇文泰一笑,道:
“你来的正是时候!”
宇文护坐在了宇文泰对面,给自己盛了一碗粟米饭,问道:
“听说尔朱仲远率军攻打邺城,高欢却是没有一点动静,是何缘故?”
宇文护不解,宇文泰却是笑了。
“大野爽不让他走,他还能有什么动静。”
宇文护听了,更加不解,问道:
“为何?”
“我们也好,他们也罢,在河北毕竟是外来者。五姓高门本与元氏共天下,可无论是尔朱氏还是大野爽,都不为他们所喜。如今那些世家对于我和高欢此次来晋阳,心中很是不满。”
宇文护听了,似有所悟。
“秦王是想要让河北那些世家大族知道其中利害?”
宇文泰一笑,道:
“说到底还是那帮怀朔人太过贪婪,总想要攀附那些高门,不然又如何能如此呢?”
宇文泰笑盈盈的正想要吃鱼,可屋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主公,范阳急报,安、平两州叛军作乱,其势已蔓延至幽州。”
宇文泰送进嘴里的鱼肉还未送到,听到了这个消息,手一松,筷子掉落在桌上,再看向桌上的烤鱼,瞬间觉得不香了。
……
秦王府。
李爽召诸将、诸可汗入宴,高欢、宇文泰也在邀请名单上。
大堂之中,灯火辉煌。
来自龟兹的舞女身着轻纱薄裙,舞姿曼妙,腰肢轻扭,长腿微抬,展现着柔软的身躯,挑动着人的欲望。
众将兴致颇高,可高欢和宇文泰两人却是没有一点欣赏的意思,心思颇重。
他们不时抬头,看向了李爽,对方自顾自的喝酒,却是没有回应他们的意思。
龟兹舞女舞罢,一众侍女开始上菜,却是为一众将领端来了一碗碗白米饭。
看着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李爽开口道:
“这是去岁新收的稻米,当与众人共享!”
这屋中的一众将领几乎没有人去过南方,平日里也很少能买到稻米,一众北地的可汗,有人更是第一次见白米饭。
当即,有人捧着碗就吃了起来,第一次吃,只觉得软糯香甜,味道甚佳。
晋祠附近的稻田产出的稻米之所以被称为“嘉禾”,乃是因为周围的土地和水源都是上佳,产出的稻米口感独特。
看着几名胡人首领很快吃完,李爽笑道:
“如何?”
“当真美味。”
李爽听完,道:
“既然吃了本王的饭,那本王之事,你们可要照办!”
李爽说完,在场的,无论是李爽麾下的将领,还是一众北地的首领,都站了起来,拱手道:
“大王有命,臣等在所不辞!”
“不用如此!”
李爽挥了挥手,让众人坐了下来。
“如今不同往日,本王欲在并肆诸州大兴农桑,安养百姓,还望尔等约束部众,勿要践踏农田。”
李爽说完,一众大小可汗再度站了起来,拱手道:
“天可汗有命,臣等定当遵从,若有违背,必遭厌弃。”
高欢和宇文泰看着这幅场景,心中震动。
自拓跋氏起家之后,农与牧之争便是让北魏上下的朝廷官吏都头疼的事情。
随着六镇之乱,朝廷的威信下降,这个问题干脆就不管了。
可如今,李爽一句话,就能让这些人都遵从么?
高欢、宇文泰不知道,可此时,这大厅之中的一众胡人首领,那恭敬的样子还是让他们两人相当震撼。
宴会结束,高欢、宇文泰却没有回去,反被李爽留了下来。
后府临湖的三层楼阁之中,李爽红着脸,在斛律光的搀扶下,缓缓走来,看着早已经等待的高欢、宇文泰两人,坐了下来。
“这么晚了,将你们留下来,不会怪罪本王吧?”
高欢脸上露出了笑容,看起来很是亲切。
“秦王有召,便是隔着千山万水,属下也必定要前来。”
宇文泰也是微微点了点头,道:
“贺六浑所言甚是,大王有命,我等必定遵从!”
李爽一笑,道:
“河北有乱,再把你们留下来,你们心中怕是要恨透了本王了!”
“属下不敢!”
高欢、宇文泰低着头,连道不敢。
眼前这个身着金色龙纹黑服的男子,看似醉醺醺的,身上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势。
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让高欢、宇文泰两人不得不小心应对。
“你们早早准备,离开晋阳,各自回去平乱吧!”
李爽轻轻道了一声,高欢、宇文泰两人本是绷紧了的身体一下子松了下来。
“属下遵命!”
这连日来积郁心中的焦略,此时尽皆吐尽。
明月高悬,看着两人在夜色下离去的背影,李爽站了起来。
斛律光侍卫在后,只听李爽道:
“此间事差不多了!”
说罢,李爽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醉意。
“传我敕令!”
斛律光从旁拿出了空白的诏书和笔墨,只听李爽道:
“诏陇右道大行台、上将军、大都督羊侃,诏灵武大总管、上将军、大都督李弼,诏蒲州都督、大将军、河东道行台右仆射薛孤延,诏荆州刺史、大将军、关内道尚书左丞裴庆孙……诸将于三月六日前,赴长安候命,违者军法处置!”
……
(本章完)
第369章 没有什么比进步更重要
第369章 没有什么比进步更重要
南梁中大通五年,襄阳。
襄阳是南北两朝的分界点,襄阳城与汉水北岸的樊城一起构建的襄樊防线,历来都是南朝抵御北方游牧骑兵的坚盾。
南齐末年,南朝动乱,萧衍便是从襄阳出兵,一路进军建康,而后代齐建梁。
南朝以襄阳郡为核心,设置了雍州。
前任的雍州刺史萧纲成为太子之后,萧衍便派遣五子,也是萧统、萧纲同母弟萧续作为雍州刺史,坐镇襄阳,并以大将柳仲礼辅佐。
萧续勇力过人,受到萧衍赞赏。
不过无论是北魏还是南梁,勇力过人都只是大将的标配。
襄阳城外,南梁的水军舰船驻扎在港口,艨艟斗舰不可胜数,望之旌旗蔽日。
这是南梁能坐拥这半壁江山的底气,也是让北魏骑兵战栗的水上霸主。
大将柳仲礼一身甲胄,坐着一艘快船从新野而来,穿过汉水,想要见庐陵郡王萧续。
屋中,萧续正在把玩着一枚拜占庭金币,见柳仲礼进来,也不曾多说话,示意让他先坐。
柳仲礼一身豪气,在萧纲坐镇襄阳时,曾经跃马疆场,将北魏的疆土推到了如今的新野一线。
如今,他得知了荆州的近况,心中又起了战意。只是,屋中的萧续不说话,他也只能按耐住了性子,等待着。
等到萧续将箱子里的金币一一把玩好,收起来后,才开口道:
“仲礼,你有什么事?”
柳仲礼出身河东柳氏,一家世居襄阳。柳家与萧衍关系极好,他的父亲柳津便是如今萧纲的太子侍从。
萧续对他,也很客气。
“郡王,裴庆孙带着所部兵马离开了荆州,如今荆州空虚,正是北上的良机。”
萧续却没有柳仲礼那番跃马疆场的战意与豪情,笑道:
“本王知道,这箱子金币就是从关中送来的。”
柳仲礼听完,诧异的看着萧续。
“郡王何意?”
“本王已然答应了,不会率军北上,占据荆州!”
柳仲礼一向听闻萧续这个人贪财好色,可没有想到居然因此而误国事。
“就为了一箱金币?”
萧续嘿嘿一笑,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当然不只是一箱金币,还有几名异域美人。”
“……”
正在柳仲礼无语的时候,萧续笑的贱兮兮的。
“这几个美人都不错,要不本王送两个给仲礼暖床?”
柳仲礼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有些生气。
“岂可因此而误国事!”
萧续却是不慌不忙,将他拉了下来。
“何必这么大气性,建康那边传来的信,陛下不准备在襄阳动兵,这些金币、美人,不收白不收嘛!”
柳仲礼有些不解,问道:
“为何如此?”
萧续笑道:
“这不明摆着么,那些地如今都被打烂了,我们收回来,耗费钱粮安抚流民,等弄好了,北人又回来了,这不是白忙一场么?”
南阳的特点便是“南船北马”,正好处在南北两朝各自的舒适区。
襄阳的驻军以水军和步兵构成,在南阳北部遇到北面的骑兵完全没有优势。
水军用不上,步兵完全是被动挨打。
这就好像北面的骑兵南下,看到水上一艘艘艨艟战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仲礼听完,一股子热情都熄灭了。
“秦王李爽集大兵于长安,眼看就要兵发洛阳,值此之机,不北上收复旧土,实在可惜。”
萧续安抚道:
“去岁韦放逝世,陛下以陈庆之为北徐州刺史,便是想要收复彭城。只要彭城在手,淮水防线便无忧了。如今我朝的军力都放在了东面,这里自然不必多生事端。”
柳仲礼点了点头,道:
“陈庆之乃是大将,江淮自不必忧虑,我担心的还是巴蜀那边,听闻那个李神轨坐镇南郑,手下将士骁勇,又惯于收买人心。巴蜀局面混乱,人心思异,若是被其抓住破绽,攻破剑阁,倒时局势怕是难以收拾。”
襄樊防线在南梁的手中,稳固异常,后面的江汉平原可以无忧。北面的骑兵要南下,除了正面硬捍襄樊两城之外,只有从陆路走随枣通道绕道。
不过走随枣通道,不但后勤难以保障,还容易被荆襄的守军切断后路,有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江淮防线比之襄樊防线,看似要防守的地方多了很多,北面的骑军可以进攻的地方也多了很多,但其实比之襄樊,攻破难度更大。
彭城、寿阳、合肥等重镇若是在南梁的手中,梁军完全可以依托水道,节节抗击。
就算北方的骑兵费尽千辛万苦攻破了淮水防线,南下到达长江边,建康也早已经组织好了水军,矗立在石头城外,此外,建康方面还能依靠长江水道,快速从荆襄等地调集援军。
对于北面的骑兵来说,长江比淮水更宽,长江防线也比淮水防线更加难以应付。
只要江淮防线的防御机制可以正常运转,那么要攻破建康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巴蜀防线不一样,汉中不在手中,只依靠剑阁,并不稳固。
萧续却不担忧,道:
“如今李爽麾下精兵都在长安,欲发洛阳,凭李神轨麾下的兵马,别说攻不破剑阁,便是攻破了剑阁,又有何作为?”
……
南郑!
李神轨显得有些焦躁,在韩陵的面前走来走去的。
“先生你说说,大王将羊侃的陇右兵都调了回来,我们就在南郑,为何不调去长安?”
韩陵一笑,问道:
“怎么,陈留王很喜欢打仗么?”
“那倒不是!”
李神轨摇了摇头,道:
“大王将所部精锐都调往了长安,唯独留下了我们,这不显得我们不像是精锐么?”
韩陵听完,哈哈一笑,道:
“不曾想陈留王还有这份不甘平凡之心!”
便在此时,贺拔允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拱手道:
“主公、先生,南面有信!”
李神轨听了,很是不耐烦。
“又是要给我介绍媳妇么,不跟你说你不要让我看到么?”
贺拔允的面色却相当严肃,看了看四周,小声道:
“大王,这是梁国剑阁守将的降书!”
“降书?”
李神轨还没有反应,韩陵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从贺拔允手中接过了这份信,看得相当的仔细。
看完,又将手中的信交给了李神轨。
李神轨没有看,直接问道:
“先生,如何?”
韩陵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目光深沉,道:
“速将此事通禀长安,不论真降假降,都值得一试!”
——
长安。
秦王府。
李爽看着韩陵送来的信,面对着眼前的使者,道:
“告诉先生,见好就收!”
“诺!”
使者在斛律光的引领下,走了出去。
李爽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
如今,他所部的精锐都聚集在了关中,不过更多的压力却是在后勤文书的处理上。
斛律光送完了使者,走了回来,道:
“尔朱王妃在外求见!”
说着,斛律光还补了一句。
“两位都到了!”
此时时近黄昏,李爽听了,挥了挥手,道:
“让她们进来吧!”
大小尔朱身着华裙,梳着云鬓,联袂而来,见到李爽,便是行了一礼。
“大王!”
尔朱英娥虽说生了孩子,保养的却是很好,身材并没有走形。
小尔朱要比尔朱英娥矮了些,也不如尔朱英娥那般活泼好动,好骑马弯弓,可却是珠圆玉润。
“你们来见我,是谓何事?”
大量的兵马聚集于长安,天下人都知道李爽要与尔朱氏有一战。
无论胜负,最为尴尬的都是大小尔朱。
“闻听大王意欲讨灭尔朱世隆等逆贼,妾特意来此!”
北乡公主如今已经到了长安,尔朱英娥从她口中得知了侯景屠灭丞相府之事。
尔朱英娥说了这话后,与小尔朱一起躬身行礼。
“尔朱世隆等人屠戮生灵,暴虐成性,合该诛灭。大王顺天应时,妾等何敢不尊,今愿献良马数百,以增军资,为大王分忧。”
北乡公主离开晋阳时,带了不菲的家资,甚至还有扈从的契胡武士。
落户长安后,这些都成了大小尔朱的资本。
“尔朱世隆等人之罪,不应牵连到其余的人身上,还望大王给尔朱氏中愿为善者一条生路。”
李爽点了点头,道:
“尔等之意,本王已知之。本王未到洛阳之界前,尔朱氏中人但有归者,既往不咎。”
大小尔朱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道:
“妾等拜谢大王!”
如此一来,如今已然归顺长安的尔朱氏和契胡人,便和洛阳那边划清了界线。
……
陕城。
李爽麾下一众将领之中,大将军这一级别的,只有高昂没有去长安,而是留守在当地,就近防守洛阳方面的尔朱氏大军。
不过此刻,高昂却颇为兴奋。
终于要进攻洛阳了!
这么多年了,高昂一直镇守陕城,看守着关中的东大门,便是想要取得战功,也没有办法取得。
尔朱氏实在是太乖了,根本就不过来打。
甚至,连小规模的骑兵骚扰都没有!
便是数月前李爽北上攻打贺拔岳,又击退了柔然主,绕着灵夏恒朔走了一圈,尔朱氏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看得高昂很是恼火。
虽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可眼看着一个个后辈都因为立下战功晋升了大将军,甚至李弼因为攻克灵州晋升成了上将军,高昂说不急也是假的。
正在高昂谋划之时,一个与他有相同遭遇的男人出现了。
“老高,这么多年没见,快想死我了!”
侯景适时的出现非但没有让高昂喜悦,反而让他生了埋怨。
“你小子最早跟随大王,如今眼看着薛孤延、裴庆孙、侯莫陈崇都成了大将军,你是干什么吃的?”
侯景很是无语,道:
“你怪我有什么用,薛孤延守着蒲州,看着半个河东,平了多少事,裴庆孙在荆州,更是夺回了不少土地,至于侯莫陈崇,年纪虽轻,可他立了多少战功,他们晋升大将军,名正言顺,我拦得住么?”
高昂与其说是在埋怨侯景,不如说是在埋怨自己。
“老高,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要是我来评的话,你肯定是柱国!”
高昂看着侯景,笑道:
“我是柱国,那你是什么?”
侯景迈着长短腿,在高昂面前表现着,道:
“我怎么也得是一个上柱国啊!”
见侯景如此没皮没脸,高昂骂了一声。
“滚,你来这干什么?”
侯景笑嘻嘻道:
“我将关中的水军都带来了,这可是南齐最后的底子了,大王费了不少钱粮组建的,如今都在我麾下。”
关中的水军舰船自然比不了南梁的,无论是战舰的大小还是水兵的素质都比不了。
不过就怕比较!
关中的水军上限不高,与这个世上最精锐的水军相差甚远,但奈何,其他就没一个能打的。
关中的水军比不了南梁的水军,可在北魏却是独一档的。
毕竟,北魏根本就没有水军。
北魏大军的船只多是辎重船,战舰稀缺,北人也不善长水战。
当年宋武帝刘裕带着南朝的水军进入黄河之后,根本就是碾压性的,没有竞争对手。
高昂听说之后,面色一变。
他听说这个消息后,很快就明白了。
“大王是要占据河阳么?”
河阳是洛阳北面的重要渡口,对岸就是北中城,如果这支水军能切断黄河两岸的联系,抢占渡口,那么关中的辎重船队就能从陕城顺流而下,开往洛阳,大大减低后勤压力。
侯景一笑,道:
“没错,我们立功的机会到了,你从陆路进攻,将他们引过去,我从水上出其不意的杀出来,占据河阳南岸,封锁水面。此事若成,你我的上将军就不远了。”
高昂面色越发严肃,道:
“此战凶险,尤其是水上作战,你可要小心啊!”
侯景脸上带着一股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道:
“无妨,倒是老高你,尔朱氏那边也不乏大将,你与其作战,大意不得。”
说着,高昂与侯景对视,纷纷笑了。
笑完,两人冷静了下来。
“便是战场再凶险,也比被小儿辈耻笑要好!”
……
(本章完)
第370章 我是怕你知道么
第370章 我是怕你知道么
自洛阳以西,通往关中的要地,新安、宜阳等城都不在尔朱氏的控制之中。
尔朱荣死后,尔朱世隆也没有这个心气,与李爽争夺这些城池。
毕竟,陕城都不在尔朱氏的掌控之中,他争夺这些城池也没有意义。
不过,尔朱世隆并非没有防备,而是在新安以东筑慈涧城,宜阳以东筑九曲城,作为洛阳门户,应对可能有的袭击。
慈涧城,城如其名,临山面涧,建于险要之处,设东、南、西三门,城虽小,却足以坚守。
夜色迷蒙,慈涧城中,军士手持火把巡逻,时刻在防备着。
慈涧城副将站在城头上,脸上有些担忧,等待着前往侦查敌情的守将的归来。
如今驻扎在此城的将士都是北人,如此重地,尔朱世隆也不放心让洛阳的禁军来守卫。
北人的军事素质相当高,尤其是跟随尔朱荣的北人,都是选拔的军事精锐。
所谓军事精锐,和洛阳城中军纪败坏的禁军不同,临敌制险,都是将校亲自带人上的。
一日前,慈涧城的守将便发现不对,亲自带着士兵进山巡查。
李爽聚大兵于长安,不日将兵发洛阳。
说不得战事就将临,这些效忠洛阳的士兵,家人都在洛阳,他们不敢有一日松懈。如此反常的状况,不禁让城中的守军疑虑。
一声浑厚的军号声,响亮了夜晚的慈涧城上空,引得城中将士一警。
慈涧城中准备了充足的鱼油、柴炭等引火之物,哪怕是夜晚,也将城池周围照得透亮,为的就是防止敌军偷袭。
慈涧城的副将看着归来的十数骑,本来心中欣喜,可很快,他就发觉了不对。
这十数骑之后,还跟着数名骑兵,尤其以为首之人,座下的战马异常威猛,光是体型,就比他人的战马要大上一圈。
这为首之人,仗着马力,持长槊而前,将他们这边的人一一挑落马下。
城中将士本欲开城门,却听得马蹄声隆隆,眺望远方,黑沉的夜色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将至。
见城中迟迟不开城门,这归来的十数骑也明白了。一时间,他们并没有抱怨城中的兄弟见死不救,反而反身杀了回去,与那三骑混战。
可结果却大大超过城中将士的预料,这十数骑占着人数优势,又是决死一击,可与这三骑混战,却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可以说,乃是单方面的屠戮。
城中的将士眼看这十数骑被杀,看得目眦欲裂,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便在这场战斗打完,那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上千骑兵从黑暗之中缓步进入光明,那为首之人持槊而立,于黑夜之中,嘶吼一声,声若雷霆。
“我乃秦王麾下大将高昂,速速早降,可饶尔等性命!”
高昂说完,慈涧城的守将被绑缚着推了上来。
他本是来劝降的,临到城前,却是拼尽全力,大吼了一声。
“兄弟们,守好城池,莫让这些汉蛮看了笑话。”
高昂冷笑了一声,长槊削平了他的脑袋。
鲜血喷洒,这名北人将领狰狞的面容永远停格在失去生命的那一刻。
……
洛阳。
高昂率步骑八千,兵出新安,进围慈涧城。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洛阳城,掀起了巨大波澜。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尔朱世隆心中有些紧张,可面对众人之时,还是表现出了一番沉着冷静的气度。
“何人去援助慈涧城?”
一座城池的坚固,不只是由城防决定的。太多坚固的城池,从来都不是被外部攻克的。
慈涧城是洛阳的西大门,若是失去了,对于关中军而言,可谓一马平川。
不得不救!
人群之中,尔朱兆本来想要出头,却被身旁的尔朱彦伯拉住了。
尔朱世隆的目光看向了一众从属尔朱氏的异姓大将身上,最终定格在了斛斯椿的身上。
“城阳郡公,你以为如何?”
尔朱氏一众子弟都封王了,这些外姓大将也跟着封公了。
斛斯椿不想要去,可面对着一众尔朱氏中人的目光,还是拱手道:
“大王但有所命,斛斯椿无所不辞!”
“如此,我给你三万大军,速去增援!”
“末将领命!”
众人退去之后,尔朱兆上前,不解的问道:
“三万精兵,尽付斛斯椿之手,万一无法击败高昂,岂不是徒伤士气?”
尔朱兆本以为尔朱世隆会让他去,可没有想到尔朱世隆却是一笑。
“这些人外表恭顺,可心里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呢,不让他们手中染染血,如何能够放心!”
论率部当先,冲锋陷阵,尔朱兆要比尔朱世隆强太多,可要论玩心眼,尔朱兆就差了许多。
“高昂所部不过八千,便是占下了慈涧城,又能如何?我所忧虑的乃是尔朱仲远那边。”
尔朱氏失去了晋阳,河北一众势力又造反了,战线被推到了黄河沿岸。
尔朱世隆让尔朱仲远北上,进攻邺城,便是想要先下手为强。
既是为了恫吓河北一众势力,让他们不要插手,也是为了保住河内,护住洛阳的北方。
“晋阳那边战兵不到一万,此时还没有南下的迹象,河东那边的精兵,多被抽调到了弘农,我已令各将把守住黄河沿岸的渡口,只要战事僵持在新安一线,我等就稳操胜券了。”
尔朱氏手握十八万可战之兵,不过却是防守方。
尔朱世隆心里的盘算,能够将李爽的大军耗死在漫长的补给线上,就算赢了。
这是取胜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关中穷困,一旦军粮耗尽,恐怕数年之内,再难以兴兵,到时候,尔朱氏反而可以掌控战略主动,重新夺回太原、河北。
如此,对于尔朱氏来说,这盘棋就活了。
便在此时,忽有一声急报至。
“大王,大河浮桥被烧了!”
尔朱世隆面色大变,黄河浮桥被烧了,洛阳通往对岸的难度大增。
更重要的是,浮桥是怎么被烧的?
“哪里的兵马?”
“侯景带着一支水军,从上游杀了过来,占据了北中城之南的沙洲,烧了浮桥,如今,正在南岸起寨!“
尔朱世隆面色大变,对着尔朱兆道:
“吐末,速带兵马,决不能让侯景这厮在南岸站稳了。”
——
枋头。
这座黄河北岸重要的渡津最早是曹操设立的。
袁绍死后,曹操为了进攻邺城,特意在淇水与白沟交汇的水口,将一排排大木头筑成堰,将淇水引进了水量并不充足的白沟,从而保证了漕运畅通。
此后的人,便将此处称为枋头!
数百年来,随着邺城的地位上升,这座黄河北岸的重要渡口的地位也急速上升。
当年东晋大司马桓温第三次北伐时,便是在枋头遭到了前燕名将慕容垂的阻击,最后因为粮草供应不足不得不南撤,损兵折将。
如今,高欢带着所部兵马,在枋头抵御尔朱仲远的进逼。
高欢集合了所部的兵马,也不过两万出头。便是尔朱仲远这一支偏军,数量也远超过他的兵马。
不过尔朱仲远在进攻时,却没有占到便宜,战事反而僵持住了。
“如何了?”
高欢发现尔朱仲远的大军的士气不同往日,军心散漫。
这不是缓缓形成的,而是忽然之间便变成了这样。
敏锐的高欢察觉到了异常,随派人前去侦查。
尉景走了回来,拱手道:
“贺六浑,尔朱仲远的军中传来的军情,尔朱仲远的粮道被扰了。”
“为何如此?”
“听说是侯景率军从陕城沿着大河而下,占据了北中城南的沙洲,烧了浮桥,还在南岸起了营寨。”
高欢听闻之后,皱着眉头。
“尔朱世隆就没有派遣大军去夺么?”
尉景点了点头,道:
“尔朱兆去了,不过侯景这小子立寨的地方特别刁钻,三面临水,早已经挖好了陷马沟,尔朱兆带兵冲了几次,都没有拿下。”
高欢听了,更加奇怪。
“尔朱氏人多势众,没有从其他地方进攻么?”
“去了,尔朱氏纠集了人马,想要夺回沙洲,断了侯景的后路,可他们的小船哪够看的,被侯景带的水军教训了一顿,全军覆没。此后,尔朱氏的人马再也不敢在水上找麻烦了。”
高欢在屋中踱步,尉景在后跟着,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
“贺六浑你可不知道,侯景这小子站稳了之后,带着快船抄掠大河沿岸尔朱氏的渡口,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还和贺拔胜打了一场。”
高欢听完,笑了一声。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玩命了!”
高欢笑完,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此乃破敌之良机!若能击败尔朱仲远,我军可趁机占据虎牢。”
尉景听完,略带疑惑,问道:
“去虎牢做什么?”
“姐夫,你还没看出来么,大野爽是想要封死洛阳尔朱氏的大军。尔朱氏败了,我等要想更进一步,就必须要立下大功。”
尉景听完,点了点头,道:
“可我们不过两万人,还有留兵马守邺城,要占据虎牢,恐怕兵力不够。”
高欢一笑,道:
“没错,光凭我们的兵马不够,可有了荥阳郑氏的帮助就不一样了。”
荥阳郑氏?
尉景有些奇怪,高欢什么时候和关东四姓之一的荥阳郑氏搭上了关系?
忽然,尉景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那个什么大车是吧!”
高欢面色一变,赶紧捂住了尉景的嘴。
“你tm小声一点。”
尉景点了点头,高欢这才松手。
“我知道,此乃绝密军情,你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什么绝密军情,我是怕你这大嘴巴说出去,让我姐知道了。”
尉景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笑容。
“娄斤你还不放心,她嘴可严了!”
“……”
是,也就比你好一点。
但凡知道了什么边新闻,就等于整个邺城都知道了。
高欢收拾了好心情,吩咐道:
“总之,这件事情不能透露出去。违者,军法处置!”
见高欢说到了军法两字,尉景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诺!”
……
长安。
城门口,上千年轻的军士牵着马儿,在与家人道别。
苏绰在门口等待着。
作为如今长安实际上的二把手,自从李爽要东征洛阳之后,每日里就有忙不完的军情政务处置。
他之所以来,不只是因为这支骑兵押送着大量的辎重运往前线,更是因为带领这支骑兵的将领特殊。
长孙稚!
这位长孙家的话事人,从北魏孝文帝时就活跃在战场之上的元老级人物,自来到长安之后,便一直沉寂。
很多时候,都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可在李爽下达东征洛阳的命令之后,长孙稚却再也坐不住了。
犹如一个沉寂多年的赌徒,碰到了一把惊天的赌局,押上了所有的筹码。
军令响动,本来在与家人告别的年轻军士们骑上了马,列好了阵列。
因为就在关中,这些骑兵大多没带武器、甲胄,可长孙稚一令而下,他们很快就集结好了,透露着不俗的军事素养。
长孙稚年老,可精神旺盛,穿着皮甲骑在马上,依旧威风赫赫。
“苏尚书!”
面对长孙稚,苏绰很有礼貌,道了一声。
“长孙公!”
长孙稚笑了,看着苏绰身边的一众人,问道:
“长安中人皆言我年老,不善征战,如今如何?”
“长孙公自有不让廉颇之勇!”
苏绰的赞誉让长孙稚很是开怀。人人都知道,苏绰是李爽的心腹。
李爽率军在外时,苏绰则坐镇长安城中,进行后勤调度。
长孙稚笑完,拱手告别,策马走到了骑兵阵列之前。
“儿郎们,我等要与大王会和。此战,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若有胆怯畏战者,如今就可以站出来。若是上了战场再胆怯,到时可就是军法处置了!”
上千骑兵没有一个人说不字,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低吼声。
犹如初生之虎,锐气不可当!
长孙稚看着,大笑了一声。
“出发!”
旌旗蔽日,骑兵争先。
苏绰看着这幅场景,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关中父老争相望,千乘万骑逐北邙!
……
(本章完)
第371章 要让他们走上正道
第371章 要让他们走上正道
慈涧城!
斛斯椿奉命带着三万兵马前来解慈涧城之围,只是战况比他想象的要激烈的多。
高昂率了步骑八千,将慈涧城围了之后,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就地立下了营寨,做好了防御设施。
慈涧城离洛阳数十里,大军急行军一日可至。
斛斯椿整顿好了兵马后,并没有着急去救援。
一来他知道慈涧城虽小,可防御坚固,不是一两日就能拿下的,二来斛斯椿也相当忌惮高昂和他麾下的兵马。
尔朱荣被刺杀之后,尔朱兆进入洛阳为其复仇,不光杀了元子攸,还屠戮不少站在元子攸身边的势力。
弘农杨氏便是其一。
不过尔朱兆并没有全部杀光,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弘农杨氏的族人跑了出去。
这帮人西投关中,被就地安置在了弘农,帮助李爽完成了弘农等地府兵制的构建,对于尔朱氏有着刻骨的仇恨。
高昂麾下步骑八千,可却相当精悍。
斛斯椿一开始的打算便是与城中的守军里应外合,击溃这八千兵马。
只是斛斯椿没有想到的是,高昂比他想象的要难缠。他派去救援的兵马一一被高昂杀败,本来是要给慈涧城中的守军增加信心,让他们坚守下去,可没有想到,反而让城中的守军士气大跌。
不得已,斛斯椿只能在竖起了营寨,与高昂军相持。
“主公,洛阳那边又来信催了!”
尔朱世隆知道斛斯椿这边的战事没有进展,已然数次派使者催促了。
“催催催,就知道催,有本事让他自己来!”
斛斯椿心中火气很大。
斛斯椿是北人,当年在尔朱荣麾下也是参与机密的心腹。
这么多年来,他虽不像是贺拔胜、尔朱兆那一般被尔朱荣用以先锋,但行军打仗从不含糊。
可这一次,斛斯椿被高昂给打得没有了脾气,连折了几员战将。
“主公,洛阳那边急了!”
斛斯椿看着自己的心腹,问道:
“侯景又弄出什么事了?”
“侯景如今都是小事,我听说尔朱仲远的败报已经到了。尔朱世隆还瞒着,怕影响军心,不让人知道具体情形!”
斛斯椿听完,咂了咂嘴,脸上有些玩味。
“尔朱仲远败了?”
“主公,尔朱氏的船要是真的沉了,您可还在上面了。”
斛斯椿摇了摇头,道:
“这几百年来,如尔朱氏这般的破船,将沉却未沉的多了。如今形势还未明朗,不好有所动作。尔朱仲远那边什么情况,探明之后速速来报。”
“那这边呢?”
“洛阳既然催了,也不好没有动作,整顿兵马,连番进攻,反正这三万兵马都是尔朱氏的。”
“诺!”
……
大帐之中。
杨愔急匆匆走了进来,看见高昂正在和几名将领在商议可军情,拱手道:
“大将军,斛斯椿又派人来进攻了。”
高昂对此,早已经知道了。
“谨守营寨,不必理会。”
高昂虽然对军功有着渴望,不过并不是无脑,什么军功都要。
先前,他率军与斛斯椿对战,连斩他数员大将,搓了斛斯椿三万大军的锐气,已然稳住了形势。
如今,面对斛斯椿的连番挑衅,他也没有大肆出击。
能够伺机击破斛斯椿这三万大军固然好,可高昂最重要的还是稳住形势,当好这一先锋,攻下慈涧城。
杨愔明白高昂的意思,分析道:
“斛斯椿前些日子都是闭寨而守,如今这番动作,看来洛阳那边急了。”
高昂听完点了点头,作为大将军,他自然清楚李爽的战略目的。
“看来情势对于尔朱氏已然不利了。”
杨愔却是劝道:
“困兽之斗,最为凶猛,我恐接下来几日,斛斯椿会大举进攻。”
尔朱氏毕竟能动员十几万大军,就算侯景能切断黄河两岸的联系,可洛阳城周围的力量依旧不可小觑。
尔朱世隆若是逼急了,恐怕他们这会是承受压力最大的地方。
杨愔才说完,帐外又传来了一声禀告。
“大将军,斛斯椿率军攻破了我们的前寨。”
高昂听了,面色一变,道:
“为我披甲!”
眼看着高昂穿好了甲胄,杨愔在后,也是忧心忡忡。
“大将军,战场凶险,当谨慎!”
高昂点了点头,叹息道:
“我们这里纵然难,恐怕侯景那边更难。”
……
黄河沙洲。
数十艘战舰停在临时的港口中,沙洲上已然立好了营寨。
不过这座临时的营寨到处流露出一股简陋感,与一水之隔的城防严密的北中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哪怕北中城中忠于尔朱氏的将士看着这沙洲上的营寨,恨得牙痒痒的,却依旧没有办法。
停泊在水上的那数十艘战舰,有着绝对的压制力,让想要攻上沙洲的尔朱氏的军队中道覆灭。
他们能够做的,也就是派遣游骑,不时在岸边游走,骚扰一下从陕城来辎重船队,看看有没有落单的船只,找回些面子。
侯景穿着一件单衣,躺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蒲扇。
“这天真是热啊!”
侯景刚刚说完,他的面前,便有人走了上来。
“大将军,这是我家主公特意给您的消暑之物。帐外,还有两名美人。我家主公说了,他早有了效忠秦王之心,还望大将军能够引荐。”
说着,这人便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了侯景的侍从。
侯景的侍从不以为意,可真的接过了这个食盒,却是手一沉,差点没有接住。
侯景看着这份沉甸甸的礼物,很是满意。
“你家主公也是老费也头了,让他放心,只要他不跟随尔朱氏,抵抗王师,便可无事。”
“多谢大将军!”
这人离开后,侯景将手中的蒲扇一抛,赶紧去看那食盒里面的东西。
看着这食盒之中的珠宝,侯景感叹道:
“不愧是老费也头,真是有钱啊!”
侯景刚刚感叹完,帐外又有人求见,他立马跑回了躺椅,还不忘拿回了蒲扇。
等到侯景见到了来人,脸一下子就垮了。
无他,这人是空手而来。
连带着,侯景的态度都冷了几分。
“你是何人,为何何来?”
对方察觉了侯景的态度,却不恼怒。
“在下王伟,久慕大将军之威名,特意前来拜见!”
侯景一听,乐了。
他还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居然有人会仰慕他的威名。
“既如此,为何空手而来,不是失了礼节?”
王伟身着布袍,气质儒雅,面对侯景的质问,拱手道:
“在下并非空手而来,乃为效命大将军而来。”
好嘛,来我这吃白食来了!
侯景站了起来,笑道:
“我这一生最为尊崇的便是士人,可此地实在是太过危险,我就不留先生了。”
侯景正要赶客,王伟却是道:
“且慢!”
“先生还有何话说?”
“在下知一事,可比千金。”
侯景听了,有些好奇,问道:
“何事?”
“河北道大行台高欢已然说通了荥阳郑氏之人,不久之后将起兵反尔朱氏。若势成,他们将合兵进驻虎牢。”
侯景听完,喃喃道:
“贺六浑这厮,什么时候和荥阳郑氏勾搭上的?难道是那时的……”
侯景看向了王伟,问道:
“如此机密之事,你怎会知道?”
“家父曾为许昌令,后来家道中落,在下前去了荥阳当了个客卿。主家行事不密,泄露了消息,为我所知,我恐有杀身之祸,故而来投大将军,为大将军献谋。”
“说说看!”
“如今之势,尔朱氏已然穷途,若败,难逃覆灭之厄。大将军若是趁着荥阳郑氏起兵之时,派一支兵马抢下洛口。这份功劳,便不会让邺城军独占了。”
便在此时,侯景的侍从走了上来,提醒道:
“大将军,你刚才答应了费也头部的使者,不会袭击他们的驻地。”
侯景刚想要开口,却听王伟道:
“这非袭击,乃是兵谏。大将军也是为了让他们迷途知返,更快的走上正道啊!”
侯景一听,看向了王伟,感觉这小子很是顺眼。
“先生深知我心啊!从今以后,你就留在我这吃……不是,参谋要事吧!”
“多谢大将军!”
——
洛阳。
越看战报,尔朱世隆越发的焦躁。
尔朱仲远败了!
这个战报尔朱世隆一直捂着,便是为了稳住洛阳的人心。
可尔朱世隆也知道,这个消息捂不住多久,起码对于洛阳的公卿官员还有那些北人将领是这样的。
事实上,尔朱仲远的失败,让黄河以北的局势彻底失控了。
薛修义带着一支河东的兵马穿过轵关陉,与上党南下的大军扫荡河内。
尔朱世隆这时也看出来,李爽是要封锁洛阳对外的出口,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李爽的谋划会不会达成,此时尔朱世隆还不知道,可情势确实向着那个方向偏转了。
地方上的势力蠢蠢欲动,其他几个方向的战线也没有突破。
尔朱世隆空有十几万兵马,却也不知道哪个地方会失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尔朱彦伯走进了屋子,看着尔朱世隆这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
“斛斯椿还没有击败高昂么?”
尔朱世隆没有回答,可他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个废物!”
尔朱世隆说完,看向了尔朱彦伯,道:
“斛斯敦又向你求情了吧?”
尔朱彦伯点了点头。他与斛斯椿一家的关系挺不错,平日里与斛斯椿也是称兄道弟。
此刻,斛斯椿在前线一直与高昂僵持,没有战果,眼看尔朱世隆要降罪,斛斯椿的父亲斛斯敦也求上了门。
尔朱彦伯劝道:
“我看了战报,高昂那八千兵马的确是精锐,斛斯椿没有战果并非是他推诿所至。”
尔朱世隆心中也清楚,斛斯椿是真的打不过。
“可如此一来,军心士气不振。别忘了,这还只是高昂、侯景,大野爽还没有来呢!”
尔朱彦伯道:
“不管如何,必须保住慈涧城了,不如让贺拔胜带兵前去支援吧!”
尔朱世隆听了,心中犹豫。
因为贺拔胜这把刀太锋利。
当年尔朱荣临阵用兵,一旦遇到了棘手的目标,都是派贺拔胜与尔朱兆作为先锋,去拔除的。
贺拔胜更是在当年尔朱荣初次为北人晋爵时,凭借战功就被封县公,可见其含金量。
尔朱世隆怕握不住这把锋利的刀。
“贺拔三兄弟,与大野爽关系密切,我怕这把刀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无妨,贺拔胜的家人在洛阳城中,他不会背叛的。”
尔朱世隆听完,点了点头,道:
“如此,就让他去吧!”
……
烈阳高照。
慈涧城外,高昂率军与贺拔胜率军相斗,斛斯椿在旁观看,心中情绪复杂。
他平日里给人的形象是谄媚之臣。
可作为北人,光凭会说谄媚之言是混不到这个地步。
如果不能率军冲锋陷阵,是没有人会理会的。
简而言之,斛斯椿身上的英雄气不多,但还是有一点的。
可如今,当他真的看到当世第一流的将领临阵之时是如何的状态,斛斯椿心中震荡。
起先,斛斯椿面对高昂时,还想不明白他明明兵马数量占优,却为何无法取胜?
以为他和高昂之间,只是差了一点。
可当贺拔胜与高昂对阵之时,斛斯椿终于明白了,这差距有多大。
他们两人,犹如狮子与猛虎,而他,最多只能算只狼。
不过,战场之上的形势,终究是贺拔胜要压了一头。
无他,高昂带来的兵马血战多日,贺拔胜带来的却是生力军。
斛斯椿眼看战局就要扭转,正准备下令,加入战局,收割战果。
一声军号,却让斛斯椿止步。
慈涧城方向,那狭窄的河谷地段,烟尘滚滚。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两支骑兵忽然从后方冲了出来,直驱战场。
斛斯椿惊讶的发现,这两支骑兵数量不多,可战力却相当的强悍。
他们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之下,冲入战阵之中,将贺拔胜打得措手不及。
斛斯椿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安!
这两支骑兵显然也是生力军。
再回首时,随着那面旗帜的出现,印证了斛斯椿的想法,也将他的不安变成了恐惧!
那是秦王的旗帜!
……
(本章完)
第372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奸臣
第372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奸臣
随着那一面代表秦王的红黑相间的旗帜进入视野之中,原本已经陷入颓势的高昂所部,士气大振!
整个战场之上,慈涧城中将士居高临下,看得最为清楚。
高昂与贺拔胜混战,本是混沌的战场之上,忽然冲入了两支骑兵。
这两支骑兵各有数百骑,可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却如入无人之境。
本是占优的贺拔胜所部,面对着两支生力军,胜势渐失。
慈涧城中将士只见伴随着那两支骑兵冲锋时所携带的旗帜。
一面描绘着一个李字,一面描绘着侯莫陈三字。
关中军的规制,慈涧城中将领都明白,那姓李的战旗上分明是上将军才会有的规制,而那面侯莫陈则是大将军的规制。
李弼!
侯莫陈崇!
慈涧城中将领无不震惊,都到了这个级别,还要冲锋陷阵么?
他们不明白,可战场的局势,在这两人的加入后,的确扭转了。
贺拔胜在面对三个不逊于自己的战将时,明显有些吃不消,所部阵型顺着李弼和侯莫陈崇冲锋的方向爆开了。
贺拔胜本来就是先锋,斛斯椿押着大部队在后,见到如此情形,一时间也按兵不动了。
慈涧城中的将士虽然想骂斛斯椿一声怯战,但事实上,斛斯椿的选择是对的。
在这两支骑兵之后,数千骑兵簇拥着秦王的大纛在后。
骑兵队伍之后,乃是大量身着轻甲,手持盾牌,背带弩、剑的府兵。
盾牌兵之后,乃是长弓手,他们的人数不多,只有数千,身着皮甲,跟随在盾兵之后。
压阵的乃是身着重甲,手持陌刀的精锐府兵。
三万府兵,排列如龙,层层迭迭,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整齐的脚步声,响彻在河谷间,彷如龙吟,威压万灵。
府兵的阵列之外,则伴随着大量护卫的骑兵。
这些骑兵穿行在河谷之中,护卫着步兵阵列的两侧。
在府兵阵列之后,还跟随着大量的辎重队,有着大量的牛、骡、骆驼等牲口跟随。
斛斯椿看着这阵势,没有选择给贺拔胜解围,而是发出了撤兵的号令。
斛斯椿担心若是他的大军压了上去,非但解不了围,反而会牵扯进去,被李爽军抓住破绽突破,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眼看着贺拔胜退兵,斛斯椿收军退去,慈涧城中的将士却是无可奈何。
可很快,情势又变了。
那面象征着秦王的大纛缓缓向着慈涧城而来!
李爽就在这面大纛之下,外罩甲胄,头戴兜鍪,此刻,双手负后,正在等待着。
他的身后,跟随着数十员战将。
这些战将与普通的士兵不同,个个长得威武彪悍,勇力过人,身着甲胄,跟在李爽身后,犹如修罗夜叉一般。
“秦王有令,慈涧城中上下将士望周知,归我者还当富贵,背我者生死各安天命!”
这一声犹如洪钟,环荡在河谷之中,响彻慈涧城头。
慈涧城中的守将看着大纛之下的李爽,忽然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笑罢,便是一阵嘶吼!
“大野爽!”
这一声嘶吼,代表着许多的无奈,也用光了所有的力量与意志。
“开城门,投降吧!”
面对着一众士兵诧异的眼神,不久之前还是副将的慈涧城守将看着跟在李爽身后那千乘万骑,没有了抵抗下去的勇气,无奈道:
“我们是赢不了的!”
……
大帐之中,斛斯椿看着归来的贺拔胜,正要解释两句。
可贺拔胜却没有理会,直接去了水缸,也不用瓢,张嘴就喝了起来。
很快,小半缸水就不见了。
补充了水分的贺拔胜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尽管此刻他依旧狼狈,护臂都碎了。
在高昂、李弼、侯莫陈崇三人的合击之下,贺拔胜差点回不来。
如今回来了,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太吓人了!”
斛斯椿心中是有些诧异的,他记忆之中,自认识贺拔胜以来,好像从来没有见到他如此模样。
刚才的斛斯椿看的清楚,李爽带着关中的主力军来了。
那阵势的确吓人!
不过斛斯椿此刻却是道:
“大野爽倾尽兵力,也不过四万余战兵,和我们麾下兵力旗鼓相当,就算我们不敌,洛阳还有十几万兵马,有何可惧!”
贺拔胜看着斛斯椿,心中骂开了。
他知兵,又在战阵之中,才知道个中厉害。
那是一回事么?
贺拔胜刚才在战阵之中,看着增援而来的骑兵,他们的眼中都冒着绿光,看着他就像是看着猎物一般。
要不是他艺高人胆大,此刻怕是已经挂在人家的腰间,成了别人的军功了。
贺拔胜听着斛斯椿的便宜话,心中生气,可也没有表现出来。
“法寿说的及对,我等十余万兵马,大野爽不过区区四万余,又有何惧!”
斛斯椿正要说什么,贺拔胜却是抢先道:
“如今洛阳那边还不知道大野爽来了,如此,我先回洛阳,告知他们,就留法寿在此统领大军,以应大野爽。”
斛斯椿一听,立刻急了,拉着贺拔胜。
“不不不,破胡才是统领三军的不二人选,还是由我回去报信吧!”
“法寿说的哪里话,报信这种小事我去就行了!”
便在他们拉扯之时,帐外传来了一阵急报。
“两位郡公,敌军进攻了!”
斛斯椿听了,面色发涨,怒道:
“大野爽远道而来,都不用休息的么!”
……
洛阳。
“大野爽还是来了!”
前线溃败的战报而至!
斛斯椿、贺拔胜退兵二十里,面临洛水立下了营寨。
李爽率大军出慈涧,于邙山立寨,离洛阳城不到五十里。
尔朱世隆抚摸着椅子,叹道:
“斛斯椿、贺拔胜接连战败,如今能扭转局势怕是只剩下我了!”
尔朱世隆说着,看向了底下一众人,道:
“我欲亲率大军,前去应对大野爽!”
尔朱世隆说完,见没有一个人劝他,心中当即有些失落。
倒是尔朱兆这个愣头,拱手道:
“说得好,我等决不能让大野爽得意,当率大军前去,给大野爽一个教训。”
尔朱兆说完,尔朱度律也走了出来。
他和尔朱兆是同样的意见。
事实上,这屋中的主战派也是同样的意见。
众人群情激奋,便连一向温和的尔朱彦伯也是劝道,不能不去。
当下,尔朱世隆很想打自己的嘴巴。
刚才装什么呢?
可被这么多人驾住了,尔朱世隆也不得不做出表态。
“如此,诸将随我出征,会一会这大野爽!”
——
洛水岸,尔朱氏大营之中。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大野爽如此肆无忌惮!”
尔朱世隆一来,便将贺拔胜与斛斯椿叫来,痛骂了一遍。
两人也不敢扎刺,只能老老实实受了这顿骂。
骂完之后,尔朱世隆才想起来问军情。
“大野爽带了多少兵马?”
斛斯椿拱手回道:
“步兵三万余,骑兵八千,加上原本的高昂先锋军,不到五万。”
尔朱世隆听完,心中有了数。
“明日我先与大野爽会一会,看我如何收拾他!”
贺拔胜一愣,斛斯椿赶紧表忠心道:
“大王万金之体,去见大野爽会不会太冒险了?”
尔朱世隆摆了摆手,道:
“为了这大魏的江山社稷,我就算冒些风险又能如何呢?”
“大王真是英明!此战,若能击败大野爽,大王必然声威大震,到时候,便是登上帝位,代元氏而莅天下,也是众望所归!”
尔朱世隆斥了一声,道:
“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让外人得知了,如何是好?”
斛斯椿面对看起来生气的尔朱世隆,丝毫不畏惧。
“属下就是爱说实话,大王若是怪罪了,属下愿意承担罪责!”
尔朱世隆胖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安抚道:
“法寿,我知道你忠心可鉴,记住,以后这话不要再轻易说了。”
“大王吩咐,属下无有不从。”
尔朱世隆看着斛斯椿,态度显然好了许多,可看着贺拔胜,还是老样子,心生怒意。
“还以为你贺拔胜是何等骁勇之将,原来在大野爽手下也撑不过多久!”
斛斯椿却是道:
“贺拔公的确尽力了,几次差点陷入重围,若不是大野爽的援军突至,他已经解了慈涧城之围了。”
“那还不是无能!”
尔朱世隆哼了一声,挥了挥袖子。
“行了,都退下去吧!”
……
贺拔胜回到了大帐之中,念贤急忙走了过来,问道:
“破胡,如何,尔朱世隆有责怪你么?”
贺拔胜身体僵住了,正在思考着什么,面对念贤的话,只是挥了挥手。
念贤不解,久之,贺拔胜看向了他,心有余悸。
“斛斯椿这小子,真是谄媚之人!”
“……”
念贤无语!
斛斯椿这谄媚的名声你现在才知道么,都流传了多少年了!
“不不不,放任这小子继续下去,早晚我们都会死在他手上。”
念贤不解,道:
“何至于如此,他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模样,也不见得你过去这么大反应?”
贺拔胜却是挥了挥手,道:
“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尔朱世隆这厮如何比得上尔朱荣,若是被斛斯椿三言两语说动,恐怕我等难逃死地。”
“那该如何?”
贺拔胜深吸了一口气,道:
“趁着尔朱世隆带着大军在外,你潜回洛阳城,将我等妻儿藏匿在我们事先准备好的院子中。”
念贤一惊,问道:
“那你呢?”
贺拔胜却不在意,道:
“不用为我担心,大不了引兵投了大野爽!”
念贤听着,面色一肃。
“如此,你小心。”
……
“贺拔胜应该是要反了!”
斛斯椿回到大帐之中,开口就是道。
他手下人不解,问道:
“主公何以得知?”
斛斯椿一笑,带着自信的笑容。
“这么多年,我纵横南北,投效过多少人,谁忠谁奸我一眼便知道了。”
“那该如何,要告诉尔朱世隆么?”
斛斯椿摆了摆手,道:
“不用,贺拔胜若是已具反心,真的打起来,尔朱世隆麾下没有几个人打得过他。到时候,我们被他记恨上,反而不美。”
“那该如何?”
“贺拔胜若是反了,恐怕局势就要大变,为防万一,将我等在洛阳城中的家人藏到事前准备好的地方。”
“诺!”
……
天放光明,尔朱世隆带着数百骑兵,来到了与李爽会面的地方。
“如何?”
“大王,陷马坑挖好了,鹿角也堆好了,千里马也准备好了。”
尔朱世隆点了点头,肥胖的身躯因为穿了甲胄看起来更加臃肿。
“大王,要如此小心么?”
面对手下质疑,尔朱世隆冷笑一声。
“大野爽是什么人,再小心也不为过。”
“可他总不见得会冲过来擒拿大王吧?”
尔朱世隆摇了摇头,看向了自己的手下,一脸你太年轻的样子。
“大野爽临阵抓人这事也不是干了一回两回了,你还指望他跟你讲信义么!”
说着,尔朱世隆总感觉自己手里少了些什么。
“给我拿个盾牌去,最好是铁的!”
“……”
便在此时,远方马蹄声隆隆,看着对方只有数十骑,尔朱世隆心暂且放了下来。
“尔朱世隆,你约我来想说什么?”
尔朱世隆一听是李爽的声音,赶紧拿着盾牌凑到了鹿角之后,如临大敌。
“秦王,你与我尔朱氏中人相识于微末,能到如今的地步,亦存了几分恩义,难道真的要兵戎相见?”
李爽一笑,道:
“固有旧情,至洛阳而止。”
尔朱世隆一听,回道:
“秦王,高欢、宇文泰并非甘于人下之辈,关东四姓树大根深,你若是在此与我尔朱氏拼得两败俱伤,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大魏这半壁江山,你已经占据了十之六七,难道连一个洛阳都不肯给我尔朱氏么?”
“你想如何?”
“不打行不行?”
“你若是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王侯之位,倒时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便在此时,尔朱世隆那边出了变故。
尔朱世隆炸毛了,骂道:
“大野爽,你不讲信义,居然派人绕后想要抄我后路!”
骂完,尔朱世隆便骑着千里马远遁,一骑绝尘!
李爽看得啧啧称奇!
“可惜了这匹千里马了!”
……
(本章完)
第373章 无论如何,优势在我
第373章 无论如何,优势在我
尔朱世隆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大帐之中,一时间连兜鍪都没有来得及换下来。
“如何了?”
尔朱彦伯一直在等待着的消息。
看着尔朱彦伯,本来有些惊慌的尔朱世隆面色微变,端了起来。
“我都出马了,还能如何,自是有一番收获!”
尔朱彦伯一听,心中一喜。
“有何进展?”
尔朱世隆缓了下来,加上端上了一碗马奶酒,咕噜咕噜先喝了三大碗,而后将碗啪的一下拍在了桌上。
“我率领十数骑到了与大野爽约定之地,只一会儿,但见烟尘滚滚,大野爽带着上千骑兵至!”
“……”
尔朱彦伯一愣,随口而出。
“大野爽带了上千骑兵你还能活着回来?”
尔朱世隆不屑一哼,拍了拍胸脯,道:
“什么话,我尔朱世隆也是上山能抓虎,下海可擒龙的骁勇之士,怕过谁!”
尔朱世隆似乎被尔朱彦伯搅扰了兴致,又喝了一碗,道:
“面对咄咄逼人的大野爽,左右皆惧,当是时,那叫一个危急,我拍马而进,单骑直面大野爽,一番言语,叫那千骑不前!”
“你说什么了?”
“我就骂他一个山野村夫,当年躲在山里,被官军数次围剿,几遭灭顶之灾。若非我尔朱氏,他能有今日么?他怎能如此不知恩义,犯我洛阳?”
尔朱彦伯点了点头,道:
“倒是有一番道理,那大野爽呢?”
“大野爽自然是惭愧至极,无言以对。”
尔朱彦伯听完,问道:
“那大野爽答应休战了?”
“那倒没有!”
“……”
尔朱彦伯带着狐疑之色,盯着尔朱世隆,问道:
“那你说得有所收获是什么?”
尔朱世隆站了起来,双手负后,面色严肃,道:
“于情于理于智于义,我尔朱氏都占着上风,奈何那大野爽是个不要脸的,这一战怕是不可避免了!我虽不忍诛之,可也别无他法了!”
“……”
……
尔朱彦伯急匆匆走进了大帐,他的儿子尔朱敞正在收拾东西,看见自己父亲回来,正要前去迎接,却听得尔朱彦伯问道:
“收拾得如何了?”
“都收拾好了,阿父,我们是要回洛阳么?”
尔朱彦伯摇了摇头,道:
“我要回去,你不是!”
说着,尔朱彦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尔朱敞手中。
“为父要回洛阳,途中会找个机会,让你离开。洛阳要乱了,你带着这封信去找慕容绍宗!”
尔朱敞一听,很是不解!
“找那个叛徒是做什么?”
“让他带你去见你姐尔朱英娥!”
尔朱敞反应了过来,激动之下,脱口而出。
“阿父,你是要我去投大野爽!”
尔朱彦伯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想了想,又从一旁的箱子里找出了地契、房契,交到了尔朱敞手上。
“带着这些,以后也有着落。”
“那阿父你呢,跟我一起走!”
尔朱彦伯摇了摇头,叹息道:
“我走不了,不管尔朱氏这艘破船沉不沉,我都只能待在上面了。”
——
虎牢。
听着那熟悉的笑声,高欢面色一变。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高欢心中不爽。
侯景却像是逛着自家后院一般,走进了高欢的大帐之中。
“贺六浑,我来了,不要多准备,有个十个八个菜就行了,我也不挑的。”
高欢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你小子,又来捡现成的是吧!”
侯景缓缓走了过来,面对高欢的怒意,一点也不生气。
“这叫什么话,我是那种占你便宜的人么?我这不是刚占了洛口,听闻你已占了虎牢,怕你手中兵力不足,来和你会师么!”
说着,侯景搂着高欢的肩膀,道:
“行啊,贺六浑,和荥阳郑氏都勾搭上了。”
“去去去!”
高欢对于不请自来的侯景,很是不耐烦。
“你小子不在河阳待着,跑到这里来,就不怕被尔朱氏抓住了机会,攻破了沙洲?”
侯景一笑,丝毫不忧虑,道:
“你还不知道么,尔朱世隆带着洛阳的大军去前线了。”
高欢一听,心中有了想法。
“那洛阳城呢?”
侯景听了,挥了挥手,道:
“洛阳城的守备,光靠我们这点兵马攻不下的。再说了,就算能攻下,我们也不能攻进去。”
高欢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戏谑。
“没有想到,你还挺懂得事君之道!那你前来,不会就是光想着分我的军功吧?”
“身为一个老怀朔人,我从来不干这种事情。”
侯景拍了拍胸脯,道:
“如今王思政和薛修义那帮人正在扫荡河内,咱占了虎牢,也是大功,可总归是打外围的,比不上正面应对尔朱氏大军的。”
高欢眉毛一挑,纠正道:
“什么叫咱,那是我占了虎牢!”
侯景没皮没脸的道:
“贺六浑,你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如今荥阳郡已然反了尔朱氏,若是再策反了颍川郡、襄城郡,洛阳就彻底被封死了。如此大功,我们怀朔人可不能错过!”
“我哪有这个本事,就是在河北,也不是我说了算,更何况这是在河南,水深得很!”
高欢这话并非是负气话,说得是事实。
他是河北道大行台,可南河北的事也要和清河崔氏、渤海高氏等世族商议着才能办成。
如今他能够说动荥阳郑氏,已然不易。
“你没这个本事,可荥阳郑氏有,你在那个大车身上多使使劲啊!”
侯景的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高欢听了,道:
“不要胡说,让外人听了不好。”
侯景却是嘿嘿一笑,道:
“你在我面前假正经有什么用,这事说不得娄昭君已然知道了。这一顿,你回了邺城早晚要受的。”
侯景的实诚话让高欢心中很是不爽,可也没有办法。他知道,侯景说的也是实话。
“荥阳郑氏在河南根基深厚,我们的面子怕是不够。这功劳,不好分啊!”
“那该如何?”
望着侯景,高欢笑了。
与清河崔氏、渤海高氏的人混久了,如今他对于这些世家大族的脾气可是很了解的。
“放心,这帮世家中人还用我们去劝么,只要时机到了,他们自己就会做的。我们要做的,只要跟在后面捡现成的就行了。”
侯景也笑了,看向了高欢,道:
“你小子可真坏!”
“彼此彼此!”
两个老怀朔人相视而笑,帐中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
邙山大寨。
“大王,如今洛阳城中谣言四起!”
“都怎么说的?”
慕容绍宗跟在李爽身边,将那些谣言一一道来。
“有人说大王要屠灭鲜卑人,抢光他们的妻儿家产;有人说大王要将朝廷迁往长安,焚毁洛阳城;有人说大王进入洛阳之后要屠灭元氏宗室,自立为帝。”
“这些谣言都是哪里传出来的?”
慕容绍宗道:
“依臣推测,这多半是尔朱世隆传出来的,他惯用这些手段。”
李爽一笑,道:
“这小子还真阴险啊!”
慕容绍宗拱手道:
“放任谣言四起,恐怕于我军不利。尔朱世隆蛊惑人心尚在其次,他手上还有十余万大军,若是被他说动,拼死一战,我军损失恐怕会很大。”
尔朱世隆其实说的不错。
他们若是在洛阳和尔朱氏拼得两败俱伤,到时候得利的恐怕是关东的世家大族。
关东四姓,天下高门,彼此相互联姻,势力盘根错节,树大根深。
便是马上得了天下,可要治理天下,还是绕不开他们。
这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
李爽却是不甚在意,心中已有定策,道:
“这十几万兵马,看似人多势众,可真正能死战之人无非是尔朱氏中一众将领。大魏这半壁江山,若要握在手中,这一战不得不打!”
慕容绍宗听了,点了点头,问道:
“大王,打算何时决战?”
“还不到时候!”
虽说这一战必须要打,可什么时候打,却是有说法的。
李爽刚刚说完,大帐之外就传来了一声求见声。
长孙稚来了!
长孙稚须发皆白,可精神抖擞,穿着甲胄,身材依旧挺拔。
“大王!”
李爽对其很是礼遇。
便是如今的洛阳城中,也很少有人比他的辈分、资历更高了。
“如何了?”
“老夫联系了些人,他们也是深恨尔朱氏,愿意反正。可那尔朱世隆狡诈,派重兵驻守在了金镛城,看住了他们拥立的伪帝。如今洛阳城不是往日可比,便是皇宫也遭受了洗劫,光靠他们,要想断尔朱氏的后路,恐怕很难。”
金镛城本就是黄河南岸的重镇,战略位置相当重要。洛阳城建成之后,金镛城作为洛阳城的重要组成部分,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
这座城在尔朱氏的手中,便是整个洛阳都丢了,在军事上,尔朱氏依旧有翻盘的可能。
“不过老夫倒是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何事?”
“听闻尔朱仲远被高欢击败后,曾经想要带着残兵返回洛阳,却被颍川郡的郡守赶走了!”
当初尔朱仲远得意时,光凭着千骑就平了崔祖螭之乱。
如今却是灰头土脸,被一个郡守赶走了,成了丧家之犬。
以荥阳郑氏为首的河南的世族,已经做出了选择。或者说,看见荥阳郑氏做出了选择,帮助高欢占领了虎牢后,其余的人也跟上了。
“看来尔朱氏真要成笼中困兽了!”
……
大帐之中。
“打吧!”
耳边传来了尔朱兆、尔朱度律等人的叫嚷声,尔朱世隆坐着,耳边嗡嗡的。
他竭尽民力,巧取豪夺,聚敛钱粮,倒行逆施。
在尔朱氏强盛之时,没有人敢反抗,都是一张张顺从的脸。
可一旦出了变故,反噬立马就来了。
荥阳郡、颍川郡、襄城郡陆续叛离,整个洛阳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尔朱氏的十几万大军都被困在了这里。
尔朱世隆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平日里看着顺从的汉人世家,真要下手的时候,居然这么准、这么狠。
尔朱氏手里还有十几万大军,可洛阳已然无险可守。
光靠一座金镛城,不说收不了这么多人,外面没有援军,便是坚守这座城池也毫无意义。
继续与李爽僵持,想要拖垮他的粮道,已然不可能了。
如今对于尔朱氏来说,只有一条路了。
尔朱世隆感觉的是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尔朱兆、尔朱度律等人不是感受不到,而是他们习惯了。
对于他们而言,如今这如同乱麻的局势的源头在哪?
李爽!
只要打败了李爽,河南、河北再收回来就行了。
反正,也不只干了一次了。
对于尔朱氏来说,只要打败李爽,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一声声催促之中,尔朱世隆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就打吧!”
尔朱世隆看着众人,面色严肃。
“大野爽非一人之敌,众将需听我指挥,携手合力。此战,十八万对五万,我等胜算很大。”
“诺!”
……
夜色迷蒙。
大帐之外,站着一众身着甲胄的将领。
羊侃、李弼、高昂、侯莫陈崇、薛孤延、裴庆孙、慕容绍宗、李远、梁御、达奚武、若干惠、王雄……
此刻,上至上将军,下至武骑尉,都在夜色之中等待着。
层层迭迭,密密麻麻!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
直到,大帐之门打开,身着黑服的男子走了出来。
“尔朱世隆传来了战书,约本王三日之后决战!”
这话说了出来,大帐之外一众武勋的情绪都被点燃了。
一众武勋都在等待着,李爽说出下一句来。
“本王已然答应了!”
李爽说完,众人拱手应命道:
“愿为大王效死命!”
长夜啸音,不绝于耳。
李爽听了,反而很是淡然。
眼前的这支大军,已经不是当年那支未经战阵的新兵了,而是久经战阵的百战精锐。
并不用说些多余的鼓舞士气的话,因为军功便是最好的鼓励。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每个人也都知道该怎么做!
秦王大纛所在,便是他们所在!
万众之前,李爽缓缓而道:
“此战,摧锋破虏,誓诛尔朱氏!”
“诺!”
……
(本章完)
第374章 微操,就是微操
第374章 微操,就是微操
洛阳战场,大战将启。
邙山下,古道旁,双方的大军开赴战场。
尔朱氏带来的十数万大军,摆好了十二个万人大阵,阵与阵之间不时有骑兵穿行,便在尔朱世隆等人的指挥下,缓缓推进,进入了战场。
这十八万战兵多以鲜卑兵为主,可以说,乃是旧有北魏体制下的军事精华所在。
拓跋氏起家之时军中乃是纯骑兵配置,可要守住这半壁江山,光靠骑兵是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步兵。
这些鲜卑士兵来自河北、河南、山东等地,或是不满李爽在关中、河北等地的所作所为,或是受到了尔朱氏的拉拢,或是本就是与李爽有仇的,如今都聚集在了尔朱氏麾下。
为了鲜卑人的荣耀而战!
十数万人列阵而行,旌旗蔽日,光是震动的脚步声,就传的数里外都能听得到。
尔朱世隆骑在马上,带着一众将校居于阵前,此刻,完全没有了不久之前的患得患失。
可以说,这十数万人聚集的场面,给与了尔朱世隆莫大的力量。
大战还未开始,尔朱世隆手中挥舞着长剑,如一个统帅一般,君临于他的战争。
尔朱世隆之前散步很多谣言,不过这些谣言的确有用处,这些鲜卑士兵听了这些谣言后,战斗意志更加坚定了。
李爽封锁了洛阳对外各个通道,尔朱世隆不得不应战。
因为,这是一切矛盾的源头。
击败了李爽,其他方向上的敌人自然不战而溃。
相反,若是攻击其他方向的敌人,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夺回战略要地,反而会让情势变得复杂。
到时候,李爽积累力量,一举击破,对于尔朱氏来说就不妙了。
最主要的是,尔朱世隆没有把握,在如今复杂的形势之中,能够安抚好麾下的各个大小山头,与李爽进行持久战。
速战速决,对于尔朱世隆来说是最好的方案。
尔朱世隆拔出了配剑,骑着马在阵列之前游走。
一众将校之前,尔朱世隆高声道:
“数百年来,鲜卑儿郎纵横南北,所向无敌。此战,不只事关我尔朱氏的存亡,亦关乎社稷存亡。若败,燃烧在白山黑水间千年的火焰就将熄灭。汉蛮得志,非社稷之幸也!”
随着尔朱世隆在阵前一番话语传播出去,整个大阵的士兵的战意都被点燃了。
旌旗戈矛,上下挥舞,犹如浪潮,在阵列之中翻滚着。
冲天的嘶吼声,冲破云霄,撼动天地。
这番威势,不只让尔朱氏一众人深受鼓舞,便是从属于尔朱氏的一众外姓将领,也大受震撼。
如贺拔胜、斛斯椿等人,他们自己的部曲形成了小的方阵,所部多为六镇兵,就在这十二个万人大阵之侧。
如今,他们也被这股气势所裹挟,身心震撼。
北人和洛阳人有着重重的矛盾,可有一件事情是相通的,他们都曾经是北魏这栋大厦的栋梁。
不管是尔朱氏也好,又或者是其他人也好,进入洛阳之后,对于各州各郡的鲜卑士兵其实都是一样的。
可李爽不同!
尔朱世隆给他们塑造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居于关中,意图染指洛阳,颠覆北魏社稷的秦王!
这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尔朱世隆回到了一阵将校的阵列之中,意气昂扬,道:
“我受尔等方略,尔等当听命,破敌立功!”
“诺!”
尔朱世隆挥了挥手,让贺拔胜、斛斯椿等将领离开了,独留下了尔朱兆。
“吐末,我等人多势众,然利刃只有一把。”
尔朱兆自然知道尔朱世隆的意思。
这把关键的刀就是当年尔朱荣留下的晋阳甲骑。
这两年来,尔朱氏南征北战,看似逮谁灭谁,可损耗也是巨大的。
尔朱荣本来的万余甲骑,到了如今,只剩下了四五千骑。
尔朱世隆精选了三千骑,全部交给了尔朱兆,要让他在关键时候,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我明白,此战,我一定要击败大野爽!”
尔朱兆的目光之中,乃是仇恨与复仇的火焰,浑身上下充满了杀意。
尔朱世隆听完,心中有了底气,道:
“你回阵中吧!”
相比于意气风发,指挥大军的尔朱世隆,尔朱兆的心思就很单纯。
报仇!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尔朱兆骑马回到了离尔朱世隆本阵不远处的队列,那是三千晋阳甲骑所在。
如今这三千甲骑都是契胡士兵出身,不少人脸上都是沟壑纵横。
这两年来,这些晋阳甲骑跟随着尔朱氏的几员大将,南征北讨,平了不少的叛乱。
他们得了多少钱财,睡了多少女人,经历了多少凶险,又战死了多少的兄弟,早已经不可胜计了。
尔朱兆知道,他们与原来纵横天下的晋阳甲骑已然不同了。
他们失去了家园,没有了战斗的目标,也看不到战争的尽头,早已经被金钱和美色所诱惑,成为了纯粹的杀人利器。
尔朱兆知道,没有荣耀的战士与屠夫无异。而尔朱兆也相信,他可以帮助他们找回荣耀。
只要击败李爽,夺回太原。
那么他们失去的,便可以找回来。
尔朱兆戴上了自己的面甲,一双瞳眸通过面甲的缝隙,看向了远方,那缓缓进入视野的敌军阵列,道:
“大野爽,当我不必分心于权术,只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勇士时,你将会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
战场之上,随着李爽大军的到来,再次变化。
关中府兵持盾而行,于阵前,列为前后左右中五部。
李爽自居中阵,自己则带着千余重甲骑兵和三千重步兵为核心,统帅着将近三万人马。
其余四阵,则分由羊侃、薛孤延、裴庆孙、韦孝宽指挥。
与声势浩大的尔朱世隆不同,李爽这边的战阵更显得紧密有序,各阵之中,步弓骑配合,并不像是尔朱世隆那边一般,步兵和骑兵泾渭分明。
李爽的布阵,让对面有些意外。
尔朱世隆本以为李爽会使用老套路,以步兵为盾,拉扯之后,再以骑兵为刀,绕后冲垮他们。
可此时的李爽,与以往的风格不同,不像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而是一个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统帅。
尔朱世隆不以为意,甚至在阵前说两句的心思也没有。
事实上,到了此刻,说再多的话都是白费了。
唯有一句,代表了尔朱世隆的心声。
受死吧,大野爽!
随着尔朱世隆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们这边,排在最前面的六个万人方阵,由尔朱度律为统帅,开始进攻了。
如此数量的军队,不只是对于尔朱世隆,便是整个尔朱氏的子弟来说,指挥起来都相当不顺手。
对于他们而言,有着如此数量的军队进行作战的经验还是当年与葛荣的对战。
不过,他们对于大规模军团作战,所积累的都是负面经验。
二十万大军,行动缓慢,调度困难,一旦被骑兵绕后,冲散了本阵,那其余的兵马非但不会成为助力,反而会成为崩塌的导火索。
可如今,尔朱氏的子弟则是站在了当初葛荣的位置。
他们并非是无脑之辈,起码,在军事上不是这样。
尔朱氏的子弟总结了葛荣的失败经验,进行了改进。
小规模突击也好,大规模会战也罢,有些道理是相同的。
那便是选锋用锐!
尔朱世隆一直待在洛阳,并没有主动进攻李爽,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在等死。相反,尔朱世隆清楚,要打,就必须竭尽全力。
因此,他固然倒行逆施,但是在军事建设上却下了大功夫。
这六个万人方阵上下的将校,都是忠于尔朱氏的北人。
他们麾下的士兵,也是对李爽相当仇视的精锐之士。
伴随着六个万人方阵的,还有着大量的轻骑兵在侧。
尔朱度律作为前线的统帅,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之后,就有些收不住了。
那些轻骑兵,还是习惯于往日的作战方式,游走、骚扰、引诱,通过走位拉扯敌军的阵型。
纯骑兵的打法与步兵的战法并不协调。
甚至可以说,没有配合。
一阵袭扰之后,除了浪费了携带的十几支箭矢,这帮轻骑兵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甚至没有破坏哪怕一丝敌方的阵型。
不得已,在尔朱度律的军号下,他们撤离了。
那六个万人队,行进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就开始对李爽的阵列进行进攻了。
这六万人,数量比李爽所有的兵马都多,便在尔朱度律的进攻的号角之下,化为了六个锋锐的箭头,从四面八方向着李爽的本阵攻去。
羊侃等人所率领的分阵,每阵只有五千人,与本阵的联系虽然紧密,但是并不是毫无缝隙的。
这六万兵从各个分阵之间的缝隙渗入,意图一口气冲破李爽的本阵,擒杀李爽。
与四个分阵四四方方不同,李爽本阵近三万人马列成了圆阵。
面对着四面八方的进攻,却是岿然不动。
李爽所部的府兵的着甲率要比尔朱氏军队的士兵高了一个层次。
犹如龟甲一般的阵列,让这六万鲜卑兵感觉到了异常的困难,根本啃不动。
随着进攻的进行,尔朱度律渐渐的,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他失去了对于这六个万人方阵的控制。
更准确的说,他的传令兵找不到这六个万人阵的将领了。
这六个万人阵,从最开始的阵列分明,到现在,已经完全混杂在了一起,进攻没有了次序。
可李爽的阵列,依旧方圆分明。
尔朱度律感觉了不对,想要让他们撤出来,可是号令发出,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尔朱世隆在后面,也察觉到了不对。
他看到,那六万兵马,外围的人已经开始溃散了。
尔朱世隆当即下令增兵,又给尔朱度律调了三个万人阵。
援兵的到来,本来让尔朱度律很高兴,可援兵带来的尔朱世隆的话,却让尔朱度律眉头一皱。
“大王说,要找到大野爽军阵的破绽,先击破他一个分阵,灭了大野爽的士气,如此,破敌易也!”
尔朱度律看着已经敌我难辩的战场,这么多人都混在了一起,还怎么伺机攻破敌军分阵?
就是让外面的轻骑兵在外袭扰,射出去的箭都不知道打得是敌军还是自己人。
不一会儿,尔朱世隆又传来了话。
“大王说,羊侃大阵已有破绽,当循之破敌!”
尔朱度律没有办法,他虽然不知道尔朱世隆从哪里看出羊侃的破绽,但也只能依照军令行事,将大量的生力军都调往了羊侃分阵的方向。
只是,这不调还好,一调反而出了乱子。
大量的鲜卑士兵已然撑不住了,正要撤退,与这股生力军相遇,要前进的无法前进,要后退的也无法后退。
一时间,阵列大乱。
战争之中的李爽看到了,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他本阵打开了一个角落,侯莫陈崇率领一支骑兵从中冲了出去,直向着羊侃的右阵和薛孤延的前者之间的冲锋。
这一冲锋,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羊侃与薛孤延见之,纵放阵中兵马,以为犄角之势。
三路夹击之下,万余鲜卑兵就此大溃。
连带着,周围的鲜卑兵也出现了动摇。
这一路溃散,让李爽抓住了机会,大阵之中,骑兵四处,扩大着战果,收割着果实。
尔朱世隆在本阵之中,看得干着急。
便在此时,尔朱兆那边给了信号。
显然,在尔朱兆看来,出击的时候到了。
在尔朱兆看来,他们这十八万战兵死了多少其实都不用在意。
重要的只有一个!
李爽!
拿了他的脑袋,那么就是胜利。
自己这方的阵列固然乱了,可为了收割战果的李爽大军,也开始乱了。
尔朱荣的兵法,尔朱兆学到的只有一招。
抓住时机,一刀毙命!
此时,正是用兵之时。
尔朱世隆此刻也有些六神无主,得了尔朱兆的信号,干脆心一横,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尔朱兆得了命令,不再犹豫。
在这情势混乱的战场上,尔朱兆带着昔日威震天下的晋阳甲骑发出了呐喊!
“大野爽,受死吧!”
……
(本章完)
第375章 你三叔永远是你三叔
第375章 你三叔永远是你三叔
关中府兵,各个兵种之间配合默契。
兵车相扼阻敌,弩兵、弓兵交替掩射形成火力覆盖,步骑协同作战,各种战术实行得相当熟练。
优秀的战术加上顽强的战斗意志,关中府兵在面对数量远超己方的尔朱氏大军,战阵丝毫没有松动。
面对敌方六个万人队的进攻,仍然能扛住压力,并在抓住敌军的破绽之时,顺势反击,造成了敌军局部的大溃散。
战场的形势转化,对于此时的尔朱氏来说,固然危险,但还不足以让他们走向败局。
一来,尔朱世隆派给尔朱度律的三万大军,此时还没有全部投入战局,尔朱度律手上还有着不少的生力军。
二来,处在后方的尔朱世隆身边还有着大量的兵马,便是前方战事不利,他依旧可以再度组织第二道防线,收拢败兵,继续作战。
十数万大军固然有着指挥调度困难,势大难以掉头,一旦溃散就容易大规模逃亡等劣势。
但优势同样也是巨大的。
尤其是在己方占据明显的兵力优势的情况下!
只要调配指挥得当,完全可以将大量的兵力分批投入战阵之中,对敌方轮番打击,摧毁对方的战斗意志。
事实上,尔朱世隆也是这么想的。
他将大军分为前后两部,自己统帅后部,由尔朱度律统帅前部。
李爽的大军败了,那就是彻底败了。
可尔朱度律败了,尔朱世隆依旧可以再度反击。
尔朱氏在尔朱兆彻底放弃家主之位后,形成了以尔朱世隆为核心的权力结构。
无论是尔朱度律还是尔朱仲远都明白,他们若是输了,便完了。
因此,尔朱氏众人都团结在一起,听从了尔朱世隆的命令。
只是,眼看着李爽本阵之中数员大将带着骑兵冲了出来,打算扩大战果,尔朱度律却是根本没有办法。
他此刻面对的不是一条阵线!
在六个万人队大举进攻之后,战线就变成了混沌状态。
大量的鲜卑兵从四面八方进攻,想要攻破李爽的本阵,擒杀李爽。
可李爽摆出的五个战阵却相当的坚挺,没有动摇,反而将他们的兵线搅乱了。
以至于尔朱度律如今手中虽有生力军,却根本不敢投入战场。
因为尔朱度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投!
若是想要止住颓势,他又怕手中的生力军被那些溃逃的败兵带崩。
若是想要投入还没有大举溃败的其他三个方向,可那边兵力充足,早已填满了阵线,派再多的兵力,也施展不开。
直到尔朱兆发起了冲锋!
尔朱兆带着三千晋阳甲骑投入了战场之中,向着已经溃散的阵列而去。
尔朱度律初时还不明白尔朱兆想要做什么,可尔朱兆的做法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厮要干什么!”
尔朱兆的冲锋之势丝毫没有因为遇到己方的败兵而止住!
他带兵冲了过去,将溃逃的鲜卑兵碾压了过去。
看到尔朱兆在杀戮溃逃的鲜卑兵,尔朱度律有一瞬间都以为他投敌了。
可很快他看明白了,尔朱兆不只是在杀戮鲜卑兵,也在杀戮敢于阻挡他的府兵。
不分敌我!
如此作派,自然让尔朱度律身边的鲜卑将领很是愤怒。
尔朱度律一边安抚着鲜卑将领,一边咒骂着尔朱兆,表示战后要上奏处置,暂时稳住了形势。
与尔朱度律一样的,还有着尔朱世隆。
他初时也以为尔朱兆是不是暗中投了李爽,心中惊疑不定。
不过尔朱世隆站在高处,看得更加清楚。
尔朱兆的进攻,的确加速了己方的溃败,但同时也让情势更加混乱。
那些府兵的阵列也因此破碎。
契胡骑兵只尊奉尔朱氏的命令,在他们面前,府兵也好,鲜卑兵也罢,都没有区别。
只要将领下达了命令,他们就会义无反顾投入战场。因此,尔朱兆可以不用理会敌我,只为了完成战术目标。
当尔朱兆率领三千晋阳甲骑冲破了李爽本阵的防御,切入了李爽阵中之后,尔朱世隆一颗心紧张到了极点。
这一辈子,尔朱世隆都与尔朱兆不对付,平日里没少使绊子。
可这一刻,尔朱世隆真的想要为尔朱兆喝彩。
如果不是他这里离前线较远,尔朱世隆真的想要为尔朱兆擂鼓助威了!
身处的阵中的尔朱兆,想的却没有那么多,他此刻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秦王大纛之下的李爽!
杀了他,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府兵也好,鲜卑兵也罢,他们的生死尔朱兆并不在意。
他的盟友只有他与他身后的三千契胡骑兵!
与尔朱世隆的激动不同,尔朱兆直面战阵,面对的压力相当的大,视野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李爽的府兵。
尔朱兆作为一个勇战派将领,是非常优秀的。
若是只论冲锋陷阵的话,甚至可以与贺拔胜比肩。事实上,当初尔朱荣每每用兵,遇到棘手的问题,也都是派这两个人作为尖刀冲锋。
三千骑兵,正是尔朱兆带兵的优势区间。
更何况,尔朱兆带着的还是天下第一等的骑兵。
临机应变,尔朱兆那野兽般的猎杀本能并没有因为岁月而消磨,反而因为仇恨和屈辱变得更加敏锐。
如今他所部的骑兵并没有完全切入李爽的本阵。
事实上,在被尔朱兆率兵切入之后,李爽本阵的重甲陌刀兵就朝着他造成的缺口增援而来。
外围有着大量的鲜卑兵在进攻,尔朱兆又率军冲了进来,可李爽的本阵依旧稳固。
这一众府兵的精锐程度,远超尔朱兆的预料。
这些府兵并不是因为身陷死地,没有选择之后的绝望反击,相反,他们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战意与信心,战术配合相当的默契。
这么多年了,尔朱兆也是南征北战,见识了许多地方不同势力的军队,能够做到如今李爽大军这个程度的,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
而尔朱兆也清楚,只要拿下前方那面旗帜下战车上的李爽,便会胜利。
无论是战术上,还是战略上,尔朱氏最大的威胁消失后,尔朱氏的天下将会继续。
倒行逆施者,虽危不亡,亦可长存。
尔朱兆想到这里,激起了全身的血气,用契胡语大吼了一声。
“夺我晋阳,败我契胡基业者,就在大纛之下!”
尔朱兆马术精湛,面对着手持陌刀前来的府兵,根本不惧。
他牵起缰绳,喝了一声,座下的战马似有感应,扬起了前蹄,躲过了进攻的陌刀兵。
马蹄昂扬,落下之时,尔朱兆手中长槊一扫,反而将陌刀兵震在了地上。
“杀了他!”
一声嘶吼,尔朱兆发起了冲锋!
晦涩难懂的契胡语成了进攻的号角声,他的身后,契胡骑兵应声跟随。
巨大的战车上,秦王的大纛之下,跟在李爽身边的慕容绍宗脸上流下了一滴汗水。
无他,尔朱兆的决死冲锋,气势相当惊人。
身着重甲的他,便是在箭雨密集攒射之下,依旧所向无前。
李爽身前的重甲兵,乃是所有府兵中最精锐的府兵。
可此时,在这些契胡骑兵的冲击之下,居然有些支撑不住了。
“大王!”
慕容绍宗轻声呼唤一声,李爽微微转过了头,问道:
“何事?”
李爽的镇定自若让慕容绍宗的心中安稳了下来,可如此凶险的状况,依旧让他忍不住劝道:
“诸将尽出,大王身边缺少守卫,势若倾危,当避之!”
李爽对此,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道:
“敌军势众,王纛不可轻动,若变,则大军溃败,只在顷刻。”
慕容绍宗听完,心中热血涌动。当下,他拔出了配剑,呼喝一声。
“护卫大王!”
当下,李爽身边的十几个近卫在慕容绍宗的组织下,形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眼看着李爽越来越近,尔朱兆遇到的阻力也也来越大。
“大野爽!”
这嘶吼之声,仿佛让尔朱兆充满了战力。尽管尔朱兆此刻浑身是伤,他座下的战马的冲锋之势也停止了,可尔朱兆的进攻依旧没有停止。
他离李爽已然很近了。
尔朱兆举起手中了长槊,向着李爽投掷而去。
“大王,小心!”
便在一众人被尔朱兆这一举动所牵扯精力,担忧李爽的安危之时,尔朱兆身后的契胡骑兵再度冲了过来,将尔朱兆身前本是密集的阵列冲出了一个缝隙。
尽管这个缝隙很小,可尔朱兆还是抓住了。
当下,尔朱兆不顾其他,包括他的生死,毅然决然催动战马,穿过了这个缝隙,向着李爽而去。
“保卫大王!”
“慕容绍宗,给我滚开!”
尔朱兆一人一骑,向着李爽的战车方向挺近。
刚刚躲过尔朱兆投掷的长槊的李爽,此时正见尔朱兆奋勇而来。
他犹如一个刺客,不顾一切完成目标。
慕容绍宗带着十几个人,作为了最后的防线,冲了上去。
尔朱兆麾下的战马身着马甲,全身都护卫的相当严密,可长时间的冲锋,此刻马力衰竭。
尔朱兆也感受到了,可他并没有畏惧,反而驾着麾下战马与直面而来的慕容绍宗等人相撞。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慕容绍宗艰难的爬了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战马,庆幸自己阻止了尔朱兆的攻势。
“大野爽!”
可一阵凄厉的笑声,却让慕容绍宗浑身都麻了。
尔朱兆便像是一尊浴血修罗一般,站在了巨大的战车下。
此刻,尔朱兆与李爽之间,再没有了阻碍。
尔朱兆手持长刀,整个身躯都在微微战栗着。
他多年的梦想终于到了最为接近实现的时刻。
这么多年来,委屈、不满、愤怒、恐惧、嫉妒,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化为了一声嘶吼。
“大野爽,受死吧!”
尔朱兆一跃而起,双手握住手中的刀柄,借势向着李爽刺去。
“大王!”
慕容绍宗此刻,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产生的惊悸感让慕容绍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甚至短时间内干感受不到外界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被尔朱兆战马撞得不轻的李爽近侍相继爬了起来,顺带着也将他搀扶了起来。
慕容绍宗眼前是让他浑身战栗的一幕——
犹如血海修罗的尔朱兆此刻趴在地上,兜帽掉在了附近,想要挣扎,却被李爽死死的按在地上,挣脱不动。
“你打得过我么、你就冲过来!”
李爽的话让慕容绍宗一愣,恍然之间,他似乎记了起来,当年的李爽,可是敢带着三千骑就冲元深二十万大军的彪悍存在。
当然,这些年,身为秦王的李爽,也很少有人见他出过手。
“绑了!”
李爽的一句话,让周围还在愣神的近侍纷纷跑了过去,将尔朱兆绑了起来。
眼见尔朱兆被擒,刚才还随着他冲锋的一众契胡骑兵,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灵魂。
“大野爽……大野爽……”
被绑住的尔朱兆还要挣扎,却挨了李爽几个巴掌。
大巴掌抽完,李爽骂了一声:
“滚一边去!”
接着,李爽面对着一众契胡骑兵,用契胡语喊了一声。
“昔日我与尔朱荣白马盟誓,约为兄弟。尔朱氏中人不肖,以至尔等背井离乡,乃失兄弟父子。汝主今虽亡,若愿奉侍本王者,还如旧约。”
李爽吼完,一众契胡骑兵看着此刻被绑着又挨了几个巴掌的尔朱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
此刻大阵之外的尔朱度律还不知道阵中具体的状况,在焦急的等待着。
尔朱兆如果成功了,那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可尔朱度律左等右等,没有等到那面秦王的大纛倒下,反而却见本来围住李爽大阵的鲜卑兵在不断的溃散。
便在某一刻,李爽大阵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海啸一般的呼喊声。
“他们在喊什么?”
声音错杂,尔朱度律没有听清,可他清楚,这呼喊声也许就是局势改变的关键因素。
“大王,阵中府兵好像喊得是‘秦王威武’!”
“……”
这一刻,尔朱度律的面色差到了极点。
……
(本章完)
第376章 谁能比我忠心
第376章 谁能比我忠心
战阵之中,随着尔朱兆被擒,局面翻转。
那些跟随尔朱兆冲锋在前的契胡骑兵,陆续放下了兵器,向着关中府兵投降。
对此冲击最大的,便是那些处在战线最前面正在进攻的鲜卑兵。
他们战力很高,身怀血勇之气,也深恨李爽。
可是,在看到尔朱兆冲锋失败,那面秦王的大纛依旧在挺立之后,他们的血勇之气依旧在,可战斗的意志却缓缓消解了。
刚才还敌我不分,只为杀戮的恐怖战争机器,如今居然在阵前倒向了李爽。
这种震撼感,让本就混乱的鲜卑兵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恐惧到了极点,心中的失望变成了绝望。
一时间,这些鲜卑兵要么就是不管不顾,发起了死亡冲锋,力图拼到最后,也要拉更多的府兵一起下去,要么就是心生畏意,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勇气,准备逃命。
不过,这两种人毕竟还是少数。
大多数的鲜卑兵处在战阵之中,还没有弄清楚阵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冲入李爽本阵契胡骑兵陆续开始投降了。
他们依旧跟随着前面士兵的脚步,在发起进攻。
可是,被李爽的战阵切割成四个部分的鲜卑兵,右前部的鲜卑兵在李爽的骑兵和尔朱兆的骑兵内外冲击下,已然大面积溃散了。
尔朱度律想要再派兵去填兵线,却已经晚了。
高昂、李弼、侯莫陈崇三人带着骑兵从李爽本阵之中冲了出来之后,从这个溃逃部分穿过,实行了大迂回,绕到了其余三部鲜卑兵之后。
那些游走在大阵之外的尔朱氏轻骑兵本想要阻拦,可面对高昂等人所率领的骑兵,却是一触即溃。
便在阵外的高昂、李弼、侯莫陈崇成功绕后,进行冲锋之时,各领一个分阵的羊侃、薛孤延、裴庆孙、韦孝宽四将,都改变了阵型,四面夹击其余三部的鲜卑兵。
尔朱度律眼看着数万进攻的鲜卑兵大举崩溃,却不敢上前救援。如果他上前救援,可能他所部的兵马也跟着崩了。
一时间,他看着左右万余兵马,还是做了一个最保险的决定。
向后退去,与尔朱世隆的大部队配合,再度组织起防线。
尔朱度律退军的命令一下达,他身边的士兵立刻就散了。
李爽本阵,此刻因为契胡骑兵的投降,混乱了好一会儿。
并不是所有的契胡兵都愿意投降,也有人在绝望之下大肆杀戮,最终被诛灭。不过,大部分的契胡骑兵随着尔朱兆被擒,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下了战马,被李爽的陌刀兵暂且看住了。
这些契胡兵本来就与李爽相熟,在李爽的保证之下,一时间也没有了战心。
此刻的战阵之外,形势已然一边倒了。
大量的鲜卑兵在失去了建制之后,四处逃散。
机灵的,扔了甲胄兵器,只为跑得比别人更快;不机灵的,早已经成为了关中府兵的军功了。
高昂等骑兵正在阵外收割,血腥遍布了大地。
眼看着尔朱度律暂时退去,李爽用契胡语再度道:
“尔等跟随着我的使者,在大阵之外等待着,这场战争的结束。”
契胡兵的强悍不只是在于他们的战力,也在于他们内部封闭性。
契胡兵有着自己的语言,而且很多契胡兵既不会说北语,也不会说洛阳官话,因此,他们内部相当封闭。
尔朱氏能够指挥他们的原因,也在于尔朱氏的将领懂得契胡语。
李爽将派出了十几人,将这些契胡兵分成了十几个部分,领出了阵外。
为了不让这些契胡兵成为军功,李爽还特意将慕容绍宗也派了出去。
等到这一阵打完,日已将中。
阵外一清,李爽并没有下令休整,而是让各部重新组织起了阵列,向着洛水方向,尔朱世隆的后阵前进。
一鼓作气,正当时!
此时的尔朱世隆看着尔朱度律狼狈归来时,心中惊悸,不过他还是强撑着,给众将鼓气。
“我等养精蓄锐久矣,大野爽如今已然是疲惫之师,众将无需忧虑,当与之决战!”
说完,阵前便传来了一声警戒的号角声。
尔朱世隆本以为李爽会下令休整,吃完饭再打,可没有想到,刚刚收割完战场的他们又重新组织了起来。
尔朱世隆登上高地,眺望远方。
李爽布阵如初,分为左右前后中五阵,不过这五阵都变成了行军阵。
到达洛水沿岸时,李爽的阵列再度变化,从本阵之中分出了两个分阵,分阵犹如瓣,形成了七阵六的军阵。
“不用慌,大野爽已然是疲惫之师,如今不过故弄玄虚罢了。”
尔朱世隆身边还有三个万人队,加上尔朱度律的军队和重新组织的鲜卑败兵,此时的数量依然超过了李爽军。
当初尔朱世隆将十几万大军分成了前后两阵,就是为了防止一溃全溃的景象出现。当然,无论是尔朱世隆还是尔朱度律,都对大兵团指挥感到不顺手。因此,各自带一部分,减少指挥压力。
尔朱世隆虽然不愿,可还是到了如今这一步。
不过,此时的尔朱世隆已然没有了主动进攻的勇气,而是吩咐了麾下的将领,组织阵列进行防御。
李爽布下的六阵,依旧在前行着,没有丝毫阻碍,眼看就要向尔朱世隆这边撞上来。
便在此时,尔朱世隆身边的侍从开始示警了。
“大王,贺拔胜率部正在向我们这边来!”
“他来做什么?”
尔朱世隆心想我也没有召唤他的兵马,可紧接着,他面色一变,忽然想到了什么。
“快拦着他!”
反应过来的尔朱世隆面色酱紫,破口大骂。
“贺拔胜,你这敕勒杂毛,趁人之危,我要活剐了你!”
不过,尔朱世隆无论再怎么咒骂,贺拔胜还是率领着他麾下最为精锐的部曲向着他的本阵而来。
意图一剑封喉!
……
“主公,贺拔胜正在进攻尔朱世隆的本阵。”
前面的喧嚷声让斛斯椿有些疑惑,正在暗备兵马的他派人去打探,却得知了贺拔胜已然动手了,他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晚了,晚了,晚了……”
斛斯椿懊恼不已,大骂道:
“贺拔胜,你这敕勒杂毛,安敢如此!”
此刻,斛斯椿身边的侍从还不明白,以为斛斯椿在为尔朱世隆担忧,说了一句。
“主公,此刻去救尔朱世隆还来得及。”
刚说完,这侍从被挨了斛斯椿一脚。
“我救你妈个头!”
斛斯椿犹自不解恨,又补了几脚。
“我身边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斛斯椿双手负后,来回走动着,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想好了对策。
“通告我部,退往洛阳城!”
“去洛阳做什么?”
斛斯椿道:
“我与尔朱氏不共戴天!”
说完,斛斯椿还是有些恨意。
“贺拔破胡,算你狠!”
……
随着尔朱世隆本阵被袭,尔朱世隆的后阵出现了混乱。
李爽大阵之中,很快察觉到了异样。
“大王,他们怎么乱了?”
这个问题并没有立刻得到解答,李爽也没有心情解答。
“全军出击!”
当下,李爽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下令全军进攻尔朱氏后阵。
尔朱世隆本阵在贺拔胜的袭击之下,仓促之间无法抵挡,一时间,尔朱世隆后阵的数万大军,完全失去了调度,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
李爽下令大军全线进攻的命令下达之后,更是压垮了一众鲜卑兵最后的稻草。
一时间,战场之上,在关中府兵的长刀之下,拼死一战的、哀声求饶的、阵前投降的,都成了府兵们的军功。
只有见势不好,立刻逃的,反而留了性命。
唯有贺拔胜与他麾下的武川军,没有遭到清算。
李爽全军押上,与之对战,不到半个时辰,便击溃了尔朱世隆的数万大军。
相较于之前,这次作战,异常的顺利,几乎可以用屠戮来形容。
这一日,洛阳的大地之上,十数万鲜卑兵或死或逃或降!
尔朱氏的一众人,仓皇逃窜。
——
金镛城。
“法寿,前线打得如何了?”
尔朱彦伯看着回转的斛斯椿,将他和他的部曲放进了金镛城。
“败了,十几万大军都败了!”
斛斯椿跑得急了,坐下来喝了口水。
金镛城离战场不过数十里,跑得快的话,用不了几个时辰就到了。
斛斯椿在贺拔胜跳反的第一时间,便逃了。
不过,他虽然没有看到战争最后如何,不过却已然清楚一件事情。
尔朱氏大势已去!
尔朱彦伯听完,感觉有些不对。
“十几万大军都败了,为何你的部曲甲胄鲜亮,行色如常?”
斛斯椿端着杯子的手一止,抬起了头看向了尔朱彦伯,道:
“实不相瞒……”
斛斯椿话还没有说完,屋外便响起了厮杀声。
尔朱彦伯匆匆跑出去看,只见斛斯椿的部曲正在屠戮城中尔朱氏的人。
尔朱彦伯急回身,怒问道:
“斛斯椿,你做什么!”
斛斯椿放下了手中杯子,叹了一口气,道:
“你还不明白,这洛阳城中谁还和尔朱氏扯在一起,大野爽来了之后,还能有好的么?”
尔朱彦伯与斛斯椿一家的关系相当好,此时,面对斛斯椿的反水,心寒的同时,也感到一阵绝望。
“杀了他!”
尔朱彦伯一令而下,他身边的侍从拔出了配剑,向着斛斯椿攻去。
只是,平日里以谄媚示人的斛斯椿,此刻却锋芒毕露。
面对着尔朱彦伯五六个侍从的围攻,怡然不惧,抽出了随身的配剑,与之相搏。
不过片刻,尔朱彦伯的侍从便一一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斛斯椿挥了挥手中配剑,看向了尔朱彦伯,道:
“你我约为兄弟,刚才我已经给了你杀我的机会。不要怪我,这世道便是这样,谁让尔朱世隆输了呢!我若不动手,怕是也要为你尔朱氏陪葬了!”
尔朱彦伯脸上露出了惧怕之色,他想要叫援兵,可屋外只剩下了斛斯椿的人。
“我这人一向不喜示人以勇武,彦伯,你是想要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尔朱彦伯看着此刻的斛斯椿,忽然大笑了起来。
……
斛斯椿收拾完尔朱彦伯之后,走出了屋外,但见依然控制了金镛城的手下前来禀告。
贾显智也率军回来了!
斛斯椿冷笑一声,道:
“他倒是跑得也快!”
斛斯椿并没有将贾显智拦在了城外,而是放他进了金镛城。
看着尔朱氏中人的尸体被斛斯椿的人堆到了一块,贾显智大感“诧异”,道:
“为何如此?”
斛斯椿没有回答,问道:
“尔朱世隆十几万大军都败了,你的兵马为何甲胄鲜亮,行色如常?”
贾显智盯着斛思椿,盯了好久,忽然笑了起来,道:
“你是知道我的,一向不善武勇。尔朱世隆十几万大军都败了,我也是彷徨无计,故而逃了出来。只是不知,这金镛城中发生何事了?”
斛思椿听完,叹了口气,道:
“我与尔朱彦伯约为兄弟,本想要劝他投降,谁知他顽固不化,还命人诛杀我,无奈,我也只能迫不得已还击。”
贾显智心中骂了一声,不过此时此地,却不能与斛思椿撕破脸。
“你说,大野爽进了洛阳城之后,我等会如何?”
斛思椿看向了贾显智,一笑,敷衍道:
“这说不好啊!”
“事已至此,法寿还不和我说真心话么?”
贾显智拍了怕手。
他的部曲,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斛思椿仔细一看,正是尔朱仲远。当下,他再看贾显智时,眼神已然不同了。
要知道,尔朱仲远可曾经是贾显智的上司。
尔朱仲远被高欢击败之后,下落不明,没有想到,居然落在了贾显智的手中。
而他,居然一直隐而不发?
有了这个筹码,贾显智的身价就不一样了。
“法寿啊,你是知道的,尔朱氏的乖张叛逆,我是一直看不惯的。如今,秦王大举义兵而来,扫平了尔朱氏,我等忠臣在此之时,亦当有所作为!”
斛思椿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
“显智想要如何?”
“我愿与法寿盟誓,共诛尔朱氏!”
斛思椿大笑,握住了贾显智的手,道:
“快哉,我等忠臣,正当携手共进!”
……
(本章完)
第377章 我太想当皇帝了
第377章 我太想当皇帝了
洛阳城外,秦王大军营地。
“进去!”
一声喝音,尔朱世隆、尔朱度律两人被李爽的甲士绑缚着,走进了大帐之中。
帐中幽暗,阳光从帐篷顶端的天窗上照下,给了大帐一丝光明。
隔着这道光,跪在地上的尔朱世隆、尔朱度律看到了李爽。
此刻李爽端坐在桌案之后,慕容绍宗站在他的身边,正回望着他们。
尔朱度律一进大帐,浑身的力气就被抽掉了。平日里的尔朱度律残暴贪财,无恶不作,可真到了这生死时刻,心中只想要活命!
“三叔,饶命啊!”
与尔朱度律不同,尔朱世隆此刻完全没有求饶的意思,喝了一声。
“尔朱度律,你哭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指望大野爽饶了我们么?”
尔朱世隆兵败之后,本想要带着残部逃亡南梁,可在中途,却被李爽的兵马截住了,全军覆没。
他们两人也被押送了过来。
李爽挥了挥手,慕容绍宗走了过去,将尔朱世隆身上的绳索用剑挑开了。
尔朱世隆被松绑了,起身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舒畅了气血,而后看向了李爽。
“你想要如何?”
李爽一笑,道:
“你们的命,本王饶不了。”
一听这话,尔朱度律哭得更加大声了。
“不过怎么死,本王还是能够说了算的。”
李爽看着尔朱世隆,道:
“你知道尔朱氏之中,相比其他人,本王还是挺欣赏你的。”
“胜者王侯败者寇,今日我尔朱氏败了,覆灭在即。秦王这情,我领了。”
尔朱世隆平日里阴险狡诈,可到了此时,心中还是有些感激的。毕竟,这份体面对于如今的尔朱氏来说,极其难得。
“秦王想要我做什么?”
李爽站了起来,挥了挥手,甲士将一直哭成烂泥的尔朱度律拉了出去。
“河北、河南、洛阳等地尔朱氏私产一应的图契文书都落到了本王手中,唯独不见那枚代表尔朱氏家主身份的契印。”
尔朱世隆听完,一愣。不过很快,他便想明白了。
尔朱氏灭了,可尔朱氏的遗产依旧庞大。
别的不说,那些临阵投降的契胡骑兵,便是相当锋利的一股力量。契胡不是一个大族,但却以尔朱氏为首。有了这契印,就可以名正言顺掌控他们。
除此之外,尔朱氏在各地的私产数量也是颇巨。山西、河北没有丢的时候,尔朱氏还掌控了并州、定州、殷州等地的铁矿和作坊。
还有,尔朱荣为太原王时,朝廷赐二十万户为太原国邑。
冀州之长乐、相州之南赵、定州之博陵、沧州之浮阳、平州之辽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渔阳等河北大郡都是尔朱荣的封邑。
李爽若要掌控尔朱氏留下的遗产,那么有了这枚契印,更加方便。起码,对内很方便。
毕竟,谁说女婿不能继承家产的!
想明白了这些,尔朱世隆也不挣扎了。
这枚代表了尔朱氏家主的契印自从尔朱荣死后就在尔朱世隆手中,后来曾短暂被尔朱兆夺去,不过在尔朱兆丢了太原之后,又回到了尔朱世隆手中。
“我逃得仓促,就将之埋在了武林亭驿馆的那颗古树下。”
李爽缓缓向前走来,点了点头。
“如此,你放心去吧!”
尔朱世隆看着李爽走到了他的面前,数年不见,李爽依旧年轻。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如今的他不过二十六岁。
想当年,尔朱氏从北秀容南下,一度掌控了北魏大半的江山,兴盛后如今覆灭,不过十载岁月。
而如今,轮到了李爽站在洛阳城外。
尔朱世隆心中情绪复杂,甚至还带着几分对于死亡的恐惧。到了最后,他看着李爽,只说了一句。
“小心那些门阀世家,他们可比我尔朱氏要难对付。”
“本王明白!”
尔朱世隆说完,走出了大帐,身上聚集的勇气都在重新被阳光沐浴的这一刻消散了。他的双腿忍不住在颤抖着,也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可尔朱世隆还是咬着牙,挺直了身体,走到了一半,在一众契胡人的目光之中,笑道:
“天可汗之恩,尔朱世隆感佩莫名!”
……
城阳郡公府。
“你听说了么,尔朱世隆临死之前,颇有些大义凛然的样子!”
贾显智来到斛思椿的面前,诉说着他没有亲自看到,却说得绘声绘色的场面。
斛思椿听完,忍不住冷笑道:
“就尔朱世隆那小子,装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斛思椿说得刻薄,不过贾显智却很以为然。
“你说秦王到底在想什么,打赢了为何迟迟不进城?”
李爽击败了尔朱氏之后,并没有率领大军进城,只是申明军纪,不得杀人、偷盗、淫掠,此外,便是派人封存了洛阳的府库,维持秩序。
“秦王赢了,可洛阳城中的宗室、公卿乃至百姓都心存疑虑,担忧又来一个尔朱荣。”斛思椿看向了贾显智,“那些鲜卑降兵,也不是好处置的。”
“那我们要去拜见么?”
贾显智有些拿不准,拉着斛思椿,却听他道:
“要去见,不过得拿捏好时机。”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传来了一声通报。
斛思椿的父亲斛斯敦到了。
斛斯敦是朔州人,他一进来,斛思椿就看出他面色不善。
当然,原因是什么,斛思椿也知道。
无他,斛思椿袭取金镛城后,和贾显智联手,大肆搜捕城中尔朱氏,屠戮殆尽,还将他们的人头都挂在了自家府邸前的树上。
“阿父!”
“你和尔朱约为兄弟,如今怎么能将他们的头挂在家门口,难道不是有负天地么!”
面对老头的质问,贾显智在旁,明显是在看笑话。
斛思椿搀扶着斛斯敦,劝道:
“阿父,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斛斯敦却很倔,道:
“有什么话不能当人面说的!”
斛思椿被逼问的有些急了,道:
“我要不把他们的人头挂在家门口,用不了多久我们的人头就要被人挂在家门口了!”
斛斯敦看着自己的儿子,默然不语。
可是很快,屋外传来了一声,让斛思椿和贾显智都坐不住了。
“主公,南阳王元宝炬带着几十个宗室、公卿去城外迎接秦王了!”
斛思椿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怒道:
“这小子从哪里蹦出来的!”
贾显智也没有了看笑话的心思,连忙奔出了屋子。斛思椿也着急离开,只是临走前,还敷衍了一声。
“阿父,有什么事情过后再说!”
看着斛思椿和贾显智的背影,斛斯敦叹了口气,道:
“我是真的老了!”
——
元宝炬的出现,犹如一条鲶鱼,带活了整个洛阳鱼塘。
原本,李爽在城外,他不动,城中之人也没有动。
可如今,元宝炬动了,城中的一众人难以自持,纷纷跟了上来。
元宝炬还未出城时,身边只有数十人,可出城之后,身边慢慢汇聚了数百人。
众人浩浩荡荡,出城十数里,来到了大营之外。
营门打开,李爽穿着王服,带着一众将领走到了元宝炬等人的面前。
此时,斛思椿、贾显智等人也跟着来了,不过看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斛思椿看了一眼站在李爽身边的贺拔胜,心中暗骂了一声。
贺拔胜当场反水,如今他站在李爽身侧,而斛思椿则站在了李爽的对面。
这就是差距!
“尔朱氏暴虐天下,为祸已久,今秦王兴义兵,平此祸乱,澄清宇内,复振社稷,适逢伪帝暴崩,社稷无主,还请秦王权摄大政,一匡天下。”
元宝炬捧着北魏皇帝的印玺,郎朗而道。此时,元宝炬站在了绝对的c位!
他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拉风过!这件事情过后,他可以换大宅子了。
“爽起寒微,本山野中人,时值社稷危难,故奋发义兵,诛戮穷顽,今事成当身退,以待忠臣贤士,何敢称功,以摄大政?”
李爽说完,元宝炬还在筹谋措辞之时,斛思椿忽然跑了出来,当即拱手道:
“秦王此言大谬!”
斛思椿这一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元宝炬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斛思椿,心中暗道:
这哪里蹦出来的!
却听斛思椿道:
“尔朱氏遗祸社稷,今外有北胡岛夷为乱,内有幼子弱民待抚,值此之时,非秦王无以安社稷,如何能为一己之声名,忍顾黎民遭难,社稷不安!”
贺拔胜看着斛思椿,眼睛一亮,心中暗道了一声:
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李爽摇了摇头,道:
“不可,不可!”
李爽刚说完,贾显智跑了出来,一下子就跪了下来,眼中泛着泪水,神情激动。
“秦王不出,天下苍生奈何!秦王一日不答应,我便一日不起!”
贾显智这一跪,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口中呼喊道:
“秦王一日不答应,我等便一日不起!”
整个过程之中,只有元宝炬反应最迟钝。其他人都跪下了,他还站着。
无他,只有他按照剧本来了,其他人都在抢戏!
妈的,不是说好了三辞三让么,怎么推进的这么快!
这一天就完事了,后面几天的工钱怎么算?
宅子还换得了么?
元宝炬心中嘟囔之时,适逢李爽的目光看来,他心中一紧,也跟着其他人跪了下来。
李爽看着这幅景象,悠悠而道:
“如此,本王也只好不得已而受之了!”
……
大帐之中,元宝炬跟着李爽,亦步亦趋。
“妹夫啊,这事可不怪我,本来说好的三辞三让的,谁知道被斛思椿、贾显智他们搅和了。”
李爽却是没有理会元宝炬,看着那一方被送到自己大帐之中象征着北魏皇帝权力象征的玉玺,正在把玩着。
李爽并没有在乎元宝炬,可他依旧在喋喋不休的。
“妹夫啊,你看,事情我已经给你办了,你看说好的宅子的事情?”
李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元宝炬,问道:
“听说宇文泰给你送礼了?”
元宝炬一愣,不明白李爽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件事情,可也没有瞒的打算,老实道:
“是啊,还送了不少!”
李爽听了,问道:
“那他求你办什么事?”
元宝炬也有些奇怪,只是道:
“他没求我办什么事情,你说他也是,人家都是送礼求人办事,他的钱好似大风刮来的一般,你说傻不傻?”
李爽一笑,问道:
“那这样的傻子还有谁?”
“还有那个高欢,也给我送钱,还什么都不要。”
“还真是聪明啊!”
说着,李爽将那方印玺交到了元宝炬的手上。
元宝炬捧着印玺,愣住了,却听李爽道:
“你时常抱怨我不给你一座大宅,自己居住的宅子偏远不便,如今,我打算给你一座宅子,你问你敢不敢住了?”
元宝炬听了,心中一喜,道:
“哪有人不喜欢住大宅子的,妹夫你只要给,我就敢住!”
李爽看着元宝炬,缓缓道:
“铜驼大街之北,金镛城以东,有一座极尽奢华的大宅,如何?”
“铜驼大街之北,金镛城以东,哪有大宅?”
元宝炬念叨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都白了,声音颤抖。
“妹……妹夫……你……你是说……让我……”
说着,元宝炬指了指手中的玉玺,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李爽一笑,问道:
“你不愿?”
元宝炬忽然跪了下来,抱住了李爽的大腿,道:
“妹夫,只要让我当皇帝,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违背。就算是当几年,不,几个月我也愿意。”
“起来,起来!”
李爽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元宝炬,道:
“你德望不足,欲承大统,当施恩惠于宗室,这张名单上的元氏子弟,你给编入宗室谱牒之中,加恩于他们吧!”
“妹夫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元宝炬拿着这张名单,匆匆看了一眼。
“元继业,这个名字挺陌生的,是哪家宗室啊?”
“他是孝明帝之子!”
元宝炬一愣,心中嘀咕着:
元诩之子,当初不是随着胡后被杀,失踪了么?
不过元宝炬也没有多在意,将名单收进了袖子里,高高兴兴捧着玉玺走出了大帐。
……
(本章完)
第378章 愿为大王麾下一小卒
第378章 愿为大王麾下一小卒
洛阳城!
昔日北魏皇帝居住的九龙殿,如今已经成了元宝炬的居所。
元宝炬还不是皇帝,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皇帝。
一时间,洛阳城内的公卿官员都抢着送礼,巴结着这位未来的皇帝。
元宝炬很高兴。
他的父亲临洮王元愉谋反失败之后,作为罪臣之后,他们一家都被幽禁,后来虽然被赦免,恢复了自由,还编入宗室属籍,可终究有着叛逆的原罪。
可如今不同了,元宝炬做到了他父亲也没有做到的事情。
所有人都很高兴,唯有一人不一样。
元宝炬之妻乙弗氏!
即将成为皇后的她非但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反而不断的埋怨着。
“你为何要答应秦王?”
身为预备役皇帝的元宝炬此时身边的女人已经很多了,可乙弗氏依旧是他的正妻。
乙弗氏貌美,身材纤瘦,但该有的都有,若不是整日里摆着一张元宝炬不喜欢看的脸,她便是在元宝炬的后宫之中一众美人中,也是无出其右。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大野爽将玉玺放在我手里的时候,我整个脑子都嗡嗡的,他说了之后,我就答应了!”
寻常的女子得知自己的夫君将要当皇帝,自己要成为皇后,都是欣喜不已,可乙弗氏不同。
她聪慧异常,更看到了自孝明帝元诩以来北魏皇帝的下场!
都没有好下场!
“你知不知道,你坐上这个皇位之后,就再下不来了。”
元宝炬并不在意,道:
“那又如何,我本来也不想要下来!”
乙弗氏很是无语,看着已经被皇位迷了心窍的元宝炬,叹了口气。
“你为何就不能老老实实当一个富家翁呢?”
元宝炬听了,也有些生气,怒道:
“好了,说个没完,尽是妇人之见!我元氏的恩义播于四海,虽有尔朱之祸,亦不乏忠臣良将,拱卫社稷。我元氏本就无错,何以不能登临大宝!”
当年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汉化改革之后,恩威甚著。
甚至,如果当年钟离之战能胜的话,说不得也不会有后来的六镇之乱了。
相较于尔朱氏的残暴,元氏的皇帝看起来的确比较无辜。
乙弗氏看着怒火中烧的元宝炬,什么都没有说,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
元宝炬看了,更加不满,在后面嚷着。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元宝炬了。如今我还不是皇帝,要是我当了皇帝之后,你再这样,可就是大罪了!”
乙弗氏却充耳不闻,直接走了。
“什么人,让你当皇后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元宝炬很生气,嘟哝着,“你不想当,有的是人想要当!”
……
阊阖门外,已然许久没有了那么热闹。
今日,北魏新的皇帝将要举行登基殿仪,于太极殿中继位。
元宝炬身着十二章纹服,头戴十二旒冕,手持天子印绶,在众臣的注视下,走到了天子的御座之前。
他的身边,跟着的他的皇后,乙弗氏!
不过相比极其兴奋的元宝炬,身着深青色翚翟纹袆衣,着十二树,并两博鬓的乙弗皇后的美丽面容上神色呆滞,一双瞳眸还会时不时望向殿前那个身着九章王服的年轻男子,满是忧虑。
如今的洛阳朝堂之上,基本分为三大势力。
尔朱荣带起来的北人武将、元氏宗室和世家公卿。
什么叫做世家高门,天下甲姓?
太极殿之中,身着朱紫的官员,世家出身的占了大半,便是具体的体现。
范阳卢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
这五家更是占了其中的大头。
而这,也只是这些天下高门实力的冰山一角,更不用说河北、河南各州各郡之中有着多少他们的门生故吏!
元宝炬登基,他们也很给面子,只要能进这太极殿的都来支持了。除此之外,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渤海高氏等世家的人也来了。
说到底,相比于李爽,他们与元氏更加亲近。
元宝炬的登基典礼很热闹,不只是世家公卿,便是北人一系的将领能来的都来了。
贺拔胜、斛思椿、贾显智等人自不必说,便连远在范阳的宇文泰也来了。
宇文泰和高欢如今代表着洛阳之外,六镇体系之中最强的两股势力。不过在这朝堂之中的站位,此刻不算靠前。
只不过,不管这皇座之上唱戏的配角有多么热闹,在下面捧场的人又有多少算计与谋划,这场戏的主角终究只有一人。
便在元宝炬完成了继位的仪式,众臣跪拜,完成君臣之礼后,元宝炬下达了第一道圣旨。
“朕膺昊天之眷命,承列圣之丕基,总御寰内,绥宁兆庶。惟念武功之盛,实赖勇毅之臣;社稷之安,必资柱石之佐。咨尔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雍州牧、凉州大都督、梁汉大总管、陇右道大行台、关内道大行台、河东道大行台、大将军、秦王爽,气禀山河,才兼文武。昔者提虎旅以摧劲寇,效鹰扬而靖边尘。虎牢之战,抚乱平逆,荡涤胡膻;河朔之戍,运筹帷幄,蠕蠕遁形;邙山一役,裂甲摧锋,尔朱丧胆。勋劳著于竹帛,威名震于遐迩。其忠贯日月,诚动神明,允为朕之肱骨,国家之干城。
既负非常之略,克建不世之功,宜受非常之典,以彰殊锡之荣。授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之上。赐金镛城,立天策府,许自置官属,司掌天下府兵。领司州牧、尚书令,增邑至二十万户。馀官并如故!”
这道诏书念完,所有人都看向了位于朝会最前列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走了出来,来到了众人之前,拱手一礼。
“臣谢陛下隆恩!”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秦王,比当年的天柱大将军更有权势,也更加危险。
——
金镛城。
高欢、侯景走一路,正在前往金镛城的途中。
“贺六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侯景骑在马上,笑呵呵的看着身边的高欢。
“你小子不会是对尔朱氏留下的钱粮动心思了吧!”
高欢的猜测让侯景侧目,笑了一声。
“我也只是想想,尔朱世隆他们可真是会敛财啊!”
洛阳城堆积如山的钱粮,让侯景看了直流口水。
高欢在旁,劝道:
“我还是劝你别动歪心思,这洛阳不比其他地方,盯着你的人多着呢!一旦被别人抓住了,恐怕到时候秦王也不好保你。”
如今的洛阳城中,元氏宗亲实力孱弱,唯一称得上是实力派的也只有汝南王元悦。
至于世家公卿,他们答应拥立元宝炬,因为经过了尔朱氏之乱,北魏这半壁江山满目疮痍,梁军也在不断蚕食北魏的国土,此时,稳定的秩序对于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
可对于北人一系和关陇武勋派,他们显然带着敌意。
关陇一系的人以李爽为核心!
军功十二转,从最低等的武骑尉到最高等的上柱国,关陇武勋派有着自己独有的晋升机制。
虽然此刻上柱国、柱国之位还空置着,可所有武勋之臣尊奉的,已然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高欢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金镛城。
这座兵家重镇三连城如今有了另一个名字!
天策府!
诏书所言,天策上将,司掌天下府兵!
如此,未来的府兵和武勋之臣,便不会止步于关陇并肆之地,而是会向着中原而去。
关东的世家大族,也不会看着李爽就这么扩张势力。
高欢想着,侯景在旁推了推,道:
“看,那些武川人也来了!”
高欢纵目而观,宇文泰、贺拔胜,甚至是贺拔岳也来了。
不过,宇文泰与贺拔两兄弟显然不是一路的,甚至彼此之间带着戒备与敌意。
贺拔胜与贺拔岳走在一起。自从失了灵州之后,贺拔岳一直被幽禁在长安。昔日的夏王,如今已然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身材枯瘦,像是得了一场大病,甚至,要被贺拔胜搀着,才能走的顺当。
高欢、侯景这些老牌怀朔人,与武川人一向不对付。
不过此时相遇,还是打起了招呼。
毕竟,武川人和武川人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贺拔胜这种老敕勒武川人,更让高欢、侯景等人讨厌。
相较之下,宇文泰倒是让他们看得顺眼多了。
“黑獭,听说你在幽州平乱平得很顺利,拓地数百里,威名远播于柔然、契丹!”
“哪里比得上贺六浑,一举攻占虎牢,还收复了河南数郡之地。”
高欢与宇文泰聊着,走在后面的贺拔兄弟也跟着过来了。高欢正要打招呼,谁知道贺拔胜却是冷哼了一声,带着贺拔岳之间穿过了他们之间,走向了金镛城。
“这敕勒杂毛是怎么回事,气性如此大?”
侯景在后面嘟哝着,却听得宇文泰笑着。
“还能为什么,争功没有争过斛思椿,失了丞相之位,只当了个太尉,难受呗!”
宇文泰对于这位老前辈没有一点敬意。无他,宇文洛生之死,众说纷纭,可与贺拔氏脱不了关系。
高欢与侯景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宇文泰解释道:
“你们刚到,还不知道,陛下还未登基之前,贺拔胜和斛思椿为了丞相之位斗上了,差点撕破脸。”
侯景嗤笑道:
“两个敕勒人,不知道在争什么!”
高欢与宇文泰互相看了一眼,对于侯景的大实话,都是心照不宣。
你便是争上了丞相又怎么样,有着这座金镛城在,你是真的能说了算还是能怎么的?
三人进入了城中。
金镛城除了是军事堡垒,城中还设有离宫、林苑。
李爽设宴,来的除了关中的武勋派,还有便是北人一系的将领。
如贺拔胜、斛思椿、贾显智等人。
众人安坐之后,等待着李爽的到来。
李爽不负众望,在众人目光之中,坐到了王座之上。
“大王!”
众人行礼,李爽挥了挥手。
“今日饮宴,不用顾忌这些俗礼,尽情畅饮。”
酒宴开始,众人欣赏的舞曲,李爽一如往常,喝了没有几杯,就不再喝了。
便在一曲舞完,贺拔胜站了起来,拱手道:
“适逢盛宴,愿为大王舞槊!”
李爽抬了抬手,道:
“赐槊!”
贺拔胜拿着短槊,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短槊在手,贺拔胜舞得虎虎生风。可渐渐的,众人察觉到了不对。
贺拔胜老是有意无意的向着斛思椿而去,好几次差点刺向了斛思椿。
斛思椿也是恼怒,站了起来,道:
“属下愿为大王舞剑,以和贺拔公!”
李爽依旧笑嘻嘻的,道:
“赐剑!”
斛思椿持剑在手,与贺拔胜斗了起来。
一开始,两人还有所收敛,可到了最后,两人越斗招数越险,都用上了杀人技了!
众人还从来不知,斛思椿的武艺如此高强,也是用剑的行家。
不过,斛思椿终究不敌贺拔胜,被贺拔胜一脚绊倒,眼看着贺拔胜手中短槊就要刺向斛思椿。
“二哥!”
贺拔岳一声呼喝,让贺拔胜惊醒了,在最后关头收住了手,没有刺下去。
贺拔胜一声大笑,将斛思椿扶了起来。
“法寿,受惊了吧!”
“破胡这武艺,着实高强啊!”
两人笑着,不过各自的眼眸之中,都有着一股阴狠。
李爽拍了拍手,道了一声彩,殿宇之中的其他的人也都喝彩,给本是沉闷的氛围划上了句号。
酒宴依旧进行着,李爽却是招了招手。
“贺六浑、黑獭!”
“属下在!”
“本王不胜酒力,你们两人扶我去后殿。”
“诺!”
两人扶着李爽到了后殿,只见李爽坐在床榻之上,看着两人。
“尔等驻守地方,素有功勋,如此想要何职何爵,可与本王说!”
宇文泰最先开口道:
“愿为大王麾下一武骑尉,胜为大将军!”
有了这勋位,便是自己人!没有这勋位,便是争到了丞相,又能如何?
宇文泰想的明白,高欢亦是。
“诚如是,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李爽一笑,看着榻前两人,道:
“如此,本王以尔等功勋,授为上将军!”
“臣谢过大王!”
……
(本章完)
第379章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第379章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金镛城。
“参见大王!”
一众北人将领离开了天策府,留下的都是有勋位在身的关陇将领。
羊侃、李弼、高昂、侯景等人都在列,便是高欢、宇文泰这两位新授上大将军的人也参加了这次内部会议。
“都坐吧!”
金镛城最北面的甲城背靠邙山,地势最高,乃是战事指挥中枢所在。重楼飞阁,遍城上下,连通的北垣两门,则可控扼黄河渡口。
李爽召见众将的地方在甲城西北角的百尺楼。
这座楼以及周围的高台乃是仿造邺城三台的设计,在战时可作为瞭望台、箭楼,抵挡敌军。
不过此时并没有战争,这座百尺楼被作为了李爽居所。
所谓站的高望的远。
和平时期,没有了烽烟缭绕的惨相,百尺楼周围,反而可以见到壮丽的风景。
移门打开,栏杆之外,邙山在侧,山势起伏,云雾缥缈。
众将坐了下来。
高欢、宇文泰并不是关陇武勋派,不过李爽授予他们上将军的勋位之后,他们作为半个自己人也来了,位置相当靠前,也特别显眼。
因为李爽麾下将领显然和这两个人有着隔阂,他们属于外来者,“血统不纯”!
便是侯景、侯莫陈崇等六镇出身的人,也坚定的站稳了自己的站位,在这个场合与高欢、宇文泰两人保持了距离。
李爽将众人召集来的原因也很简单,结算战果以及完善武勋制度。
这场洛阳之战中,立下战功的将士要赏赐,战死的将士也要抚恤。
高昂、侯景两人,也终于晋升到了上大将军,韦孝宽也从骠骑大将军成为了大将军。除了一众将士的封赏抚恤之外,重要的便是完善武勋制度。
府兵制的实行与均田制密不可分。
经过五胡乱华的动乱之后,北方人少地多,北魏统一北方之后,为了恢复生产,授予露田,男子四十亩,女子二十亩。除此之外,还会授予男子桑田二十亩,作为世业田。
所谓的露田便是无主荒地,世业田则是朝廷授予丁户的私产,只要种植一定年限,便可以永久拥有,但禁止买卖。
当然,这只是一般的模版,每个地域的具体情况不同,也会有相应的调整。
比如世业田一般规定都要要种植桑、枣、榆等树,可有的地方不适宜种桑,便会改种其余的作物,相应的授田亩数也会变动。
对于民户如此,相应的官吏也会授予公田,不过官吏所授都是按顷计算的。公田所得皆归官吏所有,但同样的,田地也不许买卖。
从太和九年颁布均田制到如今,快要五十年了。
均田制固然让北魏一度强盛,不过随着战乱频发以及各种因素,均田制到如今实行的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比如胡汉矛盾严重,常有胡人侵占汉人田地之事,官府屡禁不绝。
不过这些终究还是小的影响因素,北魏对于南梁的战争大规模失利以及六镇之乱的爆发,才是重大的因素。
洛阳朝廷失去了对于地方的掌控,乃至于自己都成了傀儡,又何谈维护均田制?
李爽进入洛阳之后,需要恢复经济。
一些重大工程项目的实行尚在其次,最紧要的还是稳固和扩大基本盘。
“本王欲颁布均田令,分赐秦王府下辖关东百姓、府兵、勋臣永业田。”
李爽的基本盘在关陇并肆等地,最多再算上如今的洛阳。
其他地区,无论是河北、山东还是河南,他都不是通过战争打下来的。掌控了洛阳朝廷之后,这些区域也跟着投了。因此,对于这些区域的控制力不强,甚至可以说话语权很弱。
此前,李爽在关陇并肆等地开垦田地,兴修水利,已然授予了百姓田地。
不过在关东,还没有实行。
李爽基本上继承了尔朱荣的遗产,包括了他在河北、河南等地的封地。
要知道,这是实封,而不是食邑。
“本王欲授秦王府下关东民户,男丁露田八十亩,女子四十亩,另授予男丁世业田二十亩。尔等以为如何?”
李爽这话也就是走个过场。
秦王府下百姓不归于朝廷管辖,李爽想要怎么做其实都可以,甚至将他们当做奴隶,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大王英明!”
在场之将领拱手道。
他们最为关心的还是武勋制度的完善。
“各地府兵,受百亩口分田,二十亩永业田,所在户免租调!”
府兵的授田数量与一般百姓没有太大的差别,不同的是,府兵以及一家不用纳税服劳役。
李爽说完,继续道:
“武骑尉受口分田两百四十亩,永业田六十亩;云骑尉受口分田三百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飞骑尉受口分田四百亩,永业田百亩。”
从武骑尉到飞骑尉,这一层乃是最低等级的武勋之臣,数量最多,除了免租调外,还拥有蓄奴、养马、拥甲、着勋服等权利。
在军队之中,这些人乃是主力骑兵。
“骁都尉受口分田四百亩,永业田两百亩;骑都尉受口分田五百亩,永业田三百亩;轻车都尉受口分田六百亩,永业四百亩。”
从骁都尉到轻车都尉,这一层乃是武勋派的中坚力量,也是军队之中的中层军官。除了上一等级的特权外,还有着入仕的资格。
“车骑将军受口分田二十顷,永业田十顷;骠骑将军受口分田二十五顷,永业田十五顷;大将军受口分田三十顷,永业田二十顷。”
从车骑将军到大将军这一等级,乃是高级将领,也就是能够来百尺楼参加会议的这些人。他们拥有的除了上两个等级的权利,还有着养士,受爵,出有仪仗,身着紫绯,建立部曲等权利。
至于从上大将军开始到上柱国,这一层级已然可以说是坐镇一方的诸侯了。要晋升到这一等级,所需要的军功不是那么容易攒的,需要破军、并土、灭国。
便是在这百尺楼中,也不过寥寥数人。
羊侃、李弼、高昂、侯景,没有来的,有还在太原的于谨,以及高欢、宇文泰两个新加入的人。
高欢、宇文泰之所以特殊,在于其他几位上将军麾下都有着大量的武勋之臣,可他们不是,底下都是忠于自己的部曲和六镇兵。
尽管他们所立的军功也足以晋升到最高等级的上将军,不过却不在天策府的结算体系中。
换句话说,他们更像是得到一个名誉头衔,受到了招安,加入了李爽麾下,区别于那些北人将领,成为了秦王的“自己人”。
李爽麾下不只是府兵,还有许多羁縻府的胡骑和少量的募兵,比如那些新受招安的契胡骑兵。
府兵、武勋之臣都受到天策府管辖,乃是主力军,羁縻府的胡骑属于仆从军,但这些募兵不同,一应的粮饷、装备都是由秦王府提供,可以说是李爽的私人部队。
这一点,其实和高欢、宇文泰类似。
他们麾下也有着大量的部曲,只听从他们的命令。
李爽将细则说完,天色已近日中,于是宣布散会,让这些人都退下去。
临走之时,还命人在廊下准备一顿饭,让他们吃完了离开,唤为“廊下食”!
高欢、宇文泰吃起来也不客气,毕竟,饭菜丰盛在其次,重要的是,不吃白不吃。
他们只是名誉上将军,李爽所宣布的政策也只是在关西和关东少部分的地方实行,和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
即使他们两人明白,李爽宣布的均田令可以培元固本,增强国力,可他们也无法实行。
河北的地不是在李爽手中,便是在世家大族和他们两人以及他们麾下怀朔、武川两系将领的手中。
李爽打算将地分给他封邑下的百姓,乃是千金买骨。
李爽可以这么做,乃是因为他不在乎这些地,整个关陇晋夏之地都在他掌控之下。
可高欢、宇文泰手里可只有这些筹码。
把这些地都分了,他们拿什么去养麾下的部曲?
更何况,那些六镇兵愿意去种田么!
再说了,那些拥有坞堡、佃农和大量土地的世家大族也不会看着他们这么做。毕竟,他们两人要在河北站稳,也需要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
高欢、宇文泰吃着,却见另一拨人走了过来。
李爽在秦王府下立学士馆,招揽谋臣、智士为学士,帮助他处理政务,商讨军情。
除了尚在长安的苏绰,如卢柔、杨愔、长孙裕、柳虬、李穆等旧臣亦在其中,还有来洛阳之后新收纳的,如卢辩、柳敏。
他们的品级大多不高,与一众身着朱紫的武勋之臣不同,身上的服饰多是青色。
看了一眼在廊下吃的差不多的人,这些学士匆匆走进了百尺楼之中。
李爽将众多学士召集到百尺楼,进行下半场,乃是讨论经济。
均田制在军事上的体现是府兵制,在经济上的体现则是租庸调制。
北魏当初颁布均田制时,也颁布了租调制,规定田租(亩四升粟)与户调(绢二匹、绵二斤),以及“增产不增租““增人不增调“等政策。
北魏为了恢复生产,自然要轻徭薄赋。
可随着战争失利,为了弥补军费不足,便开始大量增税。在加上洛阳的皇室公卿穷奢极欲,一度为了弥补亏空,巧立名目,不仅想到了酒税、商旅税等新增税种,甚至还想要预征六年租调。
如此恶政之下,自然会出现大量的逃户,均田制也就败坏了。
李爽要恢复生产,在关陇晋洛等地实行均田制,并没有多大阻碍。
可在中原一定会遇到相当大的阻力。关东的世家实行的是庄园经济,以坞堡为核心,拥有着大量的佃农。他们藏匿人口,缩减丈量土地,暗蓄部曲。
种种举措,既是在乱世之中的自保手段,也是他们能够在朝堂上立足的筹码。
李爽没有立刻捅马蜂窝的打算,而是打算先稳固自己的地盘,分发土地之后,实行相应的租庸调制。
租是交粮,庸是纳绢,调是服役。
无论是要在各地修建大型工程还是积蓄钱粮为将来南下灭梁做准备,都需要适当的财政制度以及时间的积累。
乱世之中,比拼的是下限。
不过,当有一股力量能够统合各大势力,就不一样了。
以前大家是对立的,那么什么手段都会用,可如今大家是一伙的,那么就是开始卷的时候了。
制度的推行,考验的各方面的因素是复杂的。
比如官吏的水平、州郡的状况、百姓的素质等等。
不过说简单也简单,李爽要抓住的要点只有一个。
做的比那些世家大族要好就行了。
比如说,河北世家麾下的佃户一天只能吃两顿,还顿顿都是稀的,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沾一些荤腥,可秦王麾下的领民,不仅一天吃三顿,顿顿稠的,逢年过节还能吃上鱼肉。
这就够了!
跟着秦王混,三天吃九顿!
一旦这朴实的口号传播开来,那么人心向背,所有人都会用脚投票。
李爽与众人商议完之后,卢柔道:
“大王,如今在洛阳的鲜卑降兵,已经有了生乱的迹象,该如何是好?”
邙山之战,十八万鲜卑兵战败,除了战死的、失踪的,亦有超过十万人成了俘虏。
怎么处置怎是个大问题!毕竟,跟随尔朱氏作战,输了,理论上他们都是罪俘。
可李爽又不能真的将他们都活埋了。
当然,这些俘虏之中,有门路大多被人捞走了。不少壮勇之士,也被人挑走了。
为奴也好,收为门客也罢,有着几个高大威猛的鲜卑武士撑场面,也是一件拉风的事情。
不过,如今的洛阳城很是衰败,亟待重建,公卿宗室财力有限,也吸收不掉这么多人。
李爽叹了一口气,道:
“实在不行,让他们去开运河吧!”
“开运河?”
“开一条从洛阳到幽州涿郡的运河!”
众人一惊,这可是一件天大的棘手事。弄得不好,可是要天怒人怨啊!
“由我们秦王府下达诏令么?”
李爽一笑,道:
“我们与尔朱氏最大的不同,就是要懂得尊重,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
(本章完)
第380章 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
第380章 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
丞相府。
斛思椿身为如今北人之中地位较高的将领,背叛了尔朱氏之后,受到了重用,成为了丞相,还拥有开府的权力。
不过,与汉魏之时的丞相不同,斛思椿这个丞相的职能有限。
北魏汉化改革之后,效仿南朝,在洛阳朝廷确立了三省制。
门下省、尚书省、集书省。
其中,门下省的侍中因为是皇帝近臣,权势渐大,成为了宰相之首。门下省也取代了尚书省,成为了决策核心。
河阴之变后,皇帝的权柄不在,更不用说围绕着他的权力机构了和朝臣了。
如今,到了李爽这里,整个洛阳朝廷各个实权部门的一把手大都是他兼着的。
不过,李爽还是分出了许多的衙门给其他人。
斛思椿为丞相,开丞相府;贺拔胜为太尉,开太尉府。
只是,他们的具体职能已经从掌控百官和军队变成了处理具体的事项。
斛思椿的丞相府如今掌管的便是洛阳城的重建工程。
洛阳城几经战乱,早已经残破不堪,外郭城多为废墟,井边树下时可见枯骨,昔日繁华的洛阳大小市和四通市也没有了人烟,内城的官署里坊和皇宫都遭到了破坏。
重建洛阳城,无疑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也是一项耗费时间相当长的工程。
作为主导者的斛思椿,必然也会掌控大量的资源,拥有着巨大的权力。
如今一众北人之中,斛思椿的威望相当高。知道了他成为丞相,掌控洛阳重建工程之后,大量的北人也向着他靠拢。
相较之下,贺拔胜那边的声势小了许多。他的太尉府,掌控的也只是鲜卑战俘的处理事项,权柄小的多。
对于这一切,斛思椿很满意。
以至于那日宴会之中差点死在贺拔胜手中的仇怨都消解了不少。
斛思椿不是一个好人,甚至他的父亲都在骂他有负天地。
他出卖兄弟,没有信义,性格谄媚,朝三暮四,但即便他出卖兄弟,没有信义,性格谄媚,朝三暮四,依旧有很多北人愿意效忠他。
无他,斛思椿是个节俭的人,且愿意将所得分给手下。
尔朱氏中人敛财无度,贪墨成风,但跟尔朱氏混的斛思椿却从来不这样,一直保持着节俭的生活。
这几乎可以说是奇迹了。
贺拔胜虽然作战勇猛,威望也很高,能得军士死力,可如今在洛阳城的风头可比不上斛思椿。
“贺拔破胡,这个敕勒老杂毛!”
斛思椿正在处理文书时,听闻了贺拔胜因为缩减了战俘营伙食费用被那些鲜卑俘虏唾骂之事,心中很是开怀。
不过这开怀的笑容在他看到了一份名为《洛阳城附永济渠疏通事》的文书后,立马消失不见了。
这份文书不起眼,就夹在一众重要文书之后,若是不仔细看,几乎发觉不了。
可斛思椿终究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从六镇起事,投奔尔朱荣起,到了如今,尔朱氏覆灭,依旧混得风生水起。
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要在洛阳城周围开一道小水渠。
斛思椿不看还好,一看之后,坐不住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感觉后背直发毛,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化为了一声吼。
“这些文书是谁送来的?”
斛思椿的属吏们从一旁的隔间中走了进来,拱手道:
“禀丞相,这些文书有的是从尚书省来的,有的是从门下省送来的。”
tm的,这还不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斛思椿心中骂开了,不过还是保持了风度。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众人不解,不过也不敢违背,各自退了下去。
斛思椿当即拿着这份文书,就出了丞相府。
他去找了一个人。
贺拔胜!
贺拔胜被那些鲜卑战俘的事情弄得很是窝火,由此更加怨恨斛思椿。知道斛思椿想要见他后,贺拔胜根本不想要见。
可斛思椿也知道贺拔胜的脾气,所以他是和贺拔岳一起来的。
贺拔胜也不得不见。
屋中,斛思椿使了个眼色,贺拔胜让仆从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有什么事就说!”
贺拔胜话中窝着火,斛思椿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将那份文书交给了他。
贺拔胜狐疑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后,骂了一声。
“谁吃饱了撑得,要开运河!”
斛思椿劝道:
“慎言!”
“你何意?”
“开这么一条运河,若是没有金镛城的那位授意,下面的人谁有这么大胆子!”
贺拔胜脱口道:
“这两千里地,就算可以利用故有的水道,也必然施工繁巨,大野爽不知道么?”
斛思椿摇了摇头,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然开永济渠这事怎么会附在洛阳城的重建总略之下。”
贺拔胜听了,笑了。
这是明摆着要让斛思椿顶锅啊!
“那就恭喜丞相了,得了这么一件好差事。”
斛思椿看着幸灾乐祸的贺拔胜,心中甚至懒得吐槽了,只问了一声。
“开运河,劳役从何而来?”
“不关我事!”
贺拔胜懒得和斛思椿说话了,就差要赶客了,贺拔岳拦住了贺拔胜,问道:
“丞相是说,那位打算用鲜卑俘虏?”
斛思椿给两人算了笔帐,道:
“那位刚刚下了均田令,施恩于百姓,如何能在这时大肆征调各州郡的百姓开运河?”
“不可能!”贺拔胜当即反驳道,“我管着这些鲜卑战俘,这事我不可能不知道。”
斛思椿冷笑一声,道:
“你最好查查是否漏掉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文书!”
贺拔胜听了这话,在一众文书存档找了找,终于翻找到一份《附永济渠疏通征劳役事》的文书。
这份贺拔胜都没有什么印象,可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却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完了,正档已经送出去了,如今怕是已然在集书省审议,说不得已然通过要实行了。”
贺拔胜喃喃的道,忽然心中生出了一股剧烈的情绪波动。
“天杀的大野爽!”
斛思椿却没有理会,走到了贺拔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破胡,不论过去如何,这事我们可得站在一起。”
斛思椿和贺拔胜有仇,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站在一起。尤其是这种要命的时候。
“你说,该如何?”
听了贺拔胜的问题,斛思椿有些沉默,贺拔岳在旁,开口道:
“若是将这事泄露出去,让那些鲜卑士兵知道了,一旦他们闹起来,这事说不得就能转圜。”
斛思椿摇了摇头,道:
“他们若是闹起来,第一个要被问罪的就是破胡。文书他签了,泄露朝廷机密,以至于鲜卑士兵为乱,他又是管他们的主官,若是罚的重一点,杀头都可能啊!”
贺拔岳听了,也不得不感叹。
真tm阴啊!
“那该如何?”
“我们拿着这份文书去金镛城,只要见到了秦王,那么事情就有转圜了。”
贺拔胜爬了起来,握住了斛思椿的手,道:
“都听法寿的!”
——
金镛城在内城西北角,为三连城,北依邙山,南临皇城,又引谷水为护城河,导水入城为池,开十二门。
李爽正式入驻之后,将最北的甲城作为了起居之所,中间的乙城作为驻兵屯粮之所,最南的丙城则是天策府的官署和学士馆所在。
金镛城不大,呈目形,不过周围的土地作为金镛城的附属土地,都被纳入了管辖之中。
丙城就在内城之中,靠近皇城,两人骑着马,从内城街道上想要从南门进城。
金镛城作为军事堡垒,城墙走向设计得曲折,增加了敌军攻城的难度,同时便于守军交叉射击。除此之外,城墙墙体很厚,最薄弱的墙体也有四五丈宽,厚的地方更是达到八九丈宽。
金镛城南城墙设有四门,门宽近三丈,可并行战车,城墙上还包了砖。
两人想要进城时,却发现城门口的守卫换了,都是契胡士兵。
斛思椿和贺拔胜都是北人,也在尔朱荣麾下待了许久,但对于契胡语也是一知半解。
一时间,他们根本听不懂契胡士兵的解释。想要强行闯进去,却遭到了一众契胡士兵的围攻。
局面尴尬,正巧此时,侯景从城门口走了出来。
侯景一脸笑容,打了个招呼。
“丞相和太尉今日怎么想到来这里,有什么公事么?”
斛思椿抱着文书,问道:
“上将军可知永济渠一事?”
“啊?”侯景掏了掏耳朵,很大声的说着,“最近有些耳背,丞相说什么?”
“我说永济渠!”
“什么?”
斛思椿说的很大声,侯景回答得更大声。
斛思椿看着这幅场景,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哦!”
“秦王如何了?”
“大王病了,正休养,这段时日不能理事,若是有什么事,就去皇宫找陛下吧!”
找陛下?
斛思椿的眼前,仿佛开了一扇新的门。
“多谢上将军!”
侯景一副懵懂的状态,掏了掏耳朵,道:
“怎么又耳背了呢,该找个医士看看了?”
斛思椿也不理会侯景了,拉着贺拔胜就去了皇宫。
……
皇宫离金镛城不远,就隔了一座里坊。
不过此时这座里坊也被纳入了金镛城的附属建筑之中,也可以说,皇宫就在天策府隔壁。
斛思椿和贺拔胜要见元宝炬就容易多了。
当了皇帝的元宝炬整日里也没有多少政务要处置,除了每月月初、月中在太极殿的大朝会露下脸之外,平日里连显阳殿都不怎么待,一心扑在后宫之中。
洛阳皇宫的后宫建得极致奢华,虽然一度遭受到破坏,妃嫔宫女遭到尔朱氏淫辱,东西也被抢了不少,不过此刻已然恢复了过往的样子,该修补都在修补之中。
作为洛阳城重建工程总指挥的斛思椿,对此很清楚。
元宝炬正在九龙殿之中,和一众后妃嬉闹。
见两人走了进来,元宝炬红扑扑的脸上,充满了喜意,问道:
“两位卿家来此何事?”
虽然都知道眼前这位皇帝是傀儡,然而斛思椿还是极尽谄媚之色。
“陛下,臣此来是看看陛下还有什么所需么?”
“朕是个简朴之人,四季常服不过八套,不是那些穷奢极欲的君王。”
元宝炬表完了态之后,斛思椿道了一声。
“陛下真乃明君也!”
元宝炬点了点头,坐在了地上,道:
“其他的还好,就是冰井里面的冰快没了,该重新采集一批了,酒窖里的葡萄酒也快喝光了,是时候采买了,兽栏之中的牲畜再添点,御菜园中种些时兴的果蔬,最好重新找个厨子,还有,是不是该选些宫女填充后宫呢?”
贺拔胜在旁看着,心中震惊。
贺拔胜本以为元宝炬当这个傀儡皇帝会很不快乐,然而事实上,元宝炬的快乐他想象不到。
斛思椿一一答应了,然后从袖子掏出文书,道:
“陛下,如今漕运壅塞,输运粮草,日费千金,为示新朝气象,是否开通一条新的运河,连通河北,以保证漕粮运输呢?”
元宝炬问道:
“要很多钱粮么?”
“不用多少钱粮,洛阳如今的储备足够支用,沿途要么是天然水系,要么是历代开凿的水渠,大部分都是故有水道。”
“那偏劳百姓么?”
“大部分劳役可调用罪俘,不需要征调多少民力。”
元宝炬问完了前面两个不怎么重要的问题后,问出了他最为在意的问题。
“你们问过了秦王没有?”
“还未曾,不过听闻秦王近日微恙,暂时不理事。此等事,想来秦王也不会有异议。”
元宝炬听完,挥了挥手,道:
“那就去做呗!”
“臣等领命!”
斛思椿和贺拔胜走出了宫殿,身后还有元宝炬和后妃的嬉闹声。
“法寿,我们找他有什么用?”
斛思椿叹了口气,道:
“不找他,挨骂的就是我们;找了他,挨骂的就是整个朝廷。”
“有什么区别么?”
贺拔胜不解,斛思椿却有些无奈,道:
“那也总比让那些鲜卑人只骂我们好吧!”
“……”
……
(本章完)
第381章 大王的恩情说不完
第381章 大王的恩情说不完
洛阳城重建工程如火如荼的展开着。
斛思椿的丞相府掌管这项工程,施工进度从皇宫、官署再到内城里坊,依次展开。
重建的重点在洛阳的内城,至于内城之外,主要营修的是洛阳两市和四通馆。
洛阳两市是洛阳城中各种商品集散之地,而四通馆则是外国使臣进贡朝见时的居住之所,建在洛阳城外洛水之南,乃是一座小城。
四通馆外还建有四通市,里面售卖的是四夷带来的珍奇之物,也就是所谓的“胡市”!
官方的工程在展开着,民间的工程建造进程更加快。
洛阳城内部以里坊为区块分划,实行宵禁制度。但便是宵禁之后,洛阳的百姓也只是不能在里坊外逗留,但在里坊内还是能够自由行动的。
当年北魏孝文帝南下,初建洛阳城时,规划了三百二十多个里坊,如果全部建成,且都住满了居民,那么洛阳城将会超过人口百万的建康,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城。
不过,在建到两百多个里坊时,北魏就因为内忧外患而衰落了,洛阳城的建造也终止了。
如今的洛阳城自然比不了当初孝文帝规划的那个理想之中的洛阳城,甚至也比不了胡后主政时期已然有衰败之相的洛阳城,不过相同的是,民间力量对于洛阳城重建工程的支持。
官吏、商贾、百姓,纷纷涌入了城内,在得到了官署的批文之后,便购入材料,雇佣匠人,在各自所在的里坊建造房子。
这其中,便有高欢!
高欢的大本营在邺城,可洛阳毕竟是都城,他身为臣子,在洛阳城中有自己的宅子是必要的。
这是刚需!
作为名誉上将军,秦王的半个自己人,高欢被批准建造宅子的地就在金镛城旁的里坊,也在内城之中。
隔壁就是宇文泰的宅子!
洛阳城被毁的有些严重,便是内城之中的里坊也多是白地。
高欢、宇文泰拿了地后,建造宅子所需要的材料都需要拿钱去买,而此时也正是洛阳建筑材料价格高昂之时。
但与宇文泰不同的是,高欢有一个好朋友叫刘贵!
这位从尔朱荣时期起家的秀容大商人,如今在洛阳两市之中混得风生水起,手中有着大量的建材,不仅给了高欢优惠价,而且从快从优的将材料给高欢送了过来。
所以,宇文泰家的宅子打完了地基起围墙的时候,高欢家的宅子已经建好了好几间了。
为此,高欢自然对刘贵自然感激,时不时的请他喝酒。
“都是兄弟,有什么谢不谢的!”
刘贵是匈奴人,尔朱氏倾覆之际,或者说,在太原还没有易手之前,他就已经坚定的站在了李爽这边,一路上给李爽的大军提供了大量的粮草辎重。
因此,他自然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不但掌控了几座煤矿、铁矿的开采权,还有着好十几座铁器、纺织作坊,如今到洛阳来也是为了购入商铺。
高欢和刘贵相识于微时,听了他这话,笑道:
“兄弟,以后有什么用的到的地方,尽管说!”
两人对饮,放下酒杯之后,刘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贺六浑,你那边有精于制作铁具的匠人么?”
“有啊,你怎么想起这事了,又接了军械的采买单子么?”
高欢笑着,却听刘贵解释道:
“我准备招募匠人制造铁锤、铁楸等器具。”
高欢听着,问道:
“这才能赚几个钱,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些?”
刘贵脸上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道:
“秦王麾下可不止我一个大商人,得想秦王之所想,急秦王之所急,才能站得稳啊!如今要开一条从洛阳到幽州的运河,消耗铁具甚多,利薄可量巨!”
高欢听了,一时没有缓过神来,道:
“运河?”
“就是那条永济渠!”
刘贵说完,高欢点了点头,道:
“你老兄要的话,邺城的工匠可以都借调给你,不过每日的工钱你得自己开。”
“这个自然!”
……
屋子里,高欢正对着一张地图看得出神。
段韶从旁走了进来,拱手道:
“主公,那些鲜卑战俘已然被分置在了大河两岸,开始动工了!”
高欢听了,问道:
“进度如何?”
“进度不快,他们一直在骂人,骂得可难听了。”
高欢不以为意,笑道:
“骂得是谁,怎么骂的?”
“他们骂得是斛思椿、贺拔胜,说他们这两个敕勒老狗,昔日不过是他们鲜卑人的奴狗,如今怎敢欺凌主人?”
就在洛阳城重建之时,一项由丞相府、太尉府牵头,在大魏新任皇帝元宝炬主持下的运河工程正式启动。
“没有骂陛下的?”
“有,但是少,骂陛下可是要杀头的。”
“那秦王呢?”
“倒是不曾听到。”
高欢听到了这里,忽然笑了起来。不过笑罢,他的目光之中却是深藏忧虑。
“主公,你为何如此关心这条水渠?”
“这可不是一条水渠,而是能够贯通河北的漕运通道。”
段韶听闻之后,依旧不明白,问道:
“这不是好事么?”
高欢对于段韶,还是特别看看中的,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外甥,更因为他身上的才具和品性。
“你说自汉末以来,邺城为何一直是河北都会?”
段韶听着这个问题,想了想,答道:
“邺城是重镇,攻守具备,又是钱粮聚集之所。”
高欢点了点头,道:
“可若是这条水渠贯通之后,邺城还会是河北的钱粮聚集之所么?”
段韶经高欢这么一说,看着高欢身前的地图,忽然明白了。
“不会,这条水渠若是开通了,河北各州郡的钱粮可以直接运往洛阳,不用再绕道邺城了。”
“正是如此!”
从老曹家开始,邺城一直是河北第一城。历代修建的人工渠,也都是以邺城为核心修建的。
高欢看着一经点播就通晓关要的段韶,越发欣赏。
“邺城亦会如河北其余州郡的城池一般,不再是王业之基。”
“那我们该如何,想办法阻挠这事?”
段韶情急之下说着,高欢却是斥道:
“不可胡说!”
段韶哑口不言,高欢却有些无奈,道:
“只要能与永济渠相连,邺城纵然不是王业之基,亦可兴盛。”
——
金镛城。
百尺楼上,李爽面前,斛思椿跪坐着,面色恭敬。
“本王前些时日身体微恙,不能理事,听侯景说,你曾来找本王,有何要事啊?”
“尔朱氏为祸以来,洛阳宫室败坏,金镛城亦不免。秦王居于城中,有所不便,在下那日找秦王,便是为了此事。”
李爽摆了摆手,道:
“如今洛阳城要重建,一应事务繁巨,不必再偏劳丞相了。”
斛思椿却不曾就此算了,而是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建筑图纸,道:
“秦王仁德,可百尺楼简陋,我等臣僚如何能看秦王居于此地。我与一众臣僚已然商议过了,将城中损坏的宫殿重新修复,疏通水道,于池中浮岛上重建主殿,以飞楼阁道相连。”
李爽道:
“如此,岂不是耗资靡费,偏劳百姓?”
“不耗费,一应费都是自我以下,一众臣僚自愿捐献,绝不偏劳百姓,甚至是陛下都说,愿意缩减宫中用度,先为秦王修建宫殿。”
“你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本王再推却就不好了。”
斛思椿听完之后,满脸激动,好似这满朝文武捐钱是给他修宫殿一样。
“秦王如此,实乃社稷之福。”
李爽点了点头,道:
“这是从汉中送来的茶,你尝一下。”
茶早就有了,不过以前茶叶和菜叶也没有什么不同,煮羹、入药、熬茶汤,很少有人清饮的。
斛思椿看着眼前杯中的茶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觉味道醇香,并没有加入葱、姜、桂皮等辅料,不觉得新奇。
他很敏锐的感知到,制茶的工艺变了。
斛思椿放下了茶杯,就听李爽道:
“听闻你和贺拔胜启奏陛下,要开一条从洛阳到幽州的运河?”
斛思椿躬身道:
“在下思量漕运不便,鲜卑战俘又在洛阳生事,故而想到了此两难自解之策!”
“如此,也是利国利民之事,放心去做吧!便是出了错,陛下也会顾念你的苦劳的。”
斛思椿听了这话,别管心中怎么想,可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
“秦王说的是!”
李爽对此却不曾理会,转而道:
“天下之本在农,社稷之基在盐、铁,兴盛之道在茶、、瓷、丝绸、琉璃等物。你为丞相,司掌洛阳百业,不可不知啊!”
李爽说完,斛思椿心中大喜。
他这锅背的不是毫无意义的,这座洛阳城还是他来管。
“多谢秦王,在下必效死力!”
……
斛思椿拿着李爽送的茶叶,离开了百尺楼,在廊下,正好碰到了正在等待的贺拔胜。当下,斛思椿很是得意的看了一眼贺拔胜,笑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太尉,秦王请!”
贺拔胜上了百尺楼,一见到李爽,便是抱怨着。
“秦王,你可不知道,那些鲜卑人有多难管。”
“今儿先不聊这事。”
李爽从一旁拿出了个盒子,放到了桌上,从中拿出一个琉璃杯,交到了贺拔胜的手中。
贺拔胜见之,大喜。
“秦王,这是西域来的琉璃杯?”
李爽摇了摇头,道:
“这是在洛阳造的。”
“洛阳?”
贺拔胜很是吃惊,看向了李爽。
“琉璃制作之法一向为胡商所有,没有想到如今在洛阳也能看到如此精美的琉璃杯。”
李爽笑道:
“贺拔氏向为武川豪门,一路走来,功勋卓著。如今这琉璃工坊,本王欲赐予你贺拔氏,如何?”
“多谢秦王,贺拔氏必定效死!”
……
贺拔胜也离开后,侯景走了过来,问道:
“大王,你许了贺拔胜什么了,这敕勒杂毛如此高兴?”
“一座琉璃工坊!”
侯景听了,明白了,道:
“便宜这老小子了。”
如今这洛阳的琉璃珍品,大多是从西域的胡商手中带来的,而且极其稀少,价格高昂,可愿意买的人依旧大把。
毕竟,战乱刚刚平定,四通馆还没有建完,洛阳城中本地人都不多,不要说各国的使者商人了。
物以稀为贵!
李爽却是一笑,道:
“琉璃为何珍贵?”
侯景摸了摸头,不明所以,道:
“精美稀少啊!”
“若有一日,琉璃遍地都是了,还会珍贵么?”
侯景不解,李爽没有解释,从一旁拿出了一些文档。
均田令已然颁布,还在实行之中,等到推行的差不多了,李爽接下来要掌控的便是盐与铁两种战略资源。
天下之盐,主要分为河东池盐、巴蜀井盐以及江淮海盐,能够大规模生产,供给天下的也只有河东池盐和江淮海盐。
巴蜀井盐和江淮海盐李爽暂时不用考虑,因为都在南梁。
河东池盐早些年已然被李爽掌控,并且推行了新的制盐工艺,产量大增。虽然一度因为战乱,而有所减产,不过此时,河东已定,可以稳定生产了。
至于铁,则更加重要,无论是军事还是民生,都与铁息息相关。
钢铁的产量关乎着一个国家的兴衰。这个道理,放在如今也适用。
军事上,制作兵器、打造盔甲,都需要高质量的钢铁。
民生上,铁剪、铁锤、铁锅等生活用品和曲辕犁、纺织机等生产工具的制作也与铁的产量息息相关。
男耕女织的生产模式,没有铁,效率必然大大下降。
对于李爽来说,推行新的冶铁工艺尚在其次,如今主要的是整合各地的冶铁业。
晋阳乃是王霸之基,不只是因为晋阳有粮,更因为并州有铁有煤,能够生产大量的钢铁。
河东有盐有铜,若是与晋阳的冶铁业结合起来,建造铸钱炉,生产钱币,到时盐、铁、钱币三者结合,流通天下,便可强盛。
除了并州之外,北方有煤有铁,适合大规模发展冶铁业的地方在河北殷州、相州。
“李元忠来了么?”
“快到了!”
李爽拿着手中的存档,缓缓道:
“赵郡李氏,倒是出了个妙人!”
……
(本章完)
第382章 不要做什么坏事都推到大野爽身上
第382章 不要做什么坏事都推到大野爽身上
金镛城外,众臣云集。
洛阳城中,每日都有着想要拜见李爽的官员,不过,他们大多不得其门而入。
直到,众人所见,一人一驴,缓缓而来。
来者所着布衣,背上背着斗笠,身上背着两个酒葫芦,驴挂袋之上也勾着两个大酒葫芦。
哪里来的酒鬼?
众人疑惑时,却见这个酒鬼骑着驴,已然穿过了浮桥,向着城门而去。
更让众人惊异的是,城门口的守卫居然没有拦他。
威震河北的殷州都督李元忠并没有想象中的威武,反而很是邋遢,头发乱糟糟的。
侯景早在门口迎接,见李元忠来,直接将他和他的驴牵到了城中。
金镛城甲城之中引进谷水为池,池中有一浮岛,此刻正在起一座宫殿。
李元忠醉醺醺的,骑在驴上,绕了浮岛一圈,等到达了百尺楼,忽然听得一声。
“老兄,你可来了!”
李元忠眯着眼,看着李爽的身影,拱手道:
“秦王!”
只是刚刚说完,就醉的不醒人事。
李元忠再醒来之时,已然在百尺楼中,躺在了李爽的床榻之上。
“这是……在哪?”
“老兄醒了!”
李爽拿着一碗醒酒汤,来到了李元忠身边,递了过去。
“来,解解酒意,还温热着!”
李元忠正要起身,却被李爽按下了。
“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么?”
李元忠有些坐不住,接过了醒酒汤,喝了一口,解释道:
“秦王招我前来,不想路遇好酒,贪杯了些,误了秦王之事。”
李爽听完,大笑道:
“无妨,老兄要是想,我这里有的是酒,尽可饮之。”
听了这话,李元忠酒虫被勾了起来,道:
“多谢大王,咱什么时候喝啊?”
此时的酒分果酒和粮食酒,各地的酒类品种也很多。
其中果酒主要是葡萄酒。
汉时葡萄就已然从西域传到了关中,如今皇家林苑以及公卿的庄园之中都会种植,用以酿酒。
眼看着李爽拿来了一壶葡萄酒,李元忠也是来者不拒,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道了一声:
“好酒!”
李元忠刚要喝,却被李爽拦住了。
“酒虽好,我怕你老兄喝起来没完,忘了事了。”
李元忠嘿嘿一笑,道:
“先说正事!”
李爽将李元忠带到了书案旁。
百尺楼上视野开阔,可见金镛城周围的军营、马场以及阅武场。
从金镛城直到北中城,一路上的渡口、驿站,如今都被李爽掌控。
李元忠看着这一切,赞道:
“真是兵马雄壮!”
说着,李爽招了招手,李元忠凑了过来。
却见书案上,摆放着许多铁矿、煤矿的资料,以及冶铁作坊的建造。
李元忠有些惊讶,因为这不是要建造一座两座作坊,可是要建造一座大型的冶铁锻造制作中心。
李元忠问道:
“秦王想要在哪里建这些?”
“襄国!”
李元忠终于明白了,李爽为何找他来了。
当年秦国以宛城为冶铁中心,导致了之后的数百年,南阳的宛城一直是天下大都会之一。
如今,李爽要在河北也建造这么一座冶铁中心,虽不及当年的宛城,怕也不会是一件小事。
“秦王是想要我来主持?”
李爽点了点头。
李元忠除了是赵郡李氏出身,李鱼川的族长之外,还是太行山以东所有社会不安定因素的话事人。
当初他一令而下,立刻能够聚集出一支大军,占领殷州,可见其手段。
李元忠沉默了许久,脸上的酒意也消失了。
“如此大事,秦王信得我?”
“老兄乃是不二人选!”
李元忠听了,也不矫情,拱手道:
“如此,必不负所托!”
“得兄一诺,胜过千金!”
……
宇文泰近来很不爽,不只是因为他们家隔壁就是高欢的宅子,更是因为眼看着高欢家宅子已经建的有模有样,他家却因为缺少材料不得不停工了。
而今日,他又被李爽叫到了百尺楼中,同行的还有高欢。
“黑獭,你家宅子怎么还不起墙,有什么难处跟我说,咱们兄弟还客气什么!”
“有劳贺六浑了,不妨事的!”
看着高欢那得意的模样,宇文泰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宇文泰被称为冷面王,便是心中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流露在外的。
两人通过了金镛城外的守卫,进入了百尺楼之中。
此时,李爽的身后还坐着一个男子,正自顾自的喝酒。
宇文泰有些心惊,什么人敢在李爽这里如此放肆?
不过,这个人高欢却很熟悉。
他坐镇邺城时,李元忠曾经来见过他。身为殷州都督,李元忠的辖地就在高欢掌控的相州隔壁。
不过,高欢也没有过多的表示。
毕竟,李元忠只顾着喝酒,也没有理会他。
“大王!”
高欢、宇文泰身为名誉上将军,理论上归天策府管辖,属于秦王的属臣。
“你们坐过来些!”
李爽将他们两人招到了身前。
两人有些奇怪,毕竟,李爽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亲切。
他们两人凑了过来,却见李爽的桌案上,此时摆放着很多的资料,包括曲辕犁、纺织机等生产工具的设计图纸。
“六镇乱后,河北丧乱,尔等牧守一方,当以恢复农事为要。本王欲在幽州、定州、相州各建作坊,制造农具,以惠百姓。尔等以为如何?”
与李元忠掌控的冶铁作坊不同,在相州和幽州建立的冶铁坊,能够制造的并不是军事用铁,而是民用的,作坊之中生产的也是农具。
相州的邺城和幽州的范阳乃是高欢、宇文泰的大本营,定州的刺史叱列延庆也早就投降了晋阳。
在襄国建立冶铁中心,为以后河北的府兵提供兵器、甲胄的同时,也需要大量的农业工具投入生产。
如今的河北,至少有十万户属于秦王的封邑下的领民。
不过这些封邑并不是连在一块的,而是散落在河北各州各郡之中。
整个河北户口超过百万,高欢、宇文泰治下的百姓,还有那些世家大族管辖的佃农、乡民,各方势力都是交织在一起,而不是泾渭分明。
这也是河北能稳定的一个原因之一。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李爽要在河北自己的封邑之中推行均田制,为之后建立府兵做准备。
高欢、宇文泰也需要大量的钱粮,养着自己的部曲。毕竟,他们手下的兵都是募兵,军饷、装备都要他们自己出。
至于那些世家大族,更是需要稳固自己的基本盘。皇权不下县,乡村则被这些世家豪族控制。他们在自己家乡做的也并非尽是鱼肉之事,不然,如何能一令之下,便能聚集数万、十数万的百姓,听从号令。
如此,提高生产,增加产出,对所有人都有利。
要恢复农耕,一是农具,二是耕牛。水力充足的地方,还可以借用水车、筒车之类的工具。
高欢、宇文泰各自找到了自己州郡的图纸、文档,仔细看了一番。看完之后,纷纷道:
“大王英明,惠泽百姓!”
高欢、宇文泰并没有想到,李爽会这么大方。
毕竟,像是曲辕犁、筒车这样的工具,李爽便是不给,他们迟早也能复制黏贴到自己的地方。可像是冶铁之类的工艺,可不是这么容易能够复制黏贴的。
李爽点了点头,道:
“如此,你们建好了宅子之后,便早些回去吧!”
宇文泰本来心中还很是喜悦,听了李爽这话话,瞬间感觉手中的图纸也不香了。
说着,李爽还补了一句。
“你们所在的里坊,还没有起名,依本王看,就叫欢泰坊!”
“……”
为什么不叫泰欢坊?
凭什么高欢的欢字要在宇文泰的泰字之前?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凭什么!
就在宇文泰在心中默默抗议的时候,高欢脸上已经露出了喜色,呼喊道:
“大王英明啊!”
“行了,你们下去吧!”
两人走后,李爽看着身后的李元忠,问道:
“你老兄之前见到了高欢,如今见了宇文泰,感觉如何?”
李元忠之前一句话都没有说,此刻,他们两人走后,却是笑道:
“双龙戏珠,非是凡人啊!”
李元忠这一刻有些明白了,李爽为什么要让他坐镇殷州,看着河北了。
李爽听完,笑了。
“你老兄不愧是老兄,看得还真准!不过,他们便是龙,你老兄也是虎!龙争虎斗,这河北才热闹!”
对于李爽的话,李元忠感觉到自己问李爽还是要的少了。
这酒水,起码要加两倍,才对得起他这差事的难度。
李爽却是不在意,看着桌上的地图,道:
“等到河北稳定之后,便是河南、齐莒之地了。”
——
高欢的心情本来很好,一回到家,却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段韶站在屋檐角落,拼命的给高欢使眼色。
高欢察觉到不对,想要反身离开,然而刚走了几步,本该在邺城的他的姐夫尉景却出现在了院子门口,拦住了高欢。
“姐夫,你要做什么?”
尉景叹了口气,道:
“贺六浑,不要怪我,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高欢急了,道:
“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若是透露出去,军法处置。”
尉景却是不在意,拿出了绳子,缓缓道:
“贺六浑,你这可不对了。我可没有触犯军法,你的事,我可没有透露出去。谁知道这事是怎么传到邺城去的?”
“那你助纣为虐,帮着她们对付我?”
“我这是弃暗投明,我要是不对付你,被绑着的就是我了。你姐的脾气你也知道,能有我的好?”
“你这个鲜卑人,没义气!”
说着,尉景就将高欢绑了,连同着和给他使眼色的段韶,一起送进了屋子。
屋中,娄昭君侧着身子,不去看高欢。
高欢的姐姐高娄斤插着腰,柳眉倒竖,盯着高欢和尉景。
“娄斤,按照你的吩咐,人给你带来了。”
高娄斤对于尉景没有好脸色,骂道: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一边去!”
尉景在高娄斤面前,就像是一个小鸡仔子一样,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高欢看着自己的姐姐,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姐姐,这是做什么?让外人看见了,多不好!”
“就是怕给外人看见了,我才让你姐夫去堵你!”
高娄斤插着腰,问道:
“怎么,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不能说你两句是吧!”
“哪能啊,姐姐说我什么不都是应该的么!”
“你知道就好!”
高娄斤说完,走到了段韶身边,用手指了指他的额头。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通风报信,当叛徒!”
段韶赶紧狡辩道:
“我没有!”
“还嘴硬!”
段韶说着,又遭了高娄斤一记。
不过此时,段韶并不是高娄斤等人重点批判对象。
高娄斤走到了高欢面前,道:
“你官是越当越大,女人也越来越多,这也没什么,只要你记得昭君对你的好,对我们高家的好就够了。你要纳那个韩智辉,还有那个游娘,我们阻止了么?”
高欢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知道这个韩智辉是你的心头好,那个游娘品行也甚好,你纳也就纳了,可这个郑大车,你满世界打听打听,他们家的家风怎么样,你把她弄回来做什么?”
郑大车原是广平王元悌之妃,河阴之变后,她就成了寡妇。
郑大车的父亲郑严祖轻躁薄行,不修士业,倾侧势家,乾没荣利,闺门秽乱,声满天下。
甚至,还有**之事传出。
对于高娄斤的质问,高欢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交代些什么,是不过去了!
高欢一张帅气的脸庞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状,叹息道:
“姐姐、昭君,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娄昭君此刻,终于不再沉默了,满腔怨气都化为了一声质问。
“你若是不愿,谁能逼你!”
高欢却道:
“你们不知道,侯景曾来找过我,他的背后是谁,你们都知道吧!”
高娄斤和娄昭君互相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道:
“你是说……秦王!”
高欢哽咽了,道:
“你们知道我有多不容易了吧!”
……
(本章完)
第383章 朕就怕他们拖累了大王
第383章 朕就怕他们拖累了大王
欢泰坊。
高欢宅!
侯景提溜着两壶酒,身后的侍从拿着半扇肉和一头羊,笑嘻嘻的走进了大门。
“贺六浑,听说你要请我吃饭,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刚走进大门的侯景忽然感觉不对,走了几步,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了,四五个彪形大汉围了过来。
侯景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要害,质问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要做什么!”
“上将军,不要误会,我家主母有请!”
娄昭君找我?
侯景一愣。
娄昭君这个女人吧,是个顶级颜控。就是自己生的孩子,她也有所区别对待。老大高澄长得俊俏,娄昭君喜欢的不行,什么好的都紧着,可老二高洋长得不行,就不被待见。
自己儿子都这样,更何况是侯景这个外人。
印象之中,娄昭君给从来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过,今儿怎么会要见他?
侯景第一反应便是高欢让他背了什么锅!
“你家主公在么?”
几名彪形大汉不语,只是用行动做出了表示。
“请!”
侯景进了屋子,果然发现了不对,屋中的气氛相当的紧张。
高娄斤、娄昭君两个娘们站在主位,高欢、尉景还有段韶站在了一旁。
娄昭君和颜悦色的,看着侯景,没有露出了以往那股不待见,反而还盈盈行了一礼。
“上将军!”
这笑容,看得侯景头皮发麻,背后冷汗直冒。
“嫂子客气了,有事您说!”
“我家贺六浑在战场之上,多亏你照拂了。”
“嫂子说的哪里话,什么照不照拂的!论公,我们都是大王麾下之臣;论私,我们都是怀朔走出的兄弟。相互扶持,不都是应该的么?”
娄昭君听了侯景这番得体的话,微微点了点头。
“这么说,那个郑大车也是你给贺六浑穿针引线的?”
侯景心中一惊,看了一眼高欢,对方正在给他拼命使眼色。
高娄斤此时拦在了高欢与侯景之间,道:
“说!”
侯景看着这幅情形,咬着牙,道:
“是——”
娄昭君脸上明显带着质疑的神色,继续道:
“如此说来,贺六浑勾引郑大车这事,也是你指使的?”
侯景吞咽着口水,心道好大一口黑锅。
只是,来都来了。
“是我指使的!”
娄昭君冷哼了一声,本来的笑脸立刻变了,冷落寒霜。
“你身为秦王的臣子,就是这么败坏秦王的声誉的?”
娄昭君这话听起来没有什么力道,可却相当锋锐。
“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和大王无关!”
“为何?”
侯景想到这里,面色变得极差,抬起了头,眼角不觉得流下了一滴泪水。
“嫂子不知道,当时我身上的压力有多大!”
高娄斤听了,向前走了几步,道:
“何意?”
侯景低下了头颅,将这间屋子当做了舞台,尽情展现了自己的才艺。
“你们也是知道的,大王麾下的一众臣子,我是最早跟随的,论资历,羊侃、高昂都要排在我后面。可那时,我才是一个大将军。前面,有着羊侃、李弼、于谨,后面侯莫陈崇这些小崽子也追了上来。”
侯景自顾自演的,时不时还看了几眼高欢。从他的脸上,侯景看到了三个字——
好兄弟!
“我利欲熏心,不择手段,强迫着贺六浑去找那个郑大车,就是为了联络荥阳郑氏,挣那一点军功啊!”
说完,侯景声泪俱下。
“我不是人啊!”
娄昭君不为所动。
倒不是侯景的演技不逼真,而是实力派演员在娄昭君这里不吃香。
“我怎么信你?”
侯景道:
“我发誓,若有虚言,我的女人在外面勾野男人!”
听完,娄昭君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离去了。
留下了侯景一个人站在原地,摸了摸眼泪问道:
“嫂子,饭还吃么?”
高娄斤走了过来,骂道:
“吃什么吃,滚!”
……
酒肆之中,侯景靠在尉景的怀中,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委屈与怨气。
“我就说贺六浑你小子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原来是摆了鸿门宴,等着我往里面钻啊!”
高欢举着酒杯,致歉道:
“事发仓促,昭君他们来的急了一点,我来也不及通知你,好在你反应够快。”
对于高欢递过来的酒,侯景却是碰都不碰。
“你是过关了,那我呢?”
侯景从尉景的怀中坐了起来,指着高欢,质问道:
“你说说,那日我好好提溜着两坛石冻春,带着一只同州羊来找你们,饭没都没有吃上一口,就被赶了出来。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的一世英明啊!”
说实话,这事便是传出去,哪怕是传成了侯景为了军功逼迫郑大车就范,于他英名也丝毫无损。
本来就是零,再减能减到哪里去!
“万景,都是做兄弟的不是,我这次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日后有用的上的地方,你尽管说!”
侯景摆了摆手,道:
“都是兄弟,无所谓,不过有一件事情,贺六浑你可要小心!”
“何事?”
“这事是谁传到嫂子耳朵里的呢?”
高欢心中对此也是不解,看着一旁的尉景,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
对方忙着否认。
“贺六浑,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是我!”
侯景也是道:
“的确不是他!”
高欢听了这话茬,有些惊讶,道:
“你知道是谁做的?”
侯景冷笑一声,道:
“住你隔壁那位!”
“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不是忘了,宇文泰身后如今是谁?这件事情就是刘灵助帮他干的!”
高欢听了,立刻明白了。
范阳卢氏、博陵崔氏!
高欢、宇文泰两人有着冲突,他们身后的世家也是一样。
尤其是博陵崔氏和渤海高氏,他们之间可谓是新仇旧恨,算不清楚。
高欢面色变冷,便在此时,尉景问道:
“话虽这么说,可那日你发的誓也太毒了吧!”
侯景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一脸你太天真的样子。
“我的女人早在外面勾野男人了!”
侯景带着几分悲壮与慷慨,冷笑道:
“跟我斗!”
……
宇文泰的宅子外,堆砌着大量的材料。
刘灵助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拱手道:
“黑獭,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
“多谢!”
刘灵助是北地的大巫,也是燕地的大商人,还是情报贩子和燕郡公。
身为一个情报贩子,刘灵助本来与河北俩位炙手可热的人物高欢、宇文泰都有着不错的私下关系。
不过当日在邺城之外的农庄之中,刘灵助、侯景设局坑高欢之后,刘灵助与高欢之间的关系就彻底断了。
毕竟,大巫也好,情报贩子也罢,最重要的信誉。
刘灵助在高欢那边信誉归零之后,虽没有撕破脸,可却也再难谈其他的必要了。至此之后,刘灵助便彻底站在了宇文泰这边。
李爽让高欢、宇文泰在相州、幽州设置民用的冶铁中心后,高欢找了刘贵帮忙,宇文泰则找刘灵助和他身后的一帮商人。
相比高欢,宇文泰所辖之地有一个明显的优势。
幽州、安州等地有着大型的牧场,可以蓄养马牛羊驼等牲畜。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高欢弄不到马匹。
与高欢关系很好的大商人刘贵近来就给他弄来了几百匹战马,而刘贵与刘灵助乃是竞争关系。
“黑獭,你放心,这宅子建得一定比高欢他们家要好!”
宇文泰听了,露出了几分笑意。
“有劳了,这宅子建完后,我也能尽早赶回范阳了。”
宇文泰招待着刘灵助坐了下来,令侍从端来了一壶葡萄酒和几样果脯。
“黑獭,贺六浑他们家乱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给你提个醒!”
“何事?”
“侯景也搅了进来。”
宇文泰刚想要喝酒,动作停了下来,不解道:
“他掺和进来做什么?”
刘灵助欲言又止,最后,在宇文泰的追问下,才开口。
“这事和你有关!”
宇文泰听了,越发的困惑,问道:
“究竟何事?”
“汝妻元氏有一个兄弟叫元修,黑獭知道么?”
“……”
这我能不知道么?
宇文泰感觉有些无语,可看着刘灵助这样子,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他又做什么了?”
“他当初受封平阳王,在河东之时被高欢、侯景收拾了。那时他逃得仓促,留下了他的堂妹元蒺藜,被侯景给私纳了。近来,这元修和元蒺藜又私下见了几面。”
宇文泰一听,怒火中烧。
“这竖子!”
刘灵助劝道:
“这些事上不得台面,可你若是放任不管,怕是侯景都会把气撒在你的身上。”
宇文泰看向了刘灵助,拱手道:
“多谢相告!”
……
皇宫。
显阳殿。
元宝炬坐在御座之上,脸上露出了社畜上班时的不耐表情。
今日,在洛阳的元氏宗亲都来拜见元宝炬。其他人脸上都是喜悦之色,有一个人却不一样。
元修!
“陛下,你我可都是孝文皇帝的子孙,如今你登基为帝,恩泽布于元氏子孙,却为何对我视而不见?”
元修有些幽怨,控诉着。
元宝炬当皇帝之后,大施恩典,对于河阴之变后幸存的元氏宗室,无论男女,都是大加照顾。
可唯独元修,元宝炬没有处置。
无他,李爽给他的名单之上就没有元修这个名字。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没有逼数么?
元宝炬心里吐槽着。
元修与堂妹元蒺藜**之事被高欢、侯景捅了出来之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不过却被罢黜为了庶人。
不过,尽管心里再怎么不爽,元宝炬装还是要装的。
不然,落下了一个薄待宗室的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朕知道了,容后会有所安排,你先退下去吧!”
元修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汝南王元悦一个眼神给制止了,有些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陛下的恩德遍布四海,可如今梁人不断北上,蚕食我大魏的国土。河南、齐莒等地不宁,若不及早处置,恐怕社稷不安啊!”
元宝炬虽然心里想着关我屁事,我只不过是个傀儡皇帝,这些国家大事找我做什么,可面上还是露出了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汝南王元悦和斛思椿关系很好。当初斛思椿在尔朱兆攻打洛阳之时,逃离洛阳之后,便是去投奔的汝南王元悦。
汝南王元悦也是如今元氏宗室之中为数不多的实力派,在地方上有着深厚的实力。
“依汝南王之见,该当如何?”
“岛夷萧衍大肆分封萧氏子弟于各州郡,掌控南方,梁国虽为伪朝,萧衍此举却是有利于社稷。如今河南、齐莒等地不安,陛下可效仿萧衍,将我元氏子弟分封到各州郡,如此,社稷可安。”
元宝炬脱口而出。
“你问过秦王么?”
元悦的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道:
“昔日汉高祖分封刘氏子弟于关东,刘汉才没有如嬴秦一般二世而亡。分封之策,实乃利国利民。陛下天纵之资,龙行虎步,坐镇洛阳,君临天下,自可乾坤独断。秦王纵有伊尹、姜尚之贤,陛下又何须事事问于秦王?”
元悦说完,他身后一众元氏宗亲便附和着。
元宝炬被架住了,当下,他站了起来,开口道:
“众卿说的对,朕可乾纲独断,不必事事问于秦王!”
……
“妹夫,元悦这老东西怎么忽然撺掇起这些人问我要官要爵要地?”
金镛城中,趁着夜色,穿着一身黑的元宝炬找到了李爽,一脸狐疑。
李爽一脸困倦,道:
“陛下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么?”
元宝炬道:
“妹夫,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事?”
李爽一笑,问道:
“陛下以为,汝南王献上此策,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护佑我大魏社稷,抵御梁人,只是朕怕他存了私心,到时恐误了秦王的大政。”
李爽摆了摆手,道:
“无妨,此事陛下自可乾纲独断!”
元宝炬听了这话,道:
“真的?”
“陛下乃大魏之主,大魏上下何事不能由陛下决断?”
元宝炬听了李爽的话后,信心大涨,道:
“如此,朕就独断一回!”
……
(本章完)
第384章 该给一点震撼了
第384章 该给一点震撼了
皇宫。
自从元宝炬登基之后,乙弗皇后很少见到他。
“陛下!”
乙弗皇后作为元宝炬的正妻,还是很有威势的,她一来,元宝炬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散了。
被搅扰了兴致的元宝炬对于乙弗皇后并没有好脸色。
“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听说陛下要放任元氏宗亲去地方上任官?”
元宝炬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
“怎么,你要为你们乙弗氏的子弟求官么?”
元宝炬本以为乙弗氏是来求他的,心里还很高兴,可乙弗氏却是摇了摇头,道:
“陛下是否三思?”
元宝炬眉头一皱,问道:
“为何?”
乙弗氏道:
“这些元氏宗亲要是放了回去,想要让他们再回来就难了。”
元宝炬听了,却是不在意。
“不回来就不回来呗,省得整日里在朕耳边要这要那的!”
“可就怕他们会生事啊!”
元宝炬挥了挥手,道:
“你怕这怕那的做什么,难道他们在洛阳就不生事了么?”
元宝炬刚刚说完,殿宇之外,就传来了一声通禀。
“陛下,不好了!”
元宝炬身边的内侍跑了进来,脸色匆忙,看见乙弗氏也在这里,跟着行了一礼。
元宝炬看着自己的内侍如此模样,问道:
“何事如此惊慌!”
“元修被人打了!”
元宝炬听了之后,挥了挥手,道:
“打就打呗,这小子被打死了都活该!”
“陛下,这次事情不简单,打人的跟秦王有关!”
元宝炬一听,心中一惊,立马道:
“那还不去抓人!”
内侍一愣,问道:
“抓谁?”
“当然是元修了,快去抓了,送牢里待着去!”
“陛下,这事可能有些麻烦。”
“啊?”
……
“贺六浑,听说了没有?”
尉景从洛阳东市买菜回来,将第一手的坊间传闻带了回来。
此时的高欢正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喝茶,娄昭君和高娄斤在附近忙活着。
“何事啊?”
高欢家因为侯景的贡献恢复了平静,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之中。
对于尉景的一惊一乍,高欢家都习惯了。
每日,尉景都要带回来些坊间传闻来。
“元修被人打了!”
“打就打呗!”高欢听了,不是很在意,“姐夫,你也别整日里打听这些坊间传闻了,没事的话就去宅子那边盯着,早点建好咱们早点回邺城。”
“这次不一样,打人的和大野爽有关!”
尉景这么一说,高欢精神一震,便是正在忙活的娄昭君和高娄斤也凑了过来。
“如何?”
“坊间都传遍了,说是北面来朝觐的胡人在四坊市和元修起了冲突。你们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混乱,听说打得血刺呼啦的。”
众人吃着瓜,追问道:
“然后呢?”
“元修这小子带着的侍从不敌,被胡人打趴下之后,这小子剩一个人,还敢放话威胁,说自己是天家贵胄,孝文帝之孙,当今陛下的兄弟,要他们好看。”
高欢听了,有些疑惑。
“这和大野爽有什么关系?”
尉景解释道:
“那些胡人听了,说他们居于北地,只知天可汗,未闻中原有天子。”
高欢听闻之后,面色变了,已经从纯粹的吃瓜状态变成了审慎之态。
他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变得极其兴奋,露出了幸灾乐祸之色。
“快,派人盯着宇文泰那边,有什么尽快来报!”
“诺!”
……
屋子里,宇文泰低声嘶吼着。
“他要做什么!”
元修被打之后,将事情闹得很大。一众元氏宗亲将这件事情闹到了元宝炬那边,要元宝炬严惩那些胡人。
可这哪里是要严惩这些胡人,分明是冲着李爽去的。
关键是,宇文泰还无法置身事外。毕竟,他是元修的妹夫。
这一刻,宇文泰有些心烦意乱,取了一个元氏的宗女,固然对他有帮助。
然而这个元修,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宇文泰麾下的大将刘亮从外走进了屋中。
“主公,外面有人在盯着我们!”
刘亮虽是一员勇将,但也是心思细腻之辈。他回来之后,便察觉到宇文泰的宅子外面有人。
宇文泰挥了挥手,有些烦躁,道:
“别管了,都是高欢的人。”
“他们如此明目张胆,想要如何?”
“还能做什么,左右不过是想要看我的笑话!”
宇文泰此刻不想要管这些了,而是问道:
“元修那边如何了?”
“闹得很大,还有人说,这大魏不知是天子大,还是天可汗大?”
宇文泰听了,越发肯定,这帮人就是冲着李爽去的。
李爽率军进入洛阳之后,掌控了整个洛阳,还在洛阳推行均田令,将土地赏赐给了有功的将士。
元氏宗室对此颇有怨言。
只是,他们这么做的底气在哪?
光凭着元氏宗亲手里的那些兵,如何能与李爽为敌?
宇文泰想不明白,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元修来了,说是要在他这里休养几日。
宇文泰听了这话,眼眸之中带着一股杀意。
“让他进府吧!”
……
金镛城。
百尺楼上,李爽正在看着从关中送来的文书。
侯景在旁,愤愤不平。
“大王,这帮人也太不识好歹了,要不,臣去收拾他们!”
李爽听了,问道:
“你想要如何?”
“臣带兵把他们都抓了。”
李爽一笑,问道:
“如此,我们和尔朱氏又有何区别?”
侯景听了,解释道:
“大王你不知道,我问过那几个胡人和当时在场的路人,是元修这厮在挑事,非要用买驽马的价买人家的良驹,人家不卖还不让人走!”
李爽却是道:
“人家就是在挑事,可你又能如何?”
侯景疑惑道:
“这帮人想要做什么?”
这不就是螳臂当车么!
“这帮元氏宗亲便是要让洛阳乃至天下的人都认为,我们就是下一个尔朱氏!如此一来,均田令也好,其他也罢,想要推行下去便会变得很困难。”
侯景听完,道:
“这帮人还真是会玩阴的啊!大王,我们该如何?”
李爽道:
“把那几个胡人找来。”
“诺!”
不一会儿,那几个胡人就被侯景找来了。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并不像是一般的胡人那般矮小。便是胡人前来朝觐,也是要讲体面的,不会派些尖嘴猴腮的人来。
一进屋中,他们就跪了下来,道:
“拜见天可汗!”
李爽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并没有让他们起身。
一众胡人有些不安,有人开口道:
“奴等知道给天可汗惹了麻烦,愿意听凭天可汗处置。”
李爽听了,却是问道:
“尔等部族,今岁所产如何?”
“有赖天河汗之恩典,我部今岁丰足,牛羊新增三千余头,幼子两百,得皮毛、药材数十车,另余糜子千余石。”
李爽听了,笑道:
“你们部落之人善于医治牛羊马驼,可派二十人去长安进修。本王欲在夏州设牧监,尔等学成之后,便入夏州监养育牛羊马驼,初为九品,择优而升。”
“奴等谢过天可汗!”
李爽挥了挥手,道:
“这洛阳城,还没有人能让本王有麻烦。尔等今日就去法曹自首,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遵命!”
几名胡人走了之后,侯景凑了过来,问道:
“大王,这事完了么?”
李爽一笑,道:
“这事完了,不过之后的麻烦还会陆续而来。”
“那该如何?”
“你说这些元氏宗亲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挑事?”
侯景听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元氏手里的兵也不多,就算汝南王元悦去了河南,手底下也没有多少人啊!”
便在此时,侯景忽然灵光一闪,道:
“难道是他们和梁人勾结了?”
李爽道:
“宇文泰已经被牵扯进去了,不能让高欢光看着。”
侯景听了,拍了拍胸脯,道:
“大王放心,我有九种方法让贺六浑这小子和这事扯上关系,九种!”
李爽点了点头,道:
“如此,这洛阳就先交给你了。”
侯景有些惊讶,问道:
“大王要去哪?”
“我得回一趟关中,处理各大牧监之事!”
——
如果说农业是一个国家的根本,那么畜牧业就关乎一个国家的上限。
牲畜和船,乃是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交通工具。
秦汉皆因马政而兴,骑兵纵横,称霸天下,威震四夷。
当然,也有马政一塌糊涂从而战力也一塌糊涂的朝代。
李爽率部回到了关中,但没有去长安,而是去了沙苑!
在这里,早有人等候了。
贾思勰!
李爽见到贾思勰的时候,他正带着一大票学子在沙苑新建造的牧场中检查兽群。
作为李爽的大司农,这些年来,贾思勰主政关中农事,还培养了大量精通农学的学子,为关中输送了大量的人才。
见李爽来了,贾思勰拱手道:
“大王!”
“不必多礼,如何了?”
贾思勰道:
“此地水草极佳,臣在此地培育的牛羊,肉质肥美,且产奶颇多,可以为酪。此外,臣还在此地建了窖,组织人手,刈青草,埋藏在窖中,冬日可以喂食牛羊。”
沙苑位于渭河与洛河交汇处,水草优良,还是碱性地,从汉时起此地就建立了马场,乃是关中顶级的牧场。
李爽点了点头,带着贾思勰离开后,回到了临时建起的大帐之中。
贾思勰与李爽独处之时,便滔滔不绝的汇报了他的工作进度。
关中虽有种植水稻的地方,但产区小,大部分地区和北方其他地区一般,都是旱田。
贾思勰主政之下,实行的是粟——麦——豆类轮种制度,两年三熟。
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来说,农业是个粗糙的活。他们并不是不种地,有时也会靠着种田收取粮食作为补充。不过游牧民族的农业,就是将种子撒在地里,第二年来看,能收获多少便是多少。
可在贾思勰这里,农业就是艺术。
百姓宅子的构建、永业田种植经济作物的区别、各个地方的水土地势,种种因素都与农业息息相关。
对于关中百姓来说,贾思勰主持之下的农业生产,简约、简便,但不简单。
李爽点了点头,道:
“本王欲在关陇灵夏恒朔等地设立多个监司,司掌牛羊驼马。”
贾思勰走到了李爽身边,看了看具体的资料,有些惊讶。
北魏的畜牧业极其发达,甚至一度是国家的支柱产业,曾经在大马营草滩也就是山丹军马场养了百万匹马。
到了今日,依旧有着大量的留存。
贾思勰看了看李爽的设计,基本上是在北魏旧有的体系上作了升级。
陇右诸监、河西诸监、夏州监、恒朔诸监,除此之外,还设有长安牧苑、沙苑监和楼烦监。
这的确是一个宏大的构想,不过最终要完成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
为什么马政要国家来推行?
最大的一个原因,老百姓不爱养马。
老百姓养鸡,只需要偶尔喂些谷子,不仅可以吃,且鸡能生蛋,丰富餐桌。
老百姓养猪,猪不但什么都吃,养起来简单,而且猪对农业生产大有裨益。便是杀了猪之后,剩下的骨头,磨成粉撒田里,也能增肥。
老百姓养牛,那更不用说了,乃是耕田、运输主力!
可马不一样,养马不但耗费时间精力,而且成本高昂,更重要的是,养了没多少用。
论耕田、运输,马比不上牛。
论肉奶产出,马也比不上牛羊猪。
而且,马一边吃一边拉,粪便是酸性的,糟蹋庄稼。
对于种田的老百姓来说,他们一没时间照顾马匹,二是养来性价比不高。而且,光是糟蹋庄稼这一点,就是死穴。
所以,马政必须由国家推行,便是要让老百姓在民间大规模的养马,也需要给大量的补贴。
不过这个时代不一样,北方有着大量的胡人部落,接纳他们,可以降低养马的成本。
贾思勰粗略的看了一遍,当看到沙苑监时,有些好奇。
“大王设沙苑监,专司牛羊养殖,乃是为了专供长安么?”
李爽摇了摇头,道:
“乃是为了育种。”
“育种?”
李爽看向了贾思勰,双手负后,有些高深莫测。
“不知你作为当世农学大家,可知物竞天择之道?”
……
(本章完)
第385章 大家都有一颗向往和平之心
第385章 大家都有一颗向往和平之心
大帐之外,贾思勰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学生们迎了上来,却见贾思勰十分沉默。
众人见他这幅表情,有些担忧,不禁问道:
“大司农,大王说什么了?”
贾思勰缓缓道:
“大王说天演之,人亦可育之。”
左右之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明其意。
“大司农,这是何意?”
贾思勰不语,只是挥了挥手,道:
“让我静静!”
说罢,贾思勰一个人离开了。
众人见此,也不敢真的闯进王帐之中,询问李爽,在不安之中纷纷散去。
就在众人散去之后,大帐门打开,李爽从后走了出来,看着不远处的湖泊、草原,喃喃道:
“这震撼是不是大了一点?”
李爽抿了抿嘴,随后走进了大帐之中,翻看着贾思勰送来的文档。
关中是最早推行均田制的地方,也是府兵制推行最为成熟的地方。
作为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农学专家,甚至可以说无人出其右,贾思勰居功至伟。
关中这套农业体系完全可以搬到中原,并且做出因地制宜的改善。
因为北方大体都可以适用粟——麦——豆类的轮作方式,实现两年三熟。
关中如今有十六七万户,大约百万人。抛去四万府兵和他们的家人,还有着十二万户在均田制下分到了田地的民户。
一亩旱田的粟产量算一石,在一户人家平均一男一女以及两个孩童和一个老人的状况下,拥口分田一百二十亩,岁产粟一百二十石。
整个关中的粟产出两年约为一千四百四十万石,平均一年七百二十万石。
当然,这是推算。实际上,每户人家状况不一样,关中各地的田地亩产量不同,具体的状况和推算的肯定会有差异。
从贾思勰给的历年的统计资料来看,从最初李爽进入关中时期的混乱,到与尔朱荣对峙时关中的局势恶化,到尔朱荣死后关中情势变得稳定,再到如今有大量的人口涌入关中,成为了新的户民,开始垦荒,关中的粮食产出处在上升状态,每岁府库中的存粮也从原本的收支平衡到今岁大有盈余。
李爽派出去在关中各地视察的密使回来回报,大部分地区的百姓并无饥谨之色,且各户的永业田里桑枣林成片。
府库充盈,百姓却无饥谨之色,这说明关中的均田制已然盘活了,逐步走向了成熟状态。
如今,只要太原、河东、肆州、恒州、洛阳等地推行的均田制如关中一般,李爽的根基便彻底稳固了。
相比麦、豆,粟作为主要的口粮,也是军队之中的主要军粮,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李爽在关中修建了三座大仓。
位于华州,控扼潼关、蒲津关等要地的永丰仓;
处在长安古城,如今的北邑附近也是关中西部最大的粮仓,永平仓;
建立在长安城附近供给长安的永乐仓。
以这三座大仓的建设水平,粟米储藏在仓窖中,可以存放九年,乃至更久。
只要仓储的密封性好,粟米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这是粟能成为军粮的重要因素。
如今北方已经大体稳定,可要将兵锋扩大到西域乃至更遥远的地方,光靠粟米作为军粮是不够的。
要想穿过沙漠,征服草原,就必须依靠大量的牛羊马驼,以及相应的肉、奶制品。
如此,对于后勤的要求便相当高了。
建设牧场种植牧草,引进西域、草原优质的牛羊,进行大规模的杂交育种,这些事情都只能官方来做。
通过五年、十年、二十年乃至更加长远的时期,培育出优质的牛羊,提高奶制品、肉制品的产量。
从而为建立远征军作后勤准备。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富庶、稳定的关中。
只有民间有着大量粮食盈余,才能进行更多的经济活动,包括葡萄种植,蓄养牲畜,开塘养鱼等等。
你不能指望老百姓在自己都吃不饱的状况下,还要将口粮拿出来作为精饲料去喂牛羊马驼,将田分出来去种其他的作物。
当然,要达到最终的目标,建立西域都护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此刻的李爽只想要建立一个框架罢了,为将来军队的后勤改革作准备。
他选择主持此事的人,自然是贾思勰。
在沙苑待了一个多月之后,贾思勰终于重新找到了李爽。
不过此刻的他,状态有些癫狂。
“大王,臣悟了!”
贾思勰发丝凌乱,瞳孔之中满是血丝,但眼睛却相当明亮。
李爽看着贾思勰,疑惑道:
“你悟出什么了?”
“大王所说物竞天择之道,乃是大道啊!”
贾思勰此刻极其兴奋,道:
“那日大王与臣述说之后,臣回了一趟长安,遍览古籍,发现不只是牲畜遵从此道,人为万物灵长,亦从此道。”
李爽看着贾思勰,劝道:
“其实吧,你不用想的如此复杂,只需要想的简单一些,选育优种,交叉繁衍,将牛每日的产奶从一两升提高到四五升,将羊每日的产奶提高到一两升,延长牛羊的产奶日数便可以了。”
贾思勰却是道:
“怎能止步于此!”
贾思勰走向了李爽,言辞诚恳,道:
“大道煌煌,可知王朝千年兴衰之密。三皇五帝至如今,上古之贤王所以贤,非因不争,乃是无所争。至夏启时,一改古之旧制,非是无德,而是有所争。后至秦汉交替,魏晋无道,遂有五胡乱华之祸,亦可观从此理,得其一二。”
“……”
李爽看着如此兴奋的贾思勰,生怕这位当世顶级的农学家就这么废了。
如此,可就亏大了。
李爽赶忙将贾思勰拉着坐了下来,给他揉了揉肩膀,安慰道:
“何必如此,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如今不同往日了,关中便是缺粮,也可从中原调拨。牲畜若是不够,还可以从北面拿嘛!”
贾思勰却是纵声大笑,道:
“大王放心,臣无事,如今臣是豁然贯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
“臣之《齐民要术》,加上这物竞天择之道,将会成为古今第一农书!”
说着,贾思勰便站了起来,迫不及待打算回长安了。
李爽看了,在后面嚷道道:
“大司农,书要著,这班也不要忘了值啊!”
“大王放心,臣必不负大王所托,定会处理好农牧之政。”
李爽摇了摇头,转身打算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却听得身后大帐外传来了一声通禀。
“大王,洛阳来报,汝南王元悦勾结梁人,据豫州之地反叛朝廷,自立为帝了。”
李爽听了,微微一笑。
“这才一个多月,就忍不住反叛了么?”
——
洛阳!
皇宫。
身为皇帝的元宝炬,在得汝南王元悦反叛之后的第一时间,便是将斛思椿和贺拔胜叫到了宫中。
为什么只叫这两人呢?
因为如高欢、宇文泰、侯景这些秦王属臣,元宝炬叫不动。
“朕才独断了这么一会,元悦这个老匹夫就给我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他想要干什么?”
元宝炬盯着斛思椿,盯得他有些发毛。
斛思椿还是第一次察觉到,元宝炬也有如此凌厉的锋芒。
“臣以为汝南王元悦从上请陛下分封宗室之时,已然有了叛乱之心。所幸的是,如今洛阳内外的关隘防备严密,元悦一时间攻不进洛阳来。”
斛思椿与元悦交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元宝炬第一个问他,也是想要从斛思椿嘴里套出一些口风来。不过,斛思椿说的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元宝炬当即挥了挥袖子,看向了贺拔胜。
“太尉,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只要守住关隘,洛阳一时无事。逆贼元悦此次叛乱,声势浩大,若要平息,还需要秦王前来平叛。”
听到了秦王两个字,元宝炬终于有了主心骨。
“对对,请秦王坐镇洛阳!”
元宝炬其实早已经派人去通知李爽,不过一时间没有得到回信。
便在此时,殿外通告,秦王府的学士卢柔来了。
卢柔是元宝炬的老熟人,当初作为元子攸的使者,他们一起去的关中。
见到卢柔来了,元宝炬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卢柔刚刚进殿,元宝炬就下了御座,上前拉住了卢柔的手,关切道:
“子刚,可是秦王有信,他何时回洛阳?”
“秦王说还有些日子,区区小乱,陛下可独断之!”
元宝炬听了,相当着急,道:
“别独断了,朕就独断了这么一会,这河南就乱了,要是再独断,这洛阳都要丢了。”
卢柔一笑,拱手道:
“事未至此,陛下无需担忧。洛阳八关险固,叛军一时攻不进来。当务之急,得谨防洛阳城内叛军的内应。”
元宝炬听了,点了点头,道:
“子刚说得是,可洛阳城便是有元悦内应,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在元宝炬看来,洛阳内外的兵权都在李爽手中,这帮内应又能做什么?
“陛下忘了,如今大河两岸,正有数万鲜卑战俘在开拓永济渠。若是元悦的内应鼓动这些罪人,立刻就是洛阳大乱啊!”
元宝炬面色一变,看向了贺拔胜、斛思椿,道:
“你们干得好事!”
两人也不敢说什么,当即拱手告罪。
元宝炬也不欲理会,道:
“贺拔胜!”
“臣在!”
“你立刻率军去前线,看管住这些河工,若有乱者,立刻诛杀!”
“诺!”
“斛思椿!”
“臣在!”
“你看管好洛阳府库,决不能让叛军的内应拿到哪怕一把铁锤!”
“诺!”
两人应命而离开,元宝炬看着卢柔,没有了刚才的威势。
“子刚,你跟朕交个实底,秦王要如何?”
卢柔微微一笑,反问道:
“陛下又是如何想的?”
元宝炬此刻,面色很是严肃。
“朕这皇帝才当了几日,谁不让朕在这皇宫住,朕就弄死他!”
卢柔听了,俯身拱手道:
“陛下圣明!”
……
高欢的宅子里,侯景与高欢大眼瞪小眼。
“万景,你在我这待着作何?”
高欢很是郁闷,这叛乱的又不是他。
侯景就算要找叛军的同伙,怎么说也是隔壁的宇文泰嫌隙更大吧!
这小子老是待在他家里吃白食做什么?
“贺六浑,咱们都是兄弟,这种时候我能不想着你么?”
“……”
高欢很是无语,道:
“你想我做什么,有这功夫,你不如去看着宇文泰。”
“我看着他做什么,他才带着百来个部曲,能有何作为?”
侯景躺在地板上,靠着炉火,正笑嘻嘻的看着高欢,仿佛在盯着美人一般。
“我身边也只有百来个部曲,又能如何?”
“那不一样啊!”
侯景立刻坐了起来,凑近了高欢,道:
“你可是有百来个部曲,若是拿到了甲胄、兵器,能做多少的事情!”
高欢很是无语,盯着侯景,带着几分被压抑后的怒意。
“这破事你就非得把我搅和进去才甘心是吧!”
侯景感受到了高欢的怒意,却是不退反进,凑到了高欢的身边,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贺六浑,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
高欢听了,很是无奈,道:
“说吧,你想要如何?”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元悦在洛阳城中的内应也准备起事了。”
“起事?”
高欢带着几分疑惑,侯景解释道:
“他们准备勾结外面的鲜卑战俘,攻占洛阳城。”
“那你打算如何?”
侯景拉着高欢的手,道:
“是咱要如何!”
高欢看着侯景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的意思是?”
“他们要闹大,我们比他们闹得更大。平日里咱们不好办的事,此时不是办得大好良机么?”
高欢与侯景看了,相视一笑。
“此事可为,不过宇文泰那边,如何打算的?”
高欢担忧,宇文泰那边的情势。虽说他不相信宇文泰会选择下策,跟随那帮元氏宗亲为乱,不过具体状况,他也需要弄清楚。
侯景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道:
“宇文泰平乱之心,要比我们更加坚定。”
……
(本章完)
第386章 那年我十九岁
第386章 那年我十九岁
丞相府。
夜色深沉,斛思椿在屋中踱步,心中有些焦急,没有一点睡意。
汝南王元悦去了河南之后,背靠着梁人,掀起了反旗。
不但如此,洛阳城中的元氏宗亲中有不少还和元悦勾结,想要夺回洛阳城。
斛思椿对此心知肚明。
事实上,汝南王元悦也早已经派人找到了斛思椿。
斛思椿这个丞相主持着洛阳城的重建的工程,手里掌控着大量的资源以及相当的权限,其中便包括了洛阳府库的看守和调用之权。
不但如此,斛思椿的丞相府还下辖一千五百卫兵。
这一千五百卫兵的职责是维持洛阳治安,装备的也只是轻甲、盾牌、长刀和少量的弓弩,可他们也都是跟随斛思椿多年的老兵,北人士兵之中的佼佼者,战力可观。
只要有着斛思椿的帮忙,洛阳的情势完全可能翻转。
元悦的使者给斛思椿说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如今洛阳的兵马分为三个部分。
皇宫之中守卫皇帝的禁军、效命秦王的大军和斛思椿的丞相府、贺拔胜的太尉府等辖管的各司兵马。
这其中,皇宫之中的禁军的战斗力最低,如今的禁军衙门已然成为了世家子弟熬资历的地方,军纪废弛,指望他们守着皇宫可以,让他们打仗根本不可能。
在李爽建立天策府,论功行赏之后,各路上将军已然返回了驻地,唯有侯景留在了洛阳。如今在洛阳,效命秦王的大军中,大部分都是府兵,可府兵制度在洛阳新建,各府战力良莠不齐,不足为虑。李爽回关中之时,又带走了相当一部分的精锐战斗力,金镛城守卫力量空虚。
至于最后一部分兵力,也就是北人之军,便是元悦争取的对象。
元氏在洛阳的力量很弱,可也不是没有,各位元氏宗亲府下几十个部曲还是有的,加起来也是可观的力量。
最为关键的是,只要他们能够鼓动起来如今正在修建运河的那些鲜卑战俘,大事可成。
到时候,斛思椿将会是真正的丞相。
群臣之首,礼绝百僚!
对此,斛思椿还是很心动的。
不过心动归心动,斛思椿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默默观察着局势。
斛思椿与汝南王元悦的关系很好,可正因此,斛思椿才更了解他的品性。
元悦这个人脾气暴躁,喜好男风,与他合作,终究是有风险的。
相比之下,元宝炬虽然天酒地,可他除了天酒地,也没有大的毛病,从来不插手具体的政务,将大小事情都留给斛思椿这样的专家来处理。
更何况,元悦攻入洛阳之后,能不能兑付承诺尚在其次,他能不能攻入洛阳才是斛思椿最为在意的。
便在斛思椿踱步时,元悦的使者再度找到了他。
“丞相,事已至此,你还在等什么?”
元悦的使者乃是郑俨,出身荥阳郑氏,身材高大,长相俊朗,乃是美男子。他曾与胡后关系暧昧,又曾经是齐王萧宝夤幕僚。
不过这么多年来,却一直很落寞,被胡后、萧宝夤相继抛弃。可也正因此,他才躲过了河阴之变、萧宝夤投奔灵州等事件,活到了现在,还和元氏勾结在了一起。
斛思椿面对郑俨,却是很有耐心。
“不是我不帮忙,而是你们没和我说实话,我如何能投入全部身家。须知,那大野爽可是好对付的?”
“丞相还在担忧什么?”
“你们答应了贺拔胜什么?”
斛思椿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这笑容之下却有一股久经风霜的老辣。
斛思椿很明白,他们要攻占洛阳城,最重要的便是两点。
攻占金镛城外的武库和挑动那些鲜卑战俘。
这些鲜卑战俘都是失去了一切的罪人,沦为河工,每日便在挖泥土,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
挑动他们造反不难。
可挑动他们之后,如何找到足够多的武器将他们组织起来。这一点,便离不开贺拔胜的帮助了。
郑俨久经风霜,胡须都有些白了,一张曾经迷倒许多少女的脸庞如今也生了皱纹,可风度依旧。
“丞相不愧是丞相,我等已然说服了贺拔公。事成之后,他将是河南道大行台。”
斛思椿听了,略敢讶异。他没有说话,依旧在屋中踱步,似乎在思考着得失。
郑俨看着,有些沉不住气了,距离他们起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斛思椿如果再犹豫,事情可就难办了。
“丞相,不要再迟疑了。大野爽如今给了你一个丞相之位,可迟早会对你们这些北人动手的。如今不趁着他初入洛阳,根基不稳时动手,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难道你忘了尔朱氏的下场了么?”
斛思椿听完,脚步终于停下了,看向了郑俨,问道:
“你出身荥阳郑氏,便是无法显贵,守着自己的庄园,也不失为富家翁,为何要冒险谋逆?”
郑俨听了,面色一变。良久,他叹道:
“我恨!”
“恨什么?”
“恨胡后,恨齐王!”
“可这和你要造反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大野爽,胡仙真如何会抛弃我,萧宝夤又如何会厌弃我,以至于如今的地步。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是如何从大野爽手里夺回洛阳的。”
斛思椿点了点头,感叹道:
“不瞒季然,其实我也有着和你一样的遭遇。”
……
欢泰坊。
侯景宅。
“上将军!”
夜半,元蒺藜端着一碗羹,缓步走进了侯景的屋内。
元蒺藜是北魏宗室女,但出身并不尊贵,不是孝文帝嫡系子孙。
她的容貌并非绝美,但却胜在风韵十足。
侯景私纳之后,对待她很是宠爱。
“这么晚了,有劳美人了!”
侯景见到元蒺藜过来,立马抛下了手中的事,迎了上来。
元蒺藜以前仗着侯景的宠爱,行事骄横,甚至敢当着侯景撒泼。
侯景对此,却是相当纵容。
不过今夜,元蒺藜却难得的变得温顺,甚至看见侯景,目光都有些闪躲。
侯景拉着元蒺藜坐下,给她吹了吹手,呵护道:
“这夜深露重,又是入秋了,美人何须亲自操劳此事,伤了身体,我可是要心疼的。”
元蒺藜看着侯景如此模样,忽然笑了起来。
“别看你长这幅样子,还满会心疼人的。”
侯景却是嘿嘿一笑,道
“我这幅模样,要是再学不会心疼人,哪里还有女人会跟我。美人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是那种只会嘴上心疼人的人。”
元蒺藜听了,脸色忽然一红,娇嗔道:
“讨厌!”
侯景拉着元蒺藜的手,道:
“我知道你身为宗室女,这么多年跟着我,不明不白的也没个身份,很是委屈。你放心,我已然想好了,等再攒些军功,就和大王求恩典,好歹封你个公主,再不济也是个郡君。”
元蒺藜听了,眼眶不禁有些红了。
她自然知道,这军功哪是这么好攒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瓜,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听着侯景质朴的话语,元蒺藜眼眶更红了。
“我是个贱人,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侯景听了,笑了。
“我也是出身寒微的贱人,不正好相配么?”
侯景说出这话,逗得元蒺藜开心的笑了。
气氛融洽,侯景正要端起羹吃起来,元蒺藜喜悦的脸上忽然面色大变,伸手阻止了侯景。
便在侯景看向她时,元蒺藜低下了头,话语也变得艰难起来。
“不要食……元修让我来害你……里面下了药。”
这话说出来之后,元蒺藜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侯景会如何待她。
可侯景却比她想象的要冷静。
侯景放下了碗,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美人啊,你知道么?”
元蒺藜不解,抬头看向了侯景,却听他轻声道:
“刚才你的举动保了你一条命,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留下你这条命!”
元蒺藜看着侯景,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让元蒺藜感到陌生,乃至畏惧。
如此冷酷无情,不见往日丝毫的柔情,仿佛一头嗜血的野兽!
侯景笑着,摸了摸元蒺藜有些因畏惧而惨白的脸庞,道:
“如此美人,死于屠刀之下,岂不可惜了!”
……
宇文泰面前,挨了打受得伤还没有好的元修此刻躁动不已。
他在等待着,元蒺藜那边发信号。
一旦搞定了侯景,那么起事便成功了一半。
相比于上窜下跳的元修,坐在他不远处的宇文泰可谓冷静至极。
一动不动!
元修以前很有贤名,不过,那并不是因为他生性如此,而是他装的比较好。可自从元修**之事传了出去后,他已就不装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本质上,元修是个轻浮、偏狭、暴虐之人。
元修走了好一会儿,看着宇文泰如此,心中更加急躁。
“黑獭,你怎么还坐得住?”
宇文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元修,问道:
“怎么,你想我立刻杀到高欢、侯景府上,帮你弄死他们?”
元修听了,挥了挥袖子。
“不用你来,我自己会动手!”
高欢、侯景,这两个人是元修最为愤恨之人。
若是没有他们,元修现在还是平阳王,而不是一个受人唾弃辱骂的废物。
便在此时,这里坊外,忽然响起了大量嘈杂的声音。
洛阳实行宵禁,如此声音,显然不同寻常。
元修却有些困惑,仿佛事态超过了他的掌控。
“怎么回事,为何提早起事,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宇文泰站了起来,缓缓言道:
“不早,刚好而已!”
便在此时,屋外走进了两个武士,他们不明分说,就将元修擒住了。
元修反应过来了,大声质问道:
“宇文泰,你要如何?”
“还能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
元修犹自不甘,质问道:
“杀了我,你要如何对我妹妹交代?”
宇文泰蹲了下来,拍了拍元修的脸,道:
“你真是蠢,这还用交代么?汝南王元悦勾结城中内应为乱,元修不幸死于叛贼手中。这样的理由我可以给几十个。”
不理会元修的咒骂,宇文泰挥了挥手,道:
“拖出去,别脏了地方。”
“诺!”
……
丞相府。
“如何了?”
洛阳城中,忽起了乱声。
斛思椿没有在意,始终关注着太尉府那边的状况。
“主公,那边没有动静。”
斛思椿听了,拍了拍手,走过来几名心腹。
“可惜了!”
“主公,我们要动手么?”
斛思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早已经准备好的名单。
“照着这个名单上的名字,一家家找过去。”
斛思椿的手下看着这张名单上的名字,不解的问道:
“主公,这是何意,我们不是要帮助汝南王么?”
“帮什么帮!这些蠢货,我还以为手中有什么筹码,合着起事的兵器、盔甲还要从我这里拿,能成什么气候?”
“那我们这是?”
斛思椿一笑,道:
“平日里不好办的事情,如今都可以办了。”
……
太尉府。
“斛思椿那边有动静了么?”
贺拔胜询问着自己的手下,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可惜了!”
贺拔岳坐在贺拔胜的身边,时值深秋,面色越发苍白,不觉得咳嗽了几声。
贺拔胜还是心疼这个弟弟的,为他这个弟弟披了一件大氅。
贺拔岳道:
“破胡,我看斛思椿这个老贼和我们打得主意也差不多。”
贺拔胜听了,却是冷哼一声。
“不能手刃此人,实为憾事!”
贺拔岳摇了摇头,道:
“斛思椿狡诈,恐怕此刻想的是趁机清除异己。”
“那我们要动么?”
听闻贺拔胜的话,贺拔岳还是摇了摇头,道:
“和斛思椿不对付的,大多也和我们不对付,不必多此一举了。我们如今要做的,便是看着那些鲜卑战俘,不能出乱子。当此之时,小心为上。”
贺拔胜点了点头,道:
“阿斗泥放心,盯在那边的都是我麾下的宿将,不会出错的。”
贺拔岳咳嗽了几声,站了起来,道:
“经此一役,看来洛阳城会变得更加清净了!”
……
(本章完)
第387章 平乱之事,重在参与
第387章 平乱之事,重在参与
欢泰坊。
夜晚,高欢和宇文泰的宅子的大门缓缓打开,数十个部曲在各自主公的带领之下走了出来。
两伙人相遇,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贺六浑么,这么晚去哪?”
“还能去哪,平乱呗!黑獭,你呢?”
“我也一样,出来平乱!”
“这不巧了么?”
高欢与宇文泰相视一笑,仿佛就像是遛弯的老大爷遇着了在打招呼一样。
这样和谐的氛围,直到侯景来了,才打破了。
“干什么呢,拖拖拉拉的!”
侯景有些埋怨,带着扭捏的两人和他们的部曲出了欢泰坊。
如今洛阳城的军队,禁军值守皇城,北人之军多在皇宫之南各府官署,而效忠秦王之军以及他们的家人则分布在金镛城以及周围的附属建筑。
欢泰坊便在皇宫和金镛城之间,北面是内城的城墙,南面是金镛城通往皇宫的通道。
侯景带着众人出了欢泰坊,来到了金镛城附近的一座小型的武库。
皇宫之中的禁军的装备完全礼仪化的,好看但不实用,或者说没有用。
各府北军的装备乃是维持治安用的,实用但也只能对付一般的匪徒或者暴民,比如那些已然成了河工的鲜卑战俘和流民军。
洛阳城中真正的重武器都在金镛城的掌控中。
侯景拿出了上将军的虎符,值守武库的甲兵让出了道路。
武库不算大,但也有五个库房。
侯景带着众人,只打开了第一个库房。
库房之中的装备都是军用的,里面盔甲、角弓、盾牌、横刀等军备,足以装备三百人的府兵。
“每人带张弓,内着甲,备上六十支箭矢,还有短刀。”
侯景一边说,高欢、宇文泰两人挥了挥手,各自的部曲都在准备了。
侯景说完,开口道:
“此次平乱之事,重在敌我难分,顺势而为。”
高欢、宇文泰相互看了一眼,道:
“可是我们也不会啊!”
“……”
面对温良恭俭让的两人,侯景此刻的心中非但没有丝毫的波澜,反而想要笑。
装什么!
六镇起事,六镇兵从北地一路祸祸到河北,没你们两个是吧!
不过,此时面对这两个人,侯景也不好揭老底。
“大王将洛阳城的安危托付我等,岂能让乱贼得逞,国事艰难,还要仰赖诸位。”
高欢听了,叹道:
“如此,我也只好试试了!”
宇文泰跟在后面,附和道:
“贺六浑如此说,我再推诿就不好了。”
高欢、宇文泰的部曲都是一流的士兵,行动效率和素质自不必说。说话间,众人都装备好了。
侯景一脸笑呵呵的,将众人送了出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嘱咐着。
“贺六浑、黑獭,别忘了,顺势而为!”
……
皇宫!
“怎么回事,叛军打进洛阳城了么?”
元宝炬如同往日一般,在九龙殿中快乐之后,打算睡觉。
可恍惚间,皇宫附近声喧哗犹如白日一般。
内侍匆匆跑了进来,跪了下来,看着从床榻上起身左右一个美人的元宝炬,低下了头。
“陛下,守城禁军来报,城中叛贼声势煊赫,于各坊间横行。”
元宝炬一听,心中一紧。
“他们进攻皇城了么?”
“还未!”
元宝炬得了这个消息,心中稍定,接着问道:
“今夜值守宫禁的是谁?”
“禀陛下,乃是广陵王元欣。”
“快召他来,朕要问具体如何?”
想了想,元宝炬又道:
“着朕亲军去护卫皇后和众皇子,把他们带到九龙殿来!”
“陛下身边护卫不过五百人,让他们去了,恐九龙殿有闪失啊!”
“多言!”
侍从被斥责后,低着头,传达元宝炬的圣旨去了。
只是元宝炬的命令下达没有多久,九龙殿外就响起了动静。
九龙殿建在灵芝池、碧海曲池、九龙池三池合抱的半岛之上,易守难攻。
元宝炬披着单衣,走出了大殿,纵目而观,三池边缘已然聚集了一群手指火把的禁军。
元宝炬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如今洛阳禁军之中,只有广陵王元欣等几个宿老手中还掌控着少数精锐武装。
“未经宣诏,聚兵而来,元欣,他要做什么?”
……
元宝炬的亲卫到达乙弗氏居住的宫殿时,传来了元欣的兵马围住了九龙殿的消息。
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乙弗氏道:
“随我去九龙殿!”
元宝炬的五百亲卫都是自己人,很多都是他当南阳王时的王府侍卫。对于乙弗氏,他们还是敬服的。
可敬服归敬服,在这不知道形势如何的当下,让他们去攻打广陵王元欣的禁军,他们多少是迟疑的。
乙弗氏当即抽出了一把刀,于众人之前,道:
“今日之势,陛下在则我等在,陛下若有闪失,我等还能独存乎?”
乙弗氏的话坚定了众人的信心,随她回到了九龙殿。
半岛长桥之外,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般剑拔弩张。
元欣对于乙弗氏很是恭敬,看着她带着人马前来,当即迎了过去,行了一礼。
“见过皇后!”
乙弗氏对待面前恭敬的元欣,却是一声厉喝。
“陛下未经宣召,广陵王为何带兵闯入陛下寝殿?”
广陵王元欣并不是孝文帝元宏一脉,而是孝文帝元宏的弟弟元羽之子,辈分极高。
他为人粗率,但却喜好经营。此外,元欣是如今洛阳宗室中少有的麾下拥有兵马的宗室之臣。
乙弗皇后的美貌众所周知,可元欣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柔弱女子如此锋利的一面。
“皇后不要误会,臣乃是奉了秦王之命,前来保护陛下和皇后以及诸皇子的!”
一听到“秦王”两个字,乙弗氏一颗揪着的心松了下来。可在此时,她却是相当谨慎。
“有何为凭?”
元欣听完,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乙弗氏。
这份文书上写着,一旦洛阳有乱,元欣可接掌禁宫兵权,节制禁军,护卫帝后安全。
见最后盖着的秦王的印,乙弗氏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人啊!”
元欣一声呼喝,他的卫兵将十几名禁卫军官绑了过来。
“启禀皇后,这些人都是潜藏在禁军之中的元悦叛党,被臣擒拿了。”
乙弗氏看着他们,又看着满脸堆笑的元欣,心中情绪复杂。
李爽和广陵王元欣之间什么时候交情这么深厚了?事前,外人都没有察觉。
便在此时,被元欣擒拿之人中,有人开口骂道:
“元欣,你枉为献文皇帝的嫡系子孙,如今居然帮助大野爽,谋夺我大魏江山!”
“住口!”
元欣一声厉喝。
不过此时他的身上,并没有身为叛徒的那种被人戳破丑事后的歇斯底里,反而是义正辞严。
“当初尔朱氏为祸之时,尔等在哪,契胡人的屠刀之下,可有如今的气势?如今秦王诛灭尔朱氏,鼎定河山,尊奉天子,还于旧都,使百姓不受刀兵之苦。尔等却是勾结梁人,还说要还大魏江山,尔等也配!”
元欣的话,骂得一众人低头不语。
“河阴祸事以来,北人肆虐,孝文皇帝之业几遭倾覆。唯有秦王,继之于后,使我魏统不至断绝。如此大功,我辈定当拥护。”
一众人低着头,不再言语。
便在此时,有人挣脱了,骂道:
“元欣,你公报私仇,你……”
元欣赶紧拿着布重新捂住了他的嘴,样子狼狈,并斥责道:
“让你们捂紧一点的,还不带下去!”
让手下的士兵将他们带走,元欣和乙弗氏前往了九龙殿。
“皇后!”
“何事?”
元欣刚才的话回荡在乙弗氏耳边,让她对这位宗室充满了敬意。
“皇后,以后想吃什么时兴的果蔬,吩咐臣就行了!”
乙弗氏听了,不禁问道:
“广陵王何意?”
元欣一笑,缓缓道:
“秦王说了,以后洛阳的皇家果园林圃,都交给臣来经营。臣想着,这事一罢,臣就去一趟长安,请教一下大司农贾思勰。那可是一位大贤,臣早有请教之意!臣回来之后,好好经营这些产业,到时候这洛阳的皇宫和王公府上的果蔬,都将会是臣这果园林圃产出的……”
“……”
乙弗氏停下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禁军也隔着老远停了下来。她看着元欣的背影,不禁问道:
“广陵王,你为何要站在秦王这边,只是为了这些果园林圃么?”
对于乙弗皇后这一个问题,元欣没有回头,只是道了一声。话语之中,多少有些唏嘘。
“臣只是站在了会赢的这一边。”
元欣此刻站在乙弗氏的前面,没有回首,可谓毫无臣子之礼。
只不过,月光照耀下,这位元氏宗王的背影多少有些寂寥,一如曾经煊赫的元氏王朝。
这个问题,元欣本来可以不用回答,可他还是补了一句。
“元氏亦将是!”
……
“如何了?”
侯景穿着甲胄,来到了前线。
此刻,他麾下的士兵已然将一众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叛军都围困在里坊之中。
见侯景前来,一众甲士分开了队列,他麾下的谋士王伟走了过来,介绍着具体的情势。
“上将军,叛军已然被我们围困,可他们依旧负隅顽抗,手持短刀、木棒等利器,还不时向我军丢石头,实在是可恶至极。”
侯景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道:
“这帮贼子欲叛逆已然罪不可恕,如今还在抵抗王师,实在是可恶至极。”
说着,侯景转身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道:
“将伏远弩和火油弹都搬上来。”
暗夜之中,由数头牛牵引才拉得动的犹如巨兽一般的大型角弩被拉了过来,对准了里坊的坊门。
随着角弩安装装填完毕,一声巨响,巨形的包着铁皮的弩箭破空而去。
虽说洛阳城各个里坊都是独立单元,但并不是独立的小城,能防盗匪,可决计挡不住纯正的破城弩。
箭矢砸在了里坊的坊门上,一击被击碎了里坊的坊门,连带着墙体都碎裂了大半。
侯景随后挥了挥手,一众士兵将火油弹从里坊间四面扔了进去,大火轰然而起,一时间笼罩了整个里坊。
眼看着火势越大,与元悦勾结的一众人在里坊之中待不住了,纷纷跑了出来,呼喝着想要投降。
不过,等待他们的唯有一阵箭雨。
……
丞相府。
“你们这是如何了?”
斛思椿派出去的一众手下,可谓损失惨重。斛思椿相当吃惊,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贺拔胜下的黑手?
可很快,他的手下给了否定的答案。
“丞相,我等遇到真的叛贼了。他们战力强横,我等力战,方才如此。”
“不可能,这帮人连兵器、甲胄都凑不出,怎么可能有钱招揽到武艺高强之武士?”
见斛思椿不信,他的手下又说出了当时详细的状况。
“我们替丞相办事的时候,正好和这些叛贼遇到了,他们下手黑的很,携带武器精良,一遇上,我们便吃了大亏。”
斛思椿听出了不对,问道:
“你说他们的武器比你们还好?”
众人点了点头,道:
“没错,他们带的都是角弓,射得又快有准。属下看,这帮元氏宗亲的实力不容小觑。我等只是遇到小股人马,便已如此难以对付,要是大部队来了,洛阳城怕是就要易主了。”
斛思椿听了,心中一惊,喃喃道:
“难道我走错棋了?”
元悦他们还真的能攻克洛阳城?
“快,你们去盯着外面的动静,一旦有事,立刻来报。”
斛思椿看向了他的手下,又问道:
“事若不顺,为何不早早回来?”
“我们正要退回时,又遇到了第二拨叛贼。他们和上一拨人一样,心狠手辣。”
“……”
……
阳光照耀洛阳城,喧闹了一夜的洛阳城归于平静。
高欢和宇文泰带着各自的人马,回到了欢泰坊中,正好又碰上了。
不过,此刻两方人马都是鼻青脸肿的,受了不少伤。
高欢、宇文泰两人再度聚首,高欢看着宇文泰身后的人,道:
“黑獭,昨夜平乱得如何?”
“不妨事,你们呢?”
“也不妨事!”
双方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都是为了平乱嘛!”
……
(本章完)
第388章 此乃社稷之幸
第388章 此乃社稷之幸
洛阳城。
太阳的光芒温暖了伊洛河谷,扫去了冬时遍布谷地的寒冷。
阊阖门里,太极殿外,洛阳城中的公卿百官陆续向着大殿而去。
元宝炬身着冕服,一大早便起床,为今日的大朝会做准备。
今日,秦王回城!
河阴之变,洛阳的公卿死伤惨重,不过曾经的洛阳天龙人并非全部交代了。
比如如今带着士兵正在守卫太极殿的广陵王元欣和正在往殿宇之中走的关东世家出身的公卿。
鲜卑八姓和关东四姓,曾经是这座洛阳城中说一不二的存在。
到了如今,斛思椿、贺拔胜等北人入主洛阳朝堂,看着曾经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北地的臭要饭的也身着绯紫,甚至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这一帮从旧时代到如今的洛阳天龙人心中便不胜唏嘘。
不过,这些北人还不是最刺激他们的。
一声军号响起,大地仿佛在颤动着。
阊阖门的大门打开,大量的骑兵涌入。
为王前驱!
这些骑兵与关中府兵的火红色装束不同,一水的黑色,人马皆是如此。
更重要的是,他们说的话,乃是契胡语!
契胡骑?
一众在广场两边正在走路的公卿们,听着这帮契胡骑的话,记忆深处那股被尔朱氏欺凌的屈辱感又涌了上来。
只是,再看向这些契胡骑时,他们的身上的服饰虽然还带有浓烈的北风,但与尔朱氏在时那股披发左衽的蛮夷感已然不同。
一众公卿也很难形容这种观感。
就好像是当年看着那些从北地来的鲜卑人开始汉化一般。不过,与当初那些汉化鲜卑人的附庸风雅和滑稽不同,在这些契胡骑身上,一众汉人公卿能够感受的唯有凛冽之感。
便如此刻从阊阖门外吹进来的寒风一般凛冽。
这是一把利刃!
在场之公卿毫不怀疑,只要这把利刃的主人一声令下,这把利刃会毫不犹豫的将洛阳内外的公卿全部屠戮一番。
正如这把利刃曾经的主人所做的那样。
想到了这里,如今正在太极殿外观看这一切的公卿们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哪怕他们都是穿了一层又一层,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而这把利刃新的主人,在万众瞩目之中,终于进入了阊阖门中。
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众天策府的武将!
他们身着甲胄,面善者不怒自威,面恶者犹如修罗。
与之相比,在外围的契胡骑看起来都有些和蔼可亲。随着李爽的到来,这些契胡骑分列两旁。
细心者还是看出了差别,这些契胡骑和尔朱氏在洛时终究有些不同,少了几分狂娟,多了几分规矩。
不过正是这样,这帮公卿再看向处在人群之中的李爽时,才会感到畏惧。
他比尔朱氏的人更懂得如何打磨和使用这把利刃!
朝会开始,一众公卿陆续走进了大殿之中,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经过了一场大乱,能够在这太极殿中开会的人明显少了许多,空荡荡的。
元宝炬看见了李爽,很是激动,甚至不顾礼仪,直接跑了下来,来到了李爽的面前。
“秦王,你终于回来了!”
元宝炬甚至有些想哭。叛乱虽然很快结束了,可洛阳城中的风波却没有结束。
这些日子,元宝炬每日待在显阳殿中,都没有时间回九龙殿里快乐。
“陛下受苦了!”
“秦王能明白朕的不易就好!”
李爽点了点头,便站在了元宝炬的身边,回身道:
“陛下心忧社稷,日夜操劳,而那些奸佞之辈却无法体会陛下的苦心,聚众为乱。”
说着,李爽看向了朝列之中,大喊了一声。
“斛思椿!”
斛思椿心中一惊,心道难道是事发了?
不过斛思椿也不敢怠慢,立刻走了出来,躬身道:
“臣在!”
斛思椿心中想着李爽会怎么样,不过李爽却没有纠结在他身上,而是接连喊了许多名字。
贺拔胜、贾显智等人一一都被叫了出来。
这些北人如今都是开府,如斛思椿、贺拔胜等威望甚高的北人都被授予三公高位。他们的府邸都在皇宫之南,乃是昔日的朝廷公卿的官署,如丞相府、太尉府。
被李爽这么叫出来,一众北人心中也有些忐忑。
“幸赖这些忠臣辅佐,社稷乃安!”
听李爽这么一说,斛思椿等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陛下、秦王,臣等做的还是不够。”
李爽看向了元宝炬,拱手道:
“所谓众正盈朝,君王才能安享社稷。陛下得如此多的忠臣之辅佐,实乃社稷之幸啊!”
李爽这么说,其余的公卿大多沉默不言。
斛思椿等人相当激动。
“臣等必定为陛下效命,为秦王分忧!”
这帮北人的表态,在他们看来并没有问题,甚至在元宝炬本人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沉默之中的公卿听了,却是心中起了异样。
天子与秦王并列!
可乎?
一众公卿不知道,不过看着朝堂之上的和谐的氛围,心中却是不免唏嘘。
……
朝会之后,李爽谢绝了元宝炬的挽留,回到了皇宫西北的金镛城中。
洛阳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不过总体的重建工程并没有落下,反而重建的速度还快了。
金镛城甲城之中,那座浮岛上正在建造的宫殿已然有模有样。
金镛城不大,甲城更是金镛城三连小城之一,但却是楼台重阁遍布,以复道相连。
最南的丙城处在内城之中,乃是天策府的官署所在。
李爽离开太极殿,从丙城进入金镛城,所带的兵马都重新回到了营地。
官署之中,卢柔正在处理着政务。
见李爽走来,卢柔和他麾下的属吏行了一礼。
“如何了?”
李爽问了一声,卢柔自然知道李爽问的是何事。
“禀大王,河北那边均田令推行的并不是太顺利,如今授田才推行到了三万户,距离定好的年末推行五万户之数还差了许多。”
“为何如此?”
卢柔拱手道:
“与水有关!”
争水,永远是种田人绕不开的话题。
不但是地方豪强时不时会截断上流的水渠,引到自己家的田地之中,便是村与村之间,也为了争水而打得头破血流。
卢柔拿出了一张地图,给李爽指了指具体争议的地方。
李爽在河北的封地是零碎的,并不是连在一起,容易推行均田制的地方都是没有水源争议的地方。
而那些有争议的地方,因为战争而导致旧有的水利工程荒废,水资源短缺。
地方上的百姓担忧那些授田的秦王府的领民势大,与自己争夺水源,加上地方上的豪强鼓动,争斗不休,因此,授田迟迟得不到推进。
李爽看了看,指了指地图上两块缺水的区域,道:
“新修两条水渠引水,避开那些正在争论之地。”
卢柔看了,想了想,道:
“大王,如此一来,费要比原来想的多了许多。”
李爽一笑,道:
“无妨,都由本王出。这两个地方本来是将来要设立军府之地,缺水之事迟早要解决的。”
卢柔见此,道:
“诺!”
卢柔的地图绘制的很详细,不过并没有标明正在修的永济渠。
“子刚,永济渠明岁末大体可以竣工,河北授田之事,得加快了。”
“诺!”
李爽在各个官署走了一遍。
如今各官署忙的主要是授田、府兵和金镛城附属建筑的建设之事。
相比于河北,其他地方授田推进的很顺利,便是在裴薛等豪门力量很强的河东也是一样。
用不了多久,河东道行台管辖的府兵就会形成战斗力。
至于金镛城附属建筑的建设,也在进行之中。
如今洛阳内城,皇宫以西的区域都属于金镛城附属范围,这些附属区域主要建设供秦王府属官、将士、工匠以及他们的家属居住的家宅,还有几座小型的粮仓、武库、府库和工坊。
金镛城丙城建在内城之中,而甲城和乙城则延伸到了内城之外,掌控洛阳北部的战略要地。
作为洛阳城的城中城,卫星城,不但可以控扼内城,也可以连通内外,无论是从城外快速调兵至内城,还是从内城转移到城外,都相当方便。
至于城外,如今正在建设的是军营、牧场和一座大型的粮仓。
永嘉仓!
这座永嘉仓甚至要比关中三大仓还要大许多,能够储存千万石级别的粮食,未来将会供给洛阳,以及为洛阳的大军外出出征提供后勤支持。
相比于有着三门险阻,漕运困难的关中,洛阳作为首都,有着相当的优势。
作为天下之中的洛阳,漕运便利,一旦四方有事,可以快速调集各州各郡的物资、兵力,进行驰援。
但这优势在乱世时同样也是劣势。
你打别人容易,别人打你也容易。
一旦朝廷衰落,地方上的叛军便可以通过漕运快速进军洛阳。相比之下,有着潼关等险阻的关中则安全的多。
只要不是主动出去送,历来能攻破函谷、潼关的屈指可数。
对于如今的李爽来说,洛阳作为北魏的朝廷,亦是东出的后勤基地,相应的基础建设必须夯实了。
包括永济渠、永嘉仓和相关的匠作坊。
李爽在丙城官署中查看了相应文书后,回到了甲城之中。
这里,早有一个人在等待着。
广陵王元欣。
作为如今元氏宗亲之中手握兵权的宿老,元欣见到李爽时,并没有丝毫的傲慢之色,反而将姿态放得很低。
“见过秦王!”
“不必如此,坐!”
李爽挥了挥手,示意元欣坐下。对方却没有立刻回应,等到李爽坐下后,他才慢一拍的坐了下来。
“有赖广陵王之力,洛阳才能安稳。”
“不敢当秦王此誉,乃是群臣之功,方得如此。”
李爽听了,笑而不语。
不管如何,经历了这场叛乱之后,洛阳的确清净了许多,但元氏的力量削弱了许多也的确是事实。
虽说元氏的力量本来也不强,可如今可谓是雪上加霜。
处在暴风眼的元欣,承受的压力自然也不轻。
见李爽如此模样,元欣是有些忐忑的。
他也是从北魏最为繁盛时期成长过来的,可是后来的六镇之乱、河阴之变,彻底打断了元氏的美梦。到了今日,元氏可以说是仰人鼻息。
元欣的心中,对此的想法自然也是很复杂。
不过他比其他宗室清醒的是,他明白如今北魏的皇帝虽然依旧姓元,可朝廷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朝廷。
只要翻翻史书,便可以知道,如北魏如今的境况,丧失了所有的中央、地方军力,大批的宗室和忠于朝廷的公卿相继死绝,已没有了回天之力。
就算没有尔朱氏,依旧会有其他人进入洛阳,掌控朝政。
北魏的衰亡不可避免,他们能做的只是争取一个体面。
元欣看中了李爽,因为这位秦王与尔朱氏不同,出身寒微,却相当的体面。
“听闻广陵王想要在事罢之后,前往长安,请教农事?”
李爽说完,元欣心中一惊,背后的冷汗流了下来。
元欣跟很多人说过,此后要经营洛阳的皇家果园、林圃,毕竟,做生意,广告还是要打的。
可他说要去长安请教贾思勰一事,只有在那一夜和乙弗氏说过。
当晚,只有他和乙弗皇后两人,身后的侍卫隔着老远呢!
这件事情,李爽是怎么知道的?
元欣想到了这里,在看着眼前年轻人那和善的笑容,心中的恐惧到了极点。
“小王是有这个打算!”
李爽却是一笑,道:
“如今,元悦这个逆贼与梁军勾连,自立为帝,肆虐河南,意指彭城。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广陵王如何能醉心田园?”
元欣一听,心中一紧,问道:
“不知秦王何意?”
“广陵王乃是宗室之长,又久在齐州等地镇守,威望甚高,当此之时,当为陛下分忧,领军讨伐元悦这个逆贼。”
元欣听了这话,一时心中不定,不知道李爽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说了一声。
“功成,可为上将军!”
元欣一听,心中所有疑虑都消散了。
“愿为秦王效命!”
……
(本章完)
第389章 意欲擒龙乎
第389章 意欲擒龙乎
大量的军情文书从河南前线送到了洛阳金镛城中,慕容绍宗等秦王府的属臣时刻盯着这场战事的进展。
不过,相较于秦王府属僚的紧张,整个洛阳城的氛围并没有因为河南地的战事而受到影响。
经历了半年的重建,在战火中遭受到严重破坏的洛阳城的架子已然搭好了。
以铜驼大街为中轴线,洛阳内城的官署、宗室公卿的府宅、仓廪府库等建筑都已经修复好了,外郭城的东西两市和四通坊也重新建好了。
相比于原本的洛阳大小市,如今洛阳的东西两市的规模相较之前有所调整,各占了四个里坊之地。
洛阳城本来二百多个里坊,外郭城的里坊在战乱之中大多数已经成了白地,如今重新规划修建。冬日里,里坊之中,正是施工火热的时候,大量的家宅正在修建,每日都可以见到匠人、帮佣进进出出。
欢泰坊中,高欢、宇文泰两人的宅子建好后,两人打算启程回到河北。临行之前,李爽见了两人。
许久没有回河北,高欢、宇文泰归心似箭。
高欢还好说,他不在邺城,可还有一帮怀朔的兄弟在,局势还乱不到哪里去。
可宇文泰不同,他本身辈分就小,如今留守在范阳的宇文护辈分更小。他不在,幽蓟之地闹出了不少的乱子。
李爽并没有挽留。这段时间内,有着李元忠主持,襄国的冶铁中心已然初具规模。让这两人回去,河北的形势还会更加稳定。
经历了六镇之乱以及河北世族反抗尔朱氏之役,河北从战乱之中走出,秩序趋于稳定,正是恢复生产的时候。
河北富庶,曾是北魏朝廷统治的核心区域,为洛阳朝廷提供了大量的赋税。
如今,洛阳朝廷所能管辖到的河北州郡的户口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
战争直接造成人口死亡是一方面,大量的逃户和世家豪强隐匿人口也是重要原因。
李爽并没有立刻清查河北人口的打算,而是借着洛阳朝廷的名义将河北世族再度归拢到了麾下,与之合作。
无他,力有不逮。
在五胡乱华的乱世之中,河北的汉人世族早已经有了应付胡人骑兵的办法。
建造坞堡!
以坞堡为核心的庄园经济,在乱世之中为汉人世族提供了很大的筹码。
坞堡坚固,北魏曾经的纯骑兵部队对此很难有应对的办法。毕竟,胡人劫掠,为的是钱粮人口。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与资源去进攻一座坞堡,打赢了没有多少收益,打输了更是丢了里子面子。
不想要双输,那就只有合作。
北魏在汉化改革之后,为天下的世族排定郡望的同时,也下令各地的世族拆除坞堡。
当然,这些世族的确照做了。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留心眼。毕竟,技术还在。
一看到六镇作乱,天下将乱,世族豪强们又将曾经的手艺都捡了起来,建起了坞堡。
李爽在河东时,自己就建立过坞堡。不但如此,裴薛等河东豪族也建立起了坞堡。
这样的情势一直到了李爽攻克太原,才有所改观,裴薛等河东豪族才开始拆除坞堡。
如今的河北与昔年的河东也是一样,李爽要强令世族拆掉坞堡,并不现实。
李爽组织不了十几万大军,沿着河北各州各郡,将世家豪族的坞堡一个个拔掉,清除掉世族的影响力。
当然,即使李爽有这个实力,这么做也毫无意义。
河北乱了,只会给南面的梁军和北面的胡人创造条件。
同样的道理,不想要双输,那就只有合作。
不过,对于李爽有利的是,河北的世族无法将手伸到关中、河东等地,但李爽却可以通过洛阳朝廷将势力渗透到河北,一步步掌控河北各州郡主要的城池。
这并不是一个很快能达到的目标,可能会费很长的时间,以及出现反复拉锯的状况。
目前来看,河北主要还是三方势力。
秦王府以及明确站队秦王府的殷州、定州豪强,高欢、宇文泰所代表的六镇外来势力和河北本地的世族豪强。
站在百尺楼之上,看着高欢、宇文泰出城的身影,李爽一笑。
也许,河北的形势将来会再度变化,高欢和宇文泰所代表的六镇外来势力会与河北本土的世族豪族整合成新的力量。
到时候,河北的主要势力还是三方,可却会变成秦王府、高欢为首的邺城军、宇文泰为首的范阳军。
不过,李爽乐得见到这一幕。
如此一来,则说明李爽要掌控河北的目标快要达成了。
慕容绍宗从后走来,拱手道:
“大王,徐州的战报到了。”
“元欣击退了元悦叛军和梁军,进入了彭城了?”
慕容绍宗听了,微微一笑。
“大王英明!”
这场战事并没有太大的悬念。
梁军并没有大规模北上援助的举动,甚至连提供钱粮物资都是象征性的。
百多年来,除了宋武帝刘裕将南朝的防线推到了黄河一线,大部分时间内,南北两朝都在江淮泗济之间拉锯。
北魏和南梁数十年一直争夺的两座重镇,分别是寿阳和彭城。
这两座重镇都是城防坚固,便是十数万大军围攻,也不见得能攻下来。
天监十三年,梁军为了从魏军手中夺取寿阳,全据淮水防线,想出了水攻之法。
南梁发动了徐、杨两州二十万人,耗费了几千万斤铁,费了两年时间,于淮河上建成浮山堰。
梁军打算凭借浮山堰,以水倒灌寿阳。可结果却是,浮山堰修建好的四个月后,淮水暴涨,浮山堰崩坏,下游十几万人都被冲进了海里,良田尽成沼泽。
经此一事,南梁元气大伤,这么多年都没有缓过来。
六镇起事以来,北魏大乱,南梁趁机向北蚕食了大量北魏的土地,不但拿下当年耗费海量人力物力都没有拿下的寿阳,全据了淮水,还将防线北推,拿下了涡阳等地。
寿阳是北魏在淮水上钉的钉子,一旦北魏内乱,无法大规模支援前线,寿阳迟早会落入了梁军手中。
可彭城不一样。
北魏正光年间元法僧叛乱,献彭城归降南梁,萧衍派遣萧赞、陈庆之前去接管,却因为萧赞的投降而功亏一篑,彭城得而复失。
很大的原因,梁军并没有可靠的后勤支撑,这才一哄而散。
彭城战略位置重要,南梁不是不知道。
可梁军在彭城之下的回忆却是惨痛的。
要彻底掌控这座城池,清除魏军的影响,南梁必须投入十万大军和巨量的资源。
萧衍这些年的心思,一直是小钱办大事。
通过扶持北魏南投的元姓宗室,来影响北方的局势。
当年的北海王元颢如此,如今的汝南王元悦也是一样。
不过相比元颢,元悦则差了许多。
元悦喜好男风,为人暴虐,在民间的声望并不是太好。而且,很不好控制。
因此,萧衍也没有投入多少资源,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枣没枣打三杆子。
能拿下来最好,拿不下来最多是惋惜。
毕竟,寿阳已然在梁军的掌控下,淮水防线已然稳固。
慕容绍宗将战报交给了李爽,道:
“大王,元悦在彭城之下战败之后,弃地而逃,准备南下投奔陈庆之。”
“无妨,便是元悦成功逃到建康,他在萧衍心中也没有了用处。”
元悦这次叛乱,不但搭上了他所有的筹码,还耗费了元氏在洛阳的有生力量,如今失败了,在建康那边已经失去了价值。
南下投奔梁国的元姓宗室着实不少,要找一个比元悦更加可控的傀儡,萧衍的手中有的是。
李爽看了一眼军报,又看了一眼慕容绍宗。
“徐州情势稳住之后,本王调你去青州,你觉得如何?”
河南的形势相比河北简单的多。
因为长期处于南北两朝的拉锯之中,河南的人口不比河北,再加上尔朱氏的一番操作,逃亡的人就更多了。
梁军和魏军主要是沿着涡水、颍水等主要河流沿岸的城池进行争夺。
彭城守住之后,齐莒、河南等地便稳了。
元欣出发之前,李爽已经派遣高昂前往碻磝城,镇守河南诸州。下一步,则是齐莒之地。
慕容绍宗想了想,道:
“诺!”
……
建康。
台城。
前方的败报传至建康,南梁的皇帝萧衍从同泰寺中回到皇宫之中,召集了太子和几位近臣前来觐见。
这位多次出家的帝王,长期茹素,面容清瘦,可身上的威势却异于常人。
萧衍之所以很重视这此败报,不只是因为他扶持的汝南王败了,更是因为率军而来的是广陵王元欣。
这代表了什么?
北魏自从六镇之乱、河阴之变以来,分裂的局面已然结束了。
尔朱氏战败之后,如今进入洛阳在金镛城中建立天策府的秦王已然整合了北魏内部的各方势力。
对于南梁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关键是,这个秦王还很年轻。
若是没有意外,他将会是南梁今后长时间的对手。
可萧衍已然老了,年近七十。
这也是这位帝王对于向外用兵很谨慎的原因。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年老的帝王已然昏聩,相反,他的思维依旧很敏锐。
“太子,你觉得如何?”
萧纲在萧衍底下当太子,相当的恭顺。
感受到萧衍看来的目光,萧纲低下了头,道:
“禀父皇,儿臣以为秦王李爽已然掌控了洛阳的朝政,河北、河南、齐莒之地也已然平定。”
这一点,只要看过梁军从前线传来的军报,谁都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萧衍并没有止步于此,继续问道:
“那你以为这位秦王李爽会是下一个尔朱荣么?”
萧纲顿了顿,对于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棘手。
便在此时,太子舍人柳津,也是柳仲礼的父亲投来了一道目光,坚定了萧纲的信心。
“儿臣以为不会!”
萧衍来了兴趣,问道:
“为何?”
“儿臣以为李爽起于微寒,却比尔朱荣更难对付。他进入洛阳之后,约束将士,善待百姓,抚慰宗室公卿,并没有尔朱氏那般巧取豪夺倒行逆施之举。”
萧衍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心中早就有数。
如今听到萧纲如此说,他不觉得点了点头。
“他若是尔朱荣,倒是简单了。若不是,反而是大患。”
说着,萧衍看着萧纲,吩咐道:
“朕年事已高,军政之事,多托付于你。你要仔细经营,一旦李爽根基稳固,北虏怕是会再度南犯。”
萧衍打算放权给萧纲,让他去经营淮水防线。
萧衍年事已高,但学识依旧渊厚,判断也很准确。
他对三百多年的乱世有着很深的见解。
自东晋至今,南朝的防线要维持在黄河一线,十分困难。
便是如宋武帝刘裕这般军事强人能做到,后世之君也守不住。
这与南北两朝的军队构建有关。
北朝不缺马,多骑兵,但南朝之军却是以步军、水军为主。
刘裕之后,宋文帝刘义隆不可谓不是明君。
元嘉草草,却为后世每位南朝的皇帝作了警钟。
所以,退而求其次,稳固江淮防线,便是南朝的头等大事。
尤其是如今的萧衍,越发的以稳为主。
他趁着北魏内乱之时,向北推进,争取到了不少战略缓冲地带,可也没有夺取河南之地,将防线推到黄河,乃至一统河北的心思。
萧衍已经不再年轻,可以亲自带着十万大军北上,便是他年轻之时,也没有刘裕那般的本事。
依靠着江淮防线,打防守反击之战,才是最佳的策略。
萧纲得了萧衍的授权,心中很是高兴。
萧衍看着萧纲离去的背影,向着身边宠臣朱异问道:
“太子能办好这事么?”
朱异和萧纲并不对付,可他并不敢拂逆萧衍。让萧纲去整顿江淮防线是萧衍的意思,朱异更加不敢有异议。
他是宠臣,但不是权臣。
“太子殿下有着陈庆之、韦粲等忠勇之士的帮助,还是能够做好的。”
萧衍微微呢喃道:
“朕修行多年,功德不易,为何偏偏在此时遇到这等人,劫乎,天意乎?”
……
(本章完)
第390章 这都是跟谁学的
第390章 这都是跟谁学的
徐州。
彭城!
元欣站在彭城的城墙上,看着远方的景色,面露沉思。
汝南王元悦败了,梁军也没有继续北上作战,豫州被收回了,元欣立下了大功,只待回到洛阳,便可更进一步。
元欣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当年彭城之中,鲜卑士兵盈满,可到了如今,却是见不到几个鲜卑儿郎了。
元欣虽是统帅,但他手下的将佐幕僚,都是天策府派发的。
可以说,他这个统帅并没有太多的主动性。
不过正因此,元欣也是见识到了,这帮从关中杀出来的将领的战斗力。
彭城作为中原重镇,一直是北魏和南梁争夺的重要目标。
梁宋之间,地当要害,镇压齐鲁,控引江淮!
南北两朝谁能控制这座城池,便可占据主动权。
对于南梁来说,控制了彭城,不但加固了江淮防线,更能进一步通过沂水掌控齐莒之地,影响河南各镇。
对于北魏来说,守住了彭城,不但拥有了进攻江淮防线的前进基地,更能稳固后方,保证京都洛阳的安全。
自从当年韩信背水列阵,带着三万新兵击败二十万赵军,攻占赵国,成为传说之后,后世之将领不是没有想要效仿的。
可效仿者大多死得很惨。
兵仙之所以是兵仙,便是他的操作一般人学不来。
百多年来,也就只有刘裕,能够靠着两千步兵,背靠黄河,击败三万骑兵,再度成为传说。
不世出的军事奇才也许几百年都不会出一个,大多时间,凡人之间的打法还是遵循着世间的常理的。
元欣在彭城之下,就看见了一支顶尖的军事精锐是如何打仗的。
甚至,这支精锐都不吃主帅的才能。
只要这个主帅安安稳稳的,不出馊主意,下面的将领士兵自己就能打仗。
尔朱氏将十几万鲜卑兵聚集到了洛阳,战败之后,相当多的鲜卑战俘去挖运河去了。
元悦这次反叛,又将剩下的鲜卑兵打包到了一起。
这些鲜卑兵不可谓不是精锐,他们配合默契,战斗意志很强。
可在彭城之下,他们就这么被元欣带来的大军硬生生的击溃了。
骑兵冲阵,正面将鲜卑军的阵列撕碎,然后逐个歼灭,毫无道理,强横至极。
至此,河南之地,最后一支鲜卑军也被击垮了。
北魏旧时的辉煌,仿佛都成为了落日的余晖,即将散去。
元欣怅然,可底下的将士却没有让他继续感怀。
韦孝宽带着一众将领上了城墙,见到元欣,便是拱手一礼。
元欣见此,心中有些奇怪。
这是要干什么!
兵变么?
这也不对啊!
要是在别的军队,下面的人想要造主帅的反,也不是不可能,可在这里,要造反也是他这个主帅造下面人的反啊!
“尔等作何?”
韦孝宽拱手一礼,问道:
“上将军要回洛阳了么?”
元欣成为上将军的晋升文书还没有下来,韦孝宽他们这么叫了,元欣也无所谓。
反正,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上将军只是一个虚爵。
元欣不比高欢、宇文泰,手下有忠诚善战的部曲和万余六镇兵,光凭他手中的这点兵马,当这个上将军只能是摆设。
元欣听完,双手负后,感叹道:
“羁旅军途,思洛阳之水土,生田园之想,等到形势安稳之后,自当回转洛阳。”
韦孝宽却是道:
“上将军乃是宗室重臣,正当捍卫社稷,如何能有这种想法?”
元欣听了,眉头一皱。
照理来说,他走了,韦孝宽这个大将军能够顺理成章掌控彭城,为何他不喜,反而还在劝阻呢?
元欣正思考时,手下的斥候传来了通报。
汝南王元悦被抓住了!
元悦战败之后,想要逃去涡阳,与陈庆之会和,不过却在中途被抓住了。
元悦被五大绑,捆着送到了元欣和韦孝宽的面前。他的下场已然注定,无非是被送到洛阳,在驼牛署中饮上一杯毒酒。
可元悦却不是束手待毙之人,至少,死之前他也要痛骂元欣一顿。
“元欣,你这个元氏的叛徒,居然甘为大野爽的爪牙。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大魏历代先帝!”
元欣做好了心理建设,可真的遇到了这种场景,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灰暗的情绪。
元欣低着头,不曾说话。
元悦见此,又将目光看向了韦孝宽和他身后的一众将领。
韦孝宽身后多为关西将领,绝大多数都是汉将,有薛氏、裴氏、韦氏、杜氏等豪族出身之人,也有出身贫寒之人。
他们的特点便是年轻,皆为二十左右,都是积累战功而至此位,充满了朝气。
元悦自动跳过了他们,不是他不想骂,而是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纵然有满腔的愤懑,也不好下嘴。
不过,韦孝宽背后还是有他认识的人,比如源子雍之弟源子恭。
源氏本姓秃发,源子雍、源子恭兄弟俩的祖、父在北魏都是三公级别的大臣,可谓显贵。
“源子恭,汝兄为抵御北人,护卫朝廷而死,忠义之名,今日却被你玷污了。”
元悦犹如一头愤怒的野兽,看着源子恭沉默不语,又看向了他身后一众鲜卑、敕勒等族将领。
“还有你们,哪一个不是世受国恩,哪一个不是享尽荣华,今日居然为大野爽之伥,甘居汉人之后,真是天大笑话!”
元悦咆哮完,再看向一众鲜卑、敕勒等族将领时,却发现他们不但没有羞愧之色,反而很是得意,甚至露出了笑容。
元悦不明白,在这个诡异的氛围之中,不甘心的吼出来。
“你们笑什么?”
元悦不说还好,说了笑声更大了。
笑着笑着,便有一个小将走了出来。
他年纪轻,可在元悦这位宗王面前,却是气势不弱。
“乃公今日之勋位,都是靠自己一刀一箭打下来的,和你那朝廷有什么关系,你就敢在这里大言炎炎。”
元悦听了,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一众人,即便是鲜卑人,也大不一样了。他们名义上是魏军,可实质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一支军队。
“你这蛮子,打输了还敢这么多话。”
元悦冷笑一声,犹自不平道:
“我是蛮子,那你们就是汉人了?”
“我等皆为炎黄之后,流离于北土,与蛮夷混杂,如今正本清源,复归于华夏,这叫认祖归宗。而你,一个战败了的匹夫,也敢在我等面前叫嚣!”
元悦被拖了下去,看着这一幕,受到最大冲击的却是广陵王元欣。
韦孝宽对于元悦是丝毫不感兴趣,可对元欣却是兴趣很大。
“广陵王,你真的要回洛阳么?”
元欣一愣,反问道:
“我还要待在这里么?”
韦孝宽和他身后的将领很是激动,拱手道:
“徐州的百姓还需要广陵王啊!”
中原战乱,波及已久,可谓百废待兴。如今天策府麾下之将,掌控了河南、齐莒各州郡,正是要大力发展之时。
元欣叹道:
“可就怕本王能力威望不足啊!”
韦孝宽道:
“广陵王说得哪里话,您不但是朝廷的广陵王,更是我们的上将军!我等便是拼死,也要维护上将军的威严!”
元欣听了韦孝宽这情真意切的话语,心中有些感动。看着韦孝宽以及他身后一众将领,此刻他的心里建设更加夯实了。
对啊!
我不只是大魏的广陵王,还是秦王的上将军啊!
正经的天策府编制!
看看这些桀骜不驯之人,刚刚对元悦是什么态度,对我又是什么态度!
元欣的成就感一下子就来了。
“如此,本王就留下了?”
“上将军英明啊!”
见元欣答应留下来,韦孝宽等人打算走了,元欣却将韦孝宽留了下来。
“你老实跟我说,为何要我留下来?”
韦孝宽看了一眼元欣,问道:
“上将军真的不走了么?”
“不走了!”
韦孝宽听完,老实道:
“上将军走了,我等就要受到高昂节制,我等的军功又该如何?”
元欣明白了。
他如果走了,高昂就是河南勋位最高的人,将会节制兖、济、徐、豫等州郡。
他留下来,凭借这个上将军的名头,至少能掌控徐州、南青州等地。
如今这河南、齐莒正是争地盘的时候,有元欣在,韦孝宽这些人的军功更好攒。
想到这里,一股寒风吹来,元欣咳嗽了一声。
韦孝宽在后,拍了拍元欣的背,有些担忧。
“上将军,保重身体啊!”
元欣听了,还有些感动,可韦孝宽接下来一句话却让他破防了。
“上将军便是要回洛阳经营果园,至少也要等属下攒够军功升了再说!”
“……”
——
济州,碻磝城。
碻磝城曾是北魏设立的河南四镇之一,地处要津,控扼南北。
从彭城出发,通过桓公渎往北,便可到达碻磝城,然后进入黄河,从水路可以继续通往邺城、洛阳等地。
高昂坐镇碻磝城之后,黄河两岸许多豪杰听闻其名,争相归附,本来跟随高乾投奔邺城的渤海高氏也有些松动了。
“三弟(兄长)!”
高乾与高昂有一些隔阂,他并没有亲自来,而是让他的二弟高慎和四弟高季式一起来了。
高昂一直在弘农镇守,与自己的兄弟不曾见面。
如今,见到自己的兄弟,高昂很是激动,安排了酒宴招待他们。
只是,激动归激动,对于自己兄弟提出的要求,高昂却是礼貌的拒绝了。
“我所带来的人都是可靠勇武之人,三弟看在为兄的面子上,就不能留下一二?”
酒宴之中,高慎不解,高昂却是道:
“如今河南刚定,大王派遣我镇守碻磝城,所携之众皆为勋臣,若是将我高氏的门人客卿安排要位,如何能服众?”
“那该如何?”
高慎还要争取一二,高昂却是笑而不语,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酒宴还是那个酒宴,不过气氛不是很高。
高慎醉酒后,高昂将自己的四弟高季式留了下来。
高氏一门四杰,皆是任侠好勇之人,能使豪杰归附。
简单来说,都不是善茬。
高昂排行老三,在四人之中威望最高。因为他最能打,而且能打的程度高出了众人好几个层级,有“当世项羽”之称。
高季式还不到二十,胆气过人,可在高昂面前,却很乖顺,不敢大声讲话。
“子通,你留我这,别回去了。”
面对着如此说的高昂,高季式不敢违背,只是问道:
“为何三兄独留我?”
高昂笑道:
“你还年轻,和他们不同,乃是可造之材,在军中砥砺几年,定是一员上将。”
高昂话里话外,透露出一股不屑。
高季式听了,虽然并不明白,可却是露出了笑容。自小,高季式对于自己的三哥就很佩服。
“三兄这么说了,那我就留下来。不过二兄带来的人中,其余人轰走也不妨事,有一人却要留心。”
高昂听了,有些好奇,问道:
“何人?”
“陈元康!”
……
高昂在高季式的引荐下,见了陈元康。
陈元康年少时曾跟随李崇北伐,在李神轨镇守河南时也曾经去投奔过,不过后来眼看着尔朱氏势大,便回到了冀州隐居起来。
高昂看着陈元康,心中并没有反感。
这个人虽是士人,身上却没有那种迂腐之气,反而因为从过军的关系,脸上尽是刚毅之象。
“听说你很有本事?”
“不敢!”
“先生过谦了,我有一问,先生可否解惑?”
“上将军请说!”
“元欣为何还不回洛阳经营果园,老待在彭城做什么?”
高季式愣了,这是什么刁钻的问题?
陈元康却是微笑以对,道:
“上将军威名震于四海,自不是元欣可比。如今广陵王能够待在彭城,乃上下之人都希望他待在彭城。”
高昂听了,笑道:
“先生果然有本事,如此,可为我帐下记室?”
“愿为上将军效命!”
高昂点了点头,道:
“元欣待在徐州不走,我也不好赶他。慕容绍宗又在青州,我镇守的济、兖两州小了些。”
“上将军的意思是?”
“大家都是渤海高氏,这冀州、相州、沧州是不是该有我一份?”
陈元康听了,心中大为震撼。
“上将军……说得对!”
……
(本章完)
第391章 皆为社稷之臣
第391章 皆为社稷之臣
冀州!
信都!
自从尔朱荣死后,河北世族趁势而起,各据州郡,与尔朱氏相抗。
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至今,便是尔朱氏已然覆灭,河北大部分州郡的州郡之长依旧出自世家。
河北的世族在州郡各个位置上塞满了自己的人,正如听说高昂坐镇碻磝城后渤海高氏所做的一样。
可让高乾没有想到的是,高昂非但拒绝了,还将兵马派过了黄河,占领了相州、冀州三个郡的土地。
高昂驱逐当地的守令,换上了自己的人马,颁布了政令,下令以后这些土地上征收的钱粮都送到碻磝城去。
李爽进入洛阳后,河北一众世族对此是带着警惕心的,暗中定下了攻守同盟。
高乾没有想到,破口是从自己这里出现的。
关键是,若是别人,高乾还好推拖,可高昂,他却是没有办法舔着大脸说跟自己没有关系。
世人只见,高乾派遣二弟高慎和四弟高季式去了一趟碻磝城,高昂不久之后就动兵北上了。
谁都会怀疑是不是高乾要与李爽勾结,趁势争取更多的利益。
至少,清河崔氏那边是这么想的。
“仲密回信说,他去清河那边连门都没让进。”
冀州刺史封隆之的话让高乾的面色大变。
世族之间,最重要的是各自给面子。
这样的表态意味着清河崔氏的人对高昂北上事件很是不满,而且将这帐算到了高乾身上。
高氏兄弟起事之后,进据信都,但高乾并没有自己当刺史,而是将封隆之推上了前台。
渤海封氏以律学闻世,乃是律学世家。封隆之较之高乾兄弟,在冀州百姓中口碑更好。
“敖曹究竟要干什么!”
高乾有些咬牙切齿。
高昂搅得本来已经平静的河北又起了波澜,关键是渤海高氏并没有实质性的获得收益,得到收益的是高昂和他麾下的武勋之臣。
高昂固然是高乾的三弟,可他麾下的武勋之臣和渤海高氏并没有关系。
封隆之比较冷静,他与高乾是合作伙伴,但他是台面上的掌柜,高乾才是幕后的东家。
这件事情说大很大,说小也可以很小。
正如高昂放出的话,都是渤海高氏,他怎么就不能分一份?
“乾邕,如今不是高昂要做什么,而是你要做什么!”
“我?”
高乾看着自己的合作伙伴,渐渐冷静了下来。
封隆之分析道:
“元悦败了,梁军没有北上继续争悬瓠、彭城等中原重镇,河南便是定了。秦王派遣高昂、元欣两位上将军,各领兵马入主碻磝城、彭城,其意便是掌控兖、济、青、徐等州郡。如今敖曹北上,止于钱粮土地之争,不要再牵扯到其他了。”
封隆之说的隐晦,高乾却是听得明白。
所谓“其他”,指的便是洛阳那边的李爽。一旦他下场了,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大麻烦。
高乾听了封隆之的分析,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
高昂占他们这边的土地钱粮,高乾可以给了,可清河崔氏那边的,却相当棘手,得让高昂吐出来。
“我只是担忧,树欲静而风不止!”
便在此时,外面一声传报,高季式来了,还带来了许多的礼物。
只见高季式兴高采烈的带着礼物走了进来,高乾见了,却是脸都绿了。
抢了清河崔氏的东西来送我?
这不摆明了要把这口锅往自己头上甩么!
“大兄,我奉三兄之命,来送礼了!”
“这些东西我不要,哪里来的送哪里去!”
高季式点了点头,然后一声不吭的打算走了。
高乾、封隆之见此,反倒是慌了。
封隆之赶忙叫住了高季式,问高昂是什么意思?
“三兄你们还不了解么,他说了,他送的礼还没人敢不收的。你们要是不收,他就亲自带兵到信都再送一次。”
高乾听了,气炸了。
“他干脆连这信都也占了去!”
高季式听了这话,欲言又止。
高乾一愣,反应了过来,破防了。
“这小子还真有这个心思啊!”
高季式好生抚慰道:
“三兄身为上将军,镇守之地怎么也得是邺城、信都、彭城这等城池。如今在碻磝城,着实是委屈了。”
信都是冀州的首府,不但城池坚固,而且周围人口众多,土地肥沃,水利发达。
六镇起事之后,信都遭到了六镇军的围攻,城破之后一度荒废。可底子在,六镇之乱平息之后,经济很快恢复了。
对于高季式的话,高乾非但没有感受到抚慰,反而很是窝火。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收拾了!”
高乾和高季式是兄弟,可差着将近二十岁,说是两辈人也不为过。
所谓长兄如父,高乾火了,高季式还真有些畏惧。
高季式立马躲到了封隆之身后,道:
“大兄要收拾我,我受着也就是了,不过三兄说了,地他是不会还的。”
“……”
高季式说完,立马就逃走了。
封隆之看着高乾,却见他沉默不语,正要上前安慰两声,却听高乾喃喃道: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当初我就不该看上博陵崔氏的小娘子。若是我没有看上那个小娘子,敖曹也就不会去绑她;若敖曹不去绑她,也不用为了避祸远走他乡;若是没有远走他乡,又怎么会遇到大野爽;若是没有遇到大野爽……”
说到这里,高乾自己都感到委屈。
高乾无比怀念以前的三弟。
以前的高昂武勇绝伦,对他这个大哥却很尊敬。
自从遇到李爽后,一切都变了。
如今的高昂,又横又精,还武勇绝伦。
封隆之听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能道:
“事已至此,还是先进晚食吧!”
……
邺城。
高欢最近很不安。
“贺六浑,你如何了?”
屋中,正在给高澄准备衣物的娄昭君看着奇怪,随口问道。
高欢叹了口气,道:
“高昂带兵到了河北,占了三个郡的地。”
娄昭君听了,没放在心上。
“占就占呗,又不是你的辖地,你操心做什么?”
高欢听了这话,苦笑了一声。
“就怕和我有关!”
娄昭君有些疑惑,却见段韶匆匆跑了过来,站在屋外,拱手道:
“主公,尉景让我来通报,侯景来了,嚷着要见主公。”
高欢面色一变,道:
“这厮终究还是来了!”
一时间,高欢很是无可奈何,道:
“就说我病了,不能见客!”
“诺!”
段韶离开,娄昭君看着高欢这样子,笑了。
“我说你最近怎么不往其他院子里跑,一直待在我这里,原来是在躲侯景啊!”
高欢说了实话,道:
“我不是想着在你这里,侯景能有所顾忌么!”
高欢是这么想的,可他失算了。
侯景没有顾忌。
“别拦我,拦我做什么,又不是外人!”
侯景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尉景想要拦着,可侯景悄然间已经到了屋外。
“还说病了,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说着,侯景看向了娄昭君,打了一声招呼。
“嫂子!”
娄昭君微微点了点头,以作回应,继续在整理衣物。
高欢看着侯景,责怪道:
“你有没有礼数,这是内宅,你说进来就进来?”
侯景却是没皮没脸,道:
“我这也不是想着许久未见,来见见贺六浑和嫂子么?你要是责怪,那我就出去,投一次拜帖,做足了礼数,如何?”
高欢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屋中,主打的是一个气氛尴尬。
侯景却是丝毫没有一点尴尬的样子,在屋中来回走动着。
高欢让尉景先退了下去,就这么和侯景耗着。
“嫂子,你这衣物是给高澄准备的么?”
一说到高澄,娄昭君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如何,看着得体吧?”
侯景点了点头,道:
“得体是得体,可这衣料是差了些。”
娄昭君一听,眉头一皱,略有同感。
“澄儿年岁不小了,该找大儒拜师了,我也是急了些,没有买到好的料子,就忙着做了。”
“我那还有一匹上好的蜀锦,这就给嫂子送来。”
娄昭君一听,脸上笑容更盛。若是侯景送料子给她做衣服,娄昭君反而不会如此。可给高澄做,那就不同了。
“这是不是太费事了?”
“咱大侄子的事,如何能说费事?”
高欢看着这幅场景,越发的无奈,打破了侯景的话茬。
“你来做什么?”
侯景收敛了笑容,道:
“贺六浑,你知道么,高昂私自带着兵马,北渡大河,占了三郡之地,实在是——”
看着侯景脸上那副表情,高欢打岔道:
“让你羡慕?”
侯景被人道破了心思,咳嗽了一下,掩饰心中的尴尬。
“贺六浑说笑了,我一向是奉公守法,维护纲纪。听闻了如此骇人之事,怎会羡慕?”
高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奉公守法,维护纲纪,这几个字哪一个和侯景扯得上关系。
“那你要如何?”
“这河北之百姓,亦是大魏子民,高昂如此目无法纪,必须上奏朝廷,狠狠参他。”
“那你参呗!”
高欢的样子让侯景很是愤慨。
“贺六浑,你身为渤海高氏,遇到如此败类,如何能置身事外!当为众人之表率,大义灭亲!”
“……”
高欢挥了挥手,让侯景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
“万景,这都几回了,这种烂事每次都要扯上我作甚?”
“这不赶上了么?”
高欢反问道:
“每次都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
两人细语时,娄昭君发话了。
“万景说的也对,贺六浑是该如此。”
侯景一听,立刻道:
“嫂子都如此说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说着,侯景也没有给高欢反应的时间,起身就离开了。
高欢看着娄昭君,埋怨道:
“昭君,你为何答应他,就为了一匹蜀锦?”
娄昭君摇了摇头,问道:
“你若是不答应,明日高昂占了你的辖地,你该如何?”
“……”
娄昭君整理着价值不菲的衣物,想了想,道:
“澄儿穿不上了,洋儿还小,算了,等洋儿长大了也可以接着穿。”
——
金镛城。
“秦王,这高欢也太不像话了,如何能如此做呢?”
元宝炬接到邺城那边的奏疏后,立刻找到了李爽。
近日,元宝炬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朝堂之上的压力,为的便是高昂之事。
擅自兴兵,驱赶朝廷的官吏,这事往大了说,与谋反无异。
当然,如果北魏朝廷还是原来那个朝廷的话,早已经发兵征讨了。
李爽接过了奏疏,看了一遍,道:
“贺六浑所言,甚是有理!”
“……”
元宝炬一时没有弄明白,看着李爽,问道:
“可高昂不是秦王的——”
“陛下,如此目无法纪之事,应当查处。”
元宝炬听着这话音,问道:
“那秦王想要如何查处?”
“高昂私占之土地,必须退还。”
说着,李爽叹息道:
“以他的功劳,本来是当个郡公也绰绰有余,如此一来,怕是只能是个县公了。”
元宝炬听了,追问道:
“那三郡之地该如何?”
“陛下,这正是臣要说的。河北各州所辖之地过大,朝廷很难管理,以这三郡之地,重设一州,再由朝廷选派贤能去担任州郡之守,如何?”
元宝炬听到了这里,总算明白了。
“秦王所言甚是,朕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朕怕这朝廷中一些老顽固,不肯如此,会一力阻拦啊!”
李爽看着元宝炬,道:
“这大魏一京六道百余州,都在陛下的肩膀上扛着。为了天下苍生,陛下也该争一争!”
元宝炬面色一变,有些扭捏,道:
“这大魏一京六道百余州,虽在朕的肩膀上扛着,可朕就怕扛不住,误了秦王之大事。”
“陛下不可妄自菲薄。”
元宝炬拉着李爽的手,问道:
“秦王,你就给朕出个主意,该如何?”
李爽悠悠的道:
“这都是社稷之臣,德高望重的,马上就要祭祀天地宗庙了,陛下当仔细些,免得让人说这些社稷之臣大不敬。”
……
回到皇宫之中的元宝炬,还有些震撼,正好遇到了乙弗皇后。
“陛下见了秦王,怎得如此?”
元宝炬喃喃道:
“大野爽能至此,非是常人能及!”
……
(本章完)
第392章 权力的争斗往往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第392章 权力的争斗往往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高昂率兵北上,将原本河北三郡的官吏都驱赶了,换上了自己的人。
李爽痛斥了一番,让高昂退地,但却将这三个郡设为了魏州。
洛阳城中的一众公卿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李爽在试探他们的底线。
关东四姓,加上陇西李氏,多年来互为姻亲,在朝堂上形成了攻守同盟。
这帮公卿很清楚,这是李爽试图打乱旧有的秩序,重新编织新的网络。
对于李爽试探他们底线的事情,一众公卿非但不怒,反而很高兴。
一众从旧时代走过来的老天龙人都激动坏了。
终于碰上一个正常人了!
哪能像尔朱氏那帮废物一般,理也不占,试探也不试探,说不过就拿起了刀,要突突人的!
粗暴!
不体面!
一众老天龙人充满了斗志,决定在熟悉的领域内继续发光发热。
对于高昂的行为,坚决打击;对于朝廷的威严,誓死捍卫。
大野爽,来战斗吧!
正当一众公卿上了大量的奏疏,想要形成一股舆论压力,将高昂批倒批臭的时候,元宝炬按下了暂停键。
要祭祀了!
元宝炬去岁登基改元,今岁正月的祭祀可谓隆重。
对此,洛阳的群臣多少有些应激。
当年尔朱荣搞得河阴之变,成为了多少公卿心中的噩梦。
好在元宝炬进行祭祀的地方不是在河阴。
天微微亮,洛阳内城之中公卿所在的里坊大门缓缓打开,公卿们所乘的马车、牛车陆续出了坊门,在侍卫们的护卫下,向着北魏的宗庙而去。
相比于祭祀之事,一众公卿此刻心中最为关心的还是河北那三个郡的事。
他们打算在祭祀之后,继续上疏,要朝廷给个说法。
北魏孝文帝改革之后,祭祀早已经流程化。
一众公卿对这些流程烂熟于胸。
尔朱氏进入洛阳掌控朝政之后,废除了昔日的礼制,改用北人的那套,甚至搞什么铸金人。
对此,一众公卿嗤之以鼻,可也没有办法。
都知道尔朱氏穷兵黩武,倒行逆施,不会有好下场。
可尔朱氏实在是太强了。
尔朱氏没有根基,可他们只要在军事上能镇得住,就可以可持续性的穷兵黩武。
直到李爽的到来,尔朱氏的天下就此覆灭。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改回了昔日的礼制。
祭祀一开始很顺利,直到祭祀宗庙之时,元宝炬那边出了岔子。
大量的士兵涌入了宗庙内,将一众公卿围了起来。
对此,一众公卿很是心慌,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大野爽也来要来一次河阴之变么?
一众老天龙人心中惊疑不定,怀疑是不是自己骂得太狠了,李爽要翻桌子了。
直到元宝炬那边给出了解释。
元宝炬因为思念历代先帝,伤心过度,昏倒了。
听了这个消息,一众老天龙人根本不相信。
元宝炬什么人,当年乐律、调音两里的常客,没钱耍无赖的模样他们又不是没见过,他能因为这事伤心过度?
心里这么想,一众公卿很快就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陛下至纯至孝,实乃大魏之福!”
“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必然心慰。”
……
夸赞之词一时不绝,可很快,这些公卿就发现了不对。
元宝炬怎么还没有醒?
你装一下就行了,打算装多久?
三个时辰后!
元宝炬终于醒了,一众在太阳底下站得快要虚脱的公卿们腰酸背痛的,有的人视野都快要模糊了。
期间,有人累的受不了想要坐下来,可很快就被受以大不敬之名呵斥了,不得已只能重新站起来。
元宝炬道:
“赐胙肉!”
很快,一盘盘没有煮熟带着猪皮猪毛还有骚气的猪肉被端了上来。
这味道,光闻一闻就受不了。
元宝炬高声道:
“群臣享用胙肉!”
这一刻,一众公卿都明白了。
这是个阴谋!
tm的!
嘴不过就来这一套是吧!
熬老头是吧!
大野爽,真有你的!
一众公卿这么想,可还是得将没煮熟的猪肉都吃了。
只是,有的人还没吃上几口,就恶心的吐了。
“大胆,竟敢对胙肉不敬,是何居心!”
将胙肉吐掉的人很快就被带了下去,送进了牢里。一众站了大半天的公卿,不得不含泪继续吃完。
……
皇宫。
“皇后,朕今日可是打了一个大胜仗!”
回到宫中正在叙述自己战绩的元宝炬很是激动。
“这帮老家伙,平日里一个个尧舜禹汤的,今日都趴下了。”
乙弗皇后听了元宝炬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元宝炬的主意。
这么损的招,元宝炬可想不出来。
“秦王就是这么教你的?”
元宝炬的脸上带着敬佩之色,道:
“这才哪到哪,大野爽还教了朕两招,朕打算以后看这帮老家伙不顺眼的时候给他们用上。”
“……”
乙弗皇后听了,有些无语。
这招就已经够损了。
这帮公卿大多上了年纪,先是站了三个时辰,又吃完了没熟的带毛猪,还被送到了天牢,回去没有个把月怕是缓不过来。
“陛下,还是以仁德为上,适可而止。”
乙弗皇后劝谏着,元宝炬却是笑了。
“这一个个老家伙平日里装的跟什么似的,好似孔孟在世一般,合着他们当初去乐律里、调音里的时候,当朕没在么!”
元宝炬终于发现了这帮公卿的弱点。
他们法抗高,可是物抗低啊!
权力的争斗,往往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
金镛城。
李爽正站在百尺楼上,看着远方正在建设的永嘉仓。
侯景从外而来,站在李爽身边,只见李爽叹了一口气。
“朝廷纲纪败坏,朝廷公卿居然连胙肉都不愿享用,一个个奢靡日久,全忘了社稷之艰难。”
侯景道:
“大王说的是,臣去了牢中看了一圈,那帮公卿都说自己知错了,愿意悔过。”
李爽一笑,回过了头,看向了侯景,道:
“他们真的知道错了?”
“这帮老头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如此,让他们回去闭门思过吧!”
“诺!”
——
徐州。
河北的相州、冀州分为了相、魏、冀三州。
洛阳朝廷为此争论许久,但最终还是画上句话,正式确定了魏州的设立。
相比于处在风暴中心的高昂,身处彭城的元欣却很悠然。
得了上将军的勋位后,广陵王元欣更加名正言顺的坐镇彭城,开始了内政、军事建设。
当然,乱世之中,内政建设必然依托军事建设。
北魏旧时的军事体系已然崩塌了,相应的军事建设自然得改变。
如今元欣这个上将军手下没有大量的鲜卑兵可用,得招募汉兵进入军队之中。那么相应的“汉人种田、胡人当兵”的制度就得改变。
所幸的是,元欣麾下由天策府派来的幕僚对于均田制、府兵制很是熟悉,能够就地改制。
他带来的勋臣也能作为军中骨干,将这些汉兵组织起来,很快拉起一支大军。
这些不需要元欣去操心,要他操心的只有徐州的大政方略。
该如何防御南梁?
对此,元欣翻遍史书,发现并不是没有能够参考的地方。
当年刘裕为了守住彭城,就在彭城附近的留县、吕县、下邳设立三垒。
悉以砖垒,宏壮坚峻,楼橹赫奕,南北所无!
刘裕了血本,给这三垒都包砖了。
事实上,刘裕也没有白这些钱,彭城三垒在他北伐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元欣面对的情势和当年不同。
刘裕是为了北伐,主要的敌人都在北方。
元欣如今面对的最大也是唯一的敌人,在南面。
但思路是相通的,都是依托泗水、汴水等水系建立军事体系。
其中最为重要的战略要地,便是下邳。
如今的下邳不是汉末时徐州的首府,自从当年曹操水淹下邳,打败吕布之后,原本的下邳城便渐渐荒废了,徐州的中心也移到了彭城。
不过下邳地理位置在那,依旧是沟通沂水、泗水、淮水的枢纽。
元欣要掌控彭城和莒地,那么就不得不重视下邳。
韦孝宽抱着自己的兜鍪,从外走了进来,面色灰败。
“上将军!”
元欣脸带笑意,心中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问道:
“如何了?”
“梁人舟船之利,确是厉害!”
韦孝宽显然没有占到便宜。
韦孝宽等人以前不是没有与梁军交过手,不过那时的梁军并不是全盛状态。
在汉中与关中之间的山地之中,在南阳北部,梁军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这里不同,江淮水域的梁军处在全盛状态。
利用交错纵横的水网,梁军的水军可以快速穿插,战术多变,而他们的骑兵部队受到了很大的压制,完全发挥不出实力。
元欣对此,早已经了然。
相比于关中出身没有见到过梁人水军的韦孝宽,元欣这位北魏的宗王,对于梁军更加熟悉。
毕竟,北魏和南梁这几十年来打生打死,十几万人级别的大规模战役打了都不止一次了。
“梁军所用之马,多出于西南,马小耐力很强,不适冲锋,多为侦查、运输之用。少许军中精骑之战马,也是与吐谷浑互市而来,宝贝得很。梁军的骑兵不如我们,可水军却很强悍。楼船、艨艟、斗舰、火舫等大小舰船不下数十种,各有各的用处。我们看见他们的水军,正如他们见到我们的骑军一般。”
韦孝宽听了,点了点头。
刚进入彭城之时,韦孝宽对于梁军多少有些轻视。不过亲自南下和梁军碰了碰之后,他才发现梁军的战斗力并不弱。
越是水系复杂的地方,梁军的战斗力越强悍。梁军的水军在江淮之地,甚至比北方草原上的胡人游骑更加难缠。
江淮之地,可谓梁军的主战场。
淮水以北,中原水系繁多,但并不复杂,骑兵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水军却很少能够找到主场。也因此,宋文帝元嘉北伐之后,南朝变得更加务实了,务在彭城、寿阳之间。
元欣见韦孝宽如此,心情很好,继续道:
“梁人不善弓马,但军中多备弩,配合舰船,我们的骑兵根本奈何不了。”
韦孝宽想了想,问道:
“以前魏军是如何赢的?”
韦孝宽这么说,显然没有将自己当成是魏军。
元欣也不在意,事实上,他也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做北魏的广陵王了。
“梁军北伐败了,我军再南下,遇到的阻力就小很多了。当年太武帝能饮马长江,也是在宋军北伐战败,失去了主力之后,才得以实现的。”
韦孝宽听了,有些明白了。
“梁国的太子萧纲不久之前到了寿阳,犒赏将士,三军振奋。看样子,梁军并没有主动出击的迹象。”
元欣听了,安抚道:
“梁军不北上,我们就守好彭城,经营好两州之地,积累粮草军械。尤其是下邳之地,要好生经营。梁军北上,我等南下,必由此地。”
韦孝宽听了,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了!”
……
寿阳。
“有劳陈将军南下了!”
萧纲见到陈庆之时,很是客气。
陈庆之是萧衍的棋童,也是梁国之中声名响亮的大将。
从过去的韦睿、曹景宗、裴邃,到不久之前逝去的韦昭,再到如今的陈庆之、兰钦、羊鸦仁,南梁从来不缺乏大将。
甚至可以说,将星璀璨。
但南梁用兵,多以宗室为主帅,再以这些大将为辅,进行作战。
好处是能够有效制衡将领之权。
坏处是梁军的水平直接与领军宗室的水平挂钩,而这些年以来,南梁的宗室越来越拉胯了。
比如当年萧赞接手彭城,陈庆之就是辅佐。结果却是萧赞投敌,梁军大乱,陈庆之率部独保。
好在的是,太子萧纲知道江淮防线的重要性,也知道陈庆之乃是萧衍的心腹,并没有做出逾矩之事,充分听从了陈庆之的意见。
“殿下如此说,末将愧不敢当。”
萧纲拉住了陈庆之的手,这位名将身材瘦弱,并不魁梧。
“不久之前,魏军大将韦孝宽南下,吃了败仗,还是陈将军指挥得当。陈将军以为,魏军会大举南下么?”
陈庆之摇了摇头,道:
“恐怕不会,如今的那位秦王并非好大喜功之人。”
萧纲需要一场大胜,不过他并不想要率军北上,想的是诱敌深入。当初在汉中,他在侯景手中吃了大亏,知道厉害。
“如此,真是社稷之幸!”
萧纲这么说,可他的想法却瞒不过陈庆之。
陈庆之并未多言,跟在萧纲身后,看着自己越加枯瘦的手,心中忧虑。
南梁看似繁盛,内部却是危机重重。
殿下啊,您真的知道北面那位秦王的厉害么?
……
(本章完)
第393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第393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魏州。
高昂骑着马,率领着数百骑兵在清水沿岸巡视着。
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众朝廷派来的魏州的官吏。
高昂被李爽痛斥了一番,责令退地,看起来魏州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可事实上,魏州的官吏还是以他为首。
无他,永济渠要经过魏州。
用不了多久,这一段运河就要开工了。
没有高昂,这些手里没有兵权的魏州官吏是无法镇住那些鲜卑战俘的。
陈元康跟在高昂身后,不免有些感叹。
若是这一段永济渠修成,魏州怕是会成为河北第一等的富庶之地。
运河是交通主干道,连通河北与洛阳,大量的钱粮将会往运河沿线的城池积聚。
此外,运河可以提供充足的农业用水,对周围的田地进行灌溉。
良田沃土、交通干道、水利发达,这便是魏州富庶的先决条件。
陈元康跟在高昂身后,看了一眼自家这位上将军。
这位上将军军功赫赫,威震北胡,世人皆言乃是猛虎,看似粗狂,可这心思不是一般的细腻。
悄然之间,这位上将军与洛阳的那位一唱一和,就将河北这块土地紧紧握在了手中。
一旦运河通畅,这些土地的价值何止增长十倍。
高昂带兵巡视了一圈,回到了元城。
这些日子以来,不断有世族的使者上门拜访,他们秉持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纷纷表示要为朝廷的大政出力。
对此,高昂并没有拒绝。
有着这帮世族的加入,永济渠的修建会更加快,阻力也会小很多。
不过相比于其他世族,身为高昂本家,他的亲兄弟,也是如今渤海高氏带头人的高乾,反而没有找高昂。
兄弟之间,存在着隔阂。
而打破这个隔阂的人却是一个高昂没有想到的人。
“上将军,河北道大行台高欢求见。”
“让他进来吧!”
通报的人看了一眼高昂,又小声补了一句。
“上将军,您的兄长高乾也在一旁。”
高昂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高欢是河北道大行台,坐镇邺城,理论上管辖着相、冀、魏、沧、殷、定、瀛诸州事。不过事实上,高欢真的能管得到的也只是如今的相州和少部分冀州、瀛洲、沧州的土地。
高昂对待高欢,还是有所礼遇的,毕竟对方也挂着一个“上将军”的勋位。
天策府中,两人是平级的。
高欢一脸笑意,带着有些别扭的高乾走进了屋中。
“敖曹!”
相比于高乾这亲兄弟,高欢这个“亲戚”,反而对高昂更加亲切。
“贺六浑!”
两人行了一礼后,高乾反而很生硬的在旁喊了一声,道:
“敖曹!”
高昂也回应了,不过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是奇怪。
高欢一笑,道:
“我们皆为渤海高氏,今又为朝廷镇守一方,正逢朝廷开通永济渠之时,自当携手,方不负朝廷重任。”
永济渠要经过相州、魏州、冀州、沧州四州之地。
相州是高欢的地盘,魏州是高昂在主导,冀州、沧州两州的各郡世族背后大佬便是高乾。
高昂点了点头,道:
“这是自然!”
说完,他又看向了自己的兄长。高乾对于高昂坐镇碻磝城后做的事情很是窝火,可此刻态度也软了下来。
昔日那个自己看不起的土匪如今坐镇金镛城,那个认为“误入歧途”的弟弟也成了镇守一方的勋臣,高乾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走到了自己之前。
“敖曹,以前有些事,兄长自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听了这话,高昂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
“旧事不必再提,今后我们兄弟还要携手,为大王效力!”
“为大王效力”这几个字,高昂说完,高乾的面色却很难看。
便在此时,高欢又插了进来,道:
“敖曹说得对,咱们渤海高氏自当如此!”
……
金镛城。
“大王,贺六浑带着高乾这老小子去见了敖曹,双方已经和解了。”
侯景一脸笑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爽。
对此,李爽并不意外。
没有这三人的配合,永济渠的开通会变得很艰难。
这事虽然是侯景办的,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高欢会这么积极。侯景只是让王伟代他写了一封信,高欢立刻就办了。
“大王,贺六浑这无利不起早的人,为何会如此?”
“高欢想要将邺城也连入永济渠。”
如今的邺城不是后世北齐的国都,那座著名的“龟城”,依旧是当年曹魏留下的旧都,没有大规模的扩建过。
作为一州之首府,那是绰绰有余的。
邺城想要继续繁荣,或者说避免衰落,那就必须与运河水系相通。
侯景听了,并没有感觉高欢的想法有多过分。
“这小子还真是越来越像一方牧守了!”
李爽一笑,将桌案上的文书交给了侯景,道:
“幽、瀛等地倒是有些麻烦。”
“宇文泰那边怎么了?”
侯景看了,不觉得皱了皱眉头。
宇文泰实际掌控的土地比高欢更大,不过河北的经济中心一直在相、冀一带,幽蓟之地的人口、经济无法和相、冀之地相比。
宇文泰作为一个外来者,又没有如高欢这等渤海高氏的身份,很容易被当地之人排挤。
这便导致了宇文泰能收到的钱粮比高欢要少。
可他要养的六镇兵可不少。
他在洛阳期间,宇文护坐镇范阳,镇不住场子,就闹出了很多的乱子。宇文泰回去之后,摆平了一些,可依旧麻烦不断。
若是以前,遇到钱粮短缺之事,不是没有办法。
毕竟,可以直接抢嘛!
可如今不一样了。
宇文泰身为东北道大行台,如何能自己抢自己?
“大王,如这份文书上说言,若是幽州继续如此,永济渠的工期还要延后啊!
一旦永济渠修成,河北各州郡的钱粮可以通过这条运河直达洛阳,洛阳的大军也可以通过这条运河直达幽州。
李爽点了点头,道:
“事情是有些艰难。”
侯景小声试探道:
“宇文泰要先摆平手下的六镇兵,才能继续修通永济渠。要不,我们先从晋阳、平城拨些钱粮给宇文泰应急?”
李爽哈哈一笑,道:
“那不可能!”
“……”
侯景一愣,问道:
“那该如何?”
李爽直了直身子,将桌上的另几份文书交到了侯景手上。
“把这些给宇文泰,告诉他,渠修到哪,事就出到哪,事出到哪,渠就能修到哪!”
侯景听了,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拱手道:
“诺!”
……
范阳。
“叔父,你叫我!”
宇文护走进了屋中,看见宇文泰的桌案上摆放着几份文书,坐在桌案后的宇文泰靠在背几上,正闭着眼睛。
听到了宇文护的声音,宇文泰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
宇文泰显得很是疲累,宇文护担忧道:
“叔父,可还是为了钱粮之事发愁?”
宇文泰缓缓开口道:
“钱粮之事倒是一时不急,已然筹措了些,我也请奏了朝廷,要北讨契丹诸部,朝廷也同意了,——你看看桌上的文书。”
宇文护听了宇文泰的话,拿起了一份匆匆看了一眼,有些吃惊,很快又拿起了一份,全部看完,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叔父,这些世族不法之事,从何得来?”
“洛阳送来的!”
宇文护听了这话,很快想到了什么,问道:
“秦王究竟何意?”
宇文泰坐直了身体,看向了自己的侄子,道:
“这还不明白,大野爽的意思是事要办,钱我们自己想办法。”
宇文护面色一变,道:
“如此一来,我们可与这些世族结了仇了。”
宇文泰摇了摇头,道:
“这还不是我最为担忧的,你试想一下,这些不法之事极其隐秘,我等近在眼前尚不得知,大野爽远在洛阳,又是如何得知的?”
宇文护听了,一时无语。
这说明了什么?
秦王的耳目要比他们更广,对于河北的控制力也比他们想得要深。
看着宇文泰的模样,宇文护试探道:
“那我等该如何?”
宇文泰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心。
“办,撑死的总比饿死的要强!”
“诺!”
——
洛阳。
永和里。
永和里最早是东汉时期太师董卓所建。北魏孝文帝重建洛阳城之时,这座永和里也被重新修筑,里内屋宇华丽,南北有两池,冬夏不枯,楸树和槐树的树荫遮蔽道路,桐树和杨树夹杂种植,居住的都是北魏的公卿。
长孙稚的宅子就在永和里。
如今,随着洛阳城再度修复,长孙家的宅子也重新回到了长孙稚手中。
不过,昔日同住一里的其他公卿,却是多半不见了。
长孙稚对此,也是唏嘘不已。
更让长孙稚感到有些不满的是,长孙家的几个子弟并没有住在永和里这等“贵里”,而是搬到了金镛城附近的里坊。
他便像是一个空巢老人一般,守着一座大宅。
不过让他宽慰的是,他的孙子长孙兕还是跟他住在一起的。
作为从北魏鼎盛时期过来的元老级人物,一路见证了北魏的衰败,对于如今洛阳的变化,长孙稚有着深刻的认知。
洛阳城还是曾经的那个洛阳城,可元氏已经不是曾经的元氏了。
甚至,便是那一帮公卿,也开始见风使舵,缓缓转向了。
有了尔朱氏在前,李爽无论对他们做了什么,这帮公卿都能接受。与尔朱氏那群人相比,李爽实在是正常多了。
自李爽进入洛阳之后,长孙氏一门都受到了重用,可长孙稚却处在赋闲状态。
长孙稚一如往常,吃完饭后,在宅子外的水池边钓鱼,长孙兕却走了过来,禀告道:
“祖父,秦王来了!”
长孙兕少年模样,却是相当沉稳、机敏。
长孙稚听了之后,一惊,正想要起身之时,李爽已经到了。
“老将军,不必如此!”
李爽对着长孙兕,道:
“给我也拿根鱼竿来!”
“诺!”
李爽端着凳子,坐在了长孙稚一旁。很快,长孙兕将鱼竿拿了过来。
李爽接过鱼竿,勾了饵,抛入了水池之中。
两人坐在水池边,静静的钓着鱼,长孙兕则一直待在两人身后。
清风和缓,树荫蔽日,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谁都没有钓上一条鱼来。
到了日暮时分,李爽笑道:
“不巧,看来今日是无所获了。”
长孙稚看向了李爽,却是道:
“这池中本就无鱼,又怎么钓上来呢?”
长孙稚这话一说出来,便是一直很沉稳的长孙兕也色变了。
这事说大不大,可怎么着也是在戏弄秦王啊!
长孙兕有些担忧,看向了李爽,却看不清楚他的面色。
李爽听闻,却是不在意,他本来也不是来钓鱼的。
“池中无鱼,那就撒些鱼苗下去,不久就又有鱼了。”
长孙稚听了,苦笑了一声。
“秦王说的是啊!”
长孙稚这些年一直在长安,如今回到了洛阳,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永和里,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物是人非!
长孙稚的心情自然有些沉闷。可他知道,过去之事已经难以挽回,终究要向前走。
正如这一池春水,撒下鱼苗,用不了多久,依旧会有鱼盈满于池的那一天。
长孙稚点了点头,已然猜出了李爽的来意,问道:
“秦王可是要回长安了?”
与洛阳相比,长安城没有那么奢侈、华丽。
可相比洛阳,长安才是李爽的大本营。
“老将军料事如神!”
李爽并没有隐瞒,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洛阳,需要回到长安坐镇。
如此,李爽就必须要找一个德高望重之人坐镇洛阳城,成为洛阳留守。
长孙稚就是最好的人选。
“本王已经上禀陛下,以老将军为太师,录尚书事,留守洛阳。”
长孙稚听了,并没有意外,看着李爽的脸庞,道:
“老夫必然为秦王守好洛阳!”
长孙稚的话说的很直白,没有一点顾忌。因为他清楚,如今这洛阳城谁说了算。只有帮助李爽,洛阳城才能守好。
相比物是人非之景,长孙稚更加不愿意看到的是洛阳城再遇战火,重新回到那破败的模样。
……
(本章完)
第394章 大魏第一神将并非浪得虚名
第394章 大魏第一神将并非浪得虚名
以长孙稚为洛阳留守,让侯景镇守金镛城后,李爽率军离开了洛阳,回到了关中,到达了他最为忠诚的长安城。
与洛阳相比,长安就是一座土城。
这并不是贬低,而是事实。
洛阳位于中原漕运的汇聚点,不但钱粮容易聚集,便是中原各州各郡的其他资源也是一样。皇宫殿宇,公卿之宅,砖、瓦、巨木等建材普遍被使用。
关中则不一样,因为三门峡的缘故,漕运困难。
长安城从开始建造之时,用的最频繁的原料就是土。
夯土以为城!
相比洛阳城,长安城的规模也小的很多。
洛阳城鼎盛时期人口到达了七十万,城中有两百多坊,如今的长安城人口不过十余万,城中才建到二十多个里坊。
不过小有小的好处,城池规模小,所需要的供给也就少了许多。
李爽回到长安后,在秦王府中与家人相聚了一上午之后,下午便去了行台府。
苏绰带领一众幕僚早已经在等候。
相比郦道元、贾思勰这样的技术官员,苏绰这位行台府实际上的掌控人更有掌控大局的高度。
苏绰很欣喜。他的欣喜不是没有原因的。
自从去岁李爽率军击败尔朱氏,占领洛阳以来,河北、河南、齐莒之地已然归附。
李爽进军洛阳的军费不但平账了,关中三大仓这些时日又接收了从洛阳运来了五十万石的粮草。
除此之外,关中也吸引了大量的人口聚集,编民已至百万口。
也因此,见到李爽后,苏绰向李爽提出了许多激进的扩张政策。
其中最首要的便是扩建长安城。
将长安城向北向东持续扩建,最终建造成一座能够容纳四十万人的大城。此外,秦王府已然显得狭小,需要择地建造一座巍峨雄伟的宫城。
看得出来,这是奔着让李爽称帝的节奏去了。
不过李爽还是否了。
与洛阳的氛围不同,关中尚武。
在府兵制推行之后,更是如此。
基本上,关中府兵家家习射。这与长弓的推行分不开。
与制作工艺复杂,制作时间长的角弓不同,府兵所用长弓取材方便,制作时间很短。
骑术的训练需要马匹,而购买蓄养一匹马并不是每名府兵都能做到的,可射术却容易训练,长弓的廉价能保证基本上每名府兵都能拥有。
因此,关中的府兵不是每个都是好骑士,但基本上每个都是优秀的步弓手。
战场之上,对阵之时,万箭齐发,并不只是想象,而是关中之军与敌人对战时普遍出现的现象。
府兵制的推行,不仅让李爽拥有了一支战力强悍的主力军,更重要的是,不用费大量的钱粮供养。
府兵平日里耕种,农闲之时会被各地军府组织起来训练。
拥有勋位的勋臣,更是成为了职业的军人。
他们的装备都不需要天策府提供,都是自己准备的。
也因此,关中不但可以获得大量战争收益,还能节省大量的军费开支,加上均田制的推行,可以获得大量的盈余。
关中三大仓中储存的数百万石粮草、长安府库之中三十万匹布绢绸缎、各地牧场兽栏之中蓄养的百万头牛羊马驼,这些物资的积累都给了苏绰在内的一众属臣信心。
鼎之轻重,似可问也!
对此,李爽的回答是:
“还不够啊!”
众臣不解,李爽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一场大的灾变将会到来!
到时候,整个关中乃至整个天下都会受到影响。
大旱、瘟疫、饥荒等灾厄会降临人间,持续数年,造成的负面效应会影响今后数十年。
终年无夏,黄尘蔽日,六月飞雪,旱涝交替,瘟疫肆虐,易子而食之景将会出现。
无论南北两朝,都会发生同样的状况。
死一个人是个数字,死数十万、数百万人也是一个数字,谁都挡不住。
极端的气候会导致农业崩溃,颗粒无收。
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关中也会成为重灾区,至少三年缓不过来。
想到这样的场景,在看着府库中的一系列储备,李爽就有一种紧迫感。
李爽否了苏绰等人提出的激进扩张政策,改为了更加保守的政策。
备战、备荒!
李爽停掉了长安城一系列准备实施的扩建工程,将多余的人力投入到了大型水利工程和军事工程的建设之中;
同时,增加府库之中储备,加大粟、稻、豆、布、绢、柴、炭、药材、茶叶、木材、铁、铜等物资的储备量;
此外,如甲、矢、弓、弩、刀、槊、盾等军备,也下令全力制造,并且,大力培养新的匠人,增加匠人的数量;
最后,便是重点经营各地的牧场。
越是混乱的局势,马匹便越重要。
李爽加大了现有牧场的投入,为了确保一旦发生战争,关中之军能拥有足够的马匹进行作战。
众臣之前,李爽颁布了一系列的政策。
“传本王之教,长安城中,自本王以下,后府女眷不得佩戴金玉等饰,违者重处。”
“诺!”
“传本王之教,关内道、陇右道、河东道各州郡官员当禁淫祀,务在粮储。”
“诺!”
“传本王之教,通告天下府兵,自今岁起,每名府兵家中需备自家所需三年之粮,由各地军府校查!”
“诺!”
……
行台府中一众属臣看见了李爽颁布的这么多的政策,心中倒是没有反对的意见。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要准备灭梁了么?
……
李爽从长安发出的秦王教,传到了中原各地,不但北魏上下一众人是如此想的,便连南梁上下也是如此想的。
一时间,建康城中的气氛很紧张。
北方的那位秦王从洛阳回到长安之后,便下达了大量储备物资的命令。
大规模的军事作战,往往敌对方都能提前获知。
因为粮草征集、斥候侦查、军队调动这些举动都有迹象,瞒不了人。
李爽让中原各地的府兵都储粮,不就是为了南征么?
自从萧衍得知李爽击败尔朱氏,进入了洛阳之后,不如以往,大量的时间都待在了台城,处理政务。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萧衍更是召集了身边的重臣,进行商讨,做出各种军事预案。
最后一众臣子得出的结论,还是得加强江淮防线。
相比江淮防线,南梁其余的防守要地都要稳固的多。
荆襄防线的防守要点是襄樊两城,可襄阳独特的地势,可以保证缺乏水军的魏军是绝对跨不过汉水的。且此前梁军已然收复新野,构筑了前哨点,魏军一有动静,襄阳立刻可以得知。
更何况,南阳已然被打烂了。魏军便是要攻击襄樊,也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撑。
至于巴蜀之地,有着剑阁天险在,无需多虑。关中至今都没有向汉中增兵过,驻守汉中的陈留王李神轨麾下不到万人,这点兵马,正常情况下根本攻不下剑阁。
且关中到巴蜀,一路都是崇山峻岭,栈道难行,后勤运输更加困难。关中之军要将这作为主攻方向也不太可能。
江淮防线则不同。
通过中原水系,李爽可以调集大量的粮草、兵力,聚集十数万大军,对南梁展开灭国级的战争。
因为可以依靠水路运输,后勤运输、劳役征调等成本都会大大降低。
从这个方向进攻,成本最低,可以调集的兵力最多,效果最为显著。
江淮防线背后,便是南梁的国都建康。一旦突破了江淮防线,南梁就有灭国的危机。
当年拓跋焘饮马长江,虽然最后没能渡过长江,可也让刘宋国力大衰,埋下了覆灭的导火索。
对此,一众南朝公卿印象颇深。
绝对不能再让北方的大军到达长江,否则,南梁会出现重大的危机。
萧衍对于一众重臣的结论基本上表示赞同,可心中还是有些忧虑。他看向了自己的宠臣朱异,问道:
“汉中那边如何?”
剑阁是一个战略要点,襄阳亦是,但萧衍从来不会忧虑襄阳的得失。
襄阳不但是萧衍起家之地,更是南梁重兵屯守之所,固若金汤。
剑阁却是不同。
守巴蜀必先守汉中。
丢失了汉中的巴蜀,便不如荆襄那般稳固了。两百年来,巴蜀局势混乱,蜀人为避战乱,大多逃离故乡,致使蜀地的城池都空废了。且夷氐僚人时常作乱,侵入巴蜀,致使政令不达。
若是北方处在混乱之中,那一时还无需多虑。
可如今的局势,却需要让建康朝廷对巴蜀之地进行调整了。
朱异拱手道:
“李神轨这些年在汉中,并没有做出多大的政绩。前些时日斥候来报,他还是每日都待在歌舞坊中,将军政之事托付给贺拔允等人。”
南梁在汉中是布置了眼线的。
这些眼线的存在,能够保证南梁每个月都能得到那位陈留王的最新消息。
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位陈留王完全是烂泥扶不上墙。
加上汉中的兵力、物资等因素,梁军对于李神轨的大军并没有多少防备。
萧衍对此,还是有些不放心。
“是该派人去巴蜀整顿了。”
想了想,萧衍得出了人选。
“召武陵郡王萧纪入京!”
……
剑阁!
李神轨身着甲胄,带着不到万余的兵马,进驻了这座巴蜀之地最为险要的关隘。
他的身边,站着韩陵。
望着剑阁外耸立的山峰,李神轨不禁叹道:
“当年钟会带着二十万大军,被姜维堵在了这里,难以逾越,最后被邓艾得了便宜。今日看来,钟会亦在本王身后了!”
此刻的李神轨很是得意,全然忘了没有内奸,他是根本到不了这里的。
南梁的守将走来,此刻他的脸上面色苍白,一点也没有喜悦之色。
李神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放心,本王已然上启秦王,答应给你的官位钱财不会少的。”
守将却是拱手道:
“末将献此关隘,并非是为了官位钱财。”
李神轨听了,有些不解,问道:
“那是为何?”
“梁国宗室贪墨不法,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末将之家人亦深受其害,然法度不行,这些犯下大罪的宗室居然全部被赦免了,天理何在!”
说到这里,守将脸上的怨恨之色依旧难以抹平。
韩陵听了这话,面色深沉,道:
“你的仇人在哪?”
“就在成都!”
韩陵点了点头,道:
“如此,这个仇,陈留王会为你报的!”
守将一听,面露激动之色,拱手道:
“多谢陈留王!”
李神轨见此状况,有些尴尬。
“不妨事,不用如此!”
等到这守将走了之后,李神轨看向了韩陵,忙问道:
“怎么就我替他报仇呢?这里面有我什么事!”
韩陵听了李神轨的话,却是一笑。
“难道陈留王就止步剑阁了么?”
李神轨一愣,反问道:
“可大王不是说见好就收么?我等攻下剑阁,已然是大功了。从此之后,梁军对我等再无险可守了。”
韩陵摇了摇头,道:
“我并没有想到,巴蜀之地的法度会如此废弛。此乃天赐之机!如今僚人不断侵入巴蜀,蜀人也在逃离家乡,梁军军纪废弛,正是用兵之时。若是错过了时机,建康那边派人前来整顿,收拢了民心,凭我们这点兵马,再想要南下,可就难了。”
李神轨听了,若有所思。可最后,还是有些抵触。
“可我们不到万人,夺取巴蜀,稍有不慎,若是败了该如何?”
韩陵看向了李神轨,道:
“陈留王一世之名,尽在此役。若凭数千兵马,便可直取成都,非但钟会在陈留王之后,便是邓艾、桓温等古之名将,于陈留王而言,又何足道哉!”
李神轨听了这话,胸中豪情万丈。
“听先生的!”
说完,李神轨又问了一句:
“该如何做?”
韩陵沉思了一会儿,道:
“剑阁易手之事,要便传巴蜀。这一路上,我等需凭借陈留王大魏第一神将之名,方能安抚人心。”
李神轨大笑了起来,道:
“区区虚名,不足挂齿!此战若胜,好叫众人知道,谁才是大王麾下第一大将!”
……
(本章完)
第395章 请给我一个交代
第395章 请给我一个交代
长安城。
天策府中一众上将军都被外放到了各州,当做镇守一方的大员。
羊侃镇守凉州,李弼坐镇灵武,于谨在太原,高昂拥魏、济、兖三州之兵权,便连侯景也被留在了洛阳。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特殊的上将军。
高欢在邺城,宇文泰在范阳,元欣则在彭城。
这三人或是拥有着自己的部曲、六镇兵,或是完全只有一个虚名,所掌控的州郡情势也很复杂。
可无论如何,北魏旧有的秩序已然被如今天策府体系替代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相比于这些上将军,如侯莫陈崇、彭乐、薛孤延等武将,则被李爽留在了身边,就近使用。
这些人中不是没有想要更进一步的。
比如王思政!
他是第一批授勋的武将,也是如今唯一一个没有提升为上将军的大将军。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如羊侃、李弼、高昂等人,此刻想着是更进一步,升为柱国。
侯莫陈崇、韦孝宽等人,也想要升为上将军。
可王思政不同,他在一众武力彪悍的关中勋臣之中,不是以武力见长,而是以基建小能手闻名。
这么多年来,王思政修建了不少的城池。
比如柏璧城,比如弘农、洛州的许多的县城。
王思政能成为大将军,所需要的军功多由此出。
不过基建总是有尽头的,资源也是有极限的。
在将关中内外基建了一圈后,王思政发现能攒军功的地方基本没有了。
如太原等地,该干的事情基本上尔朱荣、元天穆在时已然做完了,王思政用不着废多大力。王思政倒是向李爽建议过在晋阳城之旁,汾水之东再建造一座分城,以一座小城连通汾水两岸的两座分城,形成一座三连城。如此一来,晋阳城的防御将会固若金汤。不过这个建议被李爽给否了,因为费太大。
河北、河南等地,完全用不上他来操心。
至于北地,朔州三城建造好后,也没有基建的需求了。毕竟,朔州等地是人少地多,用不着再建城。
王思政发现,他要是想以基建之力攒军功升上将军,恐怕只有等修长城了!
当然,这件事情遥遥无期。
柔然主阿那瓌再次逃遁后,柔然东西两部分裂,北地的边防压力骤减,进入了稳定期。
没有军事防御需求,自然也不用修长城。
王思政跟随李爽诛灭尔朱氏后,被调回了关中。
长安城也设有天策府的机构,相应的官署外,还带着一个大的校场。
天将近午时,侯莫陈崇带着一众年轻的勋臣,正在校场上论武。
侯莫陈崇光着膀子,在一众年轻武将敬服的目光之中,耍着陌刀,展现着武艺。
好不热闹!
官署之中,冷冷清清的,只有王思政一个人在。
不过他也没有凑热闹的心思,王思政清楚,论武勇,侯莫陈崇在一众将领之中排在前列。
他要是去凑热闹,也是自取其辱。
好在王思政也不是争强好勇之辈,每日里在天策府中,处理政务,也是自在的很。
“听说了没,李神轨发文书来了,要南下攻取剑阁,大王已经准了。”
一名老将走了过来,看见正在喝茶的王思政,笑盈盈说着。
老者乃是王罴,勋位为车骑将军。他的勋位不高,刚刚迈入了将位,不过王思政对他却是很恭敬。
“老将军如何对李神轨如此感兴趣?”
王思政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王思政对此兴趣不大。
无他,李神轨手中的筹码太少了。
李神轨为陈留王,坐镇汉中,权势很大,可汉中之地的资源并不多。
梁汉之地看似地域很广,可多是山地,便是李神轨能攻下剑阁,将兵线推至剑阁一线,但实际上的战争收益也不会多多少。
“若是李神轨攻下了剑阁,巴蜀之地便无险可守了。如此一来,正是建功之时啊!”
王罴虽说已然年老,可看着一众后辈进步,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无奈,王罴没有赶上讨伐尔朱氏的战役,如今各地也没有大的战事,所以眼光看向了南面。
相比王罴,王思政更清楚李爽的心思。
“大王不欲兴师动众,务在储备,老将军怕是要失望了。”
王思政看得很透彻。
要入巴蜀,最大的困难不是剑阁等险阻,而是后勤运输。
调两万兵马自关中南下巴蜀,所需要的粮草数量相当巨大。这些兵马本身的消耗尚在其次,路途上的耗损才是最多的。
长安三大仓中存粮降个两三成,才只是入蜀的门槛。
除此之外,还需要将如今投入水利建设的劳力调为民夫去转运粮草。如此一来,必然大大延缓这些工程的进度。
王思政悠悠道:
“大王不欲靡费钱粮,增兵汉中,那么光凭李神轨的数千兵马,恐难有作为。”
“大王何意?”
王思政做了判断。
虽说众人都判断李爽要讨伐南梁,可此时并没有做好与南梁全面作战的准备。
于南梁而言,没有汉中,要守住巴蜀,剑阁便是唯一的生命线,重要无比。可对他们来说,要守汉中,剑阁却不是唯一的,一路上还有数座险关,足以据守。
“剑阁在手,大王便有了筹码和梁主讨价还价。”
王罴听了,略感失望。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最新的军报。
“大将军,南郑来的急报!”
王思政一笑,悠悠的喝起了茶。
“李神轨打到哪里了?”
“成都!”
噗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王思政看着眼前传报的人,眼睛睁得老大,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你说李神轨打到哪了?”
王思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眼前之人却是无比肯定。
“陈留王的大军已至成都!”
这一刻,王思政看向了身旁的王罴,却发现这个老将军的目光像是狼一般。
——
成都。
李神轨数千兵马,一路南下,根本没有遇到多少阻力。
自剑阁易手的消息传遍巴蜀之后,北魏第一神将的大纛到哪,蜀地的百姓便望风而降。
梓潼、绵竹、雒县数座重镇不战而降。
人心思乱!
到了成都之时,李神轨的身后已经聚集了十数万蜀地的民众。
看着这阵势,本来还想要坚守成都的南梁守将也不打算继续抵抗了,干脆也开城门投降了。
毕竟,城中守将也清楚,城中主力军去征讨僚人了,援军短时间内无法到达。李神轨真的要攻城,他们也守不了。
就此,李神轨率军进入了成都。
对此,最为惊讶的不是在成都的一众南梁官吏,也不是跟随李神轨的一众武将,而是策划这一切的韩陵。
他万没有想到,巴蜀之地的军纪废弛到如今的地步。
韩陵本以为,这一路南下,至少要打两三场大战,也做好了准备。
可事实却是,一仗未打,他们就进入了成都,占领了巴蜀最为精华的成都平原。
李神轨站在刑场之上,周围聚集了大量成都城的民众。
他的士兵将一众犯了罪却被赦免的南梁宗室绑着押到了刑场之上。
韩陵和贺拔允跟在李神轨的身后,贺拔允劝道:
“大王,将这些宗室全砍了,咱们与梁国可没有妥协的余地了。”
李神轨轻声一哼,斥道:
“这么多年了,除了大王,我用跟谁妥协!”
李神轨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一众成都的民众,道:
“我李神轨奉秦王之命,进取成都,为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公平!”
李神轨说完,刑场之上一众刽子手就抡起了大刀。
人头滚落,鲜血挥洒了一地。
周围的百姓,爆发出了巨大的喝彩声。
喝彩之声稍弱,李神轨又道:
“从今以后,这巴蜀之地,无论贵贱,谁敢为非作歹,欺压生灵,这便是下场!”
“陈留王英明!”
韩陵看着李神轨,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赞赏之色。
李神轨如此做,便是向天下之人表明了,他和南梁绝无妥协的可能,一颗心只向着长安。
安抚完百姓,暂时稳住了成都的形势后,李神轨带着韩陵回到了府邸。
此刻的李神轨没有了白日里的激动,反而有些忧虑。
“先生,府库里的财物我都看了,咱们能守住成都么?”
韩陵瞥了一眼李神轨,问道:
“若我说守不住呢?”
李神轨一拍大腿,道:
“那咱们就收拾收拾,把府库中的财货分一分,准备跑吧!”
韩陵听完,笑了笑,道:
“不必如此,这成都还是能守得住的!”
李神轨砍了南梁的宗室,已然是断了在南梁那边的路了。要是兵败被抓,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他做好了跑路的准备,但听韩陵这么说,又问道:
“我可听说梁军的主力在外征讨獠人,若他们听说了成都被攻占的消息,一旦回军,咱们这几千兵马扛得住么?”
他们的奏报送到了长安,便是此刻李爽立刻下令增援,援兵也不可能比梁军更快。
关中的援军到成都是要翻山越岭的,可梁军可以依托嘉陵江等水路,快速进军到成都城下。
对此,李神轨还是有着清楚的认知的。
韩陵安抚道:
“陈留王放心,如今这巴蜀之军不奉建康之令,私自南下征讨獠人,又如何会死心塌地的站在建康这边呢?”
獠人本是生活在云贵一带的蛮族。
两百多年来,巴蜀的局势混乱,蜀人逃离,蜀地的郡县许多都荒废了,獠人便趁机北上,占据了蜀地各部。
于巴蜀之地的南梁官吏来说,征讨獠人,乃是补贴他们公私之费的重要途径。
无他,建康给的太少了。
“先生的意思是?”
韩陵悠悠一叹,道: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
建康。
台城。
武陵郡王萧纪乃是萧衍第八子,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自小勤学,不好轻华。
萧衍对于这个儿子很是欣赏,本来想要再历练他几年,再托以重任。可局势的发展,却让萧衍不得不提前将他召回建康。
萧纪站在萧衍的面前,看着自己的父亲,也是大梁的开国之君擦拭着铜磬,时不时的接过萧衍手中的器物。
等到萧衍忙完了,萧纪才开口:
“父皇将我召回建康,可是为了巴蜀之事?”
萧衍看着自己的儿子,显露出了一丝不常见的温情。
“朕欲派你去成都坐镇,主政巴蜀,你可愿意?”
“为君为父分忧,儿臣在所不辞!”
对于萧纪的表态,萧衍很是满意,道:
“朕老了,许多事情已然力不从心,故而地方之事,多倚重宗室。可那些宗室仗着朕的宽容,多行不法,屡禁不止。你此次去巴蜀,要记住,巴蜀之事,有可以急者,有可以缓者,需要明辨。”
“儿臣明白!”
萧衍听了,考较道:
“你说说看!”
“巴蜀弊病丛生,若欲根除,非一日之功。儿臣此去巴蜀,当劝农桑,兴盐铁,通畅商路,和抚蛮獠,以使巴蜀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萧衍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急者呢?”
“蜀地法令不行,军纪废弛,宗室官吏多行不法之事,当伸明法纪,以使百姓归心,士卒效命!”
听了萧纪这么说,萧衍放心了。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铜磬,又补了一句。
“若非大奸大恶之徒,还是能宽恕便宽恕。”
萧纪听了,心中不以为意,可还是道:
“诺!”
萧衍将铜磬放在身前,轻轻敲了一下,声音悦耳。这一声响动,也意味着萧衍与萧纪这场会面将要结束。
对于自己疼爱的儿子,萧衍还是叮嘱道:
“皇儿,这天下之事难为,你要谨记。”
便在此时,朱异走了进来。
这位梁帝宠臣,没有了以往的沉稳,走起路来都是颤颤巍巍的。
看了他这样子,萧衍心中疑惑,面容却依旧是那古波不惊的样子。
“何事?”
“陛下,巴蜀传来的急报,二十日前,李神轨已然攻下了成都。”
朱异提心吊胆,还是将这话说完了。
一声磬响,震动殿宇。
铜磬再度被敲响,声音却不如刚才那般悦耳。
这一刻,江东老僧再度展现出多年不曾显露人前的帝王威严。
众人悚惧!
……
(本章完)
第396章 将我派去最艰苦的地方
第396章 将我派去最艰苦的地方
成都。
夜黑风高,灯火遥遥。
屋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李神轨手支着下巴,靠在桌案上,打起了盹。
韩陵手持烛火,一会儿翻查着典籍,一会儿又跑到地图旁,查询着资料上对应的地方。
夜过丑时,李神轨咯噔一下,手一松,摔在了桌案上。
这一摔,李神轨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看着夜色下白发苍苍的韩陵,挥了挥手,道:
“先生,我不行了,得回去睡了。”
韩陵却是一把拉住了李神轨,道:
“今夜陈留王得留下来,等待前方军情,才能及时应对。”
韩陵掌控着李神轨麾下的大军,在李神轨进入成都后,更是掌控了成都和蜀郡的运行。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有着李神轨这一块招牌。
李神轨撑不住了,想要回自己的床榻睡个回笼觉。
“先生六七十了,这大晚上睡不着觉,正是奋斗的时候,我不行啊,平日这个时候早就搂着美人睡着了。”
“陈留王,你这一回去,老夫还找得到人么?”
韩陵说完,李神轨迷糊着,眼皮都睁不开了。
“可我撑不住了!”
韩陵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
“老夫有一法,可使陈留王精神百倍!”
“那试试吧!”
见李神轨如此说,韩陵拿出一根针,朝着李神轨大腿扎了过去。
啊的一声!
李神轨酸爽的叫声将外面的守卫都惊动了,他们冲进屋子时,却见李神轨疼的原地在打转。
“没事,退出去!”
韩陵挥了挥手,外面的守卫见李神轨没事,也退了出去。
李神轨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趴在地上,道:
“先生,你用不用下手这么狠?”
韩陵一笑,问道:
“你就说你如今清醒了没有?”
李神轨腿上的痛感缓解了一些,摸着腿,坐回了韩陵身旁,问道:
“先生,如何了?”
韩陵嘴角一翘,道:
“形势大好!”
李神轨不解,问道:
“怎么个好法?”
“当年秦惠文王灭巴蜀,秦筑成都、江州、郫城、临邛四城。这临邛离成都百余里,可如今城池却已经空了,没有了人烟。蜀郡尚且如此,其余地方可想而知。”
李神轨摸了摸腿,道:
“这不挺惨的么?”
韩陵摇了摇头,道:
“非也,民生凋敝,县城犹如鬼蜮,乃是梁国王化不施所至。若行王道,安庶民,巴蜀可为天下第一等富庶之地。”
李神轨带着几分怀疑,问道:
“真的么?”
他这一路走过来,所见之景,可没有韩陵形容的那么好。
韩陵一笑,道:
“自秦时李冰父子筑大堰,这蜀地便成了天府之国。千百年来,历代以李冰父子所筑大堰为基,多有营建。如今我等已据蜀郡,若再据巴郡,阻梁军于外,巴蜀乃定,王化可施。”
整个巴蜀最为精华的地带便是成都平原。有着都江堰的灌溉,生活在成都平原上的蜀民旱涝保收。天府之国,无饥谨之忧。
可数百年的纷争与战乱,却让这天府之国民生凋敝。
见韩陵这么说了,李神轨摸了摸头,道:
“那该如何?”
“我等得趁着梁军精锐尚未集结入蜀之时,招安巴蜀之地的梁军,抢占江州,将防线推至白帝城。”
“白帝城?”
韩陵点了点头,道:
“此乃益州福祸之门,得之,则巴蜀无忧。事若不成,亦当退守住江州,还保成都。”
韩陵的核心只有一个字,快!
南梁不是没有精锐的大军。
不过梁军的主力都在江淮一带,次一等的也在襄阳、江陵等重镇驻守。
他们得打一个时间差,在梁军的主力军入蜀之前,先占据战略要地。如此,凭借巴蜀之险,方能抵御梁军。
屋外脚步声匆匆,韩陵等候多时的军报终于来了。
“禀陈留王,贺拔将军率军击溃了梁军先锋,梁军已停止了向成都进军。”
听了这个消息,韩陵精神一振,道:
“陈留王,派使者去梁军大营,告诉梁军诸将,他们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中,我等对其秋毫无犯。他们若肯归降,一切如旧。”
李神轨听了韩陵的话后,派出了使者前往了梁军大营,进行招安。
在李神轨的使者一番保证,也意识到凭借自己的力量打不进成都,梁军一众将领选择了投降。
三日后,成都城外,一万梁军卸甲归降。
李神轨大开成都府库,赏赐归降之将,将之收编麾下,纳入了自己的大军之中。
而后,李神轨从成都传檄至巴蜀各地,同时,派出了一路大军抢占江州。
江州是巴郡重镇,但因为不是前线,并没有驻守多少可战之兵。南梁在江州的驻军,职责是维护水道,抵御周围的蛮族。
李神轨派出的大军也没有强攻,在成都降将的劝说下,江州的守军也选择了投降。
不过在取得江州之后,成都这方也得知了南梁那边也反应了过来。
使持节、都督荆、湘、郢、益、宁、南梁六州诸军事、平西将军萧绎,萧衍的第七个儿子,得知了巴蜀情势后,没有等待建康的命令,便派遣了麾下大将王僧辩率军驰入鱼复县,抢占了白帝城。
萧绎最先得到了李神轨入蜀的消息,也判断出了情势危急。
因此,他以王僧辩为先锋,自己集结大军作为后援,等待建康的命令之后,就率军出发进入巴蜀。
萧绎如此做,肯定是有逾越之处的。若是在平时,被人参上一本,萧绎说不得就得回建康戴罪。
可此时的萧绎却有很大的把握,建康不会追究。
坐镇江陵的萧绎此刻是最适合的人选,他的手中握有江陵之军,离巴蜀也最近。
萧绎并没有预料错,建康的确将入蜀讨敌的诏书交给了他。可萧绎没有想到的是,当他集结好大军,准备沿江而上,进入巴蜀的时候,却得知了江州已然易手的消息。
当知道这个消息后,萧绎彻底停下了讨敌的步伐,将新的的情势禀告给了建康。
建康那边的意思,也是萧绎原本的打算,乃是趁着李神轨立足未稳,进入巴蜀,召集巴蜀各州郡的梁军进攻成都,拿下李神轨,夺回蜀郡。
可萧绎慢了一步,江州易手,不但蜀郡丢了,巴郡也没了,他的第一步就完不成了。
若是要继续入蜀,光凭萧绎手中的兵力是不够的,更加需要调集更多的物资和人力为后勤准备。
果然,萧绎将新的情势禀告建康之后,那边发来了暂停讨敌,转为让他守好白帝城,等待命令的诏书。
显然,建康那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巴蜀相当重要,不得不夺回。可要夺回巴蜀,必须投入大量的物资和人力。
这些从哪里出?
正在建康那边焦头烂额之际,成都这边却很热闹。
大将军王思政、车骑将军王罴率领五千兵马到达了成都,并带来了册封李神轨为柱国的文书。
以攻取巴蜀之功,李神轨成为了天策府下第一位柱国。
李神轨入蜀不过一个多月,巴蜀之地多已平定,他麾下的兵马也从原来的数千,卷到了三万有余。
不过李神轨之所以能够这么容易就平定巴蜀,乃是因为此刻的巴蜀民生凋敝,许多县城都空了。占据蜀郡,南梁在成都的主力军又投降了,其余的州郡自然也没有继续抵抗的意愿。
对于王思政的到来,李神轨相当的热情,并且表示想要将他留在成都。
可王思政对此,却是连连推却,表示自己要往艰苦的地方去。
对此,李神轨很不理解。
“江州那地方哪有成都富足,我听说梁军已然增兵白帝城,说不得江州就会有一场大战。咱们都是自己人,何必去吃那个苦呢?”
王思政却是一笑,道:
“益州兵弱,陈留王麾下虽有三万之军,却多是新近投降,若梁国大举兴兵,拥众而来,这些益州兵见势不妙,巴蜀恐得而复失。”
要想稳定人心,就必须守住战略要地。
白帝城没有抢到,那么次一步便是要守好江州。
对此,韩陵却是表示理解。
“大将军若有所需,尽可言明!”
王思政看着李神轨身边的老者,这位很早以前就跟随李爽,如今却没有任何的官职、勋爵,但王思政从不怀疑老者的能量。
对于韩陵,王思政甚至比对李神轨都要恭敬。
“多谢先生!”
王思政离开后,李神轨看着他的背影,不解的问道:
“先生,江州那地方没人愿意去,他为何这么急切?”
韩陵摸了摸胡子,笑道:
“陈留王看到的是艰苦,他看到的却是军功啊!”
——
江州。
当年秦灭巴蜀,张仪建造了江州城。
这座江州城在渝中半岛之北,乃是如今江州的北府城。
后来刘备入蜀,夷陵战败之后,于白帝城托孤,以诸葛亮、李严为辅政大臣。
李严镇守江州,又在渝中半岛上修建了一座更大的城池,乃是如今江州的南府城。
李严当初修建南府城的时候,甚至想要穿城后山,引长江、嘉陵江之水,将渝中半岛变成岛。
不过这个工程最终被同为辅臣的诸葛亮给否了,其中最大的原因是这个工程太过庞大。
王思政到达江州之后,与贺拔允进行了交接,让王罴进驻了北府城,自己则率兵进入了南府城。
相较于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的北府城,处在渝中半岛上的南府城因为其军事价值,在数百年乱世之中,渐渐成为了江州主城。
不过在王思政看来,这座主城的军事价值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江州属于南梁时,因为不是前线,因此梁军并没有大力挖掘江州的军事价值。
若行增筑,培练水军,完全可以将江州打造成战略重镇。
到时候,无论是防御梁军,还是作为前进基地攻打下游的荆襄,江州都是必不可少的重镇。
这可都是军功啊!
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王思政开始考虑了该如何做了。
王思政来此之前,已然带来了关中大半精通水军的军事人才。
贺拔允离开时,只带走了他麾下的部曲,将原本的江州驻军和从各州郡带来的兵马都留给了他。
同时留下的,还有数十艘战船和大量的运输船。
王思政很快将这些巴蜀之军的将领召集了起来,进行一番考察后,选其中可用之才,留为己用。同时,他将自己带来的水军将领安插进了江州水军中。
经过了一番整顿,王思政掌控了江州军。
可他知道,光凭这些还是不够的。
基建不是一时半会就行的,还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材料。
对于如今的巴蜀之地来说,物资和人力都处在短缺状态。
好在成都那边,对于王思政的请求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
在得到了成都那边的支持后,王思政并没有大刀阔斧的进行基建工程,而是集合了现有的资源,修补了江州双城在军事上的漏洞,加固了现有的军事设施。
王思政清楚,要将江州打造成为一座重镇,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需要数十万巴蜀百姓、大量的建材、可供耕作的数万顷肥沃土地、数之不尽的钱粮,以及来自长安的全力支持。
总之,需要一个人心归顺却又富庶的巴蜀之地和伟大的秦王府。
……
建康。
巴蜀失守,对于南梁而言,不只是失去了长江上游的战略要地,面临着“西晋灭吴”的风险,也将会失去与吐谷浑、西域等地沟通的通道。
如此一来,商路断绝,梁军为数不多的战马来源途径也丢失了。
若是不尽快夺回巴蜀,南梁危矣!
对此,苦修多年的老僧终于难得的露出了火气,下令征召四方豪杰,充入军伍,誓要夺回巴蜀。
一时间,各地豪杰纷纷应征。
征兵处前,征兵官看着前来应召的男子,不觉得一惊。
“壮士何人?”
来者身高七尺五寸,额头隆起,手长过膝,虽着布衣,却难掩雄武之姿。
“在下姓陈,名霸先。国家多难,天子有诏,某虽为油库小吏,亦不敢辞,特来应征。”
……
(本章完)
第397章 出来混就是要讲义气
第397章 出来混就是要讲义气
巴蜀易手之后,梁帝征募四方豪杰,充入军伍。
对于这个消息,洛阳朝堂的震动很大。
无论是洛阳朝堂的一众公卿还是北地出身的将领都明白,江东老僧动了真火,打算玩真格的了。
南梁承袭的是魏晋以来的世兵制,兵农分离。一旦被划为军户,那么这一户就归入军籍,世代相袭,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世兵制往往与屯田制分不开。
为了应对战乱频繁,土地荒芜,人口锐减等问题,强制令士兵、流民屯田。
屯田制既能保证农业生产,也能保证在战时可以抽调足够的兵丁,在曹魏时期广泛推广。
可到了曹魏后期,屯田制便崩溃了。
各大屯田营的田地被不断兼并侵吞。
屯田兵不但要承受相当高的税赋,而且会被各地的屯田长官视为家奴,予取予求。曹魏中后期,便出现了屯田兵大范围逃亡的现象。
世兵也是一样。
没有了经济基础,这些世代为兵的军户需要国家供养,但南梁给的有限,他们过得相当凄惨,地位低下,还要承受相当劳苦的徭役和繁重兵役。
世兵制的崩坏导致兵源枯竭和世兵的战斗力下降,可仗还是要打的,南梁便不得不采取募兵制。
相比于世兵,募兵的战斗力更高,但缺点是需要的钱粮也更多。
南朝多次招募北方的流民为军,作为与北方作战的主力,比如大名鼎鼎的北府军。
要维持如北府军这样的一支精锐军队,需要来自建康大量的财政支持。同时,建康朝廷还会授予北府兵土地进行屯田,让北府军控制盐铁资源,收商税,以及获取大部分的战争收益,作为补充军资。
这样的一支军队,战斗力自然不用多说。
可对于建康朝廷来说,谁控制了这样的一支军队,也拥有了改朝换代的能力,不得不防。
南梁的军队分为禁军和地方军。
禁军直接受命于萧衍,其成员多为募兵,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只有受到萧衍信任的宗室、将领,才能掌控禁军兵权。比如陈庆之,他的白袍军,便是募兵而来,属于禁军序列。
地方军中多为世兵,战斗力低下,战斗意志也不高,但南梁的宗室、将领都拥有着自己的部曲,各州郡的长官也会招募兵员,用以维持地方治安和防务。
同时,南梁又派遣宗室出镇地方,都督地方兵权,来保证各地的将领不会拥兵自重。
萧衍这些年来一直是小钱办大事,通过扶持北魏南投的元氏宗室,搅动北方的局势。
可这一次,萧衍却是真金白银,招募兵员,扩充禁军编制。
通过建康传来的情报,洛阳的公卿都知道了一件事情。
大战将起!
不少人对此,还跃跃欲试,有些期待。
丞相府中,斛思椿对此却是忧心忡忡。
斛思椿与贺拔胜一直不对付,可在得知了南面的动静后,却将他请来吃饭了。
上一次斛思椿主动找贺拔胜,还是因为要用鲜卑俘虏修运河的事情。
贺拔胜本来不想要来,可最终还是来了。他主要是稀奇,不知道斛思椿打得是什么主意?
如今这洛阳,就以贺拔胜和斛思椿的威望最高了。
丞相府和太尉府都掌控了三千北兵。此外,如今在洛阳拥有官爵的北人将领手底下或多或少也拥有着部曲,组织起来,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贺拔胜赴宴,宴会的规模很小,除了斛思椿外,只有他的大儿子斛斯悦和几个相熟但不怎么重要的北人官员在场。
对此,贺拔胜也没有扫兴,酒宴之上,宾主尽欢,好像他与斛思椿的矛盾不存在一样。
直到酒宴将尽,斛思椿将贺拔胜请到了一侧的耳房,贺拔胜知道斛思椿要说正题了。
“破胡可知巴蜀易手,梁主兴兵之事?”
贺拔胜红着脸,道:
“自然知晓!”
见贺拔胜如此说,斛思椿接着问道:
“破胡如何看?”
“一个巴蜀而已,穷困至极,又能如何?”
贺拔胜不在乎,或者说准确的说,他也是洛阳城中一众跃跃欲试,十分期待战争来临的人中的一员。
巴蜀虽方圆数千里,可县城多已空置,汉时益州南部的越巂等郡,更是脱离了南朝的控制已有两百年了。
李神轨攻占巴蜀之后,麾下兵马甚众,可里面大部分是世兵,剩下的巴蜀官吏的募兵、将领的部曲,关键时候,会给李神轨卖命么?
白帝城在梁军手上,倒时梁军沿江而上,大举兴兵入蜀,李神轨又能撑得住么?
若是撑不住,李爽坐视李神轨兵败,那么他本身的威望也会大减。
可若是李爽打算增兵援助,穷困的巴蜀,恐怕也难以支撑数万大军进行长时间的大战,难行的蜀道,怕是为成为后勤的噩梦。
长安是李爽的大本营,一旦关中力量大大削弱,对于洛阳的公卿和北人来说,将会是良机。
这代表了关中对于洛阳乃至中原的掌控将会减弱。
贺拔胜对此,满怀期许。
可斛思椿听了,却是摇了摇头。
“破胡未免想得太好了,这场仗若是打起来,我们就能置身事外么?”
贺拔胜听了,皱起了眉头,反问道:
“这和我们有何干系?”
如今能够大规模增援巴蜀的地方,只有关中。
在贺拔胜看来,难道李爽还能征召他们入蜀么?
斛思椿冷笑一声,道:
“我不知道别人,还能不知道大野爽么?他是那种会看着我们作壁上观的人么?”
“你何意?”
贺拔胜酒喝多了,一时间没有转过弯。
斛思椿问道:
“你监工的永济渠河道完工了么?”
贺拔胜点了点头,道:
“前些日子就完工了,最后一批鲜卑战俘也交到了高昂手中。”
斛思椿又道:
“河北有高欢、宇文泰、高昂他们在管着,乱不了,大战若起,大野爽会看着我们北人在洛阳躲清闲么?”
“他还能如何做?”
贺拔胜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说大野爽会趁机在襄樊、江淮挑起大战,减弱梁军进攻巴蜀的兵锋。”
斛思椿点了点头,道:
“这么多年了,大野爽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他就是快玩完了,也会拉着我们当垫背的。一旦大战将起,他非但会如此做,还会让我们当踏脚石,顶在前面。”
贺拔胜下意识也有些慌了,问道:
“那该如何?”
“值此危难之时,我等北人只有拧成一股绳,才不至于被各个击破。”
贺拔胜沉默了,良久,看向了斛思椿,道:
“这次,听你的!”
贺拔胜在斛思椿府中喝了一顿酒,忧心忡忡的回了自己的太尉府。
斛思椿却没有在自己府中待着,而是秘密去了金镛城。
斛思椿做的很是隐秘,从丞相府出来之后,从内城东门而出,在外郭城绕了一个大圈,才从金镛城西门进入了乙城。
金镛城的甲城是李爽居住之所,他离开后,宫殿被封存了,乙城则是驻军之所和府库所在。
侯景日常在乙城坐镇,见到斛思椿后,便问道:
“法寿,如何了?”
“万景,试出来了,贺拔胜这厮果然怀有异心,打算暗中纠结北人,抵抗秦王之命。”
斛思椿见到侯景,一脸笑意,甚至带着几分谄媚与讨好。
“我是否直接写一份奏疏,送往长安,交给秦王?”
侯景心中却是带着警惕的。
斛思椿这人实在太懂得如何谄媚了!
“不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斛思椿心中失望,但没有表露出来,将招待贺拔胜以及密会贺拔胜时的情形说了出来。
“贺拔胜受秦王大恩,当此危难之时,居然不顾社稷安危,不得不重罚!”
侯景一笑,问道:
“该如何?”
“他既不想要南下,那就非让他南下,与梁军作战!”
侯景听完,点了点头,道:
“贺拔胜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完,侯景又看向了斛思椿,道:
“放心,我也不会白收你钱的,事肯定会给你办的。”
“那就多谢万景了。”
便在斛思椿走后,王伟走了过来,看着正在写信的侯景,不禁疑惑道:
“上将军不是收了斛思椿的钱么,怎么反而推举他呢?”
侯景却是道:
“老王啊,你还是不懂!”
王伟听了,更加不解,问道:
“何意?”
“你以为贺拔胜何人?”
“勇武绝伦,不过有些短视。”
王伟说完,侯景拿起了纸张,吹干了墨迹。
“这就是了,大王麾下不缺这么一号人,可斛思椿不同,他太谄媚了!”
王伟听了,问道:
“上将军担心大王被他迷惑?”
侯景摆了摆手,道:
“大王何等圣明,如何会被他迷惑!我只是担心,大王一旦习惯了这种奸臣在身边,疏远了我等忠臣该如何?”
“……”
王伟懂了,这是遇上竞争对手了,怕斛思椿挤占生态位。
“可上将军好歹收了钱,不办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侯景却是一笑,丝毫不在意。
“斛思椿是如何说的?”
“他让上将军在大王面前言说贺拔胜不臣之心!”
“事我办了,可这妨碍我推举他领兵伐梁么?”
“……”
王伟发现,侯景文化水平不高,可这损招是想一出是一出。
……
长安。
“巴蜀如何了?”
行台府中,李爽询问着苏绰。
武功苏氏算不上顶级的豪门。当然,在混乱的关中,也很难出现如关东四姓那样的顶级门阀。
苏绰家道中落,自小贫寒,但风度翩翩,有着一股一般士人难有的洒脱与不羁。
“回禀大王,王思政与王罴带着五千兵已然进驻江州,正在营修城防。王思政上书说有七成把握,可挡三万之兵。再多,怕是需要求援了。”
王思政所带的兵马成分复杂,乃是由少许府兵和大量的募兵构成的。
府兵制与世兵制最大不同处在于兵农合一,农既是兵,兵亦是农。
如此,调集府兵在外征战可以,可要他们长时间驻守在别的地方,远离自己家乡的田地,却是不可能的。
不然,你就得在他们要长时间驻守的地方,另外再给他们授田。
这些募兵大多是新近涌入关中,但却没有得到授田的流民。
巴蜀新得,百废待兴,暂时还不能大刀阔斧的改变旧有的秩序。
因此,就必须容忍南梁的官吏、降将暂时保留自己的募兵和部曲,维持旧有的军事格局。
至于将巴蜀的世兵改为府兵,也不是立刻就能起成效的。
李爽听完,道:
“这援军不好派啊!”
苏绰点了点头,叹道:
“关中之军若是南下,后勤艰难,巴蜀粮资又难以供给。陈留王的大军又不能轻易南下,否则说不得蜀郡的形势又得变了。”
这些南梁的官吏、降将既然能在形势不利的时候投了李神轨,又如何不能在形势不利的时候再背叛李神轨?
募兵也好,部曲也罢,只会听从给自己发钱粮之人。
且部曲多是以血缘、地域、姻亲为纽带,忠诚度相当的高。
巴蜀的世兵不能打,拥有精锐战力的将领忠诚度又不高,李神轨得坐镇成都。他一旦率兵南下增援江州,说不得蜀郡就又变了。
到时候,没有了蜀郡的粮草支撑,江州也守不住。
李爽想着,道: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援军!”
苏绰听了话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道:
“大王是说蛮獠?”
“这些蛮獠与梁军有仇,若是善加抚慰,未尝不可引以为用。”
巴蜀官员所征募之兵和各地将领的部曲所费的钱粮,建康不给,那么就只有他们自己想办法。毕竟,建康就是给了足够的钱粮,那些将领部曲也不会效忠建康,那还不如不给。
征伐獠人,便是梁军固定的增收项目。
因此,獠人与梁军仇怨很深。
便在此时,洛阳的文书快马加鞭送到了行台府。
李爽打开一看,喃喃道:
“斛思椿足够忠心但过于狡猾,贺拔胜能力足够却不够忠心,这领北兵南下之任,看来还得另选他人。”
……
(本章完)
第398章 唯有真诚方能贯彻始终
第398章 唯有真诚方能贯彻始终
金镛城。
侯景拿着从关中送来的文书,看着上面的文字,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是我?”
侯景不解,还有些委屈。他的身边,谋士王伟看着自家主公的模样,试探问道:
“上将军,可否给我一观?”
侯景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王伟,对方看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
王伟的模样惹得侯景腹诽,把他手中的文书一掀,问道:
“显得你能了是吧,看出什么来了?”
王伟露出了笑容,恭敬的说道:
“上将军,如今梁主征纳四方豪杰,已充军伍,意指巴蜀。秦王之意,乃是兴兵南下,牵制梁军之力,以使梁军不能全力西进。”
侯景翻了翻白眼,道:
“这还用你说么,我这不正给大王办这事,可大王却让我领兵,却是为何?”
王伟见侯景如此,依旧是不慌不忙,缓缓道:
“非也,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何意?”
“打哪里,怎么打,兵从何来,如何调配,事关中原之局,不可不慎!”
听了王伟的话后,侯景脸上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说说看!”
王伟躬身道:
“巴蜀处荆楚上游,昔年晋臣王濬建楼船,发水陆大军,自成都沿江而下,趁势灭吴。晋末,李寿为充实人口,自牂牁引獠人入蜀,布山谷十余万落,致使巴蜀王化不行,蛮夷肆虐。至于今日,獠人之势,北至汉中,东达江州,南逾岭南。巴蜀县府空虚,蜀人多有逃亡。欲治巴蜀,非十年不得见其功。梁人欲夺回巴蜀,与我军必有一场大战。这一战要打,与其在巴蜀打,不如在河南、江淮打!”
在巴蜀打,关中之军要翻越秦岭,粮道运输困难。相比之下,梁军虽然要逆流而上,但可以依靠水路,背后也有着殷实的荆襄地区作为后勤支撑。
可若是在河南、江淮打,那么双方在后勤的差距就没有那么大了。
侯景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王这是让我去点火!”
王伟看着侯景脸上露出的兴奋之感,心中微动,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等待着侯景。
侯景想着,回过了味来,道:
“继续说!”
“中原之兵,河北之高欢、宇文泰所部,暂不可调,高昂之兵需镇魏州,慕容绍宗招募的青州军自顾不暇,元欣之彭城兵新败,其余各州府兵新立,暂无战力,可用者,唯司、豫两州之北兵。上将军既镇洛阳,又与一众北人将领关系莫逆,当是不二人选。”
侯景听了,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刚才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
“这么看来,大王还是信重我的。”
侯景的心情好了起来,看着王伟,也不觉得欣赏了起来。
“老王,你说得不错。”
见侯景如此,王伟提醒道:
“上将军,要使北人可不易,且要牵制梁军足够的兵力,不使梁军全力攻巴蜀,更加不易。”
侯景摆了摆手,道:
“将斛思椿给我叫来!”
“将他秘密找来么?”
侯景笑道:
“不,最好让整个洛阳城都知道!”
……
斛思椿以前和侯景见面时都相当的隐秘,可这一次,却是光明正大的来了。
他心中困惑,可见到侯景时,却发现对方正襟危坐。
面前,还摆放着一个箱子。
这个箱子斛思椿很熟悉,无他,这里面装的财宝就是斛思椿用来贿赂侯景的。
“上将军,这是何意?”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收了你的钱,没有办成你的事,自然要还回来。”
斛思椿心中一个咯噔,脸色变得苍白。
“难道?”
侯景叹了口气,道:
“我听到了长安来的信,大王欲以你为统帅,征伐梁军。”
斛思椿手脚冰凉,心中惊骇,道:
“为何如此?”
侯景悠悠道:
“陈留王入蜀,贺拔允为其身前第一大将,功勋卓著,其余诸将如东方老、呼延族差之甚远。贺拔胜纵然有些心思,可看在陈留王的面子上,还能真的追究么?”
斛思椿听了,有些怒意。
“贺拔氏靠不住,大王得分明啊!”
侯景站了起来,走到了斛思椿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法寿,贺拔氏如何,暂时不用操心,你还是关心该如何攻打梁军吧!”
“梁军?”
斛思椿想到了如今的形势,陈庆之驻守在涡阳,要南下,肯定避不开他。
陈庆之的战力,斛思椿是知道的。
虽说当年的白袍军已没,可陈庆之的部曲依旧善战。
这些年来,陈庆之镇守在南梁边境,南梁边境稳定。不久之前,彭城的兵马还吃了亏。
斛思椿自忖,若是自己带兵前去,胜少败多啊!
再看向侯景时,斛思椿带着几分悲壮,道:
“万景,我此次南下,生死难料。我若是战死了,你一个人在洛阳,可要小心贺拔胜!”
侯景露出了惊讶之色,道:
“法寿何意?”
“我与陈庆之相对,败多胜少,若是败了,便是侥幸回来,恐也难逃罪责。贺拔胜一人独大,在所难免。到时,万景需多加防备。”
侯景听了,面露难色。
“法寿所言,我非不知,坐视兄弟如此,实乃不义,可大王之命,又不得不从。”
说着,侯景叹息了一口气,道:
“也罢,我试试看,向大王请命,看能否取得这统兵之任。你我兄弟合力,未尝不能与那陈庆之一战!”
斛思椿听了,握住了侯景的手,眼角留下了一滴眼泪,道:
“万景,兄弟谢过了,我就这去准备兵马。”
说完,斛思椿就离开了。侯景在后面追着道:
“万寿,箱子还没有带走!”
斛思椿摆了摆手,流着泪就离开了。
王伟一直在侯景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看着这幅场景,道:
“上将军,这斛思椿会如他所言么?”
侯景嘴角一翘,道:
“如个屁,这厮跟我这耍呢!”
王伟一愣,却听侯景道:
“这厮打不过贺拔胜,心眼可比贺拔胜多。你没听他刚才所言,句句不离贺拔胜。”
“那他究竟是何意?”
“当然是和我一样,为了钓贺拔胜了。”
……
太尉府。
贺拔胜听说斛思椿去了金镛城后,就有些焦躁不安,派出了念贤打探消息。
念贤回转,带回来了斛思椿在准备兵马的消息。
“他何以如此,难道是大野爽许了他什么好处?”
贺拔胜不明白,前些日子还找他喝酒说要团结起来应付李爽的斛思椿,去了一趟金镛城转变就这么大?
念贤听了,微微点了点头,道:
“不无可能!”
贺拔胜越发的焦急了,心想着到底是什么好处,才能让斛思椿转变如此大。
走动之时,贺拔胜忽然想到,脱口而出:
“难道大野爽是想要让斛思椿取代我?”
念贤不解,问道:
“破胡为何会如此想?”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比斛思椿善战,大野爽要坐镇长安,如何能看我久镇洛阳?若是侯景与斛思椿联起手来,对我可是大大不利啊!”
念贤听了,摆了摆手,道:
“破胡多虑了,阿斗泥如今被贬,部曲离散自有缘故,可破胡与阿鞠泥却是受到重用,且中原未定,秦王如何会兔死狗烹?”
贺拔岳从夏王被贬为龙城县男,过去的部曲大多被诛灭,自己也被圈禁。基本上,李爽去哪,贺拔岳就会被带到哪!
防范不可谓不严密!
可贺拔允与贺拔胜,却是不同。
贺拔胜心中也是捉摸不定。
“不管如何,我要去见侯景一面。”
“为何?”
贺拔胜目光闪烁,带着一股坚定的信念,道:
“我要从侯景那套出实话来!”
……
“破胡,今儿怎么想到来见我了?”
贺拔胜没有直接去金镛城,而是去了欢泰坊,侯景的宅子。
与侯景一脸喜意不同,贺拔胜却是一脸严肃。
他盯着侯景,问道:
“斛思椿是否欲谋我?”
听了这话,侯景满脸的笑意不见了,故作惊讶道:
“破胡何出此言?”
贺拔胜道:
“我贺拔氏与秦王乃是姻亲,贺拔贞近来更是有了身孕。那斛思椿是什么东西,既非秦王旧部,亦非姻亲,万景如何要帮外人?”
庭院之中,溪水潺潺。
夏日的洛阳城,十分安逸,宅中草别致,偶尔还能听闻蝉声。
侯景从热炉上取了陶壶,将煮沸的水倒入白瓷杯中。
“破胡,尝尝看,此茶适合清饮!”
侯景不急,贺拔胜也只能按下性子,喝了茶之后,却还是盯着侯景,要问出一个说法。
久之,侯景缓缓开口道:
“斛思椿是不是找过你,说是不愿意南下征讨梁国?”
贺拔胜听了,也没有隐瞒,道:
“确有此事!”
侯景摇了摇头,叹道:
“破胡误矣!斛思椿此人狡诈至极,他的话如何能信。他说不想要领兵,其实这些日子一直秘密运筹,想要从大王那边得了这领兵之权。”
“可他……”
贺拔胜想要说什么,可看着侯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侯景没有理会,却是道:
“要南下讨伐梁国,必然要集豫、司两州三万北兵,辎重兵配个一万多,在加上沿途征召的劳役,号称十万大军也不为过。若是大王再添点兵马,斛思椿若能得此位,可就远超破胡了。”
见贺拔胜面色一变,侯景继续道:
“破胡与斛思椿之间的仇怨,众人皆知。斛思椿自然时时想要占得上风,一旦他得胜归来,破胡如何能与之抗衡?”
贺拔胜冷笑了一声,道:
“就凭他,能是陈庆之的对手么?他若带兵南下,胜少败多。”
说着,贺拔胜拱手道:
“我愿请命,南下讨敌!”
侯景听了这话,也不言语,悠悠的吹了一口气,搅动了白瓷杯中几片茶叶。
“破胡这话说晚了!这统兵之位,大概就是斛思椿了!”
贺拔胜一听,急了。
“不可如此,斛思椿绝非统兵之选!”
侯景有些无奈,道:
“我亦不喜斛思椿,可如今长安那边大致定了,还能如何?”
贺拔胜看着侯景,道:
“万景,你是上将军,又坐镇金镛城,若是与斛思椿争一争,未尝不能争到啊!”
侯景却是推脱道:
“我虽出身怀朔,可与那些兄弟多有生疏,坐上这统兵之位,恐一众兄弟不服啊!”
贺拔胜拱手道:
“我愿助万景一臂之力。”
侯景赶忙道:
“不可,你是太尉,位居三公,如何能屈居我之下?”
贺拔胜却是道:
“为社稷,为秦王,区区名位又能如何,斛思椿绝非良选,还望万景以大局为重,争一争这统兵之位!”
侯景悠悠道:
“那我试试吧!不过成不成,便不知道了。”
——
成都。
“先生,大王这些日子去哪了?”
贺拔允找到了韩陵,很是困惑。
韩陵悠悠一笑,道:
“陈留王去山中拜访獠王了。”
“拜访獠王?”
贺拔允有些忧虑,道:
“大王带多少人去的?”
“既是拜访,能带多少人去!”
对于韩陵的回答,贺拔允显然是不满意的,道:
“先生,这獠人狡诈,又与梁人多有仇怨,大王如此去,恐生波折。”
韩陵却是一笑,道:
“这獠人有生獠、熟獠,熟獠与汉俗相近,编户纳赋,大王这次去巴地,见的是诸熟獠。”
贺拔允听完,还是有些担忧。
“要不末将还是带一支兵马前去接应吧!”
贺拔允刚刚说完,院外就传来了李神轨的笑声。
“阿鞠泥,你这是要去哪?”
李神轨去了一趟巴地,回来的时候非但没有消瘦,反而还发福了。
贺拔允看见李神轨走来,小跑着过去了。
“大王,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李神轨挥了挥手,道:
“进来吧!”
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从屋外走了进来,恭敬的站在李神轨的身后。
“大王,她们是?”
“獠王的孙女,非要跟着我,我也不好推却。”
说着,李神轨挥了挥手,道:
“叫人!”
“见过贺拔公!”
李神轨打了个哈切,老远挥了挥手,道:
“先生,你让我办的事办好了。这从巴地赶了回来,我有些累了,不说了,我先回去睡了。”
李神轨带着两姐妹进屋,贺拔允在后看着,喃喃道:
“大王真不愧是大王!”
……
(本章完)
第399章 大家都是文明人
第399章 大家都是文明人
长安禁苑。
盛夏时期,气候酷热。
勋贵之家,若是自家的宅院之中带着池子,此时便会在水池旁的楼阁之中,取出价格昂贵的冰块制作的冰饮,以解暑热;寻常之家,大多人手拿着一把蒲扇,躲在家旁的树荫下,趁着凉风,躲着酷热。
昔日长安的旧城,因为战争的破坏,蜕变成了一座小城,为北邑。
城内大部分地区,都被列为了禁苑的一部分。
禁苑的范围很大,北枕渭水,东接浐水,西至长安故城,南与长安新城相接。
其中,建有永平仓、各署监和兵营。
没有了人烟,禁苑之中植被丰茂,林木丛生。便是夏日里,气温也比禁苑外要低了许多。
李爽带着数十骑兵,到达禁苑之后,直接到达了弓弩作坊。
弓弩作坊并不是一座低矮的制作弓弩的小作坊,而是一座有着三层楼高的大型院所,占地一顷。
旁边的兵营,驻兵五百,负责防御。
其中,聚集着数百名擅长制作军器的顶级匠人和上千精通数科的专业人才。
李爽此来,乃是为了检验最新的成果。
连弩!
弩,火枪现世之前最经典的工程机械。
弩的优点是威力强,最大的缺点便是射速慢。
无论是臂张、腰张还是蹶张,又或者是需要数人、十数人乃至牲畜牵引的大型弩,都需要时间装填。
相比随拉随射的弓,弩实在不方便。
连弩则不一样。
连弩,古已有之。后来,汉丞相诸葛亮加以改进,制作出了一种能够连发十弩矢的手持弩。
连弩解决了射速慢的问题,但代价是牺牲了射程。
十连弩的杀伤范围只有二十步。
这样的距离,自然不可能在平野上用来与敌军作战。二十步的距离,还没有杀伤多少敌人,敌军的骑兵若是冲过来,己方的连弩队怕是要损失惨重。
连弩运用的场景,必须是坚固的防御设施或者特殊的地形。
比如山地、密林。
地势越复杂,敌军越是脆皮,连弩的效果越强。
李爽的面前,弓弩作坊的官吏拿来了最新的产品,正在展示着。
随着机括转动,弩匣之中十支铁质的弩矢瞬间清空。不远处,靶子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铁质弩。
得益于高炉的推广和冶炼技术的革新,关中乃至河东的钢铁产量大增。
相应的,制作连弩的铁矢的成本也大大降低了。
这名着青色官服的官吏射击完之后,将连弩之上的弩匣取下,换了一个新的上去,重新射击了一番。
这个举动,让李爽眼前一亮。
“禀大王,连弩的生产已然制式化,可以运用于大军之中。”
李爽听了点了点头,问道:
“神臂弓可有进展?”
青色官服的官吏如实道:
“禀大王,我等正在全力制作之中,只是弩身的材料与制作之法一时还未琢磨明白,恳请大王恕罪!”
李爽摆了摆手,道:
“无妨,慢慢来好了!”
“多谢大王体恤!”
李爽手里拿着连弩,微微掂量着。
连弩是特殊的武器,自然有着特殊的用法。
二十步的距离,就算是能够对敌方造成大量的伤害,可很快,连弩手也必然会遇到短兵相接的局面。
因此,装备连弩的连弩兵必然要是精善搏杀且悍不畏死之人。
这样的武器,这样的士兵,组成的军队,自然不可能成为制式军队。
但如果组织一支精锐的连弩队,在特殊的战场环境之中,面对特殊的敌人,将会有奇效。
比如巴蜀这样的山地地形。
巴蜀与关中相连,先秦之时,两地之间的通道还没有如今那么难走。
当年秦国与赵国的长平之战,秦国耗死赵国的最后一口气,便是从巴蜀运来的粮草。
汉时武都地震,导致了汉水改道。
自此之后,关中与巴蜀之间连通的水系流量变弱,漕运困难。
从巴蜀大规模的运粮进关中,损耗之高,十分惊人。
损耗之大,以至于从巴蜀往北运入关中的效率,还不如直接从长江出蜀,运到江东,再从河南转运到洛阳、长安。
当然,这是建立在漕运畅通和长江中下游都在己方掌控的基础上。
如今荆襄、江东都是南梁的地盘。
所以巴蜀之地正确的用法,并不是将粮食运出来,而是将之作为战略大后方,让人过去。
这两百年来,羌人、氐人、獠人相继为乱,尤其是成汉时期的李寿,将獠人大规模引入巴蜀,导致了巴蜀地区的经济文化全面倒退。
“汉人居平原,獠人据山岭,”这样的情势一直存续到了如今。
这些獠人,尤其是生獠,完全是穴居状态。
南梁不怎么管巴蜀,一来是与北魏的战事艰难,抽不出资源,二来也是因为巴蜀的情势太过复杂,没有那个时间去管。
可巴蜀作为天府之国的潜力依旧在。
都江堰的建立,将先秦时期洪水泛滥的成都平原变成了旱涝保收的天府之国。
如果以都江堰为基础,再行扩建,完全可以将成都北方的涪江平原和南方的岷江平原也纳入灌溉区。
巴蜀地区,物产丰厚。
桑蚕、茶叶、柑橘、盐、甘蔗、木材、矿产等资源丰富。
只要有着足够的人口和粮食,到时候巴蜀的丝织业、酿酒业、制茶业、造纸业乃至于制业,都可以大力发展。
有了这些作为支撑,成都完全可以成为人口百万的西南都会。
可要迁移人口入蜀,内在的阻力尚在其次,面对的军事风险肯定是巨大的。
培养一支精通山地作战的连弩兵,肯定是能发挥用处的。
李爽在弓弩作坊之中待了一上午,下午便到了禁苑之中避暑的宫殿。
长乐宫!
这位于浐水西岸的宫殿原本只是一座庄园,多年来,渐渐扩建,成了一座大型的宫殿。
到了夏日,乃是长安附近的避暑之地。
李爽一到长乐宫,便收到了洛阳来的消息。
侯景已然说服了斛思椿和贺拔胜,集结兵马,打算出兵,讨伐南梁。
天下府兵之中,关中的府兵最为精锐。
不只是因为兵员的素质,还因为府兵的装备和与长安的紧密程度。
除此之外,陇右、灵夏、河东之地的府兵亦为上兵。至于太原、上党之地,府兵初有战力,尚未经过大战。
中原之地的府兵,创建未久,还没有形成战斗力。
府兵是兵也是农,虽然被免除了赋税和劳役,可依旧需要积累。
别的不说,像是府兵的制式装备,甲胄、长弓、横刀、盾牌,就需要府兵自己钱买。至于其他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如军服、水壶、箭矢之类的军用品,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长弓、横刀、盾牌这些还好说,便宜的如长弓,取材方便,制作时间短,熟练的工匠几日就能完成一把,府兵钱买一把训练不难,至于盾牌、横刀,价格贵一些,但也不是负担不起。
最为昂贵的还是甲胄。在战场之上,一副甲胄几乎等于另一条命。
受限于匠人、材料和战争等因素,如今中原地区的甲胄价格还要比关中贵许多。
指望着关中调出多余的甲胄支援中原各地,一时还做不到。
关中地区的甲胄生产,最先需要满足陇右、灵夏、河东等地的需求,能够分到中原各军府的有限。
能分出去的也集中在高昂、韦孝宽、慕容绍宗等将领手中。
河北襄国的冶铁中心生产军用品的产量还很小,太原生产的还要供给洛阳、恒朔之地。
短时间内,拥有足够战力和足够军备的士兵就只有这些北人之军。
他们分布在洛阳、豫州等地,成分很复杂,有一些甚至是当时战败的鲜卑战俘,被人捞出来的。
李爽接过了洛阳送来的文书,侯景虽然成功拉拢了北人之军,不过代价也不小。
侯莫陈崇和斛律光跟在李爽的身边,见到李爽难言的模样,不禁问道:
“大王,如何了?”
李爽将文书交给了两人。
斛律光一看,便皱起了眉头。
“这帮北人想要跟当年的北府兵一样么!”
这些北人的将领不但想要豫州的土地和赋税,还想要战争的全部收益,包括战利品和攻下来的土地。
徐州、青州、兖州这些地方,早已经被高昂、韦孝宽等勋臣占了,这些北人将领也知道,他们能争取的空间很小,因此,便想要更多的利益和开拓的土地。
李爽一笑,道:
“好在这些人想的是攻取的土地,没有舔着大脸问本王要地。”
斛律光听了这话音,试探问道:
“大王打算答应他们?”
“大丈夫攻城略地,拿命去拼,本王如何好小气。告诉侯景,凡所取,尽归其所用。”
便在此时,长乐宫外一声急报。
留守长安的行台府长吏送来了一份国书。
南梁送来的国书!
李爽也有些惊讶,按理说,洛阳朝廷还在,南梁要送国书也应该直接送去洛阳,怎么会送到长安来呢?
李爽打开一看,发现这国书之中并不是什么外交文书,更像是萧衍的私人信件。
上面也没有写别的东西,而是阐明了萧衍这些年来对于佛法的理解。
隐隐之中,带着几分对于天下苍生的悲悯之意。
萧衍想要与李爽探讨一下心得,交流一下意见。
“萧衍要和我交流心得?”
——
建康。
大战将起。
萧衍在台城之中,每日里都忙着军政之务。
一支军队的构建,必然要创建者亲力亲为。否则,这支军队将会落入旁人之手。
尤其是南梁禁军,如此精锐的军队!
当年刘裕如何代晋,萧道成如何代宋,萧衍清楚异常。
他自己就是亲身经历者,夺了南齐的江山。
军队不只是会听从给他们发钱粮之人,更会听从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之人。
可他毕竟老了,不能亲自上战场,对于军队的掌控力必然不如前线指挥者。这也是萧衍让宗室领军的原因之一。
萧衍征募壮勇,扩建禁军,训练军队,一心要夺回巴蜀。
巴蜀之地不管如今情势如何,可对于位下游的南梁而言,战略位置相当重要,甚至要比徐州还要重要。
没有彭城,江淮防线还在;没有巴蜀,南梁可能就是下一个东吴。
二分天下的格局,将会不在。
萧衍在大战将起之时,送去了关中一封私信。
他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如今的这场大战靠着几份信,说些佛法心得就能消弭。
萧衍想要从书信交流之中知道的李爽是什么样的人!
李爽的情报,建康早已经得知。
这是一位从山野之中起家的诸侯。
古往今来,尤其是自魏晋以来,门阀世家兴起的时代,这样的人,可谓稀少。
关键是,李爽还很年轻。
这是一个不到三十的秦王!
相比之下,萧衍老了。
要打一场国家级的大战,主政者消耗的精力,不是平常时可以比的。
更重要的是,与北方的纷争,不会是一时一地一场战争就能解决。
要么,打到一方灭亡;要么,打到双方都不想要再打下去。
萧衍想要知道,这位对手究竟是何人?
萧衍一直在等待着关中送来的回信!
萧衍的宠臣朱异在接到关中送来的回信之后,第一时间就送到了宫殿之中,带着讨好的笑容,交到了萧衍的手中。
“陛下,关中的回信来了!”
看着放在御案之上关中回书,萧衍很是郑重。
舒了一口气,整理一下心绪后,萧衍才缓缓拆开来后。
只是,萧衍看了之后,面色却变得很差。
朱异不解,但知道萧衍此刻动怒了。
“陛下,李爽说了什么?”
“不愧是土匪出身,粗野无礼!”
萧衍站了起来,甚至没有理会朱异,直接离开了,进入了一旁的侧殿之中。
隐隐之间,朱异还听到了传来了的一声。
“xxx!”
萧衍修行多年,涵养极好,朱异还很少能见到他失态到如此的地步。
朱异大着胆子,走上了御案,只见桌面上的摊开的纸张上,李爽的回信很是简短。
简短到只有一句话。
陛下是一个好和尚!
……
(本章完)
第400章 我受不了这委屈
第400章 我受不了这委屈
洛阳、豫州之北军南下讨伐南梁之事还没有公开,可南梁那边已然得到了消息。
数万大军的调动,相应粮草的征集,一应的迹象根本瞒不了南梁的耳目。
南梁为了应对此战,也开始将大量的物资调动到了合肥、寿阳一线。
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不过私下里,建康与长安之间的书信往来越发的频繁了。
夏日去,秋风进,建康的书信又传到了长乐宫中。
不过此时,长乐宫内外却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长乐宫本就是由一座位于浐水以西的无主的大型庄园扩建而来。
李爽接手这座庄园后,最先将之作为了驻兵之所,作为拱卫长安之东的桥头堡。
利用庄园附近的果园、田地、兽栏,可以减少粮草供应,又因为庄园处在浐水以西,连通渭水,方便粮草供应,驻守了千余名士兵。
随着李爽征战四方,关中附近的危险被一个个解除之后,这座划归长安禁苑之中的庄园被扩建成了宫殿。
又因为漕渠开通,直通长乐宫前。作为长安东面的桥头堡,长乐宫的作用也越发突出,驻军也从原本的一千人增加到了三千人。
魏晋以来,世家跨州连郡,兼并土地,将庄园打造成了“世外桃源”,次一等的豪族庄园,也是坞堡林立,佃农数千。
庄园之外,胡人肆虐,民生多艰苦;庄园之内,风雪月,尽可逞风流。
世家豪族能如此,在于庄园本身就囊括了相当多的生产活动。
世家豪族在庄园中心地带建造坞堡作为聚集地,在坞堡周围开垦良田,引水挖池塘,种桑养蚕,建造果园,养殖牲畜,乃至是开矿冶炼。
如此,庄园不需要通过与外部交易,便可以自给自足。
前身是大型庄园的长乐宫也是如此。
甚至,在漕渠开通之后,周围被开垦的土地比之前更多了,将近八百顷。
宫殿引浐水之流环绕,于殿宇之北开凿了人工池,除此之外,还建有桃园、葡萄园、梨园等果园,附近设有飞龙厩,养马数千匹。
夏秋之际,长乐宫中的侍女在独孤如、尔朱英娥两名王妃的带领下开始忙活,在长乐宫附近的葡萄园中采摘新鲜葡萄,洗净之后盛放,打算酿造新的葡萄酒。
独孤如、尔朱英娥都是从北地而来,精通各种生活技能,便是成了秦王府的王妃,也时常带领着侍女养蚕纺织,以为关中妇女之典范。
相比之下,元明月对这些便生疏了许多。
身为当今北魏天子的胞妹,元明月因为父亲谋反,自小长在掖幽庭,受了不少苦。可再差,那也是在洛阳,而且是六镇之乱、河阴之变前的洛阳。
元明月自小受尽冷眼是真,可没有学会多少生活技能也是真。
每每看着独孤如、尔朱英娥在那里忙活的时候,元明月的心情就很复杂。
无他,李爽对此很是赞许。
关中作为李爽的大本营,这些年来有所积累,可远没有到富裕的程度。
躬行节俭,务在储备。这已然是李爽在推行之策。
元明月喜欢穿戴玉饰,着丝绸之衣裙,不过为此,也褪去了金玉,穿上了素服。
可就算是换上了布裙,也难掩元明月绝色之姿。
殿宇之中,元明月趁着独孤如、尔朱英娥等人在外忙活的时候,找到了李爽。
李爽拿着从建康送来的信,正在看着。见到元明月,便是点了点头,示意她近前。
“大王!“
元明月等待着,只见李爽看完,脸上露出了笑容。元明月觉得奇怪,便问道:
“大王,何事发笑?”
“梁主写信来,说我出身山野,不识得佛法精妙,还隐晦的点明我是土匪。”
元明月听了,面色一变。
于元明月而言,这样的说法无疑是侮辱。元明月便是自小受尽冷眼,可依旧是孝文帝元宏的孙女,元氏公主。
元氏本是天下诸姓之首,元氏子弟对于自家一手建立起来的体系很看重。
一时间,元明月无比生气。
“身为梁主,怎能如此!”
李爽被元明月的态度吓了一跳,看向了元明月,只见她两道淡淡的蛾眉微微凝蹙,脸颊微鼓。夫妻多年,李爽自然知道她生气了,随将她搂进了怀里,抚摸着她的腰背,劝慰道:
“出身山野就出身山野,当过土匪就当过土匪,还怕他人说么?”
“不行,我可以受委屈,夫君怎么能受委屈?”
见元明月如此,李爽笑道:
“那你想如何,写封信骂回去?”
元明月听了,变得有些怂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能参与进去,让人知道了丢的是夫君的面子!”
李爽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元明月的脸色变得有些娇红。
“这就是了,我受些委屈不重要!”
……
晚上。
元明月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夜色之中起身。
“来人!”
元明月的贴身侍女小鸢本来睡着了,听了这个动静,迷迷糊糊醒了,问道:
“王妃,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睡不着!”
小鸢擦了擦眼睛,问道:
“那奴婢和王妃说说话?”
这话一出,元明月的话匣子打开了。
“我想来还是气,夫君实在是受了大委屈了!”
小鸢一愣,心道谁敢给大王气受?
“大王受到什么委屈了?”
“梁主写信过来,羞辱夫君乃是山野村夫,出身寒微,身份卑贱,不配掌管关中。我听了都气死了,夫君表面上不说,可心里不知道如何难过呢!”
小鸢年少,长得小巧玲珑的,问道:
“那王妃想要如何?”
元明月的发丝有些凌乱,道:
“白日里我能做的都做了,不过我觉得我做得还不够!”
小鸢听了这话,懵懵懂懂的,有些不明所以。
“那王妃还能如何?”
元明月想了想,下定了决心,道:
“取纸墨,我要写信给皇后,让她寻觅高门贵女,给夫君充实后府。”
小鸢摸了摸头,问道:
“王妃,你这么做是不是要问过大王和独孤王妃?”
元明月想想也是,这后府之事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做主的,不禁叹道:
“我这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总爱自己受委屈,还不说出来。”
——
建康。
“太子!”
萧纲从寿阳回到建康,向萧衍禀告前线的战备之事。
临近殿前,朱异在旁小声提醒了一声。
萧纲见此,也很好奇。朱异一向和他不对付,如今怎么会和他说悄悄话?
“朱舍人,何事?”
朱异在萧纲旁,轻声道:
“派去关中的使者回来了,太子见了陛下之后,还是谨慎些为好!”
萧纲心中疑惑,要谨慎什么?可朱异说了这一句,就和萧纲保持了距离。因为,别的朝臣也来了。
众人等待在殿外,在萧衍宣召之后,进入了殿宇之中。
萧衍修行多年,于众臣面前,一向保持着威严。
可此时,他却用手捂着头,靠在御案之上,也不露正脸。
殿宇之中,那名关中来的使者静静的矗立在一旁,看着太子萧纲,有求救的意味,一众内侍则噤若寒蝉。
以太子萧纲为首,南梁一众臣行了一礼。
“参见陛下!”
萧衍不语,众人觉得有异,可也不敢多言。
一时间,殿宇之中的气氛僵持了起来。
久之,萧衍抬起了头,苍老的脸上,目色微红,于众臣之前,怒道:
“大野小儿,辱朕太甚!”
萧纲心中一惊。他这才离开建康多久,怎么一向涵养极佳的萧衍会如此模样?
要知道,在北朝喊大野爽不一定是侮辱人,可在南朝这么喊,却一定是在骂人!
南梁一向自居正统,对于北方的胡人,带有鄙夷和蔑视。用胡姓说一个汉人,乃是羞辱!
“陛下息怒!”
群臣按照常规流程说了出来,可萧衍却是越加愤怒,道:
“息怒,如何息怒?这大野小儿,不知礼仪,猖狂至极!”
萧纲听着,总算有些明白刚才朱异提醒他的话的意思了。
“萧纲!”
“儿臣在!”
“江淮之事如何?”
“禀陛下,粮草辎重已就,三军用命,可以一战!”
萧衍听了,道:
“如此,甚好,此战,要给大野小儿一个教训!”
“儿臣遵命!”
萧衍的怒气尤为停止,又道:
“大野小儿无非想要拖住我军步伐,朕如何能如他愿。传令下去,增兵三万于江陵,让萧绎待秋收之后,起兵讨蜀!”
萧纲心中一惊,可想要阻止,已然晚了。
江陵居于大后方,乃是荆襄重镇,驻守着一万精兵。如今加上这三万兵马,萧纲的弟弟萧绎可谓大权在握啊!
若是萧绎此战没有取得战果还罢了,若是他攻城略地,哪怕是攻下了江州,也必然会声望大涨!
到时候,对于萧纲的太子之位,冲击可是很大。
萧纲想了想,劝道:
“陛下,两地用兵,是否风险太大?若有所失,恐难以周全。”
萧衍虽然愤怒,可早就想好了,道:
“一守一攻,正得其宜,不必多虑!”
见萧衍已然决心了,其余人也没有反对意见,开始商量起具体的细则了。
繁重的军事让萧纲有些疲惫,不过旺盛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将萧衍派去关中的使者秘密找来,询问了一番。
“陛下究竟为何发如此大怒?”
使者面色也有些难看,可萧纲这么问,他既然来了,也不好隐瞒。
太子毕竟是未来的皇帝!
“陛下与秦王多有书信往来,每次陛下去信,秦王见之,都是云淡风轻,可秦王之回信,却让陛下愤怒不已。”
萧纲不解,道:
“陛下说了什么?”
“陛下说秦王出身寒微,早年间占山为王,故不知礼仪,亦难解佛法之高深!”
萧纲面色一变。
这已然是明摆着在骂了啊!
北朝也好,南朝也罢,都不乏高门世家。
北朝有崔卢王郑,南朝亦有王谢袁萧。
这个时代,不说自己和高门大姓沾亲带故,都不好意思出门。
萧纲自小也是长在这种环境之中。兰陵萧氏,亦是南朝皇室,地位与王谢同。换了萧纲自己,若是被人如此说,定然是受不住的。
“那秦王如何?”
“秦王没如何!”
萧纲眉头一皱,还以为使者是在敷衍自己,谁曾想到,对方乃是实话实说。
“秦王非但不怒,还当场笑了出来!”
“笑?”
使者点了点头,道:
“甚至秦王身边的将领、属臣亦是在笑。”
萧纲听完,有些理解了。
萧衍想要骂李爽,可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有效的攻击途径。说他出身寒微,占山为王,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萧纲有些好奇,关中的氛围究竟如何?
不过他更加好奇的是,李爽跟萧衍说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秦王说,建康一如当年之洛阳,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民间修建大量寺庙空耗赋税,百姓纷纷出家致户口锐减,官员贪墨奢靡横暴下民,君王居于其位却不任其事,以至赏不足以扬善,罚不足以禁恶!”
萧纲听着,不觉得点了点头。
可很快,他却见使者面色变得更加古怪了。
“你为何如此?”
使者吞吞吐吐的,可还是说了出来。
“秦王还说陛下若真的决意清修,不如禅位出家,在同泰寺中修行。”
萧纲一听,怒了。
“大野小儿,安敢如此!”
这不明摆着在挑拨自己和他父亲萧衍的关系么!
弄得不好,还会让人以为他和李爽暗中勾搭,想要逼迫萧衍禅位。
想到了这里,在想起了那日在殿中萧衍的表情,萧纲不觉得冷汗直流。
“陛下如何说?”
使者摇了摇头,叹道:
“陛下之意,臣怎能知?”
……
夜深,床榻之上的萧衍睡不着!
“来人!”
内侍走了过来,躬身道:
“陛下!”
“取笔墨,朕要与大野小儿回信!”
内侍看了看天色,道:
“陛下,夜已深了,您明日还要去校场检阅军队,还是将息龙体吧!”
“朕御极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这委屈,朕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
(本章完)
第401章 我们都爱好和平
第401章 我们都爱好和平
秋日,上将军侯景自洛阳出,带着贺拔胜、贾显度等北将,进驻豫州州城悬瓠城。
兵马辎重云集,号曰十万。
悬瓠城自东晋时便是州、郡、县治所在,北控汴洛、南通荆楚,又因汝水绕城三面,河道屈曲如垂瓠,故曰“悬瓠”!
当年拓跋焘南下,饮马长江,可最后却只能乖乖退走,有一个原因便是北魏军没有攻下刘宋军的几座重镇,悬瓠城便是其一。
汝南王元悦叛乱失败之后,这座州城便重新落到了洛阳的掌控之中。
侯景带兵进驻之后,便与诸将商议军情。
他们所要面对的形势并不乐观。
萧衍这些年小钱办大事,成果不菲。
南梁的边境防线从最危急之时被北魏压在淮水不得动弹,到了如今,已经掌控了淮水以北大量的土地和城池,设了华州、西豫州、淮州、西徐州等十数州。
这些州郡作为淮水防线以北的战略缓冲地带,便是这一次侯景等人的目标。
“万景,该如何用兵?”
贺拔胜看向了侯景,他心中早有了计划,不过面对名义上的上司,贺拔胜还是给出了足够的尊重。
“元欣那边已然来信,我们大军南下之时,彭城会同时出兵,攻打梁国的睢州、潼州和东徐州,以为策应。”
贺拔胜听了,并不以为意。他很清楚,元欣的彭城兵的精锐乃是从关中带过去的天策府武勋。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便是吸收了徐州附近州郡的壮勇,能战之兵也没有多少,对梁军造成的压力有限。
侯景继续道:
“我等率军,则先取淮水以西数郡之地。我已经探过了,梁国的华州、西豫州、淮州等地,多为军屯,士兵战力低下,我等先取下这三州十数城,而后再图东进。”
“如此,我愿为先锋!”
贺拔胜拱手请战,侯景笑道:
“如此,就有劳破胡了。”
贺拔胜等北人将领或许不能算是好人,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军事素养。贺拔胜在北人之中威望甚高,却也没有专门与侯景对着干,要抢夺话语权。
因为他们清楚,此战攻占的土地、城池,得到的财货、人口,都是归他们自己的。甚至,将来他们能否如南朝的北府军一般,拥有较大的话语权,也取决于这一战。
见侯景的战略与自己所想要的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妥,贺拔胜当即便遵从了侯景的命令。
又商议了一番具体的战术,众人领命离开。
侯景看着贺拔胜等人离去这一幕,微微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带着一股笑意。
“贺拔胜这帮北人这次是真的下本了!”
侯景是名义上的统帅,不过他的核心兵马是从洛阳带来的八百骑兵。其他的兵马,都是北人一系的。侯景与其说是统帅,不如说更像是监军,真正的指挥者乃是贺拔胜。
王伟在旁,见自家主公如此,道:
“洛阳的北人已然分成了两派,斛思椿这一派势大,贺拔胜在洛阳受了不少气。如今,怕是想要依靠战功翻身。”
乱世之中,任何旧有的格局终究会被打破。战争的胜负才是影响乱世的最大因素。
侯景听了,笑道:
“这数郡之地怕是喂不饱贺拔胜这帮人,你说,陈庆之会率军救援么?”
王伟的回答很是肯定。
“不会!”
侯景饶有兴趣的看向了自家的谋士,问道:
“为何?”
“陈庆之的白袍军在涡阳一带,调过来要经过梁国太子萧纲的首肯。梁军至今还未调动,梁国太子应是想要让自己的人马先打这一仗。”
“若如你所说,贺拔胜怕是要占大便宜了。”
……
西豫州。
广陵城。
身为南梁名将裴邃之侄,裴之高自幼便追随裴邃南征北战。
出身河东裴氏的裴之高年逾五十,不过却时常被梁帝萧衍委以军事重任。
尔朱氏被诛灭之后,裴之高便被萧衍调到了西豫州,坐镇广陵城,担任西豫州刺史。
广陵城所在乃是汉时的息县,本为北魏所建,设有“太仓”,乃是北魏控制淮水以西的土地核心城池。
河阴之变以来,北魏与南梁边境的一众宗室重臣多有南下,广陵城多次易手,如今落到了梁军手中。
裴之高坐镇广陵城以来,整顿世兵,安定百姓,发展军屯,稳定了西豫州的形势,并且训练了五千世兵。
南梁的世兵制总体呈崩坏趋势,但一些州郡的世兵战斗力还是挺强的。
究其原因,世兵的战斗力终究是和军饷挂钩的。
在边境地带,军屯不易被侵占。
加上裴之高的威望和他本人受到梁帝萧衍的信赖,能够保证西豫州世兵的待遇。
因此,将士用命。
自洛阳那边欲兴兵南下的消息传来之后,裴之高一直在注意对方的进军方向。
在得知大量的辎重被运送到悬瓠城后,裴之高便知道,西豫州将会成为敌军的重点进攻地带。
裴之高自幼征战,曾经与北魏最为精锐的大军多次交锋,相当熟悉魏军。
可如今,他要面对的对手却不是当年他所熟悉的那支军队。
北魏大军的精锐早已经在六镇叛乱之中被消磨殆尽,剩下的鲜卑之军,也随着尔朱氏的战败,彻底被扫入了尘埃。
如今梁军所面对的北方敌军,乃是从关中杀出来的劲旅和这一支北人之军。
这两股兵马,裴之高都相当的陌生,不曾交手过。
可裴之高清楚,凭借自己这方的五千世兵和少许的募兵,顶不住。
广陵城城池坚固,地控南北,千好万好,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它是北魏建造的,处在淮水北岸。
建造之初,便是对付梁军。尽管裴之高坐镇广陵城后,有所变更,可缺点仍在,梁军最精锐的水军无法依托淮水抵御对方的骑兵。
裴之高相当的谨慎,第一时间便送文书去了寿阳,让如今总管淮水防线的萧纲发来援兵。
可援兵未至,裴之高便收到了贺拔胜率军攻克西豫州数城的消息。
军势之猛,仿若摧枯拉朽。
“如何了?”
“将军,贺拔胜分遣游骑,布于广陵城周围的军屯!”
没有淮水作为依托,北方的骑兵可以长驱直入,快要到广陵城下了。
裴之高看着军报,对于贺拔胜的动向感觉很奇怪。
“他要如何?”
贺拔胜并没有全力南下进攻广陵城,而是派遣大量的游骑,分于广陵城周围的要地。他的主力,却一直停留在百里外的新蔡。
裴之高一开始并没有想明白,可看着后续的军报,得知贺拔胜将掳掠来的物资都集中到了新蔡县后,便明白了。
“北虏就是北虏,自六镇南下,进入了洛阳,依旧难掩这匪寇之性。”
“将军,我等该如何?”
裴之高虽然为了战事做了相应的准备,可也无法做到将西豫州之地全部坚壁清野的程度。
一众将士很是气愤!毕竟,贺拔胜所掳掠的物资,都是他们这些年辛苦经营而来。
裴之高知道众人气愤,可依旧保持理性。
从最初的战报来看,贺拔胜麾下的骑兵,弓马俱佳,战力远在梁军骑兵之上。而且,梁军的斥候遇到北人的轻骑,往往不能胜之,甚至连逃都逃不了。
虽然梁军的水军快艇能配合侦查,可毕竟范围有限。这便导致了梁军侦查的范围越来越小了。
“等待太子殿下那边的命令!”
裴之高的态度很简单,这个命令他不能下。就算要作战的话,也要等到萧纲的援军到来。
……
涡阳。
陈庆之作为西徐州的刺史,坐镇涡阳,可对如今淮水以西的局势很关注。
相比于南梁其他的将领,陈庆之是真的打进过洛阳,与尔朱荣所率领的北人之军交过手的。
他很清楚,这帮北人之军的战斗力,也领略过尔朱兆、贺拔胜这等骁勇之将的战力。
陈庆之将自己写的信交给了属下,并嘱咐道:
“将这封信交给太子殿下,告诉殿下,北虏多诈,大军不可追敌过深,最好依托城池、水军,逐步而进!此战,乃为长远计,不可操之过切。”
“诺!”
陈庆之很清楚双方的差距。
南梁虽然有重骑兵,可都配置在禁军之中,数量稀少。州郡所在,能够分到的都是西南的矮马。
这样的马,运输、侦查够用了,可要用作骑兵冲锋,却是不可能。
而且,便是侦察兵,与北面的轻骑相比,差的也不是一筹。
这次交战,西豫州的梁军斥候遭遇毁灭性的打击便是例子。
梁军的优势在水军,可水军的缺点是在固定的河道移动,用作侦查,多有不便。
淮水以北的河南之地,不是荆襄这等水系复杂之地,水军战舰若是不敌,可以躲进湖泊之中,躲避骑兵的追击。
梁军若是离开了城池、水军的保护,以步兵为主体的大军,很容易被对方的骑兵分割包围。
不过,陈庆之的信刚刚送出去,他便收到了寿阳那边的军情。
“将军,太子殿下已然下令,增援西豫州的援军与西豫州的兵马合军,讨伐贺拔胜。”
陈庆之一惊,问道:
“殿下为何如此急切?”
“听说是江陵那边送来的捷报,湘东王麾下大将王僧辩数战数捷,已然攻下了涪陵等地,打通了前往巴蜀的通道。”
陈庆之听了,有些错愕,可也有些无奈。最后,只能下令道:
“集结大军,随时准备支援寿阳。”
……
建康。
“朕将淮水两岸十数州之军权都交给了太子,他便是这么报答朕的么!”
萧衍异常的愤怒。
萧纲派出去的援兵主动出击,却在淮水以北遭到了贺拔胜的痛击,大败,丢失了大量的辎重。
损失兵马粮草尚在其次,可这次失败直接导致了西豫州的丢失。
梁军在淮水以北的数郡之地都落到了贺拔胜的手中。
面对着愤怒的萧衍,一旁的朱异道:
“陛下,此战固然有小挫,可殿下的护卫军损失并不多,其中这个叫陈霸先的校尉,还独自断后,带领士兵击败了贺拔胜追击的骑兵,大涨我军士气!”
一般来说,想要让朱异在萧衍面前说好话,那人必须是给足了财货。不过也有些例外,比如现在,朱异需要安抚萧衍,平息他的怒气。
萧衍听了,翻了翻战报,问道:
“这陈霸先是何人?”
朱异拱手道:
“此人出身寒门,本为油库小吏,听闻陛下征募士兵后,应征入伍,之后随着太子到了寿阳。”
萧衍点了点头,道:
“倒是骁勇之士,当大加赏赐,以慰将士之心。”
“陛下英明!”
萧衍说完,又道:
“让庆之率军移防寿阳。”
“可如此一来,彭城那边必有动静。”
面对朱异的提醒,萧衍并不担心。
“彭城那边无关大局,——关中可有回信?”
朱异迟疑了一下,拱手道:
“关中的使者到了,说是奉秦王之命,愿意与陛下商议合议之事。”
“如何说?”
“大野爽的使者说就以如今的情势分界,还要让我们每年给他们三十万匹绢作为和谈之资!”
萧衍冷笑道:
“三十万匹布绢,他的胃口不小啊!怎么不要其他的?”
朱异低着头,拱手道:
“大野爽说我们用的铁币他不要,都换成布绢好了。”
萧衍听完之后,怒火中烧。
“他——”
好在最后一刻,萧衍还是忍住了,没有骂出来。
饶是如此,萧衍还是气得不轻。
此时,朱异上前一步,小声道:
“陛下,关中那边来了信,那人有动静。”
萧衍有些诧异,道:
“他如今还能有何作为?”
“不管成败,总可一试。”
——
长安。
空旷的场地之上,正在举行着一场马球比赛。
周围的楼阁之中,坐满了长安的勋贵。
贺拔岳站在树荫下,目光并不在马球赛场上,而是看向了阁楼上的主位——
李爽带着元明月、独孤如等后府的女眷,正在观看着这场马球比赛。
一人悄悄走近,来到了贺拔岳的身边,轻声道:
“夏王!”
“陛下答应了么?”
“夏王所需,我等可以给,不过恐怕难以保证夏王能离开关中。”
贺拔岳却是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隐隐的仇恨,看向了李爽,道: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走!”
……
(本章完)
第402章 有什么话千万不要憋心里
第402章 有什么话千万不要憋心里
南梁水军自江陵出,溯流而上,占据了涪陵郡,兵锋直指江州。
王僧辩身为湘东王萧绎麾下的大将,乃是前线战场的指挥者。
相比于江陵上奏建康的那份捷报上所描绘的对于梁军攻无不克的形容,他本人对于梁军的战斗力和战场形势有着更加清醒的认知。
梁军能进展这么快,与其说是己方强,不如说是对方弱。
李神轨对于巴蜀的掌控力并不强,能掌控的也只有蜀郡、金牛道沿线的城池和江州一城。
这也是梁军从巴东郡出发不久之后,涪陵郡上下就投入梁国的原因。
因为没有抵抗的必要,涪陵郡的百姓本来也没有归顺过成都。
王僧辩占据涪陵郡后,派出了探子前往江州探查,得回来的情报却让他大吃一惊。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江州的主将王思政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还利用了巴蜀之地梁军留下的船只训练出了一支水军,封锁了江州的江面。
王僧辩初听这个消息时,有些不可置信。他随后亲自前去侦查,发现斥候禀报的军情没有错。
江州两城之间的水面上,舟轲不绝,甚至还有大型的艨艟舰往来。
王僧辩侦查一番对方的布置,回到自己的驻地后,面色不愉。
王僧辩的弟弟王僧智见兄长如此模样,不禁问道:
“兄长,为何如此?”
王僧辩叹了口气,道:
“我见江州之军气势不俗,可见巴蜀之豪杰多已归之。”
北朝没有大兴水军的土壤,自然也无法培养足够的人才。这也是北朝之人不善水战的原因,没有这个战场环境。
王思政能短时间内调教出一支像样的水军,光凭从北方带来的水军人才是不够的,一定是吸收了巴蜀之地的人才。
王僧智听了,对于自己兄长的话理解不深,有些不以为然。
“李神轨、王思政能有何能,短短时日,竟能使巴蜀之豪杰归心?”
王僧辩对此,却是叹息道:
“巴蜀之地混乱已久,纷争不息,若能行王道,自然有豪杰归心!”
王僧智喃喃道:
“行王道?”
王僧辩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道:
“湘东王的使者已然来了,我等要做好准备,迎接湘东王以及他麾下的大军!”
“诺!”
这场战争不只是南梁要收复失地,更关乎着南梁内部皇室之间的争端。
湘东王萧绎要亲率大军,在阵前督战。
对此,王僧辩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这场大战恐怕不易!”
……
江州。
王思政驻守江州南府城以来,依靠着成都那边的支持,对城防进行了改进。他本来只想要依靠有限的资源进行调整,却没有想到,成都那边所给的资源远远超过他的预计。
李神轨不但给粮给钱,还给人。
这些人都是巴西之地的豪杰,精通水战,来了便能加入水军之中,进行作战。
有了他们的加入,江州的水军实力大增。
江州双城的防御也会变得更加完善。
站在南府城的城墙上,俯视着江面上的战船,王思政的信心越加的充沛。
“老将军,此战必然会拖延日久,是否回南府城来,我换人去北城驻守?”
王思政的声音在王罴耳边环绕,非但没让这位老将军感到欣慰,反而激起了他的不满。
“大将军嫌老夫老了么?”
王思政看向了王罴,道:
“非也!我只想要知道,老将军有守好北府城的心与力么?”
王思政的话语之中没有奚落之意,更不带轻蔑,而是在询问。
王思政如王僧辩一样,都清楚敌我双方的优劣。
王思政这一方的劣势在于他们入蜀未久,对于巴蜀之地掌控不深,能控制的地方有限,人心未附,优势在于原本南梁对于巴蜀之地的掌控也不算强力,加上巴蜀之地许多郡县都已空置,他们不需要为此付出额外的资源和人力,守住几座重镇就够了。
王僧辩这一方的劣势在于伐蜀要逆流而上,难度不小,优势在于南梁留下的大量的官员和将领还没有彻底心向长安。
江州一破,去往成都的道路上几乎没有阻力,梁军可以直达成都城下。到时候,梁军只要方略得宜,那些投降李神轨的南梁旧臣必定不会李神轨效死命。光靠李神轨的数千旧部,难以守住成都。
双方都清楚,江州城这一战,便决定了巴蜀的归属。但双方也清楚,这场战争怕是会打很长的时间。
王罴听了之后,慨然而道:
“大将军放心,老将必定守住北府城。”
“老将军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江州南府城处在渝中半岛之上,梁军要强攻难度太大。那么相应的方略便是先攻下江北岸的北府城,以之作为前进基地。
到时候,若是能压制南府城的守军,梁军的战略目标说不定可以提前完成,直驱成都城下,夺回蜀郡。
若是不能,还可以驻军北城,慢慢和南城的王思政军耗下去。
王罴悠悠道:
“就是不知成都那边如何了,我等身处前线不易,陈留王那边也很难吧!”
……
成都。
李神轨打了个酒嗝,走进了房间,只见灯火之下,正在奋笔疾书的韩陵的头上已经没有黑色的发丝了,面容也憔悴了不少。
“先生,如你所说,我已和巴地的诸獠首领喝过酒了,他们正在那乐呢!”
韩陵听着,手中的笔依旧没有停,点头道:
“巴地北獠有二十万户,此时大战将至,若是不生乱还好,否则,当立刻引军诛之,离其部众。”
獠人自从成汉时期被引入巴蜀,从最开始的聚集一地,到了如今已然分布很广。
獠人按照地域分为不同的部落,如今对于战局影响较大的有两支。
一支是江州附近的南平獠,另一支就是巴州的北獠了。
北魏当年设置了巴州,安置了这二十万户獠人,不过因为地域遥远,山水阻隔,北魏对巴州的控制力不强。北魏让这二十万户撩人各自推荐酋帅,治理各自的部落。此外,还设置了巴州刺史,统辖这二十万户獠人。不过,这巴州刺史也是从一众酋帅中选拔。
这么多年过去了,獠人内部也有所分化。獠人本居住山岭之中,有许多人也开始走下山,与汉人杂居,开始纳租赋、服兵役。
这便是所谓的熟獠。
毕竟,城里和山上的生活水平,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二十万户中,不少獠人都走出大山,成为了熟獠。
在汉中之时,韩陵对这支獠人便相当熟悉。他们内部并没有一个能号召所有獠人的王者,名义上的巴州刺史,也没有对所有部落发号施令的威望。
韩陵对他们的底线也就只有不生乱就行了。
李神轨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道:
“獠人缺乏甲胄,光凭他们手中的军备,不是我们的对手。且獠人酋帅,也不愿意生事。”
“那便最好!”
韩陵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笔,看向了李神轨。
“陈留王,你觉得贺拔允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韩陵这么一问,李神轨面色一变,琢磨着,道:
“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阿鞠泥是有些不对劲。”
韩陵听完,继续处理军政之务,道:
“陈留王还是找一下贺拔允,当此之际,人心不可失!”
“好,我这就去!”
韩陵一愣,再度看向了李神轨,问道:
“这么晚了?”
“我怕明日忘了!”
“……”
……
啪的一下,大门打开。
屋中的贺拔允一惊,本能想要拔刀,可看见是李神轨时,却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大王!”
李神轨醉酒,脚步都有些不稳。
不过他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贺拔允的床榻上,盯着贺拔允。
“阿鞠泥,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我?”
贺拔允面色变化,再看向李神轨时,却见他一笑。
“你是不是和哪个女人勾搭上了?”
贺拔允一愣,拱手道:
“大王说笑了!”
“不是有女人了,那你为何如此怠惰,最近连军营都不怎么去了?”
贺拔允听了,只是道:
“末将却有倦怠,明日必定去军营,整顿军纪。”
李神轨一笑,道:
“这军中,你是说一不二,东方老也好,呼延族也罢,他们差得不是一点。你我是兄弟,有什么大可直言,不必有所隐瞒,哪怕你要离我而去,我也不会怪罪!”
贺拔允听了,心中滋味莫名,道:
“大王既克巴蜀,威望甚著,有没有想过据巴蜀而成霸业?”
李神轨此时有些迷糊了,本能的说道;
“为何?”
“大王功封柱国,位在诸将之上,却又不是秦王的旧将,难免为人所不容。且立下如此大功,就算是旧将,也难免引得秦王猜忌。秦王能忍大王一时,共度难关,又能忍大王一世否?”
贺拔允看着李神轨如此模样,又道:
“大王何不据巴蜀而成霸业,进可鼎足三分,退亦可据守险要!”
李神轨悠悠而道:
“我看你是该找个女人了,整日里想些什么,我义弟如何能对我猜忌?”
说完,李神轨便迷迷糊糊躺在了床榻之上。
贺拔允看着李神轨,摇了摇头,给他盖上了被子。可他的目光,却越发的坚定起来。
——
长安。
贺拔岳被击败之后,便押送到了长安。
作为被看管的对象,贺拔岳的宅子位置并不好,夏日潮热,冬日寒冷。
虽然他依旧是龙城县男,可凭借着这个爵位,要在长安生活却很困难,甚至连几个奴仆都养不起。
不过逢年过节,秦王府里的贺拔贞也会接济一二。
贺拔岳被贬,他两个兄弟却依旧身在高位。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贺拔允和贺拔胜都处在与梁军交锋的前线。
也因此,贺拔贞的东西送的也比平日里更频繁了一些。
“替在下谢过夫人!”
贺拔岳穿着一身布衣,在贺拔贞的仆从面前显得很恭敬。
一众仆从拱手一礼,送完东西之后,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他们也不指望贺拔岳给些好处,因为他们清楚贺拔岳也没有多少好处。
贺拔岳的宅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只有一间正屋,两旁的厢房一座被改成了仆人的居所,一座则是杂物房,边上建着马厩。
院子里,连植被都没有,看起来黄褐色的一片。
贺拔岳在长安,平日里便是居住家中,在必要的时候则穿上唯一一件丝绸制作的衣服,坐上马车,去李爽想要让他参加的场合,维持着一份体面。
昔日的妻妾早已离散,子女也被送到了洛阳,交给了贺拔胜。
贺拔岳一人独居,只有两名仆人。他也清楚知道,这两名仆人之中,有一人是秦王府的眼线,为的便是监视他日常的行踪。
“秦王马上要召见一众北地可汗和都督,到时我也要去参加宴会,尔等驾着马车,去西市采买一番。”
“诺!”
听着马车声远离,贺拔岳的面色一变。
他匆匆走进了屋中,关上了大门,从一堆礼物中,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三日后,秦王于上林苑会见斛律金,行猎,夜宿上林观,宇文、贺拔两位夫人随行!
贺拔岳看了,将纸张吞进了肚中。
自灵州战败之后,贺拔岳的部曲多被诛灭,到了今日,他已然没有多少追随者了。
可贺拔岳心中的仇恨却与日俱增。
贺拔岳一直在等待着复仇的时机。如今,他等到了。
如今,李爽坐镇关中,麾下大将各守地方。一旦他死了,那么凭他几个年幼的儿子,能掌控住局势么?且元明月和独孤如针锋相对,到时候为了继承人的身份,怕都都会争执不休。
各地大将割据一方,不奉长安之令,洛阳朝廷亦会改变对于关中的态度。
在加上贺拔氏在如今与梁军得战争之中担任的重要地位,天下的局势再度变化后,贺拔氏必能更上一层楼。
贺拔岳握紧了双手,道:
“大野爽,我必让你步尔朱荣后尘!”
……
(本章完)
第403章 大野爽实在太坏了
第403章 大野爽实在太坏了
上林苑始于秦时,至汉武帝时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规模之浩大,灞、浐二水自始至终不出上林苑;泾、渭二水从苑外流入,又从苑内流出;涝、沣、镐、潏四水纡回曲折,周旋于苑中。
汉武帝在上林苑中广设离宫别苑,蓄养战马,培训皇家骑兵,又开凿昆明池,训练水军。
到了王莽之时,规模不断缩小的上林苑彻底被毁坏。先是王莽拆毁了林苑之中十几处宫馆,取其材瓦,营造宗庙;后来赤眉军攻入关中,上林苑毁于战火。
东汉时,汉室迁都于洛阳,上林苑已成废墟。
此后数百年,关中纷争不休,曾经规模浩大的上林苑变成了村落和田地。
李爽进入关中之时,关中动乱,大片的土地成了无主之地。李爽推行均田制和府兵制之后,昔日上林苑所在范围的土地大部分都分给了关中的百姓,其余山泽林地依旧设为了林苑。
于长安城之南,将大片的林地划为了林苑,取其旧名,为上林苑,又在林苑之中,建设了上林观。
建造上林观之初,本是为了屯兵侦查之用。汉中被攻下来之后,南面的威胁被解除了,长安城南的防御压力大减,这座上林观平时也成了长安勋贵行猎寄宿的馆驿。
每逢春秋之际,大批北地的可汗与都督便会带着进贡的礼物,到达长安。李爽便于上林苑之中,招待一众人。
在接见一众可汗之前,李爽特意接近了斛律金。
这位河套地区声名遐迩的大可汗,还没有进入关中之时,便穿上了从三品的紫服玉带,显示出了自己的忠诚。
林地之中,李爽与斛律金带着数十骑和鹰犬,从大早上便开始忙活起来。
狩猎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也不是轻松的活。
得从很早便开始侦查兽群的活动范围,往往天未亮便得进入提前了狩猎地点。
侦查等待猎物,而后伺机给予致命一击。
往往行猎之中的很多方法与道理,都可以运用在战争之中,故而行猎也是练兵之法。
不过这次李爽带着斛律金,纯粹是游玩,并没有指望用猎物来充饥。
上林苑中少有大型的野兽出现,例如老虎、熊、野猪,多见麋鹿、兔子之类的中小型动物出现。
到了近午之时,李爽和斛律金两人找到了一个鹿群,各射杀了一只麋鹿,便返回了营地。
营地之中,铁锅里煮着沸水,一旁的侍从则在处理打到的猎物。
李爽和斛律金坐在一旁,喝着葡萄酒,吃着早已经准备好的饭食。
“阿六敦,这酒如何?”
斛律金点了点头,虽然这葡萄酒和西域胡商带来的有所差距,不过他也不好说差。
“在关中,可谓好酒了!”
斛律金的话引起了李爽一阵笑声,道:
“阿六敦还是如此老实!”
斛律金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自从阿那瓌西逃之后,朔州北方的军事压力骤减,斛律金统合了西部敕勒和长城内外诸多部落,麾下近三万骑。
不过,当了这个大可汗之后,斛律金感到的压力却很大。
“大王,有些事情我还是得和您说一声。”
“何事?”
“我麾下如今人马太多,良莠不齐,还是得将他们分划各部,归各小可汗统领。否则,迟早会生乱。”
斛律金并没有将自己当做西部敕勒的大可汗,而是将自己当做了秦王府的从三品龙骧将军。也因此,他站的角度亦是关中本位。
斛律金麾下本来只有万骑,可随着宇文洛生、贺拔岳、郁久闾阿那瓌相继退出了北地争夺赛,他麾下的兵马数量暴涨。
这些兵马聚集在斛律金麾下,拥其为主,已生独立之心,久之,必然会起纷争。
李爽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巧了,厍狄干也来信与我如此说!”
自从宇文泰去范阳之后,厍狄干就带领部下去了恒州,前来投靠之人也很多。
不过恒州不比朔州,平城有独孤信、宇文导统率代人之兵,山中有刘蠡升的稽胡,北面有东柔然,南面还有马邑的汉军,厍狄干的部众也只从数千暴涨到了一万余。
斛律金、厍狄干都是如今北地威名甚重的大可汗。
当然,能从六镇起事到如今还在北地混的威名不重也不可能。
众人归附他们,自然是想要将他们当老大的的。可问题是,他们两人就不想要当这个老大。当老大是要为小弟负责的,而这帮小弟可不是善茬。
斛律金听了,眼睛一亮,看来厍狄干也遇到了和他同样的状况。
底下的小弟一个个都想要更进一步。
可问题是,斛律金能带着他们抢谁?去北海抢铁勒诸部还是去居延泽找郁久闾阿那瓌?
再这么下去,不是他们这些小弟被换了,就是他这个老大要被换了。
“对了,千秋为何没来?”
李爽听了,道:
“宇文泰入秋之后,便兴兵北上,讨伐契丹。为防有变,厍狄干率部去了柔玄镇。”
斛律金听了,点了点头,问道:
“大王,拆分部众之事,该如何?”
厍狄干麾下万余骑,遭受的压力还没有斛律金大。
李爽听了,微微一笑,道:
“时机未到!”
便在此时,有侍从前来禀告道:
“大王,三夏诸部可汗携子弟已至上林观。”
“贺拔岳到了没有?”
“禀大王,龙城县男还未至。”
“让他到了之后,替本王招待这些人。”
“诺!”
——
统万城被攻下之后,夏州被分割成了数州,原本归顺于贺拔岳的部落也都被分散到了各地。
贺拔岳的部曲虽然被诛灭,可他在北地一众部落之中,依旧有着很大的威望。
到达上林观之后,贺拔岳穿着一身红色的官服来到了一众三夏之地部落来使面前。
这些来使大多是各自部落的首领和他们的子弟,他们见到贺拔岳之后,有些感叹。
曾经意气风发的夏王,到了如今,看起来十分沧桑,穿着一身“借绯”而来的官服,在一众使者面前,显得很是温和,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退休干部一样。
“夏王!”
一众来使当即想要跪下来行礼,贺拔岳忙着摆手道:
“不可如此,我已不是夏王了。今日,我奉了秦王之命,前来招待尔等,自可尽欢!”
贺拔岳坐在主位,很快,侍从上了酒水、蔬果、烤肉等物。
等到侍从退下,贺拔岳端起了酒杯,道:
“诸君尽饮!”
宴会之上,很快弥漫起了欢乐的氛围。
众人叙述着昔日的情谊,感叹着一起作战攻打六镇乱贼为朝廷效命的美好时光。当然,他们中不少曾经也是六镇乱贼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会提。
到了最后,有人哀叹起了生活之不易。
“我等不似斛律金、厍狄干等秦王旧部,连纥豆陵步蕃也比不了,日子苦得很,春秋两季还要向长安进贡,一年到头也只有在长安的几日,才能尽欢。”
“尔等不是带着部众跟随了斛律金么?”
“斛律金何曾将我们当做自己人,每每有好处都轮不到我们。若是夏王还在——”
说到这里时,说话之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干脆就装醉,倒在了桌案之上。
尴尬的氛围很快被贺拔岳的笑声揭过,众人也都喝起了酒来。
等到桌上的果蔬、烤肉都用尽了,宴会将散,贺拔岳站起来道:
“诸位早些休息吧!”
便在此时,有人问道:
“秦王何时见我们?”
“大王这几日有要事,令我招待诸位。大王说了,各部使者回去之时,可在上林苑的马场挑选两匹名马,并受布绢、盐铁等赏赐。”
有人听了,抱怨道:
“这是嫌我们带来的贡物少,连见也不愿意见么?”
……
贺拔岳带着三夏诸部的可汗在上林苑游玩了几日,并没有等到李爽,而是迎来了贺拔贞。
“夫人!”
贺拔岳回来之时,在自己的屋子外见到了十名甲士。屋中,贺拔贞早已经在等待了。
贺拔贞的肚子不小了,见贺拔岳回来,挥了挥手,让自己的侍女先出去。
“兄长!”
贺拔岳到长安后,几乎没怎么见过贺拔贞。如今一见,她的脸上依旧是过去的笑容,不禁让贺拔岳心中触动。
“不敢当夫人此言!”
贺拔贞摇了摇头,道:
“我们虽不是亲生兄妹,可我自小便住在兄长家中,多受兄长照拂。武川那等地方,过的什么日子,我如今回想起来,还有些惊惧。若无伯父和三位兄长,我如今怕是不知在哪了。”
贺拔贞依旧是小时的性子,甜美的笑容下是不输男儿的坚毅与倔强。
贺拔岳听了,回想起了贺拔贞小时候不服输,也要跟着他们去打柔然人的模样,不禁露出了笑容。
“可惜,都过去了!”
贺拔贞点了点头,道:
“我们都要向前看!”
说着,贺拔贞从袖子里掏出了一袋金子,交给了贺拔岳。
贺拔岳不解,道:
“夫人何意?”
“兄长如今居住的地方太过艰苦,我已然和大王说过了,给你换一个大一点的宅子。这些金子都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兄长拿了,置办些家具,最好,再找一个照顾兄长的女人。”
贺拔岳面色微动,看着贺拔贞,什么都没有说,最终,只是行了一礼。
“多谢夫人!”
“兄长不必如此,我先回去了。”
贺拔岳送贺拔贞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滋味莫名。
一直到太阳落山,贺拔岳都坐在屋子里,一动不动。
入夜,贺拔岳的屋外有些响动。
十几个年轻人潜入了他的房间,见到贺拔岳,行了一礼。
“夏王!”
屋中并没有点灯,借着月光,可以勉强看清对方的脸。
“离馆中其他人呢?”
“夏王放心,我等在他们醉酒之后,才前来的。”
“事已至此,你们都想好了没有?”
“我等都想好了,愿随夏王!”
这些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可语气之中带着一股兴奋之感。
贺拔岳却没有如他们一番,甚至心中还有些悲哀。
曾经跟随他的人是何等的勇士!
可如今,他所能借助的力量,只剩下了这些年轻气盛的胡人子弟。
他们虽然年轻气盛,不过都精于弓马,加上带来的仆从,至少还能拉起百余骑。
只要运用得当,亦是一把锋锐的匕首,能够插进敌人的咽喉。
一众年轻的胡人贵族子弟中,有人愤愤不平,道:
“大野爽用甜美的话语诱骗我们的女人,用精美的丝绸与精致的器物让我们的父辈沉迷享乐,用官职让部落之中的勇士效力,却从不让真正有智慧的人登上高位,而是选择任用一些愚蠢的人掌管部落。再这些下去,草原上骄傲的雄鹰将会失去荣耀。大野爽想要将我们驯服成听话的鹰犬,只有他死了,我等部落才会走向对的路。”
贺拔岳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赞许道:
“诸位能如此想,实乃大幸!”
说着,贺拔岳便掏出了一张盟书和一把匕首。
“当歃血为盟!”
“谨遵夏王之命!”
等到一众人一一在盟书上签字之后,贺拔岳心中松了一口气。
“欲杀大野爽,如今便是良机。”
“可大野爽的行踪不定,我等根本找不到,就算找到了,又如何能打过他身边的护卫?”
上林观很大,从最初的一座瞭望塔扩建成了大型的建筑群,他们所在不过是边角的一座离馆。
李爽每日宿在哪里,根本不是他们能知道的。
贺拔岳听了,笑道:
“尔朱荣当年何等的威风,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机,也一样能杀了他。诸君难道还不如那些太学生么?”
说着,贺拔岳又道:
“行猎用的弓箭、匕首,随处可得,至于马匹,上林苑就有马场,得之不费工夫。我等只要知道了大野爽在哪,便可击杀之。”
“夏王知道?”
贺拔岳点了点头,道:
“尔等回去之后,等待我的命令。”
“诺!”
众人离散,贺拔岳站起了身,从袖子中拿出了那一袋金子,自嘲道:
“可惜,用不上了!”
……
(本章完)
第404章 你只能是一个忠臣
第404章 你只能是一个忠臣
上林苑。
上林观中建造的离馆,功能各异,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每日里,水车磨坊中加工完成的面粉,都被送到了美食馆,庖厨将之制作成了各种的食物,例如面、饼、糕点,伴以新收割的韭、薤、蒜为料,撒上芝麻,而后端到了美食馆的大厅。
这些时日,从北地来的一众可汗和他们的子弟都会来此,享用北地难尝的美食、美酒和采摘的新鲜果蔬,并且在余下时间,进行各种娱乐活动。
跑马、行猎、看马球、博戏……
种种活动,乐此不疲!
其中,最流行的活动还是看马球和听书。跑马这类的活动,一众北地来的可汗根本就不稀罕。他们不比关中的百姓,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之上,早就是本能了。
至于行猎,对于他们来说是生存的技能,没有乐趣可言。
而博戏,那是要钱的。
相较之下,一众北地的小可汗,还是更喜欢在说书馆中坐着,吃着免费的茶水和糕点,听说书先生讲书。
“上回说到刘皇叔得衣带诏,欲联络四方豪杰,救天子于危难……”
一众北地来的可汗,听着说书先生讲的书,听得是津津有味。到精彩处,有人甚至忍不住拍案而起,上头了,怒道:
“曹贼安敢如此!”
好不容易将这人拉下,说书馆外起了一阵喧闹之声。
这声音之大,甚至让说书馆的先生也停下了讲书,众人朝着馆外望去,却见馆外上林观内部的道路上,一众穿着裘衣的年轻子弟,骑马挎弓,在道路之上呼啸而过。
“这帮小子都是哪个部落的,打算做什么?”
众人议论着,有人眼尖,对着刚才那个大呼“曹贼安敢如此”之人道:
“老拔也,那不是你们家小子么?”
老拔也听了,心中一揪,本来打算看戏的他也顾不了其他,当街去拦阻自己的儿子。不过对方一行人骑马的速度太快,老拔也根本没有拦住,只能在后面喊道:
“你小子要做什么?”
老拔也的儿子回了一声。
“做大事!”
老拔也弄不清楚状况,不过很快便有人前来报信。
“一帮小子也不知道被谁撺掇着,抢了马场的马,拿着弓箭,说要去刺杀天可汗!”
众人一听,面色都变了。那老拔也更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里喃喃道:
“完了,我成曹贼了!”
……
自从张骞开通西域之后,便有异域的蔬菜、水果传入中土,如葡萄、黄瓜、大蒜、芫荽、石榴、芝麻、核桃。
这些作物不但丰富了百姓的餐桌,也改变了百姓的生活习惯。
比如葡萄酒的流行,便与葡萄的推广种植离不开。葡萄酿酒之后的残渣,也可以喂给家中圈养的牲畜,能改善牲畜的产奶量。
不过对于此时的李爽来说,相比于人吃的蔬菜、水果,他还是更关心马吃的牧草。
上林苑周围的果园不如长安禁苑之中的多,不过也不少。
苗圃苑之中,李爽见了从吐谷浑来的使者。
吐谷浑内部经过数年的权力争斗,已经快接近尾声。
夸吕即将胜出!
而快要胜出之时的夸吕却异常谨慎,对待关中的态度也越发的亲和起来。
无他,羊侃率领的陇右兵是真的有能力在这个时候出手搅局的。
因此,夸吕派遣使者,送来了许多的礼物。
其中便有李爽一直想要的几种苜蓿的种子。
李爽看着吐谷浑的使者,面带笑容。
“你们可汗有心了!”
吐谷浑乃为慕容氏,与拓跋氏同出鲜卑。吐谷浑与北魏之间,保持着通婚,甚至,吐谷浑的王室成员,有人也在在北魏领有官职和爵位,追随了北魏的汉化潮流。
这部人,有一些在六镇之乱后,便回到了吐谷浑。
夸吕派来的使者便是这些汉化之后的王室成员的后裔,名仁雅。
仁雅听到李爽这么说,心中一定。
“能为天可汗效劳,乃是我等的荣幸。”
除了几种苜蓿之外,吐谷浑的使者还带来了一些蔬菜种子、十几头西域瘤牛还有百余头牦牛。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宝石、黄金和战马。
使者不断的介绍着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带来的贡品。
西域瘤牛乃是优质的品种,油脂丰厚,乳汁带着特有的香气。至于从雪域带来的牦牛,也是难得的品种,其牛乳可以制作顶级的酥油。
“天可汗,这种子是胡商从波斯带来的,唤作波斯草。”
菠菜?
李爽一奇,这吐谷浑有些过于大方了。
菠菜来自波斯,如今还没有传入中土。菠菜耐寒,若是在关中大规模种植之后,可以缓解粮食的需求。
使者依旧在叙说着如何如何,李爽问了一句。
“你家可汗是否心在西域?”
仁雅微微点头,拱手道:
“自从柔然阿那瓌被天可汗西逐后,他便开始征讨西域诸国,为此,不惜与昔日的盟友嚈哒撕破了脸皮。”
李爽听到,笑了,问道:
“难怪听说一些嚈哒人最近往伏俟城跑得勤。怎么,你家可汗还没有住进伏俟城,就想着以后的事了?”
听了李爽的话,仁雅心中一揪。
李爽的话透露出他对吐谷浑的情势了若指掌。
虽说嚈哒人往伏俟城跑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人,可这毕竟隔着千里地呢!
吐谷浑仁雅对于眼前年轻的秦王,心中更生了一股惧意,老实说道:
“我家可汗的确想要进入西域,不知天可汗可愿支持?”
吐谷浑控制着青海道,通过丝绸之路,每年可以收大量的过路费。
如今西柔然和昔日的盟友嚈哒翻脸了,嚈哒想要与吐谷浑结盟,自然是吐谷浑趁机进入西域的良机。
不过夸吕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陇右兵就在旁边杵着,万一趁着吐谷浑举兵进入西域时给他来这么一下,该如何?
而且,夸吕对于柔然主阿那瓌心中还是忌惮的。
吐谷浑要进入西域,找嚈哒一个盟友还是不放心的,最好再拉上李爽,如此,方才安心。
毕竟,对于关中而言,西柔然亦是威胁。
“告诉你家可汗,让他放心好了,必要之时,敦煌的驻军会给他帮助的。”
“多谢天可汗!”
便在此时,苗圃苑传来了骚乱之声。
守在苗圃苑外的侍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拱手道:
“大王,有人作乱!”
李爽问道:
“何人?”
“乃是一众部落可汗之子弟,他们抢夺了马场之中的战马,有百余骑正向此地而来。”
说着,护卫提醒道:
“大王,苗圃苑无险可守,贼势未知,我等只有十数人,还是往一旁的馆舍,固守带援。”
李爽点了点头。
很快,苗圃苑中值守的官吏便和李爽的护卫,护卫着李爽进入了苗圃苑旁的馆舍。
馆舍的墙不高,周围也没有挖掘的水渠,不过居高临下,足以阻挡骑兵的进攻。
关上了馆舍的大门,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外面的骑兵就开始了冲撞。
“大王,往屋中暂避。”
李爽的护卫带着苗圃苑的官吏顶着门,其余人则躲入了屋中。
吐谷浑仁雅因为逃命,累得气喘吁吁的,不过李爽看起来却是很轻松。
“这些贼子是如何知道天可汗在苗圃苑的,为何能找的这么准?”
李爽看着吐谷浑仁雅,笑道:
“今日知道本王来苗圃苑的,除了本王这边的人,不就只有你了么?”
吐谷浑仁雅听了,面色大变,当即跪了下来。
“天可汗,此事绝非在下泄露的。”
李爽一笑,道:
“若不是你,便是有内贼了。”
此时屋中,除了李爽的两名护卫、吐谷浑仁雅,便只有一名身着青色官服的苗圃苑小吏了。
苗圃苑其他官吏都在屋外,抵御来敌,只有他,趁着情势混乱,跟随进屋。
这名小吏见李爽的目光看来,露出了一股凶相,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馆舍屋中,供奉一尊佛像。
佛像之后,走出了一个人来。
“秦王不愧是秦王,如此情势下,这么快便找到了奸细。”
贺拔岳看着李爽,脸上露出了笑容。
与李爽不同的是,贺拔岳外着甲胄,还拿着一把长剑。
“夏王,今日正是报仇雪耻之时!”
苗圃苑小吏很快与李爽的两名护卫厮打起来,身手不俗,与李爽两名护卫打斗,一时都不落下风。
贺拔岳并没有着急下手,他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这两年他在长安,战斗力下滑的厉害,而李爽的战斗力如何,贺拔岳并不清楚。
毕竟,贺拔岳并没有亲眼见过他出手。
如今,李爽已然掉入了他的陷阱之中,可贺拔岳并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
但至少,要重伤李爽。如此,外面的人攻进来,李爽也一样跑不了。
面对全神贯注的贺拔岳,李爽完全是空门大开的状态。
“阿斗泥,何至于此?”
贺拔岳听了,笑道:
“如此良机,换了是你,不出手么?”
“的确,我若是死了,这天下将会大乱。不过,与你何干,难道你指望还能逃出这关中,再建霸业?”
贺拔岳的部曲已然没有了,便是能逃出关中,想要再建霸业也很难。
“大丈夫不能流芳千古,亦当遗臭万年,如何能安老于卧榻之上?杀了你,流芳千古也好,遗臭万年也罢,我贺拔岳都要争一争!”
贺拔岳这么说,可却越来越紧张了。
旁边正在厮打着的苗圃苑小吏,尽管身手高超,可毕竟没有着甲,哪怕悍不畏死,在李爽两名护卫的联手下,也渐渐不支。
他的时间不多了,可依旧没有找到出手的时机。
李爽看似空门大开,可却没有给贺拔岳留下一点空隙。
关键是,李爽身边还有一个人,贺拔岳有些把握不住。
“你是吐谷浑的使者,看样子,难道是元氏之后?”
吐谷浑仁雅听了,拱手道:
“先妣乃是元氏宗室女。”
如此彬彬有礼,让贺拔岳看了心中道了一声:
又是一个洛阳人!
“既是元氏之后,又是吐谷浑王室,为何不随我诛杀大野爽!”
吐谷浑仁雅听了,心中一惊,骂道:
“安得胡言!”
贺拔岳却是一笑,道:
“你以为让大野爽活着,吐谷浑也好,元氏也罢,你们鲜卑人的霸业还会存在么?早晚,你们鲜卑人的基业都会被大野爽吞并。”
吐谷浑仁雅愣了,此刻,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护在了李爽身前,直面贺拔岳。
这样的举动惹得贺拔岳大怒,道:
“你作甚,不要命了么!”
“孝文皇帝的大业,乃因天可汗而存,绝不容尔等北人再行肆虐!”
“……”
贺拔岳有些无语,他没有想到,到了如今,这些曾经的洛阳天龙人最为仇视的不是李爽这样的窃国大盗,还是他们这些北人。
李爽并没有多言,看着贺拔岳,只是问道:
“为何还不动手?”
贺拔岳听了这话,眉头紧皱,却见李爽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绢布。
“是担心不是本王的对手,还是在等待援兵?”
见李爽脸上的笑意,贺拔岳大惊。
这块绢布,便是他与一众人的盟书。
便在此时,馆舍的大门大开,一众甲士冲了进来,而屋中的那名苗圃苑小吏也被杀死,临死之前,还在吼着。
“夏王,动手啊!”
可听了这声,贺拔岳却依旧不敢动。
屋外,传来了一阵笑声。
“大王,那些小崽子都被我擒住了。”
说着,秦王府的近卫统领李守田便走了进来,身边还带着几颗人头。
“三叔,有劳了!”
李守田将人头抛在了地上,贺拔岳见之,心中大惊。
这些都是他暗藏的人手。
接着,李守田身边的甲士就将贺拔岳擒住了。
“大野爽,杀了我!”
李爽走近,却是看出了贺拔岳的谋划。
“杀了你,贺拔氏就犯了大罪,你的两位兄长也会受到牵连,从而让梁军有可乘之机。这就是你最后的谋划吧?”
见谋划被李爽看破,贺拔岳冷笑道:
“你以为不杀我,巴蜀、河南的仗就能平稳么,你做梦!”
李爽摇了摇头,道:
“你还不值得这么多人为你赔上性命,不管如何,你只能作为一个忠臣,与叛贼搏杀,死在这里。”
听着李爽的话,贺拔岳感到了一阵的无力与无奈,仿佛自己就像是一个傀儡,挣脱不开。
……
(本章完)
第405章 你们都是骗子
第405章 你们都是骗子
上林观。
宫殿之外,一众北地来的可汗跪倒在了地上,头叩在地上,不敢多发一言。
不远处的广场上,还有着被抓住的谋反的他们的子弟在哀嚎着。
雨水落下,沾染了衣襟,可他们依旧保持着跪着的动作,不敢挪动一分。
听着不远处的哀嚎声,这些跪倒在地上的可汗们,对于这些给他们惹祸的子弟,心中如何想的,就不知道了。
相比于殿外的肃杀氛围,殿宇之中的气氛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李爽坐在自己的王位之上,正看着贺拔岳的那份文书。
斛律金站在一旁,心中没有那些殿外的可汗们那么忐忑,不过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他很清楚,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这场暴风雨下,北地的局势就要大变了。
不过,操控着这场暴风雨的李爽却没有动静,直到李守田从殿宇之外走了进来,给出了一个明显的信号。
曾经威震北地的夏王已然薨了!
李爽终于开口道:
“让他们进来吧!”
殿门打开,一股风吹进了殿宇中,摇曳了灯火。
一众跪久了的可汗们艰难爬了起来,走进了殿宇之中。
见到李爽之后,他们纷纷请罪。
“天可汗,我等有罪,没有管好子弟,以至于他们犯下如此大罪,万死!”
一众人前来之时,已然商量好了。
弃车保帅!
他们打算牺牲这些子弟,保住自己部落。
“诸君何罪?”
李爽缓缓开口,话语之中没有一点愤怒之意。可如此,他们才更加害怕。
一众可汗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斛律金站出来,拱手请罪道:
“臣乃大可汗,这些部落都是由臣管辖。今出如此大事,实乃臣之罪责。”
李爽听了,道:
“斛律金,你本来统帅三万骑吧?”
斛律金回道:
“是这样的!”
“削为一万骑!”
这一声令下,殿宇之中,众人悚然。他们都想要看看斛律金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可他们都不敢抬头去看。
殿宇之中,沉默了许久,斛律金才开口道:
“臣谢过天可汗!”
“这件事情,就如此吧!”
一众可汗听了这话,很是震惊。他们没有想到,李爽就这么将这件事情放下了,甚至连惩罚都没有。
他们走出了殿外,看着那些已然被拖走的人,看着广场上的刑具,心中空荡荡的。
再回首,身后的殿外大门缓缓关闭。
李爽似乎什么都没有说,可似乎什么都说了。
殿宇之中,斛律金全然没有一众可汗想象的那么难受,反而一脸笑意。
“大王,臣谢过大王了!”
看着斛律金如此模样,李爽笑道:
“怎么,你不想要知道那两万骑本王如何安排么?”
斛律金一脸关我屁事的模样,丝毫不在意。
“行了,你下去吧!”
“诺!”
斛律金屁颠屁颠走了,愉悦之意不加遮掩,从头到脚洋溢着轻快的步伐、
李爽看着他模样,摇了摇头,看向了一旁,道:
“三叔!”
“臣在!”
“本王欲仿汉之旧制,分五部都督,统帅这两万骑。你从咱们李氏之中,挑些精明强干之人,准备去北地吧!”
李守田有些错愕,不过很快明白了过来。这些年,李爽身边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可处在李爽身边核心位置的,一直是当年太平寨中的李氏族人。
“诺!”
李守田说完,提醒道:
“大王,贺拔岳临死之前,倒是说出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李爽问道:
“你是说贺拔允那边的事情?”
李守田一愣,拱手道:
“大王英明!”
“贺拔岳的两个兄长,贺拔胜太过精明,不容易被摆布,倒是贺拔允,优柔寡断,会被其所影响。”
“大王,一旦贺拔允有所变化,巴蜀的局势恐有变故,要写信提醒陈留王么?”
李爽摆了摆手,道:
“我那义兄不知情,就是最好的事了。至于其他的,本王自有安排。”
“诺!”
——
江州,北府城。
湘东王萧绎带着三万大军,溯流而上,与王僧辩会和。
而后,大举进攻江州城。
萧绎的信心十足,为鼓舞锐气,还在梁军面前说冬日之前,进入成都。
不过战事比萧绎想象的要艰难。
在己方的水军没有击败江州的水军,从而封锁长江沿岸,孤立江州南府城后,萧绎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先打北府城。
从汉末到如今,江州的主城之所以从北府城变成了南府城,便是因为战争和动乱。
北府城容易受到攻击,导致了这座城的规模和人口不断的缩小,本地百姓和江州的官吏迁徙到了军事上更不易受到攻击也更加容易防守的南府城。
王思政进驻江州之后,进行了一番改变,将北府城完全改造成了一座军事堡垒。
梁军初时不以为意,认为王思政只带着五千兵,加上巴蜀易手不久,城中应该士气低迷。
这也是萧绎敢夸口冬日在成都与众将士共饮的原因。
可真的进行攻打,萧绎才发现江州双城都是难啃的骨头。
大帐之中,萧绎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因为自幼患有眼疾,导致了一目失明。因此,在萧衍的一众儿子之中,萧绎并不受待见,早早就被扔到了江陵这等远离建康的偏远之地。
这也造成了萧绎的性格偏执,容易猜忌他人。
王僧辩走进了大帐之中,萧绎很是激动,问道:
“如何了?”
王僧辩摇了摇头,道:
“我等将劝降书投进了城中,可王罴不为所动。”
萧绎听完,对此并不在意。
“这老匹夫心硬,那跟着他的那些人呢,难道没有愿意归顺本王之人?”
王僧辩还是摇了摇头,道:
“王思政早就将江州本地的百姓都迁到了南城之中,如今在北城之中都是王思政、王罴从关中带来的士兵。他们父母兄弟多在关中,不会轻易投降的。”
王思政将自己带来的兵马放在了最为紧要的北府城,次一等的从巴西来投的豪杰则放在水军之中,江州的士兵则全部放在了南府城中。
如此安排,能够最大程度保证江州双城能守下去。
萧绎听完,怒道:
“我等近五万大军,连一个小小的江州城都攻不下,难道本王要成为他人的笑柄了么?”
王僧辩听了,心中不是滋味。
攻城之战,耗的是人命,这么多将士死在北府城下,可这位湘东王最关心的居然是自己的名声?
事实上,前期一系列的攻城手段都没有取得效果,萧绎才想要劝降。
可惜的是,劝降也没有效果。
至此,萧绎已经拿这座城没有办法了。
王僧辩清楚,一系列手段没有效果,那就只能慢慢磨了。
磨到最后,看谁先撑不住。
不过较之其他的城池,江州双城的确比较麻烦。
“大王,急取不可得,当缓缓图之。”
萧绎听了,按耐下心中的急躁之情。对于王僧辩,萧绎还是挺看重的。
南梁以宗室为统帅,统摄军权,但往往会配上一名能打的大将。王僧辩的本事,萧绎是知道的。
“如此,有劳王将军了!”
“诺!”
王僧辩走后,萧绎的眼中闪烁着寒光,道:
“但愿成都那边能有所变化。”
……
“阿斗泥死了么?”
府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南梁密使,贺拔允听闻了这个消息,却心中早有了预料。
“他是如何死的?”
南梁的密使开口道:
“说是在上林观之乱中为了护卫大野爽而死,大野爽为示其忠义,还追封了他开府仪同三司。”
贺拔允听了,苦笑了一声。
“我那三弟巴不得见大野爽死了,如何能护卫他?”
“贺拔公说得是,夏王乃是策划此事的主谋。大野爽如此,恐怕是为了安抚您与太尉。”
贺拔允听了,面容更加肃然,看向了南梁的密使,问道:
“你们想让我如何做?”
“贺拔公如此问,我就直说了。夏王原本是想要刺杀大野爽,若成,大事可定,否则,亦当让我等引您和太尉归梁。”
贺拔允听了,沉默了。
南梁的使者见此,继续说道:
“巴蜀汉中之地,上上下下都是与贺拔公一路走来的生死兄弟。大野爽的人如今都在江州,只要贺拔公能在成都举义旗归附,巴蜀之势可变,倒时,汉中依旧是贺拔公的。”
贺拔允听了,问道: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陈留王?”
南梁的密使一愣,他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事,而他的上边也没有交代过。
事实上,贺拔允若是真的起事归梁,他的上司李神轨还用梁国这边操心么?
“陈留王依旧是陈留王!”
贺拔允如此说,南梁的使者心中一动,拱手道:
“贺拔公放心,我这就将此事禀告湘东王!”
李神轨如何处置,贺拔允想要放在府里供起来还是送到建康养起来,使者一点都不关心,他在意的是,贺拔允同意起事了。
南梁的使者离开,贺拔允却没有一点欣喜之色,口中喃喃道:
“韩陵……破六韩拔陵,你们骗得我好苦啊!”
……
“阿鞠泥,你兄弟的事我听说了,你不要伤心了。”
屋中,李神轨和贺拔允喝着酒。
关中的讣告送来,李神轨见了,第一时间找了贺拔允,想要安慰他。
两人说着,喝起了酒来。
相比李神轨,贺拔允在旁,喝得是心不在焉。
“大王,你真的相信我阿斗泥是护卫秦王而死的么?”
李神轨听了,拍了拍贺拔允的肩膀,道:
“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要多想了。”
显然,李神轨对其中的事情,也有些猜测。贺拔岳的性子,李神轨是知道的。毕竟,从六镇起事时,李神轨就认识贺拔三兄弟了。这么多年了,李神轨平日里也从贺拔允口中说起了许多关于他两个兄弟的事情。
贺拔允听了,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道:
“那这事就过去了!阿斗泥是自己找死,是成是败,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李神轨听了,一愣。可很快,贺拔允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向了李神轨,目光灼灼。
“大王,若有一人杀了你的阿父,这仇你是报不报?”
李神轨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开口道:
“杀父之仇,自然要报!”
贺拔允点了点头,又问道:
“若有人让你在自己杀父仇人的手下效命多年,而你居然不得知,这算不算大恨?”
李神轨已然察觉有些不对,问道:
“阿鞠泥,你父贺拔度拔不是战死的么?”
贺拔允又喝了口酒,似乎要将满腔的愁绪抒发出来,道:
“的确是战死的,可他又因谁而战死?谁才是那场大乱的罪魁祸首?”
贺拔允站了起来。随着他起身,屋外走进来一队贺拔允的部曲。
“大王,你就待在这里吧!我不会伤你的,事成之后,大王还是大王!”
说完,贺拔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剩下了李神轨在后,大喊着:
“阿鞠泥,不要做傻事,回头是岸啊!”
……
陈留王府。
“先生,贺拔允忽然去了军营。”
韩陵的身边,一名侍从从贺拔允的府中紧急赶了回来。
韩陵放下了手中笔,看向了眼前这名跟随他多年的人,问道:
“陈留王呢?”
“陈留王进府之后,就没有出来过!”
韩陵听闻,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
这名侍从有些担忧,问道:
“先生,事态紧急,若贺拔允决意谋反,我等可没有足够的兵力与之抗衡。要不,先避一避吧!”
李神轨部下这些年来都是由贺拔允统帅的,他在军中的威望极高。李神轨不在,贺拔允便是绝对的统帅。
相较之下,韩陵虽是李神轨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但手中没有兵权。
“哪里都不能去,一旦离开了,成都中有心人趁机为乱,大局便不可收拾了。”
“可真王……”
韩陵的侍从情急之下开口,却遭到了韩陵凌厉的目光注视,对方瞬间低下了头。
“你下去吧,告诉底下的兄弟,去贺拔允的府外,趁机将乘陈留王救出来!我若是死了,尔等便听从陈留王的吩咐。”
“真……诺!”
一股寒风吹进了屋中,韩陵想起了往事,感叹道:
“贺拔允,你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
……
(本章完)
第406章 他是个好人
第406章 他是个好人
大营之中,诸将聚首。
贺拔允站在主将的位置上,等待着人来齐。
这些将领不是李神轨当年坐镇河南之时,从河南之地招募的,便是顿丘李氏的部曲出身。
贺拔允站的位置本来是李神轨的。不过这些年来,他们跟随着李神轨南征北战,早已经习惯了李神轨甩手掌柜的作风。
可这一次,众将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时机不对!
此时江州的战事吃紧,可也没有到要支援的时候,成都内外也没有叛乱要平定。
那么贺拔允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做这么?
“贺拔公,可是大王有事要吩咐?”
众将之中,以两人为首,东方老与呼延族!
他们两人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可与贺拔允相比,差了不止一筹。
这么多年来,贺拔允带着他们一路打了过来。到了今日,进入了成都城,可谓尊荣。
下意识的,两人看着贺拔允,便低下了头颅。
贺拔允也早已经习惯了他们敬畏的模样。
“大王与我商议,秦王并非明主,早晚必定相害,欲拥巴蜀而自立,举兵响应梁军!”
贺拔允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震惊了。
顿丘李氏的部曲出身的将领纷纷站了出来,问道:
“大王真欲反叛秦王?”
这些人在一众将领之中只占了小部分,可贺拔允对待他们却相当的戒备。
“秦王是王,大王亦是王,安得为其后?”
“大王何在?”
“大王已在我府中!”贺拔允从袖子里拿出了从李神轨那里得来的信物——陈留王的印信,“诸将还有何疑?”
见了此物,众人都跪了下来。
可那些顿丘李氏的部曲出身的将领行了一礼后,又站了起来,道:
“大王与秦王乃是兄弟,大王何曾说过要自立,仅凭贺拔公此言,我等不能信服!”
贺拔允对此,早有预料,喝了一声,大帐之外涌进了一队甲士。
“尔等身为大王的部曲,深受顿丘李氏之恩养,如今都是心向外人,凭此,杀了你们也不冤枉!”
贺拔允的甲士将这十来名将领都抓了起来。只是,贺拔允念及他们都是多年来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还是没有下死手。
“押下去,关起来!”
贺拔允看着底下还在跪着的人,问道:
“尔等如何?”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道:
“愿随贺拔公,愿随陈留王!”
“都起来吧!”
东方老站起身后,看着贺拔允,问道:
“贺拔公,那如今该如何?”
“点起兵马,随我去陈留王府,诛杀大野爽的爪牙。”
“诺!”
……
贺拔允的府邸之外,韩陵的手下聚集在一起,蹲在门口不远处,都不知道该如何?
贺拔允去了军营,可他的府邸依旧有着百余名甲士守卫。
凭他们,想要闯进去,从这些武川甲士手中救出李神轨,基本不可能。
他们只能等待着。
哪怕是贺拔允带着大军进城,成都城变得喧嚣不已,可贺拔允的府邸那些守卫,却是依旧不动如山。
百名武川甲士驻守的府邸,就算是一千大军也不见得能攻破。
“先生让我们找机会,可这机会不好找啊!”
便在此时,贺拔允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李神轨就这么从门里走了出来,看得一众来营救他的人一奇。
直到李神轨走下了贺拔允门前的台阶,一众武川甲士也没有举动,他们才相信这是现实。
当下,一众人迎了过去。
李神轨还有些醉酒,坐在第一层台阶上,看着一众人,道:
“是小乙啊,可是先生有何吩咐?”
韩陵的侍从们见李神轨如此模样,当即问道:
“先生让我们来救陈留王,可是你如何从府中出来了?”
李神轨嘴角一翘,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
“本王多年混迹江湖,能混到如今的地步,靠的只有两样,人情和面子!区区贺拔允,还想要将我抓了?”
说着,李神轨打了个酒嗝。
“如今情势如何?”
“贺拔允带兵入城了,如今正往陈留王府赶呢!”
李神轨一愣,问道:
“他要做什么?”
“贺拔允带兵要先杀先生,而后据成都自立。他一带兵入城,这成都乱了,有些乱兵还在喊‘打到长安,活捉秦王’。”
李神轨一拍大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还要打到长安?他连这成都都出不去!”
李神轨想要站起来,可有些站不稳,还是小乙搀扶住了他。
“陈留王,乱兵之中,我们的人也不够,怕是没有办法去救先生。”
小乙他们只有十几人,都没有穿甲,连兵器都没有,如今这成都城正乱着。他们几个带着一个醉鬼,恐怕还没有到陈留王府,就得被乱兵抓住弄死。
李神轨听了,走到了贺拔允府门前,在守门的甲士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递给了他一个袋子。
很快,这名甲士走进了府中,带来了五十名甲士和十几匹马。
李神轨醉醺醺的,却在甲士的搀扶下骑上了马,挥了挥手,道:
“走!”
五十名甲士开道,道路一下子就通畅了起来。
小乙等人在后看着,不觉得叹道:
“陈留王……真的是……不同寻常!”
说完,他也带着人跟了上去。
……
贺拔允带着大军进城,很快就围了陈留王府。
不过,因为府中有着李神轨的家眷,贺拔允并没有下令大军攻击。
陈留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府中的侍卫看向了贺拔允,道:
“先生在府中等你!”
他们对于贺拔允的态度说不上好,甚至有些恶劣。
贺拔允也不在乎,直接挎剑带着人就要进去,却被东方老等人拦了下来。
“贺拔公,你究竟要作甚?”
“报仇!”
贺拔允说完,直接走了进去。东方老挥了挥手,道:
“你们在府外等候,我随贺拔公进去。”
“你们谁都不要进来!”
贺拔允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很不一样,东方老沉默不言,也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陈留王府虽有守卫,可在韩陵的命令下,却没有与贺拔允直接冲突,而是让出了道路,让他直接带兵到了韩陵的居所。
此时的韩陵正坐在树下,煮着茶,看见贺拔允,道:
“阿鞠泥,可否与老夫喝一杯茶?”
看着韩陵的模样,贺拔允有些疑惑,道:
“你知道我要杀你?”
“你阿父战死之时,老夫早已经不在六镇兵中,你阿父之仇,算在我的头上,合适么?”
“六镇因谁而反,北地因谁而反,我父之死,难道不是你的部下做的么?你说你走了,就可以逃避一切么?”
贺拔允对韩陵的态度很复杂。
一方面,他知道了这是自己的仇人;一方面,韩陵也是这么多年来与他出生入死的谋士。
“老夫只想知道,你杀了老夫之后,准备做什么?”
贺拔允其实心中也没有一个目标。他只知道,杀了韩陵之后,李爽那边他是待不了了。
所以,只有一条路!
投梁!
“投靠梁国!”
韩陵听了,却是一笑,问道:
“那陈留王呢?”
贺拔允面色一变,心中生出了些许愧疚,可又道:
“我自会护他周全!”
韩陵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悠悠道:
“若是投靠梁国,你真的能护住陈留王么,恐怕你连自己的护不住!”
贺拔允心中有些迟疑,韩陵此时站了起来。
贺拔允见此,变得有些警惕。韩陵却是张开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不如这样吧,不劳你动手,老夫自尽,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如何?今日之后,你依旧是你,陈留王依旧是陈留王!”
“你以为我会信你么!你死了,大野爽会善罢甘休么?”
贺拔允正欲动手,东方老从外面闯了进来。
看着院中的场景,东方老有些愣神,道:
“贺拔公,你和先生这是如何?”
“不是叫你待在外面么!”
贺拔允这么一吼,东方老反应了过来。
“贺拔公,有一支大军,他们正向着王府而来。”
“什么!”
贺拔允迟疑时,再看向韩陵,面色却变了。
贺拔允惊疑不定,难道梁军除了联络了他,还在城中联络了其他人?
“你们看着他!”
韩陵看着贺拔允的模样,却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苦笑。
“贺拔允,当杀不杀,如此优柔寡断,如何能为大事?”
府外聚集了大批的兵马,来的是梁军在成都的旧将。不过与贺拔允想的不同,他们纯粹是见城中乱了,带着兵马打算来凑热闹的。
见贺拔允如此,骑在马上的一众梁军旧将中有人笑道:
“贺拔公,何事要包围陈留王府,难道要造反么?”
贺拔允面色一沉,道:
“非是我要造反,而是秦王欲谋害我主,我奉命铲除秦王之余孽。”
“铲除秦王之余孽,铲到陈留王府中来了,这恐怕说不通吧!”
这一众南梁降将打得就是一个浑水摸鱼的主意。他们虽然投降了,可手中还有大把的筹码可以下注。
尤其是此时,局势混乱,李神轨的人自己内讧了,他们就更想要趁机捞一把了!
只是,这筹码该下哪方,他们还没有确定。
“大王如今就在我府中,陈留王府中有大野爽安插的奸细,我来此乃是奉了大王之命,前来锄奸的。倒是你们,不禁大王宣召,带兵而来,意欲何为?”
“贺拔公能来锄奸,我们自然也能了。”
说着,一众梁军降将便大笑了起来。
贺拔允见此,却是丝毫不啰唆。他走向到了战马前,战马上拿起了一把弓,张弓搭箭,迅速转身,一箭就将那名搭话的梁军降将射下了马来。
“私藏甲胄,聚集甲兵,还敢在大王门前喧哗,可知是死罪么!”
贺拔允一声大吼,刚才还骑在马上的一众梁军降将再也没有了笑容,滚下了马,跪倒在了地上。
“末将……末将知罪!”
贺拔允的勇武,众人见识了,再也没有了轻慢之心。
“我等这就撤走!”
“不必了,下了马,卸了甲,滚去一边!”
此时让他们走了,贺拔允也不放心,让他们卸了甲待在一旁后,贺拔允正要进府。
便在此时,韩陵从府中走了出来,与正要进府的贺拔允撞了个正着。
“老贼,你如何出来的?”
韩陵不曾答话,纵声道:
“贺拔允勾结梁军,囚禁陈留王,意欲背离秦王,谋逆犯上。可有勇士,敢诛贺拔允?”
贺拔允听了,却是沉浸在自己的威势之中,大笑道:
“老贼,你以为如此说,你有人信你么?”
韩陵又看了一眼众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众人还是不动,直到韩陵说第三声的时候,贺拔允再也忍耐不住了。
“够了,老贼,我这就送你上路。九泉之下,你就跟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忠臣义士去谢罪吧!”
贺拔允举刀欲砍,忽然瞳孔微张。他的视野之中,韩陵的身躯在不断转动着,到了最后,终于定格了。
韩陵动了。
画面之中的韩陵却是以一个诡异的方向向他走来,带着一副怜悯的表情,在他眼前抚了抚。
之后,一切都归于黑暗。
在场众人看着贺拔允人头落地这一幕,都震惊了。
再抬首,看着拿着染血长刀的东方老,只见他站在了韩陵一旁,高声道:
“末将奉秦王之命,贺拔允若有谋逆之举,当即诛灭。如今祸首已除,尔等自当归营,等候秦王之命!”
东方老这一声,在场众人吃惊之余,立刻跪了下来,拱手道:
“末将愿遵秦王之命!”
便在此时,李神轨终于赶来了。见到如此的贺拔允,那五十名武川甲士都愤怒了,正欲杀东方老,却被李神轨拦住了。
刚才还有些得意的东方老,见到李神轨,立刻变得恭恭敬敬。
“陈留王,贺拔允谋逆……”
李神轨看着贺拔允,却是不言,看向了韩陵。韩陵握住了李神轨的手,吩咐道:
“东方老,你押着那帮梁军降将,带兵归营,等候秦王以及陈留王的命令!”
“诺!”
大兵离去,一众武川甲士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李神轨看着韩陵,问道:
“何以至此?”
韩陵的目光却很坚定,悠悠道:
“秦王既能用之,自能制之!”
……
(本章完)
第407章 我知道你很急
第407章 我知道你很急
长安城。
秦王府。
贺拔允叛乱的消息传来,李爽并没有太过喜悦。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贺拔允这样的大将并不是随意能够取代的。
李神轨手下的将领之中,再难以找一个贺拔允这样的人,既有足够的威望震慑巴蜀的南梁降将和獠夷,也能够统帅李神轨的部曲,不至于出了岔子。
无论是东方老还是呼延族,与贺拔允相比,差了不止一筹。
即便叛乱被很快平定,巴蜀的局势没有受到影响,可贺拔允的死,依旧是莫大的损失。
李爽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人,能完美代替贺拔允。
其他人就算有贺拔允的本事,可却无法像他一样,与李神轨、韩陵都能配合默契。
毕竟,这是多年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形成的默契。
“大王,这是我阿父送来的文书。”
上林观刺杀事件之后,李爽设置了五部都督,管辖从斛律金那边剥离的两万骑。
对此,斛律金相当的配合。
李爽看了看,放下了文书,又看向了眼前的斛律光。如今的他已经十九了,继承了他父亲的高大威猛,看起来姿容不凡。
“阿光,如今你阿父在北地,已然是大可汗了,你有没有想过北上继承汗位?”
斛律金不止斛律光一个儿子。哪怕斛律金曾经最为疼爱、欣赏这个儿子,可这么多年,斛律光都跟在李爽身边,少与斛律金相聚,父子之间,难免生疏。
而且,相比于斛律部中一众敕勒人,斛律光更像是一个汉人。
作为斛律部的嫡长子,名义上斛律部的继承人,斛律光这么多年一直远离自己的部落,又与部落之人生活习性大不同,想要掌控斛律部,远远不如斛律金的另一个儿子斛律羡容易。
若是想要掌控斛律部,那这此离散部落,便是斛律光最好的机会。
对于李爽的问题,斛律光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臣从未想过!”
李爽笑道:
“当一个掌控万骑的北地大可汗,难道不威风么?”
“当一个大可汗,不如在大王麾下为一小卒。”
斛律光既是在表态,也是在说心里话。
斛律光和他的父亲斛律金一样,看待事物用的都是关中本位,亦即站在李爽身边看待事物。
斛律金是因为与李爽多年的情谊,自发跟从。若是没有李爽,斛律金未必会像现在一样对长安言听计从。
与自己父亲不同,斛律光看得更加深远,知道汉化才是最好的出路。
见斛律光如此,李爽点了点头,道:
“如此,你既然不愿北上,那本王就派你去成都,协助李神轨、韩陵,掌控巴蜀的局势。”
斛律光听了,心中大喜,甚至没有问李爽要给他甚至职位,便拱手道:
“臣多谢大王!”
作为李爽的近侍,斛律光比侯莫陈崇待得还要晚一些,也因此,跟李爽更加亲近。
他很清楚,巴蜀对于灭梁的重要性。
这个时候,李爽将他派过去,可见对其期许。
李爽点了点头,一番叮嘱。
斛律光听完,脸上却有些担心。不过,斛律光没有担心巴蜀,反而在担忧另一条战线的战情。
“大王,贺拔允因谋反被诛,臣担心河南那边,贺拔胜怕是会有所不安。”
李爽咂了咂嘴,对此早有预料,道:
“贺拔允死了,贺拔胜怕是也用不了。”
李爽对此,并没有太过担忧。反而是斛律光,很是不解,问道:
“大王是说他会谋反?”
李爽摇了摇头,道:
“他便是不反,恐怕也待不住了。”
“为何?”
“贺拔胜身边可不是同僚,都是虎狼啊!”
——
洛阳。
斛思椿很不得劲。自贺拔胜率兵南征,一份份得胜的战报传回来,斛思椿便成了这样。
寒冬里,洛阳的气候有些寒冷。丞相府中,却有着新进的炭火供暖。
斛思椿躺在摇椅上,在这大冬日里,不想要出门。
元宝炬于去岁登基,到了今岁冬,洛阳城的修复工作已经进行了差不多,大部分的官方工程在斛思椿的监督下已然完成。
架子搭完,可要让洛阳城变得繁华,乃至变成六镇之乱前那朝气蓬勃的北魏都城,便不是斛思椿能够做到的了。
如今的北魏可不是当年了,受到了战争的创伤在其次,洛阳朝廷的形同虚设,让大魏一京六道百余州的资源的掌控权落到了长安那边。
甚至,便是洛阳所在的司州,朝廷说了也不算。毕竟,这司州牧叫李爽。
斛思椿在冬日里清闲了许多,心也变得懒散了,一方面是要管的事情变少了,另一方面也是心烦。
他与贺拔胜不对付,这是众所周知的。
斛思椿不想要南下征讨南梁,可看着贺拔胜取得战果,他的心里更加难受。
可斛思椿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战争不是他能动摇的。他也不可能在后面搞些小动作,来延误前方的战事。
毕竟,斛思椿也是北人之中的一员,他不可能名目张胆的背叛所有北人的利益。
所幸,眼不见心不烦,斛思椿将自己关在府中,不去理会外面的事情。
只是,他不想要理会,可还是有人上门了。
来人是贾显智,他的哥哥贾显度也在此次出征的名单之中。
此刻洛阳的官制相当混乱,大量有功的北人将领占据了一些听起来显赫但是并没有实权的职位。
贾显智和他兄长贾显度便是其中之二。
作为卖了尔朱仲远的回报,贾显智在李爽进入洛阳之后,也得了一个司空的职位,算是协助斛思椿这位丞相营建洛阳城的副手。
斛思椿心中对于贾显智始终是带着警惕的,可面子上还是极度的礼遇的。
得知了贾显智来,斛思椿换好了衣服,恭恭敬敬前去迎接,却迎来了贾显智的笑声。
“法寿,你我兄弟,何须如此?”
斛思椿将贾显智迎进了府中,冬日里,将之迎进后府园之中的暖阁,围炉煮茶。
斛思椿的丞相府便在洛阳内城皇宫之南,昔日北魏一众三公的官署的旧址上重新建立的。
当然,作为洛阳城修复的总工程师,斛思椿给自己建宅子,自然不可能亏待自己。
贾显智第一次来,看得也是啧啧惊奇,暗道斛思椿捞了多少?
不过贾显智这次来,是为了说正事的。
“尝尝,这是今岁从汉中来的茶。”
与以往的茶汤不同,斛思椿没有在杯子里放其他原料,完全是清饮。
贾显智乍喝了一口,有些喝不惯,问道:
“法寿怎么想起喝这个?”
“这样的饮用之法正在长安流行。”
斛思椿对于长安的动静很在意。他更加敏锐的感知到了,这其中的利害。
以往的茶叶要么制作羹汤,要么是作为辅料,可如今,茶叶的制作方法变了。
烘干发酵之后,茶叶可以清饮,也更加容易储存。
这意味着什么?
汉人在种田之余,也能在自家的院子里开垦土地,种些果瓜蔬菜,作为辅食,便是不能一年四季都吃到新鲜的蔬果,也能将之菹、齑,弄些酸菜、泡菜、咸菜之类的易储存的东西,到冬季吃。
可北地的游牧部落不同,他们以游牧为主,能找到的只有野外的野菜和野果,尤其是在冬季,外面连野菜都不好找。
曾经生活在北地的斛思椿知道,北地部落之人因为食物油腻,缺少果蔬,从而罹患疾病,年寿不永。
可有了这些容易储存的茶叶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茶能“去腻消食”,对于以牛羊奶酪为主要食物的北地胡人,可谓相当重要。
哪怕北地的胡人部落之中一般的牧奴买不起,可那些首领却会趋之若鹜。
有了这些茶叶,在冬日里,那些北地的可汗也无需发愁。
以前,李爽掌控的茶叶产地有限,多集中在汉中的几个县,产量因此不高,可随着巴蜀被攻下来,茶叶产地增多,茶叶的产量也会大幅度提升。
到时候,李爽不但可以用茶叶加深与北地一众部落的关系,增加财政收入,还能将茶叶作为军队的后勤储备,为军队提供后勤支持。
毕竟,不但北地的部落缺少果蔬,大军长途行军,奔驰千里,也会缺少新鲜的果蔬,影响战力。
贾显智显然想的没有斛思椿那么深,听闻是长安来的,笑道:
“大野爽坑了你不少钱吧?”
斛思椿听了,微微一笑,道:
“无妨,我送过去,总好过大野爽亲自来要。”
两人一阵插科打诨后,贾显智面色变得有些严肃,问道:
“法寿,你听说了么,贺拔岳死了?”
斛思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贾显智进一步问道:
“法寿相信贺拔岳会为了救大野爽而死么?”
“你说贺拔岳是这此叛乱的主谋,我信,你说他为了救大野爽力战而死,我不信!”
斛思椿的实话实话让贾显智找到了共鸣,当即有些激动。
“你说贺拔允和贺拔胜会信么?”
斛思椿知道,贾显智想要问的不是这两人信不信,而是他们若是不信,会做什么?
如今前线的两场战事,这两兄弟都有着重要的角色。
他们若是心生龃龉,万一做些什么来,前线的局势恐怕就变了。
“不好说啊!”
对于贺拔允,斛思椿不怎么了解!
可贺拔胜这个人,斛思椿却相当了解,他可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贺拔岳虽然死了,可毕竟是官方定义的“忠义之人”,面子上过得去,贺拔胜自然也不会多生波折。
便在此时,暖阁之外,响起了脚步声。
斛思椿的侍从走了上来,见斛思椿正在待客,有些迟疑。
可斛思椿招了招手后,他还是走了上来,将一个密封的竹管交给了斛思椿。
斛思椿将竹管拆开,从里面取出了情报,当着贾显智的面,笑了出来。
“看来贺拔允信不信已然无关紧要了。”
“为何?”
斛思椿没有避讳,将从巴蜀得来的情报交给了贾显智。对方看完,不觉得有些冷汗直流。
“大野爽真是好手段啊!”
贺拔允什么人,那是跟随李神轨多年的大将。对于李神轨麾下的大军,掌控力相当的强。这样功勋卓著,威望甚高之人,居然弹指间就杀了!
贾显智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可斛思椿却不一样。
斛思椿心中的惫懒之意全然没有了,有的只是看到猎物时的兴奋感。
他看向了贾显智,道:
“贺拔岳没了,贺拔胜还待得住,可贺拔允也没了,还是叛乱而死,贺拔胜还待得住么?”
“那当然——”
贾显智反应了过来,面上露出了笑容。
“……也待不住!”
贺拔胜若是也没了,对于斛思椿和贾显智来说,都有莫大的利益。
不过,贾显智还有些担心。
“法寿,若是贺拔胜不管不顾了,带着大军反攻洛阳,该如何?”
贺拔胜如果这么做了,以洛阳如今的守军,可挡不住他!
斛思椿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却并不担忧,道:
“侯景在悬瓠城,难道是白待的么?”
斛思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身上露出了一股干劲。
“我丞相府的人太扎眼,你秘密派人监视贺拔胜的太尉府,别让他的子侄跑了。另外,写一封信给显度,让他有个提防。即便留不住贺拔胜,也不能让他带着三万大军跑了。”
“放心,他跑不了!”
……
悬瓠城。
“上将军唤我来何事?”
王伟急匆匆跑来见了侯景,对方拿着从长安送来的示警信,道:
“贺拔胜恐怕要谋反啊!”
王伟一愣,问道:
“上将军有证据?”
侯景很老实的道:
“没有!”
“……”
王伟有些无语。贺拔胜可不是什么小卡拉米,你说他谋反就是谋反啊!
侯景将信交给了王伟,王伟见了,脸上露出了喜色。
“恭喜上将军,这数万大军的兵权,就是您的了!”
侯景很喜欢王伟。虽然王伟跟随他的时间最短,可却最受侯景的信任,原因便在于王伟这份“聪慧”!
“上将军,什么时候动手?”
“不必着急,我们只要守住悬瓠城就够了,那些北人会比我们更急的!”
……
(本章完)
第408章 难道就不能反了么
第408章 难道就不能反了么
豫州,广陵城!
贺拔胜最近的心情的很好,广陵城被他攻下,南梁在淮西设置的数郡之地,皆被他掌控。
有了这份功绩,在洛阳的斛思椿已然无法与他相争。
对于三万北人之兵而言,贺拔胜能给他们的,斛思椿给不了。
此后,无论是他率军回洛阳,还是继续征讨涡阳,将与南梁之间战线推到淮水一线,贺拔胜都将会是北人之中毫无争议的领袖。
不过正当前方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时,贺拔岳身死的消息传了过来。
自己的三弟什么性格,贺拔胜很了解。
他怎么可能为了救李爽而死呢?
贺拔胜的心中尽管哀伤,可对于个中内情他并不想要知道的那么清楚,权当贺拔岳真的是为了救李爽而死。
李爽给了他一个交代,也给了贺拔氏一个交代,那对于贺拔胜来说,就够了。
可正当贺拔胜觉得事情到此为止之时,南梁的使者却找到了他,告诉他贺拔允因谋反被诛杀的事情。
贺拔胜开始是不信的,然而心中却也知道,南梁的使者此时提供假消息给他,毫无意义。因为双方的大军已然脱离,指望这个消息能让贺拔胜大军内部混乱,更是不可能。
贺拔胜自此之后,心中陷入了极度的恐惧。
他不知道贺拔允是不是真的谋反了,还是李爽是先杀了他,然后栽赃一个谋反的名头。
如果是这样,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了?
贺拔胜因此,派遣部曲,盯着广陵城中的北人将领,深怕他们之中,也有人如东方老一般,被李爽收买,在关键的时候给他来一下子。
不过,贺拔胜不盯还好,派人盯了,还真的发现了些异常。
以贾显度为首的一众人,在秘密联络贺拔胜麾下的北人将领,密谋着什么?
虽然同为北人,可北人内部,也是有派系的。
例如贾显度,他的父亲贾道监是沃野镇长史,他起家薄骨律镇别将,与武川一系关系不大。
便是后来他们都投靠了尔朱荣,也没有融合成为一股力量。
对于这些小动作,贺拔胜并没有选择置之不理,而是选择了直接面对。
北人最重英雄气!
贺拔胜将包括贾显度在内的一众将领召集起来,直接问道:
“尔等欲合而谋我乎?”
贾显度也没有想到,贺拔胜会将话说的这么白。不过他随之也明白了,贺拔胜这么做是有恃无恐。
贺拔胜掌控着数万大军实际的权柄,大部分的将领也都愿意跟随他。
贺拔三兄弟自六镇以来,便是所有北人将领之中毫无争议的第一档,与其他将领拉开了差距。
贾显度以及他身后的一帮人,聚拢在了一起,当着贺拔胜的面,如此说道:
“我等不敢!”
“那尔等这些时日,私下串联,却是为何?”
贾显度听了,知道贺拔胜已然清楚,当即不再隐瞒。
“我等是怕太尉谋反,牵连我等家小!”
贾显度是知道如何与北人打交道,实数实话乃是最好的选择。
从公而论,他与贺拔胜在职位上没有太大的差别,侯景才是名义上的统帅;从私而论,北人之间相互联姻,也都是旧识,私下里的关系很不错。
贺拔胜听了,在这一刻,终于确定了,贺拔允也死了的消息乃是真的了。
贾显度收到了风,肯定不是他自己得来的。
洛阳城中消息如此灵通的,贺拔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斛思椿。
可能让贾显度如此信任的,只可能是他的弟弟贾显智。
说不得贾显智的消息就是从斛思椿那边得来的。
贺拔胜将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面色越发的阴沉。
“如此说来,你们都知道了!”
贾显度的样子变得有些难看,可还是硬着头皮道:
“阿鞠泥之事,我等确实知道了!”
贺拔胜手掌重重的拍在了眼前的桌案上。碰的一声,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咯噔。
就在贾显智怀疑贺拔胜下一刻是不是要动手时,对方却收敛了怒气,坐了下来。
“你们相信阿鞠泥会谋反么?”
贾显度迟疑了一下,可贺拔胜的目光看来,他也不得不回答:
“依照常理应该不会,可阿斗泥之事刚刚出,阿鞠泥又如此,怕不会是凑巧。”
贺拔胜听了,缓缓开口道:
“今日是我贺拔氏,难保他日就不会轮到你们了。大野爽不是尔朱荣,对我等北人没有那么大的耐心。我们一个个都死了,他手下的人才好上来。”
贺拔胜说出的话,其实也是一众北人将领担忧的。
尔朱荣是所有北人的首领,可李爽不是。李爽对于北人的态度,可谓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
当初击败尔朱兆,攻取晋阳,这一路上,李爽对于站在尔朱氏一边的北人,可是一点也没有手软。
不过,一众北人心中总是有些侥幸的。毕竟,宇文泰和高欢两人可都是一方诸侯。
他们也不像贺拔兄弟那般,威望如此之高,应该不会遭到李爽的针对。
可贺拔胜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万一李爽就是要将他们都除掉呢?
见众人都陷入了怀疑之中,贺拔胜开口道:
“若我欲返洛阳,重振元氏之社稷,尔等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这话,有人跃跃欲试,有人还是迟疑,关键时候,贾显度站了出来,阻止道:
“太尉,不可!如此做,兄弟们怕是身死无地。”
贾显度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在场众人都惊醒了。包括了贺拔胜在内,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贾显度,听他继续说下去。
“太尉,我等之兵,不过三万,新据之地,尚不足以固守,不要说攻入洛阳,怕是悬瓠城都过不去。”
贾显度的提醒至关重要。
他们都收到消息了,侯景能不知道?
侯景是什么人,他们又不是不清楚,恐怕此刻早就在防着了。
攻不下悬瓠城,想要进入洛阳,根本不可能!
对此,贺拔胜不以为意。贾显度见之,大概也猜出来了,贺拔胜后面应该是有梁人!
贺拔允、贺拔岳背后都有梁人的影子,即便贺拔胜一开始没有勾结梁人,此刻应该也是搭上线了。
此战,他们虽然得罪了梁人,攻占了南梁数郡之地。可相比反攻洛阳的诱惑,这数郡之地,对于梁军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太尉,不说我们能不能攻下洛阳,便是攻下了洛阳,又能如何?”
贾显度早已经看清楚了其中的利弊。当然,洛阳那边也早已经给他盘清楚了。
“我等家小都在洛阳,如今的洛阳留守长孙稚威望甚重,他会看着我们进入洛阳而什么都不做么?且洛阳四战之地,周围都是大野爽的兵马,我们如何能支撑下去?天子又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么?”
贾显度说到这里,本来都迟疑的一众将领,心都定了下来。
贺拔胜的面色也难看了起来。
洛阳是四战之地,他们便是打下来,也无法固守,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贺拔胜还想要争取一下,道:
“高欢、宇文泰都在河北,手握重兵,或可为援。”
贾显度摇了摇头,道:
“他们虽是北人,可高欢如今和渤海高氏打得火热,还说将来要与赵郡李氏联姻,心还是不是北人,早就不知道了,至于宇文泰,此时在征讨契丹,更不用指望了。”
贾显度说完,看向了贺拔胜,又道:
“难道太尉忘了么,宇文泰的兄长宇文洛生死的不明不白。他就算在范阳,也不会帮我们的。”
贾显度话说的很清楚了,高欢和宇文泰是不可能成为他们的援兵的。
外无援兵,内不足以固守,能不能攻下悬瓠城还在两说,这进攻的洛阳之事,根本不可行。
贺拔胜听到这里,本来还想要争辩两句。
可贾显度最后一句话,却让贺拔胜彻底收了心思。
“大野爽既能制阿鞠泥,如何不能制破胡?若破胡北上,恐死路一条,还会祸连家小。”
贺拔胜听了这话,终于放弃了攻打洛阳的打算。他虽然能够让北人将领听命,可也无法让北人将领去走一条明知必败的死路。
“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诺!”
走出了大帐,众人询问贾显度,道:
“接下来如何?”
贾显度叹了口气,道:
“他自己会想明白的。”
如贾显度所说,贺拔胜的确很快就想明白了。
在这广陵城中,他待不住,也反不了,自然只剩下走为上计。
事已至此,贺拔胜也无法献城投了南梁。毕竟,他与贾显度等人摊牌了,他虽然走了,可这些打下来的土地,依旧关系着三万北人士兵的利益,贺拔胜也带不走。
贺拔胜只能带着自己的部曲,连夜出了广陵城,渡江投奔南梁去了。
……
便在贺拔胜南投的第二日,侯景便带着八百骑赶到了广陵城。
对于贺拔胜投奔南梁之事,侯景的脸上只有惋惜。
“何以至此啊!”
“贺拔允谋反之事传来,太尉忧惧不已,不能自持,故而渡淮水而去。”
贾显度在旁解释着。对于贺拔胜带着部曲离开的事情,他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半途截杀,反而十分配合。
既然贺拔胜这么给面子,也不曾为难一众北人,那么他们自然也得给贺拔胜面子。
贺拔胜走了,可他的家小却在洛阳。贺拔胜曾欲攻打洛阳之事,贾显度等人提都不提。
侯景听了,埋怨道:
“破胡这个人,就是急性子。贺拔允谋反之事,与他何干,他如此忧惧?再说了,贺拔岳救驾有功,便是贺拔允有什么,这一功一过,也足以抵消了,何至于此啊!”
“上将军说的是,只是木已成舟,想要将太尉再找回来也是不易。”
贺拔胜虽然投敌了,可事出有因,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利朝廷之事,也不好再追究了。至于洛阳那边贺拔胜的家人,这帮北人也不希望处置过重。
侯景点了点头,看向了贾显度,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乍看到侯景这幅样子,贾显度一个激灵,有些拿不准侯景要做什么?
场面就这样僵持了下去!
侯景咳嗽了一声,最终还是他的谋士王伟站了出来,拱手道:
“三军不可一日无帅,贺拔胜既然投敌了,上将军当坐镇广陵,统帅大军,等待秦王之令。”
场面有些尴尬。
侯景本想着他来都来了,贾显度他们会顺势让他坐镇广陵。可这事,贾显度他们却是提也没提,最终还是王伟说出来了。
王伟不是北人,又是侯景的谋士,就这么说出来,实在有些不好看。
搞得侯景好像硬要坐贺拔胜的椅子一样。
贾显度愣了一下,看着侯景望来的殷切目光,低下了头,拱手道:
“上将军乃是统帅,坐镇广陵城,自然是不二人选。”
“既然众人都这么说了,我就留下来吧!”
侯景赖了下来,一众北人将领也不好说什么。侯景不如贺拔胜那么能打,可比贺拔胜阴多了,加上侯景的身份摆在那,得罪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见贾显度等人离开,侯景看着,脸上的笑容不再,呸了一口。
“这帮臭北地的,不识抬举!”
王伟在旁,听的都愣了。
“可上将军,你不也是北地出身么?”
侯景不屑一笑,道:
“我替大王做事,能是臭北地的么?”
王伟心中有些笑意,问道:
“那上将军是汉人?”
“倒也不是!”
“那上将军是?”
“我乃关中人!”
侯景反应了过来,看着王伟,见他脸上憋着笑,骂道:
“滚一边去!”
王伟刚想要走,侯景想到了什么,将他又拉了回来。
“上将军,还有何吩咐?”
侯景有些担忧。毕竟,驻守广陵的大军都是北人。
“贺拔胜跑了,可军中难免还有他的耳目,不得不防,得立刻变更贺拔胜的部署。”
王伟点了点头,道:
“臣明白了,这就去起草文书。”
王伟离开后,侯景坐在了贺拔胜曾经的椅子上,有些坐不惯,喃喃道:
“这敕勒蛮子,不愧是武川人,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
(本章完)
第409章 王在,我不敢有异
第409章 王在,我不敢有异
建康。
出乎贺拔胜预料的是,他带着部曲南投南梁之后,非但没有受到羞辱,反而得到了重大的礼遇。
萧衍完全将之作为了一个北人南投的典型,大加赏赐。
冬日里,贺拔胜的部曲被暂且安置在了寿阳之旁的黎浆亭,他本人则被萧衍召唤到了建康。
初到建康城的贺拔胜心中是惊异的。
他见过曾经繁华的洛阳城,可那座繁华的巨城如今已然不在了,重建之后的洛阳城无法与贺拔胜记忆之中的巨城相比。
可建康不一样,这座城池的繁华程度犹在昔日鼎盛之时的洛阳城之上。
五胡乱华之后,衣冠南渡,大量中原的士人与流民过江躲避战乱,为曾经东吴的建邺城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两百多年来,南朝朝代更替,但建康城却是不断发展。
从最初东吴建立的石头城,变成了如今的人口百万的巨都。
天下形胜,虎踞龙盘。
今日萧衍要见贺拔胜,他随着侍从沿着御街向着台城而去,一路上,见到了太多注视而来的目光。
贺拔胜最初有些不适,他感觉自己完全像是个战利品,在建康百姓好奇的目光之中在街上展览。可便是知道如此,贺拔胜也没有办法反抗。
毕竟,他如今是寄人篱下。
萧衍接纳他,他自然也要有所回报。
像个战利品一样接受展览,便是贺拔胜的回报之一。
在南梁的宣传之中,贺拔胜完全就是一个仰慕正统的脱北者典范。
不久之前,还百战百胜的北人将军,因为受不了关中邪恶的大野爽的迫害,毅然选择了归顺王化。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振奋刚刚打了败仗的梁军将士和建康百姓的士气了。
贺拔胜强迫自己将心中的屈辱感压下去,将注意力放在建康的城建上。
建康城没有建造外郭墙,而是以竹篱墙代替。当然,这是有现实的考虑的。
一来长江就是建康城最好的防御墙,二来若是真的有敌军打过了长江,这么长的外郭墙,也难以防御。
两百多年来,建康外围的竹篱墙更像是一种宣誓,过了这道墙,你就是京都人了。
建康外围的竹篱墙,包含的范围相当大,西起石头城,东至倪塘,北过紫金山,南至雨台,城内人兴物阜。
贺拔胜在城中还看到许多外夷。这些人都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来到建康的海外商人,各色人都有,但最常见的是天竺人。除此之外,城中到处可见僧尼往来。
贺拔胜对此,甚至有些激动。
贺拔氏也信佛。
可洛阳城经过了频繁的战乱后,昔年城内外一千多座佛寺多因此而毁坏。
如白马寺这样的从东汉传下来的名胜古迹,也在战火之中黯然失色。
可建康的佛寺却相当的多,相比长安、洛阳,可谓香火鼎盛,贺拔胜对此,心中带着几分崇敬。
贺拔胜骑着马,渐渐到了宫城之外。
建康的宫城外周八里,极其庞大,有三重城墙,城墙并非土制,还包着砖。
看着巍峨的宫城,贺拔胜也终于见识到了南梁皇家的威严。
从皇城的正门宣阳门往北走,到达大司马门后,贺拔胜到达了宫城。
建康的宫城与洛阳的宫城都效仿曹魏、西晋洛阳宫而建,正殿是太极殿,正殿之后是显阳殿,后庭建有华林园。
萧衍是在华林园的正殿华光殿中见的贺拔胜。
贺拔胜初见这位一手建立南梁的帝王时,感觉到对方很平和,像是个僧人,不像是帝王。
见完之后,萧衍并没有让贺拔胜立刻走,而是将他带到了华林园中游玩,招待了他一顿饭。
华光殿旁便是天渊池,湖水如境,在冬日的阳光照耀下,带着几分波光粼粼的美感。
萧衍在天渊池旁的偏殿招待贺拔胜。
刚才在殿中离得远,贺拔胜并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可如今在偏殿之中,贺拔胜与萧衍所隔不到二十步,却感觉到了萧衍身上有一股威势。
这股威势下,贺拔胜心中悸动,背后不觉得泛着冷汗,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这位年老的帝王。
萧衍天资聪慧,聪明绝顶,精通佛法,亦通儒、道。他继位之初,大兴儒学,勤于政事,广纳谏言,修订刑律,可谓明君。
便是在北朝,萧衍也很有影响力。
他的诗、他的字、他的文学手稿,都被北朝士人视为珍宝。
当然,贺拔胜这样的北人对儒学并不感兴趣,可对佛学却不一样。
而佛学,正是萧衍这些年钻研的。
萧衍在佛学上造诣更在儒学之上,影响力之大,甚至吐谷浑、高句丽的王族也为得南梁皇帝注释的经书而欣喜。
萧衍看着贺拔胜,目光透露着一股欣赏与惋惜。
“身上杀孽竟如此之重,真乃杀器也!”
贺拔胜听了,立刻俯身告罪。虽然他也不知道要告罪什么,可就是有些心虚,不敢面对萧衍。
“陛下,臣有罪!”
萧衍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问道:
“不知关中的秦王较尔如何?”
萧衍之所以接纳贺拔胜,除了将之作为宣传的典型外,还因为他的身份。这些年来,无论是尔朱荣还是李爽,贺拔胜都与他们关系密切。
关中那位秦王如何,乃是如今萧衍最想要知道的。
贺拔胜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只是道:
“秦王在,臣固与其有杀兄之仇,不敢反身为敌也!”
贺拔胜的话让萧衍有些唏嘘。如贺拔胜这样一架大杀器,面对那位秦王却是动也不敢动,可知对方是何等人物。
萧衍看着贺拔胜,道:
“起身答话吧!”
“多谢陛下!”
贺拔胜站了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听萧衍继续问道:
“你对如今巴蜀的战事如何看?”
巴蜀的战事?
贺拔胜有些奇怪,萧衍居然问的是巴蜀,而不是豫州的战事。
见贺拔胜如此,萧衍道:
“但说无妨,你今日说了什么,朕非但不以为罪,还会赏赐。”
“臣以为巴蜀之事,先易后难。王思政此人,臣素知之,乃是秦王麾下精通筑城守城的大将。其心如铁,不可动摇,将会守至最后一刻。臣担心战事若是拖长,或有变故。”
贺拔胜在萧衍面前,不知为何,就是不敢说谎,将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巴蜀民生凋敝,由来已久,许多县城都空了,江州又卡着水道,梁军只能打下来,而不能绕过去,因为沿途的郡县也很难找到补给。没有贺拔允的配合,梁军便是包围江州,然后再派大军去奇袭成都,成功的可能也极低。
如此一来,时间拖着久了,梁军的士气可想而知。
事实上,梁军自秋入巴蜀,到了今日,也围了江州北城两个多月了。如果能打下来,早就打下来了。拖下去,效果也不大。除非,能够出现奇迹。
萧衍听了,也没有怪罪。
“卿之意,朕已知之。来人,赐宴!”
一场宴会,贺拔胜吃得有些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回到家中,见到了与他同来的念贤。
对方问道:
“梁帝如何?”
贺拔胜回忆着刚才那一幕,感到的是压抑、拘束,有些感叹。
“我自武川一路征伐,所杀豪杰何止百千,今见梁帝,却不敢有一丝逾越,这就是帝王吧!”
……
江州北城。
这两个月来,梁军不断的在城外堆土山,挖地道,想要攻破城池的防御,却都被城中的老将王罴防住了。
梁军在慢慢磨的过程之中,士气也在不断下降。
江州城特殊,有双城。对于梁军而言,一座北城尚且难以攻破,那位于渝中半岛之上防御更强的南城,要打到几时?
梁军军中的将领都知道了,想要在冬日进入成都已然不可能,能够在冬日里攻下江州的北城,便是大的战果了。
可萧绎还是在强撑着。
这场战事,不只是军事上的较量这么简单,更关乎朝堂之争。
萧绎不但关注着江州的战事,还关注江淮那边的战场。
贺拔胜投梁后,侯景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选择固守广陵城,消化贺拔胜打下淮水以北数郡之地。当然,侯景没有立刻发动战事,也和他军中多北人,他难以掌控军队有关。
可不管如何,侯景没有继续打下去,对于坐镇寿阳的太子萧纲来说,便是胜利。加上贺拔胜南投,建康大力宣传的缘故,建康百姓都以为太子萧纲治军有方。
至于丢的那数郡之地,反正都是在淮水之北,属于边缘地带,战争之前,百姓也多被迁移到了淮水以南,因此,损失并不大。
因此,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对于江淮的战事,都可以接受。
可巴蜀就不一样了,萧绎事前上了捷报,说是打下了多少郡县,得到了多少百姓的拥戴,可如今却在江州城顿兵两月有余,毫无战果,无论是朝廷和民间,都无法交代。
就这么灰溜溜的退兵?恐怕萧绎如此做这之后,一回到江陵,他就要卸下职位,回建康戴罪去了。
天微微亮,萧绎忙了一夜,正在大帐之中休息,帐外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萧绎被人吵醒之后,有些愤怒。
“何事如此?”
“大王,江州北府城的城墙塌了一段!”
这一声犹如醍醐灌顶,让尚在睡梦之中的萧绎立刻惊醒了。他甚至没有披着衣服,光着脚,就跑出了大帐,欣喜道:
“天助我也!快派兵攻进城中,切莫让王罴这个老贼做出反应。”
“大王放心,今早得知城墙塌陷后,将军鲍泉已经领兵冲入了城中。”
萧绎听完,大声道:
“告诉王僧辩、胡僧祐、王琳、徐文盛,让他们立刻集结兵马,攻入城中。”
……
北府城中,正在酣睡的王罴听到了城中的喧闹的动静,打算起身,询问状况。
可当他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府中的侍从不知道去哪了,几个陌生人直接闯到了他的屋子前。
不过看他们身上的穿着,王罴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梁军的士兵。
北府城城墙崩塌的很突然,对于攻城守城的双方而言都是一样。
萧绎的部将鲍泉不想要错失良机,立刻下令麾下的将士从缺口入城,甚至连甲胄也没有披。
当然,要前线的攻城部队披着甲去堆土山,那也不太现实。因此,攻城部队的甲胄拥有率也不高。
对于守城方来说,他们大部人都在酣睡,自然也不可能披着甲。
见到梁军攻入了城中,城中的守军立刻慌做一团。
王罴穿着单衣,赤着脚,可身材却相当魁梧,在这冬日里,见到这些陌生的面孔,大吼了一声,犹如猛兽咆哮。
吼完,这些梁军士兵都被吓破了胆子,转头就跑。
王罴看了看周围,随手抄起了一个很粗的棒子,追了上去。
一边追,他还一边喊道:
“儿郎们,都随我来!”
城中的守军处在混乱之中,可没有被歼灭,见到王罴如此威武,都跟了过来。
王罴身后的队伍渐渐壮大,与梁将鲍泉相遇了。
虽说这个时代文武不分家,可出身官宦之家的鲍泉哪里见到过如此阵势。
他的目光之中,一个犹如罴一般的大汉拿着一根很粗的棒子就跑了过来,一棒就撂倒了挡在前面的梁军士兵。
一边打,他还一遍喊:
“竖子,安敢趁我不备,夺我城池!”
这老将不光长得像罴,就连吼声也如野兽一般,震慑心魄,吓得鲍泉身边的士兵转身就跑,根本不敢与之为敌。
见此,鲍泉也不敢久待。他想要拖延,可身边的士兵逃跑的速度却让他的想法彻底落空。
等到萧绎带着诸将和大军到达北府城外之时,鲍泉和他的士兵早已经被赶出了城外。
城墙的缺口也被王罴堵住了,却见他站在城墙之上,面对着万千梁军甲士,豪气万千,大声笑道:
“梁国小儿,亦敢图我城池,还是早早回江东,在此徒增笑尔。”
萧绎见此,愤怒不已,大吼道:
“老匹夫,本王誓杀汝!”
……
(本章完)
第410章 只要功夫深
第410章 只要功夫深
江州。
自从那日北府城城墙倒塌,梁军错过了攻占北府城的最佳机会后,萧绎便变得异常的暴躁。
王罴的一下子,不仅守住了城,更是让梁军士兵有些胆寒。
恐惧是会被传播的。
那些从城中逃出来的士兵,受了这么大的羞辱,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如何胆怯,只会将王罴形容的很强大。
在梁军士兵的形容之中,王罴身若野罴,吼似虎啸,仿佛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一般。
传着传着,梁军本就低迷的士气越发下降。
梁军的将领见此,已然知道了这仗是打不下去了。
可萧绎却不一样,越到这种困境,他的做法越偏激。他不但将几个传播这种的话的梁军士兵当众斩杀,还下令大军继续进攻。
这样的严苛命令,不但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反而让梁军之中的逃兵越来越多了。
“阿兄,又抓了几个逃兵。”
军营之中,王僧智走进了自己兄长的大帐之中,询问着自己的兄长该如何处置。
王僧辩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天气严寒,江水冰冷,城池难下,军心士气低迷,这种情况下,退军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不是退去江陵,而是退回巴东郡,休整一番,来年再打也好。
可萧绎却是不同意这么做。
以前,王僧辩虽然知道萧绎有些偏执,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偏执,仿佛要将全军将士的性命都拉进这场兰陵萧氏内部的争斗。
王僧辩清楚,就算打赢了这场战争,攻占巴蜀,当今梁帝也不可能立萧绎为太子。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退一步?
“阿兄?”
王僧智看着沉思之中的王僧辩,小声道:
“阿兄?”
王僧辩反应了过来,道:
“将他们暂且关押起来。”
“可他们犯了军法,当斩!”
王僧智更进一步提醒道:
“阿兄,你若是不处置他们,其他人也会跑的。”
“我便是处置了他们,其他人就不跑了么?”
梁军如今采取的抽签制,各个将领麾下的士兵,谁抽到了就去攻城。王僧辩将他们护下来,但还是要有人去攻城啊!
“那该如何?”
王僧辩也难以处置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
“将军,湘东王请你去商议。”
“知道了!”
王僧辩到达大帐之外的时候,一股血腥味传来。
萧绎的大帐之前,几名獠人正在遭受着毒打,都怪不成人形了。
王僧辩见此,皱了皱眉头,心里已然知道了萧绎找他们是什么事情!
江州以南的南平獠也开始加入这场战事之中,而且,是他们的敌对方。
“这帮该死的獠人,袭击了我们在东岸的辎重营,抢掠无数。”
众人不知道南平獠为何忽然加入了这场战事,梁军营地之中多是江东、荆襄之人,没有人懂獠人的话,就连严刑逼供也做不到。
外面的动静,更像是萧绎在泄私愤。
不过南平獠既然加入了战局,那么就不得不防。
萧绎安排了部署后,王僧辩试探的问道:
“大王,如今军心不振,逃兵越来越多,如今又要往东岸增兵,恐怕会有变故。是不是先撤一下,等到来年回暖,再行进攻?”
王僧辩的话,引起了帐中一众大将的认同,可萧绎的面色却变得很难看。
王僧辩是萧绎所信任的人,对他,萧绎也不好恶言相加。
便在此时,帐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大王……”
萧绎将全部的怒气都发到了这名传话的甲士身上,吼道:
“本王正与军中众将商议军情,谁让你打扰的!”
萧绎这一吼,王僧辩的脸色变得有些白。
在萧绎的怒声中,换了往日,萧绎的侍从也就撤了,可此时,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大王,陛下的使者中书舍人朱异到了。”
这话一出,萧绎的面色变了,赶紧带着众人出营门外见朱异。
朱异的来意也很简单,让萧绎退兵。
攻不下来江州,固然让萧衍可惜,可若是萧绎将麾下的兵马都耗在了江州,那么萧衍更不能接受。
要知道,给萧绎的三万兵马,至少有一万都是萧衍了真金白银招募来的。
萧绎不心疼,可萧衍心疼。
万般无奈之中,萧绎也只能接受了退兵之令。
……
成都。
斛律光到达成都之后,便跟随在了韩陵身边。
对于韩陵,斛律光相当的尊敬,事事听从。
而对于斛律光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可造之才,韩陵也将之作为了重点培养对象,带他熟悉巴蜀的各种军政事务。
斛律光这次来成都,不只是他一个人来了,还带着五百名从关中来的年轻子弟和五千架连弩。斛律光奉了李爽的命令,要在巴蜀招募一支山地劲旅。
不过这事,在斛律光到成都后,便暂时搁置了。因为钱粮兵员都有所短缺,不好立刻就办。
屋中,斛律光看着在远处喝茶的韩陵,心中有些疑惑。
“先生,我感觉有些不对!”
韩陵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有何不对?”
斛律光看着自己桌案上犹如小山丘一般的文书,问道:
“这些机密之事,我来之前不都应该是陈留王处置么,为何我来了这么多时日,他连这屋子的门都没有进过?”
韩陵哈哈一笑,自然不会说“李神轨不只是你来之后没进这门,你来之前他照样不进”这种心理话。
“年轻人,身强力壮的,这是陈留王给你的考验,你得珍惜这种机会。”
斛律光来成都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韩陵了。
终于有人干活了!
韩陵有一度老泪纵横,甚至想要去长安给李爽磕一个,高呼一声“青天大老爷”。
听了韩陵的解释,斛律光眉头微皱。如果年轻几岁,韩陵这话他也就信了,可跟随李爽这么多年,斛律光怎么可能这么天真?
什么给他这种机会,要珍惜,该不会这些活他来之前都是韩陵在做的吧?
糟老头子坏得很!
斛律光心中这么想着,韩陵的侍从小乙在外面喊了一声:
“先生,江州传来军情,梁军退了!”
正在喝茶的韩陵和正在处置机密之事斛律光都停下了,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韩陵问道:
“陈留王知道了么?”
“陈留王说有要事,让人不要打扰他。”
韩陵听了,越发的疑惑,这个时候,他能有什么要事?贺拔允之死,李神轨那股哀伤劲早就过了。
“他在做什么?”
“陈留王在与剑荔王喝酒,还叫了许多的舞姬。”
“……”
南平獠的首领剑荔王此时正在陈留王府的正堂之中,欣赏着舞姬,喝着美酒,时不时还与李神轨对饮,画面其乐融融。
韩陵与斛律光走在屋外,看着这一幕,有些奇怪,问道:
“陈留王懂獠人之语么,怎么和这獠王聊得这么投机?”
“他懂个——”
韩陵看着也觉得奇怪,他们两个人中间连个翻译都没有,李神轨是怎么做到的?
便在此时,李神轨看见了站在屋外的韩陵和斛律光,向剑荔王告了个辞,走了出来。
“先生、明月,有何事来找本王?”
李神轨面色通红,不过却很清醒。
“陈留王,梁军撤了!”
李神轨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道:
“好事啊,我这就上书给长安,告知大王。”
韩陵点了点头,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陈留王,你懂獠人之语么?”
“不懂啊!”
李神轨纯真的表情让韩陵、斛律光看了十分无语,斛律光问道:
“那陈留王为何刚才在屋中与那獠王聊得这么投缘。”
李神轨却是一笑,叹道:
“人与人之间,不只是语言能够沟通,心也是能够相通的。”
“……”
韩陵、斛律光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正巧此时,剑荔王走了出来。
这位獠王麾下所辖不过数千户,但麾下獠人都是悍不畏死的勇毅之辈。
他皮肤偏黑,身材也不算高壮,至少与斛律光比是这样。
剑荔王看见李神轨,不知道说了什么,手一直在比划着,李神轨却是听懂了,然后手势也比划了好几下,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宝石,送给了剑荔王。
看着那颗宝石,韩陵和斛律光对于李神轨心与心相通之话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这时候,翻译赶到了。
“陈留王,刚才是何意?”
“他说成都离他们那太远了,他该回去了。这里的女人和酒真是好,多谢我的招待。”
“那你是如何说的?”
“我说既然如此,不如就率众归附,便能常常欣赏美女,喝美酒了。”
斛律光听了之后,越发诧异。南平獠的战力不低,关键是,他们对汉人并没有信任感。
无论是之前的梁军,还是他们,在巴蜀各部獠人的眼中,天然是敌视状态。
李神轨是光凭比手势就能说服一位獠人首领的?
“他答应了?”
“那倒是没有!”
斛律光听了,总算感觉没有那么离谱。
“他说除非让我娶他的妹妹,他才答应。”
“……”
李神轨悠悠一叹,道:
“不是我不想答应,为了社稷,为了大王,该妥协的时候我还是会妥协的,可看看他那身材、长相,他那妹妹能好看到哪去?”
韩陵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没有太大反应。
倒是斛律光,他命令一旁的翻译确认了一番,发现剑荔王的确是这个意思。
当下,斛律光懵了。
——
长安。
秦王府。
“我那义兄是要把巴蜀各个獠人部落的獠女都纳进府中么?”
李爽看着从巴蜀送来的捷报,吐槽着。
当下,刘思夏从他身边走过,看着李爽的表情,嫌弃道:
“你这是什么模样,很羡慕么?”
李爽听了刘思夏的话茬,感觉到了不对,赶紧转变了话头。
“我这是在批判,怎么会是羡慕呢?”
刘思夏狠狠瞪了一眼李爽,回身去整理书籍去了。
二十多岁的她正是大好年华,若说独孤如是一支带了刺的玫瑰,那么刘思夏就是一朵芍药,美丽动人,让人不觉得会产生一股拉怜惜感。
不过,这样的美人却是藏在秦王府中,整日和老儒一般,埋首书堆,外界对她知之甚少。
一边整理书籍,刘思夏一边问道:
“听说你要去河北一趟?”
永济渠差不多该完工了,李爽打算在永济渠完工之后,从洛阳出发,去一趟河北,查看运河修建的状况,顺便巡查他在河北各州郡的封地。
李爽没有打算隐瞒别人,毕竟,这么大的动静,要瞒也瞒不住。
“的确如此。”
刘思夏整理书籍的手一慢,转过身来,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能跟着去么?”
刘思夏想要跟着去,这事挺奇怪的。毕竟,刘思夏不是李爽的妃子,是独孤如的姐姐,李爽的大姨子。
李爽外出公干,不带着自己的老婆,带着自己的大姨子,让人知道了,肯定会有闲言碎语。
“为何?”
“我不想要回答,可以么?”
便在此时,独孤如从外走了进来,听了刘思夏的话,笑道:
“姐姐,你就实数实话吧,他都知道了。”
自己千辛万苦隐藏的秘密,就这么被人知道了。刘思夏的第一反应是看向了自己的妹妹,问道:
“他是如何知道的?”
李爽一笑,接过了话茬,道:
“你们两姐妹各自所带着的视若珍宝的玉佩是和氏璧的余料做的吧?”
刘思夏看着李爽,有些迟疑,道:
“你早知道了?”
“这天下的奇珍异宝什么来历,能瞒得过我么?”
刘思夏看向了独孤如,依旧不甘心,道:
“就算如此,他如何能知道此中密辛?”
很明显,这是独孤如透露的。
独孤如望着自己姐妹的目光,有些心虚。
“我本来也不想要说的,可他逼问我甚紧,我也不好瞒。”
“这可是我们发誓死也不能说出的秘密,他逼问你就说了?”
独孤如脸有些红,道:
“你不知道,当时他逼问我的地方和时机有些特殊。”
刘思夏有些不明所以,可看着独孤如这幅扭捏的模样,忽然明白了。
当下,她在心中啐了一口。
小浪蹄子!
……
(本章完)
第411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第411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南梁中大同六年岁末,南北两朝因巴蜀易手而展开的两场战事暂时都进入了尾声,双方的兵马都脱离了接触。
贺拔胜南逃后,侯景接手了豫州的军权,总体上还是维持着贺拔胜离开之时开拓的疆域。
北至悬瓠,南至广陵,东达新蔡,西抵穰县,从汝南到南阳,从北魏内乱时南梁趁机北上取得的数郡之土地,再度易手。
如今的淮西之地,又回到了当年南梁和北魏隔着淮水,以信阳和广陵为各自的大本营进行对峙的状态,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巴蜀之地,萧绎奉命退军后,除了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驻扎新攻占的涪陵郡后,其余的人马都退回了江陵。
如此一来,说明南梁进攻巴蜀的战争并没有后续的计划。萧绎也如他所想,被召回了建康。
只是,驻守在江州的王思政并没有因为取得了江州保卫战的胜利而欣喜,反而加快了基建的进度,为下一次梁军进攻巴蜀做准备。
跨年之际,李爽也再度从长安出发,到达了洛阳城,准备参加洛阳正月的大朝会。
许久不见,洛阳城的风貌与李爽离开之时又变了一个模样。
洛阳内城幡然一新,一改昔日尔朱氏当政时惨淡的模样,原本被毁的官署、府宅都被重新建造完毕,尔朱氏用作圈地养马的牧场也都迁到了城外,里坊之间的街道上,二十步一隔,都种植了可供乘凉休息的树木。
相较于宗室公卿勋贵居住的内城,外郭城的城建就没有那么精致用心了。
外郭城的建设,完全就是粗放状态,以洛阳东西两市为中心,大量的人口都聚集在了两市周围的里坊之中,熙熙攘攘。与内城公卿宽大壮观的府宅不同,外郭城的里坊多为平民居住,不慕奢华,居家以经济致用为上。
两市周围的里坊,人口拥挤,秩序也有些混乱。
但人口也只是集中在两市周围,其余较远的土地,则没有人烟。
李爽到达洛阳之后,率军入驻金镛城。相比于半年之前,金镛城的宫殿也都修建完毕,城中飞楼复道,相当精致。
浮岛之上的金镛宫,换上了琉璃瓦,看起来比皇宫的宫殿还要气派。
斛思椿是李爽进入洛阳之后,最先进入金镛城的人之一。
站在李爽面前,斛思椿将洛阳城最新的状况告诉了他。虽然斛思椿叙述的时候,不带一丝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骄矜之意,可他口中的数字便是最好的夸耀。
“大王,如今洛阳城的人口已至三十万,永嘉仓中储粮至两百万石,府库之中各色绢布十余万匹,此外,外夷入京朝觐者已有十余国百余人,都居住在四方馆中。”
河阴之变后,洛阳城一度是白日里整座城都见不到几个人的模样。
元子攸主政期间,洛阳的人口一度回升。可随着尔朱荣之死,尔朱兆进入洛阳,人口又再度下滑。
到了李爽进入洛阳之后,洛阳城的人口只有十万,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洛阳城的人口又回到了三十万。
虽然与巅峰时期的洛阳城相差甚远,可也足见这座都城已然摆脱了战争的阴霾,在往前走着。
要知道,如今的洛阳城可是长安城人口的两倍。
斛思椿主管洛阳城的重建工程,短短时间内,便有如此气象,可见其能力。
“法寿,辛苦了!”
斛思椿低着头,拱手道:
“为国家、为大王,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话语间,斛思椿巧妙的避开了如今在皇宫之中的天子元宝炬,想要拉近自己与李爽之间的关系,直接向其效忠。
斛思椿又介绍起了洛阳城周围的谷水、阳渠的疏通状况。
洛阳城的用水主要依赖洛水、谷水,以及以这两条河流为基础开通的千金渠、阳渠、长分渠、堰洛渠等水渠。
其中,有两项水利工程在战争之中受到了影响,分别是千金堨石坝和堰洛石坝。
千金堨是洛阳城中的蓄水池,有着防洪防涝以及为内城、皇城提供生活用水的功能。
堰洛石坝分流洛水,形成的堰洛渠,乃是洛阳城的漕运通道。
斛思椿在入冬之后,招募河工,征发劳役,重新修复加固了这两座水坝,同时正在派遣人手,疏浚水道。
“如此一来,人手怕是不够吧!”
斛思椿在旁,听李爽的话,道:
“虽艰难些,不过还过得去,有劳大王操心了。”
斛思椿很殷勤,主打一个有什么困难都绝不劳烦秦王。他之所以如此殷勤,也是有原因。
如今这洛阳城,贺拔胜已然不在了,侯景也去了广陵城,长孙稚的身体也不好,那么下一任洛阳留守是谁?
斛思椿想要争取的便是这洛阳留守之职。
“永济渠也快开通了,你这边缺人手,那本王让河北那边调一些给你。”
“臣多谢大王!”
斛思椿身为一个敕勒人,对于鲜卑人的苦难,不能说是漠不关心,但也是不为所动。说到底,那些鲜卑战俘不是北人,斛思椿完全不用在乎。
斛思椿并不是个没有耐心之人,他完全可以等待着。在此期间,他完全可以用功劳和苦劳打动眼前这位秦王。
便在此时,卢柔带着一份军情,在外求见。
卢柔拿着从范阳来的文书,见到殿宇之中的李爽,行了一礼。
“大王!”
对待斛思椿,卢柔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基本上当做没看到。
“何事?”
“范阳送来的捷报,上将军宇文泰讨伐契丹,大胜,得口四千,牛羊五万,战马三千匹,拓地百里。”
李爽一听,心中有些惊异,获得这么多的战利品,宇文泰这是打到哪里去了?
相比于西面的东柔然和东面的高句丽,契丹算是个软柿子。不过要从范阳向北向东征讨,最大的阻碍从来不是对方的战力,而是严寒的天气和困难的后勤。
这些阻碍,对于其他地区的军队可谓是巨大的困难,可对于宇文泰麾下的武川部曲和六镇兵却只算是磋磨。
六镇之军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军队之一,综合素质很强大。
这样的评价,不只是说六镇兵的战斗力,也包括了他们的耐受性。
他们本就有着游牧特性,当初从六镇一路杀到河北,什么苦没有受过,严寒的天气和困难的后勤所造成的苦难只是他们当年的日常经历。
关中的府兵精锐,可在辽东等北方战场的表现,也不一定能超过六镇兵。
“上奏天子,封宇文泰为燕郡公。”
“诺!”
斛思椿在旁,听了李爽的话,心中有些触动。
六镇之人是北人,可北人不一定是六镇之人。斛思椿这些原本北人之中的勋贵,在六镇之乱后,与高欢、宇文泰他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
相比于被迁移到河北之后,又再度作乱的六镇兵,斛思椿等北人早早就去投靠了尔朱荣。此后,两股人马都在尔朱荣麾下重聚,但也是泾渭分明。
这次南下之战,贺拔胜夺取了数郡之地,一众有功的北人将士也是该进爵的进爵,该加食邑的加食邑。
便是坐镇在洛阳的斛思椿,也因为这场战争增加一百户,聊胜于无。
斛思椿清楚,如今的北朝,勋、爵、官之中,最为值钱的还是勋位。
斛思椿也有个郡公的爵位,拥有着自己的食邑和部曲,但相比之下,他更想要的是如高欢、宇文泰一般,加入天策府,成为“上将军”,变成李爽的“自己人”。
李爽说完,看着一旁有些发呆的斛思椿,道:
“法寿,如何?”
斛思椿很快反应了过来,恢复了常态,道:
“大王英明!”
——
邺城。
“贺六浑,听说了么,宇文黑獭封燕郡公了。”
一大早,高欢的姐夫尉景就带来一个让高欢有些扫兴的但早已经知道了的消息。
高欢给自己姐夫一个白眼,有些不耐烦,道:
“你大早上过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宇文泰封了郡公,他麾下的将士也都封了爵位,让尉景有些心动。
邺城是个好地方,可他们这帮怀朔人待在邺城的这些年,爵位就没有再往上动过了。
看着宇文泰那帮武川人加官进爵,怀朔人不眼红是不可能的。
高欢却是劝道:
“别光看着宇文泰,想想跟着和贺拔三兄弟的那帮武川人,如今如何了?”
尉景面色一白。
跟着贺拔岳的部曲大多被诛杀了,跟着贺拔允的都被陈留王李神轨收编了,跟着贺拔胜的如今都逃到了南梁,总之,都不算太好。
尉景凑到了高欢面前,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贺六浑,你说贺拔三兄弟真的是谋反了,还是大野爽找的借口来收拾他们?”
高欢对此,心中也不确定。
他清楚,尉景等人对此也带着怀疑态度。
李爽今日能如此对待贺拔氏,那么明日又如何不能这么对待他们?
这个疑问,对于所有北人的杀伤力都是一样的。
高欢劝慰道:
“放心,大野爽要对我们动手,也不会找这么蹩脚的借口,如今还不是兔死狗烹之时。”
尉景听了,心中稍安,又道:
“那贺六浑,你得振作啊,别整日里和游娘、韩智辉、郑大车她们厮混,想办法带着兄弟们往前啊!”
高欢听了,心中有些烦躁。
他在河北,与宇文泰走的路不同,以自己渤海高氏的身份,与河北的一众世家交往密切,人缘混得相当不错,过得也很滋润。
宇文泰完全走的是另一条路,主打就是一个什么好人缘都不如自己动手来的实在。
可相比之下,高欢手下的怀朔人与宇文泰麾下的武川人相比,进步空间就没有那么大了。
如果高欢真的能够掌控相、魏、沧、瀛、冀诸州,那他即使没有办法让手下的人进步那么快,也有足够的土地和钱粮喂饱自己手下的人。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高欢能完全掌控的只有相州,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让自己手下的士兵比宇文泰麾下的士兵过得更加滋润一些罢了。
如此一来,看着正在进步的武川人,高欢麾下的怀朔人自然是心生埋怨了。
“我知道,可又能如何呢?”
高欢看着发着牢骚的尉景,也有些委屈。
“我给朝廷上奏,让你们也去讨伐契丹,你们愿意么?”
尉景一听,面色一变。这不是打不打得下来的问题,而是打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隔着宇文泰,地又在北方,天寒地冻的,他们是真的能去住还是能怎么样?
高欢等人面对的困境很现实。
邺城富庶,可周围没有扩张的空间,东西南北不是秦王的人,就是效忠秦王的人。
要进步,可也要有地方能走啊!
“说的到是,我听说贺拔胜逃了之后,侯景去了广陵城,要不往河南想想办法?”
郑大车与高欢的关系,从最初的偷偷摸摸发展到现在,已然正式入门了。
郑大车家风不好,可也是出身荥阳郑氏,原本是广平王元悌的王妃。她嫁过来之后,只是高欢这个县公的小妾,可以说是荥阳郑氏一种妥协与拉拢。
高欢看着尉景,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看着那帮武川人进步嫉妒的有些失心疯了。
邺城的主力军是六镇兵,与中原的世族一向是不对付。
娄昭君、高娄斤这些北地出身的女子,自然也不可能与郑大车这样的世家贵女对付。
要南下,就算得到洛阳那边的首肯,也少不了荥阳郑氏的帮助。
如此一来,娄昭君、高娄斤她们能乐意?
“你这话问过我阿姐了么?”
高欢轻声询问着,尉景听了,面色再度一变,变得硬气起来。
“哼,女人!”
尉景面色激红,挥了挥手,道:
“大丈夫建功立业,她要是敢挡着,我就休了她!”
“……”
高欢看着如此硬气的尉景,心中一惊。一向老实的只图钱的尉景也变成了这样,外面那帮人还指不定什么模样呢!
看来,那帮武川人加官进爵之事,对他们这帮怀朔人的刺激真的很大。
高欢沉声道:
“是得想想办法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