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不写日记》 第1章 001一个美好的下午 第1章 001一个美好的下午 又是一个美好的下午。 下城区的街道人来人往。 叼着香烟的工人们结伴走过,虽然刚换完班面上难掩疲色,却也没忘在路过女工的臀尖上抓一把,然后一起在女工的叫骂中开怀大笑。 路沿上坐成一排的车夫对着女工指指点点,聊天火热,有人走过来叫车时,又激烈厮打起来。 没生意的屠户站在摊子后面看热闹,眼疾手快拍死一只苍蝇,扔进嘴里两下嚼了。 隔壁茶馆的小厮也没忍住好奇,从门边探出脑袋张望,但很快被发现的掌柜走过来一脚踹倒在地,挥舞起来的鞭子抽得小厮满地打滚,茶馆里客人们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一切都是那么的欣欣向荣。 忽然。 一声剧烈的爆炸打断了众人的欢声笑语。 街上的人停下脚步,茶馆里的人都把头探出窗子。 大家一起看向声音来源,然后又不约而同收回了目光。 原来是疯人院。 疯人院里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对吧。 于是街道又恢复了正常,下班的下班,拉车的拉车,喝茶的喝茶,挨揍的挨揍。 …… 冯绣虎脑子很乱,脑浆子像是被搅成了浆糊,好像记得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 保持着这个状态,他迷迷糊糊地走出大门,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他终于感觉清醒些了。 闯进视野的是明明陌生却又感觉眼熟的街道,他觉得自己要么是在做梦,要么就是穿了。 身边人声嘈杂,好多人到处跑,有人哭有人笑,还有人又哭又笑,举着包铁棍的人在后面边打边追。 冯绣虎转身,抬头一看,栅栏铁门上挂着招牌——下城区疯人寄养院。 这下冯绣虎悟了,合着这是疯人院,难怪整这死出。 但有病倒是治呀,光寄养算怎么个事? 他摇摇头,打算离这儿远些,可别把他给当精神病抓了。 冯绣虎穿过街道,叉着腰站在屋檐下,好奇地打量起四周。 “老爷里边儿请,坐着看热闹,再来碗茶水解解乏。” 身旁传来谄媚的招呼声。 冯绣虎转头一看,愣了。 茶馆小厮搭着白巾,正对他点头哈腰。 但令冯绣虎惊奇的是,小厮头顶竟长着一对盘曲大角,从太阳穴偏上的位置开始生长,拐了个弯又从耳朵后面绕回来。 这下笃定了,冯绣虎觉得自己就是在做梦。 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上手摸了摸。 小厮正低着头,察觉到时已是晚了。 “呀!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后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直到背抵在掌柜的膝盖上。 小厮缓缓抬头,当看到掌柜那张脸时,他浑身一个哆嗦,胯下顿时湿了一片。 茶客们纷纷观望,有眼尖者第一个瞧见小厮湿了裤裆,不禁拍桌笑骂:“嚯!这牲口尿了!掌柜,你亏了条裤子!” 茶馆里哄堂大笑。 掌柜笑着对茶客们作揖:“让诸位见笑,先莫闹了,容我把买卖做成。” 说完,他抓起小厮头发,拽着小厮一起来到冯绣虎面前。 小厮低着头浑身抖得像筛糠,却丝毫没有反抗,顺着掌柜的牵引四肢着地往前爬。 掌柜先是对冯绣虎拱手,然后埋怨般地看他一眼:“这位爷,看你也是个体面人,我便不多嘴了。买卖开张迎四方,爷要是看上了,提一嘴便是,我哪有不卖的道理?直接上手未免莽撞了些。” 冯绣虎看看掌柜,又看看下面的小厮,满意地点头——这一声声爷给他叫舒坦了。 掌柜显然误会了什么,他松了口气也笑了:“看来规矩您都懂,咱做本分生意,也不狮子大开口,就照市价往上加两成——您看成么?” “咱可一点假话没掺,不信你去竞买行问问,愿意出高价的有多少?况且养这些年我也有感情了,本想是自己留着,眼瞅着年岁就该到了,却没想今天被您先上了手。” 说着,掌柜又踹了小厮一脚:“遭瘟的东西!你帽子呢?” 小厮瑟瑟发抖没有回答,一旁的茶客喊道:“不是你刚刚抽他的时候给抽掉了么!” 掌柜絮絮叨叨,冯绣虎不禁皱眉,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越说自己做本分生意的,宰客越狠。 于是他大手一挥:“砍一刀!” 掌柜顿时眉开眼笑:“哎哟!好,一刀就一刀!” 说罢,他拽着小厮从屋檐下走过,来到屠户的肉摊前,拱拱手:“申师傅,搭把手。” 屠户斜着眼看他,没吱声。 掌柜低头寻摸,踢了踢脚边暗红色木桶:“分你半桶血。” 屠户这才笑了:“好嘞!” 膀大腰圆的屠户一把拎起小厮,将他按在案板上。 掌柜大呼:“要一刀!” “只管瞧着!” 屠户爽朗应下,手起刀落。 头颅齐颈而断,在摊子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好!” 茶馆看客满堂喝彩,掌声不绝。 “这刀真利落!” “又快又准!好刀!” 屠户被夸得满面红光,他朝茶馆这边拱拱手,又匆忙捡起木桶接在腔子下面。 掌柜在旁盯着,眼瞅着差不多了就赶紧喊:“够了够了!” 屠户耸了耸鼻子,假装没听见,又多接了两指才把木桶拿开。 冯绣虎大开眼界。 但他没吱声,站在一旁虚心学习。 掌柜也正忙着没空搭理他。 只见掌柜端来盆子,在屠户的帮助下把尸体挂在弯钩上,直到腔子里一滴血都流不出来了,才把盆子端走。 把盆子端回茶馆,他又匆匆走出来,指挥着屠户将头颅上的两根大角用锯刀宰下,最后用手帕包着这两根角,递到冯绣虎面前。 他笑意盈盈,像捧着什么珍宝:“您上眼。” 冯绣虎一手一只,拿起来翻来覆去端详一阵,然后放了回去,昂首道:“我要退货。” 掌柜脸色变了:“什么?” “这玩笑开不得,您别拿我打趣。” 冯绣虎也很不解:“谁跟你开玩笑了,七天无理由退货懂不懂?我可是会员!信不信我投诉你。” 掌柜脸色再变,他被冯绣虎唬住了:“会,会员是什么?” 话音刚落,忽见一帮子人鸡飞狗跳地从街尾跑来,打头一人膘肥体壮,比屠户还大两圈。 这帮人冲至冯绣虎身边围住,其余人皆呼“班长”,只有打头这憨厚汉子喊了声“大哥”。 掌柜脸色又变,冯绣虎脸色也跟着变了,二人同时喊道。 “你还敢叫人?!” 闻言,憨厚汉子怒目圆睁扫视左右,与其对视者无不避开目光。 憨厚汉子没找着目标,拿粗大手指戳着掌柜胸口:“你叫的人呢?” 冯绣虎恍然——原来是我的人?那没事了。 掌柜额头见汗,扯着嗓子喊:“怎么!改明抢了?!” 过路的人见有热闹,渐渐围了过来。 掌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继续喊道:“大家快来看呀,这伙人——这世道——” 冯绣虎没理会,他指着掌柜对憨厚汉子道:“他讹我。” 憨厚汉子大怒,他一把将掌柜揪到半空,大嘴吼起来就跟刮风似的:“你敢讹我大哥?瞎了你的狗眼,从来只有咱们唱诗班掏别人的口袋,还没见谁让唱诗班把钱吐出去过!” 一听唱诗班的名号,刚要围过来的人群硬生生折了个弯,又走开了。 掌柜被喷了一脸唾沫,头发也被吹得凌乱,但听见唱诗班后立马不闹了。 他换上笑脸:“误会,都是误会!” 憨厚汉子把掌柜放下来,掌柜以为到此为止了,冯绣虎也觉得差不多了,却见后面的小弟们又凑上去,这个踹一脚,那个甩一巴掌,伴随着骂骂咧咧的伴奏,直到每个人都上过手了,憨厚汉子才重新把掌柜立到冯绣虎面前。 憨厚汉子摸摸后脑勺,朝冯绣虎憨笑:“大哥,拾掇好了。” 此时不用冯绣虎开口,鼻青脸肿却还要挤出笑脸的掌柜主动奉上那两只角:“哎,怪我这瞎了眼的老狗没认出班长老爷来,各位爷教训得好,教训得妙,可算是给我打开眼了。” 冯绣虎看看茶馆,原本闹腾腾的茶客们都低着头喝茶,仿佛没看见这边发生了什么。 再看另一边的屠户,屠户整理着案台,各式家伙事一会儿挪到这边一会儿挪到那边,好像怎么摆都不对。 冯绣虎又看了看那颗骨碌碌的脑袋,被剁下的两只角只留下光滑的截面。 他低头盯了会儿手里的角,对掌柜说:“还愣着干嘛?赔钱啊。” 掌柜反应了一下赶紧点头,小跑回茶馆从柜子里翻出一把银元,颤巍巍交到冯绣虎手里。 冯绣虎也不知这是多少钱,转头问憨厚汉子:“够么?” 憨厚汉子怒瞪掌柜:“我哥说不够。” 掌柜心疼得嘴角直抽抽,只好转身进屋抱出一个小盒。 冯绣虎打开来看,盒子里银元铺着一层底,他转头又要问憨厚汉子。 掌柜眼泪顿时下来了,抢先道:“爷!真没了!” 冯绣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辛苦你了。” 然后他又拍拍憨厚汉子的肩膀:“你也是,辛苦了。” 说完,冯绣虎把角和银元全装进去,抱着盒子转身走了。 没走出太远,憨厚汉子带着一帮人跟了上来,朝冯绣虎咧嘴直笑:“哥,今儿总算捞了笔大的,我们晚上吃饼子吧,夹肉的。” 这话馋得一帮弟兄口水直流,于是纷纷聒噪响应。 冯绣虎斜着看他一眼:“你哪位啊?” 憨厚汉子一听顿时急了:“哥,我顺子啊!” “顺子?”冯绣虎冷笑,“我还王炸呢。” 顺子懵了:“王炸是哪个?” 冯绣虎也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顺子回头对大家喊:“谁认识叫王炸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认识。 “哥,没这……咦?” 顺子一回头,却发现冯绣虎又走远了。 他赶紧追上去:“哥,咱到底去哪儿呀?” 冯绣虎也很迷茫:“弟呀,你到底是谁呀。” 顺子这下彻底急了:“哥,我顺子啊!你咋能不认识我了呢?” 冯绣虎叹了口气:“顺子呀,别说你了,哥哥我现在连自己都不认识,要是谁都跑来说是我弟弟,我哪还分得清呀。” 顺子抓耳挠腮,脸渐渐涨红:“哥,你真得信我,我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冯绣虎愈发怀疑他是奔着自己的钱来的:“口说无凭,拿什么证明?我这人直觉很准的,你别想骗我。” 顺子哗啦扯下裤子,指着屁股蛋上的半截伤疤道:“当年癞子李跟咱们火拼,他对我使阴招,就是你把我推开的,要不然那一刀该把我肠子剐出来。” 他又指向冯绣虎的裆下:“不信你摸,剩下那半截刀疤就在你屁股上,你脱了裤子跟我一对,保证能连上!” 冯绣虎将信将疑,探手往下一摸,脸色顿时变了。 遭,还真有。 他表情阴晴不定,沉吟半晌后,他一言不发地掀开盒子,掏出一大把银元塞到顺子手里:“好弟弟,拿着,今后有哥哥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那一半。” 顺子那一双大眼珠里豆大的泪水顿时淌了出来,他一把抱住冯绣虎,嚎啕大哭:“哥呀,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冯绣虎拉着顺子在路沿上坐下来,后面的弟兄们排着坐出去一长溜。 “弟呀,先别急着哭,哥哥我初来乍到,还有好多事要问你。” 顺子胡乱抹了把鼻涕眼泪,拍着胸脯说:“大哥你只管问,只要是书本上有的,我保管一个也答不上来。” 冯绣虎倒吸一口凉气,再把顺子上下打量一遍——觉得他说得在理。 “那就问点书本上没的。”冯绣虎沉吟片刻,“先从简单的开始,你叫什么名字?” “冯大顺呐!”顺子昂首挺胸,“我也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跟着大哥你姓。” “好。” 冯绣虎点点头:“下一题就有难度了,你准备一下。” 顺子表情凝重起来,屏住了呼吸。 冯绣虎盯着顺子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叫什么名字?” “冯小虎啊!” 顺子下意识就喊了出来,但他觉得哪里不对,疑惑地抓了抓后脑勺。 “啧啧啧,你瞧这说的什么话这是。” 坐在冯绣虎另一侧的车夫指指点点。 又有车夫附和:“可不是么,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的。” 更多车夫响应了。 “这不有病嘛!” “哎对咯,我亲眼看着他从疯人院里出来的。” “嚯,还真有病呀。” “这名字一听就有病。” “从名字也能看出病来?” “你瞧呐,这虎字八笔,病字十笔,两者就只差了二笔,四舍五入可不就是有病?” “你这说法倒新鲜。” 车夫们一句接一句,冯绣虎气得跳起来:“谁骂的二笔?!” 车夫纷纷指过来:“哎哎,急了!” (本章完) 第2章 002香鹿和神仙浴 第2章 002香鹿和神仙浴 “谁骂了?我没听见。” “我也没听见。” “我看是发病了。” “多半是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看着他从疯人院跑出来的。” “小心些,谁知道疯病会不会传染。” 顺子站起来,他也生气了:“疯病才不会传染!” 说完又偷偷戳了戳冯绣虎,小声道:“哥,你说是吧?” 冯绣虎很不高兴:“我没病。” “我知道。”顺子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但你不刚从那院子里出来么,没被传染吧?” 冯绣虎也迟疑了:“你不是说不会传染么?” 顺子小声道:“我瞎猜的。” 车夫们这下笑得更开心了。 “这哥俩,可真逗!” 一车夫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停不下来:“嗨呀,俩大傻子!” “呵——啐!” 冯绣虎一口痰吐进车夫嘴里,笑声戛然而止。 冯绣虎斜着眼看他:“刚刚就你说看见我从疯人院出来的?” 车夫咕咚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回道:“就我,怎么地?” 冯绣虎又问:“哪只眼看见的?” 车夫伸出两根食指,一根指着一边:“两边儿都看见了,怎么地?” 冯绣虎跨步贴近,指头攮进眼眶一抠,噗叽,一颗眼珠子被他掏了出来。 车夫吃痛大叫,刚一张嘴,冯绣虎把眼珠子塞了进去。 伴随着喉头一滚,硬生生咽了。 车夫痛得满地打滚,冯绣虎蹲下来问他:“另一只呢?” 车夫边哭边喊:“没看,真没看,这只今天没睡醒,一整天都没睁开过!” 冯绣虎看向周围:“还有谁看着了?” 车夫们低头的低头,看天的看天,又开始对着地上的蚂蚁和天边的大烟囱指指点点,就是没人搭冯绣虎的话。 冯绣虎拉着顺子重新坐下来:“你看,没人看见我从院子里出来,说明我没病。” 顺子也觉得大哥说得在理,但他亲眼看见了大哥翻进院子,只是现在不太敢张口。 冯绣虎不在意,他还有一大堆问题。 他从盒子里拿出两只角:“这玩意儿值钱么?” 顺子愣愣回道:“值,可值了。” “好。” 冯绣虎点头:“那你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一下它为什么值钱。” “嗯……”顺子哼哼了一阵,眼神逐渐变得清澈。 “本质上还是因为物以稀为贵。” 另一边又有人搭话。 冯绣虎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个车夫坐在他边上。 车夫对着角指指点点,侃侃而谈:“香鹿的角,因为其奇异的特性,以及对生长年份有着硬性要求,所以本身就具备较高的收藏价值。” “再加上这几十年来香鹿的数量骤减,王国颁布法令,禁止非法屠宰野生香鹿,这也就导致市面上的香鹿角变得更加稀缺,它的价格也就水涨船高了。” “但也正因如此,在暴利的驱使下,不少人开始做这行见不得光的生意,所以总会有香鹿角从非法渠道流入竞买行里,最后变成达官贵人手里的烟斗。” 冯绣虎表示可算是学到东西了,他继续不耻下问:“为什么非得是烟斗?” 车夫眯着眼凑近,细细数着香鹿角上的圆圈纹路:“不一定是烟斗,但你这是公鹿头上取下来的,不做烟斗做什么?” 冯绣虎把盖子合上:“你管我做什么,不想说就换个人来。” 他一抬手:“下一位!” 排在后面的车夫把这人扒拉开,挤到冯绣虎身边坐下。 “咳咳。” 车夫清了清嗓子:“你还别不信,这公鹿的角只能做烟斗。” “香鹿之所以叫香鹿,就因为他们的角,其实是有香味儿的。” 冯绣虎将信将疑,打开盖子凑近闻了闻,好像确实有股淡淡的,好闻又上头的气味。 车夫摆手:“哎,不急,这对角刚取下来不久,香味还没透出来,等个小半月就明显了。” “这对角从娘胎里带出来,但香味儿却从不透出来,每长一岁,角上的纹就多一圈,香味也跟着多累积一分,但当长到成年,一旦有人上手摸过这对角,香味儿就紧跟着透出来了。” “可注意了!” 车夫声音一提。 “这畜生奇就奇在这儿,这味道旁人闻不到,只有头一个摸过它的人能闻着。” “更神的是,据说每个人闻着的香味儿还不一样,但一定是那人最心喜的味儿。” 冯绣虎猛拍大腿——他好像错怪掌柜了。 车夫伸长了脖子往盒子里瞅:“我还听说,香鹿角的纹每多一圈香味就更浓一分,但最佳的取角年份是二十四或二十五年,少了就缺一分回味,多了又略显厚重,我看你这对大概只有二二二三的样子,不过也不差了。” “所以老爷们都爱把它制成烟斗,烟丝的韵味混着鹿角的香气,吸上一口,提神又醒脑,舌头和鼻子好似洗了个神仙浴。” 冯绣虎抓住了重点:“神仙浴是什么?” 车夫龇着口大黄牙嘿嘿直笑:“我拉你去?” 冯绣虎拍拍屁股起身:“走。” 刚迈出一步,他又转身把顺子拉上:“兄弟,跟哥一起。” 顺子臊得满脸通红,把手往回缩:“大哥,我不去,他们说那地儿只有娶了婆娘的才能进。” 冯绣虎一听更惊讶了——还有这种好地方? “你听谁说的?” 他问。 顺子赶紧把手挣脱出来:“听何大个儿那帮人说的。” 冯绣虎扫视顺子,心说顺子这体格子都没敢自称大个儿,这姓何的得有多大个儿? 正想着,一个瘦竹竿甩着腿从街尾走过来,朝冯绣虎吹了个口哨:“冯瘦猫,我班长找你。” 冯绣虎看向顺子:“他叫谁?” “叫你呢哥。” 顺子说。 冯绣虎顿时不满意了——除了他居然还有别的班长? “他班长是谁?” “何大个儿呀。”顺子回道。 冯绣虎略作思量,觉得不能丢了份,于是拍拍顺子手臂:“去,看看何大个儿什么事——顺便再问问神仙浴为什么要娶了婆娘才能洗。” 瘦竹竿看看冯绣虎,又看看来到身边的顺子。 没等说话,顺子推他一把:“你走不走,我大哥等着洗神仙浴呢。” 瘦竹竿冷笑一声,领着顺子往回走。 冯绣虎接着跟车夫掰扯起来。 “你刚刚说的是公鹿的角,那母鹿呢?” 车夫抬着车杆:“这你就问到点子上了——你还走不走?” “走啊,等我兄弟回来就走——到底什么点子?” “母鹿跟公鹿的区别可就大了——他多久回来你给个准信。” “他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走——具体区别在哪儿呢?” “这区别呀——你这不等于没说么!” “你管我说没说,你不乐意说就换人。” 冯绣虎抬手:“下一——”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顺子一路小跑回来了。 顺子满脸通红地跑到近前。 冯绣虎皱眉表示不满:“他们也想带你去洗神仙浴?” 顺子摇摇头。 冯绣虎松了口气:“何大个儿怎么说?” 顺子答:“他说让你麻溜滚过去,然后甩了我俩大嘴巴子。” 感情他脸是被抽红的。 冯绣虎面色沉了——何大个儿竟然不肯将神仙浴的秘密告诉他。 太不给面子。 他一招手,路沿一排弟兄纷纷起立。 “我当面问他去。” 冯绣虎对车夫道:“在这儿候着,一会儿回来还坐你车。” (本章完) 第3章 003来都来了 第3章 003来都来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长街。 转过街尾,冯绣虎看到另一帮人坐在戏台的长凳上。 戏台上的班子不知唱的哪一出,男男女女服装各异,最中间化着满面妆的女人腰肢扭动,水袖挥舞,开口唱道:“咿~呀!万万人哭齐入耳,何事搅得风云变?” 她动作一顿,凤眼定住看向对台的角:“咿~呀!原是邪神起波涛,怒从心生斩不饶!” 对台的角是个打扮浮夸,化成青紫兽面的男角,他舞了一遍手中钢叉,指向女角:“哇~呀!风娘驾云挡我道,当心浪来身难保!” 二人转起台步,变换了方位。 女角把水袖一甩:“呔!帆城故土难离舍,岂容邪神逞跋扈!风止浪来雨归海,教你吃得痛去——心头苦!” “好!” 冯绣虎听得高兴坏了,使劲鼓掌。 他突如其来这一声把前面正看得入神的一帮人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 冯绣虎终于看清了正面,中间打头者又高又壮,两只耳朵像扇子似的摇晃,浑身鼓鼓囊囊的块子肉,一看就是何大个儿。 再看右边,竟是熟人。 才跟他做过生意的掌柜站在那,指着冯绣虎道:“就是他!” 再看左边,冯绣虎视线下移,不禁眨了眨眼。 居然是个半大小孩儿,还不及他裤腰高。 冯绣虎心说何大个儿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居然还雇佣童工。 他走到何大个儿面前,顺便用小孩的头发擦了擦手——刚才掏眼珠子弄得一手血,再不擦都快干了。 冯绣虎抬起头斜眼看他:“你找我?” 何大个儿恶狠狠瞪着冯绣虎,鼻孔吐出粗气,却不说话。 只见一旁的小孩儿跟个肥耗子似的,抓住何大个儿裤腿,咕噜噜往上爬,然后骑到何大个儿脖子上坐下了。 “冯瘦猫你跟谁说话呢?” 小孩儿抓着“何大个儿”耳朵,嗓音尖声厉气,瞪着冯绣虎。 这下冯绣虎才算看清楚,小孩儿短手短脚大脑袋——原来是个侏儒。 冯绣虎大惊:“你是何大个儿?!” 这位真正的何大个儿被气笑了:“少跟老子装疯卖傻,你明知道这条街归我管,谁给你的肥胆来这里刨食?” 冯绣虎把状况搞明白了,他觉得这事确实理亏,不知怎么开口。 气氛有些僵滞,戏台上却不应景地变换了节奏。 锵锵!锵!锵锵! 齐得隆咚齐得隆咚! 器乐交响激烈,戏台上女角男角绕着圈对峙,随时都要打起来。 冯绣虎回头埋怨顺子:“你早先也没告诉我咱们是黑社会呀。” 巧了,冯绣虎正说话时女角也唱了起来:“咿~众儿郎呀!舍了这身宝瓶碎,将那贼神穷寇追。追得深来莫回头,娘娘送尔乘风归!” 顺子没听清前半句,问道:“哥你说啥,黑吃黑?” 这话倒是听清了,所有人都听清了。 锵啷——! 台上铜锣炸响,戏班人马立时战作一团。 “干他们——” 何大个儿尖声大叫,台下两帮人也打了起来。 一时间鸡飞狗跳,桌椅板凳乱飞。 冯绣虎眼疾手快,一把将何大个儿薅下来,把那大脑袋抱在怀里猛削。 何大个儿双脚碰不着地,就照着冯绣虎的肚子一个劲儿蹬踹。 被当做坐骑的汉子要扑上来救主,却被旁边的顺子先一步扑倒,两个重量级人物滚作一团,旁边人但凡被蹭上一下都得撞飞出去。 这场毫无美感的群架没有持续太久。 不知谁扯着嗓子嚎了一句:“神卫军来啦!” 上一秒还在混战的人群立马停手散开,只有冯绣虎不明不白,还在跟何大个儿上演真男人大战。 何大个儿头皮发麻——真正意义上的。他急得大喊:“冯瘦猫你他娘聋了!快放手!” 冯绣虎假装没听见,照着那块已经秃得发亮的头皮继续猛削。 眼看神卫军跑近了,坐骑汉子忽然抄起凳子腿给冯绣虎后脑勺来了一下,紧接着拽起何大个儿的脚脖子就逃,一帮人呼啦啦跟着跑了。 冯绣虎眼前顿黑,仰头栽倒,迷迷糊糊中瞧见何大个儿被颠得七晕八素,还不忘放狠话。 “冯瘦猫你不守规矩——老子找神甫老爷告你去!” …… 冯绣虎做梦了,梦见自己站在疯人院的墙头上。 低头一看,看见自己——应该是冯小虎。 他看见冯小虎踩着顺子的肩膀,从墙外翻上来,他骑着墙对顺子说:“顺子,机灵点儿!听见我发信号就赶紧带弟兄们来接应我,晚了我被护工扣下可就说不清了。” “放心吧大哥。”顺子拍着胸脯,“黑皮子要是敢扣你,我就天天砸他们玻璃。” 冯小虎朝顺子脑门踹了一脚,笑骂:“你也不怕把我砸着!等这事办完,神甫老爷答应把那两条街还给咱们,到时候收上供奉银,我带弟兄们吃饼去,夹肉的!” 说完,冯小虎跳了下去。 冯绣虎一声不吭地跟上。 冯小虎一看就是提前踩过点了,他猫着腰鬼鬼祟祟,照着某条固定路线摸上楼,闪身钻进一个无人房间,一路竟没被发现。 冯绣虎跟进去,站在一旁打量着冯小虎。 只见冯小虎从裤裆里掏出一皱巴巴纸团,在地上摊平后,又从裤裆里掏出一木塞小瓶。 冯绣虎凑近,背着手弯腰去看。 纸上是一副手绘的复杂图案,夹杂着许多晦涩难懂的玄奥符号,像是某种仪式的法阵。 小瓶里液体殷红,应该是血。 冯小虎警惕看了眼门外,确认没有动静后抓紧行动起来。 他拔掉木塞,用手指沾染血液,照着纸上的图案在地板上开始描绘。 应该是提前演练过多遍,冯小虎的动作很快,不多时描绘就进入尾声。 他画完最后一笔,快速将纸团和空瓶收拾好重新塞进裤裆,正准备起身时,面前地板上的法阵却忽然“活”了。 晦涩符文像虫子般扭动,殷红的血液泛着幽光开始翻涌,好似要沸腾起来。 显然,这并不在冯小虎的计划之内。 他表情呆滞了片刻,随之肉眼可见地惊慌起来。 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还没等他转身逃跑,法阵中忽然一道黑影探出了头。 黑影看不清面容,却也努力地想要钻出来,就在只剩最后一截时,又一道红褐色影子从法阵显露,一口咬住黑影的尾巴将他往回拽。 冯绣虎没来由觉得屁股有些疼。 两道影子打了起来,即使半截身子还没出来,但打得很激烈。 见了鬼了。 对冯小虎来说就是字面意思。 他慢慢往墙边摸,想趁两只鬼没注意到他时跑路。 可惜运气不太好,这场厮杀来到最激烈的时刻,两道影子挤成一团卡在法阵里,然后像炮弹一样被发射出来,掀起的气浪直接把冯小虎撞到墙上。 冯小虎疼得龇牙咧嘴,刚刚的动静肯定得把护工引来,于是他强撑着站起来往门边跑。 但战局又发生了变化,黑影渐渐不敌,一扭头朝冯小虎冲来。 红影不依不饶,追上来跟黑影缠到一起,二者同时撞进了冯小虎怀里。 两道影子消失的瞬间,无形的冲击波以冯小虎为圆心爆开,冯小虎被冲得腾空而起,一头撞开门飞到了走廊上。 爆炸威力巨大,一整层的玻璃尽数崩碎,整栋楼都在摇晃。 冯绣虎倒没受影响,只是对刚才的一幕叹为观止。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时,走廊上已经乱了套。 有病人被巨大的动静吓坏了,哭着到处乱跑;有人一哭,更多的人也开始跟着哭;边哭边跑的人带动了更多的人,于是心态好的也跟着跑,一边跑一边笑。 身穿黑色布衣的护工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挥舞着包铁棍边追边打。 冯绣虎看到冯小虎站了起来。 他表情痴呆,双眼懵懂,和这地方不说格格不入,但也是相得益彰。 他视周围的混乱如无物,懵懵懂懂地往前走,穿过走廊,下楼,再横穿大院,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出了大门,站在大门外双眼没有聚焦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冯绣虎站在他旁边,等着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但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冯绣虎指了指对面:“你倒是过去呀,看到那茶馆没?我跟掌柜谈了笔大生意。” 冯小虎的瞳孔聚焦了,他转过头盯着冯绣虎:“你怎么看出来的?” 冯绣虎得意地挺直腰杆:“你这儿的人不是哭就是笑,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明明有人又哭又笑来着!” 冯小虎咬牙切齿:“你就真的一点儿不好奇这是哪?自己又是什么处境?” 冯绣虎咧着嘴直笑。 “嗨,来都来了。” 新书求追读 (本章完) 第4章 004铜珠子银盘子金柱子 第4章 004铜珠子银盘子金柱子 冯绣虎心里门清,他这时要直接开口问了,兴许能搞清楚许多问题。 但这小子刚刚演他来着,这时候怎么都不能落了气势。 气势是有了,但冯小虎生气了。 他盯着冯绣虎,眼里满是忿恨。 冯绣虎先是看到他腮帮子鼓起来,头发一根根往上竖起,然后身体和四肢也开始膨胀。 冯绣虎赶紧往边上挪了两步,怕溅自己一身血。 冯小虎身形慢慢拔高,眼珠子一翻,变成了红褐色竖瞳。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时,整个人突然炸了。 梦醒了,冯绣虎睁开眼。 已经天亮了。 冯绣虎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木板床上,身上盖着的是用某种动物皮毛拼凑缝合起来的被子。 翻身起立,冯绣虎踩在木地板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这房子质量堪忧。 冯绣虎看了看四周,房间不大,几张床就差不多挤满了,只留出中间的过道。 过道尽头的墙上留出一扇窗户,阳光透进来刚刚好洒在过道上。 来到窗边,冯绣虎探头往下看,这一看不得了,吓得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这屋子竟是悬在半空的,离地面几十米高。 身后传来动静,有人推门进来。 “班长你醒了?” 声音里透着惊喜,冯绣虎回头一看,顿时僵在原地。 来人乍一看身形与常人无异,可裸露在外的皮肤却呈淡紫色,其上还密布着形似藤蔓的纹。 哪路妖怪? 冯绣虎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并未僵持太久,顺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大哥醒了?!” 顺子一屁股挤开紫皮怪人,低头闯进门来。 他紧走两步来到冯绣虎面前,脚下房板又一阵晃悠。 冯绣虎埋怨道:“你去哪儿了?” 顺子摸着后脑勺憨笑:“我带弟兄们吃饼去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递过来:“这是给大哥带的。” 不说还好,顺子一提,冯绣虎顿感肚内空空,赶紧撕开油纸咬上一大口。 热腾腾油乎乎的肉馅儿露出来,香味随着热气儿散开。 顺子眼巴巴盯着冯绣虎,低声问他:“大哥,还疼吗?” 冯绣虎不明所以,抬头看他,顺子指了指自己后脑勺。 冯绣虎探手往后一摸,这才发现自己脑袋上包着纱布。 后脑勺伤处隐隐作痛,但他不太在意:“出去再说。” 二人出了房间,首先闯入冯绣虎眼睛的是一条逼仄的走廊——说走廊都抬举它了,依然是木板搭建,几乎仅容一人通行,高度也很有限,顺子走在这里不得不把头垂着把肩缩着。 走廊一侧是石质的砖石结构,另一侧分布着多个房间——从门外看和冯绣虎刚出来那个破木屋是同一种风格。 转过一个弯,两台用木板生搬硬凑出来的升降机出现在眼前。 冯绣虎一看乐了——他也没想到这老小区居然还带电梯。 升降机一左一右,顺子问他:“大哥,咱去哪儿?” 冯绣虎摸了摸胡茬:“去找昨天那车夫,咱哥俩洗神仙浴去。” 一听神仙浴,顺子有些心虚,但又不敢拒绝大哥的美意。 “神仙浴有什么好的……” 顺子小声嘟囔,冯绣虎看着他先解开裤腰绳,伸进里裤掏了一阵,把挂在里面的钱袋外翻出来,粗大的手指费了些劲终于把死结解开。 他把手指伸进钱袋,夹出两颗方正圆润,泛着红铜亮光的小玩意儿。 冯绣虎定睛看去,只见这东西形似骰子,形状一样,大小也差不多,从上到下穿孔,其余四面印着符号纹饰。 “这什么?” 冯绣虎咬了口肉饼,好奇发问。 “铜珠子呀。” 顺子看向冯绣虎的眼神里透着深深忧虑。 他还是把昨天听来的传闻放心上了——难不成疯病真的会传染? 不然怎么会连铜珠子都不认识了? 他安慰冯绣虎,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大哥你昨天被大耳朵敲了闷棍,可能有些事暂时想不起来了。” “这叫铜珠子,两颗铜珠子能买一张干饼,加一颗就能买带肉馅的,一百颗铜珠子串一起就是一挂,十挂就能换一枚银盘子——就是你昨天从茶馆掌柜那儿讹的那种。” “一百枚银盘子能换一根金柱子,可惜这稀罕东西咱们只在别人钱袋子里见过。” 顺子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粗指头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又抓起冯绣虎的手,指着他的小指道:“一根金柱子差不多就这么大。” 冯绣虎对顺子的前半句不太满意,觉得掉了面子:“出去不许说我被敲了闷棍。” “哦。” 顺子老实应了。 升降机旁有一根锈迹斑斑的管道,连通上下,顺子掀开管道侧边开口的盖子,将两颗铜珠子丢了进去。 伴随着叮叮咚咚的响声,右边的升降机哗啦啦降了下来。 见冯绣虎伸长了脖子往上张望,顺子解释道:“左边这台是去底城的,右边这台是去下城的。” 据冯绣虎观察,左边的升降机只能往下,右边的则只能往上,现在他站着的地方已经是左边升降机能抵达的最高一层,他有些想不明白了:“下城比底城高这么多,怎么还叫下城?” 顺子也懵了,他没想到冯绣虎居然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正好这时升降机到了,顺子拉着冯绣虎站进去:“你自己上去看吧。” 升降机嘎吱嘎吱晃了晃,却没动。 突然一个声音在冯绣虎耳边响起:“三个人啊,少给一颗。” 冯绣虎抬头一看,发现是挂在头顶的铁皮桶里传出来声音,铁皮桶屁股后面连着皮管,不知延伸到哪里去。 冯绣虎再前后左右看看,他很疑惑:“哪来的三个人?” 旁边顺子已经不情不愿地又掏出一颗铜珠子,丢进管道里:“他们说我重,得算两个人。” 升降机开始上升。 “他们是谁?”冯绣虎一边问顺子,一边把剩下的饼全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了。 顺子答:“摇升降机的人,上边两个下边两个,轮换着几班倒,就没有人不在的时候。” 说着,升降机到站了。 门外一个精壮老头瞥过来一眼:“憨顺子,你就不能少糊弄我一次?” 顺子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 精壮老头拍了拍大绞盘上的摇杆:“份量是对是错,老子一搭手就能知道,你要再敢跟我耍心眼子,这辈子都别想上来了。” 冯绣虎一听不乐意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你买医保了吗?” 顺子吓了一跳,赶紧一把将冯绣虎捞了回来,推着往外走。 身后传来精壮老头的骂声:“冯瘦猫你被打傻了是吧!还敢跟我动手?” 冯绣虎脸色一变。 看来他被打这事知道的人还不少。 (本章完) 第5章 005帆城 第5章 005帆城 又穿过一道木板铺就的狭窄平台,冯绣虎终于踩在了石砖路上。 视野一下开阔起来。 先往右看。 街道上行人匆匆,拉人的车夫和拉货的驴车同台竞技,卖衣服的和卖皮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撒欢奔跑的野狗和趴地乞讨的老翁交相辉映。 好不热闹! 再往左看,空空如也。 冯绣虎一愣。 真是啥都没有,没有商铺没有街道,只有一片碧海蓝天。 像是河岸边的堤坝,又像是围着护栏的悬崖,只是这悬崖太长了,护栏直直地往前延伸,一直延伸到冯绣虎看不见的地方。 他紧走几步,来到护栏边上往外眺望,总算看清了全貌,以及为什么下城下面还有个底城。 原来在这座“堤坝”下面还有一座城市。 低矮的房屋密密麻麻,毫无秩序地堆积在一起,甚至很大一部分无法被冠以“屋子”的称呼,只是用几块木板胡乱搭起的棚子。 有限的空间无法容纳庞大的人口量,这是房屋的密集错乱的直接原因,这种环境也导致了无法规划出像样的道路。 肉眼可见处,不穿鞋子的小孩在错综复杂的泥泞小巷中奔跑穿梭,背着污秽渔网的男人从这个房顶跳到那个房顶,准备晚饭的女人将剥了皮的老鼠丢进锅里。 冯绣虎看见了一个腐烂的城市,就像河床上堆积的一滩淤泥,腥臭,没有生机。 这就是顺子口中的底城。 底城往远处延伸,就到了海岸边的滩涂,依稀能看见不少人在滩涂上忙碌,应是在捕捞些虾蟹贝类。 奇怪的是,海面上见不着渔船,甚至连艘舢板都没有。 底城再往近处延伸,就到了冯绣虎脚下。 将他们隔开的就是冯绣虎脚下这座“堤坝”——或者叫高墙更加合适。 高墙上下落差几十米,横向距离具体多长冯绣虎说不准,因为他没看到尽头。 墙体几乎垂直,用不规则的白色巨石垒成,站在上方能一览底城全貌。 冯绣虎四处看了一遍,没看见类似坡道和阶梯的地方,他问顺子:“那底下的人怎么上来?” 顺子指了指左边——那是他和冯绣虎刚刚上来的地方。 冯绣虎转头看过去,注意力却被另一座巨物吸引,瞳孔渐渐放大。 一座比脚下高墙更雄伟的建筑倒映在他的眼中。 那是一道贯通南北的高耸城墙。 冯绣虎本以为脚下几十米的白石墙就已经够高了,但眼前这道城墙还要更高,冯绣虎不得不把头仰到最高,才能看见顶端。 “那是什么?”冯绣虎情不自禁问道。 顺子答:“断浪桥,传说当年风雨娘娘就是在那上面召来大风,将掀起浪涛的邪神打退的。” 来不及再接受新知识点了,冯绣虎仰着头沿着城墙的方向把视线往海面延伸,断浪桥笔直插向大海,然后凭空截断,尽头的城墙顶端,距离脚下海面已有超百米的高度。 冯绣虎回头再往城里看,中途视线却被又一道白石墙挡住。 那白石墙和脚下的并无太大区别,只是脚下这道墙是从底城开始往上砌,而身后这道是从下城开始砌的。 同是用白色巨石堆砌,雄伟的断浪桥一直延伸到白石墙后面去,墙后依稀还能瞧见不少建筑轮廓。 “那上面又是哪儿?” 冯绣虎问。 “上城。”顺子憧憬地望着上面,“贵人老爷们都住在上面。” 这时冯绣虎脑子里对这座城市终于有了大致轮廓。 这是一座铺在山坡的城市,在高山面向大海的一侧,城市被修建成三层,上城下城底城,依次往下,每层用高墙隔开,就像一个巨大的阶梯。 唯独断浪桥显得突兀,它与两面高墙呈垂直角度,就像一个侧过来的“丌”字。 他们刚从下面上来,站得离断浪桥的墙根不远,冯绣虎注意到城墙下开有门洞,街道沿着门洞继续往墙的另一面延伸。 “墙的另一面是哪儿?” 冯绣虎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的轮廓还并不是城市的全貌。 顺子还望着上城:“和这边差不多,上城区的墙后面是另一半上城区。” 冯绣虎学以致用,指着门洞说:“所以那边就是另一半下城区?” “不是。” 顺子连连摇头:“那边是工厂区。” 断浪桥虽然名字里带个“桥”字,但它从上到下严丝合缝,通体用石砖堆砌,所以冯绣虎一开始才会把它认作城墙。 下城区至少还有扇能过路的门洞,可底城区呢? 冯绣虎眨眨眼,转身再次看向下方。 之前忙着眺望底城全貌,囫囵扫过一眼,下意识把断浪桥的高墙当成了山体,此时再看——那城墙砌得死死的,连道缝都没有。 看来墙的那边也不是另一半底城区。 顺子看出冯绣虎在想什么,说道:“那边是港口区,大船出海入海都是从那边走。” 冯绣虎指着远处的滩涂:“那我非要从这边走呢?” 顺子赶紧摇头摆手:“那不成,不经允许出海可是会被神威炮给打得稀巴烂的。” “凭什么?”冯绣虎垮了脸。 “因为这里是帆城。” 帆城,这是一座铺在山坡上的城市,它就像一块三层高的巨大台阶,面向着广阔的大海,断浪桥从中间插入,将整座城市分成了左右两边。 顺子拍拍冯绣虎后背,哄着给他顺气:“帆城的事贵人老爷们说了算。” 他把话题岔开:“知道为什么叫这名儿么?” “要是大哥你有机会坐船出海,等船开到海中间了你回头看,这城活像一艘大船的船帆。中间的断浪桥是桅杆,桥两边的上下两道高墙就像被风鼓起的船帆,可漂亮了。” 冯绣虎盯着下方的底城,仿佛在看一块发霉的烂泥。 “真漂亮呀。” (本章完) 第6章 006疯人院没了 第6章 006疯人院没了 冯绣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和顺子就是从底城上来的。 他终于想起了刚才问顺子的问题——底下的人怎么上来? 顺子当时指的不是断浪桥,而是升降机。 但也不止是升降机,那其实一片建筑群。 就在断浪桥和白石墙形成夹角的地方,用木板拼凑的简陋房屋一个接一个,沿着墙体往上搭建,积少成多,形成了一整片的悬空建筑,就像底城的霉斑往上攀附的轨迹。 大大小小的木板房挤在一起,杂乱无章,毫无美感可言——说美感可能是奢求了,冯绣虎怀疑它只考虑了住人的实用性,连安全性都没怎么考虑过。 一天不塌,就多用一天。 一想到自己在这种地方睡了一夜,冯绣虎都觉得后怕。 他指着身后的上城区:“那上面房价贵么?” 顺子愣愣摇头:“不知道,没去过。” 冯绣虎叉着腰暗自琢磨:“总之得换个地方住,我看上城区就不错,地势高,视野好。” 顺子小声嘀咕:“我觉得寨子楼住着也还行……” “行什么行?” 冯绣虎不满道:“你蹦跶两下都能把楼板跳穿咯,况且里边还住着妖怪——谁想跟妖怪住一栋楼?” “妖怪?” 顺子不明白。 “你看不见?” 冯绣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了阴阳眼。 “就那一身紫还长着纹的东西,跟紫皮蒜成精了似的。” 顺子一拍脑门儿:“那不是苗根生嘛!” 冯绣虎大惊:“你还有这人脉?” 顺子哭笑不得:“大哥,那不是怪物,苗根生是鸮人,鸮人都长那样!你忘了,他也是咱班子里的人,你专门招他进来守夜,提防晚上有偷儿进来。” “鸮人……” 冯绣虎摸着下巴眼珠子游移不定,他意识到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但今天的学习份额已经超标了,他迫切地需要把脑子放空一下。 冯绣虎拽起顺子转身就走:“快,有东西要溢出来了,得找个地方释放一下。” 顺子快步跟上,他见冯绣虎急切,不禁也急了:“什么东西?” 冯绣虎一脸严肃:“知识。” “那咱们找谁?” “车夫!” …… 二人紧赶慢赶,顺子在前领路,大哥很急,顺子也跟着急,到最后直接小跑起来。 很快冯绣虎看见了熟悉的街道。 路过茶馆,冯绣虎不经意瞥了眼对面,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顺子跑出去一截才发现大哥没跟上,赶紧又掉头跑回来。 “哥,是不是跑累了?我背你吧。” 冯绣虎盯着街对面不说话。 街对面就是疯人院,但此时疯人院大门紧闭,用铁链缠得严实,还贴了封条在上面。 冯绣虎转身进了茶馆,从桌子下边把掌柜揪了出来。 “怎么回事?” 他指着对面问道。 掌柜缩着脖子赔笑:“这不一眼就能看出来,被神卫军封了呗。” “昨天神卫军过来,冲进去就开始抓人。后来我听说是有人在里边沟通邪神,被神卫军抓了个人赃俱获。” 看着铁门里空荡荡的院子,冯绣虎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也是他的出生点,多少有些感情在。 “神卫军怎么知道里面有人沟通邪神?” 掌柜望着冯绣虎,脸上挤出苦笑:“班长老爷,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冯绣虎指着自己鼻子:“我应该知道吗?” 掌柜笑不出来了:“这哪是我说了算的……” 顺子欲言又止,偷偷拽了拽冯绣虎裤腰。 他知道冯绣虎又犯病了,凑到耳边小声提醒:“神卫军是咱们教会的兵。” 咱们教会? 冯绣虎来精神了,腰杆也情不自禁挺直了——原来咱也是有靠山的! “知道了,滚吧。” 冯绣虎在掌柜屁股上踹了一脚,没多为难他。 掌柜连扑带爬跑进了茶馆。 冯绣虎是个讲道理的,虽说昨天掌柜打小报告害他挨了一棍子,但确实是自己误会了在先。 扯平了。 顺子拉走冯绣虎。 再次来到昨天的路沿。 冯绣虎很惊讶:“你还在呀。” 车夫抬起车杆,不耐烦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 冯绣虎跳上车座,顺子也跟着钻了进来。 车夫反而不急了,他放下车杆,跟冯绣虎商量:“这趟得加钱。” “只管说个价。” 冯绣虎潇洒挥手,今天这神仙浴他洗定了。 车夫看看冯绣虎,又打量起顺子,然后伸出手指头:“一挂。” 一挂就是一百铜珠子。 冯绣虎也不知行情,于是看向顺子。 顺子却急了,指着车夫鼻子骂:“你这是黑车!” 车夫没了好脸色:“什么话这是!谁不知道下城想洗神仙浴就一个去处?那地方可不近!放在平时只拉一人也得收五十颗铜珠子,再看看你——怎么不得按三个人算?” “谁说不是呢!” “算得没毛病!” “要我拉这趟还得再加点。” 坐成长排的车夫们指指点点,纷纷表示赞同。 顺子急红了脸,却无从辩驳——毕竟他坐升降机也是加了钱的。 冯绣虎也觉得在理,于是对顺子示意:“我还以为多贵,掏钱吧。” 顺子在衣服上搓着手汗,局促道:“哥……钱不够。” 冯绣虎差点没跳起来;“钱呢!我昨天那么多钱呢!?” 顺子赶紧解释:“大哥别急,那么多钱我可不敢揣身上,索性都藏在了老地方,除了咱兄弟俩没人知道在哪儿。” 冯绣虎一听更急了——他也不知道呀! 他看顺子浓眉大眼憨厚老实的样,也不像是玩空手套白狼的料,于是平复下来:“好弟弟,钱不揣身上哥哥我心里不踏实,快带我看看去。” 车夫不干了:“哎!怎么个事?又不走了?” “接着等吧你!” 冯绣虎丢下一句,领着顺子风风火火走了。 二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才走一半,忽见一人狂奔而来,跑到近前大口喘气。 冯绣虎瞧得眼熟,认出是昨天跟着顺子那帮弟兄中的一位。 “二麻子,出什么事了?” 顺子紧张问道。 二麻子撑着膝盖指向另一头:“班,班长,神甫老爷叫你过去,说有急事。” (本章完) 第7章 007迷雾教会 第7章 007迷雾教会 冯绣虎想先回家拿钱,但被顺子拦了下来。 顺子说神甫老爷不能得罪,神甫老爷就是唱诗班的天,他说的话不能不听。 冯绣虎也听明白了,原来神甫老爷就是他的靠山。 靠山的面子确实得给,于是冯绣虎跟着顺子再次改道。 顺子担心冯绣虎到了神甫老爷面前脑子又不好使,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讲了许多事情。 比如他们唱诗班其实就是帮神甫老爷收供奉银的,每家每户地上门,收钱的同时也监督人们信奉神祇。 冯绣虎所在教会信奉的是迷雾之神,据说是掌管航行和渔获的神。 神甫老爷是工厂区新建教堂的话事人,负责将迷雾之神的信仰传播到下城区和底城区。 从上城区屈尊下来的神官老爷们爱干净,下城区还算看得过去,可要是去底城传教不小心弄脏了袍子怎么办?好在这种事早有惯例,于是身为底城区街溜子的冯绣虎被选中,领着弟兄们摇身一变,成了光荣的教会唱诗班。 同样的幸运儿还有何大个儿。 冯绣虎和何大个儿将底城的传教事业干得风生水起,神甫老爷很满意,于是大手一挥,从下城区各划了两条街给他们二人。 下城和底城可不一样,仅一条街收上来的供奉银都能抵小半个底城,落在冯绣虎自己口袋里的自然也就多了。 但还没风光一个月,冯绣虎把事办砸了。 他在底城吃得开,但下城的人却不买账,数着日子到上交供奉银的时候,他手里的数目比何大个儿少了一大截。 神甫老爷很不满意,一气之下把冯绣虎手里的两条街全划给了何大个儿,冯绣虎只好灰溜溜地滚回底城。 尝过下城甜头的冯绣虎越看底城越嫌弃,却又无可奈何,神甫老爷一口唾沫一个钉,他只好变本加厉地收供奉银,希望能重新得到神甫老爷的青睐。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机会终是被他等到了。 就在前天,冯绣虎被神甫老爷叫过去,说是有一件重要任务要交给他。 具体是怎么个重要任务,冯绣虎不知道——因为顺子也不知道。 顺子说那天冯绣虎是自己一个人去找的神甫老爷,回来后的第二天就领着弟兄们去了疯人院,他没说自己要做什么,只让顺子在外边接应他,还说事情办成了就能把那两条街拿回来。 顺子虽然不知道,但冯绣虎知道呀。 他那天干了件大事。 召唤邪神! …… 从断浪桥的门洞出来,冯绣虎的视野骤然开阔。 天空下高耸的大烟囱林立,冒着滚滚浓烟,工人们结伴而行,络绎不绝。 街道上依然能见到奔跑载客的车夫,但拉货的驴车牛车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华贵的宽厢马车,甚至偶尔能瞧见漆面油亮的汽车驶过。 前行不久,一片生机盎然的园出现在眼前。 园外用铁栏杆围着,就连栏杆上都布满了各类纹饰,无不透着精致。 再往里看,一幢尖顶教堂矗立在视野中,高耸的尖塔两侧用飞扶壁支撑并连接主体,细长的窗户整齐排列,墙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塑像,庄严而又神秘。 冯绣虎提步往里走,刚迈开腿又被顺子拽了回来。 他指了指栏杆外的一条小路:“咱们不能走正门,得走后头。” 冯绣虎被顺子领到教堂侧面,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一道小栅栏门开着。 门后的草坪上一条不明显的小径一直通向教堂墙根,那里还有扇木门掩着。 顺子推了推冯绣虎:“去吧哥,别让神甫老爷等急了。” 冯绣虎回头问他:“你不跟我一起?” 顺子连连摆手:“可不敢,只有你跟何大个儿能进,我们要是进去,但凡踩了一根草被神官老爷们看见也是要吃挂落的。” 冯绣虎看看顺子,再看向围栏里面,好像在看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他点点头:“行,那你就在这等哥。” …… 沿着小径往里走,来到那扇木门前。 门里有人,应该是察觉到冯绣虎的到来,提前推开了门。 他穿着深灰色神官袍,胸前的纹绣是代表迷雾之神的符号——整体呈圆形,边缘均匀分布着六个凸起,形似船舵,圆上横贯三道等长的波纹线条,意为迷雾。 幸得顺子临时补课,冯绣虎从衣服认出这是一名执事——同是给神甫老爷这位话事人打工的,不过人家出身好,比冯绣虎这个班长高级多了。 执事冷冷瞥了眼冯绣虎:“洛蒙神甫等你很久了,跟上。” 一路无话。 冯绣虎跟着执事穿过走廊,在执事看不到的背后冯绣虎左看看右瞧瞧,这里摸摸那里蹭蹭,对一切都无比新奇。 在冯绣虎端详一幅挂画的时候,执事突然停了,冯绣虎一个没刹住差点顶到执事屁股上。 执事回过头看到手忙脚乱的冯绣虎,面露狐疑:“你干什么?”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工作很负责,不错。” “你——” 执事赶紧闪开一步,嫌弃地拍打被冯绣虎摸过的地方,他硬生生把拔高的声调压了下去:“我看你是真被何大个儿给打傻了,还不快进去。” 他也知道? 冯绣虎面色一沉——看来这事儿得着何大个儿要个说法。 推门进去,这是一间书房。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洋人,正是神甫老爷洛蒙张。 洛蒙是他的名字,张是他给自己取的本地姓氏。 他看上去四十出头,头发胡子精心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神甫袍子比冯绣虎之前看到的执事袍要繁复精美太多,就连布料都透着一股子贵气。 随着书房门缓缓关上,洛蒙张终于肯抬头看过来。 “你怎么回事?” 洛蒙张站起来,撑着桌子审视冯绣虎。 “为什么没发信号,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把事情搞砸了。” 冯绣虎扫视一圈房间,从角落搬来一张椅子在桌子对面坐下了:“什么信号?我忘了,当然我不是说是因为何大个儿的人偷袭我才忘了的,里面原因比较复杂,但我现在确实不记得很多事,况且那一棍根本不疼,一点儿也不疼,我那是让着他,我这人大度,天生不爱跟残疾人计较,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儿确实得怪何大个儿,毕竟是他先动的手,他要是不动手我昨天就该洗上神仙浴了……” 洛蒙张的表情从愤怒渐渐转变成疑惑,再从疑惑转变成难以置信:“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不管冯绣虎还在接着碎碎念,洛蒙张从桌子后绕出来:“我给你的东西呢?” 这事冯绣虎有印象,他伸手进裤裆掏了掏,掏出一张纸团和一个小瓶,瓶子底部凝固着一层薄薄的血痂。 洛蒙张盯着冯绣虎,冯绣虎也眼巴巴望着他。 洛蒙张问:“哨子呢?” 冯绣虎两手一摊:“什么哨子?” 昨晚的梦里他没见冯小虎用过哨子。 “你这蠢货——”洛蒙张忍无可忍,“发信号的哨子!” 冯绣虎将信将疑,再次伸手掏裤裆,捣鼓半晌还真摸出一支竹哨。 看来确实有这么个环节,只是冯小虎没用上。 冯绣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竹哨递过去:“有话好好说,你别骂人。” 洛蒙张没接,他转头把纸团摊开,检查后又开始回忆——据神卫军回报,当时在房间里找到的法阵确实和这张纸上的没有差错。 法阵没有问题,洛蒙张又掀开瓶盖,低头轻嗅。 他狐疑地看向冯绣虎:“你当时用的是这瓶血?” 冯绣虎拍着胸脯:“保证是,我亲眼看见的。” 洛蒙张忽略了他的疯话,双眼微眯:“……你知道这是谁的血么?” 冯绣虎托着下巴沉吟片刻:“我觉得首先可以排除甲壳类动物的嫌疑,因为它们的血不是红色的。” (本章完) 第8章 008教会和神庙 第8章 008教会和神庙 洛蒙张冷眼盯着冯绣虎,脑子里思绪急转。 照他的预想,冯小虎本不该出现在这儿,他该死了才对。 可他现在偏偏活得好好的——除了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但脑子不好应该是被何大个儿敲的,所以洛蒙张严重怀疑冯绣虎在疯人院里没按他的要求办事。 至于邪神——洛蒙张压根儿没考虑过这个可能,因为那法阵压根儿就是错的! 那法阵除了能将冯小虎灭口以外,连根邪神毛都召唤不出来。 照原计划,本该是冯绣虎画好法阵,然后自己被献祭,惊慌之下吹响哨子呼叫接应,神卫军听到信号后故意晚来一步,最后在房间里找到冯绣虎的尸体和法阵,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召唤邪神的罪名扣在疯人院头上。 法阵没问题,就只可能是血被掉包了——可冯绣虎是怎么察觉到那是自己的血的? 一直被洛蒙张冷冷盯着,冯绣虎不乐意了:“看什么看?” 洛蒙张忽然凑近,直视冯绣虎的眼睛:“是神庙,对吗?” 冯绣虎差点以为洛蒙张要亲上来,吓得一个仰身,连人带椅子翻了过去。 他手忙脚乱爬起来,脸色煞白:“咱俩是这种关系吗?!” 洛蒙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冯绣虎的意思,表情也阴沉了:“我在问你神庙!” “不认识!” 冯绣虎当场吼了回去:“你直接给个准话,那两条街到底怎么说!” 冯绣虎急眼的样子不似作假,洛蒙张的脸色稍稍缓和。 “咳……” 他清清嗓子:“我是说过没错,但何大个儿的能力比你强也是事实……这样吧,回头我让何大个儿还给你两条街,等这个月下来,你要是还证明不了你的能力,就乖乖把地盘还给人家,你觉得呢?” “在理!” 冯绣虎竖起大拇指,转身拍拍屁股走人。 冯绣虎前脚刚走,洛蒙张就唤来一名执事:“把何大个儿给我叫来。” …… 沿着小径走出栅栏门。 踏上街道石板路的第一步起,冯绣虎就垮了脸。 他招手把坐在路沿的顺子喊过来,问:“你知道法阵么?” 顺子点头:“知道,沟通神祇的。” 冯绣虎倒挺诧异——他本都做好顺子一问三不知的准备了。 “法阵很常见?”冯绣虎抬眼看他。 顺子赶紧摆手:“这哪能常见,见了有没有命活都说不准。” 冯绣虎又问:“那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顺子道:“这还用得着听说?王国有法令,严禁国民私自绘制法阵——其实不说也少有人这样做,要是乱画一气什么都没发生还好,就怕万一走霉运给画对一个,把邪神招来了才是天大的祸事。” 冯绣虎点点头,忽然冷不丁发问:“那要是用自己的血召唤邪神会怎么样?” 顺子瞪大眼睛:“那得是多狠的狠角?这是拿自己献祭呐。” “嗯……” 冯绣虎沉吟不语。 他承认自己现在脑子时不时会抽风,但他可不傻。 刚才在书房里聊起法阵时,洛蒙张冷冰冰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二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顺子小心问道:“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 他很怕冯绣虎又说带他去洗神仙浴。 冯绣虎心里想着事,答非所问:“你知道神庙么?” 顺子松了口气,笑了:“这哪能不知道,整个帆城哪怕有人不知道大国公,都不可能有人不知道神庙。” “谁说的?我就不知道。” 冯绣虎理直气壮。 “说说,神庙是干什么的?” 顺子抓抓头发:“这叫什么话,神庙还能干什么?供风雨娘娘的呗。” 冯绣虎停下脚步,掰着指头跟顺子盘算:“你看,神庙供的是风雨娘娘,教会供的是迷雾之神,合着这俩不是同一个人?” “这哪能一样呢?” 顺子也掰着指头解释:“风雨娘娘是女的,迷雾之神是男的;风雨娘娘是有帆城起就有她了,迷雾之神是这两年才来的;风雨娘娘是咱们王国自己的神,迷雾之神是西边儿来的洋神——这哪哪都不一样!” 冯绣虎一拍大腿——原来洛蒙张是怀疑自己反水了。 冤了个大枉! 冯绣虎扪心自问,自己不说对迷雾之神忠心耿耿,但好歹也是指着迷雾之神混口饭吃,哪能干这戳脊梁骨的事? 要说这事还得怪何大个儿! 要不是他多收那么多供奉银,自己哪能背上这口大锅? 冯绣虎心里憋着一口气:“把弟兄们都叫上,找何大个儿要说法去!” 顺子看看天色:“今天怕是来不及了,等明儿吧。” 冯绣虎抬头望天,还大亮着:“怎么就来不及?” …… 二人回到从底城上来的地方,顺子给出了解释。 他指着升降机:“弟兄们都在下面,叫人倒是不难,但升降机就这一个,得一趟趟往上拉,等人齐了,天也黑透了。” 冯绣虎心想也是,自己还没吃晚饭,于是偃旗息鼓,摆手道:“那就明天赶早。”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木板搭的平台。 冯绣虎走在后面,冥冥中忽然有所感应,他猛地回头,一道身影闪进城墙门洞后不见了。 有人跟踪? 冯绣虎不太确定,但升降机已经到了,顺子在催他。 投进三颗铜珠子,升降机载着他们回到今天出发那一层。 冯绣虎终于想起这寨子楼里还住着“妖怪”。 “你今天说那鸮人——是叫这个吧?鸮人又是个什么人?” “鸮人就是鸮人。” 走廊角落里突然传来声音,把冯绣虎吓了一跳。 他转头一看,苗根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只是此时苗根生跟白天又不一样了,原本淡紫色的肤色变成了暗紫,纹也黯淡下去,整个人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 “班长。” 苗根生冲冯绣虎打了招呼,颇为忧虑地看了眼冯绣虎包在头上的纱布。 “鸮人是你们人族给我们取的称呼,我们原本有自己的名字,叫林隐族。” 三人排成一溜穿过狭窄走廊,回到自家的木屋。 冯绣虎坐到床上,好奇地盯着苗根生的脸看:“林隐族多好听呀,怎么起个这破名?” 苗根生耸耸肩道:“那有什么办法?规矩是你们人族定的,只有名字最后是‘人’字的,才算作人。就好比香鹿,他们原本也有自己的名字,叫山灵,但因为不肯归顺,所以没人把他们当人看,权当牲口,还给取了个香鹿的名字。” (本章完) 第9章 009鸮人的寨子楼 第9章 009鸮人的寨子楼 说起这些事,苗根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好似已经习惯了。 “我们鸮人是很早一批归顺的,这么多年了,大家早就看惯了。” “我从出生就在帆城,对林隐族的过去没什么概念,但听族里长辈说,很久以前林隐族生活在森林里,寨子都建在高高的树上。” 顺子插嘴道:“没错,咱们住的寨子楼就是鸮人搭起来的。” 苗根生点头:“除此以外,鸮人天生就更喜欢晚上,晚上我们的精力比白天更旺盛——你瞧我这模样,就是天生在晚上干活的,那时的林隐族最擅长的就是躲在树叶的阴影里捕猎。” 苗根生咧嘴一笑:“鸮人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你们人族觉得我们晚上不睡觉,就像蹲在树上的老鸮似的。” 难怪顺子说冯小虎特意把苗根生招进来守夜,原来是这个理。 冯绣虎可算明白了。 “所以寨子楼里住的全是鸮人?白天没看到就算了,怎么晚上了我也没见着?” 刚刚说起那些苗根生都表现得不怎么在意,但当冯绣虎说起这个话题,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了。 苗根生低着头不说话,冯绣虎不明就里。 他看向顺子:“怎么个事?” 顺子小声解释:“最开始是,但后来鸮人全被鼠尾帮赶出去了。” 他知道冯绣虎要问什么,接着说下去:“鼠尾帮是底城最狠的帮派,升降机就是他们在管。” 苗根生小声补了句:“……升降机也是我们鸮人建的。” 顺子小心瞥了眼门外,见门关得好好的,才继续说道:“寨子楼建好后,这里就被鼠尾帮占了下来,现在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他们的人,剩下空出来的屋子也都被鼠尾帮给高价租了出去。” 顺子指了指脚下:“咱们现在住的也是。教会选咱们干唱诗班这活后,因为要去下城收供奉银,图个方便,大哥你就去找了瘸腿耗子袁老大,大哥当了班长,是替教会办差,所以袁老大给了这个面子,按低价把这间屋子租给了咱们。” 冯绣虎眼珠子转了转:“何大个儿住没住这儿?” 苗根生嗤笑一声:“得了吧,何大个儿没当班长前就跟袁老大不对付,袁老大倒是肯租给他,你问何大个儿敢住么?” 冯绣虎心里有谱了,看来这底城鱼龙混杂,除了鼠尾帮还有不少“散兵游勇”,何大个儿那帮人显然就算一支——那自己多半也是了。 他发现一个关键问题:“那教会怎么不找袁老大当班长?他有人有名气,收供奉银不比我和何大个儿简单多了?” 顺子和苗根生不禁对视一眼,顺子小声道:“他也收……不过是替风雨娘娘收的。” 冯绣虎大呼精彩,他本以为在底城这穷地方收供奉银刮油水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还有更狠的——刮两遍。 “原来神庙也有唱诗班?” 冯绣虎抱着吃瓜的心态,盘腿坐在床上。 苗根生冷笑两声:“神庙才不搞这些里胡哨粉饰门面的样子活,他们是直接收,名义上把这叫做风调雨顺税。” …… 次日清晨,冯绣虎被顺子摇醒了。 今天有正事,他不仅要找何大个儿把两条街要回来,还得找他要个说法。 昨晚对付了晚饭后,顺子去找了唱诗班弟兄们,通知他们今天一早要办事。 顺子告诉冯绣虎,弟兄们来得早,已经陆陆续续上去,就等他了。 说着,顺子递过来一块饼子。 冯绣虎咬了一口,发现里面居然没馅儿。 顺子说:“钱得省着,还要养那么多弟兄,要是一下完了下顿连干饼子都没得吃。” 昨晚趁苗根生出去时,顺子已经带冯绣虎看了藏钱的地方,里边的银盘子一块没少,两根香鹿角也好端端躺在盒子里。 所以冯绣虎对这顿早餐很不满意:“这么大个帆城还怕找不着钱?” “活哪有那么好找……” 顺子小声嘀咕。 冯绣虎却在心里盘算着,昨天教堂里那副挂画应该能值不少钱。 照例,苗根生留下来守屋,冯绣虎跟顺子乘升降机去了下城。 从升降机出来,冯绣虎发现外面摇绞盘的人已经换了,同时狭窄走廊上堵得水泄不通,几乎全是鸮人——放眼望去一片的紫色。 “这什么情况?” 冯绣虎指着问道。 顺子说:“鸮人下工了。” “都是从工厂区回来的,白天工人下了班,晚上鸮人们就去顶上,有钱挣。” 二人顺着人流往外挤,谈话间不少人纷纷投来目光。 看来不少人都认识冯绣虎,冯绣虎听见窃窃私语声。 “还真被打了……” “你听他问的都是些什么事。” “脑子不对了。” “何大个儿下手也太狠了。”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憨顺子人还是挺不错的。” 顺子听得心惊胆战,低头一瞧冯绣虎果然快压不住火了。 就在冯绣虎要破口大骂的前一秒,顺子先手预判,按住冯绣虎肩膀,对周围吼道:“都别瞎说!我大哥才没有被打!” 走廊里一静,所有人都看向顺子。 顺子被这么多人盯着,渐渐涨红了脸,半晌才憋出话来:“我,我哥这是……是在疯人院里被传染的!” “哦——” 众人一片哗然。 顺子回头去找冯绣虎,却没看到人,低头一看,冯绣虎都快把头埋裤裆里去了。 “大哥,你找啥?” 顺子弯下腰问。 冯绣虎遮着脸回:“尊严。” (本章完) 第10章 010两条街和一条巷 第10章 010两条街和一条巷 今天的走廊格外漫长,冯绣虎虽然人走出来了,但好像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那里面。 来不及去跟走丢的脸面道别了,冯绣虎打算去何大个儿那找些新的脸面回来。 带上唱诗班的弟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琳琅街赶。 今天的冯绣虎可不是昨天的冯绣虎了,昨晚睡觉前跟顺子闲聊,他猛猛吸收了一拨新知识。 就比如这琳琅街,冯绣虎知道,就是他前天从疯人院里出来的那条街。 因这条街上各色铺子多种多样,卖茶的卖酒的,卖粮的卖油的,卖成衣卖胭脂的,卖瓜果卖肉的,还有当铺和医馆,车行竞买行,唱戏的打铁的,补锅的编箩的,等等等等,好似百齐放,琳琅满目。 多好一条街呀,可惜归何大个儿管,他没事就喜欢守在戏台子前看戏。 虽说是替迷雾之神办事,但何大个儿最喜欢还是‘风雨娘娘退波涛’这出戏。 在冯绣虎看来,这是典型的吃里扒外,态度不端正。 一行人风风火火气势汹汹,走到一半,打头的冯绣虎忽然再次心有所感,他顿住脚步,猛地回头,视线越过一众弟兄的肩头,捕捉到一个背影钻进街边的巷子里。 老实本分要挨刀,诚信讲礼遇小人。 冯绣虎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他才来两天居然就被盯上了。 事出皆有因,冯绣虎立马断定——定是奔着他的钱来的。 那天掌柜赔给他钱,不少人都看见了。 冯绣虎越想脸色越凝重,赶紧把顺子招来,在他耳边快速低语。 “快,回去把钱盒守着,有人盯上咱兄弟俩的血汗钱了!” 顺子一听脸色大变,推开挡路的弟兄们埋头就往回狂奔。 冯绣虎稍稍宽心,大手一挥:“我们走。” 转过街尾,冯绣虎看见了戏台。 今天台上唱的还是那出“风雨娘娘退波涛”,不过台下热闹了许多。 何大个儿一帮人占据了看席一角,何大个儿本人则直接站在桌子上,手里攥着一把瓜子冲台上挥手叫好。 冯绣虎当先走过去,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大耳朵,冲何大个儿喊:“多玛姆,我是来谈条件的。” 何大个儿愣了几秒才回神:“什么母?” 他冲身边人问:“他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冯绣虎敲敲桌子:“少废话,看诊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我不多要,但你也休想少一个子儿!” “哎哟喂!”何大个儿给气笑了,蹲下来平视冯绣虎,“冯瘦猫,大伙儿都说你被那一棒子给敲傻了,老子还以为是开玩笑,现在看倒真像这么回事。” 冯绣虎斜眼吊着他:“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洛蒙张可点了头,你敢不给试试。” “神甫老爷?”何大个儿一听,顿时笑得满桌打滚,“哈——哈哈——你说神甫老爷支使你找我要钱?” 笑声中,冯绣虎脸色渐渐阴沉。 何大个儿擦掉眼角泪,面带戏谑:“嗨呀,原来是神甫老爷发话,这可就难办了。” “难办?” 冯绣虎突然发癫,一把掀翻桌子。 “那就别办啦!” 何大个儿一屁股栽到地上去,他从桌子后面爬起来,怒视冯绣虎:“冯瘦猫,你他娘找事是吧!” 冯绣虎一脚蹬在桌子沿上,居高临下看着何大个儿:“洛蒙张还说了,让你把两条街还给我。” 何大个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这话神甫老爷确实吩咐过。” 他摆摆手,状似大度:“我不跟你计较,从今天起,风雨街和碧波街都划给你,顺带的沉香巷也给你,就当昨天打你那一棍子的赔罪。” 两条街再加一条多余的巷子,冯绣虎觉得这买卖还算靠谱。 他冲何大个儿竖了个大拇指:“敞亮,两清了。” 此话一出,何大个儿一帮人皆捧腹大笑,冯绣虎身后弟兄们的脸色也耐人寻味。 冯绣虎却没察觉,招手令下,领着人往回走。 弟兄们在背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忍不住来到冯绣虎身边:“班长……”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身影狂奔而来。 正是顺子。 顺子喘了一阵,对冯绣虎说:“大哥,我看过了,钱盒好端端在那,苗根生说今天没人来过。” 冯绣虎拍着顺子肩膀笑道:“那就好,大哥我这边也旗开得胜,何大个儿把街还给咱们了——是哪两条街来着?” 他回头看众人,弟兄们七嘴八舌一下炸了锅。 “顺子哥不好啦!” “那天杀的矮骡子,太欺负人了!” “何大个儿就没安好心——” 一时间顺子耳边乱哄哄一片,什么都听不清。 他大喊一声:“一个个来!” 然后指向其中一人:“大麻子,你先说。” 大麻子就是刚才想跟冯绣虎搭话的弟兄,冯绣虎盯着他看,发现和昨天来报信的二麻子有几分相似。 大麻子咽了口唾沫:“何大个儿确实还了两条街,但还的是风雨街和碧波街。” 顺子听完,怒意升腾,两根眉毛像钢刀般竖起——他一下反应过来,大哥这是被何大个儿给耍了。 只有冯绣虎还不明白其中关窍:“这两条街咋了?” 顺子压着火气,耐心解释:“大哥你忘了,之前教会划给你和何大个儿的四条街分别是琳琅街、风雨街、滚肚街、碧波街,在咱们手头的是滚肚街和碧波街。” “琳琅街铺子多,滚肚街馆子多,所以这两条街收上来的供奉银也是最多的。” “而风雨街和碧波街几乎没什么油水,何大个儿这是故意坑你呐!” 冯绣虎脸色不太好看:“这两条街为什么没油水?” 顺子苦着脸:“还能为什么,这两条街尽是些住户,住的又尽是信风雨娘娘的人……” 不用他继续解释了,冯绣虎打断道:“何大个儿还搭了条巷子给我,叫——” 他又忘了,选择场外求助,看向大麻子。 “沉香巷!” 大麻子咬牙切齿。 “干你奶奶个腿!” 顺子扯下毡帽往地上一摔,气得那是双眼冒火怒发冲冠:“何大个儿简直欺人太甚!” 冯绣虎淡定地把毡帽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顺子:“沉香巷又怎么了?” 一想到大哥受了这么大委屈却不自知,顺子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哥呀,那巷子是粪夫们屯金汁的地方!” 冯绣虎恍然大悟——好嘛,难怪叫沉香巷,原来是这么个香法。 冯绣虎不禁笑了:“合着是把我当孙子逗呢。” 他招招手,原地掉头:“走,找何大个儿讨说法去。” 一群人憋着一肚子火又回了戏台。 何大个儿没料到冯绣虎能再回来,正和一贼眉鼠眼的瘦子交头接耳。 冯绣虎打眼一看,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之前跟踪自己那人么。 看到冯绣虎回来,瘦子一低头钻到人群后面去了。 冯绣虎不动声色,直直走到何大个儿跟前。 何大个儿笑吟吟看着他:“怎么,现在才想起道谢来了?” 冯绣虎解开短衫的第一颗扣子,神色认真:“何大个儿,我是个讲理的人,这事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就只能按我的说法来了。” 何大个儿龇着嘴,舌尖从左到右舔过一排大牙:“啐!” 一口唾沫吐在冯绣虎脚下,何大个儿冷笑:“捡起来,这就是老子的说法。” (本章完) 第11章 011说法和道理 第11章 011说法和道理 冯绣虎面无表情:“那就只能按我的说法来了。” 何大个儿斜眼望他:“你又能崩出什么好屁?” 嘭! 毫无征兆的,冯绣虎突然发难,一脚撩阴正中何大个儿裤裆,何大个儿“嗷”一声惨呼,捂着下体蹦起两米高。 间不容发时,冯绣虎一把揪住何大个儿头发,往下拽的同时顺势膝撞起手。 嘭! 又是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何大个儿挂着两条血线,以抛物线的轨迹往后落去。 冯绣虎依旧面不改色,抄起凳子继续欺身上前。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直到这时双方人马才终于做出反应。 离得最近的大耳朵暴怒,展开双臂朝冯绣虎压来,冯绣虎拧腰甩臂一气呵成,手中的凳子哗啦一声在大耳朵脸上拍得粉碎。 正面受击,满脸木茬的大耳朵往后踉跄一步,刚要稳住时顺子怒吼一声飞扑上来,两个重量级选手再次滚作一团。 冯绣虎一手拎着一只凳子腿来到何大个儿面前,何大个儿敏捷地往后翻滚,捂着鼻子站起来。 他恶狠狠盯着冯绣虎,正要开口说话,冯绣虎却不给他张嘴机会,举起凳子腿当头砸落。 右手打了接左手,一下完了又一下,硬生生把刚起身的何大个儿又给砸回了地面。 何大个儿头顶血流如注,他意识到冯绣虎是真想把他照死里打,他这时有些慌了,抱着头大喊:“冯瘦猫!你他娘犯的什么病!” 冯绣虎却充耳不闻,他见何大个儿还有力气喊话,手下更加了几分力道。 何大个儿开始怕了:“冯小虎,别打了!停下!我服了!服了——” 趁他说话时,冯绣虎瞅准机会,照着何大个儿嘴边狠狠抽了一棍,敲掉他几颗大牙。 何大个儿捂着脸哭了起来:“虎哥!虎爷!我真的服了!快停手吧!就按你的说法来,咱讲道理不行吗!” 冯绣虎一听,手中棍子抡得更快了:“我正讲着呢!棍法也是法!物理也是理!” 血四溅,哀恸凄惨。 这边的战斗太过于血腥惨烈,以至于周围乱战的小弟们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冯绣虎蹂躏何大个儿。 何大个儿呻吟惨嚎的中气没那么足了,整张脸血肉模糊,几乎要看不出本来面貌——他感觉自己脑浆子迸出来了。 冯绣虎有些累了,停下来歇口气。 他抬眼扫视四周,指着人群后的一人:“那瘦子,过来。” 瘦子还想往别人身后躲,大麻子眼疾手快揪住他,将他拽到冯绣虎跟前。 瘦子本就害怕,走近一看何大个儿的惨状,吓得腿一软,整个人跪倒下来,浑身抖若筛糠。 冯绣虎用血迹斑斑的凳子腿托起瘦子下巴,使他抬起头直视自己:“说说,为什么跟踪我?” 瘦子抖得更厉害了,眼神不由自主瞟向何大个儿。 冯绣虎也看过去,何大个儿装死不吭声。 冯绣虎咧嘴笑笑,将凳子腿的断茬插进何大个儿的眼眶。 何大个儿痛得大喊,浑身绷紧了要挣扎打滚,却被冯绣虎死死踩住胸口。 “神甫老爷!是神甫老爷!” 何大个儿边哭边喊:“是他让我盯着你!看你有没有和神庙私底下勾结!” 冯绣虎把断茬拔出来,弯下腰问:“我就不明白了,洛蒙张怎么就非觉得我跟神庙有一腿?我连神庙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这不冤枉人么?” 何大个儿再没了心气儿,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因为你没死!那画法阵的血是你的,结果你没用,神甫老爷觉得你肯定是跟神庙勾搭上了,不然你不该发现他想害你——” 冯绣虎愣了一下——没想到那居然真是他的血。 “是不是我的血我能不知道?” 冯绣虎问:“他什么时候给我放的血?” 何大个儿有些心虚,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冯绣虎也不惯着他,把断茬插进他另一只眼睛。 何大个儿这下是彻底瞎了,他只听得见冯绣虎的声音:“说吧,说了我给你个痛快。” 理智告诉他冯绣虎不敢真的杀人,但何大个儿还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何大个儿声音颤抖着:“是,是我干的……” “神甫老爷赏了我一把法器,是一把小刀,被刀刃划开的伤口不会愈合,但再用刀背刮一下,伤口立马就没了,连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那晚我买通了鼠尾帮的摇桨人,让他支走苗根生后,我上去给你们屋里放了迷烟,趁你和顺子昏睡,从你左手手心取的血。” 冯绣虎摊开手掌看看,你别说,还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何大个儿的声调突然拔高:“冯小虎——我真没想害你!全是神甫老爷让我做的!” 冯绣虎点头道:“放心,他的账我找他算。” 血水和泪水混着往下淌,何大个儿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来到底是呻吟还是抽噎:“咱们都是底城爬出来的贱骨头,何必闹成这模样?别说是两条街,就算是四条街你全要了,好好说我能不给你么?” 冯绣虎也觉得挺抱歉,他一边在何大个儿身上到处摸索,一边说:“早知道你是这么讲理的人,我也不费这力气了。” “说开了就好,都自家兄弟——你找什么呢?” 何大个儿觉得不对,但他却看不着。 冯绣虎摸到了,他从何大个儿后腰缠带里抽出一物。 这是一把形似手术刀的小刀,但比手术刀略长略宽,更适合五指持握。 何大个儿心里着急,嘴上却很大度:“行,这法器就送你当见面礼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何大个儿就没有不给的道理。” 冯绣虎松了口气,笑道:“看你这么大度我就放心了,有你这个兄弟,我还客气啥?再找你要最后一样东西吧。” 何大个儿强自咧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兄弟尽管拿吧。” 噗嗤。 冰凉的刀锋插入喉间,冯绣虎握着刀把前后旋了一圈。 骨碌碌,一颗大脑袋在地上滚了两转,不动了。 求追读。 (本章完) 第12章 012灵不灵验 第12章 012灵不灵验 早在打起来时,台下看戏的人就跑开了,站在远处围着看热闹。 直到看见这颗人头在地上滚动,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不仅是他们,两边斗殴的人马也全没料到冯绣虎真会杀人,更没想到杀得这么突然。 冯绣虎站起来,走到呆愣原地的大耳朵身前,他拍拍大耳朵肩膀:“节哀。以后四条街的供奉银都上交到我这,你工作可不能懈怠。” 大耳朵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冯绣虎抬眼看他:“你不会有意见吧?” 大耳朵疯狂摇头,两只被何大个儿给拽大的耳朵来回摆动。 冯绣虎满意了:“继续努力。” 顺子上前半步,观察着冯绣虎脸色,小心翼翼道:“大哥……” 冯绣虎看他一眼,又看了一圈周围僵立的人群,语气不悦:“别愣着呀,没见把别人地方都搞乱了?还不快帮忙清理一下。” 于是众人又纷纷动了起来,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帮人互帮互助,这个扶桌子那个递板凳,没一会儿就把看席重新规整好。 冯绣虎又看向顺子:“你也别闲着,把何大个儿的脑袋包起来,咱们给洛蒙张送礼去。” …… 留下两帮弟兄扫尾,冯绣虎和顺子俩人又一次来到路边。 车夫坐在路沿上,抬眼瞧见冯绣虎:“你到底走不走?” “走!谁不走谁孙子!” 冯绣虎当先跳上车座,顺子怀抱布包,鬼鬼祟祟也钻了进来。 “还是神仙浴?” 车夫问。 冯绣虎答:“今天有正事,先去教堂。” 车夫又问:“哪个教堂?” 冯绣虎笑道:“多稀罕,还能哪个教堂?迷雾教会的教堂呗。” 车夫也笑了:“多稀罕,谁不知道迷雾教会不止一个教堂?” 冯绣虎很疑惑:“迷雾教会有很多个教堂?” 车夫也很疑惑:“你到底是不是本地人?工厂区圣堂,上城区圣堂,大国公的宫殿旁还有个帆城大座堂,你到底去哪个?” 这确实是冯绣虎孤陋寡闻了,他点点头:“去工厂区的。” 车夫又看了眼顺子:“先说好,还是得按三个人算钱啊。” 冯绣虎觉得在理,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车上确实是三个人。 车夫脚程不慢,一路摇铃带吆喝,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二人载到教堂大门口。 照着昨天的路线,从小路再次来到小栅栏前。 冯绣虎接过顺子怀里的布包,一抬头发现顺子整张脸煞白。 顺子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大哥,你进去一定记得好好跟神甫老爷说呀,可别冲动了。” 冯绣虎答应:“我是得跟他好好说说。” 顺子哭丧着脸:“大哥,可不敢在神甫老爷面前犯病,神甫老爷有的是神仙手段,拾掇起咱们比踩死耗子还简单。” 说得像谁没有似的。 冯绣虎转念一想,自己还真没有。 于是他点点头:“在这等我,我开开眼界去。” 拎着布包,冯绣虎穿过小径,来到木门前。 这次没人给他开门,冯绣虎轻轻一推,门直接开了。 门里有人守着,还是那天的执事。 冯绣虎忽然闯进来把他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 冯绣虎板着脸:“你是不是开小差了?” 执事有些不高兴,他上次就看不惯冯绣虎:“谁允许你进来的?” 冯绣虎把布包提起来:“我来给洛蒙张送礼。” 布包凑到跟前,过了这么久血迹早渗了出来,刺鼻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执事赶紧退了两步:“拿开拿开,这什么东西?” “不该问的别问。”冯绣虎冲他努努嘴,“前边带路。” “嘿呀!”执事忍不了了,这阴沟里来的耗子都快骑他脑袋上了! 执事撸起袖子上前:“你真拿自己当个人物……” 冯绣虎手腕一翻,袖子里的小刀滑至掌心。 唰! 刀光一闪,执事的喉管被割开深深一道口子。 执事眼中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惊恐,他下意识捂住喉咙,破口处嗬嗬漏气。 鲜血喷涌而出,冯绣虎往旁边挪了半步,刚刚好躲开。 执事伸手来抓冯绣虎,目光中带着乞求。 冯绣虎赶紧拿刀背从他伤口处刮过,刀背所过之处,皮肤光洁如新。 冯绣虎抱着他摸头安慰:“别怕别怕,没事了,我就试试这家伙事灵不灵验。” 待松开手,执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双手胡乱摸索着咽喉,那伤口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可手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却提醒着他刚才发生过什么。 冯绣虎扶着他起身:“一回生二回熟,要是你觉得咱俩还不够熟,那就再来一次。” 执事慌忙退开,冯绣虎站在两步外冲着他笑:“看来是熟了。” 执事低着头不敢再跟他对视,小声喏喏:“神甫大人在书房……” 话没说完声音就小得听不见了,见冯绣虎要凑过来,执事赶紧往前带路。 冯绣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别不好意思,以后我常来,有事还找你。” 执事不敢回头,脚下却越走越快,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书房门前。 冯绣虎真不客气,一脚踹开门走进去:“洛蒙张,瞧瞧是谁来了?” 这气势,震得洛蒙张从书桌上猛地抬起头来。 见到是冯绣虎,他脸上表情从惊疑转变成愤怒:“谁让你进来的!” 冯绣虎熟练地从书架旁搬来椅子,横臂一扫,把书桌上各式物件扫了下去。 冯绣虎拎起布包放在桌子正中。 “何大个儿让我替他带个话。” 布包散开,一颗大脑袋立在桌上,眼眶里模糊稀烂,两个血窟窿直勾勾盯着洛蒙张。 冯绣虎坐下来,单手托腮审视着洛蒙张的表情:“他说以后四条街都归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意见。” 洛蒙张沉默了一会儿,视线从何大个儿的脑袋落到冯绣虎脸上:“看来我对底层人的了解确实还不够,就这么一点点利益就足以让你们自相残杀——年轻人,你也比我想象得更加狠毒。” 冯绣虎感觉有被冒犯到,他指着洛蒙张:“你这是诽谤我给你说,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洛蒙张冷笑,显然不信冯绣虎的鬼话。 冯绣虎也突然没了底气——他才想起来好像先动的手其实是自己。 冯绣虎的沉默使洛蒙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不过无所谓,你能做到这一步说明你确实比何大个儿有能力,街可以给你。” (本章完) 第13章 013锈迹 第13章 013锈迹 能力? 冯绣虎不需要,他现在只想要一个道理。 “别岔开话题。” 冯绣虎伸出两根手指:“我来是要跟你讲个明白,聊个透彻。” “首先,我跟风雨娘娘清清白白,她不认识我,我没见过她。” “其次,我好端端地替迷雾之神办事,没有苦劳也有功劳,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摘我脑袋?” 冯绣虎两手一摊:“没这个道理不是?你得给我个交代。” 洛蒙张盯着冯绣虎打量,此刻他无比确信一件事——冯绣虎的脑子确实被打坏了,否则借他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洛蒙张不说话,冯绣虎也确定了一件事——这死洋鬼子肯定是心虚了! 他站起身走到洛蒙张面前。 洛蒙张正疑惑冯绣虎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一个大耳刮子就抽到了脸上。 “你声带落家里了?” 洛蒙张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冯绣虎:“你疯了吗?!” 冯绣虎揉揉掌心,笑道:“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洛蒙张目光变得阴沉,他握住胸前迷雾符号的吊坠,嘴里念诵起冯绣虎听不懂的语言。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早在来时冯绣虎就做好了跟洛蒙张翻脸的准备,见洛蒙张这副要给他下降头似的举动,冯绣虎从袖口抽出小刀,先发制人刺向洛蒙张面门。 噗嗤。 冯绣虎低头疑惑看着——明明刺向前方的小刀不知怎么回事竟插进了自己大腿。 一时想不明白,他拔出刀,再顺手一刮,伤口恢复了。 重新抬头去找洛蒙张时,洛蒙张却消失了,只片刻的功夫冯绣虎身周已经弥漫起浓浓大雾,入眼处白茫茫一片,不仅是洛蒙张,整间书房都不见了,好似到了另一个世界。 冯绣虎试着走了几步,四围依旧浓雾涌动,没发生任何变化,谨慎起见,他不再轻举妄动。 握着刀,冯绣虎大喊:“洛蒙张!” 回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洛蒙张——蒙张——张——” “出来谈谈!” “出来谈谈——来谈谈——谈谈——” “我保证不抽你了!” 这次没有回声了,取而代之的是洛蒙张的声音。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就是一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只有在发了疯的时候才敢跳起来咬人一口,完全忘了自己那卑贱的出身,可笑至极!” 冯绣虎从声音中努力分辨着方位,他依稀听出来一点,缓步向某个位置靠近。 洛蒙张似乎气坏了,他未能察觉,还在继续说着:“上次没死是你运气好,但迷雾之神不会眷顾你第二次,像你这种人,活着的每一步都是在走钢丝,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声音愈发清晰了,冯绣虎几乎能断定洛蒙张就在前方不远。 他正要加速跑过去,腿还没来得及迈出,耳边忽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兽鸣。 像是猛兽呼吸时振动喉咙发出的低吼,令人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起初声音是在脑子里响起,但很快就来到了身后。 冯绣虎猛地回头,戒备地看着四周。 浓雾中仿佛有一团巨大的阴影游移,从一边踱到另一边。 “谁!?” 冯绣虎和洛蒙张几乎同时发问。 低沉的兽吼变得清晰,但吐出的竟是人言。 “迷雾……” 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但很快有了判断。 “嗬……烂肉。” 浓雾深处一道红褐色光影从冯绣虎眼前一晃而过,朝某个方向窜去。 冯绣虎赶紧看向红影去处,却什么都没看见。 正当疑惑时,身边的迷雾迅速消融,片刻功夫就消失殆尽。 冯绣虎这才发现自己依然在书房里,再看自己站立位置,他赶紧缩回脚来——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已经站到了窗边,再往前迈一步就要跌下楼去。 洛蒙张不见了。 他原先站着的书桌旁只留下一小撮灰烬。 冯绣虎蹲下来查看,灰烬颜色黯淡,再用手指沾上一点搓了搓,放到鼻尖闻闻。 冯绣虎感受片刻,觉得像是铁锈。 轻轻吹一口气,灰烬飞散消失,一点痕迹都没了。 他猜测可能是桌子椅子又或是书架上面的某个金属部件因为缺乏保养掉下来的锈。 总之绝不可能是洛蒙张。 人怎么会变成铁锈呢是吧? 洛蒙张多半是经不住良心的谴责,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冯绣虎看了眼门外,把声音拔高:“躲吧!有本事你就躲一辈子!” 说完这句,他扭头就走。 执事还等在门口。 见冯绣虎出来,执事下意识朝里面看,冯绣虎先一步把门拉上,板着脸道:“神甫老爷正在反省,没事别打扰他。” 执事不敢跟这横人顶嘴,把冯绣虎送出了教堂。 …… 冯绣虎其实没想过弄死洛蒙张,他只想多要点好处。 洛蒙张和何大个儿不一样,他和何大个儿的区别就像何大个儿和香鹿的区别一样大。 香鹿被砍下脑袋时看热闹的人们还能大声喝彩,何大个儿的脑袋被砍下来时看热闹的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要是看见被宰的是洛蒙张,这些人估计能直接吓死。 冯绣虎出了教堂,蹲在路边的顺子赶紧跑过来。 他见冯绣虎完好无损,终于松了口气。 冯绣虎拉着顺子上了黄包车:“找几个信得过的弟兄,把教堂盯好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给我报信。” 顺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哥吩咐了他就只管点头:“知道。” 冯绣虎又说:“现在回去把钱收好,咱哥俩随时准备跑路。” 这事好像大条了。 顺子声音发抖:“神甫老爷这是要清算咱们了?” “那倒不是。” 冯绣虎摆摆手:“我把他清算了。” 顺子身子一软,差点没出溜到车底下去。 冯绣虎把他拽回座位:“放心,处理得很干净,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顺子带着哭腔:“大哥,咱们回底城吧,这上边太危险了,以后都不上来了。” “哪里危险了?”冯绣虎拍拍顺子肩膀,“我看是精彩得很呐。” “我这人过不惯苦日子,你也得学着适应。” 顺子低声哀求:“咱以前不也这样过来了?下城的风光见识过了,钱也有了,回底城一定比以前滋润。” “这才哪儿到哪儿?” 冯绣虎正色,语气认真。 “顺子,这世道我已经看明白了,贱骨头是没有道理讲的,要想讲道理,就得当体面人。” “咱们都得当体面人。” 求追读 (本章完) 第14章 014梦中猛兽 第14章 014梦中猛兽 体面人,体面人。 怎么才算体面人? 怎么才能当上体面人? 晚上,冯绣虎抱着钱盒钻进被窝,脑子里好像有小人在唱歌。 唱诗班不像体面人,人人都说他们是坏种;洛蒙张也不够体面,否则也不会被派来工厂区。 上城的风光冯绣虎还没见过,只听顺子说,上面还有更大的教堂,里面住着主教和大主教;还有当官的老爷们都把家安在上城,官老爷的头上还有大国公,大国公的宫殿比皇宫还要华丽——这话有待商榷,毕竟顺子其实也没见过皇宫长什么样。 在帆城的地界,大国公就是天了,但要是出了帆城,上面还有大总统。 所以还是得去上城,冯绣虎想见识见识上城的老爷们究竟是怎么个体面法。 前提是自己能躲过这一遭。 抱着忐忑又愉悦的心情,冯绣虎渐渐睡去。 他又做梦了。 冯绣虎看见自己梳着油头,把红色内裤穿在外面,举着一只巨大的铁皮大鸟从天空飞到地面,然后转身戴上鸭舌帽,开始指挥一只会放电的黄皮耗子跟对面尾巴着火的恐龙打擂台,恐龙张口朝他喷火,他的身上如波纹般涌现出红金相间的盔甲,冲出火焰和一位戴着黄金手套的高壮鸮人打了起来,高壮鸮人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他仰头看见万里无云的天空上突然掉下来一盏灯,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赶紧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盆,旁边还站着一个短发女孩,女孩问他:“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他含情脉脉地回道:“总是……” 话没说完,冯绣虎看到“自己”摘下墨镜,径直朝他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指着冯绣虎:“来,你过来,我现在就弄死你。” 冯绣虎不干了,皱着眉指挥:“场务!场务!这演员怎么回事,我还没喊咔呢!” 这位演员——叫冯小虎好了。 冯小虎来到面前,抓起冯绣虎的领子使劲摇晃:“正常一点!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冯绣虎努力挣扎:“我正常得很!” 冯小虎指着身后的画面:“正常?你梦见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冯绣虎理直气壮:“梦里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反之同理,说明我非常正常。” 冯小虎哑口无言。 半晌,冯小虎冷静了许多:“你究竟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冯绣虎挺胸抬头:“何大个儿宿敌,洛蒙张克星,唱诗班的好大哥——冯绣虎。” 冯小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那是冯小虎!我说的是你!” 冯绣虎对此有不同观点:“你凭什么指定我的性别!” 冯小虎:“……?” 冯绣虎面不改色改口:“你凭什么指定我的身份?” 冯小虎受不了了,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仿佛充斥整个世界。 冯绣虎缩着脖子,警惕地来回看,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身处一片广袤的森林里,静谧的夜色下,周围每棵树都直溜溜向夜空生长,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哪儿?” 冯绣虎压低声音。 冯小虎的眼睛再次变成了红褐色竖瞳:“梦林。” 冯绣虎在唇边竖起手指:“嘘,小声点,你没听见刚才的动静吗?” 冯小虎:“……” 他深呼吸一口气:“这里是梦林,你在这里梦见的都是你曾经亲眼见过的美好画面——换成你能听懂的话说,你刚刚看见的都是你的亲身经历。” 冯绣虎说:“你放屁,我不信这世上有会放电的黄皮耗子。” 冯小虎捂着脸:“我也不信,所以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冯绣虎托着下巴开始沉思,这一沉思就沉思了好久。 眼看再等梦都要醒了,冯小虎终于等不下去了:“还没想起来?” 冯绣虎沉吟道:“忘了。” 冯小虎露出释然的微笑:“行,那咱俩等死吧。” ……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冯绣虎醒了。 他第一时间打开怀里的钱盒,银盘子一个不少。 想了想,冯绣虎让顺子找来一个挎包,将全身家当尽数装进去,嘱咐顺子一定带好。 包是皮质的,和他盖的被子是一种质地,而且同样是好几块拼接缝合。 冯绣虎想起了就问:“这到底是什么皮?” 顺子答:“耗子皮。” 对底城人来讲,耗子真是个好朋友,不仅能抓来吃肉,而且从皮到骨头都有用处。 据说有不少底城人亲切地把耗子喊作“灰先生”。 昨天顺子听说可能要跑路,为了进一步减少开支,今天冯绣虎连干饼都没得吃了。 顺子端来一碗稀汤,冯绣虎闻着味道还不错,就是担心是耗子肉熬的:“这什么?” “蛎子粥,我煮的。” 冯绣虎这才放心,去海滩和浅水区捡贝类也是底城人一部分食物来源。 对付完早饭,冯绣虎领着顺子出门,开始一天的辛勤工作。 他们来到戏台看戏——唱诗班具体是怎么工作的冯绣虎也不知道,但他看何大个儿是这样做的。 从顺子手里掰出一枚银盘子,冯绣虎给每位弟兄安排了茶水和瓜子,还顺便让台上的戏班换一出表演。 银盘子就是硬,班头点头哈腰地出来问冯绣虎想听什么,冯绣虎想了想,让他演点迷雾之神的戏份。 班头犯了难,满脸苦色,解释说迷雾之神才来帆城不久,还没来得及编戏。 冯绣虎没了兴致,于是让他看着来。 没一会儿,台上敲锣打鼓戏角登台,唱了定场诗才知道,演的这出叫“风雨娘娘斩雀妖”。 戏刚开始,大麻子从街尾跑了过来。 顺子昨天让他盯着教堂,此刻回来汇报情况了。 冯绣虎给他递了杯茶,大麻子喝了一口,说:“没动静,我让二麻子继续盯着了。” 冯绣虎点点头,洛蒙张才消失一天,执事们还没反应过来。 第二天,又是戏台。 昨天冯绣虎没说不行,所以班头又安排人继续唱昨天那出。 二麻子从街尾跑了过来,冯绣虎递茶给他:“有动静么?” 二麻子喘了口气:“有,执事们满院子跑,都很紧张,像是在找什么,我让三麻子接着盯了。” 冯绣虎点点头,紧张就对了。 第三天,还是戏台。 戏台上连唱了三天“风雨娘娘斩雀妖”,但冯绣虎其实一天也没听进去。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冯绣虎瞟着街尾。 果不其然,三麻子出现了。 不过是被人拎着来的。 (本章完) 第15章 015霍利斯吴 第15章 015霍利斯吴 来人气势汹汹。 打头的是个洋人,离得尚远,冯绣虎眯着眼打量,洋人身上的神官袍和洛蒙张别无二致,不出意外应是新上任的神甫老爷。 神甫老爷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全都戴盔披甲,煞气十足,周围行人见到纷纷主动避让。 冯绣虎虽不认识这身装束,但身边顺子等人的紧张情绪已经足以证明这帮人的身份。 “神卫军怎么来了……”顺子的嗓音在发颤。 冯绣虎的注意力不在神卫军身上,而在三麻子身上。 三麻子被领头一名神卫军拎着,脚不着地。 他的左手齐腕而断,也没做包扎,血把裤腿染红大片,一路走一路往下淌血。 因为严重失血导致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随时都可能昏死过去,但三麻子的右手却依旧死死抓着自己被砍下来的断手,不曾松开。 嘭。 一声闷响,三麻子被神卫军随手扔到冯绣虎跟前,就像屠户将一块不要的烂肉扔进臭水沟里,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就是冯小虎?”洋人倨傲地抬着下巴,垂着眸子问话。 冯绣虎没搭理洋人,他在三麻子面前蹲下来,将断手对齐伤口,拿出手术刀用刀背刮了一圈。 手术刀的出现令洋人眼里多了些色彩。 可好像没起作用。 伤口并未复原,断手接不上去。 冯绣虎抿着嘴想了想,麻利地在两边伤口上用刀划下薄薄一层,然后再次将断手接上。 这一次总算起效了,两边断口的边缘严丝合缝,一点痕迹都没有。 冯绣虎在三麻子手腕上捏了捏,发现里面骨头依然是断的,不过没关系,至少皮肉是接上了,骨头还能长好。 “有些机灵劲。”洋人轻轻一笑。 “咦~有些机灵劲~”冯绣虎阴阳怪气地学他。 洋人:“……” 冯绣虎叉着腰问他:“你知道我谁么?” 洋人单手抚胸,微微颔首:“来之前已经了解过了,冯小虎。” “向整个底城以及下城四条街收取供奉银的唱诗班班长——听说你是靠狠辣手段从何大个儿手里抢来的,当然,我认为这也是你能力的体现。” “在我的猜想中,我本以为你会是一位面貌凶狠的人。” 洋人目光在冯绣虎脸上停留,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加与众不同一些。幸会,我叫霍利斯吴,是工厂区圣堂的新任神甫,你可以称呼我霍利斯大人。” 霍利斯吴眼神往三麻子身上一瞟:“至于他,或许更应该解释的是你。为什么这个人会鬼鬼祟祟出现在圣堂附近——尤其是在洛蒙张神甫失踪的情况下。” 抛开藏在骨子里的傲慢不谈,霍利斯吴至少表现得彬彬有礼。 冯绣虎学着他的样子:“幸会,霍利斯神甫,忘了告诉你,我改名了,我现在叫冯绣虎,你可以叫我班长。” 霍利斯吴盯着他看了一阵,忽地展颜笑了:“好吧,班长大人,我想我们可以单独聊聊。” 冯绣虎也笑了:“那就聊五块钱的。” 霍利斯吴伸手示意,冯绣虎跟着他往前走去。 神卫军也想跟上,但被霍利斯吴抬手拒绝。 冯绣虎不甘示弱,回头对顺子吩咐:“别让客人站着,瓜子茶水管够。” 在众人的注视中,二人渐渐走远。 …… “迈克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洛蒙张的人。” 二人边走边聊。 “迈克是谁?”冯绣虎问。 霍利斯吴微微一笑:“哦,他本名叫钱光同。” 冯绣虎表情依旧茫然,霍利斯吴无奈了:“就是那位被你用刀威胁的可怜人,圣堂的执事。” 冯绣虎恍然大悟:“哦——我跟他可熟了。” 霍利斯吴状似漫不经心:“你跟洛蒙张聊什么了?” 冯绣虎眨眨眼:“进行了一些关于人性的深入探讨,比如他想害死我这个对迷雾之神忠心耿耿的信徒,被我识破后,我狠狠谴责了他,洛蒙张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表示会对我作出补偿。” 霍利斯吴顺着冯绣虎的话说:“原来如此,可是他失踪了。” 冯绣虎点头:“说明他想赖账。” 霍利斯吴嘴角一勾:“那要是他死了呢?” 冯绣虎还是点头:“那就是畏罪自杀。” “罪?”霍利斯吴眉梢轻挑,“什么罪?” 冯绣虎惊讶道:“你还不知道?作为迷雾教会的神甫,迷雾之神的奴仆,洛蒙张竟然想私自召唤邪神。” 霍利斯吴表情戏谑:“如果你是说你在疯人院里画的那个——事实上,那是我出的主意。” 冯绣虎不说话了。 霍利斯吴轻声发笑:“放轻松,我的班长,我不是在审问你,也不想给你定罪,其实我也不喜欢洛蒙张。” “圣堂神甫的职位本来早该是我的,但是洛蒙张比我更会讨主教大人的欢心,就连栽赃疯人院的功劳也被他抢了去——那明明是我想出来的办法。” “为什么要栽赃疯人院?” 冯绣虎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身边没有人能回答他。 霍利斯吴显然知道内情。 要是他肯说,冯绣虎就承认他比洛蒙张体面。 霍利斯吴勾着唇角,斜眼看他:“我挺喜欢你,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能相处得很好。” 冯绣虎警惕起来:“上一个想非礼我的男人已经被我揍了。” 霍利斯吴嘴角抽了抽,挂不住笑,他移开视线不再跟冯绣虎对视:“你应该知道,疯人院是大总统的产业。” “我不知道。”冯绣虎理直气壮——他上哪儿知道去? “那现在你知道了。”霍利斯吴狠狠瞪他一眼,“还有,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 冯绣虎也不势弱,立刻反瞪回去:“你说了我又不懂,还不让我问——我说白了那你不白说了?” 眼神短暂地茫然一秒后,霍利斯吴深吸一口气,举手投降:“好的,班长,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可以等我说完,最后再提出你的问题,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冯绣虎想了想,同意了。 (本章完) 第16章 016没有疯人的疯人院 第16章 016没有疯人的疯人院 二人沿着街道继续往前。 霍利斯吴指着断浪桥另一边的大烟囱:“我们从西大陆带来了工业,帮助东大陆的国家建立起一座座工厂,而工厂的运转离不开数量庞大的工人。” “工厂的运转不能停下,所以工人也不能休息——这是应当的,因为他们获得了工作和金钱,他们还应该感谢这个时代。” “但就像齿轮会磨损,螺钉会生锈一样,工人也会出现问题。” “他们不仅不感谢自己的工作,却抱怨工作的辛苦,声称压力太大使人崩溃,因为无法适应工作,他们就把失眠、脱发、发疯,等等原因都归咎到来之不易的工作上。” “不过很多人疯了也的确是事实。” 霍利斯吴耸耸肩膀:“但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其实这些人自己也舍不得这份工作,所以他们生病后,就会让家人顶上,当然了,工厂是慷慨的,空出来的职位会优先留给他们的家人。” “不过被替换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的家人没有时间照顾病人,所以疯人院就应运而生。” “大总统是第一个预见到这种情况的,所以他以王国体恤的名义,在各大城市开设疯人院,疯人院的护工会帮忙照顾病人,每天还能提供一份免费的餐食——只需要每个月缴纳两挂铜珠子。” “这个价格对每位工人来说都算得上实惠,相比起把疯人留在家里照顾,疯人院显然更加有性价比,所以到后来,很多工人为了节省开支,选择把家里没有收入来源的正常人也送了进去。” “疯人院不仅照单全收,甚至因为后来院内爆满,又定下一条新规矩——优先接纳正常人。” 冯绣虎咧着嘴直笑——多新鲜呐,疯人院里没疯人。 霍利斯吴也不禁嗤笑:“进了那种地方,不是疯人也会被逼疯的。” “不过也是在这时,教会终于意识到了,这位精明的大总统的慈善事业好像并没有那么纯粹。” “我们调查后才发现,疯人院里挂满了大总统的肖像,疯人们每天饭后和睡前,还要被集中在一起朗诵关于大总统的赞美诗,谁要是唱错了词,或是不够诚心,就得接受惩罚。” 冯绣虎在心里暗自腹诽——这大总统可真够自恋的。 霍利斯吴瞥了冯绣虎一眼:“大总统在教会的眼皮子底下窃取信仰,疯人院只是他的工具。”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我们需要一个正当理由,来让疯人院关门。” “如你所见,帆城是这样做的,派一个无关紧要的替死鬼潜进去,画好法阵,然后死在里面,最后再由神卫军出面,把罪名坐实。” “计划很成功,唯一的纰漏是替死鬼没死成,迷雾庇佑,你真是个幸运儿。” “我猜测是洛蒙张给你的法阵有问题。” “什么问题?”冯绣虎问。 霍利斯吴笑着摇头:“谁知道呢?” “可能是阵基错了,也可能是符文错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法阵没能发挥出应有的效果——我是指连最基础的献祭环节都未能成功运作,按理说洛蒙张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万一,”冯绣虎眼珠子转了转,“我是说万一,那个法阵真的召唤出邪神怎么办?” 霍利斯吴爽朗地笑起来:“那么首先你就无法站在这里跟我讲这种笑话。洛蒙张会犯低级错误,但他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法阵最中间的图腾代表了法阵的指向,为了避免你真的召唤出什么来,洛蒙张给你的一定是某个随手涂鸦的错误图腾,要么就是空白。” 冯绣虎想了想,确实是空白没错。 霍利斯吴话锋一转:“让我们回归正题,所以我觉得洛蒙张没有畏罪自杀的可能,你怎么看?” “说实话我没看清。”冯绣虎很诚实。 霍利斯吴差不多快习惯冯绣虎说这类难以理解的话了,他摆摆手:“我相信洛蒙张的消失与你无关,或者说我相信的其实是他——你没那个本事。” 他歉意地看了眼冯绣虎:“原谅我的直白,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他想踩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虫子那么简单。” 冯绣虎点头道:“洛蒙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霍利斯吴微微一笑,“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要派人在圣堂盯梢?” 冯绣虎抓了抓胡茬:“洛蒙张还欠着我好处,我得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他要是一直玩消失,我打算去把教堂里的那幅挂画拆下来卖了。” 霍利斯吴:“……哪一幅?” “书房门口那幅。”冯绣虎答。 霍利斯吴笑道:“神引破浪图,好眼光。” 边说边走,霍利斯吴一抬头发现已经到断浪桥城墙下了,他一直被冯绣虎领着往前走,都没发现已经走出这么远了。 “这是去哪儿?” 霍利斯吴下意识问道。 “我回家,你呢?”冯绣虎指着不远处通往寨子楼升降机的平台。 霍利斯吴眼角抽了抽:“所以我把你送回家了?” 冯绣虎又指向门洞:“那咱俩也可以取画去。” 霍利斯吴笑容僵硬:“恐怕不行,那幅是孤品。” 冯绣虎有点生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洛蒙张欠我的到底怎么说?” “或许等找到洛蒙张后,你可以亲自问他这个问题。” “不聊了,我要洗澡了。”冯绣虎摆手。 霍利斯吴表情复杂地看着冯绣虎,看来传闻确实没骗人。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抚胸作别:“再会,班长。” 冯绣虎扭头就走。 …… 回到自己屋里,没等太久门外响起脚步声,顺子推门进来。 看到顺子回来,冯绣虎心里石头落地。 他知道这道坎算是过了。 顺子看到冯绣虎时也松了口气:“大哥你吓坏我了,看到神甫老爷一个人回来我还以为……” 冯绣虎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三麻子怎么样?” “我让他回家养着了。” 顺子回:“明天收供奉银他估计是来不了了。” 冯绣虎一愣:“收供奉银?” 顺子点头:“明天和后天先把底城区扫一遍,大后天再去下城区,每个月都差不多这个时间。” 冯绣虎顿时来精神了——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本章完) 第17章 017底城风光 第17章 017底城风光 工厂区圣堂的书房里,霍利斯吴正在翻看洛蒙张的藏书。 神卫军小队的卫官弯着腰端详桌子上的头颅。 “脖子切面光滑,他下刀很果断。” 卫官托着下巴:“说明他早就决定了要杀人,却还要先把人折磨成这样,底城出来的果然都是畜生。” 霍利斯吴淡定翻过一页:“瑟姆卫官,你就不能把这东西丢出去?我好像已经闻到臭味了。” 瑟姆卫官直起腰,冲外面喊:“迈克!” 门推开,被喊作迈克,但其实真名叫钱光同的执事低着头进来。 瑟姆卫官抓起头发将首级扔到迈克怀里:“拿出去扔了。” 迈克屏着呼吸,执事袍被弄脏了也不敢多话,抱着头转身出去。 瑟姆卫官抠着桌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那天在书房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知道洛蒙大人想要他的命,他杀了何大个儿就是最好的证明。这种性格残忍暴虐的人不会讲道理,所以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洛蒙大人,这完全讲得通。” 霍利斯吴微微颔首:“是讲得通,而且理所当然。” “但他怎么杀的?” 霍利斯吴斜眼看去:“凭那把小刀么?” 瑟姆卫官不说话,事情到这就讲不通了。 霍利斯吴道:“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侥幸干掉了洛蒙张,他杀死的也只是肉体——我已经看过了,这间书房里没有灵体徘徊。” “难道你认为冯绣虎不仅杀死了洛蒙张,还顺带把洛蒙张的灵体也湮灭了?” 瑟姆卫官提出建议:“这样猜太慢了,不如就按我之前说的做,把冯绣虎抓过来,丢进监牢里审问,给我一晚上,我保证把他娘胎里的事都审出来。” “是的,我相信神卫军的刑讯手段。”霍利斯吴点头,“那以后底城的传教事宜就交给你了,瑟姆卫官,你愿意带上你的人去阴沟里转转吗?” 阴沟,上城人之间普遍都是这样称呼底城的。 而底城人则是住在阴沟里的耗子——洛蒙张就曾这样叫过冯绣虎,还有迈克也是。 瑟姆卫官又不说话了。 他当然不愿意去那种鬼地方。 肮脏,恶臭,令人作呕,就连上城区的便池都比那里干净。 霍利斯吴无声地笑了笑,又问:“还是说你能在底城找到第二个冯绣虎这样的人,代替他去跟鼠尾帮掰腕子,在底城跟神庙抢夺信仰?” 这下瑟姆卫官彻底不吭声了。 “不过你确实说对了一件事。” 霍利斯吴摆摆手:“这间书房里一定发生过什么。迈克说他在门外听见洛蒙张喊了一声,‘谁’?” “说明当时有别人来过,而且我感受到了迷雾的残留,洛蒙张在这里使用过神术。” “所以我认为的是,那天冯绣虎确实是来找麻烦的,洛蒙张使用神术打算送他上路,但中途有别人闯了进来,并且很快就干掉了洛蒙张。” 瑟姆卫官回道:“迈克从始至终都守在外面,他说除了冯绣虎,没人进去过。” 霍利斯吴转头看向窗户,窗户开着,自从洛蒙张消失后就没人动过这间书房里的陈设。 “这里挺高的不是么?” 霍利斯吴仿佛是自言自语。 瑟姆卫官却被点醒了。 霍利斯吴轻笑:“能从这么高的地方悄无声息潜入,这位刺客朋友可能是随着风飘进来的。” “这算是神庙的警告么?”瑟姆卫官问。 霍利斯吴摇摇头:“也可能是宣泄不满,毕竟大总统站的是他们那边。” …… 冯绣虎起了个大早。 今天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下到底城。 以往都是站在下城的白石墙上往下看,当他此时此刻从升降机里出来,才对底城有了更直观的印象。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腐臭味,破败陈旧的小屋像一窝混乱的虫子挤在一起,只留出一条条狭窄又错综复杂的泥泞小路。 视野所到之处,找不到任何鲜艳色彩,只有肮脏的暗沉色。 弟兄们早已等在下面。 收编何大个儿的人后,冯绣虎手底人马壮大了近一倍。 见冯绣虎和顺子出来,大麻子二麻子一人抱着一个木桶走上前。 木桶里全是饼子。 顺子拿出三块饼,叼了一块在嘴里,然后递给冯绣虎一块,最后一块揣包里放好,给冯绣虎留着。 他摆摆手,大麻子二麻子抱着木桶开始发放,每位弟兄各拿两块,一块当早餐,另一块留着晚上吃。 冯绣虎咬了一口,发现是夹肉的。 今天干活,顺子不会在这时候小气,得让弟兄们都有力气。 顺子三口就对付完了肉饼,招手唤来大耳朵。 “按老规矩来,领着你们的人去西边,我们负责东边。” 大耳朵点头应了。 人群就此分成两拨,大耳朵领着人往西边去了,冯绣虎和顺子则带着人径直钻进了泥泞小路。 一大群人时而穿过巷子,时而跨过屋顶,沿途遇到的人无不避让,要么扭头改道,要么紧闭房门。 在这底城,他们还不如耗子受欢迎。 起初冯绣虎还试着记路,但后来多拐了几次弯后就放弃了,要是没顺子领着,他估计自己在里面绕个三天三夜都走不出去。 但大方向上冯绣虎还是能分辨——原因无他,底城的最东边就是断浪桥的高墙,寨子楼又正是建在白石墙和断浪桥的夹角处,所以他们钻进城区后其实只是一直往南,朝着滩涂的方向前进。 到底后再一路往回扫荡。 走了好久,冯绣虎终于看见了海面。 前方不远就是滩涂,整座底城被甩在了身后,冯绣虎快走几步跳上一块大石头,海风迎面吹来,将挥之不去的腐臭味也全部吹散。 滩涂上能看见零零散散的人影,他们背着网兜趴在淤泥里,为下一顿食物忙碌。 冯绣虎转过身来坐下,看着顺子指挥弟兄们分成几组,然后分散开去敲各家各户的门。 四处张望时,冯绣虎发现一处奇怪的地方,靠近断浪桥城墙的地方没有房屋搭建,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界线将城墙和底城隔开,留出十多米宽的空白区域。 顺子安排妥当后走过来,冯绣虎便问了他这件事。 顺子指着高高的断浪桥上边:“上城的老爷们有时会从桥上扔东西下来,要是离得近了,屋子会被砸坏。” 冯绣虎一愣:“空投啊?” 顺子没听懂,抓了抓后脑勺:“大多数时候都是些没用的,但有时也会有果皮或吃剩的食物这种好东西。” 他朝那边几道小小的身影指去:“瞧,他们等在那儿就是为了碰运气。” (本章完) 第18章 018墙 第18章 018墙 顺着瞧去,在空地边缘处,冯绣虎看到一帮小孩聚集在那里打闹。 冯绣虎跳下石头,朝那边走过去。 待走近些了,那帮小孩看见他和顺子过来,不知谁忽然大喊了一声:“狗腿子来啦!” “快跑!” 小孩们一哄而散。 冯绣虎鼻子都气歪了,指着小孩们的背影骂:“你们才狗腿子!你们全家都狗腿子!” 再一转头,冯绣虎看见距离高墙更近一些的地方,有一个小丫头还没跑。 她从地上捡起石块朝高墙投掷,重复着这个动作,无奈力气太小,石块轻飘飘打在高墙上连声响都传不回来。 冯绣虎顺气不少,看来还是有人待见他的。 于是他转身又朝小丫头走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小丫头约摸四五岁的样子,梳着小辫,光着脚,身上只套了件不合身的脏裙子。 “你在干啥呢?” 冯绣虎在她身后问。 小丫头回头看他一眼,又看见了顺子,目露警惕不搭话。 顺子走过来在她头上摸了摸,小丫头甩甩头,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了。 顺子给冯绣虎解释:“她是大麻子二麻子三麻子的妹妹。” 冯绣虎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四麻子。” “啐!” 小丫头忿忿地朝他扮了个鬼脸:“我才不叫四麻子,我叫小辫子。” 顺子接着说:“大麻子三兄弟本名叫麻大麻二麻三,最小的小妹就是她,叫麻,小辫子是她小名。” 顺子指着不远处一间屋子:“那就是他们家,三麻子在家养伤。” 冯绣虎注意到,收供奉银的弟兄们绕开了那一户。 这很合理,没道理唱诗班的自家人还得交供奉银。 像是看出了冯绣虎在想什么,顺子低声道:“因为大麻子三兄弟的缘故,他们家在这一片不怎么受待见,连小孩们都不乐意带小辫子一起玩。” 冯绣虎茅塞顿开——难怪自己不受待见。 他蹲下来问小辫子:“四麻子,你也觉得我是狗腿子?” 小辫子瞪了眼冯绣虎后,又怯怯地看向顺子,犹豫一下后还是点头了。 冯绣虎又问:“那你哥哥们呢?” 小辫子没想过还有这一茬,脸蛋皱起,表情格外纠结。 冯绣虎不再继续为难她,笑眯眯将话题岔开:“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捡石头。” 小辫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我听二哥说过,断浪桥太高了,高得人一辈子都爬不出去。” 她骄傲地挺起胸脯:“所以我每天都来砸墙,总有一天把墙砸垮了,那样我们全家就都能出去了。” 冯绣虎肃然起敬,他觉得小辫子说得在理。 冯绣虎认真道:“你可得加油,等你出去了,我给你也当一回狗腿子。” “那你拉勾。” 小辫子伸出小手。 冯绣虎勾住她的小指:“一言为定。” 不远处传来喧闹声。 是一伙弟兄和住户吵了起来。 冯绣虎跟着顺子赶紧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弟兄们唱完了诗这户人不给钱。 冯绣虎惊了:“还真唱啊?” 他一直以为就只是个说法。 顺子从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给冯绣虎看。 冯绣虎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好几段唱词,大意都是赞美或歌颂迷雾之神的。 顺子小声解释:“流程很简单,把人从家里拎出来,咱们对着人唱上一段,然后他们掏钱,前后要不了多少时间。” 冯绣虎感到难以置信:“你们那破锣嗓子能唱明白么?还收人钱?” 这户的男主人对着顺子苦苦央求:“各位爷,是真没钱了!” “疯人院封了,我婆娘和老娘被逼着领回来,三张嘴连明天的吃食都还没着落,昨天刚给鼠尾帮交了税,我是真拿不出钱来了。” 冯绣虎一听,眉毛顿时挑起:“昨天?” 他不乐意了,问顺子:“风调雨顺税比咱们早一天收?凭什么?” 顺子答:“向来是这样。” 冯绣虎拿指头戳着男主人胸口:“你什么意思,看不起迷雾之神是吧?有钱孝敬给风雨娘娘,没钱给迷雾之神上供?” 顺子偷偷拽了拽冯绣虎,小声道:“哥,别闹,帆城人大都是信风雨娘娘的,迷雾之神才来没几年。” 说完,顺子又劝起男主人:“假腿叔,再找人借借吧,这钱不白,迷雾之神会保佑你,以后逮螃蟹也能多逮几只。” 冯绣虎低头一看,男主人右边裤腿空落落的,半截木棍支出来撑在地上。 假腿叔眼泪鼻涕顺着往下淌:“借……上哪儿借去?哪家不是这样?” 他又重复说起刚才的话:“疯人院没了,钱全交给风雨娘娘了,我又是个连耗子都抓不住的瘸子,三张嘴还等着吃饭……” 冯绣虎懒得听,他直接问顺子:“这种情况怎么办?” 顺子偏开头不去看假腿叔:“像这种……一般都是抽鞭子,抽得几天下不来床,吃得痛了,下个月就知道把供奉银早早准备上。” 他犹豫了一下:“但像假腿叔这样……要是吃了鞭子他再下不了床,全家都得饿死。” 冯绣虎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那要是下个月再交不出来呢?” 顺子抿抿嘴:“那就卖人。” “先卖他婆娘,再卖他自己。卖到港口区去,那边有专门的市场,像他这种缺胳膊断腿的值不了几个钱,但能卖给船队当饵人。” 假腿叔吓得一屁股坐倒在泥地里,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冯绣虎勃然大怒。 “你懂不懂什么叫可持续发展?” “把人卖了我下个月找谁收钱去!” 顺子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嘟囔着辩解:“所以我让他借去么……” “况且咱们收得不多,鼠尾帮按人头收,一个人收十颗铜珠子,咱们一户才收十颗。” 太他娘黑了! 冯绣虎咬牙切齿:“鼠尾帮这是在割我的肉呀!” 丢下这句,冯绣虎气冲冲扭头就走。 顺子赶紧追上来:“大哥,咱不收供奉银了?” “还收个屁。” 冯绣虎冷笑道:“鼠尾帮的大善人,昨天就替我把钱收了,我直接找他们要去。” (本章完) 第19章 019给袁老大的见面礼 第19章 019给袁老大的见面礼 顺子一听大急:“大哥,别冲动,鼠尾帮我们惹不起。” 冯绣虎反问他:“怎么个惹不起法?他们人比我多?” 顺子正要点头,却忽然想起他们现在人也不少,于是喏喏道:“倒也差不多。” 他再次辩解:“但那也不行,他们有风雨娘娘撑腰。” 冯绣虎又笑了:“多稀罕,谁不知道迷雾之神是我靠山?” “他家风雨娘娘有本事牵出来溜溜,你看迷雾之神扇不扇她。” 这大不敬的话吓得顺子汗毛直立,赶紧来捂冯绣虎的嘴。 冯绣虎两下挣脱:“把弟兄们都叫回来,我要晒马!” 顺子撵着他劝:“底城哪来的马?大哥你别犯病了,鼠尾帮都是些狠人,袁老大更是狠人中的狠人,可不敢招惹。” 冯绣虎再次着重强调:“我没病!” 他转头看顺子:“鼠尾帮狠吗?” 顺子连忙点头:“狠。” 冯绣虎又问:“有多狠?” 顺子伸出手:“他们一个人头收十颗铜珠子。” 冯绣虎再问:“何大个儿跟他关系不好,这么狠的人怎么不敢把何大个儿给剁了?” 顺子不吱声了。 冯绣虎托着下巴:“这么说来还是我比较狠。” 顺子心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 叫人是件麻烦事。 顺子先找来机灵的二麻子,二麻子再去找了大麻子,然后两人又跑着去通知更多人,一传俩,俩传四,了小半个上午,才把所有弟兄们全召回来。 顺子没撒谎,只要没写在书本上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点。 据顺子透露,袁老大没住在底城,也没住在寨子楼,寨子楼里住着的都是些鼠尾帮帮众,而袁老大本人在下城有宅子,就在碧波街。 碧波街和风雨街挨着一起,住的尽是信风雨娘娘的人。 之所以这样,这里边其实还有故事。 据说风雨娘娘没成神之前,就住在风雨街,那老宅至今还给她留着。 所以现在风雨街住的都是些最虔诚的信徒,临近的碧波街也算是沾了光。 而作为替风雨娘娘收税的袁老大为了彰显自己的虔诚,就高价钱把碧波街最大的宅子买了下来,说是能离风雨娘娘近些。 顺子还知道,鼠尾帮每月收完税,就会把钱带去袁老大的宅子,袁老大有个相好也住那,相好是个读过书塾的,能替袁老大管账。 等相好清完了账,第二天鼠尾帮就会抬着铜珠子去钱庄换成银盘子,然后送到港口区的风雨娘娘庙去。 今天就是第二天。 冯绣虎连午饭都来不及吃,领着人风风火火往钱庄赶。 半道上顺子给他讲了不少事。 比如底城人为什么叫他们狗腿子,却不叫鼠尾帮狗腿子。 因为帆城信风雨娘娘都不知信了多少代人了,但迷雾教会是这两年才来,所以大家只会觉得唱诗班是在抢他们钱,而给娘娘交税是理所应当的。 再比如交不出钱的人只是少数,底城相对荷包比较充裕的群体其实是鸮人,因为他们特殊的体质,所以总能找到活干。 而像假腿叔那样的更多是因为情况特殊——他才给疯人院交了钱,把婆娘和老娘送进去,还没几天疯人院就被封了,钱也拿不回来,身上剩下的一点也全孝敬给风雨娘娘了。 平日里假腿叔和很多底城人一样,靠从滩涂抓些海鲜上来,然后拿去港口区卖钱,但这眼看要入冬了,他每天的收获少得可怜,所以才那般窘迫。 冯绣虎其实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升降机就摆在那,底城人想上来随时都可以上来,当官的难道不管吗?” 顺子一愣,摇摇头道:“贵人老爷们不在意底城人会不会上来,只要不去上城区,对他们来说在哪都一样。” 冯绣虎更不明白了:“既然都不在意,那为什么不给底城修条上来的道?” 顺子沉默了一阵:“因为贵人老爷们也不在意底城人能不能上来。” 冯绣虎豁然开朗。 这时,前方打探的大麻子小跑来报,说看到鼠尾帮运钱箱的人了。 冯绣虎打起精神:“那是我的钱!” 顺子想提醒他,那钱就算不是风雨娘娘的,至少也得是迷雾之神的,甭管怎么算也不该是他冯绣虎的。 可还没来得及说,冯绣虎已经身先士卒冲了出去。 驴车近在眼前,车板上载着三个钱箱,负责押运的拢共就三个人——鼠尾帮作威作福惯了,倒是完全不担心有胆肥的敢冲他们下手。 那是他们没遇着冯绣虎。 排头赶驴的还是熟人——那天摇升降机的精壮老头。 老头看见冯绣虎快步靠近,笑着打起招呼:“冯瘦猫,你不在底城唱那几段酸词,来这干什么?” 冯绣虎上去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我问你买医保了没!” 见形势不对,跟车二人立马抽出棍棒,还未等落下,冯绣虎已经把刀尖抵在其中一人脖子上,吊着眼问他:“想去陪何大个儿?” 一帮人轰隆隆跑过来围住,人数差距太大,这架打不下去了。 鼠尾帮众丢下武器投降,任由自己被绑起来。 冯绣虎踢开一个钱箱,里面铺满了银盘子。 他不禁咋舌:“底城能收上这么多?” 顺子在旁解释:“大多数其实是下城收的。” 也是,没道理唱诗班都管着下城四条街,鼠尾帮却把下城放过了。 精壮老头被按在地上,冲冯绣虎大吼:“冯瘦猫你疯了吧!你敢坏规矩,袁老大肯放过你神庙都得弄死你!” 冯绣虎一脚踩在老头脸上:“老登,袁老大在哪?我也想跟他盘盘道,凭什么拿我的钱?” 老头扯着嗓子喊:“袁老大去见祭长老爷了,你等好吧,我看你怎么死。” “那我可等不及了。” 冯绣虎亲手把他扶起来,再解开绳索:“我看你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就让你去捎信吧。” 趁老头没反应过来,冯绣虎拿小刀在他脸上一剌,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唇角一直延伸到腮帮,脸皮淌着血耷下,牙床都露了出来。 老头捂脸痛呼,冯绣虎笑着冲他摆手。 “这是给袁老大的见面礼。” (本章完) 第20章 020神庙祭长 第20章 020神庙祭长 袁老大在哪? 他正在神庙的后堂跟祭长饮茶。 祭长坐着,袁老大在一旁站着,微微躬身,脸上挂笑。 和宽敞明亮的教堂不同,神庙要雅致肃穆得多。 因为要保佑出海的船队顺风顺水,所以这座风雨娘娘庙建在港口区,方便民众祭拜。 神庙占地不小,白石青瓦筑起高墙,将外界的喧嚣阻隔,沿着长阶进了第一道门,得先在大铜炉给娘娘上香,上完香再往里走,就到了前殿。 前殿拜的是娘娘坐下童男童女——童男童女塑像未雕琢面部,倒也不值得奇怪,每每遇到灾事,城中百姓自会挑出一对童男童女送上福船,以祭祀娘娘,这么多年下来童男童女早已不知献上过多少对,所以雕塑也不必有固定的样貌。 从前殿后门出来,便来到供风雨娘娘的正殿,娘娘端坐神坛,身披五色羽衣,半垂着眼眸审视坛下信众。 正殿再往后,就是外人寻常不能进的地方了。 那是祭长和司礼们的住处。 就如教会从低到高分为了礼拜堂,圣堂,座堂,圣殿一样,根据规模和地区的不同,神庙也分为了祠庙,观庙,宝殿三种。 由于帆城是风雨娘娘的故土,所以最高规格的风雨娘娘宝殿也设在了帆城,不过是在上城区。 眼下港口区的只是一座观庙。 工厂区圣堂是神甫说了算,观庙也是祭长说了算,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是同级。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香火味。 袁老大穿着长衫,外面套的是件排扣马褂,一只手把宽檐帽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杵着拐杖。 见祭长把杯中茶嘬得见底了,他赶紧把拐杖夹在臂下,上前亲手添茶。 时机差不多了,袁老大低眉顺眼终于开口:“干爷爷,您看我这个月能进庙么?” 祭长斜着瞥去一眼:“急什么?” 袁老大赔了个笑脸:“自然是急的,急着给娘娘办差,也急着给干爷爷挣脸面。” 祭长嗤笑一声,但心里还是舒坦:“你身上的味去干净了吗?” 袁老大赶紧保证:“去得透透的。自从我搬来下城,每日沐浴焚香没落下过一天,收税的生意也交给底下人在办,底城的臭味早去干净了。” “我说的不仅是气味。” 祭长微微颔首:“我也不吊着你,新进庙的司礼有你一个。但得叮嘱你,新司礼要去宝殿打磨,宝殿有多少大人物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你在底城那些龌龊习性可不能带去。” 袁老大按捺住心中狂喜,腰躬得更弯了:“肯定的,怎么也不敢给干爷爷丢了份。” 祭长摸出怀表:“今天的税钱怎么还没送到?” 经他一提醒,袁老大才发现确实是晚了,正想作别祭长亲自去看看,忽然一名司礼急匆匆跑进来。 “外面来了个老头,说是鼠尾帮的,有急事找……” 司礼看向袁老大,他不知道袁老大真名,又不想叫“袁老大”,但当面叫“瘸腿耗子”却好像也不合适,于是卡壳了。 祭长摆手:“带进来。” 不多时,精壮老头托着脸皮走了进来。 袁老大一看他半边身子都是血,就知道出事了。 精壮老头见到袁老大立马哭诉起来:“头!是冯瘦猫干的,他带人把税钱劫了!” 袁老大下意识急躁:“放屁!他哪来的胆?” “嗯?” 祭长目光一凝,不见他有何动作,只觉一股微风抚过,人已站到精壮老头旁边。 祭长扯开老头手臂,盯着他脸上伤口端详片刻:“血止不住,这是法器伤的。” “法器?” 袁老大怔住,这个词跟冯小虎丝毫不搭边——饶是他伺候祭长这么多年也没捞到过一把,冯绣虎又怎么会有? 袁老大一声声干爷爷不白叫,祭长两指并拢捏了个法诀,然后伸进茶杯搅动,嘴里念念有词:“化雨,涤……” 少顷,祭长端起杯子往精壮老头伤口处一泼,丝缕青烟泛起消散,祭长挥手唤来司礼:“带他去把脸皮缝上,看着糟心。” 待人出去后,祭长多疑,要把事情问个清楚:“冯瘦猫是谁?给我讲讲。” 袁老大便把近几日的风波全盘托出,不敢有丝毫遗漏。 祭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是说他杀了另一个唱诗班的班长,然后洛蒙张也紧跟着消失了,所以才有了霍利斯吴来工厂区任职。而且冯小虎没被处治就算了,他不仅好端端活着——还在今天把娘娘的税钱抢了?” 袁老大听着也觉得不对了,他跟祭长对视一眼:“难道是教会授意的?” “不然还能是谁给他的胆子。” 祭长思考一阵:“你先去探探口风,但不要轻举妄动,冯小虎只是个做不了主的小人物,还得等我去找霍利斯吴问个清楚。” 袁老大顺从应下。 …… 袁老大领着人急匆匆往回赶,路上他回想着祭长给他透露的教会密辛。 霍利斯吴和洛蒙张素有间隙,这二人的道行差不多,是神甫中最有希望进阶的两个。 工厂区圣堂新建,需要向上城以外的地方传播信仰,常理来说一座圣堂主事的该是主教,但因为还在打开传教突破口的阶段,所以才只派神甫负责,这也成了绝佳的镀金机会。 霍利斯吴在勾心斗角中落败,把机会拱手让给了洛蒙张,直到洛蒙张无故消失,他才顺理成章地入主工厂区圣堂。 祭长的意思是,冯小虎极有可能早就和霍利斯吴勾搭上了,指不定何大个儿的死和洛蒙张的消失都是霍利斯吴指使,冯小虎出力。 入主圣堂后,霍利斯吴急于做出成绩,于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税钱上。 所以袁老大还真不敢动冯小虎。 为什么? 因为祭长也不敢动霍利斯吴。 别看在道行上差得不多,但把霍利斯吴和洛蒙张绑一块儿都不是祭长的对手,可没办法,现在神庙势弱,对教会的态度是能忍则忍,不能忍就再忍忍。 没瞧那新建的圣堂都故意修在工厂区,就是为了压神庙一头,让神庙不痛快也得忍着——就像下城和底城的位置一样,工厂区在港口区上面。 记得加书架哦。 (本章完) 第21章 021袁老大是个人物 第21章 021袁老大是个人物 正想着,一辆黄包车摇铃而来。 到近前时车夫连忙减速,一道身影从车座滚下来,跌在袁老大跟前。 袁老大定睛一看,是今天另一位押运税钱的帮众。 只是帮众此时脚下淌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又怎么了?” 袁老大蹲下来问他。 帮众忍着痛喊:“头,冯瘦猫让我来送信,说你太磨蹭,索性回家等你。” 袁老大指着他的腿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帮众委屈得眼泪打转:“那冯瘦猫好不讲理个人,他先说老许头嘴皮子利索,让老许头传话,然后就把老许头的嘴皮剌了;他等不及后又问我们谁的腿脚快,我说我跑得快,他就把我脚筋挑了,再让我来找你。” 袁老大脸黑得要滴出水来:“走!去他家找他去!” 回到寨子楼,手下已经将帮众召集起来。 袁老大走在前边,领着一大帮人来到冯绣虎屋外。 屋门紧闭,袁老大一脚将门踹开,他本已打好腹稿,要找冯绣虎好好说道说道,看能否套出话来,却不料抬眼看去,屋内空空荡荡,连常在白天小憩的苗根生都不见踪影。 “人呢?” 袁老大回头看向众人:“不是说回家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人群中一只手慢慢举起来,是今天当值的摇桨人。 摇桨人说:“刚刚二麻子回来过,不多时就领着苗根生往下城去了。” 袁老大心底一沉,不好预感翻涌上来。 冯绣虎到底回的谁家? …… 嘭! 大门被一脚踹开,冯绣虎打量着宽敞的院子心里格外满意。 不愧是碧波街最大的宅子,比寨子楼气派多了。 袁老大为了洗干净底城的“味儿”,几乎从不让鼠尾帮进这座宅子,宅子里只雇了两个门房,一个管家,以及几个洗衣妇和造饭婆,除开这些下人,平日里只有他和小相好住在这。 见有人闯入,门房上前要拦,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顺子和大耳朵一人一个拽了出去。 刚从后面出来的管家看到这架势,原地一个转身朝里面跑去。 冯绣虎从后面跟上,穿过院子来到正厅,厅堂正中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放着几道菜肴,饭菜香气钻进鼻子,冯绣虎才想起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桌子主座空着,只有次座上坐着一个穿旗袍的娇俏女人,正慢条斯理地夹菜。 管家小跑来到女人身旁,俯身正要说话,冯绣虎从后面一把将他掀开,然后自顾自在主座坐下。 看了一圈,没有碗筷,于是他就从女人手里夺过筷子,又从她面前拿走饭碗,一点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女人怔怔盯着冯绣虎看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你谁呀你——” 冯绣虎一耳光把她抽翻到地上去:“食不言寝不语。” 发型乱了,旗袍也皱了,女人爬起来要跟冯绣虎拼命,管家赶紧在后面拽住她,指着门外一阵耳语。 冯绣虎刨了两口饭,拿筷子指着管家:“你,去把顺子叫进来。” 管家盯着他冷笑:“你知道这是哪吗?” 冯绣虎理直气壮:“知道,我家么。” 管家还在冷笑:“知道就——什么?” 冯绣虎点点头:“袁老大拿我的钱买的宅子,可不就是我家么?” 女人也给气笑了:“哪来的疯小子……” 冯绣虎斜眼盯着她,女人硬生生把后半句咽回了肚里。 “我让你起来了么?” 冯绣虎问她。 女人翻了个白眼,然后慢悠悠重新跪下了。 这时,顺子领着几名弟兄把钱箱搬了进来。 冯绣虎冲他招手:“顺子,把大家都叫进来吃饭。” 顺子看了眼桌上快被冯绣虎扫荡干净的菜盘,摇头道:“算了,弟兄们还有饼子没吃完。我让大伙儿在外边守着,袁老大多半快到了。” 听见“袁老大”几个字,女人眼睛一亮,作势又准备起身。 冯绣虎一脚踹在她脸上,把她又踹了个跟头。 冯绣虎对顺子说:“这是我家,我不开口谁也不准进来。” 女人披头散发,怒视冯绣虎:“这一脚又是为什么?” 冯绣虎略带歉意:“我听见袁老大就来气,不踹一脚心里堵得慌。” 女人不可置信望着冯绣虎:“那你踹他去呀!” 冯绣虎反问:“你不是他相好么?踹你和踹他差不多。” 女人“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骂袁老大造孽,一边喊自己命苦。 冯绣虎继续吃饭,不理她。 不一会儿,顺子又咚咚咚跑了进来:“大哥,袁老大到了,被我们的人给拦着,他说想跟你谈谈。” 冯绣虎笑道:“我还以为他要硬闯呢。” 顺子摇头:“我也这样想来着,他带了不少人,但没动手。” 冯绣虎回:“告诉他我在吃饭,有什么事等我吃完再说。” 思忖片刻,冯绣虎又补充道:“出去当着瘸腿耗子的面给弟兄们讲清楚,要是他敢硬闯,就直接抄家伙干——” 他看向一旁啜泣的女人:“我手头有人质,打起来我第一个活剐了她。” 女人哭声一滞,浑身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 袁老大心里愈发没底了。 冯小虎表现得太过有恃无恐,和他印象中的冯小虎简直判若两人。 要是放在平时,袁老大才不会跟他客气,一个相好算不得什么,大不了再去港口区买个更娇俏的回来,但祭长的话却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一个冯小虎杀了也就杀了,但就怕被教会的神官老爷记恨上。 神官老爷要真想弄死他,他那干爷爷保管连吭都不会吭一声。 于是他只得先忍下这口气,领着帮众在街边等待——等冯小虎吃完饭,看他能有什么说道。 但这口气没那么好忍。 不远处路沿上的车夫们对着他指指点点,说话声一字不漏钻进耳朵。 “啧啧啧,瞧瞧,瞧瞧,就这么干坐着。” “也太忍得了。” “是我我忍不了。” “这谁能忍得了?” “占他的房子,打他的门房,连屁都不敢放。” “抢他的饭碗,玩他的相好,就眼巴巴望着?” “该说不说,也算个人物。” “这种人物,不当也罢。” “他那小相好漂亮么?” “不漂亮谁乐意玩呀。” 这确实忍不了。 袁老大愤然起身。 他眼中几欲喷火,熊熊怒意将理智燃烧殆尽。 袁老大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迸出字来:“回寨子楼——抄家伙!” (本章完) 第22章 022单刀赴会的祭长 第22章 022单刀赴会的祭长 昨天霍利斯吴将自己的推测以密函的形式发回了上城区,他的直属上司——科纳特陈主教,对霍利斯吴的推测给予了肯定。 科纳特陈得到消息,王国各地的主神教会以雷厉风行的姿态查封各大城市的疯人院后,消息传回王都,那位大总统虽然未表现出愤怒,但紧接着他就颁布了新法令,限制各城市府衙私自批准建设新教堂,须向王都递交申请函,得到朝廷首肯后才能划地开建。 无疑这就是大总统的报复,并且这项举动获得了以羲君庙为首的各大神庙支持。 科纳特陈给霍利斯吴的回信中是这样说的:“神庙需要一次反击来稳固他们的地位,这次反击的形式大于效果,他们觉得有意义,但对教会来说毫无意义——就像洛蒙张的死,神庙觉得他们表现出了敢于亮刀子的勇气,但一名神甫的消逝其实并不值得迷雾之神垂眸。” 霍利斯吴是个严谨的人,密函中他也提出了对冯绣虎的怀疑——他不确定冯绣虎是否说了实话,所以也不排除是冯绣虎和神庙刺客里应外合杀死了洛蒙张的可能性。 霍利斯吴打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冯绣虎多点关注,却没想到冯绣虎的动作比他更快。 中午执事来报,说港口区风雨娘娘庙的祭长于段浑来找,看脸色来者不善。 两家神不进一间庙,这是规矩。 霍利斯吴穿戴整齐,叫来瑟姆卫官,但想到洛蒙张的下场,他兀自不放心,又招来了几位神卫军卫兵,一行人这才走出教堂。 相比起这边的兴师动众,神庙就只来了于段浑一个。 他就站在街对面的树下,背着手岿然不动。 但见对面出来一大帮人,于段浑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打鼓。 他此番单刀赴会只是想交涉,但没想真动手。 面上不动声色,于段浑向霍利斯吴拱手:“霍利斯神甫,久仰。” 霍利斯吴抚胸颔首回礼:“向你致意,于祭长。” 这洋人礼数做足,看样子也不像是来打架的,于段浑心里稍稍有底,开始摆谱:“说起来我倒是该先恭贺神甫大人入主圣堂。” 霍利斯吴客气笑着:“祭长大人有这份心,让我受宠若惊。” 于段浑话锋一转:“只是连自家事都还没拾掇清楚,就急着给神庙下绊子,神甫大人想表现的心是不是太急了点?” 自家事? 霍利斯吴一怔,察觉到于段浑话里有话,于是试探道:“教会的事教会知道搞清楚,所以祭长大人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拿这事敲打我?” 于段浑摆手笑道:“敲打算不上,只是想要个说法。” 霍利斯吴心里隐隐冒火:“你还找我要说法?” 于段浑也愣了:“你连个说法都不肯给?你们教会是不是太蛮横了些。” “我们蛮横!?” 霍利斯吴几乎是喊出来的,身后瑟姆卫官握拳抬手,神卫军们纷纷按住剑柄。 眼看就要打起来,于段浑后退一步摆开防备架势,厉声喝道:“霍利斯吴!你还要不要脸?抢了风雨娘娘的钱还想当街对神庙祭长下手!” 帆城信风雨娘娘的人多,于段浑故意喊这么清楚,就是为了把街上行人都吸引过来,让霍利斯吴有所忌惮。 霍利斯吴拦住身后的人,务必要先站住道德制高点:“你这是污蔑!明明是神庙先动的手!现在居然还跑到教堂门口来泼脏水!” 远处已经有人在观望,于段浑再次拔高声调:“敢抢钱不敢承认?冯小虎收供奉银都收到风雨娘娘头上了!没你的指使他敢这样干?” 才上班两天的霍利斯吴这下懵了:“我到现在就没见过供奉银长什么样!” 事情好像有误会。 霍利斯吴抬起手示意双方冷静,然后让神卫军带话,安排一名执事去找冯绣虎问问究竟是怎么个事。 …… 碧波街宅院门口,顺子和弟兄们在屋檐下蹲成一排,各自啃着手里的饼子。 今天袁老大转了性,都被冯绣虎骑到脖子上了居然硬是把气憋回了肚子里,不久前在街对面坐了会儿,就气冲冲领着人走了,也不知是几个意思。 刚把饼吃完,一辆黄包车停在顺子面前,上面跳下来一位穿神官袍的执事。 顺子赶紧起身,正要迎上去,忽听门内传来冯绣虎的声音:“稀客呀,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吃饱喝足的冯绣虎遛着弯出来了,旗袍女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边走边抽噎——冯绣虎说她是重要人质,不准离开他的视线,否则直接撕票。 来的这名执事还真是冯绣虎熟人,迈克,钱光同。 迈克是真不想来,但找来找去就他跟冯绣虎最熟,所以这差事还是落到了他头上。 迈克扯着嘴角挤出笑容:“神甫大人找……” 话没说完,冯绣虎打断他:“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搬家了?” 迈克赔着笑:“我去了寨子楼,托人打听后没见人,幸好车夫说在这见到过你,就拉着我来了。” 冯绣虎搂过迈克肩膀,带着他往里走:“来都来了,我领你逛逛,认个门以后常来。” 迈克有心拒绝却实在没那胆,半推半就地进了宅子。 冯绣虎也是第一遍逛,一路大惊小怪远不及上城出身的迈克淡定。 重新回到正厅,冯绣虎让管家沏茶。 执事袍足够唬人,管家老老实实应下,转头出去了。 冯绣虎转头看见旗袍女人站在旁边,一愣:“你怎么又站起来了?” 女人连辩驳都不敢,抹着眼泪走回墙边跪下。 这宅子的气氛十足奇怪,迈克摸不清情况又不敢多嘴,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他就想赶紧把话带到,然后离冯绣虎远远的。 “神甫大人说……” 再次开口,又再次被打断。 但这次打断他的不是冯绣虎,而是外面的动静。 喊杀声突如其来,宅子外好像突然爆发了乱战。 冯绣虎仿佛没听到,他看着迈克:“你刚想说什么来着?” 迈克张了张嘴,强自把目光收回:“我说,神甫大人让你……” “冯小虎!” 一声暴喝在院内炸响,吓得迈克一哆嗦。 “老子今天不剁了你就不姓袁!” (本章完) 第23章 023人头和钱箱 第23章 023人头和钱箱 袁老大已经气红了眼。 他领着帮众杀将回来,两边人马在街道上爆发乱战,打得热火朝天。 袁老大手底两员悍将,拼死了将顺子和大耳朵拖住,给袁老大拼出一条路来,使他得以冲进宅院。 袁老大双手提着一把长柄大刀——这刀已有年头,用浸油木作柄,首端用牛筋绑着长刃,早年间袁老大就是用这把刀大杀四方,在底城打出赫赫威名。 只是如今身份不同,袁老大又上了年纪,这把刀已许久不曾见过血,今日再拿出来,足见他想杀冯绣虎的决心。 袁老大提刀冲进院子,虽然瘸腿,但行走间也是气势犹在。 他怒火冲冠,瞪目环视,当先一眼便瞧见那娇滴滴的小相好跪在正厅,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抹泪啜泣的可怜模样好似给袁老大心头又浇了一瓢猛油。 再一抬眼,那冯绣虎就坐在桌前喝茶,一副刚办完事的惬意神态,好不自在! 邪火心头起,怒意胆边生! “冯小虎!” 袁老大厉声暴喝。 “老子今天不剁了你就不姓袁!” 只见他跨步杀进正厅,大刀高举照着冯绣虎当头劈下。 冯绣虎早瞧见他了,不慌不忙低头往旁边一闪,大刀剁在桌上,把四方桌削去一角。 袁老大提刀复起,朝着旁边的身影再次砍下。 刀锋在距离额头几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下。 袁老大出了身冷汗,好似大冬天被丢进冰窟,从头到脚瞬间清醒。 冯绣虎从迈克身后探出头来:“砍呀!这我熟人,一刀劈成两半,保管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迈克瞪着双眼脸色煞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看着迈克身上的执事袍,袁老大牙关颤了颤,他咽下一口唾沫,默默把刀收了回去。 袁老大眼神瞟着外面,硬挤出一个笑容:“闹着玩的,您见笑……” 他试着挪了下脚尖,见迈克没动静,于是慢慢转身朝外走:“你们聊着,我出去看看……” 迈克还没缓过来,目光下意识随着袁老大移动。 袁老大前脚刚迈出门槛,迈克忽然瞧见一道身影从自己旁边闪出去,冲到袁老大背后一把箍住他脖子,然后抽出刀照着袁老大后腰肾脏连捅带插。 噗噗噗噗噗—— 巨大的痛楚使袁老大根本无法发出喊声,身体里的力气飞快流失,身体往下软倒,他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冯绣虎。 冯绣虎擦了把汗,弯腰一刀抹了袁老大的脖子。 咣噹! 陈旧寒酸的大刀跌落尘埃,砸起的响声惊醒众人。 一回生二回熟。 冯绣虎割下头颅,像踢皮球一样踢出宅子正门。 头颅滚到街道中间,打得不可开交的两边人马渐渐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过来,呆愣愣望着宅门。 冯绣虎从门内走出来,他在顺子衣服上擦了擦满手的血:“都歇了吧。” 管家低着头跟出来,怀里抱着一个钱箱。 冯绣虎接过钱箱,打开盖子倾倒,白的银盘子哗啦啦洒满一地。 他对顺子说:“给大家伙分了。” 顺子张了张嘴:“哪,哪个大家伙?” 冯绣虎视线扫视一圈:“有一个算一个,都分。” 说完,他走过去捡起头颅,将头颅装进钱箱,然后抱着钱箱回了宅子。 正厅里的气氛又不一样了。 管家默默添茶,低眉顺眼;小相好也不哭了,老老实实跪在墙边。 迈克坐在凳子上,缩着脖子盯着桌面一言不发。 冯绣虎重新坐下,问他:“你刚想说什么来着?” 迈克哆哆嗦嗦,声音细若蚊吟:“神甫,神甫大人有事找你……好,好像是有关供奉银的事……” “东西在这。” 冯绣虎把钱箱推到迈克面前:“我今天忙着搬家,就不跟你回去了。” 迈克大概能猜到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半晌不敢伸手去接。 冯绣虎把脸凑近,问他:“想留下来吃晚饭?” 迈克噌一下起立,把钱箱抱在怀里。 他转身就朝外走,冯绣虎又从后面追上来,笑眯眯嘱咐:“知道该怎么说吗?” 迈克连连点头:“知道,你放心,我们都这么熟了。” …… 霍利斯吴和于段浑还在等着。 等到最后,从黄包车上跳下来的却只有迈克一个人,不见冯绣虎的踪影。 “冯绣虎呢?” 霍利斯吴问。 迈克低着头,颤巍巍把钱箱递到面前:“冯绣虎说……神甫大人要的东西都在这了。” 打开盖子,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霍利斯吴不禁皱眉掩鼻,退开一步:“这是谁?” 他不认识,但于段浑认识。 于段浑也看清了,目光渐渐阴沉。 “……是袁老大。” 迈克的声音突然拔高:“鼠尾帮袁老大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行刺,班长冯绣虎为了保护我将袁老大当场击毙。” 空气安静了几秒。 霍利斯吴脸色几番变化,忽然怒视于段浑:“刺杀教会执事,我可以理解成这是神庙向教会开启战争的信号吗?” 于段浑皱起眉头,这口大锅他可不敢背:“这里边一定有什么误会,姓袁的他没那个胆子。” 霍利斯吴冷笑一声:“解释的话还是留着对你家高功说吧,等你被问责的时候想必会用上的。” 神庙高功,地位和教会的主教相同,也是祭长的顶头上司。 霍利斯吴板着脸:“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如实向主教汇报,希望神庙能拿出一个令教会满意的答复。” 说完,他把袍子一甩,根本不给于段浑回话的机会,径直带着人进了教堂。 霍利斯吴突然变脸冲于段浑发难,不是因为他被冯绣虎传染了,而是他看到了这件事背后更长远的利益,所以他必须立刻把这件事坐实,不能给于段浑和稀泥的机会。 就像冯绣虎托迈克送来的东西,一颗头颅,一个空钱箱——他说东西全在这了。 意思不言而喻。 头颅代表着鼠尾帮烟消云散,以后的底城唱诗班一家独大。 空箱则代表着神庙以后别想再从底城捞到风调雨顺税,哪怕一颗铜珠子都不行。 想到这,霍利斯吴情不自禁想要抚掌大笑——这都是政绩,都是功劳! 都是他的! (本章完) 第24章 024细腰儿 第24章 024细腰儿 这件事里最有价值不是供奉银,霍利斯吴也看不上底城那三瓜俩枣。 具有最重大意义的其实是信仰的散播。 信仰诞生于苦难,底城就是绝佳的土壤。 长久以来,风雨娘娘的信仰在底城根深蒂固,唱诗班就是教会打开突破口的手段。 并不是说风调雨顺税或供奉银就能代表信仰,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人们保持对神的敬畏,有了敬畏心,人们就会把神刻在心里。 鼠尾帮消失了,随着时间推移,以及唱诗班的传教,在潜移默化中人们心里风雨娘娘的位置会被迷雾之神替代,当然这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一切需要时间证明的东西,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现在突破口已经打开了,这对霍利斯吴来说将是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现在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冯绣虎,想要亲耳听冯绣虎讲讲,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至少在这一刻,霍利斯吴彻底不怀疑冯绣虎了,勾结神庙?谋害洛蒙张? 不,冯绣虎明明就是最虔诚的信徒。 于是他问迈克:“冯绣虎到底在哪儿?” 冯绣虎这人太邪性,迈克很担心霍利斯吴下一句又派他去找冯绣虎,于是赶紧答道:“他说今天搬家,很忙。” 霍利斯吴点点头,想了想后:“那就让他明天来圣堂见我。” …… 冯绣虎确实挺忙。 他了一个下午把家当全搬到了碧波街大宅。 其实他没什么东西,主要是顺子舍不得那堆用出感情的锅碗瓢盆。 弟兄们的日子也是好起来了,不仅每人分到了一枚银盘子,还全都住进了寨子楼。 鼠尾帮的残部冯绣虎全部笑纳,自此升降机的生意也全归了他。 冯绣虎领着顺子住进了大宅,并亲自任命苗根生为保安队长,把离门最近的一间屋子腾出来给他。 苗根生不知道什么是保安队长,但他知道今天要不是冯绣虎让二麻子回来送信,他指定得被袁老大打个半死,这说明冯绣虎心里有他。 这一夜,冯绣虎总算有了住单间的本钱。 这都是他凭本事挣来的。 他在正房的床榻上打了个滚,挨着软和的褥子,情不自禁就有些犯困。 外面传来顺子的喊声:“大哥,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喊一声。” 顺子对冯绣虎的感情很深,突然不跟大哥睡一间屋了还不太习惯,心想着要离大哥近些,于是就在外面的厢房住下了。 “嗯……” 困意上涌,冯绣虎含糊应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冯绣虎感觉被子被掀开了,一只柔荑小手从衣服伸进来,在他背上游移。 冯绣虎睁开眼,看见小相好撑着手臂躺在旁边,媚眼秋波流转。 她娇滴滴吐字:“老爷~” 冯绣虎一脚把她踹下床去:“食不言寝不语!” “哎呀——” 小相好惨叫一声,头发散了,肚兜也松了。 冯绣虎怒视她:“你干嘛?” 小相好委屈坏了:“陪老爷睡觉呀。” 冯绣虎不明白:“你个账房陪什么睡?是你的活么你就干。” 小相好接连朝冯绣虎抛着媚眼:“账房是我的活,陪睡也是我的活。” 这时,顺子噔噔噔跑进来,小相好尖叫一声窜上床拿被子把自己挡住。 “大哥,怎么了?” 顺子看看冯绣虎,又看看小相好。 冯绣虎再次一脚把小相好重新踹了出去:“把这算账的拖走,没事往我这跑什么?没自己房间吗?” 小相好紧紧攥着肚兜,都快哭了:“这就是我的房间。” 冯绣虎拽过被子蒙住脑袋,不理她。 顺子领着小相好出去,指着对面另一间厢房:“以后你就住这吧。” 回头看了眼正房,顺子想了想说道:“我大哥脑……脾气不太好,你尽量别招惹他,干好自己的活就行。” 小相好颇受感动,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顺子哥,你人真好!” 说着,就把顺子抱住了。 软肉在怀,香气扑鼻,顺子顿时脸庞红透。 他揪着小相好头发把她拉开,一巴掌给她抽得旋了个圈。 顺子红着脸道:“你——你莫挨我,我还没娶婆娘呢!” 说完他自己实在臊得慌,一转头钻进屋内,将门重重摔上。 …… 次日起床吃饭。 冯绣虎坐在主座,左边坐着顺子,右边坐着小相好。 他转头盯着小相好看。 小相好一哆嗦,端着碗起身准备跪到墙边去吃。 冯绣虎却拦住她,他揪住小相好一只耳朵,迫使她转过脸来。 冯绣虎盯着她脸上的红肿:“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相好下意识瞥了眼顺子,又赶紧收回视线,赔着笑解释:“被虫儿爬了。” 都要入冬了哪来的虫子? 冯绣虎不太信,狐疑地看向顺子。 顺子整张脸都埋在饭碗里,耳根子通红。 冯绣虎懒得深想,让小相好坐下接着吃了。 “你叫什么名字?” 冯绣虎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这茬。 小相好刚抬起的筷子又放下了:“回老爷话,奴家大名叫阮小曼,那袁——那瘸腿耗子最钟情女人腰肢,说奴家是‘柳腰细步,轻盈曼妙’,所以给奴家取了小名,叫细腰儿。” 冯绣虎一愣:“他还挺有文化。” 细腰儿察言观色,笑着接茬:“他原本识不得几个大字,是在搬来下城后才开始每日读书,附庸风雅罢了。” 冯绣虎抬眼:“他要考研啊?” 细腰儿听不懂,但也不敢问,只好接着往下说:“他是为了当司礼。” “司仪?”冯绣虎又愣了,他没想到袁老大还有这副业。 顺子在旁当起翻译:“司礼,就是神庙的执事。” 冯绣虎这才恍然。 细腰儿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他还认了神庙的祭长老爷当干爷爷,祭长老爷嫌弃他一身底城耗子味儿,所以让他洗干净了再提当司礼的事。” “从那以后瘸腿耗子就不怎么碰底城的事了,每天沐浴焚香,衣裳也穿得光鲜,还把书本捧了起来。” 冯绣虎夹了口菜:“为什么要当司礼?” 细腰儿反应慢了半拍——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问这个问题。 还是顺子接过话:“为了当修士——就和神官一样,都是有神仙手段的人物。” “只有当上司礼才算真的入了神庙,瘸腿耗子费心费力就是图的这个。不过我听说,要学神仙手段,司礼可还差点,得至少是祭长那般人物才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但也总比收一辈子的税钱要好,所以瘸腿耗子才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 读者老爷们别忘了加书架,新书期流量少得可怜,来点追读吧qaq (本章完) 第25章 025奖励 第25章 025奖励 冯绣虎被说得心痒痒:“就没有别的地方能学神仙手段?” 顺子抬头望着房梁,半晌后摇头:“不知道。” 他对冯绣虎说:“我知道的就只有主神教会和各大神庙。” 冯绣虎大为吃惊:“还有别的教会?神庙也不止一个?” 顺子点点头,掰着指头给冯绣虎算:“啊,我记得西边的主神有五个还是六个来着,但我也没出去过,只知道一个迷雾之神。神庙就更多了,信风雨娘娘的大都是靠海吃饭的人,除此之外还有羲君、添丁菩萨、轮回天、姻缘仙翁等等,各种各样多了去了。” 冯绣虎捂着脸,今天摄入的知识有点多,脑子快装不下了:“这么多神仙,就没一个大方的?把好东西拿出来给老百姓分享一下嘛。” 顺子连连摇头:“反正我没听说过。” 顺子都没听说过,那多半是真没有了。 冯绣虎暗自琢磨一阵:“回头我问问霍利斯吴,我也去混个神官当当,等把他们吃饭的本事学会了,再回来教你。” 话是这样说,但顺子不敢学,他小声叮嘱:“大哥,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到外面可不敢乱讲。” 不用提醒,细腰儿也立马保证:“我啥也没听见!” 说曹操曹操到。 管家领着一个人快步进了正厅。 不用他开口,冯绣虎已经看到人了——那低眉顺眼的执事只能是迈克。 “神甫大人在圣堂等你。” 迈克一句话说完正事,然后又好心补了一句:“是好事,昨天神甫大人看到你送去的东西,他很开心。” 说完这句,迈克不等冯绣虎挽留,逃也似的走了。 冯绣虎在心里原谅了迈克的无礼,拍拍袖子起身。 他这才发现身上这套衣服已经穿了好久都没换过,现在怎么说也是住在下城了,至少要搞一身干净衣服穿。 正暗自想着,顺子忽然拉住了他。 “大哥,这几天要小心。” 冯绣虎抬头看他:“怎么了?” 顺子压低嗓音,语气严肃:“细腰儿说瘸腿耗子认了祭长作干爷爷,你宰了他干孙子不说,还抢了神庙的税钱,这仇结大了。” 冯绣虎觉得有理,摸着胡茬琢磨:“那得找个由头把祭长也宰了,送他们祖孙团聚。” 顺子头皮发麻:“这由头可不好找,不如你向神甫老爷提一嘴,兴许他能有主意。” …… 二人再次来到工厂区圣堂。 顺子本想带冯绣虎走小路,但冯绣虎却犯了轴。 他说这么多天都没见过教堂正门长什么样,今天必须走一遭。 顺子拦不住冯绣虎,只能站在街对面眼睁睁看着冯绣虎走向正门。 这是一个弧形的铁栅栏门,由黑色铁艺构成,线条流畅而优雅,透着一股古朴的美感。 进入铁门,映入眼帘的是宽阔明亮的园,几座喷泉严格遵照对称原则点缀在园各处,中间的卵石路往前一直延伸到教堂的阶梯下方。 倒是没人拦他。 冯绣虎就跟观光似的来到教堂大门前。 大门庄重而肃穆,由两根高大石柱支撑,柱顶装饰着精致的浮雕。门扉是由沉重的橡木制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中央则是象征迷雾之神的符号。 大门上方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窗,彩色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斑斓的光彩,将整个门廊渲染得格外梦幻。 冯绣虎下意识想去触摸门上的纹,但这时门却开了。 门内两名神卫军一左一右站立,看着冯绣虎一言不发。 冯绣虎作势要往里走,神卫军把手搭在了剑柄上。 “怎么,不认识我呀?” 冯绣虎吊着眼问,同时右手已经伸进袖子握住了小刀。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内传来:“放行。” 两名神卫军动作整齐划一,各自撤开一步,把通道让出。 冯绣虎抬眼看去,是那天跟霍利斯吴一起来的神卫军——从盔甲上看和普通神卫军有区别,应该是一个小领导。 这人来到跟前,先审视了一遍冯绣虎,咧嘴笑了起来:“冯绣虎,你怎么从正门进来了?” 冯绣虎问他:“你谁呀?” 这人握拳捶胸,行了个军礼:“神卫军卫官,瑟姆。你可以叫我瑟姆大人。” 冯绣虎撇撇嘴,觉得他挺装的。 “我来找霍利斯吴。” 瑟姆卫官嗤笑一声,似乎也觉得冯绣虎挺可笑,但他没多说什么,领着冯绣虎往里走:“跟我来吧。” 正门的路比小门要宽敞多了。 冯绣虎跟着瑟姆卫官上楼,在盘旋楼梯上绕了几圈,又拐过几个弯后,他终于来到了那条熟悉的,通往书房的走廊。 瑟姆卫官敲了敲门,门内传来霍利斯吴的回应:“请进。” 瑟姆卫官推开门,示意冯绣虎进去。 待冯绣虎进屋后,他也跟了进来。 冯绣虎熟门熟路地搬来椅子,在桌子对面坐下。 霍利斯吴毫不在意,他起身爽朗笑着:“大英雄!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打住!” 冯绣虎抬手:“别光翻嘴皮子,我不吃这套,有什么好处赶紧拿出来。” 情绪被打断,霍利斯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咳。” 霍利斯吴收拾好表情:“我这人向来公正,昨天我已经将你的表现和功劳如实转达给了主教,并且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主教答应给你一个正式进入教会的机会——你将继续管理唱诗班的事务,不过是以执事的身份。” 这真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不过冯绣虎却不太信天上会掉馅饼:“你不会没安好心吧?” 霍利斯吴板着脸:“我以为你已经足够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或许等你把执事袍穿在身上的时候,就不会有这种疑虑了。” 霍利斯吴表情认真,不似撒谎,但真实情况其实是—— 当科纳特陈主教得知冯绣虎干掉袁老大,唱诗班彻底掌控底城传教事宜后,科纳特陈主动提出了要给冯绣虎执事身份。 原因无他,因为袁老大尽心尽力帮神庙办事,求的就是一个司礼职位,没道理冯绣虎比袁老大干得更好,却什么也捞不着。 于是为了让冯绣虎不产生心理落差,也为了将他跟教会牢牢绑定,继续为教会赴汤蹈火,所以科纳特陈才施舍了这个微不足道的“奖励”。 (本章完) 第26章 026心灵觉醒和通灵 第26章 026心灵觉醒和通灵 除此以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科纳特陈连霍利斯吴都没透露。 教会上层已经跟神庙展开交涉,希望借这次争端为由头,进一步扩张迷雾教会在帆城的影响力——比如允许教会在港口区传教。 但这个条件遭到了神庙的坚决反对,港口区一直以来都是神庙的自留地,信徒众多,自神庙势弱以后,更是成了帆城唯一一块净土,所以绝不可能让教会染指。 神庙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他们说教会将洛蒙张的死扣在神庙头上是欲加之罪,袁老大意图刺杀执事也只是教会的一面之词。 所以事情最后又变成了双方斗嘴皮子,短时间内难出结果。 于是教会换了个思路。 作为事件的中心,那个唱诗班的班长,他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一个小人物的死活不管是对教会还是神庙来说都不重要。 所以教会随手落下一子,想看神庙会不会上当——如果神庙为了报复,杀掉冯绣虎,那教会这一子就有了意义。 一个唱诗班班长的死无关紧要,也毫无意义,更撑不起教会发难的理由。 但如果他是教会执事,教会就有了充分的借口从神庙身上割下肉来。 此时不知实情的冯绣虎还在端着。 他不想表现得太急切,以至于露了怯。 他稳当坐着:“这执事……有工资吗?” 身后的瑟姆卫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冯绣虎回头看他,语气不善:“你笑什么?” 霍利斯吴笑着打圆场:“别担心,执事大人,薪水是有的,每个月由你所在的教堂向你发放,这个钱会从收上来的供奉银里出……等等,你怎么空手来的?” 冯绣虎两手一摊:“我还得给你买两斤橘子?” 霍利斯吴嘴巴张了张:“我是说,你今天不是该上交供奉银吗?” 冯绣虎也惊了:“我辛辛苦苦收上来的钱,凭什么交给你?” 霍利斯吴难以置信:“那你以为教会成立唱诗班的意义是什么?” 冯绣虎答得理所当然:“那当然是给迷雾之神他老人家传教呀。” 他疑惑地看了眼霍利斯吴:“你这神甫怎么当的,连这都不知道?” “我帮迷雾之神办了事,收点辛苦费怎么了?” 霍利斯吴差点就被绕进去了,他意识到跟一个脑子不好的人争辩本身就是错误的,于是他猛揉了把脸,抬手中止这个话题:“好的,你想留就留着吧。” 这下反而轮到冯绣虎愣住了——他想把钱留着是一回事,但他心里也知道这钱是替教会收的,掰扯半天他本意其实是跟霍利斯吴讨价还价,想少交点出去,却不想霍利斯吴这么干脆。 他为什么这么干脆? 整个底城再加下城四条街的供奉银很多么? 冯绣虎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 从霍利斯吴的表现来看,他一点也不心疼,说明不仅不多,而且算很少的。 冯绣虎想明白了,他问:“还有别的唱诗班?” 霍利斯吴笑了:“难道你以为这么大一座圣堂就指着你手里那点供奉银过日子?” “所以当然还有别的唱诗班。” “就在工厂区,班长名字叫毛大力,外号毛核桃,手底下人也不少,他管的是工厂区和下城区。” “这两片城区加起来太大,每个月收供奉银都得收三四天,洛蒙张嫌毛核桃动作慢,所以才划出四条街给你和何大个儿。” 冯绣虎这时也回过味来了,他之所以觉得手里钱多,是因为这钱是从袁老大手里抢来的。 袁老大收税收的整座底城和下城,其中大头是从下城收来的,所以到手才那么多,也就是说从下个月起,他管的依然是底城和下城四条街——可能还不及他昨天抢来的零头。 冯绣虎心里腹诽,但也不急,毕竟他现在手头是充裕的。 于是他说回正题:“当执事还有什么好处?” 霍利斯吴愈发难以理解冯绣虎这个人了,被授予执事身份,这对上城以外的人来说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却只想要好处——成为教会的一份子就是最大的好处! 霍利斯吴耐着性子问他:“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冯绣虎图穷匕见,搓着手指看向霍利斯吴:“比如你们藏着捏着不肯让外人学的那种……小魔术?” 霍利斯吴恍然大悟般的笑了,他握住胸前吊坠:“比如这种?” 浓雾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转瞬间将一切遮蔽。 冯绣虎身处茫茫迷雾中,这遭遇和上次如出一辙,他急了,跳着脚大喊:“别搞了!快停下!” 他很怕说晚了霍利斯吴也像洛蒙张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浓雾很快散去,冯绣虎又回到了书房里。 冯绣虎的慌张令霍利斯吴感到满意——这才是一个普通人见到超出理解事物时该有的表现,畏惧,慌乱。 冯绣虎也松了口气,他瞪着霍利斯吴:“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霍利斯吴抚胸表示歉意:“抱歉,让你受惊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演示。” 见他表现得这么诚心,冯绣虎也很大度不再责怪他,摆手道:“我也要学。” 霍利斯吴摇头:“暂时不行,你还需要更努力才有资格。” 冯绣虎指着他:“哎,你看,又小气,大家都这么熟了……” 霍利斯吴笑着打断:“我理解你的感受,当初我还是一名执事时,也曾像你这么迫切过。” “但确实不行,作为执事,你还需要通过迷雾之神的考验,证明了自己对信仰的坚定后,才能真正意义上成为一名神官,这个过程叫做……” “心灵觉醒。” 这土老帽的词让冯绣虎对学习“神仙手段”有些祛魅。 霍利斯吴解释说:“也只有完成了心灵觉醒的执事,才有资格成为神甫。” 冯绣虎想了想问道:“神庙也是这样?” 霍利斯吴没有隐瞒:“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向神展示自己的虔诚,只是说法不一样,神庙把检验司礼是否足够虔诚的过程叫做‘通灵’。” “也只有进入通灵境的司礼,才算是一名真正的修士,拥有担任祭长的资格。” 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本章完) 第27章 027洋装,大衣,报童帽 第27章 027洋装,大衣,报童帽 听完这些,冯绣虎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开始脱衣服。 他把短衫扔在桌上,袒露出胸膛:“来吧,我准备好了,我对迷雾之神非常虔诚,请组织检阅。” 霍利斯吴下意识把身体后仰,那衣服不知多久没洗过,酸臭味一直往鼻孔里钻:“你的理解好像出现了一点偏差……能不能先把衣服拿走?” 冯绣虎还沉浸在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里,他举着双拳高呼:“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献给迷雾之神——包括这件衣服!” “迷雾之神不需要你的衣服!” 霍利斯吴忍无可忍,两根手指捻起衣服一角扔到冯绣虎脸上:“作为一名执事,你该好好洗个澡了!” 他拿出手帕仔细擦拭指尖:“考验没这么简单,也不是你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证明的。你需要先在圣堂好好表现,表现出众的执事会获得去座堂进修的机会,最后由主教亲手为你启蒙,完成心灵觉醒。” “那没事了。” 冯绣虎把衣服套上。 霍利斯吴觉得味道挥之不去,于是走到一旁打开了窗户:“除了洗澡,你最好再置办几身像样的衣服,我可不想看见你穿成这样到处宣扬自己是教会执事。” 他在窗边深呼吸一口气:“或许你可以学习一下袁老大,至少他表现得不像阴沟里出来的耗子。” 霍利斯吴重新走回来,拿起钢笔写了张纸条递给冯绣虎:“工厂区有一家裁缝铺,这是地址,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 冯绣虎被打发走了。 半道上他才想起忘了正事——他忘了问要是神庙报复他该怎么办。 但这个念头转眼就被冯绣虎丢在了脑后。 教会神官的手段他多少算见识过了,神庙修士的本事他其实也挺期待。 纸条上的地址冯绣虎不认识,但好在顺子找得到。 二人在工厂区逛了好一阵,总算到了地方。 老威廉裁缝铺。 门牌上用体字这样写着。 这家店的门脸装修和周围铺子有着明显区别,典型西大陆风格的红砖外墙,显得庄重而典雅,门上用铆钉嵌着一块小巧的铜质牌匾,上面镌刻着营业时间。 门的另一侧是玻璃橱窗,橱窗内是穿着洋装洋裙的等人高木偶。 顺子有点露怯,踌躇不敢上前时,冯绣虎已经推门进去了。 叮铃—— 吊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悠扬的响声。 店内空间宽敞明亮,木地板上铺着软厚的地毯,靠墙的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木制衣架,上面挂满了各式成品服饰。 店铺最里面是工作区,摆着缝纫机、熨斗等工具,一位中年裁缝正专注忙碌着,他戴着眼镜,袖子挽起,手中针线在布料间穿梭,仿佛在创作一幅精美的艺术品。 在他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布料柜,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布料分门别类整齐摆放,供人挑选。 听见铃声,裁缝抬头起身看过来,冯绣虎也看清了他。 裁缝穿着剪裁贴身的衬衫和直筒裤,外面套着件格子马甲,他的胡子头发也打理得整齐精致——这是位很有格调的老绅士。 同时也是个洋人。 “你找谁?” 老威廉打量了一番冯绣虎后问道——他这副打扮确实不像来消费的。 冯绣虎问他:“你是老板?” 老威廉点点头:“你呢?” 冯绣虎答:“唱诗班班长。” 老威廉和煦地笑了笑:“毛大力先生没告诉你么,我这里不用交供奉银。” 这时顺子也鼓起勇气进来了,一进门,他高大的身材一下把阳光挡住大半。 老威廉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们想干什么?” “买衣服。”冯绣虎解释一句,“霍利斯吴介绍我来的。” 说完,他就逛了起来,这件摸摸那件拽拽。 老威廉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小声提醒:“轻点摸,弄脏了不好洗。” 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冯绣虎再次解释:“虽然我最近确实没洗澡,但我每天都坚持洗手来着。” 老威廉挤出一个苦笑:“好吧,年轻人,为什么不先到这里来,让我给你量量尺寸?” 冯绣虎的目光却被墙上一套洋装吸引了。 那是一套完整的套装,内衬、领带、马甲、裤子、外套,从内到外一应俱全。 除衬衫和领带外,通体是深灰色的粗呢子料,朴素却又经典,而且这种料子即使再冷些也能满足保暖的需求。 “我看这套就不错。” 冯绣虎回过头问老威廉:“能试试么?” 老威廉纠结了一下,还是无奈点头:“看在你眼光不错的份上,试吧,大不了我把它重新洗一遍。” 不等老威廉取来衣杆,顺子已经仗着身高优势把衣服递给了冯绣虎。 冯绣虎就站在店里三两下脱了个干净。 老威廉没眼看,装作忙碌低头整理工作台。 等再抬起头时,冯绣虎已经换好了。 老威廉眸光一亮:“你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冯绣虎也挺满意,对着镜子抬臂扭胯。 老威廉笑着说:“很合身不是吗?你对尺寸的把握十分精准。” 冯绣虎觉得还差了点意思。 想了想后,他去橱窗从木偶身上扒下一件柴斯特大衣给自己套上,又顺手从木架上拿了顶报童帽戴在头上。 这下差不多了。 并拢两根手指抵在额头,冯绣虎冲镜子里的自己致意:“就这套了,多少钱?” 对于冯绣虎的自作主张,老威廉报以苦笑:“抱歉先生,这套衣服是别人订的,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为你重新订做一套。” 冯绣虎两根手指缓缓分开:“我出,双倍。” 老威廉脸上的苦笑转为灿烂:“成交。” 冯绣虎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转头从柜台上拿了一双皮手套揣进兜里:“这就当添头了。” 不等老威廉反驳,冯绣虎又把心疼得面目狰狞的顺子推到前面:“他也要一套,给他量量。” 老威廉把刚要出口拒绝的话咽回了肚里,转身去取皮尺。 给顺子量尺寸时,冯绣虎和老威廉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这身原本是做给谁的?” “毛大力先生,你应该认识他,他也是唱诗班班长,不过是工厂区的。” 难怪冯绣虎刚刚听着耳熟,这下想起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还不认识,不过以后会认识的。” (本章完) 第28章 028酉也内木 第28章 028酉也内木 新衣服到手,冯绣虎倒不至于舍不得穿,只是他确实该洗个澡了。 这么多天不洗澡,其实真不怪他邋遢,而是冯绣虎心里始终惦记着一件事,所以才把这头一澡留到了今天。 “走不走?” 路沿边,车夫抬起头问他。 还是那个路沿,还是那个车夫。 “走。” 冯绣虎跳上车,从顺子兜里掏出一挂钱串子丢给车夫:“神仙浴!今天耶稣来了也留不住我!我说的!” 听到这车夫才把冯绣虎认出来,他把眼睛睁大,打量着冯绣虎一身:“班长老爷阔绰了呀。” 冯绣虎扬着眉毛:“老爷我什么时候不阔绰过?只管拉你的车。” 顺子也坐了进来,他还沉浸在裁缝铺出的那笔大血里,一挂车钱已经算不痛不痒。 “得嘞——” 车夫吆喝一声,抬起车杆:“二位坐好!” 正待启程,一道身影忽然从远处跑来,冲这边连连挥手:“等等!别走!” 那身影冯绣虎不认识,但不妨碍他急:“快走!” 那身影又喊:“冯班长莫走!是核桃哥让我来的!” 见车夫犹豫,冯绣虎急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我让你快走!” 车夫这下有数了,埋头发力,拉着车一溜烟跑了。 车座上冯绣虎回头去看,见那道身影撵不上了,站路边撑着膝盖喘气,他也终于了松了口气。 冯绣虎拍着胸脯:“我就知道这神仙浴没那么好洗。” 顺子忽然回神,才意识到他们这是在去洗神仙浴的路上,顿时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大哥,等会我在外边等你吧。” 这神仙浴来之不易,顺子却还想着拒绝,冯绣虎有些不高兴,语气也加重了:“我是那种有福不同享的人么?让你洗就洗。” 顺子瘪着嘴不开腔了。 冯绣虎又跟车夫掰扯起来:“你哑巴了?上次那事还没说完呢。” 车夫竟也还记得,一点不磕巴接着上次的对话说了下去。 “说起香鹿的性别,母鹿跟公鹿的区别可就大了——首先公鹿长的是又大又弯的盘曲大角,而母鹿角小且直,更似笋尖。” “除此以外,公鹿角是只有头一个摸过的人才闻得见香味,而母鹿角同样认主,但不同的是,方圆数米内所有人都能闻着——唯一的要求就是,母鹿角须得贴身佩戴,但凡不跟皮肉挨着,香味立马没了。” “所以母鹿角通常被制成手串吊坠等饰物,最是受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追捧。” 车夫回头冲冯绣虎挤挤眼睛:“据说这母鹿角还有个顶顶好的功效——它的香气能勾引男人。” 冯绣虎冷笑:“我不信,我看是吹得玄乎,要真这么厉害公鹿角早不值钱了,大家都养母鹿去,还养什么公鹿?” 顺子在旁小声解释:“不一样,公鹿角对年份要求更高,须得养到二十多岁才能取角,母鹿角则不用,成年就能取了,所以公鹿角比母鹿角要稀罕得多。” 车夫却还有不同意见:“你说的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你莫看公鹿角和母鹿角一个是‘独乐’,一个是‘众乐’,但贵人老爷们好的就是‘独乐’这一口。所以公鹿角更金贵的真实原因其实是——用公鹿角制成烟斗,是身份的象征。” “早年间王国跟香鹿族打仗,勋贵们宰角视为功绩,再制成烟斗以便随身携戴,后来这风尚就渐渐在贵人圈子里流行开来——你想想这道理,要是公鹿角价格贱了,那贵人老爷们手里的烟斗算什么?这不打老爷们的脸么!” “所以说呀,这公鹿角的份量就不会低了,也不能低了。” 冯绣虎觉得车夫说得在理,但有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人怎么能跟畜生打仗呢? 谁家好人跟畜生一般见识呀,跟畜生一般见识的能是好人么? 只有畜生才会跟畜生打仗。 他想就这个问题跟车夫再探讨一下,但思考间,车已经停了。 车夫放下车杆:“到地儿了,二位请好,慢慢地下,小心摔死。” 这车夫是个会说话的,冯绣虎又给他屁股上赏了一脚。 下车探头一看,冯绣虎顿时再开了眼界。 眼前这座木制结构的建筑由多层楼阁组成,层层迭迭错落有致,屋顶瓦片颜色深浅不一,长着青苔,看样子已经在这不少年头。 映入眼帘的巨大门楼由两根朱红柱子拱卫,柱子上装饰着精美木雕,多为风浪流云,色彩鲜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冯绣虎仰着头再往后望,依稀能看见水汽蒸腾,团团白雾往天空飘去。 门楼正上方挂着牌匾,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 酉也内木。 冯绣虎差点以为自己眼了,他指着牌匾问顺子:“这什么破名字?” 顺子自下车后就低头盯着脚尖,视线不敢往门帘里瞟。 “这位爷~说的什么话!”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冯绣虎转脸看去,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掀开门帘,带出阵阵水汽,挥舞着丝巾朝冯绣虎媚笑。 她看上去不年轻,但也才不到四十的样子,虽然穿得清凉,但并不扭捏,大大方方走过来将冯绣虎胳膊搂住。 她指着头顶:“这可不是破名字,这是好名字。只因上城区有个最好的汤泉楼,叫做‘酒池肉林’,但那是供贵人老爷们享受的地儿,咱哪敢跟上城一样?就怕犯了贵人的忌讳,所以才把字拆了一半出来,叫‘酉也内木’。” 冯绣虎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好名字!” 女人掩嘴娇笑:“我看老爷虽然面生,却有识货的眼力,就咱家的档次,排开上城区不算,在整个帆城都是这个。” 她也竖起了大拇指。 冯绣虎等不及了:“少废话,什么档次我洗完了心里才有数,快带我进去。” 说着他就开始脱衣服,这还是大街上。 女人赶紧拦住,嗔了冯绣虎一眼:“我的好老爷哎,怎的这般猴急?” “你还没说你要洗哪个档次的呢!” 冯绣虎急得抓耳挠腮——之前不觉得,被水汽一蒸才发觉身上确实痒得慌。 “甭管什么档次,我就是来洗神仙浴的!” 女人双眼一亮——神仙浴,那可是最高档的项目。 读者老爷们,可算是洗上神仙浴了!可神仙浴真有这么好洗?快点加收藏投月票了哎! (本章完) 第29章 029有劲儿! 第29章 029有劲儿! 女人听完笑得更灿烂了,挽着冯绣虎往里走:“好说好说,外边凉,咱们先进去说话。” 冯绣虎回头指着顺子:“还有他,别管他乐不乐意,拖也给拖进来。” 女人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拍拍手:“来几个,招呼客人。” 门帘内又钻出几位衣着清凉的娇俏女子,莺莺燕燕将顺子围住,或推或拽,将顺子拉进楼内。 数只小手在身上乱摸,顺子面红耳赤,挡了这里又露了那里,他窘迫地冲冯绣虎喊:“大哥——救我!” 冯绣虎对女人说:“我兄弟体格子好,给他找几个够劲儿的!” 女人心领神会:“您瞧好的吧,保管给二位伺候好了。” 说话间,冯绣虎已经脱得只剩条底裤:“我也一样,我吃劲,找活儿好的来。” 他看了眼女人:“你叫什么?” 女人抛来媚眼:“奴家叫玉芝,是汤泉楼的东家,也是这里的鸨儿娘——先说好,奴家早就不卖……” 话音未落,冯绣虎把衣服塞进玉芝怀里:“我也先说好,我这可是新衣裳,弄脏了你得赔。” 玉芝嘴角抽了抽,继续赔笑:“老爷把心放回肚子里,都到这了,就只管享受,还在意衣服作甚?” 说罢,她抬手唤来一小厮:“去,领这位老爷去天字号池子。” 冯绣虎还挂念着兄弟,回头指着顺子那边:“他也一样!” …… 汤泉楼里过道曲折,冯绣虎跟小厮边走边聊。 “神仙浴到底特别在哪里?” 小厮低眉顺眼:“那当然是快活,要快活似神仙了,才敢叫神仙浴。” 冯绣虎又问:“那快活在哪儿?” 小厮赔着笑:“快活就快活在,客人们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咱家样繁多,只要客人发话,那都是有求必应,什么都能顺着客人的喜好来,想玩什么,想看什么,全依您的意思。” “还有看的?”冯绣虎一喜,“有什么新鲜的曲目吗?” 风雨娘娘斩雀妖和风雨娘娘退波涛这两出戏他都看过了。 “新鲜的?” 小厮偷偷打量了下冯绣虎脸色:“老爷要想试试新鲜的,咱家也有鸮人和香鹿,但没有人鱼,人鱼只有在上城的汤泉楼才有。” “人鱼?” 冯绣虎一愣,被转移了注意力:“人鱼是什么?” 小厮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不知道这茬,但客人为大,还是老实解释:“就是那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巴的畜生。” 小厮边说边比划:“这畜生不多见,只很少的时候港口区返航船队能带回来一条,基本就直接送去上城了。” “我也没怎么见过,但听说这种畜生性子烈,虽是出落个人样,但长了满口尖牙,所以须得把性子磨平了才敢养起来——上城的汤泉楼就养了几条用来伺候贵人,满口牙拔了个干净。” 冯绣虎若有所思,他想起了苗根生说过的话——只有名字最后是“人”字的,才被算作人。 人鱼的“人”在前面,所以也被当做畜生。 于是他问道:“人鱼是咱们的叫法,那他们原本叫什么?” 小厮略作回忆,想起来了:“好像是……鲛人。” 说到这,小厮不禁嗤笑了一声:“他们算个劳什子的人?就跟香鹿一样,都是世世代代信奉邪神的畜生,莫说他们,那海里的邪神都被风雨娘娘骇得不敢露头,早晚收了他。” 说着说着,已经到地方了。 小厮推开竹门,引冯绣虎进去。 这是一间独立的大屋子,中间是一潭巨大的泡池,用光滑白石围起,池底铺着颜色各异的玉石,暖洋洋的水汽蒸腾,把屋内氤氲得仙气缭绕。 小厮躬身告退:“老爷您先泡着,伺候的人马上就来。” 冯绣虎还沉浸在刚才的新见闻里,摆摆手没搭话。 他脱了个干净,一边想着事一边走进池里,把毛巾浸润后搭在眼睛上,就那样靠着池壁享受起来。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几个脚步靠近过来。 冯绣虎正泡得舒服,于是说道:“不急,先按按肩。” “好的老爷~” 说话的是几个娇滴滴的嗓音。 毛巾下冯绣虎不禁皱了皱眉——都说了他吃劲了,怎么还派小姑娘来? 几只清凉的小手覆上来,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剩下那个开始替他轻揉太阳穴。 力道还算合适,冯绣虎这才没发作。 可不一会儿,冯绣虎忽然感觉到那几只手离开了皮肤,紧接着耳边就听到了下水声。 这他就忍不了了——搓澡就搓澡,怎么还和自己泡一个池子里了? 这念头刚升起,更过分的来了。 冯绣虎感觉到自己两只手臂各被抱进一团软肉,耳边呼气如兰的同时,又一个人居然直接跨坐到自己腿上,将他脖子搂住。 冯绣虎大怒,他一把扯下毛巾:“你们到底专不专业?!” 眼前白一片,还没等冯绣虎看清,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动静。 嘭—— 竹门被一脚踹开,一帮汉子蜂拥而入。 三个娇滴滴的好姑娘顿时尖叫退开。 冯绣虎回头张望,露出了正脸。 那帮汉子看清正主,纷纷跳下水来—— 冯绣虎大喜:“这才有劲嘛!” 话音刚落,打头的汉子一把揪住冯绣虎头发将他按进水里,其余人照着水里拳打脚踢。 好一阵后,按头汉子觉得差不多了,将冯绣虎揪起来。 冯绣虎大口喘着气,发出疑问:“我点这个项目了吗?” 汉子冷笑一声,再次把他按了下去。 耳边水声咕咚,冯绣虎依稀听见了顺子的喊声。 “大哥!” “你们干什么!?” 又一次被拽起,按头汉子迫使冯绣虎转脸看去。 顺子在人群中左突右支,扛着棍棒往屋内冲,忽然脚下一软被踹翻在地,一群人围着他狂踢。 按头汉子对冯绣虎冷笑:“这是你兄弟?” 冯绣虎问他:“你哪位啊?” 有一说一,这帮人冯绣虎是一个都不认识。 按头汉子扇了冯绣虎一巴掌,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爷爷只说一遍,去轮回天报到时可别记错了名字。” “爷爷叫做刁海生,道上名号刮鳞刀,是给娘娘办事的税官。” 冯绣虎恍然大悟:“原来又是个当孙子的。” 这神仙浴够劲儿吗? (本章完) 第30章 030刁海生和鱼市帮 第30章 030刁海生和鱼市帮 刁海生龇牙笑道:“嘴皮子倒是利索。” 他揪着冯绣虎头发将他从池子里拖上来,先照着冯绣虎脑袋踩了两脚,然后蹲下身,从后腰捉出一把尖刀。 刀尖在冯绣虎脸皮上戳出一个小小凹陷,刁海生狞笑着:“好教你死个明白,免得当了糊涂鬼。” “瘸腿耗子跟我喝过酒,算是有几分交情,你摘了他脑袋,我就替他收你的命,这事合情合理。” 冯绣虎点头:“这话在理,我还以为是神庙指使你来的。” 刁海生嗤笑一声:“你还不配。” “这话我就不爱听。”冯绣虎说,“我有迷雾之神罩着,怎么就不配了?” 刁海生哈哈大笑:“我看你是被吓得说了疯话,莫说帆城是娘娘的地界,洋神不好使,况且你一个底城爬出来的耗子,也配让洋神罩着?” 话刚出口,屋外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他配!” 走廊上传来密集脚步声,不多时又一帮人涌入,推攘着硬生生挤出一条路来。 这帮人不算体面,要么身染油污,要么灰头土脸,却都穿着大同小异的工服——原来是一帮工人。 打头者最是显眼。 只因这人面容颇为可怖。 他似乎受过严重的伤,以至于毁了容,脸上坑坑洼洼,沟壑纵横,狰狞的肉疤一直蔓延到光头上,整个脑袋乍一看就像颗大核桃。 刁海生的话也证实了这点。 “毛核桃?” 刁海生沉下脸:“人在我手上,也就一刀的事,你现在来怕是晚了点。” 毛核桃耸耸肩,抱着双臂:“你要杀就杀,我不拦你——但丑话说在前头,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刁海生斜瞥了眼毛核桃,然后又低头看着冯绣虎,“怎么,他能一口把我的鸟咬下来?” “你别污蔑人,我干不出来这种事。”冯绣虎赶紧否认。 毛核桃也笑了,他一笑那张脸就更丑了:“刮鳞刀,你莫不信,你脑子一热就敢冲他亮刀子——你知道他是谁么?” 刁海生目露狐疑:“一个走了大运当上班长的底城耗子——不然你能说出什么来?” 毛核桃大笑:“要不怎么说我是来救你狗命的?他现在可不是底城耗子,他是教会新任命的执事,够胆你就动他试试。” 冯绣虎举手:“我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这事开不得玩笑,刁海生犹豫了。 毛核桃继续道:“非亲非故的,不然我何必拦你?但你要真动了手,我们在场的都是人证。” “杀神官,下场你心里有数,远的不说,祭长老爷就得亲手宰了你给教会赔罪,就只怕把你剁成肉泥也顶不了什么大用。” 刁海生目光变得游移不定,半晌后,他终是把刀收了回去,默默起身。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人放开顺子。 顺子脱身后赶紧跑过去将冯绣虎扶起来。 刁海生领着人往外走,还不忘撂下狠话:“姓冯的,今天就当送你个教训,日后再敢挡神庙的路,咱们还有的是机会打交道。” 一帮人走得挺快,冯绣虎刚找来毛巾把裆围上,屋子里就只剩毛核桃的人了。 毛核桃让弟兄们出去守着,自己留下来跟冯绣虎单聊。 他语气有些埋怨:“我让人来给你送信,你跑什么?” “送什么信?”冯绣虎对陌生人向来保持警惕。 毛核桃苦笑:“今天我手下看见刮鳞刀领着人气势汹汹往下城去,我就猜是来找你麻烦的,所以立马让腿脚快的来给你报信,结果你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这才赶紧召集人手赶过来——再慢点你就真没命了。” 冯绣虎心下了然,问道:“所以刁海生也是祭长的干孙子?” 毛核桃摇摇头:“不是,姓刁的远不及袁老大会来事,也就是袁老大圆滑,会讨祭长老爷欢心,所以才认上了干爷爷。” 今天这澡是洗不成了,冯绣虎领着顺子往外走。 毛核桃说完话一转头就不见了人,赶紧又追上来,继续给冯绣虎解释。 “作为神庙的税官,袁老大管的是底城和下城,刁海生管的是工厂区和港口区。” “早些年刁海生只是个船头,领着几位弟兄打渔为生,慢慢混得好些了,手底下的人也跟着多了,他嫌打渔来钱慢,就成立了鱼市帮。鱼市帮在港口区和工厂区流窜,靠着打劫明抢,日子倒过得滋润。” “后来有一次,他和当时的神庙税官起了冲突,不小心失手打死了税官。不想神庙不仅没怪罪,还让他来接任税官——这才有了刁海生今日的光鲜。” 冯绣虎来到门口,躲在柜子后的玉芝也终于站了出来。 冯绣虎让玉芝取来衣服,顺口问毛核桃:“刁海生手底下有多少人?” 毛核桃想了想:“具体不清楚,但五十来号肯定是有的。” 冯绣虎默默盘算了一下,自己人不比他少。 毛核桃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好心提醒:“你想跟他打?那我劝你收收心,港口区是神庙的地界,咱们教会连传教都不会去那边,你要是领着一大帮人找过去,肯定得吃亏。” 冯绣虎点头道:“你也这样觉得我就放心了。” 谈话间,玉芝把衣服取来了。 冯绣虎一件件往身上套,毛核桃在旁边盯着看,冯绣虎里面那套洋装他是越看越眼熟。 冯绣虎注意到他的眼神,问:“好看么?” 毛核桃点头:“好看。” 冯绣虎也点头:“好看就对了,你订的。” 毛核桃:“……” 冯绣虎是个讲理的人,他让顺子掏出两枚银盘子,排在柜台上对玉芝说:“今天这澡没洗成,就不问你价钱了。但影响了生意这事该怪我头上,这钱就当赔罪,也当定钱——天字号池子给我留着,我下次还来。” 玉芝挤出笑容:“老爷是个讲究人,那我就等着了。” 这钱够么? 这钱不够。 但玉芝却识趣不提——她虽然不认识冯绣虎,但她认识毛核桃。 毛核桃管的是工厂区和下城区,每个月都来收供奉银,由不得她不认识。 没见毛核桃都得客客气气的,玉芝哪还敢冲冯绣虎张口要钱? 刁海生算是被冯老爷记在本子上了,谁要是不投月票不加收藏就一块儿记上,谁要是投了加了,下次带上一起洗神仙浴。 (本章完) 第31章 031蚀 第31章 031蚀 从酉也内木出来,冯绣虎给毛核桃打了个招呼后,就领着顺子走了。 望着冯绣虎的背影消失在街尾,毛核桃不禁啧了啧嘴。 身旁手下颇为不忿:“啐,这姓冯的忒不给面子,救了他的命,连句道谢都没有。” 毛核桃却不这样觉得。 他今天来救冯绣虎,可不是出于什么人道主义精神,说到底还是因为冯绣虎身份不一样了——他要还是原先那个底城班长,毛核桃理都不带理会的。 毛核桃火急火燎赶过来,一是为了打个照面,混个脸熟,二来也是存了想找冯绣虎取取经的意思——比如这个执事,他到底是怎么跟神甫老爷讨来的? 要仅仅只是宰个瘸腿耗子就能换来执事身份,毛核桃早就这样干了。 所以毛核桃心里拎得清,冯绣虎铁定是还干了别的什么事让神甫老爷高兴了,才侥幸一步登天。 刚刚在汤屋里,毛核桃亲眼看见了冯绣虎是怎么临危不惧,刀尖都在眼前了还面不改色的。 他觉得冯绣虎是个有能耐的。 虽然有传闻说冯绣虎被打坏了脑袋,但至少胆色还在。 有这种胆色的人脑子笨不了,所以毛核桃认为冯绣虎看穿了他的意图。 …… 冯绣虎没有,他单纯的没素质。 他只是在毛核桃身上闻到了和袁老大,刁海生一样的味道。 那种从别人骨子里榨油的油腥味。 冯绣虎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回到宅子,冯绣虎让顺子安排几名机灵的弟兄去港口区打探情况,自己回了正房把门摔上。 听见动静走出来的细腰儿看到顺子满身青紫心疼坏了,赶紧使唤管家去取药膏来。 冯绣虎心里憋着火。 不是因为挨了揍,而是因为被扫了洗神仙浴的兴致。 他就知道神仙浴没那么好洗! 刁海生替袁老大出气,这事办得有理有据,冯绣虎觉得没毛病,但他不该在冯绣虎洗神仙浴的时候办这事。 得找刁海生要个说法。 头两个说法冯绣虎已经找何大个儿和袁老大要到了,这次又来个刁海生,冯绣虎觉得这地方的人实在有些不讲道理,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频繁地要说法。 但刁海生跟何大个儿袁老大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 主要是离得远。 刁海生在港口区,冯绣虎还没去过港口区,人生地不熟,所以需要先踩点,等打探清楚了再亲自上门。 脑子里胡思乱想,冯绣虎慢慢犯了困,蜷在软榻上睡着了。 …… 几次下来,冯绣虎多少摸清了点儿规律,好像每次跟“神仙手段”接触过,他就会做梦。 比如头一天的法阵,第二次洛蒙张的迷雾,以及今天霍利斯吴的迷雾。 可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对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冯绣虎转头问蹲在一旁的冯小虎。 冯小虎沉着脸盯着他,那表情好像在生闷气:“你不能学教会的法门。” 冯绣虎转头看看四周,发现还是在梦林:“怎么又是这?你没别的样了?” “有人在找我们,这里安全。”冯小虎回答后,又补了一句,“你不能学教会的法门。” “谁在找我?”冯绣虎问。 冯小虎不依不饶:“你不能学教会的法门。” 冯绣虎叹了口气:“那你说为什么不能学。” 冯小虎终于说了句别的:“因为学了就会被找到,所以你不能学教会的……” 冯绣虎沉默片刻:“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冯小虎急了,跳起来跟他厮打:“你脑子才不好!脑子不好的明明是你!” 二人撕扯半天,冯绣虎找到机会挣脱开:“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 冯小虎一屁股坐在地上,恶狠狠瞪着他:“我说的是实话,你就是脑子不好。这具肉身本来该是我的,是你横插一脚,什么都不懂就一头撞进去,你们俩的灵被撞散了搅和在一起,脑子也跟着撞坏了。” 冯绣虎昂着头反驳:“我脑子才没坏。” 冯小虎指着他:“那你怎么什么都想不起?” 冯绣虎没话说了,支支吾吾辩驳:“我脑子可好使了……聪明得很……懒得想而已……” 半晌,他自己也觉得说法站不住脚,遂气急败坏:“我还没说你咬我屁股那事儿呢!” “好哇!” 冯小虎也怒了:“你分明记得我是谁,还一直装疯卖傻!” “我不记得!”冯绣虎梗着脖子喊,“我连你叫啥都不知道!” 冯小虎一愣,不由得沉默了。 他沉着脸不说话,冯绣虎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半晌后,冯小虎长长叹了口气:“你回头看。” 冯绣虎下意识回头,瞳孔瞬间放大。 一头如山岳般大的老虎匍匐在那里,他通体皮毛是暗沉的红褐色,身上道道不规则的条形黑纹分布在各处,就像攀附在皮毛上的锈蚀痕迹。 幽暗的星空下,他像是从神话里走出来的生物,神圣而又凶恶。 似是察觉到冯绣虎的目光,巨虎缓慢睁开眼,露出一双红褐色竖瞳。 即使距离很远,冯绣虎却依然不得不把头仰到最高,才堪堪看清巨虎全貌——他比断浪桥还要高很多很多,就连梦林里直插云霄的巨木都无法将他遮蔽。 巨虎兽嘴翕合,露出利齿一角,声音却从身后的冯小虎口中传来。 “严格来说,我没有名字。” “但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你们人类是这样称呼我的……” “蚀。” “蚀神。” 冯绣虎听得愣了。 “食神?” “做黯然销魂饭那个?” 蚀的竖瞳中浮现出片刻的迷糊:“呃,应该不是……” “哦……” 冯绣虎有点失望,又问。 “那撒尿牛丸呢?” 冯小虎从后面一脚把冯绣虎踹了个跟头:“重点是这个吗!?” 蚀巨大的身影溃散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 冯小虎骑到冯绣虎身上,左右开弓连扇巴掌:“你这个又蠢——又疯——的强盗!” “要不是你突然从虚无里出现,抢先钻出法阵,我现在已经逃脱了!” 冯绣虎一脚把冯小虎蹬下去:“什么虚无?你讲清楚。” 冯小虎忿忿道:“浩瀚虚无,世界之外的地方,那里本该什么都没有,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你,硬是从虚无中穿过,来到这个世界。” 冯绣虎惊呆了,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域外天魔,是我?”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原来我才是被法阵召唤出来的邪神!我一直以为是你来着——那你又是什么?” 冯小虎冷笑着:“邪神?” “你被骗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邪神。” (本章完) 第32章 032刮鳞刀 第32章 032刮鳞刀 从梦中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 冯绣虎坐在床上盯着掌心出神,默默回味蚀在梦里说过的话。 很多事蚀都藏着捏着没说明白,冯绣虎能感觉到他在有意瞒着什么,但作为不让冯绣虎学习教会法门的交换,蚀承诺会由他来教冯绣虎感兴趣的东西。 可惜时间不够了,蚀刚开始给冯绣虎科普“肉”与“灵”的概念时,现实中的冯绣虎却即将醒来。 冯绣虎不见兔子不撒鹰,表示要是学不到真东西,转头就去给教会交投名状。 冯绣虎没开玩笑,他正准备去找刁海生要说法,要是蚀这里捞不着好处,这好处就得让教会出。 这可把蚀给急坏了,眼看时间来不及,他只得匆忙在冯绣虎手心画了道符文。 在梦里时冯绣虎分明看到掌心的符文是清晰的红褐色,就像锈斑。 可惜蚀连怎么用都没说明白,冯绣虎就醒了,醒来后再看,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以至于他怀疑蚀是不是诓了他。 门外,顺子靠在椅子里打瞌睡,忽地听见推门动静,他立刻睁开眼。 冯绣虎从正房里出来,顺子赶忙起身:“大哥,二麻子回来了,我让苗根生替的他。” 早先二麻子被派去港口区打探,回来是有收获了,此时入了夜,于是顺子又派苗根生接着打探。 对面厢房里的细腰儿听见说话声,于是开门张望。 她披着件纱裙,正要打哈欠,看见冯绣虎后赶紧把领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圆润的肩头:“老爷醒了?定是饿慌了吧,我让造饭婆把饭菜热来。” 说完不忘朝冯绣虎抛个媚眼,扭着小腰走了。 “她什么毛病?” 冯绣虎指着细腰儿的背影问,转头却看见顺子低头盯着脚尖,脸色泛红。 他这才注意到顺子脸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想起白天的遭遇,冯绣虎不禁埋怨:“今天你怎么回事,怎么搓个澡还把脚搓软了?” 他还记得在汤屋里顺子冲进来时的样子,双腿打着飘忽,放平时顺子可不是这战力。 说起这事,顺子脸上不禁浮现出回味神色,他喃喃嘀咕:“神仙浴真带劲儿啊……” “带劲儿么?” 冯绣虎将信将疑,他才刚开始就被打断了,觉得自己没有发言权,所以暂时存疑。 顺子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往下说,只好岔开话题:“二麻子还在正厅等着。” …… 二人来到正厅,被管家提前知会过的二麻子已经坐在四方桌前等待。 “班长。” 二麻子喊了一声,眼睛四下乱瞅——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宅子里,看什么都觉得气派。 冯绣虎在主座坐下:“直接说重点,都查到什么了。” 二麻子点头道:“打听到不少,刁海生在港口区是个人物,一提刮鳞刀的名号,知道的人一抓一大把。” 毕竟是神庙的税官,冯绣虎觉得这也正常:“他不仅在港口区是个人物,在工厂区也是——他收税收的是这两个地方。” 二麻子却摇头道:“刁海生在工厂区的名气远没有港口区大。” 冯绣虎来了兴趣:“怎么说?” 二麻子将缘由细细讲来。 “只因这人做事心狠手毒。” “就像袁老大的鼠尾帮一样,刁海生手里有个鱼市帮。鱼市帮不仅每月要替娘娘收税钱,还占着渔民们的渡头。” 顺子知道冯绣虎不清楚,于是插话解释了一嘴:“就是渔民的鱼市码头,平日里渔民的船都停在那,和府衙的港口不在一处。” 二麻子接着说:“鱼市帮占着渡头,说是帮渔民看守船只,就以此为由收渔栏费,其次每每有渔民回港时还要从渔获里抽成。” “除此以外,渡头紧挨着鱼市街,渔民们打回来的渔获大多在这条街上交易,每日收市时,鱼市帮还要从鱼贩手里再刮一笔摊位费。” 冯绣虎笑骂:“这人掉钱眼儿里了。” 二麻子赞同附和:“所以人们背地里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偷偷叫他刮银刀。” “后来这外号传到了刁海生耳朵里,他把最早传出外号那几人抓起来,在鱼市街的众目睽睽下,用刀子在他们身上遍体斜着割开道道刀口,一道挨着一道,就好像鱼鳞形状。” “刁海生对人们说,‘鱼下锅前都要去鳞,不先刮了鳞,那能上桌么?你们不感谢我就算了,怎么还好意思埋怨我?’” “他一边说,就一边把那几人身上的‘鳞’全刮了下来。” 冯绣虎恍然大悟:“所以他的意思是,他收的那些钱都是渔民们身上该刮的鳞。” 二麻子点头:“就是这理,所以从那以后,人们就都叫他刮鳞刀了。” 冯绣虎笑道:“还真是个狠人,难怪神庙能看上他。” 二麻子又道:“但他也只是在港口区横行,工厂区却吃不转。” “一来是因为工厂区有毛核桃的唱诗班坐镇,其次也因为工厂区时常有上城的贵人老爷下来巡视,所以刁海生不敢放肆。” 冯绣虎问:“难道港口区就没有贵人吗?” 二麻子抓了抓后脑勺:“也有,比如府衙就设在港口区,但港口区本就是神庙的地界,刁海生有人撑腰,所以才有了横行的底气。” 冯绣虎颔首,心里慢慢有了数。 二麻子却还有话说:“我还查到了鱼市帮的老巢,就在渡头上。” “刁海生手里有一艘大船,是原本王国镇水司里退下来的旧舰船,刁海生去求祭长老爷,托关系把旧船买了下来,然后敲敲打打重建改造,虽还是船形,但其实已是一座浮在水上的房屋,鱼市帮的人平时都住在里面。” “因为刁海生向祭长老爷保证过,这船绝不出海,所以才让他买了下来。况且经过改造后,这船也出不了海了——不过远观也是真的气派。” “船屋上每晚都有鸮人值夜,我叮嘱过苗根生,让他不要暴露了踪迹。” 冯绣虎想了想:“刁海生今晚也在船上?” 二麻子点头应道:“在,他下午先去了趟风流斋,带了两只兔儿爷回船上。” 冯绣虎一愣:“风流斋?” 今天加更,中午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33章 033底城的由来 第33章 033底城的由来 正这时,细腰儿帮着造饭婆一起,把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她在冯绣虎一侧坐下,掩嘴羞笑:“风流斋我知道,那是专门点小郎君的地方,离生人街不远。” 冯绣虎这下听懂了:“刁海生果然是个狠人。” 细腰儿端起酒壶,眼神勾着冯绣虎:“老爷,好菜好饭,正是下酒,奴家陪你饮一杯。” 冯绣虎不解风情,抬手拒绝:“不喝,今晚要干正事。” 细腰儿眼珠一转,又从怀里摸出一巴掌大的方铁盒:“那就抽烟,哪有当老爷不好这口的?” 她打开盒子,冯绣虎定睛看去。 铁盒里是细密的烟丝,盒盖一面有夹层,夹层里迭放着用来卷烟的罗纹纸。 冯绣虎感到新奇,他倒是知道这里有烟草——香鹿角用来制作烟斗就能证明,但这种卷纸烟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东西你哪来的?” 冯绣虎问道。 细腰儿偷眼观察冯绣虎脸色:“是瘸腿耗子的私藏,烟叶好找,下城就有不少玩烟枪的,但这种卷纸烟得到工厂区才能买到。” 见冯绣虎面色无异,细腰儿心里渐松,她娇滴滴道:“我替老爷裹烟。” 她捻出一张罗纹纸铺在桌上,然后仔细抖出烟丝,将烟丝归拢抹平后,掐着白纸一角慢慢卷起。 烟纸裹成条状,在纸页只剩一条边时,细腰儿用舌尖轻舔沾湿页子,眼波在冯绣虎脸上打转,媚态横生。 将纸缝细心敷贴,末了她在烟头处搓了个小揪,将另一头含在唇上,擦着洋火点燃。 “老爷,给。” 细腰儿将点燃的卷烟递到冯绣虎手里。 冯绣虎接过烟,又顺带把烟盒和洋火都揣进了自己兜里。 他吸了一口,呼出的烟雾吐在细腰儿脸上。 细腰儿咳嗽两声轻笑:“老爷喜欢就好。” 冯绣虎招呼顺子和二麻子吃菜,转头对细腰儿说:“难得你心里挂念着我,那我就封你为卷烟大将,以后除了算账,卷烟的活也交给你了。” 细腰儿笑容一僵。 三个男人一阵风卷残云,很快将满桌子菜对付个干净。 冯绣虎起身准备趁夜出门,细腰儿取来大衣给他披上。 冯绣虎摸了摸袖口,小刀还在,他心里有底不少。 …… 话分两头。 话说刁海生白天自下城区回来,他越是想毛核桃的话,心里就越是没底。 想到最后,他心里七上八下,竟是有些慌神。 于是他不敢再等,急匆匆赶去神庙,将今天发生的事告知了祭长于段浑。 刁海生只是个小小税官,不知近日来神庙与教会的纠葛,可于段浑是知道的。 光是听刁海生添油加醋的说辞,于段浑心里已经推测出七七八八——冯绣虎成为执事多半不假,这分明就是教会故意使出的阴招。 但光靠猜也不行,事情还没定论,于段浑立马差人出去打听。 小半日功夫,一名司礼回来汇报,说查到确有其事,冯绣虎真成执事了,早上刚到的任命。 于段浑一阵后怕,气得当场就赏了刁海生两个大嘴巴子。 也是冯绣虎没死在刁海生手里,要真被刁海生得手了,这两巴掌就得挨在于段浑脸上——这还是轻的,如果真被教会抓住了借口,把传教版图扩到港口区来,他这祭长说不定也当到头了。 所幸冯绣虎还活着。 于是于段浑给刁海生交代,让刁海生明天跟着自己去工厂区走一趟,把事情给霍利斯吴讲清楚。 剩下后半段话于段浑没说,他其实还打了拿刁海生交差的念头,届时霍利斯吴要拿刁海生出气,还是要直接收了刁海生的性命,于段浑都没意见,但总之事情得在刁海生这里到头。 至于刁海生没了以后谁来当税官的事,于段浑反而不怎么担心。 鱼市帮又不止刁海生一个人,一个刮鳞刀没了,那就再找个刮骨刀刮肉刀,反正都是一样的用。 刁海生不知道于段浑的想法,他只觉得今天走了霉运。 从神庙出来后,他脸皮火辣辣地疼,既是因为被打了,也是因为丢了面子。 于是他又去了趟风流斋,领着两个经常光顾的俊俏兔儿爷回了船屋,打算今晚好好泻个火。 …… 这是冯绣虎第一次在晚上逛帆城。 夜色下,三道身影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当路过断浪桥门洞时,冯绣虎看着不远处的升降机,问出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既然没人阻拦,为什么底城的人不都搬到下城来生活?” 这个问题对顺子来说有些超纲,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觉得是因为没钱,在底城都活得艰难,来下城更活不下去,况且哪有那么多地方给底城人住?” 没钱在下城活不下去,在底城又挣不到钱,这是个死循环。 于是冯绣虎又问:“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来下城?底城的环境本就不适合住人。” 顺子抓了抓后脑勺,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二麻子忽然接话了:“我听底城的老一辈说过这事——只是听说,是真是假不清楚。” “听说很早很早以前——具体多早不知道,只知道那时还没有王国,帆城也不叫帆城。” “那时也没有风雨娘娘,住在这里的人……” 二麻子不知不觉把声音压低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多少有些大不敬。 “那时住在这里的人信的是邪神。” 这就到冯绣虎感兴趣的话题了,他问道:“海里那个?” 二麻子轻轻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去?” “但后来风雨娘娘来了,大家伙就都开始信风雨娘娘,但还有不少人继续信着邪神,大家容不下这些人,于是就把他们赶到了海边,不和他们接触。” 后来发生了什么冯绣虎也大概能猜到了:“所以这就是底城的由来。” 时间会磨灭一切,也包括信仰。 如今的底城人大都坚定信仰着风雨娘娘,可底城之外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或许风雨娘娘也是个记仇的人,她还记得这些人是“罪人”的后代,所以从不展现怜悯,也未曾将这群迟来的忠诚信徒庇护在她的羽衣下。 加收藏投月票啦!大家跟着冯老爷一起找刮鳞刀讨说法去! (本章完) 第34章 034上鱼 第34章 034上鱼 和下城底城不一样的是,从工厂区到港口区有路。 阶梯沿着白石墙凿砌而成,来回折返数次后,就到了墙底的港口区;除此以外,还有一条用平整石板铺就的宽阔坡道,一路延伸到下方。 阶梯是供人走的,坡道是供车马通行的。 这些底城都没有。 没有像样的车,没有像样的路,也没有像样的人。 下阶梯前,冯绣虎注意到工厂区远处灯火通明。 顺子告诉他,那是鸮人在上工,那边的一座座工厂白天晚上都不带歇的,而原本就住在工厂区的居民其实早就睡了。 冯绣虎也想起这事了,除了工厂,他在底城之外的地方鲜少见到鸮人。 难道鸮人也是罪人? 三人走阶梯下来,二麻子领路,来到和苗根生的约定地点。 这是条堆满杂物的昏暗巷子,已经距离渡头不远。 二麻子四处没看到人,正打算压着嗓子喊两声,苗根生忽然从阴影中现身,捂住了二麻子的嘴。 “躲着点,别出去。” 苗根生低声叮嘱,然后带冯绣虎三人藏到了一堆鱼笼后面。 苗根生指着远处对冯绣虎说:“那边亮光的就是鱼市帮船屋,渡头上有鸮人巡视。” 他解释道:“鸮人眼睛好,晚上比常人看得更清楚,所以别觉得躲在昏暗处就安全了,得找地方藏身。” 冯绣虎探出半边脸,朝苗根生指的地方看去。 只见渡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渔船,随波摇晃,唯独一艘大型桅杆船独占着最大的栏口,格外显眼。 大船不挂风帆,甲板和船尾那间大舱里还亮着灯。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他们有多少鸮人值夜?” 苗根生在这蹲了半晚,早已观察清楚:“就俩,一个守着渡头,一个巡逻,轮换着来。” 冯绣虎记得原本鼠尾帮里也有几个鸮人,现在都跟着他混饭吃了。 于是他心里有了主意,招来二麻子低声耳语几句,二麻子扭头朝来时路跑走了。 冯绣虎又问顺子:“要是我吃下鱼市帮,是不是港口区也归咱们了?” 顺子给他泼了盆冷水:“归不了,咱们是教会的唱诗班,要是敢把港口区占着,神庙的老爷能把咱们骨头拆了。” “不让占啊……” 冯绣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谁也别占。” …… 快入冬的天气,又是临近海边,海风吹过来直往领口里钻。 冯绣虎裹了裹大衣,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换了新衣裳。 旁边的苗根生和顺子就不行了,冻得直哆嗦——顺子是衣服还没做出来,苗根生却是压根没几件厚实衣服。 也是过惯了苦日子,二人没一个开口抱怨,硬生生咬牙受着。 手低下弟兄越来越多,冯绣虎不是那种自己吃肉连汤都不肯分的人,于是在心里想着得给弟兄们一人整一件暖和的衣服穿。 正想着,二麻子气喘吁吁回来了。 他身后还领着三个鸮人,介绍后冯绣虎才算知晓姓名。 分别是叶宝真,满福,林秋收。 二麻子说:“其他弟兄都在后面候着,我怕人多露馅,就没让他们过来。” 冯绣虎点点头,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加上苗根生,四个鸮人分两头摸了出去。 渡头上。 鱼市帮巡逻鸮人刚走到最远处,正准备掉头往回走时,旁边屋顶上忽然两道身影跃下,一人捂嘴,另一人拿刀在其胸口连扎数刀。 在水边值守的鸮人依稀听见了身后有水声异响,正待回头查看,便瞧见远处巡逻的同僚走了回来。 同僚朝他抬手示意,似在叫他换班。 值守鸮人站起身来,正要走过去时,两只皮肤暗紫的手臂破水而出,两只脚踝一边抓一个,哧溜一下将其拽进水中。 值守鸮人想要挣扎大喊,但紧接着嘴被捂住,双手被反制,然后喉间一凉,就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四名鸮人汇合,分出两人换上死者衣服继续留守渡头,剩下两人则带上绑成串的水囊潜入水中。 那水囊里的东西也是冯绣虎要求带的。 里面装的是油。 帆城长大的人难有不会洑水的,被选出这两个鸮人水性都是极好。 这二人潜水而行,动静极小,不多时就将油洒满船屋四壁。 最后,其中一人从鼠皮袋里取出冯绣虎交给他的洋火,擦燃后弹向船壁。 火柴打着旋撞上船壁,先是溅起几簇火星,然后嘭的一声,腾起大团火焰蔓延。 这船屋是镇水司退下来的旧船,本就上了年头,又是通体木制,火势由小转大只用了短短数息。 可酣睡的鱼市帮众人愣是等到火势烧上甲板时才反应过来。 这也怪不得他们,一来鱼市帮横行惯了,从未想过会有人来港口区触霉头,况且还有鸮人值夜;二来刁海生也确实没想到冯绣虎如此记仇,报复都不带隔夜的。 当有第一个人大喊“走水”时,局面已经难以挽回。 脚步声,喧哗声,一时四起,整座船屋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顿时热闹起来。 火焰像是乱窜的巨蟒,很快蔓延到各处。 火光冲天,照亮了半天天空,张牙舞爪地将海面映得如熔岩般赤红,翻滚的波涛仿佛在跳动着火焰的舞蹈。 火舌随风腾跃,舔舐着夜空,船屋在大火的映衬下仿佛成了末日画卷中的孤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种火势,船屋已经救不回来了。 噗咚! 甲板上有人跃入水中,有第一个带头,然后鱼市帮帮众就接二连三地往下跳。 冯绣虎这时也出来了,身后的阴影里手下弟兄们鱼贯而出,人人手里都拎着棍棒。 这群人一言不发来到岸边,但凡有人从水里冒头,就几棍子抽得头破血流重新打回水里。 饶是鱼市帮水性再好,也经不起这样几番折腾。 冯绣虎始终盯着船屋上,直到瞧见刁海生的身影也跳入水里时,他眼前一亮,赶紧朝那边的海岸跑去。 半道上他顺手抄起一把渔民用来扎鱼的扎钩,在岸边等到刁海生浮出来时,他眼疾手快挥下,扎钩的弯头一下钉进了刁海生后背肩胛。 “上鱼了!” 冯绣虎惊喜喊道。 刁海生吃痛惨叫,抬眼见是冯绣虎后顿时骇得亡魂皆冒,下意识挣扎起来。 可越是挣扎,后背的钩子就扎得越深,冯绣虎勾着他往岸上拖,还不忘冲身后的顺子喊:“快来搭把手!” (本章完) 第35章 035买卖 第35章 035买卖 顺子两步跨过来,一把揪住刁海生的头发,单臂就把他提到了岸上。 为了防止刁海生反扑,顺子又朝他小腹补了一脚,把刁海生踹成了一只弓背大虾米。 扎钩还插在背上,冯绣虎一方面舍不得刁海生,一方面又担心弟兄们那边出纰漏。 于是他就握着扎钩,拖着刁海生往那边走。 刁海生浑身精光,皮肉蹭在地上拖出道道血痕,冯绣虎一边走他就一边哀嚎求饶。 冯绣虎听不进去,他看到一名弟兄拿棍子捅水里的鱼市帮帮众不让其上岸,双方一个捅一个躲纠缠了半天。 冯绣虎看不下去,夺过棍来一棒砸在帮众天灵盖上,打得脑浆迸裂,水里不多时就浮出了尸体。 冯绣虎把棍子还给弟兄:“打个鱼还那么费劲?鱼要是跑了就拿你充数。” 此话一出,周围弟兄们纷纷有了干劲,挥舞着棒子往水里照死了打。 效率一下就高了。 冯绣虎拖着刁海生继续走,来到船屋近前。 大火已经有往渡头上蔓延的趋势,冯绣虎指挥起来:“来几个人,把火势压一压。” 他指指点点,让人把水里的尸体抬过来:“别管是真死还是装死的,都丢进去。” 弟兄们两人一组,站在渡头上把尸体往火势熊熊的船屋里抛。 冯绣虎回头对刁海生说:“学着点,这就叫有始有终,干了架得收尾,不然全扔水里不管,那多污染环境?” 刁海生眼睁睁看着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帮众被一个接一个丢进火海,精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见刁海生不说话,冯绣虎抽了他两巴掌:“这是还你白天的。” 刁海生打了个激灵,猛地回神,他看向冯绣虎的眼神里浮现出求生欲望:“我——我是祭长老爷的人!你不能杀我!” 冯绣虎认真回道:“我不杀人。” …… 天光大亮,鱼市街渐渐热闹起来。 路上的人们对着渡头边的焚烧残骸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有人住得近,对昨晚的一切亲眼所见,但更多人也只是道听途说。 不一会儿,一辆驴车哒哒哒驶来,挡路者看清车板上的东西后纷纷避让开来。 冯绣虎亲自驾车,坐在前面挥舞鞭子赶驴。 看着到地方了,他“吁吁吁”着让驴停下,怎奈业务着实不熟练,倔驴还在往前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冯绣虎急了,几鞭子抽下去:“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倔驴吃痛,也给抽急眼了,尥蹶子一蹄给冯绣虎踹了下去,但好在总算停下不走了。 一直跟着后面的顺子赶紧跑上前把冯绣虎扶起来:“大哥呀,都说让我来了,你又不会赶车,逞什么能。” 冯绣虎假装没听见——他其实就是想出这个风头。 整理一下衣服,冯绣虎从板车后拿出一块木牌立在街边。 牌子上写着——激情体验,一挂一次。 顺子也把板车上最后一个东西拎了过来——那是一张渔网,渔网里是一尾赤条条的“大鱼”。 众人围了过来,忽地有人透过渔网看清了,大声惊呼:“刮鳞刀!” 正是刁海生。 此时他还保持着不着片缕的状态,只不过嘴里塞着布团,双手双脚被缚,强迫着跪在地上。 人群围拢,刁海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流泪一边呜咽,却不知具体在喊什么。 顺子说:“他可能是想让人帮忙去神庙报信。” 冯绣虎有不同意见:“他说的明明就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刁海生凶名犹在,有不少人已经想退走。 冯绣虎怕耽误生意,赶紧催促顺子上货。 只见顺子拽着渔网一头收束,道道网格顿时紧绷在刁海生身上。 一格格乌里透红的皮肉被勒得凸显出来。 冯绣虎从袖里抽出小刀,对在场众人抱拳:“各位父老乡亲,在下初临宝地,有钱的捧个……” 他意识到串台了,赶紧改口:“小本生意,诚信经营,一挂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到绝佳体验,保证激情,保证刺激——都说鱼市街刮鳞手艺是一绝,大家且看我这手艺上不上得了台面?” 话音一落,小刀在冯绣虎掌心一翻,贴着渔网就刮下一片肉来。 刁海生痛得大叫,声音却全被布团堵在嘴里。 围观众人齐齐吸了口凉气。 却见冯绣虎捡起皮肉贴在伤口处,再用刀背一刮——除了血迹犹在,竟是疤痕都没有丁点。 冯绣虎再次拱手,对众人笑道:“大家都看清了?一挂钱一刀,这大鱼体肥肉多,鳞片管够。” 四下里鸦雀无声,只剩刁海生的呜咽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后忽然有人鼓起勇气举手:“我来!” 人群散开一条路,一名皮肤黝黑的精瘦男人走到冯绣虎面前。 他看了眼刁海生,眼中还有些胆怯。 冯绣虎把刀送上:“开业酬宾,第一刀免费送你。” 男人接过刀,手有些哆嗦。 刁海生怒目瞪着他,眼神凶恶。 男人一咬牙:“你!你还敢瞪我!” 说罢,他在刁海生肩头一刀划下。 一片皮肉落地,刁海生再次痛呼。 冯绣虎捡起皮肉递给男人,男人有样学样,将皮肉紧贴伤口用刀背划过,果真伤势复原。 男人像是心里落下巨石,他掏出一枚银盘子塞到冯绣虎手中:“再来十刀!” 众人皆哗然。 忽有第二人举手:“还有我!我也来十刀!” 紧接着第三人,第四人,人群逐渐亢奋,争先恐后喧闹起来。 “我也要!” “我先来!我先来!” “我先交的钱!” “我买五十刀!让我排前面!” “前面的轻点!别让他死了!” 冯绣虎收钱收得眉开眼笑,只是这生意注定做不长久。 刁海生的眼神从一开始还能怒目而视,渐渐变成了哀求讨饶,最后再变得麻木。 许久之后。 他终于还是死了。 冯绣虎也不清楚他具体是流血流死的还是活生生痛死的。 只知道当发现皮肉再也粘不回去时,才意识到刁海生已经咽气了。 人们的兴致依旧高涨,哪怕明知道刁海生死了,却还是抢着把钱塞进冯绣虎手里,然后对着尸体一刀刀把皮肉刮下来。 冯绣虎心软,见不得这么残暴的场面,于是在局面变得难以控制,人们纷纷去取自家的刀时,他偷偷拿回小刀领着顺子走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走过路过加个收藏投张月票也是情分! (本章完) 第36章 036执事袍 第36章 036执事袍 于段浑等在神庙。 昨天他派人向工厂区圣堂递了信函,跟霍利斯吴约在今天会面,这种方式已经算一种很正式的会谈了。 可没想到刁海生居然迟到了。 他不早早过来候着就算了,居然还敢迟到? 于段浑心里压着火,要是不带上刁海生,他这一趟跟霍利斯吴见面的意义在哪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司礼急匆匆跑进来:“祭长,坏了事了,刁海生死了。” 于段浑心头一惊,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教会和冯绣虎。 但还是有必要问清楚:“谁干的?” 司礼回道:“鱼市街的人,数不清具体有多少个,他们把刁海生一刀刀活剐了。” 嘭! 于段浑猛地拍桌,厉声喝问:“他们哪来的胆!?” 司礼垂头不语。 于段浑拧眉思索片刻:“刁海生怎的犯了众怒?他做了什么?” 司礼把腰弯得更低了些:“我打听了一圈,说是昨晚有住户看到渡头被人围了,随后不久鱼市帮船屋就燃起大火,现在那残骸还在水里漂着……好像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于段浑睁大双眼,豁然起身:“灭门?!刁海生在外面惹了多大的仇才招来如此毒手?” 倒不是于段浑心疼刁海生,而是这下不仅刮鳞刀没了,刮骨刀刮肉刀不管刮什么的刀全没啦! 于段浑心不疼,但肉疼。 这下上哪儿找税官?总不能由他领着一帮司礼亲自走街串巷收税去。 震惊之后,他的脑子恢复运转,也立刻想明白了道理。 要说得罪人,刁海生近日只得罪过一个冯绣虎——这种遭天谴的狠手,也只有底城的畜生才干得出来。 …… 要是冯绣虎在场,他指定要批评于段浑戴有色眼镜看人了。 什么叫底城的畜生? 自打冯绣虎来到这,他就没见过几个像样的人。 可惜冯绣虎不在。 他昨晚熬了通宵,之前由于顾客们太过热情,冯绣虎收钱收得格外兴奋。 此时跟顺子回到家,那股兴奋劲过了,困意就紧跟着翻涌上来。 顺子也很激动,他满面红光,在家门口把钱箱递给冯绣虎时,他忍不住问道:“大哥,今儿又挣大发了,咱什么时候再洗神仙浴去?” 冯绣虎白他一眼:“哪有这么勤的,你身体受得了么?” 顺子眼神一羞,不好意思道:“我觉得我体格子还行。” 冯绣虎觉得不行,这跟体格子有什么关系?搓澡搓太勤了对皮肤不好。 听到管家汇报,细腰儿扭着屁股迎了出来。 冯绣虎把钱箱塞给她:“拿去入账。” 冯绣虎知道细腰儿是算账的,在他印象里算账的就是管钱的,所以手里的钱全给细腰儿管着。 也不多做交代,冯绣虎当了甩手掌柜,转头往正房走准备补个瞌睡。 刚把衣服脱了,外面又有人敲门。 冯绣虎以为是细腰儿又来卖骚,走过来气冲冲拉开门,看也没看一脚踹出去。 门外的管家眼尖反应快,下意识闪身躲开,这一脚就落到他后面那人身上。 迈克遭了无妄之灾,“哎哟”一声惨叫在地上打了个滚。 冯绣虎赶紧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迈克眼巴巴望着他,嘴唇颤了颤,委屈得说不出话。 冯绣虎替他拍打身上灰尘,明知故问:“你不是来串门的吧?” 管家没通报,直接领着人过来敲门,说明是有急事。 迈克幽怨地盯着冯绣虎:“神甫大人有事找你。” 他从随身的挎包里捧出一件衣服:“大人有交代,让你务必穿上这身去见他。” 是冯绣虎的执事袍。 霍利斯吴话里有话,冯绣虎暂时品不出意思,但大概能猜到和昨晚的事有关。 他觉得这是个要好处的好机会,顿时又来了精神。 一把扯过执事袍,冯绣虎对迈克丢下一句:“等着我,咱俩一块儿回去。” 说罢,摔门进屋换衣服。 片刻功夫,换上执事袍的冯绣虎出来了。 这身衣服真不赖。 深灰底色的料子不带一丝杂色,平整服帖还保暖,胸前纹绣着迷雾教会的符号,领子袖口用金线描边,两边肩头各有一道加粗的波浪形迷雾斜纹。 袍子从头垂到脚踝,衬得冯绣虎身材颀长,平添了一股儒雅的气质。 “前边带路。” 他对迈克说道。 …… 迈克是个老实本分的好孩子,虽然从小生活在上城,不太看得起住在下面的人,但对冯绣虎倒是言听计从。 在他看来,冯绣虎这人太邪性。 那种划开喉咙,差一点就生死两隔的难得体验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至今记忆犹新。 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冯绣虎进去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洛蒙张神甫。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冯绣虎脑子不好。 一个脑子不好,还藏有秘密的人,本就会让人感到害怕,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 可当迈克几次接触冯绣虎下来,再加上冯绣虎未经同意就给他安上“熟人”的头衔后,迈克心里的这种害怕渐渐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他竟然下意识对冯绣虎萌生了亲近的念头。 要是他这种想法能被冯绣虎知道,冯绣虎兴许会给他科普一下,这种情况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下车后,冯绣虎转身准备过街,往教堂正门走。 迈克拉住他:“霍利斯大人不在圣堂。” 他指向远处一间茶馆:“他在那里等你。” 冯绣虎顺着看去,茶馆一旁的道路就是下往港口区的石阶,这么看它正好坐落在港口区和工厂区的交接处。 末了,迈克又小声提醒道:“神庙祭长于段浑也在,我感觉气氛不太对,你说话注意点。” 这下确定了,肯定跟昨晚的事有关。 冯绣虎心里有数了。 被迈克领着,俩人来到茶馆外。 这时冯绣虎才看清,茶馆已经清场,门口左边站着一排教会神卫军,右边站着一排神庙司礼。 阵仗确实不小。 冯绣虎留了个心眼,但没说话,跟着迈克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同样空荡荡不见人影,迈克来到包厢外轻轻敲门。 “大人,冯绣虎到了。” “让他进来。” 霍利斯吴的声音传出。 迈克推开门,低头让出位置。 等冯绣虎进去后,迈克弯腰告退:“我去外面守着。” 说罢,迈克再次朝冯绣虎使了个眼色,还是提醒他注意言辞。 (本章完) 第37章 037谈判 第37章 037谈判 迈克的示好态度使冯绣虎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当上执事身份是不一样了,想当初初见迈克时还对自己吆五喝六,现在俨然是把他当做隔壁工位可以一起偷偷吐槽上司的同等打工人了。 距离体面人又近了一步。 “向你致意,霍利斯吴神甫。” 穿着执事袍,冯绣虎就学着霍利斯吴的样子行了个抚胸礼——主要是有外人在场,他觉得得给霍利斯吴这个面子。 霍利斯吴反而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彬彬有礼的冯绣虎——你别说,冯绣虎穿着这身还挺像那么回事。 霍利斯吴微微颔首算作回应,他伸手示意对面:“这位是风雨娘娘庙的于段浑祭长。” 冯绣虎转脸看去,眼神和于段浑对上。 于段浑正想把眼神表现得阴沉些时,却发现冯绣虎已经挪开了视线。 冯绣虎忙着打量桌上。 祭长和神甫面对面坐着,于段浑面前是一壶茶,霍利斯吴面前则是一杯咖啡。 这茶馆业务还挺全面。 冯绣虎心想。 包厢里还有个人,霍利斯吴背后,瑟姆卫官正靠在窗边看风景。 虽然看似随意,但他的手始终搭在剑柄上。 “咳。” 霍利斯吴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冯绣虎执事,听说你昨天和神庙的税官刁海生产生了一点矛盾?” 他把“执事”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是故意说给于段浑听的。 “嚯,可不是么?” 冯绣虎抽出椅子,径直在二人中间坐下来。 “刁海生是个狠人呐,竟然趁我洗澡时偷袭,我当时什么都没穿,连个防身的家伙事都找不到,差一点就栽了。” 于段浑冷不丁插嘴:“差点终究是差点,你现在不也好端端坐在这吗?” 他想给这件事重新定性,刺杀成功和刺杀未遂是两码事。 但霍利斯吴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于是继续接话:“然后呢,你怎么活下来的?” 冯绣虎仰头一笑:“那当然是靠我这一身铁打火炼的好本事。刁海生算哪根葱?我单枪匹马就在他们人堆里杀了个七进七出,一根搓澡巾在我手里使得是出神入化,眨眼间就把鱼市帮全打趴下,刁海生心服口服纳头便拜……” 霍利斯吴:“……” 于段浑:“?” 霍利斯吴赶紧抬手打断:“等等,你再好好想想——毛核桃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冯绣虎情绪一滞,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哦,你早说他找过你了呀。” “哼。”于段浑冷笑一声,“谎话连篇,现在迷雾教会选拔执事已经这么随便了?” 这颗软钉子可算是扎到了冯绣虎肉上,他斜眼吊着于段浑:“让你放屁了么你就开口?” 都说冯绣虎被打坏了脑子,于段浑这下也算是见识到了,他两指轻搓,笑意更冷:“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已有取死之道。” 霍利斯吴没拦住冯绣虎的嘴,再后悔也晚了,他神情立刻紧绷,双眼紧盯于段浑的手,同时也握住了胸前吊坠。 神庙与教会不同,施展神术靠的是捏法诀。 霍利斯吴快速解释:“他刚当上执事不久,底城的习惯还没改过来,所以不懂礼节,于祭长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于段浑盯了冯绣虎半晌,终于是嗤笑一声,将视线重新落回霍利斯吴身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教会的小伎俩,教会巴不得他赶紧死在神庙手里。” 霍利斯吴一愣,这事他还真不知道,但他脑子转得快,立马想明白其中弯绕。 但紧接着,霍利斯吴的脸色也沉了——连他都不知道的事,于段浑凭什么比他先知道? 于段浑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态度陡然强硬起来:“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死。” 于段浑指着冯绣虎。 冯绣虎问他:“我没死也能算问题?你盼着我死啊?” 于段浑懒得搭理他,继续道:“反而是我的人死了。” “而且是跑到港口区来杀人,整整五十五条人命!” “是你们教会越界了!” 冯绣虎急道:“你少冤枉人!” 于段浑和霍利斯吴都看过来。 “明明只有五十四个!我数过了!” 霍利斯吴捂着额头深吸一口气。 于段浑狞笑着:“五十四?你数错了,是不是漏了今天死在鱼市街的刁海生?” 冯绣虎不认:“刁海生不是我杀的。” 确实不是他。 这样的争辩毫无意义,霍利斯吴不得不开口了:“是刁海生主动挑起争端在先,刺杀教会执事,光凭这个理由,他就该死。” 冯绣虎神色一凛:“这么严重么?” 如果要这样算,他也差点弄死过迈克。 于段浑可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被打发:“就算该死,怎么死也不该由教会决定,更不该——” 他阴冷的目光看向冯绣虎:“由这个底城出来的耗子决定。” “他现在是执事。”霍利斯吴再次强调。 “一个被教会当做弃子的执事!”于段浑拔高声调,“你我都清楚不是么,一个披着执事皮的死人,他真的也能算作执事?” 霍利斯吴感到头疼,揉捏起眉心:“就如你说的,他没死,所以只要他还活着,那他就是执事。” 聊到这里,于段浑已经看清了霍利斯吴的态度。 他的情绪平静下来,端起茶杯轻嘬一口:“我懂了,所以教会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打仗,对吗?” 霍利斯吴缓缓摇头:“不,教会要的是港口区。” 于段浑不屑一笑:“港口区对神庙来说就意味着打仗。” 霍利斯吴也笑了:“这是你们神庙的事,但如果这是神庙想要的,教会也从不畏惧战争。” 于段浑沉默了许久:“这不是我和你能决定的事,但我会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给高功大人——任谁都能看明白,这次是教会越界。” 霍利斯吴正要接话,冯绣虎忽然站起来打断:“合着你俩说话不顶用的在这聊半天?我看你们都挺装的。” 霍利斯吴一时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于段浑也有些不会了,沉默半晌后开口:“如果我是教会,我一定会尽早把他交出去。” 冯绣虎赶紧表忠心:“你问我意见了吗?我不想加入神庙。” 于段浑一时语塞,嘴唇动了动后,愤然起身离席。 ps:求推荐求安利!这么好看的书居然没人看?作者答应冯绣虎都不能答应!你们能答应? 求收藏求月票,顺手的事。 (本章完) 第38章 038掌管监禁与刑罚的神? 第38章 038掌管监禁与刑罚的神? 冯绣虎指着于段浑下楼的背影:“瞧,他心虚了。” 话音刚落,一直没动静的瑟姆卫官忽然从后面走过来,一把将冯绣虎的脸按在桌上:“够了,闭嘴!” 霍利斯吴没有阻拦,他轻轻按着太阳穴:“你闯祸了,班长。” 冯绣虎抬不起头,只好斜着眼看他:“我把神庙两个税官全宰了,怎么能是闯祸了?” 霍利斯吴叹了口气:“你想杀刁海生可以,他本来就是该死的人,但你不该把鱼市帮全杀了。” 冯绣虎却反问:“那神庙不就能继续在港口区收税了?那刁海生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霍利斯吴被问愣住了:“原来你心里很清楚。” 冯绣虎接着说:“反正咱们也不能在港口区收供奉银,那就大家都别收。” 瑟姆卫官在冯绣虎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你这样做只会使教会在谈判中陷入不利,教会明明有机会通过更合理的手段获得在港口区的传教权。” “这个合理手段指的是拿我的小命当饵?” 冯绣虎眼睛一瞟:“你再动手试试?” 瑟姆卫官脸颊一抽:“你在威胁我?” 冯绣虎手往袖子里一探。 唰—— 瑟姆卫官立刻松手跳开,刀锋擦着胸甲掠过。 锵! 瑟姆卫官直接拔剑:“阴沟耗子,你疯过头了。” 小刀在指间打了个旋,冯绣虎也垮下脸:“那你可能没被耗子咬过。” 霍利斯吴终于站出来打圆场:“都停下吧,这件事具体怎么决断该由大主教去跟神庙谈,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瑟姆卫官盯了冯绣虎一眼,收剑回鞘:“什么事?” 冯绣虎撇撇嘴,也把小刀插回了袖子。 霍利斯吴望向窗外,远处的圣堂于一众房屋中如鹤立鸡群,在阳光下格外庄严。 “把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揪出来。” …… 抓内鬼这种事轮不着冯绣虎操心。 回到宅子后他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 次日醒来,冯绣虎重新养回了精神,脑子都转得更快了。 这事还不算完。 冯绣虎知道。 看于段浑那意思,神庙指定得把场子找回来。 冯绣虎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神庙在对待教会的态度上始终忍让,但这次的事显然已经超出了神庙的底线,而作为事件中心的他,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手段,似乎只能等待未知命运的降临。 要么是教会选择息事宁人,把冯绣虎交出去;要么教会选择保他,跟神庙死磕到底。 第二个选项的可能性其实不大,毕竟教会一开始打算的就是把冯绣虎推出去当鱼饵。 可是,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刚起床思绪就乱窜,冯绣虎用力拍了拍脑袋,思路又理顺了。 一只鱼饵还不值得教会拼命。 冯绣虎不喜欢这种做不了主的感觉,他下意识看向手心,蚀写下的符号依旧不见踪影。 中午时迈克又找来了。 真像冯绣虎那天对他说的一样,让迈克常来串门,迈克这两天来的倒是真勤。 还是霍利斯吴找他,看来是教会上层讨论出结果了。 路上迈克再次给冯绣虎透露信息,说霍利斯吴不仅叫了他,还把毛核桃也唤来了。 以及昨晚有一名执事被神卫军抓了。 抵达教堂,霍利斯吴没像往常一样在书房等他。 迈克领着冯绣虎进了祷告大堂。 大堂里坐着不少人,从穿着看大多数都是工厂区的居民,但也有少部分服饰华丽贵气的上城人。 一些执事在走廊空隙中穿行,给信徒分发写着赞美诗的小册和简单的食物。 霍利斯吴站在讲台上宣讲教义,引领信徒祈祷。 迈克把冯绣虎领到角落里,这里还站着另一个人,毛核桃。 为了防止容貌吓到信徒,毛核桃特意戴上了面巾和帽子,整个人看上去反而更加显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劫教堂的。 毛核桃也不知道今天被叫来是要做什么,但他已经听说了冯绣虎的事迹,于是友善地先打了招呼:“来了?” 冯绣虎盯着他看了看:“你哪位?” 毛核桃哭笑不得,只得把面巾扯下来一点:“我,毛大力。” 冯绣虎这才把他认出来:“是你呀。” 迈克在旁小声提醒:“开始祷告了,别说话。” 毛核桃赶紧闭嘴,跟着迈克一起双臂交叉抱胸,低头祷告。 冯绣虎左看看右瞧瞧,顺手从路过的执事怀里拿了块面包啃起来。 讲台上霍利斯吴一睁眼就瞧见冯绣虎咚咚咚直敲胸口,不禁眼角抽了抽。 他噎着了。 祷告结束,整个环节也就结束了,人群慢慢散场。 等冯绣虎好不容易把那口干巴面包咽下去,霍利斯吴已经走到面前。 “跟我来。” 霍利斯吴冷漠地抛出一句,然后转身走去。 迈克低头告退,冯绣虎和毛核桃跟上霍利斯吴。 他们穿过大堂,再走过几条走廊后,来到了后厅。 这是冯绣虎头一次把教堂逛这么细致,他也大概揣摩出一些细节。 在教堂内部,从石柱到墙面纹饰,再从门窗铁艺到用具装饰,几乎随处可见波纹状的迷雾符号;以及在整体结构的设计上,内部走廊繁多,错综复杂且四通八达,这些都是迷雾教会特有的风格。 在一扇铁门前,霍利斯吴停下了。 铁门旁边有神卫军守卫,透过栅栏缝隙,冯绣虎看见门内是向下的楼梯,光线昏暗。 神卫军将门打开,霍利斯吴继续往下走。 冯绣虎跟上去:“下面是哪儿?” 霍利斯吴没回头:“监狱。” 霍利斯吴今天的态度格外冷漠。 楼梯盘旋往下,等再次踩在实地上时,一扇更为坚固宽大的铁门挡在三人面前。 这里有更多的神卫军值守。 但冯绣虎的目光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 铁门上方镌刻着一种符文,相同的符文连成排将铁门边缘布满。 铁门两侧各有一只金属浇筑的凶兽,皆是恶虎形貌,一左一右仿佛镇守大门。 吸引冯绣虎的是铁门上的那枚符文。 他凑近一些,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这是什么?” 霍利斯吴回过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冯绣虎说:“洛蒙张给我的法阵上有这个符号。” 霍利斯吴了然点头,淡淡解释道:“这个符文代表了蚀神。” “传说中掌管监禁与刑罚的神。” (本章完) 第39章 039去港口区传教 第39章 039去港口区传教 冯绣虎眨眨眼,有种听说睡在上铺的兄弟其实是大总统的既视感。 霍利斯吴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给冯绣虎讲明白:“一切法阵的形态都离不开三个部分,阵基,符文,图腾,这三个部分组成了法阵的基础。” “最外圈的阵基决定法阵具体能发挥出多大的效果,就好比更高的房屋需要更结实的地基。” “第二圈的符文决定法阵能发挥出哪些效果,就比如洛蒙张给你的那张阵图,里面一定包含了献祭、召唤、以及监禁——你也可以理解成监察,这其实是一种防备的后手,如果你真的召唤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监察符文就会生效,蚀神的伟力会将召唤出来的东西彻底湮灭。” “最内圈的图腾决定了法阵的指向,不同的图腾代表着不同的神祇,不管是召唤,还是乞求神祇赐予力量,首先都得把图腾画对。” 冯绣虎问道:“那空白指向的是什么?” 这话题他们聊过,霍利斯吴知道冯绣虎心中的疑惑:“虚无,也就是什么都没有,对洛蒙张来说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冯绣虎若有所思。 守卫打开铁门,霍利斯吴领着二人继续往里走。 在一间囚室前,霍利斯吴停住了脚步。 囚室里,一名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底裤的男子被捆在中间的柱子上,距离他头顶不远的地方,从房顶垂下了锋利的尖刺。 男人浑身布满鞭痕,其中还夹杂着许多烙刑留下的烫疤。 他双手被缚,这高度不上不下,站直了就会被上方尖刺所伤,又无法做到跪倒下去,只能维持着一个膝盖半屈的姿势。 毛核桃瞳孔一缩,他认得这人,是一名教会执事。 霍利斯吴瞥了毛核桃一眼,缓缓开口:“他叫托尼,本是一名执事。” 听这名字冯绣虎也猜出来了,和迈克一样,明明是个东大陆长相,却有个洋名。 霍利斯吴的视线转到冯绣虎脸上:“但现在,他只是一名叛徒,所以教会扒去了他的执事袍。” “他与神庙的一名司礼关系不错,按他的说法是——他们是发小,所以出于这种关系,他选择将教会的消息透露给神庙。” 冯绣虎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于段浑那么快知道我当上执事的原因?” 他竖起大拇指,笑着赞道:“托尼哥够义气。” 霍利斯吴哂然一笑:“也不全是因为他们关系好。托尼担任执事已经快一年了,但因为信仰不够坚定,一直未能接受启蒙。很遗憾,下一次的启蒙名单里依然没有他,而当他得知你这个底城幸运儿破天荒成为和他同等的执事后,他感到了不平衡。” “所以出于这种小小的报复心,他选择把你的消息卖给发小。” “卖?”冯绣虎眉梢一挑。 霍利斯吴耸肩:“没错,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所以只卖了五枚银盘子。” 冯绣虎不开腔——他其实觉得五枚银盘子也不少了,够弟兄们茶水瓜子管够地听好几天戏。 “钱是不是得赔给我?” 冯绣虎觉得这亏不能白吃。 霍利斯吴已经基本习惯他了,根本不接这话茬:“托尼很快就会被送到座堂进行审判,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处死,然后将灵体放逐到迷雾之地。” 一直垂头沉默的托尼哥听到这话,开始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 冯绣虎没注意,他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灵体。 在梦里蚀正讲到这,肉体和灵体的概念。 没有人理会托尼的反应,霍利斯吴继续说道:“之所以他还留在这里。” 他看向了冯绣虎,意有所指:“是为了告诫你们,哪怕是神官,也不能肆意妄为,教会能赐下执事袍,也能随时扒下它。” 这下冯绣虎听明白了,原来是教会有些不待见他了,也难怪今天霍利斯吴的态度不对。 冯绣虎冷笑着:“直接把自己人交出去,说出去恐怕不太好听——说吧,大领导们又有什么指示?” 霍利斯吴深深看了眼他——冯绣虎疯归疯,但脑子确实好用。 “和神庙的谈判还没有完全结束。” 霍利斯吴抿了抿嘴唇:“但港口区现在没有了鱼市帮,这是教会传播信仰的最好时机,所以主教大人决定从你们中选出一位,去港口区进行传教。”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打招呼直接把唱诗班派过去传教? 毛核桃反应很快,立马退了一步,把冯绣虎扔在前头。 他干笑着:“我手里已经管着下城区和工厂区了,忙不过来。” 这话说得在理,冯绣虎手里就只有底城外加四条街,港口区不给他给谁? 只是这块山芋不仅烫手,还能烫死人。 教会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时候把唱诗班派去港口区,那可不就是把人送上门给神庙宰的? 说明谈判确实陷入了僵持,教会想尽快得到一个结果,跳过这个话题,让事情重回正轨。 至于被派去的班长到底是谁,冯绣虎也好,毛核桃也好,教会上层并不在意,总之这活落到了霍利斯吴头上。 这事办得可谓是有里有面,既达到了目的,也不会被外人戳脊梁骨。 毛核桃怕死,况且这事也确实跟他没多大关系,所以霍利斯吴没理由强迫他。 于是只好看向冯绣虎。 霍利斯吴再次开口:“冯绣虎,科纳特陈主教亲口告诉我,你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小印象。他许诺,如果你愿意去港口区传教,他会破格把你的名字加在下一次启蒙的名单上。” 听到这,毛核桃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但仔细想想后还是没敢站出来。 “下一次是多久?” 冯绣虎问。 霍利斯吴想了想:“大概在半个月后。” 好一张空头支票。 科纳特陈大概是觉得冯绣虎活不到半个月后。 冯绣虎不禁笑出声来:“行,我去。” 霍利斯吴终于松了口气,也久违地露出笑脸:“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冯绣虎拿手指戳着霍利斯吴胸口:“你最好真的是这样想的。” 霍利斯吴的笑脸有些僵硬。 ps:别忘了加书架发评论呀,好看你们得告诉我呀。 读者老爷们,加书架了没?投月票了没? (本章完) 第40章 040练家子司礼 第40章 040练家子司礼 冯绣虎不怕死,他只怕死得不够体面。 体面人没那么好当,他早有心理准备。 况且话又说回来了,他身体里还住着个上铺兄弟,洛蒙张都死得不明不白,他于段浑几个胆呀就敢上桌吃饭? 所以这活不仅要接,还得接得漂亮。 不仅要干,还得大张旗鼓地干。 于是当天下午,冯绣虎就领着弟兄们浩浩荡荡杀进了港口区。 他把从教堂顺来的写满赞美诗的小册分发给弟兄们,以鱼市街为起点向周围居民辐射,并打出了“供奉银不及风调雨顺税一半”的口号。 风雨娘娘信仰在港口区根深蒂固,冯绣虎没指望一来就打开局面,也没打算上来就从人们的钱袋里掏银子,供奉银可以从下个月开始收,他计划先把册子全发出去,以此观察人们的接受度。 但人们对教会的抵触情绪也比冯绣虎想象得要强烈,弟兄们好言相劝,几乎没一个人肯接,最后还得是直接上脚踹开门,扇两巴掌再强行把册子塞进人手里。 强扭的瓜不甜,这也不是冯绣虎想要的效果。 他坐在渡头上沉思,心里正犯愁。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面前。 冯绣虎抬头一看,是个皮肤黝黑的精瘦男人,不认识,却面熟。 “给,给我一张吧。” 男人状似不经心,眼睛瞥着一旁,他刚开口冯绣虎就想起来了。 是昨天第一个举手“刮鳞”的人。 冯绣虎把迭好的册子递过去一份,男人接到手里后立刻塞进了裤腰,像是生怕被人看到。 他支支吾吾道:“我可说清楚,我信的还是娘娘,只是——只是承你个人情。” 冯绣虎一脸茫然,心说这人脸真大,就做过一次生意,连交情都算不上,居然也好意思上来套近乎。 他摆摆手:“我跟你有个毛的人情。” 男人深深看他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男人一离开,更多的人却走了过来,他们有的是渔民,也有的是鱼贩,还有很多是附近的居民。 他们一个接一个上前,却没一个跟冯绣虎搭话,就自顾自从旁边拿起一页小册,揣进衣服里后又马上离开。 半晌后顺子发完“传单”回来,一看冯绣虎手边已经空了,他不禁赞叹:“还得是大哥!” 冯绣虎问他:“有情况没?” 他们大张旗鼓地搞,神庙没理由不收到风声,冯绣虎担心弟兄们的安全。 顺子点点头,他警惕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我看到了司礼,但没理会我们,远远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估计是急着回去给祭长老爷报信。” 冯绣虎看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他点点头:“那差不多就让弟兄们撤回来吧,先看看于段浑什么反应。” 顺子应下,转身跑远了。 顺子才走不久,又有人来到冯绣虎面前。 冯绣虎抬眼看去,这人身穿白青长衫——是一名司礼。 他背着双手,神情倨傲,垂眸俯视冯绣虎:“冯执事,祭长大人有请。” 可算是等来了。 冯绣虎拍拍屁股起身,扬了扬下巴:“前边带路。” …… 这名司礼给冯绣虎的感觉不太一样。 在冯绣虎的理解中,神庙司礼对标的应该是教会执事,但在近距离感受下,司礼给他的感觉反而更像神卫军。 冯绣虎心里藏不住事,想到了就开口问:“你通灵了?” 司礼瞥他一眼,略感诧异——冯绣虎知道的倒是不少。 他还是下意识把冯绣虎当成了底城人,但转念一想冯绣虎已经是执事,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司礼淡漠回道:“还没,不过快了。” 这不对,冯绣虎记得霍利斯吴说过,司礼进入通灵境后就有了担任祭长的资格,就和完成心灵觉醒的执事有资格成为神甫一样,说明司礼对标的还是执事。 不过很快,冯绣虎品出味儿来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司礼更像神卫军? 因为气势。 不管是执事还是神甫,站在神卫军身旁一比,看起来多少都会显得有些“羸弱”。 而司礼却不会有这种感觉——司礼身上有着和神卫军相似的“练家子”气质。 冯绣虎之前还奇怪过,为什么教会都有神卫军,神庙却没有自己的“私兵”,现在问题有了答案。 神庙到了,司礼将冯绣虎领到后堂。 祭长于段浑正坐着饮茶。 见到冯绣虎,他抬起杯子遥敬,示意冯绣虎坐到旁边来。 冯绣虎也不跟他客气,大步上前在另一侧坐下,掀开大衣,从大衣的内兜掏出铁盒。 嗤。 洋火擦燃,冯绣虎叼着烟凑近,卷纸搓成的小揪跃起火苗。 将火柴甩灭,冯绣虎一口青烟吐出,在堂屋里缭绕消散。 于段浑也不急,静静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然后亲自添茶推到冯绣虎手边:“底城有茶叶吗?” 明知故问。 杯中针叶沉浮,泛着点点涟漪。 冯绣虎低头盯着茶,不喝也不说话。 于段浑无声笑笑:“怕我下毒?” “且安心,我不杀你——至少今天不会。” 冯绣虎这才想起还有下毒这茬,他刚才担心的其实是于段浑往里面吐唾沫来着——毕竟这事他干过。 但话又说回来,于段浑压根儿看不起他,所以也不至于用下毒这种下作手段。 冯绣虎放心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唇齿留香。 冯绣虎咂摸了下嘴。 茶喝了,事情就能接着往下谈了。 于段浑指节轻敲桌面:“你是个知好歹的人,应是看得出来,教会想让你死。” “他们让我死我就得死?” 冯绣虎两手一摊:“没这个道理。” 他把烟蒂杵进茶杯里,凑近了看向于段浑:“倒是你,不赶紧把人拉出来晒马,好端端把我叫过来干什么?我还等着送你们爷孙俩团聚呢。” 于段浑从未和哪个男人脸贴脸保持这么近的距离,他下意识仰身靠在椅背上,皱眉道:“行事乖张,语无伦次,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冯绣虎差点跳脚:“你才疯了!” 于段浑不想跟他争辩这个,把话题重新扯回来:“教会把你派来港口区,是为了给神庙一个出气的理由,只要你和你的人死在神庙手里,刁海生的事也就翻篇了。” “但我不想这样做。” 于段浑语气很诚恳。 (本章完) 第41章 041先礼后兵 第41章 041先礼后兵 “虽然神庙也已经几乎默认了这个结果。” 于段浑给自己茶杯添满,轻嘬慢品。 “但我不愿意。” “瘸腿耗子死了,刮鳞刀也死了,这些过错都被记在我的头上。” “杀了你是能把事翻篇,但过错还在我脑门上挂着。” “事情要真的就这样翻篇了,我这辈子也别想往上爬了。” “所以我不甘心。” 他不知不觉捏紧了茶杯,冯绣虎分明看到瓷面上迸出细密的裂纹。 冯绣虎听明白了,于段浑这是属于工作中犯下严重错误,虽然组织出面把问题解决了,但老于却背了处分,以后升职无望。 于是他接茬道:“这还要我教你?不甘心你倒是提上好烟好酒找领导求情去呀,有我什么事?” 于段浑淡淡一笑:“还真有。” “要想把过错抹去,就得将功补过。” 他把茶杯置于台面,瓷杯顿时散落成一摊细小碎片。 “你比瘸腿耗子和刮鳞刀都更有能力,为什么不考虑加入神庙呢?” 冯绣虎错愕张嘴。 于段浑继续道:“莫忙着拒绝,你且听听是不是这理。” “现在瘸腿耗子和刮鳞刀都死了,看似是神庙失去了在底城和港口收税的手段。但只要你加入神庙,这一切其实都没有变化,底城和港口依然属于神庙,只是换了个更有本事的税官——也就是你。” “这就是我需要的补过之功。” 于段浑略作停顿:“至于你,你好好想想,现在教会想让你死,而我是要你活,你难道有得选吗?” “教会给你那些,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应下,司礼的衣衫明天一早就能出现在你手里。” 冯绣虎听得鼓起掌:“好一招釜底抽薪,我要跟了神庙,教会忙活这么久什么没捞到不说,还亏出去了底城的唱诗班,厉害厉害,只有教会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于段浑眉梢一挑:“你这是答应了?” “没啊。” 冯绣虎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 冯绣虎先开口了:“你嘴皮子一碰就让我当墙头草,你倒是开心了,教会不得找我拼命?到时候第一个死的还是我。” 于段浑解释道:“那时你也是正儿八经的神庙司礼,教会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况且我自会保你。” 冯绣虎撇撇嘴,心里腹诽——这姓于的吹牛倒是一绝,神庙要真有这么硬气,也不至于现在跟他一个小小执事白话半天。 似是看出了冯绣虎脸上的不屑,于段浑也没了好脸色。 “话已经说透,你现在就是条砧板上的鱼,那一线生机要不要抓住,就看你自己怎么选。” 于段浑轻捻山羊须,眼神斜着冯绣虎:“神庙和教会不一样,他们西边来的做事野蛮,神庙则讲究先礼后兵。” “现在我的‘礼’已经到了。” “神庙和教会的谈判还没结束,明日我要在上城旁听,所以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若是答应,明晚这时就自行过来找我。” “若是没来,那就该我的‘兵’过去找你了。” …… 冯绣虎被请出了神庙。 还是那名司礼把他送到庙门外,临别时,司礼对他说:“姓冯的,别听不懂好赖话。想清楚前,你和你的人别再出现在港口区,这里没有洋神的位置。” 冯绣虎想着事,没往心里去,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在考虑于段浑的提议是否真的可行。 该说不说,于段浑讲得掏心掏肺,也的确是事实。 冯绣虎要是铁了心跟着教会一条道走到黑,那今晚回去就得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准备明天跟于段浑干一场硬仗——跟神庙干仗,有多少人愿意来还真不好说。 但要是跟了于段浑,教会找他秋后算账时于段浑真的能保住他吗? 纠结中,冯绣虎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渡头。 此时天色已晚,路边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渡头上显得有些昏暗。 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断断续续的哭声也传入耳朵。 冯绣虎茫然地抬起头,夜色下他看不太清,但依稀能瞧见街口人影幢幢,许多人挤在那里。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睡觉,看什么热闹呢? 冯绣虎心想,脚下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随着越走越近,哭声愈发清晰,血腥味也变得愈发刺鼻。 “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冯绣虎嚷嚷着挤进人群。 听到他的声音,人群也自觉地让开道路。 好不容易挤进来,冯绣虎终于看清了,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是他的弟兄们。 此时弟兄们挤作一团,却全都不吭声,连头都抬不起来。 人群里最高的那个就是顺子,冯绣虎拍拍他:“这是什么情况?” 顺子嘴唇嗫喏了一下,摇摇头不说话。 忽然,包围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吼:“滚!” 随后更多人一起大喊了出来:“滚出去!” “害人精!” “滚出港口区!” “教会的狗腿子!快滚!” 冯绣虎给气坏了,这些人怎的变脸这么快? 他指着人群大骂:“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顺子一把捂住了冯绣虎的嘴,在他耳边低声快速说道:“大哥,你……你看他们的手。” 冯绣虎低头看去,待看清时,眼皮猛地跳了跳。 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人的右手齐腕而断,而且是刚断不久,血迹将纱布渗得通红。 红得刺眼。 有几个面孔冯绣虎还有印象,是下午从他身边拿走册子的人。 顺子的嗓音有些沙哑,不知是因为刻意压低的缘故,还是有别的原因:“你走之后,神庙就来人了,司礼把所有拿过册子的人召集起来,全部剁掉一只手,还不准他们接回去,断手直接烧了。” “司礼说……这就是对娘娘不忠的下场。” 不知是血腥味冲到了天灵盖,还是殷红的血色晃了眼,冯绣虎有些恍惚,没听进去。 他在思考。 思考这到底算是于段浑迟来的礼,还是早到的兵? 后来他想明白了,这既不是礼,也不是兵。 于段浑只是单纯地想给这些人一点小小的惩戒,跟冯绣虎无关。 他甚至不觉得冯绣虎会产生这种思考。 因为他以为已经当上执事的冯绣虎跟他本该是同一种人。 不把人当人的人。 ps:有人不把人当人,这道理冯绣虎想不明白,所以读者老爷们快点多叫些人来,帮他好好想想。 加书架啦!投月票啦!好看记得发书评啦! (本章完) 第42章 042斗法 第42章 042斗法 于段浑给了冯绣虎两个选择,他觉得冯绣虎但凡聪明一点,都知道选哪个对自己更有利。 他没考虑过昨晚的事会对冯绣虎产生什么影响,也不是故意针对冯绣虎,在他看来,那只是他随口下达的一道无关轻重的小命令。 他只需要碰碰嘴皮,司礼们就会负责执行,小到他转头就忘了这件事。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影响的话,也只是进一步向冯绣虎证明神庙在港口区的话语权。 可冯绣虎胆小,见不得这种事,他被刺激到了,昨晚还是顺子牵着他,领着弟兄们在众人的唾骂声中灰溜溜滚出了港口区。 混乱的思绪无处安放,各种各样的念头像是永远理不顺的乱发,抚平了这头,那头又翘出来。 来不及去思考自己的脑子到底好不好了,冯绣虎现在哪个都不想选,他只想把憋在脑子里的疯劲儿全部宣泄出去。 ……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是教会和神庙就此次事件的最后一次谈判。 作为事件中心的两个关键人物,霍利斯吴和于段浑也出席了会议。 教会这边主导谈判事宜的是大主教托弗森赵,神庙这边为了对等,也只派出了大高功马秉合。 会议上大主教托弗森赵表示,唱诗班向民众传教属于职责所在,教会也没有理由进行制止,但冯绣虎在港口区传教并未获得教会的首肯,属于个人行为。 大高功马秉合对此表示了肯定,强调个人行为个人买单,本质上教会不须为此次事件负责。 双方就此达成了共识,并约定等港口区恢复稳定后,再重新开始商议港口区传教权的事宜。 回去时,因为顺路,于段浑就和霍利斯吴同行。 抛开背后立场的不同,他们其实没有什么矛盾。 但过了今天就不一定了。 于段浑表面笑嘻嘻,其实心中暗自腹诽着——把冯绣虎挖过来,跟直接抽霍利斯吴的耳光没什么区别,这洋鬼子肯定要急眼。 瑟姆卫官所率领的神卫军小队隶属于工厂区圣堂,但在洛蒙张出事后,他也受到了惩戒,所以为了不重蹈覆辙,他尽可能地保证自己跟霍利斯吴形影不离。 现在也是,于段浑和霍利斯吴在前面谈笑风生,瑟姆卫官缀在后面,只落后霍利斯吴半个身位。 “霍利斯神甫会感到惋惜么?” 于段浑笑眯眯问道:“说起来,冯绣虎本事也不小了,胆识心智皆备,凭一己之力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算个能人。” 霍利斯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惋惜么?不会,或许你说得对,他确实有属于自己的独特之处,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也理解不了超出认知之外的事情,所以才无法判断自己的一时冲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于段浑笑着点头,一语双关:“你不觉得惋惜就好,等我回去,这件事今天就能出结果。” 霍利斯吴微微颔首:“圣堂还有许多公务等我处理,我今天恐怕没有精力再关注其他事情。” 一路打着机锋,二人沿着坡道往下,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工厂区。 忽有风声尖啸而至,正转脸笑谈的于段浑头也没回,探手一抓—— 一根弩矢被抓在掌心,尾端兀自颤抖着,尖锐的矢头距离于段浑的脑袋只有数厘米。 锵! 瑟姆卫官直接拔剑,上前将霍利斯吴拦在身后。 三人同时望向弩矢来源方向。 那边房顶上一道机敏的身影跳了下去,消失在墙后。 哪来的刺客? 冲谁来的? 疑惑在三人心头浮现,忽然发现前方有人挡住了去路。 “冯绣虎?” 霍利斯吴惊疑不定喊出声时,于段浑已经眯起了眼睛,表情慢慢阴沉。 冯绣虎默默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掏出烟盒点燃一支。 帽檐阴影下看不清他的双眼。 “呼……” 青烟吐出,冯绣虎终于抬起了眸子:“老吴,有人撬你墙角,你不管管?” 霍利斯吴一愣。 于段浑脸色顿变:“住口!” 右手法诀一掐,于段浑暴喝:“风来!” 一股狂风骤起,吹得于段浑长衫猎猎。 他弹指一挥,空气中响起爆鸣,一道无形波纹朝冯绣虎掠来。 冯绣虎当机立断,按住帽子趴倒,同时另一侧再次射来弩箭。 只是这次的弩箭更加不堪,于段浑甚至未躲,弩矢飞到于段浑身周时被狂风吹得偏了准心,从于段浑身后飞了过去。 霍利斯吴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在于段浑即将再次出手前,他握住胸前吊坠,嘴里快速念诵祷词,浓浓迷雾顿时将众人全部包裹进去。 冯绣虎站起身来,猫着腰在雾中变换位置,仔细听着周围动静。 于段浑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霍利斯吴!你忘了会议的决策吗?他该死!” 霍利斯吴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我当然没忘,祭长大人,但为了避免误会,你最好先解释清楚——什么叫撬墙角?” 这只是冯绣虎的一面之词,霍利斯吴不会轻易相信,但更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冯绣虎不能死在这。 教会的执事在他面前被神庙处死,他这个神甫就眼睁睁看着? 教会颜面扫地,威信荡然无存。 所以冯绣虎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死在他面前。 这个问题冯绣虎替于段浑回答了:“他让我领着唱诗班跟他干,还说要把祭长给我当!” 于段浑急道:“他撒谎!” 这确实一听就是撒谎,于段浑自己祭长都还没当够,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冯绣虎也觉得自己吹过头了,于是又补充道:“我记错啦!他说要和我一起干教会!把洋神赶出帆城!” 于段浑更急了:“我没说过!” 霍利斯吴不吭声,还有个一直没露出动静的瑟姆卫官不知藏在哪里,于段浑意识到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于是变换法诀。 “化雨,涤!” 蓦然间,冯绣虎感觉到空气变得潮湿,他下意识摊开手感受,才发现原来下起了细密的雨丝。 迷雾翻涌,似乎在雨水的冲刷中变淡了许多。 ps: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本章完) 第43章 043一笔生意的交情 第43章 043一笔生意的交情 虽然依旧遮蔽着视线,但迷雾确实稀薄了一些。 于段浑保持着戒备,趁迷雾变淡时,快速观察四周。 霍利斯吴的声音很快响起:“迷雾永存。” 迷雾翻涌得更加剧烈,再次变得浓郁。 就在这间隙,于段浑的余光依稀瞥见雾中的一道身影袭来。 他反应极快,足尖点地往一旁闪躲。 噹! 一声巨响,铁剑砸在地面。 于段浑看清来人,正是瑟姆卫官。 心头火起,于段浑不禁大骂:“霍利斯吴!你来真的?!” 霍利斯吴的声音传来:“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跟你兵戎相见,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先收了神通,我也放你出去。” 瑟姆卫官杵剑而立,不再进攻,似在表明霍利斯吴的态度。 可不等于段浑开口,远处又响起了冯绣虎的声音:“退不了一点!这老小子还说洛蒙张就是他弄死的,对付你霍利斯吴也是手拿把掐。” 于段浑大怒:“满口胡言!” 霍利斯吴又不吱声了,瑟姆卫官也把剑举了起来。 这潭水是彻底被搅浑了。 冯绣虎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来之前,他为了防备走漏消息,只带了顺子大麻子二麻子三人,两把弩箭是袁老大的藏货,大麻子二麻子一人一把守在两边,顺子则藏在暗处当奇兵。 却没想于段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霍利斯吴也跟着一起。 这反倒方便了冯绣虎。 要是能借霍利斯吴的手弄死于段浑,那当然皆大欢喜。 但冯绣虎心里也明白,霍利斯吴是个清醒人,弄死于段浑就彻底和神庙闹掰了,这锅他不敢背。 不过没关系,冯绣虎敢。 循着声音,冯绣虎不知不觉已摸到于段浑身后。 趁老于的注意力全在瑟姆卫官身上时,冯绣虎忽然加速冲来,抽出袖中小刀,照着于段浑的后脖颈砍下。 只见瑟姆卫官凝目瞪眉,双手持剑前刺,于段浑心头一跳,只当是瑟姆卫官先动手了,下意识偏头躲避的同时将法诀捏出—— 乒! 悦耳的金属交击声在耳边响起,于段浑歪头一瞧,铁剑剑身正好将小刀架住。 本该击向瑟姆卫官的咒术被他顺势转向,一掌印在冯绣虎胸口:“风来,涌!” 狂暴的气流在冯绣虎身前炸开,胸襟衣衫尽碎,皮肉上留下道道刮痕,他猛吐一口血雾,被直接轰飞出去,身影消失在浓雾中。 于段浑心有余悸地看向瑟姆卫官,无声抱了抱拳。 霍利斯吴的身影从瑟姆卫官身后显现,他看了眼于段浑,再把视线投向冯绣虎消失的地方:“看来今天我不该与你同行,但这场闹剧也该停下了。” “让风雨停下,我和瑟姆会立刻离开——这里的一切我就当没发生过。” 于段浑略作思忖,挥手将咒术散去。 他们达成了共识。 风停雨歇,迷雾犹在。 霍利斯吴正要散去迷雾,雾中忽然再次传来了冯绣虎的声音:“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三人同时看去,迷雾中显露出人影轮廓,冯绣虎踉跄着缓慢走出。 他握着自己右手手腕,满眼疑惑:“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我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他掌心发光发亮,红褐色光氲把他的脸也映得通红。 霍利斯吴下意识看向了于段浑——刚才只有于段浑接触过冯绣虎。 巧了,于段浑也正看着霍利斯吴。 二人对视,皆是一愣。 冯绣虎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他给我写过字。” 话音落下,忽然红光大盛,把冯绣虎周围的迷雾全部映成相同颜色—— 不对。 霍利斯吴心有所感,脸色骤变。 那颜色不是被光映上去的。 迷雾的颜色真的变了! 原本灰蒙蒙的雾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感染,转化为红色雾气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侵蚀。 “停下!” 霍利斯吴大喝道,他握紧吊坠,快速念诵祷词。 仿佛浇下一瓢沸油,四面八方的浓雾在汹涌翻腾中幻化成各种凶兽形状向冯绣虎扑杀而来。 可这完全没用,一切进入红色范围的迷雾全被定格,丝毫无法阻挡红雾扩散的速度。 红雾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瑟姆卫官一脸严肃,握着剑往后退了两步。 于段浑此时也察觉到不对,重新将法诀捏起:“风来。” 狂风平地而生,将于段浑围绕其中。 他大声提醒:“快散去迷雾!” 霍利斯吴也想到了,他松开吊坠,试图将咒术解除。 可当睁开眼时,霍利斯吴骇然发现自己与迷雾的连接已然被切断了。 这片迷雾现在并不属于他。 “嗬……” 浓雾深处,传来猛兽低鸣的回音。 红雾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侵蚀的速度陡然加快,却故意把那边三人站立的位置留了出来,将他们缓缓包围。 好似猛兽徘徊,戏弄猎物。 三人环首四顾,视野所见,除脚下方寸之地,世界只剩红雾。 “嗬……” 低沉的兽吼变成了人言。 “迷雾,又是迷雾。” “……还有风雨的味道。” 冯绣虎吸了吸鼻子:“我怎么没闻到?” 霍利斯吴朝瑟姆使了个眼色。 瑟姆卫官剑锋一抬,视线锁定在冯绣虎身上,眼皮直跳:“装神弄鬼。” 他一咬牙,率先跃出脚下范围,朝冯绣虎当头劈下。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他。 瑟姆卫官矫健的英姿就像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可当他接触到红雾的那一刻,从剑尖开始,斑驳的红褐色锈蚀痕迹在瞬息之间爬满全身。 嘭。 仿佛一尊雕塑砸在地上,瑟姆卫官摔成了满地的锈块。 于段浑咽了口唾沫。 霍利斯吴努力压抑着眼底的恐惧,死死盯着浓雾深处:“到底是谁在那里!”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握紧了吊坠,好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迷雾之神未能回应他的祈祷,好像此时此地已经与外界完全隔绝。 霍利斯吴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冯绣虎搞得鬼,但于段浑却认为冯绣虎才是一切的起因。 他舔了舔嘴唇,快速对冯绣虎说道:“冯绣虎,你好好想想,要杀你的是教会,我从未说过要动你,对不对?我明明说得很清楚,我想要你活着,所以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没误会。” 冯绣虎摇头:“我这人最讲道理,你动了跟我有交情的人,你得给个说法。” 于段浑脑子转了好几转都没想起自己到底动谁了:“我没动过!” “他说他没动过。” 浓雾里蚀对冯绣虎说。 冯绣虎点头:“他动了,渡头上被剁手的人,都是他让做的。” 于段浑终于想起还有这茬,他很急,却又难以理解:“那些人算你的人?他们跟你能有什么交情?” “谁说没有?” 冯绣虎笃定道:“一笔生意的交情也叫交情。” ps:一张月票,一个收藏,一个好评,就能跟冯绣虎攀上交情,这买卖不亏。 读者老爷们,这买卖真不亏! (本章完) 第44章 044迷雾之神保佑 第44章 044迷雾之神保佑 迷雾散去了。 坡道上只剩冯绣虎一人。 海风吹来,将他脚边的锈粉卷得漫天飞舞,转眼就再也看不见了。 顺子从远处慌张跑过来,他看到冯绣虎胸口的血迹,急道:“大哥,你受伤了!” 冯绣虎摆摆手,问他:“你刚刚在哪儿?” 顺子也知道自己没帮上忙,羞愧地低下头:“我还没来得及出来,就瞧见起雾了,越是靠近你那边,雾就越大,我想进来的,但一头扎进去就什么也看不清,没走两步却发现又绕回去了。” 冯绣虎又问:“什么颜色的雾?” 顺子茫然道:“还能是什么色?雾当然是灰蒙蒙的。” 冯绣虎放心了,他拍拍顺子肩膀,快速交代:“你领着大麻子二麻子先走,我现在马上去教堂——要是晚上还没见我回来,就领着弟兄们躲回底城去。” 顺子一听顿时急了:“大哥,我跟你一起!” 冯绣虎没好气道:“是好事我能不带你?快滚。” 说罢在顺子屁股上踹了一脚。 顺子不情不愿,眼巴巴望着冯绣虎。 冯绣虎作势又要出腿,顺子却躲也不躲。 冯绣虎气得瞪眼:“少跟我演苦情戏,咱俩才认识几天?再耽误我时间下次不带你洗神仙浴了。” 顺子犹豫良久,终于依依不舍地跑远了。 冯绣虎扭头朝另一个方向的工厂区圣堂走去。 一路走一边思考。 等到了地方,他直接找到迈克。 迈克正等着霍利斯吴回来,结果反而把冯绣虎给盼来了。 无视了门口的神卫军,冯绣虎把迈克拖到僻静处:“你是上城的?” 迈克愣愣点头:“啊。” “能找到霍利斯吴的领导吗?” 冯绣虎又问。 “你说科纳特陈主教?”迈克张了张嘴。 “随便吧。”冯绣虎摆手,“能做主就行。” “做什么主?” 很快,迈克就后悔问这一嘴了。 只听冯绣虎淡定说道:“霍利斯吴被于段浑弄死了。” 迈克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冯绣虎把他扶起来:“别怕,我开玩笑的。” 迈克长舒一口气,拍着胸脯投来埋怨眼光:“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 冯绣虎又说:“其实他俩都死了。” 迈克又瘫了下去。 冯绣虎一把将他拽起来,语气责怪:“年轻人别只想着躺平,现在正是你该拼的时候。” 迈克话都快说不利索了:“什,什么意思?怎么拼?拼什么?” “拼后台呀!” 冯绣虎说得理直气壮:“你赶紧去给领导报信,晚了神庙就要打过来了。” 冯绣虎说得在理,迈克一下精神了。 冯绣虎在他肩头推了一把:“快去。” 迈克扭头冲出圣堂,在街边招停一辆黄包车跳了上去。 …… 如果说洛蒙张的消失,教会只是怀疑神庙,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只能暂时搁置的话。 那这次霍利斯吴的死,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我就是人证!” 圣堂的书房里,冯绣虎第一次见到了只在霍利斯吴口中听说过的科纳特陈主教。 没错,这位大人物亲自来了。 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整个教会里科纳特陈应该是最肉疼的人。 迷雾教会在帆城共有一座座堂和两座圣堂,座堂的级别比圣堂要高,负责主事的是大主教托弗森赵,而掌管上城区圣堂的是尤克胡主教,和科纳特陈一样,都是托弗森赵的属下。 工厂区圣堂新建后,圣堂主教位置于情于理都该是科纳特陈的,为了打开传播信仰的突破口,于是他先后派来了洛蒙张和霍利斯吴,这二人是他手里最有天资的两名神甫,也是有希望最快突破到符文启迪阶段的神官。 结果死一个就算了,一死死俩。 洛蒙张前脚刚走,霍利斯吴也跟了上去。 还搭上个卫官。 科纳特陈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实在不行就跟神庙碰一碰,看看到底谁硬。 但事情的前因后果首先得查清楚。 科纳特陈斜靠在书桌上,抱着双臂低头审视着这个早有耳闻的底城班长。 冯绣虎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身后站着数名神卫军。 “人证?你顶多只能叫当事人。” 科纳特陈说:“也可以是嫌疑人。” 冯绣虎把手一抄:“我可没动手,是他们自己打起来的。” 科纳特陈反问:“事发地点在工厂区边缘,霍利斯吴和于段浑只是顺路同行,无缘无故地为什么会打起来?” 冯绣虎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我来了。” “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霍利斯吴报信。” “报什么信?” “于段浑想拉我进神庙。” 科纳特陈一愣:“还有这事?” 冯绣虎摊手:“不然于段浑为什么先对我动手?他想灭口。” 科纳特陈目光微垂,立刻想明白了原委:“所以霍利斯吴拦住了他。” 冯绣虎打个响指:“你还挺聪明。” 科纳特陈看他一眼:“再然后呢?” “然后于段浑就揍我了。” 冯绣虎把衣衫扯开,露出胸口还未结疤的伤痕:“喏,这就是证据。” “霍利斯吴搞出一场大雾,我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他和瑟姆联手,跟于段浑打得挺激烈的。” 科纳特陈用指尖在冯绣虎伤口处轻轻抹过:“确实是风的咒术。” 来之前神卫军已经提前调查过了,当时路过行人的证词也确实和冯绣虎的说法对得上。 是于段浑先动手,然后霍利斯吴才召唤了迷雾。 科纳特陈能想得通为什么霍利斯吴要拦住于段浑,但他想不通的是,斗法总该有个胜负,可为什么三个人会一起消失,不仅没留下尸体,连灵体也找不到。 首先霍利斯吴和瑟姆联手能不能斗得过于段浑都不一定,其次霍利斯吴也没有能连同灵体一块“毁尸灭迹”的手段。 但据科纳特陈所知,风雨娘娘庙正好是有的。 雨水会冲刷掉一切痕迹。 现在还剩最后一个问题——冯绣虎凭什么还活着? 如果是于段浑杀了霍利斯吴和瑟姆,就更没道理把冯绣虎留下。 于是科纳特陈问他:“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冯绣虎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因为迷雾之神保佑了我。” (本章完) 第45章 045现世与灵界 第45章 045现世与灵界 冯绣虎做了个标准的抚胸礼,动作格外虔诚。 科纳特陈的眼神也跟着严肃了,同样双臂交叉做祷告礼:“赞美迷雾。” 职位越高,信仰就越虔诚。 在当初霍利斯吴给冯绣虎说进行心灵觉醒还有信仰要求时,他就发现了这点。 冯绣虎信口胡诌:“我被卷进迷雾后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就走了出来,除了迷雾之神保佑,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科纳特陈不禁皱眉:“你走出去了?这不可能,除非是霍利斯吴故意这样做的。” 冯绣虎眼眸一抬,随机应变:“可能他想放我出去搬救兵?” 科纳特陈一愣,搬救兵有些夸张了,但报信是说得通的。 他用眼神示意一旁做记录的卫官,卫官冲他点点头。 科纳特陈摆手,让卫官将书面记录送去座堂,同时也遣散了房间里其他人。 书房里只剩下冯绣虎和科纳特陈。 科纳特陈端详冯绣虎一阵:“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冯绣虎整理了一下残破不堪的衣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确实已经准备好成为一名光荣的神甫了。” 科纳特嘴角扯了扯:“不是这个。” “好消息是你暂时不用死了。” “坏消息是你得在监狱过一晚,可能还得挨上几鞭子。” 冯绣虎双眼一瞪,梗着脖子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 科纳特陈揉捏起眉心:“算了。” “只是做做样子,你咬咬牙能挺过去,这样我们在和神庙对峙时才更有说服力。” 冯绣虎拍着胸口:“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要严刑逼供呢,差点就全交代了。” 科纳特深深看了冯绣虎一眼,烦躁中带着丝怜悯。 这眼神冯绣虎可熟悉,他神色一凛:“……你也听说了我的故事?” 科纳特陈揉了把脸——他现在彻底相信了。 “听我说,冯绣虎执事,不管你刚才说的经过里有多少是真话,又有多少是谎言,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牢记一件事。” “一切争端都是于段浑挑起的,是他先动的手,并且还杀害了教会的两名神官。” 冯绣虎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嘛!” 虽然对两位杰出的属下感到痛心,但科纳特陈深知要以大局为重。 眼下局面,教会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向神庙问责的充分理由。 “不要乱跑,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监狱,我的建议是——你今晚最好趴着睡。” 科纳特陈转身往外走。 “等等。” 冯绣虎在后面叫住了他。 科纳特陈回头看过来:“还有什么事?” 冯绣虎问他:“你说话算数吗?” “当然。” 科纳特陈点头。 冯绣虎放心了:“行,那你回去记得把我的名字加上。” 科纳特陈一愣:“什么名字?” 冯绣虎也惊讶于科纳特陈的变脸速度:“启蒙名单呀!心灵觉醒呀!你别想赖账,霍利斯吴都跟我说了,只要接盘港口区,下次启蒙就有我一个。” 好像是有这回事。 科纳特陈嘴唇动了动:“我确实说过……但启蒙并没有那么简单,我需要先检验你对迷雾之神的信仰是否足够。” 冯绣虎一把扯开胸前衣服:“我为迷雾之神流过血!” 这天聊不下去了,身为执事,他确实有接受启蒙的资格。 科纳特陈只好点头:“好吧,我记下了,如果你的确足够虔诚,我想下次启蒙会有你的位置。” …… 难怪科纳特陈要建议冯绣虎晚上趴着睡。 他被人领到监狱后,两名神卫军把他绑在石柱上,后背露出来,然后一人一边举起鞭子照着肉狠抽。 看冯绣虎痛得直骂娘,其中一名神卫军还劝他:“再忍忍,不留下伤痕到时候交不了差,我尽量轻点。” “你人还怪好的。” 冯绣虎道了声谢,结果那神卫军抽得更狠了。 见他这狼狈模样,两名神卫军在后面笑开了:“这阴沟耗子还真信!” 差点虚脱的冯绣虎被拖进牢房关了起来。 见神卫军要走,冯绣虎吃力地抬起一只手:“再等一下,能不能帮我给家里带个信?” 神卫军瞥来一眼,没搭理他直接走了。 冯绣虎爬到干草垫上,心想这顿打挨得不冤。 几十只断手换来一顿鞭子,很公平。 严格来说他还赚了。 背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久久无法入睡,但冯绣虎努力不睁开眼,强迫自己睡着,因为他知道今晚一定会做梦。 …… “上次我们讲到了‘肉’与‘灵’的概念……” 讲台上,冯小虎戴着眼镜,手拿三角尺对着黑板指指点点。 台下,冯绣虎在课桌后坐得板正,挺胸抬头双手双脚并拢,他眉心点了颗红痣,脸颊抹着腮红,胸前的红领巾格外显眼,袖子上的臂章是三道红杠。 冯绣虎竖起手臂,脆生生道:“老师,这道题我不会。” “不会你举什么手?” 冯小虎一愣,觉得哪里不对。 他摸了摸头顶,光溜溜一片——居然还是地中海。 纯刻板印象了。 啪! 冯小虎一把摔了三角尺,怒道:“你又梦些什么鬼东西!” 他走过来拎起冯绣虎从窗户跳了出去,冯绣虎回头一看,自己又一次身处梦林。 冯小虎放下冯绣虎,领着他往前走。 边走边说。 “要理解肉与灵,你得先认识现世和灵界。” “现世,就是你每天醒来眼睛所看到的,肉身所寄托的,一切都拥有实质的世界。” 冯绣虎总结:“物质世界?” 冯小虎品了品:“没错。” “而灵界,是属于灵体的精神世界。” 他指了指脚下:“如果说肉体是人物质上存在的证明,那灵体就是人精神上存在的证明。” “现世与灵界同时存在,却又互不干涉,肉与灵也一样,它们相互独立,也彼此依存。” “正常情况下,当一个人肉体消亡时,灵体与肉体的联系会在一段时间后彻底断开,随后灵体就会来到灵界,等待彻底消散。” “但并不是只有肉身死亡的灵体才能来到灵界,也有例外,比如你现在的情况。” ps:看在冯绣虎的面子上,读者老爷们帮忙推推书吧。 今天不收供奉银,收月票推荐票。 (本章完) 第46章 046梦林 第46章 046梦林 “我不是在做梦吗?” 冯绣虎问。 冯小虎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是梦没错,但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梦。” “绝大多数人做梦都只是睡着后在脑海里的幻想,跟灵界没什么关系。” “但你现在是在梦林——一个将正在做梦的灵体,拉入灵界的地方。” 他忽然停住脚步,指向前方。 冯绣虎抬起头,看向冯小虎指着的方向。 前方不远,林间小路来到了尽头,柔和的暖光从树影间透出。 冯绣虎感到好奇,他快走几步来到边缘处向里面望去,原来是一片广阔的林中空地。 光亮来源是天空中的月亮,满月挂在夜空像磨盘般大小,投下一束金灿灿的巨大光柱,将空地中央照亮。 柔和的光辉中人群聚集,不仅有人类,还有一些鸮人,他们围在一起载歌载舞,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甜蜜的笑容,好像在举办一场欢快的舞会。 冯绣虎兴奋地脱下外套,准备加入进去。 冯小虎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拉住了他。 “你再仔细瞧瞧。” 冯绣虎瞪了眼冯小虎,觉得他是故意坏自己好事,但再次观察后却发现了端倪——祥和热闹的画面中,这些人全都闭着眼。 冯绣虎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是不是要刀人了。” 冯小虎无奈解释:“他们在做梦。” 冯绣虎提出质疑:“我不信,你的发言有问题,我今晚就验你。” 没搭理他,看着空地上的祥和画面,冯小虎略有些失神:“他们是在睡梦中被人拉到了梦林,就和现在的你一样,以这种方式来到灵界,等到梦醒之后,这些灵体就会回到现世。” 冯绣虎抓住重点:“被谁拉进来的?法官吗?” 冯小虎指了指天上。 冯绣虎抬头望天,却依然只看到了月亮。 忽然,他身体僵住了。 由于静谧夜色的缘故,他之前未能看清。 但适应昏暗后,他蓦然发现,那黑漆漆的夜空下,竟有着一个庞大的阴影轮廓。 那轮廓似呈半圆,两边各支出一个“尖耳”形状,几乎占据了夜空一半。 再看方位——那月亮哪里是月亮? 原是她的一只眼睛! 面对这等庞然巨物,冯绣虎情不自禁缩了一步,下意识想往树干后面躲。 “那东西就是法官?”他不知不觉把声音也压低了。 冯小虎却依然淡定。 “她叫阴鸮。” “鸮?”冯绣虎一愣,仔细想想,那巨大轮廓确实像只猫头鹰的脑袋。 冯小虎看向天空中的“月亮”,语气颇为惆怅。 “她曾经是林隐族信奉的神祇,被誉为黑夜的化身,掌控着‘阴影’与‘梦境’两种权柄。” “如今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自我取悦。” 他回头一看,冯绣虎整个人都藏到了树干后面,还冲他使眼色:“你回来点!别被她发现了!” 冯小虎把冯绣虎揪出来:“她在沉睡,已经睡了很多年。况且要发现早该发现了,我们现在就站在她身上。” 冯绣虎闻言大惊:“这也太不礼貌了。” 冯小虎指着周围一颗颗高耸笔直的树木:“这些都是她的羽毛。” “这就是梦林,用林隐族的话说,这里是属于她的神国。” 冯绣虎小心翼翼地往天上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这很符合猫头鹰的作风。 “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冯小虎叹了口气:“这取决于她自己,或许永远不会。” “自从遭到背叛,被夺走阴影权柄后,她就心灰意冷,再也没在现世降临过,躲在这里进入长眠——这其实也算一种为了活命的无奈妥协。” 冯绣虎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什么背叛?谁夺走的?详细说说。” 冯小虎摇头:“那是更久远的故事了,我们时间有限,留到以后再讲。” 冯绣虎说:“我现在就想听这个。” “不,你不想。” 冯小虎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讲。” 冯绣虎不高兴,斜着眼看他:“比如我为什么不能学教会的法门?” 这话仿佛带着威胁意味。 冯小虎也有些生气:“我发现你对我缺乏基本的尊重——我和阴鸮是一样的,为什么你怕她却不怕我?” 冯绣虎哼哼两声,顺带翻了个白眼。 还能为什么?因为在争夺“房产”的真男人大战中他赢了! 想到这,又勾起了冯绣虎不好的回忆,他怒道:“谁家邪神专门咬人屁股呀!” “那是因为——嗨呀!” 解释不通,冯小虎蹲下生起闷气。 冯绣虎也蹲下来,拍着肩膀安慰他:“你看,理亏了吧?” 冯小虎一晃肩头,甩开冯绣虎的手,闷闷道:“我给你说了,这世上就没有邪神。” “邪神的概念是新神为了蒙骗世人所杜撰出来的。” “而且事实与你们所知的恰恰相反,新神才是不折不扣的强盗。” 冯绣虎问他:“新神是指教会还是神庙?” 提起这个,冯小虎的表情很复杂,沉默了许久才答道:“都是。”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神,这本是你们人类赋予我们的称谓。” “自世界诞生之初,我们就存在于世间,我们是各种规则的具象化,拥有着人类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 “于是人们开始向我们朝拜,乞求我们的庇护。” “人是世界的宠儿,懂得思考和探索,同时也善于观察,人类发现了我们在使用规则力量时浮现出的图案,并将其记录下来,通过研究、学习、简化、记录,于是就有了早期的符文。” “从此人类创造了法术,修炼后人类群体中逐渐涌现出强大的个体,于是统治就应运而生。” “与统治一起到来的,还有争斗。” “从一开始部落与部落之间的矛盾,渐渐演变成信仰之间的战争。” “哪怕神与神之间本没有交集,人却非要分出对错和输赢,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信仰才是世间唯一的正解。” “可即便如此,人类的事依然无法对神产生影响。” “本质上来讲,我们不需要人类的供奉和信仰,人类的行为可能会使我们感到愉悦或愤怒,但归根结底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影响,因为我们拥有无穷的生命,人类之间不论发生什么,于我们而言都只是一出闹剧。” “但人在进步,他们不断改良法术,通过修炼获得强大力量的人越来越多,同时也越来越强大。” “直到有一天,在一场战争中,人类将剑锋指向了敌人所信仰的神。” “神输了。” 说出这句话时,蚀的嗓音有些不自然,冯绣虎却没能注意到。 “从那时起,神才恍然察觉,原来人类已经成长到足以威胁我们。” “可惜已经晚了,第一个杀死神的人,夺走了属于神的规则力量——人类给它取了个新名字,权柄。” “也是在这时,人终于察觉到了,原来神……” “也不必是神。” 冥冥中,冯绣虎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于是,新神诞生了。” (本章完) 第47章 047新神与原始神 第47章 047新神与原始神 “那时候,人类给我们取了新名字,原始神。” “在长达数千年的时间里,新神只干了两件事。” “掠夺原始神的权柄;以及改变信仰。” “从东大陆到西大陆,这场针对原始神的战争遍及了全世界。每有一个原始神陨落,就会有一位新神登上神坛。” “在新神的统治下,渐渐的,原本信仰我们的人类越来越少,转而开始信仰新神。” “这种转变其实很快,短短数百年的光阴,历史淹没于尘埃,很少还有人记得他们最初信仰的是谁。” “世间政权交替,但新神们屹立不倒,他们已经坐稳了神坛,成了真正意义上人类所公认的神祇。” “而我们,也再一次有了新的名字。” “邪神。” 冯绣虎打量着情绪低落的蚀,冷不丁插话:“那你还挺顽强,到今天还没落网。” “我——” 蚀欲言又止,片刻后颓然偏开头去:“没错,他们确实在找我。但我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被找到,你也别想活。” 冯绣虎举起手道:“我可以当污点证人,把你交出去,我至少能当个主教吧?” 蚀冷笑着:“你真把自己当冯小虎了?一个从浩瀚虚无冒出来的独特灵体,你的价值比我小不到哪去。” “而且你以为我们只是共用一具肉身那么简单?可以随便择出去一个?” 冯绣虎警告他:“你别说那么暧昧,我们顶多算是住上下铺。” 蚀摇摇头:“你显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冯小虎把自己的灵体献祭了,而作为被召唤出来的‘邪神’,你本该吞噬掉他的灵体,再占据他的肉体,以换取在现世留存的时间。” “但因为你的莽撞,你把自己和他灵体揉散了挤在一起——你知道拼图吗?散落一地那种,那就是你当时的状态。” “是我把你拼起来的。” “因为我急需这具肉身。” 这件事令蚀有些烦闷:“新神在找我,我自己的肉身已经栽了,灵体也受了伤,现在你看到的只是一具残破的灵体。” “我没别的路走了,所以只能把自己也拼了上去。” 冯绣虎思维渐渐发散,喃喃道:“那这拼图得多乱呀……拼出来的图案能是对的么?” 蚀把两手一摊:“肯定不对呀——只能说将就能用。” 冯绣虎小声自言自语:“难怪我脑子总是不听使唤……” 蚀立刻看过来:“你刚刚承认自己脑子不好了?” “我没有!” 冯绣虎矢口否认:“你听错了。” 蚀狐疑地收回目光,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所以你不能修炼教会的法门,不管是神庙还是教会,他们的法门全部都跟信仰有着直接关联,一旦你正式开始修炼,你特殊的灵体状态很容易引来新神的注意。” 冯绣虎低下头,看见蚀在地上写下了几行字。 “法与术?”他念出来。 蚀语气严肃:“认真听,这很重要。” “就像肉与灵一样,人类把修炼分为了两个部分。” “法门与咒术。” “法门对应的是肉体,通过锤炼以获得更强大的肉身力量。” “咒术对应的是灵体,修炼咒术使灵体更强大的同时,施放咒术的威力也越大。” “这是新神没有诞生前,人类获取力量的手段。” 蚀在另一边写下新的字迹。 “新神诞生后,为了稳固信仰和维护统治,新神篡改了修炼方式,并且东方神和西方神分成了两个极端。但有一个共同点是,他们都为修炼设置了相同的门槛——验证信仰。” “先说东方神——也就是神庙。” “神庙篡改后的修炼方式大体上改变不大,分为四个境界,通灵、神游、破障、无拘,每一个境界的突破都必须向神证明自己信仰的精纯。” “代表西方神的教会同样是四个阶段,心灵觉醒、符文启迪、灵界漫步、命运掌控。但不同点在于,教会把法门和咒术拆分开了,也即是你见到的神卫军和神官。” “神卫军大都是天分不够的人,他们主修法门,锤炼肉体,所以神卫军的数量比神官多很多;而神官一系则主修咒术,提升灵体强度。” “这样做的好处是,教会人员的修行速度普遍比神庙要快,并且能作为战斗力的人数也比神庙要多;不过弊端也很明显——单论个人实力,神庙足以碾压教会。” “但同样的是,教会的阶段突破也需要验证信仰。” 冯绣虎大概琢磨明白了——这何尝不是一种垄断?通过自己修炼获得力量都需要神祇点头,那要是神祇不点头,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法突破? 这买卖忒不划算。 教会的法门果然不能碰。 他眼巴巴望着蚀:“可我跟科纳特陈约好了,下一次启蒙把我带上——那我到底学不学?” “学!怎么不学?” 蚀指向最开始写的那部分:“只不过是学这个。” “当年那些新神学过的,使他们获得足以对抗原始神的力量的,被篡改前的修炼方式。” 冯绣虎举手提问:“照你的说法,远古时期的人是通过总结符文的方式创造了修行方法,所以这也意味着,根据不同的原始神,总结出来的法门与咒术也不一样。” “那你给我的是哪位神的?” 蚀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肉眼可见地窘迫起来。 他视线瞥着一旁,摸摸鼻梁:“咳……” 声音细若蚊吟:“……我的。” 这心虚的表现让冯绣虎心凉了半截:“你能靠点谱么?” 蚀赶紧解释:“别误会,我这身本事你学了不亏,只是……” 冯绣虎斜眼看他:“只是什么?” “嗨呀!” 蚀抄手蹲在一旁,破罐子破摔交代了:“这是我自己总结的法术,没人练过。” 冯绣虎感到疑惑,还在伤口撒盐:“为什么没人练过?” 蚀生着闷气:“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没人信仰过我,所以就没人总结我的规则,也没人创造法术——这是我根据其他法术的模版借鉴后,自己搞出来的。” 冯绣虎有些嫌弃:“你之前也没说你混这么惨呀。” 蚀冷笑不语:“我可不惨,我好端端活到了现在。” 求月票求收藏求好评求推荐! (本章完) 第48章 048当务之急 第48章 048当务之急 冯绣虎也突然想起了。 作为被新神追杀的原始神,代表蚀的符文为什么会堂而皇之出现在教会? 洛蒙张给他的法阵,以及圣堂地下的监狱。 蚀还有隐瞒。 “掌管监禁与刑罚的神?” 冯绣虎试探问道。 蚀摆摆手:“那只是个说法,并不代表权柄。” 冯绣虎不解:“什么意思?” 蚀想了想,开始解释:“就拿迷雾之神举例,他被称为掌管航行和渔获的神,但其实他手中拥有的权柄是‘迷雾’和‘方向’,以及一部分‘好运’。” 冯绣虎又问:“那你的权柄是什么?” “侵蚀。” 蚀说道。 冯绣虎皱眉:“就一个?” 他又开始嫌弃了。 蚀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懂个屁——你到底学不学?” 见套不出话,冯绣虎开口直说了:“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符文会出现在教会,为什么他们把你称为掌管监禁与刑罚的神——这是不是说明你其实是教会所承认的神?” 蚀眼珠子乱转:“这个……背后的原因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咱们时间不多了。” 冯绣虎觉得他在耍赖:“下一次什么时候来这里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先说清楚。” “其实你可以决定。” 蚀循循善诱:“修行的第一次突破,不管是教会心灵觉醒还是神庙的通灵,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 “之所以叫这两个名字,是因为这个阶段有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可以使灵体主动进入灵界。” “不管是肉身死亡后灵体自然进入灵界,还是通过梦林这种特殊的方式进入灵界,大多数来到灵界的灵体都处于混沌的无意识状态。” “而达到第一阶段的修行者,则能通过特殊手段主动让自己的灵体进入灵界,并且保留自我意识。” 冯绣虎一点就透:“所以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紧修炼,尽快达到第一阶段,这样我们才能实现无障碍交流。” 蚀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理。” …… 这一觉格外漫长,冯绣虎睡了很久——也可能不是睡的,是昏死了过去。 朦胧中,冯绣虎感觉有人在戳自己。 “冯绣虎……” “冯绣虎——” “冯绣虎!” 声音骤然清晰,冯绣虎猛地睁开眼,紧接着火辣辣的痛楚从背部蔓延向全身,他不禁闷哼一声,紧紧咬住牙关。 环首四顾,冯绣虎发现自己趴在一个狭小的囚笼里,囚笼下有轮子,外面四个角落各有一名神卫军伫立。 迈克蹲在铁笼外面,用手指戳着冯绣虎的手臂。 “这是哪?” 冯绣虎打量着笼外陌生的环境——这是一条宽阔的走廊,但不是他熟悉的圣堂内部。 长长的走廊宽敞明亮,地面铺着美轮美奂的地毯,两侧墙壁上挂着价值连城的油画,画上内容记录的应该是家族的辉煌历史。 走廊顶部装饰着精美吊顶,纹细腻,璀璨的水晶吊灯垂下,宛如星星般闪烁着晶莹光辉。 这不是迷雾教会的装修风格。 迈克解答了冯绣虎的疑惑:“咱们在国公府。” 国公府? 冯绣虎恍然,那就是到上城了。 没想到第一次来上城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迈克担心冯绣虎又乱说话,于是主动解释前因后果:“进了前面那个门就是国公府的议事厅,每次教会和神庙谈事情都是在这里进行。” 这是让大国公当裁判的意思? 冯绣虎心中有所猜测。 迈克松了口气:“幸好你醒了,要是再不醒,待会进去就得拿盐水把你泼醒,又得遭一遍罪。” 迈克真是好兄弟。 冯绣虎向他竖了个大拇指:“这情分我记下了。” 迈克看了眼在旁边站着一言不发的神卫军,弯下腰来把声音压低:“等会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可不敢胡言乱语。切记,里面没人在意你的死活,说得越多死得越快。” 冯绣虎正想跟他好好掰扯一下什么叫言论自由,走廊尽头的门却突然开了,神卫军推着笼车往前走去。 迈克没有跟上来,按理说他今天都不该来,他也没资格参与这场会议。 怎奈昨晚顺子在圣堂对面蹲了一整夜,今天一早,见到迈克后就赶紧拦住了他,非要把一箱银盘子塞进迈克怀里,只为打听冯绣虎的消息。 迈克犹豫再三,还是把钱收了。 帮人帮到底,于是他才来到此处见冯绣虎一面。 也不知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笼车进入议事厅。 冯绣虎盘腿坐在笼子里,仰着头四处张望。 “哇……” 他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感叹。 这哪是议事厅?分明就是大剧院。 这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古典韵味的空间,四面的观众席呈环形阶梯状,层层递进,将最中间的“舞台”环绕。 难以想象这只是国公府的其中一个“房间”。 沿着中间的过道,冯绣虎被推到了最中间。 他好奇地打量着高高在上的贵人们,贵人们也垂眸俯视着他。 议事厅并未坐满,只有靠前的两排座位上有人。 从服饰上看,左边的是教会,右边的是神庙。 位于中间的“裁判席”上还坐了三个人。 冯绣虎都不认识,但看穿着,左右两边的老头依然来自教会和神庙,唯独中间的中年男人穿着常服。 冯绣虎猜测应该是大国公。 在场冯绣虎唯一认识的可能就是科纳特陈了。 他坐在左边的一排座位,得到身旁人眼神示意后,科纳特陈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咳,他就是冯绣虎。” 所有人都打量着冯绣虎,神庙那边的目光更是格外锋利。 科纳特陈继续说道:“他亲眼目睹了昨天事件的发生,也是距离事发中心最近的一个人。” 神庙那边,第一排的大高功马秉合冷冷打断:“我只看到,他现在还活着——这件事还有讨论的必要吗?” 科纳特陈身旁的人——大主教托弗森赵微微皱眉:“大高功阁下,我想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现在是作为人证出席。” 马秉合冷笑:“一个为了给神庙泼脏水而安上‘人证’名头的阴沟耗子?我本以为教会呈上来的会是一具尸体——或许这样还能显得更有诚意一点。” 冯绣虎听得云里雾里,他问笼子外面的神卫军:“他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神卫军下意识侧头,又赶紧偏了回去,假装没听见。 从双方都出现了伤亡那一刻开始,这场交涉就注定了它的艰难。 关键点在于,双方都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 (本章完) 第49章 049谈崩 第49章 049谈崩 托弗森赵也没了好脸色:“霍利斯神甫和瑟姆卫官死在于段浑手里,而且是于段浑先动的手,这一点毋庸置疑,哪怕不算冯绣虎,当时亲眼目睹的人也不在少数。” “信口雌黄!” 马秉合立马怼回去:“于段浑要杀的是冯绣虎,霍利斯吴无故插手,违反了上次谈判的决议,他的死只能怪到他自己头上。” 托弗森赵摇头不认:“上次的决议说得非常清楚,冯绣虎作为班长进行传教属于职责所在,他在港口区的举动过于冲动和激进,但这属于个人行为,教会无须承担责任。” “而于段浑试图在一名神甫面前伤害其属下执事,这是不被允许的,况且事发地点还属于工厂区,这是教会的合法传教区域,而不是神庙的港口区。” “所以于情于理,霍利斯吴出手阻拦都是正确的,是不应被拿来当做辩驳理由的。” 马秉合给气笑了:“此等诡辩!何其不要脸!” “口口声声说于段浑杀害了霍利斯吴和瑟姆,那于段浑在哪儿?我觉得是霍利斯吴和瑟姆合力杀了于段浑也说不定!” 冯绣虎忽然插嘴:“那不对,他们打不过于段浑,我亲眼看着的。” 他确实亲眼看到了——被红雾侵蚀时,于段浑是最后一个死的。 气氛一滞,众人纷纷都朝冯绣虎投来目光。 托弗森赵把话题强行拉回来:“于段浑在哪里只有你们神庙最清楚。大高功阁下,诡辩的是你——我们所有人都很清楚,哪怕是霍利斯吴和瑟姆卫官二人联手,也未必能对于段浑造成威胁。” 马秉合张了张嘴,这的确是事实——如果是生死相搏,霍利斯吴至少得再带上一整支神卫军小队才有拿下于段浑的可能。 这短暂迟疑的两秒,却被托弗森赵抓住了乘胜追击的机会,他站起身朝“裁判席”施礼:“大国公阁下,事实就是如此。” “教会和神庙都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并且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现场存在迷雾和风雨的咒术痕迹,但没有找到尸体和灵体,甚至没有他们的血迹残留。” “霍利斯神甫尚未达到符文启迪阶段,他缺乏将肉体和灵体完全抹除的手段。” “但巧合的是,于段浑祭长却有这种能力。” “据我所知,于段浑虽然依然担任祭长,但在不久前已经成功突破至神游境,在风雨娘娘庙体系中,恰好有一道利用雨水抹除一切痕迹的咒术。” 托弗森赵言之凿凿:“大国公阁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我们有理由相信,是于段浑在杀害教会神官后畏罪潜逃,并伪造出双方一起消失的假象。” 大国公右边的神庙老头微微皱了下眉,好像不满意了。 马秉合怒发冲冠,站起来指着托弗森赵大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从一开始,吃亏的就一直是神庙,忍让的也一直是神庙!现在你们还想继续栽赃!真当我神庙无人吗?!” 冯绣虎也很不明白:“对呀,你们不是个顶个都很厉害吗?怎么老缩着不敢还手呢?” 所有人又看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盯着,冯绣虎有点兴奋:“于段浑可给我说了,只要我跟着他干,完全不用担心教会,就算霍利斯吴和瑟姆绑一块打过来,他两根指头就能捏死。” 托弗森赵眼睛一亮:“瞧!于段浑早就有这种动机了!” 说罢,他又向“裁判席”打小报告:“根据对冯绣虎的严厉审问,他把一切都交代了。于段浑曾私下对冯绣虎进行过拉拢,而冯绣虎昨天之所以出现在工厂区,就是为了向霍利斯吴禀报这件事,所以于段浑才率先动手,他想灭口。” 这种偷偷撬墙角的事多少有些下作,神庙更没道理认——这纯是于段浑自己的主意。 于是马秉合立即表示反对:“这属于于段浑的个人行为,神庙无须为此承担责任,也不应被拿来当做辩驳理由。” 冯绣虎掏掏耳朵,觉得这段刚刚好像听过。 裁判席上的神庙老头看不下去了,他一开口,所有争辩的人都闭嘴了。 “神庙不接受这种无端的指责。” “西方教会来到东大陆散播信仰,是东西方神祇共同降下神谕,得到允许的结果。” “但这并不代表教会可以无休止地得寸进尺下去。” “从始至终神庙都是退让的一方,却没想教会把这当成了软弱。是教会贪婪的野心将事态推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神庙已经被教会逼到了退无可退的角落,我看是时候让教会重新树立正确的认知——神庙,才是帆城的唯一信仰。” 说完,神庙老头站起身来。 另一旁的教会老头变了颜色,他下意识站起来,伸手按住神庙老头的肩膀。 他有话想说,神庙老头却不给他机会。 神庙老头轻描淡写拂开教会老头的手掌,语气平静却笃定。 “限三天内,教会人员从下城区撤出,永久禁止传教。” 所有人的脸色都严峻了,大厅内落针可闻。 没人开口,冯绣虎却急了:“我反对!” “我家就在下城区!你凭什么赶我走?” 神庙老头瞥来一眼:“那么你该抓紧时间搬家了。” 说罢,他径直拂袖离席。 神庙的人也全都跟着撤了。 议事厅里只剩下教会的人和大国公,以及冯绣虎。 冯绣虎冲科纳特陈嚷嚷:“老陈!你哑巴了?这亏你能吃下去?反正我不能。” 科纳特陈烦躁地摆摆手,神卫军推着笼车把冯绣虎带下去了。 离开前,冯绣虎依稀听见裁判席上教会老头正和大国公交流。 “教会只想要港口区的传教权……” “神庙真的有损失什么吗?” “他们的真实目的是重塑威信……他们想主动挑起战争。” “不排除大总统授意的可能……上次疯人院的事……” “他在害怕,害怕教会势大后,我会取代他。” “教会永远是你的后盾,但这一仗我们很难赢。” “教会现在能调来多少神卫军?要快……” ps: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才有热闹看!看热闹的也别忘了把票投一下。 友情提醒:是不是忘记加书架了?是不是忘记发好评了? (本章完) 第50章 050躲起来 第50章 050躲起来 冯绣虎被放了。 是迈克找神卫军要来钥匙,替他打开了囚笼。 根本无人在意他。 事态发展到现在,冯绣虎这个人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不管他杀了袁老大也好,还是灭了鱼市帮也罢,核心矛盾暴露出来后,这种小人物挑起的事端全都不值一提。 教会和神庙的核心矛盾永远在于信仰的倾轧。 教会认为自己还处于扩展信仰的初期阶段,在大国公的支持下虽然态度表现得颇为强硬,但还远没有触及到神庙的根本利益。 而神庙却不这样想,神庙只觉得——你教会来我碗里刨食就算了,毕竟帆城是大国公属地,所以我忍着,但你贪得无厌还想染指碗里最大的一块肉——港口区。 这就忍不了了。 所以让教会撤出下城区只是个由头,神庙也知道教会不可能同意,但神庙只想跟教会干一架。 这一架是输是赢也不重要,神庙也没想把这只刨食的手剁掉,只想在手背上抽一筷子,让教会觉得痛了,才会在继续刨食前慎重考虑是否会付出更多代价。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筷子”,却实打实地需要拿人命往里填。 …… 作为上城“正统”出身的执事,迈克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当领着冯绣虎来到街上时,他其实已经对会议上的经过有了一定了解。 “别看了。” 迈克神情严肃,拉着左顾右盼的冯绣虎上了路边临时租赁的马车,并第一时间把窗帘拉下来。 冯绣虎觉得迈克挺小气:“我说你们上城人,平时不让上来就算了,连看都不给看?” 迈克有些紧张,不时把窗帘扒开一条缝朝外打量:“想看也得有命才行。” “要打仗了,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命令送达圣堂,不管是神官还是神卫军,都要备战。” 冯绣虎摩拳擦掌:“干架这事我熟。” “你不行。” 迈克泼了盆冷水:“我劝你赶紧回底城躲着,等风头过了再出来。” 冯绣虎不满:“我也是执事。” 迈克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你最近干那些事肯定在神庙留号了,神庙说给三天时间,潜台词是三天后正式开打,但对你就不一定了。” “只要神庙稍微记点仇,保管第一个拿你开刀祭旗。” 冯绣虎也反应过来了,这话在理。 迈克又看了眼外面:“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我最多也就把你送出上城区。” “教会和神庙多少都得给大国公留面子,所以不会在上城区动手,可出了上城区就说不准了。” “出了上城区我就下车,你要去哪儿自己跟车夫说,是死是活全看你运气。” 冯绣虎问:“躲底城就安全了?” “不一定。” 迈克道:“但准比下城区好。底城那地方是个人都嫌,毕竟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要是在下城找不着你,说不定神庙也就放弃了。” 看不清外面,冯绣虎也不知马车跑了多远。 马车缓缓停稳后,迈克掀开帘子跳了下去,透过帘子缝隙,冯绣虎才发现原来恰好是在昨天霍利斯吴和于段浑斗法的坡道上。 这是上城和工厂区之间的必经之路。 “愿迷雾的好运眷顾你。” 车外,迈克隔着帘子说出最后一句,然后转身走了。 除了环境使然,习惯性看不起上城之外的人这个缺点,迈克其实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好人。 出于愧疚,冯绣虎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帮迈克把缺点纠正过来。 冯绣虎采纳了迈克的提议,让马车载着他直接去了升降机。 …… 刚下车,二麻子就从门洞后钻了出来:“班长!” “嘘!” 冯绣虎比了个手势,薅起二麻子赶紧钻进升降机平台。 升降机依旧是原本鼠尾帮的人在管,只不过现在都跟了冯绣虎。 沿途见到他的人纷纷打招呼。 冯绣虎一个都不搭理,低着头快步走上升降机,让摇桨人把他送下去。 等升降机启动了,冯绣虎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问二麻子:“你怎么在这?” 二麻子说:“顺子哥让我在这守着,说看到你回来就赶紧报信。” 冯绣虎又问:“顺子还在大宅?” 二麻子摇头:“他把人领回寨子楼了,顺子哥去见了执事老爷,回来就说不能在宅子里待了。” 顺子虽然看上去憨,但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冯绣虎放心不少,跟二麻子一起重新回到了老木屋。 推开门,冯绣虎瞧见顺子躺在床上酣睡,但一听到动静,他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大哥!” 看清来人,顺子惊喜大喊。 他从床上一下跳起来,把冯绣虎抱住。 整个屋子仿佛都晃了晃。 冯绣虎拍拍肩推开他:“宅子那边没人了?” 顺子答:“我把人遣散了,门房造饭婆管家他们本就是下城人,各有住处,但细腰儿跟着我回来了。” “细腰儿?” 冯绣虎一愣:“她不嫌弃底城?”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奴家本就是被瘸腿耗子从生人街买来的贱户,什么苦吃不得?” 冯绣虎回头一看,细腰儿正倚着门框冲自己卖骚,捏着手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顺子解释:“我把隔壁屋腾出来给她住了。” 细腰儿贴上来挽住冯绣虎手臂:“老爷去哪儿奴家就去哪儿,没人伺候就奴家伺候,洗衣造饭暖被窝,老爷只管使唤,奴家全凭吩咐。” “真的吗?”冯绣虎来劲了,兴奋道:“那你去把神庙干掉!” 细腰儿默默把手抽了回去。 顺子听出端倪,神色一肃:“神庙要清算咱们了?” 冯绣虎想起了正事,让众人退出房间后拉着顺子将事情的始末尽数说来。 二人边聊边商量,最后定下了主意——老实躲着。 但不能光躲着,还有其他布置。 顺子挑出几个机灵的弟兄,让二麻子领着,这些人就守在上面,流窜于下城区、工厂区、港口区,负责打探消息,再每天把情况传回来。 并且趁天黑前,冯绣虎把摇桨人也撤了,他兀自不放心,保险起见还把通往下城的升降机绞盘给卸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不上去,你们也别想下来。 (本章完) 第51章 051修炼与闹事 第51章 051修炼与闹事 这样做其实也不绝对,要真有人铁了心想下来,顺着寨子楼往下爬,也能下。 但总归是能断掉一部分念想。 冯绣虎最初的想法其实是一把火把寨子楼点了,一了百了,但幸好被顺子给拦住了。 夜深人静时,屋里只剩冯绣虎和顺子两人——苗根生晚上不睡觉,守在升降机走廊上。 冯绣虎从床上爬起来,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做。 他轻轻走过去把顺子摇醒。 顺子睡眼朦胧——他昨晚就没睡,白天也没睡踏实,但还是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大哥,出什么事了?” 冯绣虎压低声音:“大哥我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要学神仙手段,这转眼就搞来了。” 顺子精神一振,赶紧坐起身:“教会给的?” 冯绣虎摇头否认:“不是。” 顺子目露狐疑:“那是哪搞来的?你可别被骗了。” 冯绣虎觉得顺子不信自己,心生不满:“你别管,是真是假练了才知道,你为我护法,等大哥我成了,再教你入门。” 顺子还是觉得不太靠谱——神仙手段都在教会和神庙手里捏着,要那么容易搞来,不早神仙满天飞了? 只是冯绣虎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继续抬杠,于是走到门边守着去了。 可是这神仙手段要怎么练? 顺子不清楚,但冯绣虎记在了脑子里。 在梦里蚀给他演示过,冯绣虎学得很上心。 蚀给他说了,通过修炼获得力量这件事的本质,其实就是理解规则,认可规则,同化规则,使用规则。 修炼一门法术,首先得先对法术背后所代表的规则有自己的理解,再通过法门运转,与规则产生共鸣,如果这一项成功了,就算是被规则所认可,便能继续深入修炼。 冯绣虎对此的理解是——先给公司递交简历,组织要是觉得这小伙子有前途,符合公司理念,于是就给他发了员工证。 反观教会和神庙就简单多了,只要在简历上写满“我爱某某之神”“我是某某娘娘的粉丝”就能直接入职。 那冯绣虎又问了,要是共鸣失败,没能得到规则的认可怎么办? 蚀拍着胸脯给他保证,说:“咱俩现在拼在一起,不分你我,我就是规则的化身,咱能不给自家兄弟过么?你就只管修炼,剩下的交给我。” 这后门够硬,属于是董事长钦定了。 于是冯绣虎信心十足地开干,打算先把员工证搞到手。 在顺子的注视下,冯绣虎拿起小刀在指尖隔开一道口子,趁血滴落前,赶紧在地板上画起了法阵。 阵基,符文,各种线条图案很快呈现,最后冯绣虎自己一屁股坐到中间本该画图腾的空白位置里。 他将伤口复原,闭上眼睛按照记忆中蚀教的手势,开始双手比划法诀。 蚀这款自己搞出来法术,抄袭借鉴的风格简直不要太明显——既有教会的法阵,又有神庙的法诀。 冯绣虎渐渐沉下心来,默默感悟有关“蚀”的规则。 心中所想,即为证道之途。 大脑渐渐平静,他慢慢有些昏沉。 耳畔依稀有轰隆隆的嗡鸣。 忽然,冯绣虎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像是丝丝凉意,又像是缕缕微风。 可为什么是风? 冯绣虎猛地睁眼,看到顺子正杵在旁边对着他耳朵吹气。 冯绣虎恼羞成怒:“你干嘛?!” 顺子唯唯诺诺,小声道:“哥,我瞅你好像睡着了。” 冯绣虎瞪眼:“我没有!我正到紧要关头!” 顺子声音更小了:“可我听到你打鼾了……” 冯绣虎脸色大变:“你懂什么?那是必要的流程。” 顺子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吟:“哥,你嘴真硬。” …… 这一坐,就坐到了大天亮。 冯绣虎抬起眸子,眼里爬满了血丝。 “顺子。” 他一开口,嗓子沙哑得不行。 靠在门边早已睡着的顺子一激灵,下意识喊道:“我没睡!” 冯绣虎没怪他,说道:“扶我一把。” 他脚麻了。 顺子赶紧起身,走过来将冯绣虎扶起。 双腿软得没有知觉,冯绣虎面色阴沉,在心里怒骂蚀不讲信用。 他冥想了一整晚,硬是连根毛都没感觉到。 “哥,你小心。” 顺子提醒道,他托着冯绣虎手臂,冯绣虎半边身子的重量全压在顺子身上。 冯绣虎试着抬脚,正要跨出法阵。 轰隆—— 地板骤然崩塌,两个人一起掉进了下一层。 房间里睡得正熟的两名弟兄被吓得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见是冯绣虎后才愣愣抬头往上望。 为了护住冯绣虎,顺子把自己垫在了下面,此时正揉着屁股龇牙。 冯绣虎却没管他,他捡起手边的半截木块,怔怔盯着断口处。 整块木板干裂酥松,内部布满了细密的蜂窝状小孔,已经严重朽烂,稍稍一用力,就变成了粉末状木屑。 虽然冯绣虎一直觉得寨子楼是不达标的危房,但鸮人们也绝不至于拿烂木头来建房子。 “成了?” 冯绣虎脸上渐渐浮现笑意。 “我成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大麻子突然从上方的窟窿探出头来:“班长!” “鸮人们来闹事了!” 鸮人把寨子楼下面围得水泄不通。 经过大麻子解释,冯绣虎才知道怎么个事。 原来是他把升降机停了,鸮人们晚上没法去工厂区上工。 虽然鸮人的工资还不及一个正常工厂区工人的三分之一,但这工资水平放在底城已经算是非常高了。 顺子曾说过鸮人是底城最富裕的一个群体,就是这个原因。 冯绣虎很不忿,鸮人上不去关他什么事? 鸮人丢的顶多只是工作,但他丢的可是命呀。 就像冯绣虎不在意鸮人们有没有工作,鸮人们其实也不在意冯绣虎有没有命。 他们把寨子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让冯绣虎出来给个说法。 冯绣虎气得够呛,领着弟兄们来到地面,一眼就瞧见了带头闹事的鸮人。 那鸮人穿着工人制服,指使着众鸮人喊口号,扯横幅。 “我们要工作!” “我们要进厂!” “谁不让我们工作谁就是敌人!” “工厂是我家!保卫靠大家!” 好故事需要慢慢铺垫。 (本章完) 第52章 052一条路 第52章 052一条路 冯绣虎冷笑着走过去,一巴掌就把带头鸮人拍到了地上。 他疑惑地看了眼手掌。 决定暂时先不管,冯绣虎照着地上的鸮人一阵猛踹,打得鸮人惨叫连连。 身后的弟兄齐齐围上来,喊口号的鸮人们气势渐渐弱了,慢慢没了声音。 冯绣虎有些失望——他本都做好两边干一架的准备了。 冯绣虎问他们:“你们干什么来的?” 鸮人们面面相觑,没一人敢跟冯绣虎对视。 还是带头鸮人胆子大些,他躺在地上说:“我们要上工!” 冯绣虎低头问他:“那我要不让呢?” 带头鸮人梗着脖子,一脸坚毅:“那我们就明天再来!” 冯绣虎给气笑了。 “真奇怪,鼠尾帮占你们寨子楼的时候你们不闹,我只是不让你们上工,你们却闹翻了天——难道我看上去比瘸腿耗子好说话?” 带头鸮人理直气壮:“房子没了可以再建,但工作要是没了——你给我们发工钱吗?” 这话说到了心坎上,一众鸮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冯绣虎摇头:“我不发,但我也可以不收。” “从下个月开始,底城就不必再给风雨娘娘缴税了。” 此话一出,鸮人们还没说话,围观的人群却先急了。 “那怎么行!” “不给娘娘交税,谁来保佑我们?” “要我说不如把供奉银的钱交给娘娘,就换个说法的事。” 鸮人们反而对冯绣虎的话不怎么抵触——他们在工厂区上工,对迷雾教会的接受程度比大多数底城人都高。 顺子领着几个弟兄把人群里闹得最凶的几个拎出来各赏了几巴掌,围观人群又闭嘴了。 带头鸮人脑子挺清醒,他又说:“交税和上工是两码事,一个是往外交钱,一个是往回领工钱,这不一样。” 冯绣虎笑道:“你还挺贪心,两样都想占。” 这样顺着一想,带头鸮人反觉得自己好像理亏了,于是偏开头不吱声。 冯绣虎提了个主意:“你想赚工钱也行,我给你找条路——只不过这条路得你亲手去造。” 不仅是带头鸮人,所有鸮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冯绣虎伸手,大麻子将一把镐子递过来。 噹啷! 冯绣虎将镐子扔在带头鸮人面前。 “沿着白石墙,凿一条路出来。” 冯绣虎不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亲眼见过了,工厂区到港口区的阶梯就是这样建造的。 他抬眼扫视一言不发的底城居民:“想干的都可以来干,每个月十枚铜珠子。” 冯绣虎语气一顿:“不想干也不强求,你们想信风雨娘娘的我也管不着——但不干活的,以后供奉银我要收,风调雨顺税我也要收。” 他嘴角一咧,笑意森冷:“不仅要收,我还要翻着番收,交不出来也没关系,咱按规矩来,卖到港口区去,先卖婆娘小孩,再卖你们自己。”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人怒不敢言,有人咬牙切齿。 冯绣虎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谁叫老爷我心善?怕你们想家,所以我会再亲自把你们买回来——买回来就给我去凿墙,但这时候你们算是贱户,可就没工钱了。” 这下没人生气了,所有人脸色都吓白了。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 这一来一回墙没少凿,工钱倒是没了。 就连顺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劝道:“大哥,大家都乡里乡亲的……” 冯绣虎瞥他一眼,恍然道:“忘了你们是熟人了。” “熟人好呀,那就由你领着弟兄当监工,谁要是敢偷懒,拿鞭子抽到死为止。” 顺子不敢再开口了,他怕再多一句嘴,“乡亲们”要遭更多的罪。 冯绣虎拍拍手:“我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目光所过之处,对视者无不低头避开。 冯绣虎满意了:“那还愣着干嘛?上工去呀!” 短暂的沉默后,第一个动的居然是带头鸮人。 他一言不发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镐子往墙的方向走去。 他一动,渐渐更多的鸮人跟了上去。 随后更多的人动了起来,纷纷回家寻找工具,然后往白石墙聚集。 注视着这一幕,冯绣虎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他一点也不高兴。 顺子注意到冯绣虎情绪不对,关切地凑近:“大哥?”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顺子,你记住,贱种当久了是会习惯的。” “咱必须当体面人。” 说罢,他转身往回走了。 …… 坐升降机上来,守在这的苗根生见到冯绣虎后赶紧上前,将一张团成团的纸条递过来。 二麻子来消息了。 二麻子领着几名弟兄在上面打探消息,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传递消息靠的是升降机用来收铜珠子的管道。 他将消息写在纸上,然后投进管道里,苗根生看到了就会拿出来。 纸条上说,昨晚碧波街大宅有人闯入,徘徊一阵确定宅内无人后,没多久就撤了。 除此以外,今早还有工人来升降机察看过,发现升降机损坏后,又在周围打听了一阵,二麻子上前套话,原来是昨晚工厂无人上工,所以一早派人来打听情况。 冯绣虎早有预料,索性不管,领着顺子回了屋。 进门才发现这屋子已经没法住人,于是又转头闯进了隔壁细腰儿的房间。 细腰儿正哼着小调打扮屋子,有人突然闯入把她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冯绣虎后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我的好老爷,这是猴急什么?” 她千娇百媚地横了冯绣虎一眼,来到门边挽住冯绣虎手臂。 “我都要憋坏了。” 冯绣虎揽住细腰儿肩头。 细腰儿脸上浮现喜色,正待开口。 冯绣虎按着她肩膀,顺势把她推了出去。 嘭。 门关上了。 冯绣虎拉着顺子来到床边,然后开始脱衣服。 他兴奋道:“快,顺子,为我护法。” 顺子看了眼门,又回头看了眼冯绣虎:“哥,就让细腰儿伺候你吧。” “哦?”冯绣虎表情严肃,“她也懂护法?” “我不是说这个。”顺子讷讷道,“你不让她伺候,她的心就一直悬着,七上八下不稳当。” 冯绣虎不禁皱眉:“她属秋千的?哪来那么多不稳当。” 顺子又看了眼门外,声音压低了些:“细腰儿被买来就是伺候人的,你偏不让她伺候,她心里能稳当么?” 冯绣虎反瞪着他:“谁说她是伺候人的?她明明就是算账的,我每个月还给她开工资呢!” 解释不通,顺子嗫喏着不知该说什么。 冯绣虎教育顺子:“一份工资干两个人的活?这风气可要不得!” (本章完) 第53章 053诈骗 第53章 053诈骗 顺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冯绣虎打断。 “顺子,咱现在手里可不宽裕,等找机会我把教会那画拆来卖了,再提涨工资的事。” 顺子觉得他跟冯绣虎聊的不是一件事。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冯绣虎却等不及了,他在床上坐下,手上比划出法诀。 他认真说道:“我觉得我应该是成了,我这就开始修炼,你记得守好门,别让细腰儿进来卖骚。” 成没成的,顺子觉得还有待商榷,但冯绣虎态度不似开玩笑,他便点头应了,走到门边去站岗。 这次为什么不画法阵了? 因为蚀说过,头一次是入门,没入门就没有法力,没法力就没法修炼。 人的血液里蕴含着灵体的能量,所以在没有法力的情况下,必须用血液替代,绘制出阵法将第一缕法力引导出来——这就是为什么普通人也能绘制法阵的原因所在。 当有了第一缕法力,也就意味着入了门。 冯绣虎觉得自己多半是有了。 不然无法解释地板朽烂的原因——并且他抽带头鸮人耳光那一下也明显感觉到自己力气变大了。 有了法力,就不需要法阵了。 冯绣虎坐在床上,手中端着法诀,闭眼努力感受。 半晌过去,却连个屁都没崩出来。 顺子站在门边,只看到冯绣虎时而皱起眉头,时而抽下鼻翼,又或时而蹭下屁股,时而抠抠手心。 仿佛浑身刺挠。 说起刺挠,顺子不禁又想起了上次的神仙浴。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 梦林。 蚀以现世中冯绣虎同样的姿势盘坐在地。 只是他此时眉头紧皱,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无数符文在他身周浮动,若是细看,依稀能辨认出这些符文组成了一只若隐若现的凶虎盘踞虚影。 虚影明灭不定,不知过了多久,符文溃散,蚀精疲力尽,一下趴倒在地。 一个声音在上方响起。 “我感受到了,是规则失控的波动。” 蚀翻了个身,四仰八叉躺在枯叶中,略微有些喘气。 他看向天空,一只猫头鹰站在头顶的枝干上。 猫头鹰一只眼紧闭,仅剩那只眼居高临下俯视着蚀。 蚀摆摆手:“回去接着睡吧,多管闲事只会害了你。” 猫头鹰微微歪头:“你很虚弱,发生什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不需要你了么?” 她的问题有点多。 蚀没有解释,他重新坐起来:“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好吗?除非你连‘梦境’也不想要了。” 猫头鹰把头歪向另一边,她似是思考了一会儿:“你带来那个人,他在与规则共鸣,你为什么要阻止?” 蚀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后怕,他想起昨晚规则沸腾似的涌动,顿感心有余悸:“他——” 蚀咬咬牙:“他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猫头鹰问:“规则失控是他引起的?” “他感悟了什么?” 蚀抿着嘴不说话。 猫头鹰又问:“从未有人与‘侵蚀’共鸣过,可我觉得这条规则不难理解,所以究竟为什么会失控?有没有可能是你给他的法术有问题?” 蚀抬起头看向猫头鹰:“你是不是睡太久没跟人说过话,所以话才这么多?” 猫头鹰说道:“不,我是怕你牵连到我。” “轮回天和黑夜总是在冥河边徘徊,冥河毗邻着梦林,我担心他们察觉到波动,误以为我跟你是一伙儿的。” 蚀沉默了片刻:“放心,我待不了太久。” “毕竟我和你不一样,我有肉身可以依存,一个念头就能离开灵界,他们就算来了也找不到我。” 猫头鹰再次歪头:“但我可以告发你。” 蚀冷笑道:“怎么,一觉睡醒想通了,愿意给新神当走狗了?” 猫头鹰并不生气:“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感到羞愧么?” 蚀却生气了。 巨大的凶虎虚影骤然显现,低沉的兽吼中压抑着熊熊怒火:“阴鸮——你和我没有区别!” …… 冯绣虎阴沉着脸从床上爬起来。 他感觉自己遭到了诈骗。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转头看去,顺子又一次倚在门框上睡着了。 这脸丢大了,明明还说带顺子一起修炼,扭头却发现自己先掉坑里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对兄弟说有一条发财的路子,结果转眼就到了缅北。 不过冯绣虎没放弃,他还有机会——科纳特陈那里还有个启蒙名额。 幸好鸡蛋没放一个篮子里。 迷雾之神总不至于比蚀更不靠谱吧? 至于蚀说的那些话,冯绣虎看来更像是危言耸听——蚀现在在他这里严重缺乏可信度。 冯绣虎掏出烟,来到窗边叼一支在嘴里,打算平复下心情。 嗤。 擦燃洋火,火光照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从窗沿边探出,冯绣虎看着他,他也看着冯绣虎。 二脸面面相觑。 冯绣虎冷静地把烟点燃。 “呼……” 烟柱吐出。 冯绣虎一把薅住那人头发,也不管看没看清,拽进窗来一阵拳打脚踢。 “我让你吓我!” “大晚上扮鬼!” “不知道我会功夫吗!” 顺子蓦然惊醒,定睛一看屋里多了个人。 他赶紧走过来跟着冯绣虎一起踩,也没忘问冯绣虎:“大哥,这谁?” 冯绣虎答:“不知道,你知道吗?” 顺子摇头,又加了几分力道:“我也不知道。” 地上的人哭爹喊娘:“我知道!我知道!别打了!” 冯绣虎停手了,把人扶起来:“知道你不早说?” 那人抹着泪解释:“我叫王良寅,是钢铁厂的工头,鸮人两晚不上工,程老爷让我来打探情况。” 冯绣虎问他:“你怎么下来的?” 王良寅哭着说:“还能怎么下来?爬的呗!程老爷说我爬树厉害,就把这倒霉差事交到我头上。早听说底城乱,也没想这么乱——我还没踩上实地就挨顿狠的。” 冯绣虎又问:“程老爷是谁?他怎么不自己来?” 王良寅吸了吸鼻子:“程老爷是工厂管事,他可是上城的老爷,怎么能亲自干这种脏累活?” 冯绣虎把他拎到窗边,指着外面道:“那你回去,让他自己来,他来了我就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情况——否则他工厂干到关张都别想见到鸮人上工了。” ps:这人太横了,一点不管工厂死活。 求月票求好评。 (本章完) 第54章 054贵人和教会谁更大 第54章 054贵人和教会谁更大 送走王良寅,顺子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似是有心事。 冯绣虎坐回床上,语气埋怨:“你怎么又睡着了?” 顺子神色一慌:“我没有!我,我闭着眼听动静呢。” 冯绣虎不信他的鬼话:“人都趴我窗外了,你怎么没听见?” 顺子满脸涨红,垂头道歉:“我错了大哥,昨晚实在没睡好……” 冯绣虎心想也是,昨晚顺子为了给他护法,靠着门边本就没睡踏实,今天又来这一出,能睡好就有鬼了。 冯绣虎不忍再怪他——主要是自己也没修炼出名堂来,“护法”这由头更站不住脚。 于是他摆摆手:“算了,你下次注意,要不是你护法不力,我练功也不至于这么慢。” 顺子闻言更羞愧了:“都怪我!大哥,下次让苗根生为你护法吧,他精神好,保证不睡着。” 冯绣虎赶紧拒绝,斥道:“这事咱兄弟俩知道就行了,怎么能告诉外人?” 顺子一听是这理,便点头了,但脸上依旧忧心忡忡。 冯绣虎问他:“苦着个脸做什么?” 顺子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大哥,咱这样做可是把工厂给得罪了。” 冯绣虎斜眼过去:“工厂能比神庙更不好得罪?” 顺子悻悻道:“……那倒不至于。” 冯绣虎嗤笑一声:“那凭什么不能得罪?” 顺子揉揉鼻子:“因为工厂是贵人老爷们的家业。” “不是哪一个贵人老爷,而是很多贵人老爷。” “工厂区的工厂不止一个,钢铁厂、纺织厂、造船厂、加工厂、煤矿厂,大烟囱竖在天上跟林子似的。” “除了我叫不出名字的贵人老爷们,还有好多工厂是大国公的产业。” “那王良寅只是个工头,他嘴里的程老爷也只是个管事,还算不上贵人老爷。” 冯绣虎插话问道:“住在上城区还不算贵人老爷?” 顺子回道:“上城区住的也不全是贵人老爷,也有许多普通居民,但他们的出身已经比下面的人金贵多了。” 冯绣虎点点头,又学到了新知识。 他开始狡辩:“我只是不让鸮人上工,又不是让工厂关张。” 顺子两手一摊:“那晚上谁来上工?总不能让白天的工人晚上接着干,这得累死人!” “况且话又说回来,就算晚上有工人愿意接着干,但这工钱怎么算?总不能和鸮人一样吧。” “所以你这么一搞,可不就是挡了贵人老爷们的财路么!” 冯绣虎站不住理,开始耍赖:“就挡了怎么着?” “什么贵人老爷大国公的,我跟他们很熟么?” 顺子叹了口气:“要真是熟人倒好办了,就怕还没等神庙这边清算咱们,又被贵人们给惦记上了。” “那就让他们惦记。”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顺子我问你。” 顺子抬起头看过来。 “这帆城到底谁说了算?” 冯绣虎问。 顺子答:“那当然是大国公。” 冯绣虎又问:“大国公和贵人是一家人,那贵人敢得罪教会么?” 顺子想了想:“得分人。” “要是执事,那得罪也就得罪了;但如果是神甫,就要掂量掂量;再要是更高的主教,贵人就没招了,见面还得先问好;至于再往上的大主教,那么贵人不仅要问好,还得小心翼翼伺候着。” 冯绣虎好奇道:“还有更厉害的吗?” 顺子挠挠头:“更厉害的就是通天的大人物了,大主教上面的只剩四名枢机长老和教首。” “就拿咱们帆城来说,最顶头那位管事的是大主教,但其实大主教上面还有一位枢机长老。” 冯绣虎想起了在国公府议事厅里,坐在大国公左边的教会老头。 顺子接着解释:“我听说,帆城的枢机长老只是轮值,每年都会换。迷雾教会的圣殿设在国都,教首和剩下三名长老坐镇在那边,而帆城虽然只有一座座堂,但因为受重视的缘故,所以才派来一位枢机长老坐镇。” 冯绣虎念头一转:“我听说神庙的宝殿就在帆城。” 顺子点头:“那是因为帆城是风雨娘娘的家,所以风雨娘娘庙的宝殿才设在帆城。” 冯绣虎恍然:“那神庙的教首……” “神庙不叫教首,叫庙尊。” 顺子说道:“庙尊就在帆城,但不怎么露面,平日里主事的是一名护持长老。” 看来当时坐在大国公右边的就是这位了。 冯绣虎眨眨眼:“那大国公和庙尊谁更大?” 顺子下意识拔高了声调:“那还用说?当然是庙尊大,庙尊和教首这般人物,就连大总统见了都得低着头讲话。” 冯绣虎退了一步:“那长老呢?和大国公谁更大?” 顺子思考片刻:“这不好说,但我觉得大国公得卖长老的面子,毕竟不管是教会还是神庙,上头都有神祇盯着,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的?” 冯绣虎一拍手:“这不就得了?我上头有迷雾之神,贵人们头上有谁?大国公?他敢跟迷雾之神叫板么?” 这话听得在理,但顺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等他想明白,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动静很轻,像是怕打扰到屋内的人。 顺子走过去,拉开门,看到细腰儿眼泪汪汪地蹲在门边的走廊上。 她抱着双臂,直打哆嗦,见顺子开门后委屈巴巴地问道:“顺子哥,还没好吗?我实在遭不住了。” 寨子楼建在高处,本就不怎么挡风,再加上入了冬,晚上的海风顺着楼缝钻进来,能把人骨头冻脆。 顺子把她放进来,细腰儿站在门口望着冯绣虎——冯绣虎坐在她床上。 冯绣虎也不是那种不善解人意的人,他拍了拍自己旁边。 被冻成这样,细腰儿也没有卖骚的心了,赶紧走过来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全身裹住,两只脚丫搓着取暖,把被子顶得微微耸动。 冯绣虎盯着耸动处看出了神。 他忽然开口:“我今晚睡这。” 顺子愣了一下,立马替细腰儿感到高兴:“好。” 细腰儿也双颊飞红,小声道:“全听老爷的。” 说着,她顺势就往冯绣虎肩上靠。 冯绣虎也顺势把她从被窝里拎了出来,递给顺子:“给她挪个窝。” 然后自己钻进了被窝——他刚刚才发现,细腰儿这床铺褥子全是从宅子带来的,比他原先那屋里的鼠皮被子舒服多了。 (本章完) 第55章 055程爱梅 第55章 055程爱梅 两天过后。 风平浪静。 这两天没人来打扰冯绣虎,他也乐得清静,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扶着窗沿眺望白石墙,墙下密密麻麻的身影辛勤劳作,挥汗如雨,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当然他也没把练功放下,虽然觉得蚀骗了自己,但人总是存了侥幸心理,冯绣虎每天都试着去冥想寻找那一缕本该出现的法力到底在哪儿。 虽然依旧无果,但他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肉身变得更强壮了——这至少说明法门是管用的,但指向灵体的咒术却不知出了什么幺蛾子,法力始终不见踪影。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入了门,但只入了一半。 卡在门框里进不去也出不来了属于是。 王良寅应该是把信送到了,虽然程管事没来找冯绣虎,但据二麻子传回消息,这两日的确来了几波人在升降机周围徘徊,或探头往下打量,又或是向路人打听情况。 但冯绣虎无所谓,反正他又不急,急的是别人。 这晚入夜。 守在升降机旁的苗根生忽然听见动静,他睁开眼,探手伸入管道,摸出一张纸团。 拆开后,纸团上写道——看上面。 苗根生不明所以,走进升降机仰头上望。 他愣了一下,赶紧去房间里把冯绣虎喊出来。 冯绣虎站在升降机里也抬头往上看。 一个大肥屁股占据了视野。 一根麻绳从最上层垂下来,一道膀大腰圆的肥硕身影正顺着绳子往下降,还不忘呵斥上面的人:“慢点!慢点!你想摔死我吗?” 眼看那屁股都要杵脸上了,冯绣虎默默抽出小刀,刀尖往屁股瓣上一扎。 “呀嚯!” 这肥仔一声惨呼,绳子脱手,一屁股砸落下来。 升降机猛晃了下。 肥仔捂着屁股,睁眼看到冯绣虎和苗根生围着他打量。 他顾不得屁股流血,赶紧爬起来冲二人拱手赔笑:“鄙人姓程,大名程爱梅,兹任钢铁厂管事,不知哪位是教会执事,冯绣虎冯老爷当面?” 冯绣虎不急着搭话,他正打量程爱梅。 这肥仔一身洋装,但衣服已是不新,肚子凸起把外套紧绷在身上,刚爬了绳子,又蹭出好多皱褶,看似体面,却又不够体面。 汗水顺着程爱梅的脸颊滑落,他还略带喘气,却顾不得自己,两只眼睛机敏地观察着冯绣虎和苗根生的脸色。 这态度全无上城人对待底城耗子的傲慢。 多半和提前了解到冯绣虎是教会执事有关。 “我就是。” 冯绣虎叉着腰,问他:“你怎么今天才来?” 程爱梅松了口气,快速擦了擦汗:“这事怪我,本该早些来,但工厂事务繁多,这才耽误了拜谒。” 这场面话说得是信手拈来,可惜冯绣虎不吃这套。 他冷笑道:“耽误不起的恐怕不是我,而是工厂。” 程爱梅笑得有些尴尬。 事实的确如此。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想跟底城人打交道。 可工厂那边真真不能耽误了,鸮人不来,头两天是他强押着工人们上夜工,结果搞得工人们怨声载道,差点闹出事来。 更有人直接告到了毛核桃那去——厂里也有几个工人是毛核桃手底扳手帮的,毛核桃不敢跟贵人老爷叫板,就跑来敲打他,说什么上夜工可以,但钱得另算,并且扳手帮的人上夜工还得给扳手帮交租赁费。 这让他一个管事上哪儿说理去? 事情上报给贵人老爷,结果贵人老爷也将他一顿臭骂,并直接把路堵死了——贵人老爷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今晚再看不到鸮人来上工,他这个管事也别想干了。 程爱梅彻底没了招,只好“只身犯险”,来底城单刀赴会。 程爱梅身上的洋装略显单薄,说话间微微发抖,冯绣虎发善心,把他领回屋里问话。 顺子见冯绣虎出去一趟领回来个陌生人,瞪大眼睛审视着程爱梅。 看到满脸横肉的顺子,程爱梅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要,要不我下次再来?我太太还在家等我……” 程爱梅停在门边不敢往里进。 冯绣虎没听清,他注意力放在程爱梅的屁股上——那伤口始终没愈合,血把裤子都染红了半边。 他不想程爱梅这样坐在自己屋里,于是又把刀掏了出来。 程爱梅看得眼皮直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汪汪央求冯绣虎:“冯老爷,咱有话好好说,能不动刀子么?” 他觉得自己今天多半是没法完整地走出这里了。 冯绣虎觉得这人多少是有点大病,他一脚把程爱梅踹翻,倒骑在程爱梅背上,拿刀背从屁股上的伤口刮过。 等冯绣虎都站起身了,程爱梅还在又哭又闹。 苗根生听得心烦,走过来一巴掌抽在程爱梅脸上:“哭哭啼啼!杀猪都没你闹腾!” 程爱梅终于噤声,他摸了摸屁股,惊奇地发现不仅没有新伤,旧伤口也不见了踪影。 他怔怔地盯着冯绣虎手里的小刀:“这是法器?” 上城人是有见识得多。 冯绣虎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起正事,程爱梅终于冷静了些许。 他注意着冯绣虎的脸色:“冯执事,您要怎么才肯放鸮人回工厂?” 冯绣虎理直气壮:“鸮人现在替我干活,我凭什么要放?” 平时彬彬有礼的执事程爱梅见多了,这样耍无赖的还是头一次见。 他不禁苦笑:“我可听说了,鸮人们自己也想回去上工,这是件你情我愿的事,冯执事何必横插一脚,还捞不着个好名声。” 冯绣虎点起一支烟,烟柱喷在程爱梅脸上:“名声值几个钱?” 程爱梅依旧赔着笑脸:“只要您肯松口,名声能值这个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 冯绣虎眉梢一挑,他不知道这具体是多少,但不妨碍他加价:“少了。” 程爱梅苦着脸:“不瞒您说,这钱我得从自己钱袋里掏,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您就当行行好——一根金柱子已经不少了。” 顺子和苗根生不约而同看向了冯绣虎。 这确实不少了。 冯绣虎抖了抖烟灰,不好意思道:“这钱哪能让你掏?” 程爱梅一愣:“那不然呢?” 冯绣虎道:“工厂是谁的,就让谁掏,这样,我说个数。” “一千根金柱子。” 噗通! 顺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ps:多了少了暂且不说,冯老爷是真敢狮子大开口。 我不如冯绣虎贪心,要张月票就行了。 (本章完) 第56章 056证神威 第56章 056证神威 “你能不能争点气?” 冯绣虎埋怨地瞪顺子一眼,觉得他跌了份。 苗根生扭头出去了——他怕再听下去心肝遭不住。 “一千根金柱子?!” 程爱梅也拔高了声调:“都能让全厂的工人一辈子干到死了!” 冯绣虎差点以为自己要高了,赶紧问他:“贵人手头也这么紧吗?出不起这个价?” 程爱梅下意识回道:“倒是出得起,但贵人老爷铁定不能给这个价。” 冯绣虎放心了,他两手一摊:“那关我什么事?你只管带话回去,给不给是贵人的事。” 程爱梅咬咬牙:“冯执事,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这般狮子大开口,哪是谈事的态度?我要真把话带回去,岂不是让你平白被贵人老爷记恨?” 冯绣虎冷笑:“那他得排队。” 程爱梅急得抓耳挠腮,这天被冯绣虎聊死了——而且还是故意的。 但程爱梅也不想就这样回去交差,冯绣虎会被记恨不假,但他丢工作也板上钉钉了。 冯绣虎看出了他的纠结,于是替程爱梅拿了主意:“顺子,送客。” 也不管程爱梅是否同意,顺子直接把他拎起来朝外走去。 刚到门边,忽然苗根生急匆匆推门闯入。 “班长,二麻子来消息了,说上面门洞忽然来了好多人,教会和神庙的都有,他领着弟兄去别处躲灾了。” 冯绣虎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字迹杂乱,似是匆匆写就,看得出二麻子当时的慌乱。 在心里默算时间,冯绣虎想起来了。 神庙说的三天后——今晚一过,可不就到日子了么? 只是当时他也没想到,神庙竟一秒都不肯耽搁,直接在晚上开打。 他让顺子把程爱梅放下来:“今晚你恐怕回不去了。” 程爱梅还不知情况,惊恐地看着几人:“什么意思?还是要把我的命留在这儿吗?”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突如其来,吹得屋内杂物翻飞。 顺子赶紧过去将窗板扣上。 一回头发现程爱梅正悄悄往门边挪。 顺子走过去一把将他揪住:“想死就上去吧!教会和神庙要打仗,你留在上面的人早跑路了!” 程爱梅不信,奋力挣脱后逃进走廊,来到升降机去拽绳子。 绳子却轻飘飘滑落下来,坠在程爱梅身上。 淅淅沥沥。 下雨了,雨滴打在寨子楼上,和呼啸的风声一起奏起了交响乐。 冯绣虎也走了出来,他站到程爱梅身边,抬起头往升降机上方看。 原来不止是风雨。 夜空下白石墙只能看出巨大的黑影,但能看清的是—— 下城区起雾了。 …… 下城区和工厂区之间被断浪桥所分隔,桥下留有门洞,供两边城区穿行。 静谧的夜色下,工厂区这边,神庙修士已经聚集起来。 而在门洞另一头的下城区,教会的神卫军也严阵以待,将众神官护在后面。 从人数上看,光是神卫军的数量就是神庙修士的数倍之多,但再看气势,教会这边人人都面色严峻,反而神庙锐气更盛。 教会这边领头的是两名主教,尤克胡和科纳特陈,以及一名统领神卫军的侍卫长拜恩;神庙同样也只派出了两名高功,分别唤作楚文倜和席无盛。 看来双方都知道这一仗该怎么打,以及为什么要打。 所以大主教托弗森赵和大高功马秉合压根没有出面。 咸腥的海风带来了潮湿的水汽。 空气仿佛都变得有些粘稠。 人群中,席无盛来到最前,他缓缓拔出长剑,剑锋指向门洞对面。 “迷雾,速速退去!” 回应他的是神卫军整齐划一的动作——哗啦! 铁剑出鞘,钢盾架起。 众神卫军齐齐向前一步。 人群最中间,拜恩侍卫长同样拔剑回应:“这场风雨来得不是时候!但它无法摧毁我们的意志!” “何妨一试?” 席无盛冷哼一声,竖剑在手,指捏法诀从剑身抹过:“风来!” 狂风呼啸而至,仿佛一条无形长龙嘶吼着穿过门洞,将神卫军的甲胄吹得咣啷作响。 楚文倜跨步上前来到席无盛身边,抬手一招:“雨来!” 随着第一滴雨水落下,转眼就变得细密,呼吸间很快又有愈大的趋势。 狂风裹挟着雨水倾泻,将神卫军盔甲打得噼啪不停。 但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 神卫军后方的神官阵列,执事神甫齐齐开始吟诵,浓浓迷雾平地而生,不仅阻隔了视线,就连雨水也被隔绝在外。 目不能视,所有神卫军全部隐入迷雾。 席无盛仰天大笑:“怯战鼠辈,何足道哉!” 他长剑指去,喝道:“乘风伴雨,以证神威!诸位——随我破阵!” 话音落下,席无盛一马当先冲出,裹挟着狂风之势,身形疾掠飞快,仿佛是在贴地飞行。 楚文倜紧随其后,在他们二人后面,众修士奔涌冲进门洞,迎面朝浓雾杀来。 待得近了。 席无盛身周狂风环绕,与迷雾撞上时,浓雾立时剧烈翻涌,被狂风刮得倒退,也将前面的神卫军显露出来。 “风来,涌!” 席无盛掐诀挥掌,狂风炸开气浪,空气中荡出层层波纹,前排神卫军被瞬间轰开缺口。 在他身后,楚文倜立时冲出,束诀吐字:“化雨,覆!” 轰隆! 一声沉闷巨响,天空中雨幕磅礴而下,无形的重量施加在神卫军身上,许多人一时承受不住跪倒在地。 楚文倜顺着缺口杀入,长剑荡开,泼洒出一片血雨。 神庙修士们紧随其后,在雨幕中与神卫军正面接战。 神官的吟诵声陡然增高,周围本已被暴雨冲淡的迷雾翻涌复起,从四面八方朝冲入最深处的楚文倜围拢。 楚文倜见势不对,立刻将法诀变换:“化雨,涤!” 以他为中心,小范围内的雨水化作水汽,努力将浓雾隔绝开。 浓雾中,不知从何处传来尤克胡的声音:“以迷雾之名——肃清!” 话音落下,浓雾在涌动中化作无数猛兽,从每一个方位向楚文倜扑杀过来,其中还夹杂着神卫军拼命牵制。 楚文倜腹背受敌,挥剑斩断猛兽头颅,猛兽却只化作迷雾消散,转眼又重新聚合扑杀。 见情况不妙,楚文倜大声呼道:“席高功助我!” 听见声音,席无盛逼退身旁合围的神卫军,正要提剑向前,浓雾中忽有身影显露。 “席高功,我那两位学生的账,该算算了。” 是科纳特陈。 (本章完) 第57章 057风雨与迷雾 第57章 057风雨与迷雾 于段浑是席无盛的属下。 虽然洛蒙张的死至今没有切实证据表明是于段浑做的,但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这笔账怎么也得算在席无盛脑袋上。 眼下不在议事厅,也不是斗嘴皮子的地方,所以席无盛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抬手一抛,长剑掷去,剑锋爆出尖鸣射来。 科纳特陈不做闪避,任由长剑从肩头贯穿而过。 却不见血。 肩头空洞处迷雾涌动,转眼就恢复如初,就连主教袍都依然崭新。 席无盛脸上没有惊讶神色,像是早有预料,只见他掐指法诀再变,长剑被狂风托举好似有了灵性,半空中转了个弯顺带抹掉几名神卫军的脖子,然后回头刺向科纳特陈的后心。 科纳特陈胸前被贯出一个窟窿,他忽然有了动作。 趁长剑穿胸而出,他顺势将剑柄握住。 狂风沿着剑身环绕而上,仿佛变成了无数锋刃,将科纳特陈的袖子和皮肉绞成缕缕碎雾飞散。 但科纳特陈却兀自不放手,似在与手捏法诀的席无盛做无声角力。 狂风未能竟功,席无盛却露出了冷笑,他抬手指来:“化雨,涤恶净邪!” 剑锋上氲出层层水汽,随即逆流而上,顺着科纳特陈手臂往上攀附。 只见道道水迹触及皮肤,泛起了白烟,科纳特陈浑身一颤,赶紧将长剑甩开。 低头再看手掌,被水迹攀附过的地方皮脱肉烂,好似在滚水里走过一遭。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席无盛:“这不是你的武器。” 席无盛抬手招来,狂风将长剑托回面前,任由他重新握住:“马大高功的佩剑,我只是借来耍耍——再抢试试?” 说罢,他将长剑往上空高高一掷,大喊道:“楚高功接剑!” 长剑化作一缕寒光没入浓雾深处。 科纳特陈脸色微变,作势回身要追剑而去,席无盛哪肯如他的愿? 法诀一掐:“风来,疾。” 科纳特陈刚迈出一步,忽觉有风扑面,席无盛化作一缕流风而至,挡在身前。 科纳特陈冷哼,沉声吐字:“顺从迷雾的指引,扬帆。” 他跨出一步,迎着席无盛撞上去,接触瞬间,科纳特陈的身体化作浓雾消散,席无盛回头看去,科纳特陈已经出现在数米之远的地方,脚步未停。 席无盛转身欲追,科纳特陈却连头也没回,甩袖一挥:“以迷雾之名,剥夺!” 席无盛连迈几步,却发现自己距离科纳特陈越来越远,这才赫然察觉到自己竟然在朝着相反方向倒退。 他赶紧掐住“涤”字诀,洗净身上的异常状态后复又追上去。 …… 楚文倜这边陷入了僵持。 长剑的到来并未改善他的情况,因为拜恩侍卫长也加入了进来。 此时他一边要应对尤克胡的咒术,一边还要操控狂风牵引长剑与拜恩侍卫长缠斗。 但好消息是他已经大致摸清了藏身于迷雾中尤克胡的位置。 加上从席无盛处借来的,楚文倜两把长剑在身周环绕,一把清剿迷雾猛兽和神卫军,另一把专注应付拜恩侍卫长的突袭。 在确定尤克胡的位置后,他不动声色,忽地变招—— 一剑上挑逼退拜恩,楚文倜足尖点地跃起,再借风力凭空一蹬,身形再次拔高摆脱迷雾猛兽的围剿。 半空中他施展出蓄势已久的法诀:“风来,击涛驱浪!” 绕身长剑骤然提速,狂风怒嚎具现出无数刃形气流,瞬息间划出道道环形流光,身周顿时血溅泼洒如幕,将浓雾都染成了粉色。 这还没完。 楚文倜目光看向浓雾深处,手中长剑掷出:“去!” 长剑飞逝转瞬不见,浓雾中传来一声痛哼。 沿着长剑飞去的方向,楚文倜信步跟来。 尤克胡的身影显露出来,他跪在地上,捂着小腹,大量血迹从指缝渗出。 那把伤他的长剑此时被风托在半空,剑尖指着尤克胡的额头。 侧旁迷雾涌动,科纳特陈走了出来,他看清局势,暗叹自己还是来晚一步。 虽然早有预料这一仗很难获胜,但他也没想到会输这么快。 说起来也怪神庙不讲武德,明明大家很有默契约好了大主教大高功不插手,下边人意思意思宣泄下火气得了,结果马秉合把佩剑借过来,还附带了两道强力咒术。 神庙还是太想赢了。 浓雾再次翻涌,拜恩侍卫长和席无盛前后脚走了出来。 拜恩的状态也不太好,击涛驱浪那一剑的威力令他猝不及防,胸前铠甲被斩开一道深深裂口,已经伤到了骨头。 反观神庙这边,席无盛和楚文倜虽然看似有些气喘狼狈,却身无大碍。 楚文倜率先开口:“局势已明,还不认输?” 拜恩看向科纳特陈,科纳特陈看向周围。 迷雾中交战声不绝,但神卫军的阵型早已被神庙修士冲散,转变成各自为战捉对厮杀的局面,许多神官失去神卫军的拱卫,被神庙修士近身后难有招架之力,只能借由迷雾的掩护周旋逃窜。 科纳特陈叹了口气。 剑都指脑门上了,不认输难道真让楚文倜把尤克胡宰了吗? 他正要开口,尤克胡却忽然把手抬起。 下一秒,尤克胡的身躯化作迷雾消散,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 楚文倜眉梢一挑,将长剑召回。 迷雾中传来尤克胡的声音:“卑鄙者的手段向来不让人失望,但这样的胜利只会让神庙蒙羞。” 这是还要打。 科纳特陈无奈,往后退去,躲进迷雾。 楚文倜和席无盛齐齐将目光投向了仅剩的拜恩。 拜恩咧了咧嘴,挤出一丝苦笑,但还是将铁剑举了起来。 …… 狂风愈劲,暴雨愈大。 冯绣虎感觉整座寨子楼都在轻微摇晃。 下城区的迷雾也愈发浓郁,开始沿着白石墙往下沉降,已经将寨子楼顶端没过。 这地方不敢待了。 没时间再看,冯绣虎招呼顺子和苗根生,赶紧去将寨子楼里的弟兄们叫起来,乘升降机往底城躲避。 刚回到走廊,细腰儿从房间里跑出来,她也没经历过这般宛如天威的异象,整个人惊慌失措,见到冯绣虎后下意识扑进他的怀里:“老爷!这天象端的骇人,莫不是地龙翻身的动静?” 冯绣虎拍拍她肩头:“别怕,是你顺子哥翻身的动静,你先去底城躲着,免得被他压死了。” ps:风雨和迷雾打得热闹,遭难的反倒是底城,冯绣虎能吃这亏?吃不下这亏的赶紧投月票帮帮冯绣虎呀。 别忘了加书架呀。 (本章完) 第58章 058大风!大雨!大雾! 第58章 058大风!大雨!大雾! 顺子从身后投来幽怨的目光。 冯绣虎假装没看见,大喊着指挥涌入走廊的弟兄:“都他娘不准挤!排着队下!” 弟兄们人不少,升降机容量却有限,一来一回要好些功夫,下面的摇桨人都快把绞盘摇出火星子了。 可风却越来越大,雨势也已转变成大暴雨,整座寨子楼好似一架空鼓,在雨声中轰隆作响。 冯绣虎只能干着急,他知道自己不能先下,他要是走了,留在这里的人准得乱。 一回头,冯绣虎瞧见程爱梅缩着头往升降机里钻。 他一把将程爱梅揪出来:“买票了吗你就坐?” 程爱梅哆哆嗦嗦把手往钱袋里掏:“多少钱,我这就买。” 冯绣虎把他往顺子怀里一推:“晚了!排队去。” 程爱梅抬头一望,走廊里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头。 他哇一声哭了出来:“你这不是存心想害我命么!” 哗啦—— 又是一阵剧烈的狂风,外立面数块楼板被掀飞,寨子楼剧烈晃动。 冯绣虎扶着墙,眼中焦急害怕怒意各种神色交杂在一起,又变成了一抹疯狂,他狞笑道:“我不也还在这么?要死我陪你一块儿!” “可我不想死!” 呜呜风声中,程爱梅大声呼喊。 冯绣虎不理他,朝升降机下方大喊:“再快点!晚上没吃饭吗!” 局势不容乐观。 已经有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的弟兄从窗户钻出去,试图从楼外面爬下去。 冯绣虎想让他们回来,声音却被淹没在风雨声里。 楼外的风更加汹涌,随着一阵风势骤强,夜空中几道身影伴随着惨叫摔了下去。 这下不用冯绣虎提醒了,有了前车之鉴,还有勇气翻窗的人纷纷罢休。 顺子看向外面的白石墙,也不禁咬牙切齿:“神庙真他娘会挑地方,在哪里打不好,非得在咱们头上打!” 以往提起神庙顺子多少带着些敬畏,这还是他头一次对神庙破口大骂。 遭难的不止是寨子楼。 底城的破板屋密集扎堆,但凡是离白石墙近些的,都遭到了狂风的摧残。 这些底城人正酣睡着,一阵哗啦啦响动后再睁眼,房顶就没了。 墙板木门,脏被子破衣服,各种东西全被卷上了天,盘旋着飞舞着,转眼就什么都不剩。 风雨展示了它的怒火,迷雾也不曾施以怜悯。 迷雾持续下沉,已经快蔓延到冯绣虎这一层。 作为数次进入过迷雾并且全身而退的“过来人”,冯绣虎深知普通人被卷进迷雾会发生什么。 哪怕没有被神官故意针对,这些人的下场也是注定的——迷失方向,然后在惊慌中四处乱走,最终一脚踩空掉下去摔死。 “再快点!” 冯绣虎再次大吼,急得双眼通红。 不知是他的催促起了作用,还是弟兄们的配合有了效果。 当迷雾快压到头顶时,寨子楼里的人总是全送下去了。 这最后一趟只剩冯绣虎和顺子,以及程爱梅三人。 待升降机上来,程爱梅迫不及待往里钻。 顺子看不下去,一把将他薅出来:“大哥,你先!” 冯绣虎不推辞,跟顺子一前一后站进升降机,程爱梅也赶紧跟上。 顺子拍了拍管道:“快下!” 升降机颤了颤,就要开始下行。 忽然,冯绣虎耳朵一动,似乎听见头顶有动静。 他抬起头看去,迷雾几乎要近在眼前。 异变陡生。 一道身影从迷雾中跌落出来,正砸在程爱梅身上,二人顿时摔倒在升降机地板上。 冯绣虎定睛一看,不禁乐了,居然是个熟人——迈克。 “这么晚还来串门呀?” 冯绣虎问他。 迈克神色慌乱,喘气中说不出话,只好往上一指:“小——小心!” 又一道身影紧随其后从迷雾中跃出。 此人身着白青长衫,持一把短臂手斧,管也不管周围其他人,照着迈克面门就劈下来。 还得是冯绣虎反应快——也可能是对这身司礼长衫的条件反射。 他飞起一脚蹬在司礼胸口,将他踹得倒飞出去。 司礼眼看要掉出升降机,间不容发时却一把扣住外沿木杆,身子打横在升降机外转了半圈又从另一面撞了进来。 这一脚让他注意到了冯绣虎,手斧径直朝冯绣虎胸前削来。 冯绣虎一惊:“你也会功夫?” 说话间,他侧身躲开,司礼再次逼近一步,狭小空间里无处再躲,冯绣虎从袖中抽出小刀迎向手斧。 噹的一声金铁交击,二人之间溅起一簇火星,手斧被荡开,小刀的半片刀刃擦着冯绣虎眉梢飞了出去。 此时顺子也终于反应过来,他暴起发难,从后面一把将司礼环胸箍住。 双臂被制放不下来,司礼举起手斧劈向身后,冯绣虎眼疾手快,丢开断刀,一把擒住司礼手腕,再劈手将手斧夺过。 砰! 一声闷响,斧刃嵌进了司礼脑门。 顺子松开手,尸体如同一只烂麻袋软倒下去。 冯绣虎弯腰将手斧拔下,脑浆子顺着伤口处淌了出来。 “这玩意儿也是法器?” 他端详翻看着手斧,冲迈克问道。 迈克惊魂未定——他没想到冯绣虎居然能赢。 他咽了口唾沫,怔怔点头:“是,入了门的司礼都用的这种。” 冯绣虎不禁皱眉:“神庙吃这么好?怎么教会执事没有法器?” “有的呀。”迈克从胸前拿起吊坠,“这就是。” 冯绣虎一愣,顿时生气了:“我怎么没有?” 迈克回道:“你得先入门。” 听到这个词冯绣虎就来气:“入门!入门!入门!我要知道怎么入还至于被憋成这样?” “科纳特陈说的下次心灵觉醒到底是什么时候?” 迈克赶紧解释:“进行心灵觉醒的前提也得先入门呀。入了门才能开始修炼,修炼到一定程度才有资格进行心灵觉醒,完成心灵觉醒才是真正意义上进入心灵觉醒阶段,能独立使用各种咒术——而不是像我这样,必须好多执事一起配合着念诵咒言才能召唤迷雾。” 冯绣虎发觉自己好像又被骗了。 科纳特陈压根没提过要带他入门的事,那许诺的心灵觉醒岂不又是一张空头支票? 他表情渐渐阴沉,拳头握紧——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实诚人了? (本章完) 第59章 059没道理 第59章 059没道理 升降机到底。 当身临其境时,冯绣虎才发现场面比他在上方看到的还要更加混乱。 虽然木板搭建的棚屋连称作“房屋”都很勉强,但也是底城人赖以栖身的庇护之所。 当棚屋垮塌,破碎,被摧毁,被卷上了天,衣不蔽体的底城人只能眼睁睁望着。有人嚎啕大哭,声音却被狂风掩盖;有人惊慌奔逃,脚印也被暴雨淹没。 这一刻,他们仿佛真的成了阴沟里的耗子,当鼠洞被掀开,只能无助地四处逃窜,找不到藏身之处。 二麻子要早一批下来,机灵的他已经组织起弟兄们四下奔走,开始把人群往西面风小雨小的地方疏散。 但收效甚微,这种环境下,光凭呼喊起不了多少作用,人们已经慌了心神,要么到处乱跑,要么舍不得屋里的家当所以滞留原地。 好在唱诗班不是什么大善人。 对付这些人,弟兄们上去就是一顿爆锤,打服了打痛了打醒了,人们也就听指挥开始动弹了。 混乱悲惨的景象使迈克看呆了,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踩在底城的地面上,他指着不远处几个跪在地上乞求风雨娘娘开恩的底城人,感到很不解:“明明往西面逃就没事了,他们为什么不走?” 眼前的画面令冯绣虎感到烦躁:“你问我我问谁去?” 底城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腥臭味在大雨的冲刷和狂风的席卷下明明淡薄了许多,冯绣虎却好像闻到了更加难以忍耐的臭味。 臭得他眼皮直跳。 臭得他想跳脚骂娘。 臭得他恨不得找来一块巨大的刷子将整座帆城从头到脚刷个干净。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冯绣虎本就脆弱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顺子的吼声在大风中飘散,一把抱起冯绣虎朝远处逃命。 冯绣虎回头看去,视线越过顺子肩头—— 整座寨子楼终于经受不住风雨的摧残,在夜色中轰然垮塌。 数名弟兄腿脚慢了,身影消失在烟尘中,连同惨叫一起被淹没在废墟残骸下。 冯绣虎推开顺子,视线从废墟往上移动,一直越过白石墙看向上方。 翻涌的浓雾好似一只与风雨搏斗的怪兽,双方轻微一个动作的余波都会对凡人造成毁天灭地的伤害。 冯绣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喃喃自语:“没道理呀……” 迈克走过来,在他耳边大喊:“别在这待了!往那边逃吧!” 冯绣虎回头看他,眼神疑惑:“你不应该在上面打仗吗?” 迈克露出苦笑,大声回道:“打不赢的!神庙想给教会一个教训!教会得卖这个面子!我就只是个执事,上去就是送死!” 面子?送死? 冯绣虎的瞳仁在眼眶里直跳,晃得他脑子疼。 好似有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说话。 “忒没道理,教会和神庙打仗,你算哪根葱也敢插手?” “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去送死?”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话说得在理,但道理不该是这个道理。 好好在家坐着,他手底人死了,房子也被掀了,这他娘的算个什么他娘的道理? 得弄他娘的! 这才是道理! 脑子里那根弦断了。 冯绣虎一把抓起迈克:“迷雾之神需要你,我送你回去!” 迈克大惊失色,奋力挣扎起来。 冯绣虎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皱眉埋怨:“这么大事怎么没人通知我?我也是执事,我也要出一份力!” 迈克尖叫着冲顺子喊:“他又发疯了!快拦住他!” 冯绣虎拿出手斧,语气和斧刃同样寒意森森:“年轻人,你对迷雾之神的信仰好像不够坚定,别逼我替他老人家清理门户。” 迈克老实了,他整理一下衣领:“你说的对,迷雾之神需要我们,我们该出发了。” 寨子楼虽然倒了,但嵌入墙体用于支撑结构的柱子还有许多留在上面,给冯绣虎他们提供了攀爬落脚的地方。 顺子也想跟来,却被冯绣虎撵了回去,他对顺子叮嘱:“过了今晚,底城要还看见有人信风雨娘娘,就丢海里喂鱼。” 费了一番功夫,冯绣虎和迈克总算爬了上来。 身周迷雾笼罩,冯绣虎非要带上迈克的用处也在这时体现了出来。 迈克不会迷失方向。 冯绣虎只听见浓雾里呼喊惨叫声不断,却看不到人具体在哪儿。 迈克拉着冯绣虎往人少的地方躲,边走边说:“科纳特主教和尤克主教正和神庙的两名高功斗法,等他们分出胜负了,这场仗才算结束。” “他们在哪儿?” 冯绣虎问。 迈克偏头朝某个方向看去——迷雾并未阻碍他的视野。 冯绣虎急道:“快带我去送死。” 迈克下意识道:“去干嘛?送——你也知道啊?” 冯绣虎差点给他整不会了,迈克气得跺脚:“哪敢去掺和?但凡靠近点,随便磕着碰着一下都能把你小命交待了。” “我不掺和,我就看看热闹。” 嘴里这样说着,冯绣虎往斧刃上啐了口唾沫,用袖子擦得铮亮。 忽然,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迷雾……” “你怎么又……这么多人?” 冯绣虎大喜,总算把这位给盼来了,他喊道:“大虫!把他们全弄死!” 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迈克回头看他:“你在跟谁说话?” 冯绣虎来不及理迈克,他歪头拍了拍太阳穴,像是想把脑子里的蚀倒出来。 可蚀却一点动静都没了。 冯绣虎觉得很没面子,沉着脸道:“你再装死我就去举报你。” 脑海里终于又有了声音,但蚀似乎把声音压到了很低:“别说话,我不能出来,我闻到了熟人的味道……贸然出手会有危险。” “熟人?” 冯绣虎左顾右盼。 迈克只看到冯绣虎自言自语,他的状态令迈克很难安心,凑近过来试探着戳了戳冯绣虎手臂:“你还好吗?” 看着迈克,冯绣虎恍然大悟——这里唯一的熟人就只有迈克。 冯绣虎默默提起手斧,语气森然:“你小子深藏不露呀。” 寒意遍体而生,看着冯绣虎的眼神,迈克打了个哆嗦。 冯绣虎又发疯了! 想也没想,迈克扭头就跑。 “站住!” 冯绣虎提斧就追。 迈克撒腿狂奔,他吓坏了,边哭边喊:“去!咱这就去!你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ps:投张月票加个书架,下一章咱就看看是哪位熟人。 读者老爷们在评论区给个好评吧。 (本章完) 第60章 060神见神 第60章 060神见神 俯瞰整座帆城,断浪桥犹如一柄狭长利剑直直刺向大海。 但其实断浪桥上方平台尤为宽阔,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 断浪桥最前端的望台伫立着一尊风雨娘娘神像。 娘娘身披羽衣,长发飘逸,凝目眺望着海面。 秀美的面庞上透露着如有实质的威严。 神像巧夺天工,从头发丝到羽衣褶痕,无一处不雕琢得精巧细致,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还真活了。 狂风暴雨仿佛刻意避开了此处,就连地砖都不见水渍。 可不知不觉,空气变得有些湿润,渐渐凝结出了水汽。 像是下起了一场朦胧的小雨。 水汽中,一道虚影从神像上浮现。 她轻轻迈出一步,足尖像是踩在无形的阶梯上,从半空中缓缓走下。 每踏出一步,虚影就凝实一分,当最后一步踩在地上时,身影也彻底显现。 端的是—— 脂肤玉手步盈盈,彩羽斑斓画中仙。 风姿不似红尘客,原来是——翩翩神女下凡间。 也是冯绣虎不在场,否则怎么也得拉个横幅写道——热烈欢迎风雨娘娘莅临指导。 她一身打扮与当今时代大为迥异。 头发梳成发髻挽起,佩着华丽头饰,身上裙带飘飘,又点缀有五色斑斓的长羽,好似话本中走出来的古风美人。 这身装束,虽不及现在女人常穿的旗袍勾勒身材,却也别添韵味。 风不摇雨不惊。 雨不沾湿她的衣裙,风也不曾吹动她的发丝,好像在她身边按下了暂停键。 风雨娘娘脚步不疾不徐,来到了最前方,她扶着栏杆向海边眺望,目光深邃且平静。 一阵微风从她身后不远处拂过,待风静下,一道身影匍匐在地,额头贴着地砖,恭敬道:“娘娘在上,风雨大安。” 这是个年迈老头,帆城认识他的人不多,因为他鲜少露面。 庙尊,万籁丘。 风雨娘娘未作回应,她依然凝望着海面,朱唇轻轻吐字:“他还在等。” 万籁丘也未抬头,沉声回道:“今夜过后,再观其变。” 风雨娘娘微微颔首:“多死几个,死得多了,才能更乱,真的乱了,鱼才会上钩。” 万籁丘磕了个头:“娘娘放心,我已命马秉合送出佩剑,教会一时未察,死伤必不会少。” 风雨娘娘不甚在意:“哪边都行,总之多死点。” 忽然,万籁丘像是感觉到什么,警惕地抬起头来。 起雾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雨中升腾起薄薄的雾气。 风雨娘娘翩然回身,淡漠的眼神看向万籁丘身后。 丝丝缕缕的雾气汇聚成一道人影,并很快具现成形。 那是个穿格子洋装的洋人,头上戴着宽檐礼帽,嘴里叼着细烟斗。 像是早知有雨,他还细心地打了把伞。 他轻轻捻了下上唇的八字胡,再整理一下衣领,最后将手背在身后,朝风雨娘娘微微躬身:“向你致意,娘娘。” 风雨娘娘也颔首回礼:“晚上好,迷雾。” 她指尖轻抬,万籁丘再磕了个头,爬起来弯着腰退走了。 迷雾之神走过来,皮鞋每一次落下,地上的水迹都会化作雾气消散无踪。 他来到风雨娘娘身边,和她并肩站立,一起朝大海深处望去。 “我刚刚听见了,那位庙尊先生卖弄着他的小手段。” 迷雾之神轻声一笑,烟斗里跳出一个烟圈。 风雨娘娘的表情没有变化,望向大海深处:“帆城还不够乱,神庙和教会还保有克制,所以他还在观望。” 迷雾之神扬了扬眉毛;“是的,没错,那条鱼没那么容易上钩。” “这出表演需要循序渐进,要是太急促,他会看穿的。” “或许等教会开始在港口区传教,他就能做出判断了——必要的话,可以让他们打得再激烈些,让那条鱼亲眼看到你正在被一步步蚕食信仰,神庙节节败退,你却百般忍让。” “这样,他才会笃信,报仇的时候到了。” 他的语气带着戏谑意味,风雨娘娘却不搭理:“事成之后,迷雾教会退回上城区。” 迷雾之神耸耸肩,抚胸回应:“如你所愿。但希望你也能遵守约定——权柄我要五成。” 风雨娘娘点头:“这是我们一早就说好的。” 迷雾之神忽然发问:“剩下那一半你打算做什么?” 风雨娘娘下意识迟疑了片刻,随即面色如常:“请羲君铸一把兵器,从今往后我将借此号令波涛。” 迷雾之神忽然话锋一转,带着试探:“可是我近期没听到羲君的消息,她还好吗?” 他托着烟斗,望着大海,状似不经意问道:“说起来,羲君也很久没有敕封新神了,那些权柄留在手里不会很浪费吗?” 风雨娘娘的语气终于出现变化,她冷冷道:“管好你们自己,我们和西方神不一样,不会什么都往肚子里塞。” 迷雾之神嘴角挂笑:“别生气,娘娘,我无意冒犯。其实好奇的不是我,是真理。” “你知道,羲君不允许真理踏上东大陆,但真理很想念她,他在灵界羲君的神国未能得到回应,所以托我带话,向羲君致以问候。” 风雨娘娘冷漠道:“羲君很好,不劳挂念。” 说完这句,她一个转身,五色羽衣一晃而过,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迷雾之神轻捻胡须,无声一笑后,化作浓雾消散。 …… 迈克带路带得好,一路避开了争斗的人群,将冯绣虎领到了正主面前。 由于尤克胡不肯认输,双方渐渐打出真火来了。 科纳特陈和席无盛彼此纠缠,虽都到了力竭的边缘,但状况还算良好。 但反观另一边就要严重太多。 拜恩侍卫长杵剑半跪在地,他身上伤口密布,莫说再战,连站立都快不稳。 手持大高功佩剑的楚文倜正和尤克胡陷入僵持。 长剑捅入尤克胡肩头,楚文倜奋力下压要在尤克胡胸前斩开豁口,一击定下胜负;尤克胡牙关紧咬,努力抵住楚文倜双臂,伤口处的迷雾时而汇聚时而消散,似乎随时都可能撑不住了,但他嘴里依旧念念有词,迷雾化作的猛兽在楚文倜身上疯狂撕咬。 楚文倜浑身是伤,但仗着佩剑之利,以及胸中那口气,硬是先败拜恩,再制尤克胡,眼看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他怎么也不能把那口气松了。 (本章完) 第61章 061迷雾之神快显灵! 第61章 061迷雾之神快显灵! 正僵持时,忽然一道身影破雾而出。 周围厮杀的修士和神卫军都刻意避开了此处,这人却像是惊慌中跑错了路,看清这边战局后,他朝身后雾中大喊:“到了!到了!别追了!” 话音刚落,又一道身影闯了进来。 只见这人未穿修士长衫,也不着神官灰袍,而是一身平平无奇的洋装大衣,仿佛连人也没来得及细看,提着手斧就杀了上来。 “冯绣虎?!” 科纳特陈下意识喊了一声。 冯绣虎视线一斜,用斧头指着他:“别急,咱俩的账后面慢慢算。” 略一失神的功夫,科纳特陈被席无盛刺伤了手臂,他赶紧收束心神将注意力放回眼前。 冯绣虎不是莽撞人,只一眼就看出科纳特陈和席无盛那边插不进手,于是直愣愣朝着僵持中的尤克胡和楚文倜奔去。 虽说这二人都面生,但凭衣服冯绣虎就不能认错。 楚文倜背对着他,冯绣虎挥斧就砍。 楚文倜并未回头,但知晓有人偷袭,狞声道:“小贼找死!” 狂风环绕而起,斧头还没挨着人冯绣虎就被掀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个大跟头。 冯绣虎爬起身来,举着斧子又嗷嗷冲了上去,同时嘴里大喊着胡诌的咒语。 “迷雾之神助我!” 嘭—— 又一次被弹回来。 “请迷雾之神上身!” 嘭—— 第三次被弹回来。 冯绣虎浑身青痛,他龇牙咧嘴地看向迈克那边:“你就干看着?” 迈克不敢上前,一咬牙后,扯下吊坠扔给冯绣虎:“但愿迷雾之神保佑你!” 也不管有没有用,冯绣虎把吊坠挂在脖子上,提起一口气再次冲了上去。 手斧牟足了劲劈下—— “急急如律令!迷雾之神快显灵!” 斧刃处泛起迷雾翻涌,竟硬生生在狂风中撕开一道口子,虽被吹得偏移,却实打实地砍在了楚文倜的背上。 楚文倜闷哼一声。 冯绣虎大喜过望,也懒得管到底是哪一步走对了,举起斧子再砍。 “显灵!” 又一斧剁下,血溅在他脸上。 “再显!” 这一斧砍在肩上,深可见骨。 “再再显!” “再再再显!” “一直显!” “嚯哈哈哈——” 冯绣虎仰天狂笑,楚文倜背上皮肉快被他砍烂完了! 正是兴致高涨时,他再次劈斧落下,这一斧却砍空了。 定睛一看,原来楚文倜早已是强弩之末,几斧子下来终是撑不住,那口气一松,整个人直接昏死过去。 尤克胡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他一把拔下插在肩头的佩剑,指着地上的楚文倜冲对面喊道:“胜负已分!现在——是谁该投降!” 科纳特陈和席无盛不约而同都停手了。 科纳特陈看了眼地上楚文倜的惨状,又将目光投向冯绣虎,眼神很复杂。 局势很明了,这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这场仗早该结束了。 席无盛也不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应付科纳特陈和尤克胡两个,于是把剑丢掉:“我们认……”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脸色一变,怒目视来:“你干什么——” 科纳特陈脸色也跟着变了,大喊制止:“冯绣虎!住手!” 嘭! 这一斧虽然干脆利落,怎奈冯绣虎也不剩多少力气了,所以剁得不算干净——还剩一层肉皮在楚文倜脖子上连着。 腔子里的血喷出数米远,把地面染得一片殷红。 冯绣虎不满意,蹲下来去割那层仅剩的皮。 他不忘冲科纳特陈扬了扬下巴:“回头我给你送去——你总不能比霍利斯吴还小气吧?” 想当初袁老大的脑袋可给他赚了不少好处。 狂风扑面而来,暴怒的席无盛闯入视野,五指张开朝冯绣虎天灵盖拍下。 科纳特陈想拦也来不及,尤克胡是伤势过重有心无力。 眼看是躲不过去时,忽然一只手出现,将席无盛手腕擒住。 冯绣虎原本空无一人的另一侧不知何时出现了大主教托弗森赵的身影,他沉声道:“愿赌服输,已经结束了。” 席无盛面色狰狞:“教会不讲规矩在先——” 话音未落。 “啐!” 一口唾沫吐在席无盛脸上。 冯绣虎大骂:“玩偷袭?你讲不讲规矩!” 托弗森赵斜了眼冯绣虎:“……” 一阵风吹过,马秉合的身影也出现席无盛身后。 席无盛急着对马秉合解释:“大高功,是他们不占理!楚高功明明都昏过去了,他还下死手!” 马秉合看着冯绣虎,觉得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冯绣虎叉着腰:“谁说不是呢?你再想想,是不是小时候我抱过你。” 这不着边际的疯话,马秉合眼底闪过一丝恍然——想起了,是在国公府。 托弗森赵面无表情回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说对吗,大高功阁下。” 马秉合深深看了眼冯绣虎,缓缓点头:“有理。神庙愿赌服输,今天就到这吧。” 说罢,他一甩长衫袖子,化作风消失了。 托弗森赵将注意力转移到冯绣虎身上,他看了看冯绣虎胸前的吊坠,问道:“你入门了?” 冯绣虎昂首挺胸:“没有。” 托弗森赵微微眯眼:“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咒语是哪来的?” 冯绣虎理直气壮:“瞎编的。” 托弗森赵又问:“那为什么会有效果?” 冯绣虎两手一摊:“心诚则灵!” 托弗森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背着手走进迷雾不见了。 …… 楚文倜的尸体被神庙收走了,冯绣虎想把他脑袋留下的念想落了空。 作为上司,科纳特陈像是知道冯绣虎有这个习惯,于是劝他说这习惯不好,得改改,毕竟谁家好人没事总喜欢剁人脑袋? 冯绣虎也很委屈呀,这是他来到这里后学到的第一门手艺,哪能说丢就丢了? 但亲手宰了名神庙高功,冯绣虎混乱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风停雨歇,浓雾散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血迹。 科纳特陈想走,但冯绣虎跟他的账还没算清楚。 他一只手把科纳特陈拉住,另一只手摩挲着腰间斧柄:“你说帮我启蒙那事到底算不算话?” 科纳特陈差点把这茬忘了,愣了一下才点头道:“算。” 他本以为冯绣虎活不过这三天,没想到他不仅活过了,还成了一锤定音的角色。 冯绣虎语气渐渐不善:“算?我连门都没入,算你娘个算?” ps:冯老爷是个讲道理的,谁要是跟他耍心眼,他才不惯着;但谁要是对他好了,他保管记在心里——比如投月票加书架。 在评论区留个言吧老爷们,让我瞧瞧有多少人在看。 (本章完) 第62章 062理解出现了偏差 第62章 062理解出现了偏差 科纳特陈面色一沉。 冯绣虎的攻击性属实有些不分敌我。 还没等科纳特陈开口,尤克胡忽然插话进来:“如果他不愿意,我可以帮你。” 冯绣虎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以及科纳特陈到底怎么想的,尤克胡心里门清。 事实也的确如此,教会拿冯绣虎当弃子,科纳特陈许诺的也是空头支票,但眼下不同了。 且不说冯绣虎刚刚才帮了尤克胡大忙,而且托弗森大主教分明对冯绣虎有了兴趣,所以尤克胡想趁这机会把冯绣虎纳入自己麾下。 科纳特陈能不明白这道理? 他立刻将尤克胡打断:“我的许诺依然有效,你已经证明了对迷雾之神的虔诚。但这一仗还需要一个定论,等事情有了结果,空闲下来,我会帮你入门。” 尤克胡不说话了,既然科纳特陈表了态,他和科纳特陈之间也不至于为了抢人撕破脸皮。 至少这番话不像空头支票了,冯绣虎决定再给科纳特陈一个机会。 他点点头:“行,那我等你的信。” 复又问道:“神庙还会找我麻烦吗?” 科纳特陈摇头:“不会,输了就是输了,要是为了这件事报复你一个小小执事,那就是扇神庙自己的耳光。” 他停顿了片刻,换了个更稳妥的说法:“我的意思是,至少短时间内不会。但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被神庙的某些人记恨,所以我建议你近期最好老实点,不要再给神庙对你动手的新理由。” 冯绣虎开心了许多——这么说他可以搬回宅子住了。 …… 说搬就搬,第二天冯绣虎就领着顺子等人搬回了碧波街大宅。 起初细腰儿不敢爬墙,央求冯绣虎背她,冯绣虎说:“大家都是猴子变的,你凭什么不能爬?” 细腰儿不理解,也不敢反驳,于是只好去求顺子,顺子臊得满脸通红,打死不愿意。 最后没办法,还是大麻子和二麻子拿绳绑在细腰儿身上把她给拽上来的。 好悬没把她的小细腰给勒断了。 回去路上,冯绣虎注意到细腰儿在偷偷抹眼泪。 自从跟了他,细腰儿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冯绣虎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于是冯绣虎赏了细腰儿一笔钱,让她去置办几身新衣裳。 细腰儿顿时又笑出了眼泪。 寨子楼没了,从此上下不再方便。 所以冯绣虎只带了几个用得顺手的弟兄,比如大麻子二麻子苗根生,其余弟兄都留在了下面,让他们盯着底城居民凿墙修路。 麻子三兄弟,大麻子实诚听话,二麻子机灵懂变通,三麻子年轻气盛,但心也最狠。 正好三麻子伤势未愈,想跟着爬墙上来也是费劲,所以冯绣虎就让他暂时留在底城,管着一帮弟兄们做事。 冯绣虎还发了话,不准鸮人们重建升降机。 至于那些愿意自己爬墙上来的,冯绣虎也不让弟兄们去管——不怕摔死的就尽管去爬,冯绣虎就不信了,那么多鸮人全在下城,他们还能每天爬上爬下地去上工? 真有这份胆气和毅力,一个月下来,一半人摔死,另一半全会轻功了。 好像还漏了谁? 冯绣虎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程爱梅。 他身材富态,实在不是爬墙的料,听说他最后了点钱,委托几个弟兄将他拽了上去。 但事后他也没再来找冯绣虎,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怎么跟贵人老爷汇报的,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升降机没了,鸮人们确确实实没法上工。 折腾了一整夜,冯绣虎回到宅子就迫不及待钻进正房,准备睡个安稳觉。 再顺便去梦里跟蚀好好说道说道。 要聊的话还真不少。 比如他为什么练不出法力? 再比如昨晚,他是怎么让迷雾之神显灵的? 对托弗森赵说的都是场面话,心诚不诚冯绣虎自己能不知道? 他又不傻,要是随便嚎两嗓子就能让迷雾之神上身,那街上早就修士神官满地走了。 除非他是天才。 …… “难道我是天才?” 冯绣虎看着自己的手掌。 “不,你不是。” 蚀面无表情回道:“你是疯子。” 冯绣虎觉得自己被污蔑了,转过身跟蚀对视。 二人大眼瞪小眼。 “我法力呢?” 冯绣虎质问他。 蚀试图跟他讲道理:“你对‘侵蚀’的理解有偏差,所以没能和规则产生共鸣。” “嘁。” 冯绣虎好像听见了一声轻蔑的笑声,他扭头四处张望,却没看到人,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那不可能。” 冯绣虎说:“我理解得可好了。” 他正想把自己的理解说出来,蚀却赶忙打断。 蚀摸着旁边的树干,说:“木头朽了,被虫蛀了,这就是一种侵蚀。” 他又指着脚下:“树叶干枯腐烂,最后化成灰融进泥土,也是一种侵蚀。” “这很难吗?” 冯绣虎摇头:“不难。” 蚀摊开手:“那你就照这样想呀。” 冯绣虎又说:“但我还是觉得我的理解没问题。” “嘁。” 又是一声笑。 冯绣虎视线偷偷乱瞟。 蚀好像没听见,继续说着:“你别觉得,就按我说的来,保管你练功不出差错。” “好吧。” 冯绣虎点头应了,他从裤裆里掏出一只弹弓。 嘭—— 一枚石子朝头顶飞出去。 蚀的眼皮一跳,假装没看见:“教会的法门千万不能学,到时候验证信仰那关我有办法帮你应付。” 石子打空了。 “什么办法?” 冯绣虎一边问一边又从裤裆里掏出一张长弓。 弓弦拉满,咻的一声朝上方射出箭矢。 蚀说:“和昨晚帮你拿斧子砍人时差不多的办法。” 冯绣虎很诧异:“原来是你帮的忙?” 箭也没射中。 蚀点点头:“没错,迷雾的权柄我也……”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冯绣虎又从裤裆里掏出了一把ak。 哒哒哒哒哒—— 子弹朝着树枝上倾泻,那只猫头鹰终于坐不住了,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 她落到蚀的肩膀上,歪着头盯着冯绣虎手里的ak。 “这是什么东西?” 冯绣虎说:“真理。” 此话一出,猫头鹰嘭的一声不见了,留下几根羽毛飘落。 蚀一把捂住冯绣虎的嘴。 新书期拜托读者老爷们保持追读呀,上架了成绩好的话咱就猛猛加更。 (本章完) 第63章 063五色羽和七彩鳞 第63章 063五色羽和七彩鳞 “唔唔唔!” 冯绣虎挣脱开来,怒目瞪着蚀:“你干什么?” 确定冯绣虎没有下文了,蚀才松了口气,他严肃地叮嘱冯绣虎:“在灵界,有些字眼儿不能乱说——比如你刚刚那个词,它指向了一位神祇,如果完整地念出他的神名,可能会被听见。” 冯绣虎这下知道差点闯了祸,赶紧小心打量起四周:“这种事你该早点告诉我。” 梦林里静谧依旧,无事发生。 那只猫头鹰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落到冯绣虎的头上,歪头打量着他。 “我迟早被你们害死。” 她说。 蚀也不再慌张,他摆摆手:“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是我们大惊小怪了,他根本不知道神祇的真名——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迷雾的权柄。” 冯绣虎回道。 蚀点头:“没错,迷雾的权柄我也有。” 猫头鹰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蚀,眼神意味深长。 冯绣虎惊呆了:“你是迷雾之神?!” 蚀朝猫头鹰瞥去,二人目光对视一秒后,蚀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对冯绣虎说:“我不是,但我确实掌握着一部分迷雾的权柄。” 冯绣虎不解:“你不是说,只掌握了侵蚀吗?” 不等蚀回答,猫头鹰语气戏谑道:“原来如此,所以他们要杀你的原因就是你的小偷行径被发现了?” 蚀没理会猫头鹰的调侃,继续对冯绣虎说:“迷雾之神手中的迷雾权柄并不完整,或者说,大部分西方神的权柄都不完整。” 冯绣虎听不懂:“什么意思?”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蚀理了理思路,解释起来。 “东方神和西方神在对权柄的追求上有一个显著的区别。” “东方神追求的是完整,西方神追求的是多样。” “就拿迷雾之神和风雨娘娘来说。” “迷雾之神拥有迷雾、方向、好运三种权柄,但每一种都不完整;而风雨娘娘拥有的则是完整的风雨权柄。” 冯绣虎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猫头鹰冷笑道:“因为他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蚀点头表示肯定:“西方神想要的是统治,东方神想要的是长生。” 冯绣虎一愣:“都成神了还没法长生不老吗?” 猫头鹰再次冷笑:“一场如泡影般的美梦罢了……” 冯绣虎忍不了了,他把猫头鹰从头上扔了出去:“你谁呀到底,我们聊天你老插什么嘴?” 猫头鹰难以置信地望着冯绣虎,随后又看向蚀:“他总是这样吗?” 蚀冲她点头:“习惯就好。” 然后,蚀对冯绣虎介绍:“她就是阴鸮。” 冯绣虎皱起眉毛,盯着阴鸮看了会儿:“你失眠了?” 蚀无奈,只好接着解释:“这只是一道化身,她依然睡着,但不影响她分出一缕灵体来监视我们。” 监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冯绣虎眉梢一挑,作势又要从裤裆里掏东西。 蚀赶紧拦住他:“不至于不至于……” 好说歹说,总算让冯绣虎把手放下了。 蚀把话题重新拽回来:“这世上真正拥有无穷寿命的只有我们原始神,因为规则永远存在,而我们是规则的一部分。但长生是东方神一直以来的渴求,所以最终他们想出的办法是,代替原始神存在。” 阴鸮在旁补充:“就是完全参照原始神的权柄,不多拿也不少要,将原始神的权柄完全据为己有,顶替了原本那位原始神存在于世间——欺骗规则,也欺骗自己。” 蚀继续说:“就比如风雨娘娘,她顶替的是五色羽,五色羽掌握的是风雨规则,现在这权柄全部在风雨娘娘手里。” “五色羽又是谁?” 冯绣虎抓了抓后脑勺,今天摄入的知识快超标了。 蚀和阴鸮都沉默了片刻。 半晌后,蚀开口道:“一位原始神,她是一只有着五种颜色瑰丽羽毛的飞鸟,就住在现在的帆城。” “帆城?”阴鸮发出疑问,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现世了。 蚀接着说:“那时候还没有帆城,那地方被叫做天崖,信仰五色羽的人们在崖下为她筑起了神殿,世代供奉着她。” 冯绣虎咧嘴一笑,打趣道:“天涯?那海角呢?” 阴鸮瞥来一眼:“海郊?那是七彩鳞的地盘。” 冯绣虎一愣:“还真有?七彩鳞又是谁?” 蚀抬起头,说道:“一条大鱼,你早就听说过他了。” “帆城之外,海里的那位‘邪神’。” 冯绣虎惊得一拍大腿:“风雨娘娘退波涛!” 蚀淡淡道:“还有风雨娘娘斩雀妖——现在你该知道这雀妖是谁了。” 冯绣虎就像听到了某个惊天大内幕,兴奋得直跺脚:“所以海里那位还活着?” 蚀颔首道:“不仅活着,还每时每刻都盼望着替五色羽报仇。” 说到这,阴鸮的语气不禁有些落寞。 “五色羽和七彩鳞……” 蚀接过话:“用人类的方式看待,他俩应该算是一对夫妻。” 冯绣虎又惊了:“就一点也不考虑生殖隔离吗?” 没人听懂他的胡言乱语。 蚀叹了口气:“他们关系很好,可七彩鳞飞不上天,五色羽下不了海,所以每当想见面时,五色羽就会召来风雨,七彩鳞则会掀起浪潮,在风雨之下,波涛之上,他们得以共同起舞。” 今天已经听了太多,冯绣虎的脑容量开始限额,他思维渐渐发散,冷不丁问道:“他们扯证了吗?” 这种治好了也流口水。 蚀瞥去一眼,选择性忽略了冯绣虎的话:“七彩鳞想复仇,风雨娘娘也想宰了七彩鳞,他们其实已经斗过很多次了。” 冯绣虎好奇问道:“那谁赢了?” 蚀摇摇头道:“不好说。在岸上七彩鳞不是风雨娘娘的对手,但七彩鳞潜进海里风雨娘娘也不敢追,所以拿他束手无策,才僵持了这么多年。” 冯绣虎心想也是,这七彩鳞盘踞大海,要是手里没两把刷子,早被各路神仙抓去做成生鱼片了。 他又想起一件事——各大原始神起初都被信仰的,那七彩鳞在海里,有人信仰他吗? 忽然,冯绣虎灵光一现。 “鲛人和七彩鳞的关系……” 蚀点头,看向阴鸮:“就像她和林隐族一样。” ps:哪有什么神?都是吃得满嘴流油的人!冯绣虎掀开了世界的一角,看得是触目惊心——赶紧来张月票给他压压惊。 (本章完) 第64章 064东方神和西方神的区别 第64章 064东方神和西方神的区别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阴鸮的某些不好回忆,她冷哼一声:“无趣。” 然后就飞走消失了。 冯绣虎记得苗根生说过,鸮人因为归顺得早,所以被称为“人”,这么说来,阴鸮是被她的信徒给背弃了? 于是他问蚀:“阴鸮和林隐族,七彩鳞和鲛人,还有香鹿信奉的那位原始神,难道每位原始神的信众都是不同的族类?” 蚀摇头道:“这种伴生情况其实并不多见,你暂时无须知晓,我们先说正事。” 冯绣虎揣着小心思,暗自腹诽蚀身上秘密太多,每到重要关头他就故意把话题绕开。 但冯绣虎心里也有推测——阴鸮被誉为黑夜的化身,林隐族在晚上精力旺盛;七彩鳞的权柄跟波涛有关,鲛人是生活在海里的族群;香鹿头顶长角形似鹿类,原本又叫山灵族,想必背后的原始神也跟大山有关。 这些族群的特征都跟信奉的原始神有共通之处,再联想到蚀曾说过原始神是各种规则的化身,那么这些族群是否也和规则有着莫名的关联? 蚀的声音打断了冯绣虎的思绪。 “刚刚说的是东方神,东方神为了长生,所以只掌握单一但完整的权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渐渐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羲君、风雨娘娘、轮回天、添丁菩萨、姻缘仙翁、赤脚王爷等等等等,东方神不论大小强弱,几乎多得数不过来。” “西方神就完全不一样。” “西方神系只由数位主神组成——以前是五位,现在多了一位。” “在这几位主神麾下,则有无数从神、天使拱卫他们的神座。” “就像是切蛋糕,主神将权柄分成很多个部分,自己掌握着绝大部分,然后将其余部分分润给麾下从神,以此来实现自己对权力和规则的绝对掌控。” 蚀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处丝丝迷雾缭绕。 “也正是因为他们没能将完整的权柄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在将权柄分成很多个部分后,遗失了一点也很难发现。” 冯绣虎恍然大悟。 蚀接着说:“但不管是神庙还是教会,都是一路货色。” “他们从执事和司礼中挑选出有天资的人,传授篡改过的功法带这些人入门,当修炼到一定程度,这些人遇到的第一个瓶颈,就是正式迈入通灵境——也是教会体系中的心灵觉醒阶段。” “在人类还信奉原始神时,迈入通灵境需要通过仪式,与规则取得进一步共鸣。但新神将这个环节篡改了,改成了证明信仰——你可以理解为,规则共鸣是修炼者与规则二者之间的一种交互,新神获取权柄后,顶替了交互中‘规则’的位置,只有足够虔诚的人,才能获得‘规则’的认可。” 冯绣虎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其实我觉得迷雾之神挺好的,要不是有他罩着,我都栽好几次了。” 蚀没好气道:“你这顶多算是有利可图,你知道什么叫虔诚么?你能随时随地为迷雾之神献身么?” 那确实不愿意。 冯绣虎把嘴一撇:“那你说怎么办吧,等到时候科纳特陈给我启蒙了,验证信仰时发现我其实是个二五仔,他不得当场剁了我?” 蚀眯眼一笑:“别担心,我们手里的迷雾权柄虽然不多,但糊弄这帮没见过世面的神官绰绰有余——我们可以来一出一叶障目,偷天换日。” …… 冯绣虎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心疼。 这一觉睡了个饱,也睡得够久——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 在梦的后面,他和蚀还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比如他明明没有法力,那又是怎么催动迷雾撕开楚文倜护身狂风的。 原因出在迈克扔给他的吊坠上。 那吊坠是法器,法器本身就有法力附着,蚀当时躲在冯绣虎体内不敢现身,就是通过吊坠上的法力撬动了权柄的力量。 当他们聊起法器时,话题就自然而然跳到了这方面。 蚀说法器是修炼者炼制的,并不少见,但还有一种东西叫神器。 可惜时间不够了,蚀还没来得及细说,冯绣虎就醒了。 正是因为说到这了,所以他才心疼。 心疼那把小刀。 那小刀怎么也算是陪他征战过四方的“老将”,没想到折在了那天晚上。 虽然他也早预料过,能被洛蒙张随手赏给何大个儿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稀罕货,却也没想到连修士的制式法器都拼不过。 不过好在也并不是全无收获,那把手斧冯绣虎还留着,没被收缴上去。 出门来到正厅,管家让人把饭菜端上来。 冯绣虎慢慢吃着,还在消化昨晚的新知识。 不一会儿顺子也起来了,在冯绣虎身边坐下,端着碗喝稀饭。 “细腰儿呢?” 冯绣虎问。 顺子唏哩呼噜两三口就喝完了一碗,擦擦嘴回道:“还没起。” “你昨天爬墙时衣服刮了几个口子,她眼睛尖瞧见了,晚上找来针线给你补好,所以睡得晚。” 冯绣虎点点头不再追问,心里想着要多备几套衣服。 顺子又盛了碗稀饭,忽然想起事情:“昨天迈克老爷来过,说有事找你,但见你睡得正熟,就没打搅。” 冯绣虎不满道:“他算什么老爷?说什么事了吗?” 顺子摇头:“没说。” 冯绣虎招手唤来管家,让管家去给二麻子递话——把迈克叫来。 这顿饭吃得不紧不慢,吃完后,造饭婆出来收拾了桌子,管家又给冯绣虎泡了壶茶。 正喝着,二麻子把迈克带到了。 “这么快?” 冯绣虎冲迈克打了个招呼。 迈克随意回了一礼:“坐黄包车来的。” 经历了前一晚,他们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分。 往小了算,冯绣虎和迈克也算是并肩作战过;往大了算,冯绣虎得是迈克的救命恩人。 迈克坐下,冯绣虎给他倒了杯茶:“上头谈出结果了?” 能让迈克急匆匆跑一趟的重要事情,冯绣虎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有结果了。” 迈克颔首应道,端起杯子润了润唇。 “教会占了大好处。” 求推书呀老爷们。 (本章完) 第65章 065战果 第65章 065战果 这倒是意料之中。 冯绣虎点点头。 这一仗是教会赢了,没道理赢家不占好处。 说起这事,迈克也挺高兴,讲得眉飞色舞。 “你是不知道,这一仗咱教会自己都没想到真能赢。” “那些神庙修士,近可肉搏远能施咒,都是个顶个的猛人,别看咱们教会人多,但还真没什么赢面。” 冯绣虎问:“既然明知道打不过,那为什么要打?” 迈克把手一摊:“有什么办法?神庙要打,咱能不接吗?要是不接,难道教会真要从此退出下城区?所以不想接也得接。” 冯绣虎想了想:“可我看,这一仗打得稀奇古怪,楚文倜一死,神庙怎么就直接认输了?场上修士分明是压着教会在打,接着打下去也未必会输。” “你以为这一仗打得是什么?” 迈克反问他:“非要争个输赢吗?不是的,是神庙要争这一口气。” “不管输赢,只要打了,神庙这口气也就争到了。” “以后教会再想从神庙身上捞好处,就得仔细掂量——否则神庙敢打第一次,就敢打第二次,谁能保证每次都像这次这般运气好?” 这话冯绣虎不爱听:“谁怕谁呀,教会又不是只有科纳特陈和尤克胡,上头不还有更厉害的么?就比如那什么……托弗森赵!” 迈克瘪瘪嘴:“你别说,还真怕。” “为什么这次打仗只派来了主教和高功?” “因为再高的大人物打起来就怕收不住,谁家也不想把高手折在这里。” “如果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但教会有大主教,神庙也有大高功。要是再打不过怎么办?让枢机长老上阵?可神庙也有护持长老。” “那接下来呢?神庙在帆城不仅有护持长老,还有庙尊,咱迷雾教会的教首却远在国都,这怎么打?” “难不成还能把迷雾之神请下来跟风雨娘娘斗个天昏地暗,就为了这点小事?” 迈克一拍手:“瞧,这下懂了吧,真要这样算这事就没个头了,所以让各家的主教和高功领着人出面斗一场已经是最妥善的方式。” 冯绣虎想明白了,是这理。 “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迈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杀了楚文倜,这事其实做得过了。所以虽是赢了,但教会本都没想能讨来实质好处,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冯绣虎爱听这些,很给面子地捧哏。 迈克语气夸张:“结果神庙居然说,赢了就是赢了——竟主动从港口区划出四条街来给教会传教!” “嚯!” 冯绣虎也惊道:“这谁拿的主意?神庙那帮人能咽下这口气么!” “咽不下也得咽。” 迈克抿着嘴,煞有其事道:“我听说——只是听说啊,是庙尊开的口。” “啊?” 冯绣虎愣了,这庙尊是什么大善人,底下弟兄拼死拼活就为了给神庙争一口气,结果他转头就把这口气又给塞回去了。 冯绣虎听得直啧嘴:“这也太憋屈了。” “谁说不是呢?” 迈克附和道:“所以咱们也别急着高兴。你想,就连你都替神庙觉得憋屈,更别提神庙自己人了。” “这事敲定以后,神庙的人已经要恨死咱们了。好处是教会拿了,但跟咱们这种小人物有什么关系?现在局势反而更加紧张,你平时在外面可得小心点。” 冯绣虎神色一凛:“又有什么风声吗?” 迈克摇头,下意识看看周围:“具体消息没有,但我就这样给你说吧,工厂区圣堂,没有安排新的神甫上任,现在主事的是一位从上城区圣堂调来的卫官。” 冯绣虎一点就透——为什么不派新的神甫来? 还不是因为怕被弄死。 看来局势确实已经严重到一定地步,就连教会自己都觉得神庙可能会对新去上任的神甫下死手——其实也不怪教会这样想,毕竟洛蒙张和霍利斯吴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 这俩人是被冯绣虎弄死的没错,但教会不知道呀。 在教会看来,这俩人的死都跟神庙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现在这种紧张局势,所以已经没有神甫愿意主动接下工厂区圣堂这个烫手山芋了。 …… 下午时,迈克要带冯绣虎去上城区,说是科纳特陈找他。 特意叮嘱冯绣虎把执事袍换上。 这把冯绣虎高兴坏了,头一次去上城什么也没看着,这次怎么也得开开眼界。 他不仅自己要去,还非要把顺子也带上。 顺子没去过上城,但冯绣虎记得顺子说起上城时那憧憬的眼神。 可是迈克不同意,他说:“这是为他好,要是被上城的贵人瞧见了厌恶了,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收拾他。” 这话冯绣虎更不爱听:“我堂堂教会执事,谁敢动我兄弟?” 顺子也在一旁劝:“哥,算了。” “你闭嘴。” 冯绣虎指着他。 迈克叹气道:“你是执事,但他不是。况且话又说回来,执事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这名头唬一下普通平民可以,但在贵人面前就没那么好使。” 冯绣虎扯着执事袍的领子:“这身皮要是不好使——” 他从衣摆下面把手斧掏了出来:“那这个呢?“ 迈克眼皮直跳:“你去见主教大人,带这东西做什么?” 冯绣虎冷笑:“防备有不长眼的贵人,我能帮他们把招子刮亮点。” 迈克有些怕他,但还是未松口:“你要真动起手,那才是祸事了,把事情闹大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嘭。 冯绣虎气得将手斧剁在桌子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想带顺子去见见世面,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顺子是外面来的?” 迈克指着顺子的衣服:“就凭他这身,往那一站,任谁都看得出他是从哪来的。” 冯绣虎顺着看去——顺子还是当初那身底城装扮。 内里麻衣麻裤打着补丁,外面是一件耗子皮拼接的毡衣外套。 虽说来到下城住后衣服洗得勤了些,但那股穷酸味却怎么也洗不掉。 顺子被看得有些局促,手不知往哪里放,只好不着痕迹地把肚子上漏风的窟窿遮住。 冯绣虎沉默了,这话他接不住。 就在这时,管家忽然从外面小跑进来,捧着一精细编织的布袋。 “老爷,外头有人送来一套衣服,说是工厂区的威廉老爷差人送来的。” ps:咱家顺子也有新衣裳穿了!赶紧跟着冯绣虎去见识下上城风光,一张月票上车,推书和书评区留言免费。 (本章完) 第66章 066上城风光 第66章 066上城风光 瞌睡来了送枕头,给顺子订的衣服到了。 冯绣虎迫不及待让顺子换上。 小半晌功夫,顺子从屋里出来,他还是头一次穿这种风格,神色间有些扭捏,手又不知往哪放了。 冯绣虎的双眼却亮了。 只见顺子穿在里面的衬衣马甲被肌肉撑得紧绷,深色的洋装外套依照顺子的魁梧身形被刻意做得更加宽松,罩在身上好似一张大幕布。 老威廉给他配了一顶宽檐帽,帽檐微微下扣,垂下阴影,顺子面庞棱角分明的横肉在阴影衬托下,使他看起来更加不好惹了。 顺子迈着僵硬的步子朝二人迎面走过来,那气势就仿佛一堵高墙要压下来。 迈克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冯绣虎乐呵着问他:“这身总该行了?” 迈克怔怔点头:“行倒是行了,但我就怕顺子这气质把巡捕给引来。” 巡捕? 冯绣虎愣了:“那是什么?” 他倒是能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但这么久他却从未见过。 迈克解释道:“就是府衙的官差,但只有上城区有——哦,还有港口区的府衙附近也能见到。” 似乎在贵人们眼里,这个被叫做帆城的城市就只包含了上城区,其他地方根本入不了贵人们的眼。 这种感受在冯绣虎脑海里愈发明显。 听到巡捕,顺子又打起了退堂鼓。 冯绣虎说:“咱又没犯事,有什么好怕的?真有人来问话,就说你是教会的人。” 都说到这份上了,迈克也不好再多嘴,领着二人去了上城区。 …… 在工厂区通往上城区的坡道最顶上,黄包车在一扇大铁栅栏门前停了下来。 黄包车不允许进入上城,所以只能把他们送到这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栅栏门内,上城的入口处,有不少可供租赁的马车停在路边等生意,供那些从外面办事回来,却又不想走路的上城人代步。 这事早不新鲜。 除马车外,门内两旁各有数名巡捕值守,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巡捕服,戴着大檐帽,腰间的束带上挂着包铁棍。 这东西冯绣虎见过——第一次做梦时,他看见疯人院的护工们手里拿着的就是这种包铁棍。 待三人下车,巡捕们的视线扫过来,目光在冯绣虎和迈克的执事袍上未作停留,最后短暂瞥了眼顺子,就把视线收回了。 顺子跟在冯绣虎身后,他依旧局促,以至于不敢有太多动作。 但冯绣虎已经看了眼。 上城和下面比起来,仿佛是进到了两个世界。 宽阔整洁的马路上,各式华丽的马车和油光锃亮的汽车交错驶过。 街道两旁,古典优雅的西式洋楼与雕梁画栋的东式阁宇并排而立。 再看路边,长衫马褂圆顶帽,洋裙面纱白丝巾,烟斗领结大金表,旗袍珠簪高跟鞋——服饰风格各异的路人们行走间悠闲自得,嘴角带笑,全不似下面的人们天天苦着个脸,满面愁色。 街尾的面包房飘来香甜的气息,对面的珠宝铺在阳光下烨烨生辉,恨不得把人眼睛晃。 “……这种神仙住的地方也是我配来的?” 顺子看呆了,在冯绣虎身后喃喃自语。 冯绣虎也很兴奋:“要是把圣堂的挂画卖了,能在这买栋宅子么?” 他还是那么专一。 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太过明显,迈克怕被巡捕看见,遂发声催促:“快跟上。”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上冯绣虎和顺子一人占了一边窗户,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冯绣虎发现上城区比他预想中的更大。 迈克告诉他:“因为上城建在山顶。” “这座山名叫天崖山,位于东大陆的最南边。山的另一面没有山坡,而是一片坦途的平原,故而山顶的面积极大。沿着平原一直往北走,就是前往王国腹地的方向。” “所以最早一批来到这里的人们,选择将山顶作为安家之所,直到后来人越来越多,才渐渐发展出下城——也就是现在的下城区和工厂区。” 冯绣虎感到疑惑:“既然山顶往北是平原,那为什么不把城市继续往北扩张?” 迈克摇摇头:“因为天崖山和平原之间还有一道天然的屏障,一条深不见底,宽逾数百米的悬崖——这也是天崖山名字的由来。” 谈话间,到地方了。 冯绣虎从车上跳下来,发现周围眼熟——这不是那天从国公府出来的地方吗? “又在国公府谈事呀?” 冯绣虎问道。 迈克拉他:“你看后面。” 冯绣虎回头一看,国公府对面是一座远比工厂区圣堂更加宏伟肃穆的大教堂。 “这就是帆城迷雾大座堂。” 冯绣虎打量起四周。 迈克为他介绍:“这里是整个上城区的最中心位置,中间那座就是风雨娘娘宝殿。” 冯绣虎顺着看去,只见一座数层高的庄严宝殿坐落于广场中轴线上,宝殿面朝南方大海,中轴线继续往前一直延伸到断浪桥上。 宝殿右边是国公府,左边是迷雾大座堂。 从这个位置排列上看,果然还是风雨娘娘排面更大。 迈克领着二人往大座堂走。 冯绣虎小声道:“我还以为科纳特陈在上城区圣堂。” 迈克回应他:“上城区圣堂归尤克主教管,在正式入主工厂区圣堂前,科纳特陈主教的工作地点一直在大座堂,主要辅佐托弗森大主教处理事务。” 到了门口,迈克让顺子等在外面,然后单独领冯绣虎进了教堂。 教堂内部空间依旧是迷雾教会特有的风格,无处不在的符号和错综复杂的走廊。 迈克怕冯绣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低着头走得很快,不一会就把冯绣虎带到了一扇门前。 笃笃笃。 迈克轻轻敲门。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名执事透过门缝打量着二人:“什么事?” 迈克恭敬回道:“冯绣虎带到了。” 执事微微颔首:“稍等,我去禀报。” 又等了一会儿,门再次打开。 执事对冯绣虎点头:“进来吧。” 冯绣虎往里走,迈克却没跟进来。 冯绣虎回头看他:“进来歇会儿呗。” 迈克摇了摇头,小声叮嘱他:“进去别乱说话,我在外面等你。” 求票求收藏。 (本章完) 第67章 067程爱梅来报信 第67章 067程爱梅来报信 进了屋子,冯绣虎才发现内部空间非常宽敞。 这不像是科纳特陈的办公场所,更像是休息的地方。 进来的地方是会客厅,执事将冯绣虎引到沙发前,让他在这里候着,自己则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 冯绣虎左顾右盼观察起来,发现这是一户套间,除了执事进的那间房,还有通往更深处的走廊和其他更多房间。 又等了几分钟,冯绣虎有些坐不住了。 他正准备起身四处逛逛,走廊里忽然传出了脚步声。 冯绣虎抬眼看去,一名穿着洋裙的贵妇人从走廊里出来,她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走向门口。 路过时朝冯绣虎瞥来一眼,未作停留就离开了。 贵妇人前脚刚走,旁边房间里出来两名执事,步履匆匆地进了走廊。 不一会儿,这两人抬着一卷床单出来了。 冯绣虎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 那床单被裹成一条,又有斑斑血迹渗出,依稀能分辨出一个女人的身形。 两名执事走动间不小心抖开了床单一角,一只纤细手臂无力垂下,手腕处勒出深深的绑缚痕迹,手臂往上的皮肤还残留有血淋淋的鞭痕。 与手臂一起露出来的还有女人的半张脸,她看上去还很年轻,但此时瞳孔扩散,已经没了生机,散乱的头发中一只如笋尖形状的犄角格外显眼。 是一只香鹿。 两名执事匆匆离去,冯绣虎收回目光,看向走廊深处。 一片漆黑中科纳特陈终于走了出来。 他似乎才把主教袍披上不久,正扣着扣子。 “下午好,冯绣虎执事。” 科纳特陈自顾自在一侧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余温尚存的红茶。 明明是松软舒适的沙发,冯绣虎却不知怎么了,感觉怎么坐都不舒服。 他掏出烟盒,打算点一支平复心绪。 科纳特陈微微皱眉:“我不喜欢烟味。” 嗤。 擦燃火柴,冯绣虎深吸一口回道:“下次一定。” 科纳特陈眼皮跳了下,但还有差事要安排给冯绣虎,所以他暂且忍下:“神庙从港口区划出四条街供教会传教,这事交给你的唱诗班去做。” 虽说这是教会和神庙共同敲定的结果,但现在局势紧张,真要干这活还是有风险。 于是冯绣虎想了想:“可以,但我要先入门,不然真有神庙的人来找麻烦,我连手都还不了。” 科纳特陈点头道:“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他打了个响指。 一名执事从房间出来,捧着托盘递到冯绣虎面前。 托盘里是一根吊坠和一本小册。 吊坠与其他执事脖子上挂着的并无太大区别,冯绣虎拿起小册翻了翻,发现也只是一本写着赞美诗的普通册子。 指间轻弹,烟灰飘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看向科纳特陈:“你至少给个说明书吧。” 科纳特陈颔首道:“入门并不困难——只要你足够虔诚。” “回去以后,把血滴在吊坠上,由衷地向迷雾之神祈祷,诵念诗册上的祷词,将全身心投入进去,当你感觉到法力在体内游走时,就标志着你入门成功了。” 冯绣虎反问:“那要是一直感觉不到法力呢?” 科纳特陈微微一笑:“那说明你还不够虔诚。” “不过我相信你,你早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对迷雾的信仰有多么坚定。” 冯绣虎抬手:“哎,一码归一码。这次你别想糊弄我,先把话说清楚。” “算我今晚就入门,那时间够么?我是说能赶上启蒙的趟么?” 科纳特陈在心里默算片刻:“如果你勤奋些,那便是够的。教会和神庙不同,作为一名神官,你只需要专注对咒术的修炼,而不用再去分心顾及锤炼肉身的冗长阶段,所以正常来说,从入门修炼到启蒙标准并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这就坏了,冯绣虎学的是蚀给的那套。 他不禁有些焦躁,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回去练功。 冯绣虎起身要走,科纳特陈在后面喊道:“还有一件事。” 冯绣虎回头看来。 科纳特陈说:“我建议你跟被调去工厂区圣堂的摩根卫官打好关系,如果你遇到来自神庙的麻烦,可以找他帮忙。” 看来港口区的四条街没那么好接手。 …… 冯绣虎和迈克从大座堂出来。 顺子的身形很显眼,冯绣虎抬头就看见顺子站在路边,正和一个肥硕的身影交谈。 走近一看,居然还是熟人。 程爱梅,他依旧穿着那身灰扑扑的旧洋装。 冯绣虎冲他打招呼:“今天不上班呀?” 程爱梅一下苦了脸,朝冯绣虎拱拱手:“承蒙关照,我工作已经丢了。” 冯绣虎深以为然:“这年头工作是不好找,你得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努力。” 程爱梅差点没急眼,他咬咬牙:“你们也舒服不了几天了。” 冯绣虎语气一转:“几个意思?” 见气氛不对,顺子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哥,他是来给咱们报信的。” “报什么信?” 冯绣虎问。 程爱梅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我没把鸮人带回去,工厂的大老板已经把我踹了,但大老板转头又立了新的管事——你不是不准鸮人修建升降机么?新管事会自己带人来修。” 冯绣虎不禁笑了:“合着你来报信的意思是,你自己吃了亏,所以也见不得新管事好呗。” “你要这样理解也行。” 程爱梅不置可否:“但就怕你没那胆子对新管事动手。” “激我?” 冯绣虎眉梢一挑:“我还真吃这套——让他来,他建一次我拆一次。” 程爱梅点点头:“这可是你说的。但别怪我没跟你讲清楚,你可知道工厂大老板是哪位贵人?” 冯绣虎抱着双臂,冲他扬扬下巴:“说来听听。” 程爱梅看看左右,道:“规划司司长,府衙班子里能排上号的官老爷。这次命新管事来建升降机,是特意从府衙领了批文,合理合法地建,你敢拦么?” “合你娘的理,合他爹的法。” 冯绣虎冷笑:“早不建晚不建,没人给他做苦力了才想起要给底城搭梯子了?” “啐!” 冯绣虎一口唾沫吐在脚下:“晚了!” ps:都这么久了,冯老爷认不认帆城的理咱们还不知道吗?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投月票留书评给他鼓鼓劲! (本章完) 第68章 068这次真成了 第68章 068这次真成了 冯绣虎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你要给他讲规划司司长是个多大的官他没概念,但你要问规划司司长和神庙高功谁的脖颈子更硬,他心里自有判断。 冯绣虎懒得再跟程爱梅费口舌,领着顺子匆匆回了碧波街大宅。 一刻都耽误不得,他要开始练功了。 当然不是教会的功法,冯绣虎转头就把吊坠和诗册丢在了一旁。 科纳特陈让他把血滴在吊坠上,冯绣虎估摸着这吊坠起到的作用大概与初次修炼时用血画出的法阵相当;所谓的念诵祷词,赞美迷雾之神,也是一种变相的“共鸣”,只不过这个对象变成了迷雾之神。 冯绣虎要练的是蚀给他的功法。 就像迷雾教会的功法叫做“迷雾法典”,风雨娘娘庙的功法叫做“风来化雨诀”一样,功法总得有个名字。 蚀说他将这门功法命名为“烂肉功”。 这名一听就是随口胡诌的。 冯绣虎问起缘由,蚀眼神睥睨,语气得意洋洋:“对‘蚀’来说,所有人早晚都是一坨烂肉。” 冯绣虎又问:“那追杀你的神呢?” 蚀的语气明显弱了几分,却还兀自嘴硬:“也是。” 这名字确实不好听,但眼下冯绣虎也没得选了。 他关上门,盘膝在床上坐下,再次开始冥想。 虽然冯绣虎依旧觉得自己对规则的理解没毛病,但争辩无用,只好依着蚀给出思路进行感悟。 虫蚀木,风蚀岩。 水蚀河堤,沙蚀绿洲。 “侵蚀”没有具体形态,而是一种无形的现象,它在悄无声息中发生,却可以对任何有形之物造成破坏。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破坏和摧毁。 也不知是不是蚀在暗中给开了后门,只片刻功夫,冯绣虎就清晰感觉到有细密的清凉感渗入遍体皮肤,最后在脑海深处汇聚成水泊。 这下是真成了。 …… 次日醒来。 冯绣虎换上神官袍,挂上迷雾坠,准备出门。 他今天准备听从科纳特陈的建议,去跟新上任的摩根卫官打个照面。 说是“新上任”其实不够准确,倒不如说是“驻守”——摩根卫官出现在工厂区圣堂的意义就是为了防备有神庙的“激进分子”来找麻烦。 所以只要没有新的神甫入主工厂区圣堂,他就是圣堂的临时最高指挥官。 细数冯绣虎的几任上司都死得不明不白,搞得他都有些怕了——他堂堂冯老爷又不是什么扫把星,再这样下去风评还要不要了? 所以这次他打算主动出击,先拜码头,跟新上司对齐颗粒度,以后打起交道来才有默契。 去圣堂已经熟门熟路,不需要顺子再跟着,于是冯绣虎让顺子领着二麻子等弟兄去一趟老威廉裁缝铺。 老威廉的手艺不赖,得到了冯绣虎的认证,所以他打算给大家伙儿都置办几身衣裳。 独自一人来到圣堂。 这次没人再拦冯绣虎,守门的神卫军主动替他打开门,并投来钦佩的目光——看来他们都听说了冯绣虎的事迹。 嘭。 两名神卫军动作整齐划一,朝冯绣虎行捶胸礼:“向您致意,冯绣虎执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冯绣虎也很上道,抚胸回礼:“赞美迷雾。” 虽然教会与神庙的关系紧张,不过这对普通信众的影响其实不大,教堂里依旧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信徒。 但因为没有神甫的缘故,祷告大堂里只有执事走动,引领着信徒们祷告。 迈克也在其中。 冯绣虎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呼,迈克端着托盘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冯绣虎从盘子里顺手拿起一块干面包啃起来:“来找摩根卫官,还是那间书房?” 迈克把托盘递给路过的执事:“书房是神甫办公的地方,卫官有别的房间,我带你去。” 摩根卫官的办公室就在一楼,迈克在前引路,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门口有两名神卫军守着,迈克说明了来意,一名神卫军进屋汇报,片刻功夫后,门再次打开。 门内,摩根卫官站在玄关处,冲冯绣虎颔首致意:“幸会,冯绣虎执事。” 壁炉散发着暖意,房间里很热和。 摩根卫官未披戴盔甲,只穿了件薄衫。 和瑟姆卫官一样,摩根卫官也是个洋人,他有着一头棕色的短发,虽然鹰钩鼻使他看上去很有攻击性,但整体还是面善的。 就凭能主动起身迎接这一点,冯绣虎觉得摩根卫官给足了面子,他点头回应:“向你致意,摩根卫官。” 将冯绣虎迎进屋,二人在桌前坐下来。 “咖啡,还是红茶?” 摩根卫官礼貌询问。 冯绣虎摆摆手示意都不用,不是客套,而是他没打算在这里多待。 但摩根卫官却很热情,他似乎很有兴趣跟冯绣虎深聊。 “在我们这些低阶神官中,你现在可是一位传奇人物。” 冯绣虎瞥眼看来:“有这么夸张?” “那当然。” 摩根卫官露出友善的笑容:“但不是因为你在那场战斗中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而是因为如果没有你的突然出现,我们会死更多人。” 这确实不假,楚文倜的死是计划之外的事,但对底层的执事和神卫军来说,他们的死都是实打实的,就连卫官和神甫也包括在“死了也不心疼”的范围内。 但还有一点摩根卫官没说,那晚冯绣虎和科纳特陈的聊天没有避着别人,现在教会内许多人都知道,冯绣虎已经内定了启蒙名额——短短时间内,从一名底城班长成为执事,下一步升任神甫似乎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连大领导都很看好他,这么硬的后台,完全值得摩根卫官毫不掩饰地展露善意。 只是这交情攀得有些生硬,冯绣虎不太习惯。 他摆摆手,直接说起正事:“科纳特陈让我来找你聊聊那四条街的事。” 摩根卫官立刻保证:“不必担心,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派出一支神卫军小队保护你的安全。” 冯绣虎不是这意思,但摩根卫官的意思却让他的心提了起来:“有这么危险?” 摩根卫官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不禁有些尴尬:“只是以防万一。” 温馨提示:今天是不是忘记投票了? (本章完) 第69章 069游行队伍 第69章 069游行队伍 他再往回找补,冯绣虎却不信了。 他愈发笃定自己是接了个烫手山芋:“那四条街是神庙主动划给咱们的,我过去传教,他们要是还来找麻烦,这未免说不过去。” “咳。” 摩根卫官轻咳一声,委婉提醒:“你当初干掉刁海生,好像也没给教会打招呼。” 冯绣虎恍然大悟。 个人行为个人买单。 要是真有人来对付他,事后神庙直接说不知情就行了。 冯绣虎揣摩出了端倪:“也就是说——神庙找到新的税官了?” 摩根卫官点点头:“是。” “这人名叫倪世财,在港口区有一定的名气和声望。” 冯绣虎单手撑腮,问道:“他又是哪个帮派的?” 摩根卫官摇摇头:“没有帮派,他就是个做正经生意的生意人。” 冯绣虎挑眉:“什么生意?” 摩根卫官回:“半条生人街都是他的生意。” 冯绣虎笑了,合着生人街的生意在他们眼中都是正经生意。 生人街上都是些什么生意? 生人街这名字取的是个谐音,原名应该是牲人街,指的是,这条街上的买卖,买卖的是牲口,和牲口一样的人。 原来这倪世财是个人牙子头头。 摩根卫官没察觉到冯绣虎笑容里的意味,继续说道:“倪世财和刁海生不同,没什么匪气,但不代表他手底下没人。同时跟他有交情的人很多,其中有不少还是府衙的官员,除此以外,他的儿子也是一名神庙司礼,就在港口区观庙任职——可能这也是神庙选他当税官的理由之一。” “还能是什么别的理由?” 冯绣虎问。 摩根卫官看过:“当然有。” “神庙划给教会的四条街——鱼市街、生人街、蚌珠街、银梭街,分别是两条住宅街区和两条贸易街区。” 不用想了,贸易街区当然就是鱼市街和生人街,剩下两条街就是住人的。 港口区的居民只信风雨娘娘,传教难度有多大冯绣虎早有体会,所以蚌珠和银梭两条住宅街恐怕很难收上多少供奉银。 但剩下两条占供奉银大头的贸易街,就纯属是神庙故意恶心人了。 经历了“剁手”那晚后,鱼市街的人对教会的好感度直接降到了冰点,不聚集起来抵制唱诗班就不错了。 再说这剩下的生人街——半条街都是倪世财的生意,他一个替神庙办事的税官,能给冯绣虎面子吗? 怕是给不了一点儿。 说到底,这四条街,给了和没给区别不大。 冯绣虎想了想:“我能把倪世财弄死么?” 摩根卫官干笑:“恐怕不能,现在我们和神庙的关系就像一个火药桶,你这样做就相当于点燃了引线。” 这事不好办了,冯绣虎决定再观望观望。 …… 离开圣堂,冯绣虎回了宅子,把执事袍换下。 等顺子回来后,二人在家里吃完了午饭,冯绣虎拉着他又去了港口区。 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是得先调查一番。 除了上城区,顺子对帆城各处都挺熟悉,有这位好弟弟在身边,冯绣虎省了不少事。 二人来到港口区,步履匆匆地路过了鱼市街——冯绣虎全程低着头,他怕被认出来。 再走不久就到了生人街。 这地方比冯绣虎想象得更加热闹。 街道两旁人头攒动,围成了严严实实的人墙,根本看不见里面在干什么。 这场面令冯绣虎格外兴奋,他使劲拍着顺子:“这里每天都这么热闹?” 顺子抓着后脑勺,也很疑惑:“不是呀。” 顺子打头开路,带着冯绣虎挤到人群最前边。 这下终于是看清了——街道上,工人们正浩浩荡荡地游行! 顺子恍然大悟:“嚯!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 冯绣虎发问。 顺子指着游行队伍:“工人游行呀,每个月总得来那么一次。” “为什么游行?” 冯绣虎又问。 顺子耸耸肩:“不知道呀,每次都不一样,每个人也不一样。” 冯绣虎没听明白,顺子让他仔细看。 冯绣虎打量起游行队伍。 只见队伍中有男有女,他们身上的工服也有区别,身上沾满黑印的像是煤矿厂的,穿围裙罩头巾的像是纺织厂的,形形色色但都同样亢奋且愤怒。 他们连统一的口号都没有。 这边有人喊一句“加工钱”,那边有人接一声“要休息”。 这边又说“管晚饭”,那边又接“不吃鱼”。 每个人的诉求都不一样,冯绣虎不禁看乐了。 这不像一场游行,反倒像一出没排练好的闹剧。 游行队伍还在继续前行,冯绣虎也跟着走。 这时,女工中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凭什么男工的工钱比我们高!” 男工中立马有人回骂:“哪个贱人又提这茬?我们出的力多,凭什么不比你们高?” 此话一出,喊话的劲头更加热烈了。 女工中有人喊:“你们出了十分力,我们也出了十分力,哪里不一样了?” 男工中有人讥笑:“多新鲜,我们的十分力能抗一百斤煤,你们的十分力行么?” 女工回骂:“多不要脸,你们天生力气比我们大,抗多少斤都是你们应该的。” 男工中又有人阴阳怪气:“要我说,有工钱拿就偷着乐吧!往回捯个几十年,有你们女人抛头露面的份吗?” 群情激奋,围观人群也加入了讨论。 冯绣虎却瞧得不对劲—— 那女工人群中每每呛声回应的都是一穿碎裙子,长发茂密,浓妆艳抹的壮硕女人;男工里的接话者,从声音听每次也是同一个人,却藏头露尾找不到踪迹。 冯绣虎深感疑惑,他情不自禁从围观人群中走出,挤进游行队伍里,来到那位浓妆艳抹的壮硕女人面前。 那女人还扯着破锣嗓子喊:“姐妹们!多劳者多劳,多得者多得!就该把男工的工资分给咱们一半!” “大国公可说了,咱们女工是厂里最金贵的人!” 她没注意到冯绣虎已经来到旁边。 冯绣虎仔细打量她两眼,冷不丁弯下腰去,把头伸进了她裙子下面。 “哎呀——” 壮硕女人嚎叫一声跳开,捂着裆怒视冯绣虎:“你谁呀!” 冯绣虎惊为天人:“你是男的呀!” “女人”捏着兰指,对冯绣虎怒喷:“别瞎说!我不是!你才男的!你全家都是男的!” 冯绣虎有些手足无措:“可你胡茬都没刮干净。” 他看向周围女工:“你们难道看不见吗?” ps:挑拨离间的小丑那么显眼,怎么就看不见呢?快拿月票把眼睛擦亮些。 (本章完) 第70章 070大国公的差事 第70章 070大国公的差事 女工中有人露出狐疑眼神看来,但更多人仿佛没听见冯绣虎的话,依旧对着对面的男工叫骂。 女装男人指着冯绣虎大骂:“姐妹们!他是男工那边派来捣乱的!” 女工们一听这还了得,纷纷围上来推攘捶打。 四面八方都是拳头,冯绣虎招架不住,被挤向了男工那边。 只听男工中那个声音又喊:“大国公可还说了,女人就是贪得无厌欠管教,要不是有工厂,你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不千恩万谢就算了,竟还得寸进尺!” 冯绣虎回首张望,低着头试图寻找声音来源。 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猫着腰从人群后一闪而过。 冯绣虎奋力挤开人群去追,那身影却十分灵活,冯绣虎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抓住他的衣角。 “你谁呀!” 那人回头怒视冯绣虎。 冯绣虎一看又愣了:“你不是刚才那——” 此人竟和刚才的女装男人有着同样相貌。 不等冯绣虎说完,此人当先反咬一口:“大家快看!这人是女工派来的!” 男工们纷纷围拢,那人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冯绣虎正要掏手斧,一只手忽然伸进来,将他拽出了游行队伍。 “你瞎掺和什么?”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冯绣虎回头看去,只见此人戴着帽子蒙着面巾——这打扮眼熟。 “毛核桃!” 冯绣虎惊喜道:“你也来看热闹?” 毛核桃低声道:“看热闹就看热闹,你进队伍里干什么?” 冯绣虎反问:“不能进吗?” 这时,顺子不知从哪也挤过来了:“大哥,你刚才去哪了?” 毛核桃冷笑:“他刚才进游行队伍里逛了一圈,要不是我把他拉出来,等会儿你只有去街上的石板缝里抠他。” 冯绣虎没听明白,顺子却变了脸色:“大哥,你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要真出事了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 冯绣虎还是没明白。 毛核桃指了指街道上:“你自己看。” 抬眼看去,原来游行队伍已经停下,这里已不在生人街。 冯绣虎再朝人群尽头眺望,那里是一扇大铁门。 “这又是到哪儿了?” 顺子低声回道:“府衙。” 府衙门口,工人们闹得更凶了。 “涨工钱!让府衙出钱!” “凭什么不给我们放假!让府衙给个说法!” “女工本来就少,工钱必须比男工多!” “工厂不需要女工!把女工赶回家去!” 冯绣虎想不明白这道理了:“这些事不该找工厂老板闹么?都围着府衙做什么?” 顺子回答得理所当然:“帆城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府衙在管,不找府衙找谁?” 说话间,工人们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他们掏出随身携带的工具杂物,将钉子螺母扔出去,在大铁门上敲得叮叮当当作响,更有甚者直接挥舞着扳手榔头冲上去砸门。 期间有被误伤者破口大骂,回头又跟其他工人打了起来。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吵闹声也未停下,人们一边赞美着大国公的善举,一边怒骂着府衙的不作为。 “大国公明明说要涨工钱,是你们府衙不让!” “大国公明明说要放假,也是府衙不准!” “大国公还说要让每个女工都嫁到上城去!” “大国公说让工人每顿都有牛肉吃!” “府衙为什么不给批!” “让官老爷出来解释!” 冯绣虎惊叹道:“大国公真是大善人呀!” 顺子也感叹道:“可不是么,这些来建工厂的洋人,都是大国公带进来的。这些工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仰仗着大国公才能吃上饱饭——这么说一点都不过分。” 毛核桃在旁边一言不发。 一派打砸中,大铁门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终于有了动静。 铁门向两侧拉开,先是一群巡捕冲出来,照着挤作一团的工人们挥棍猛砸,硬生生清出一片空地。 门内,数架四马并排的巨大马车已经严阵以待。 随着坐在车夫位置上的巡捕们挥鞭抽下,骏马齐齐一声长嘶,扬蹄狂奔而出。 挤在一团的工人们无处躲避,不分男女被马车迎头撞上。 惨呼哀号声四起,运气好的朝街道两侧奔逃,运气不好的被马蹄肆意踩踏。 骨断筋折,血染青砖。 触目惊心的惨烈景象,看得围观人群惊呼阵阵。 待马车扬长而去,街道中再无一人站立,留下一地狼藉。 还没断气地一边哭喊一边往路边爬,已经断气的也没人收尸。 冯绣虎再次看向铁门内。 一辆黑漆锃亮的小汽车缓缓驶出。 汽车无视了地上的人,不管死的活的,径直碾了过去。 “车里是谁?” 冯绣虎问道。 毛核桃压低声音:“市长。” 汽车路过冯绣虎身边时,后排车窗摇下一条缝。 一只指间夹着香烟的手伸出来,轻轻弹了弹烟灰。 点点烟灰飘落血泊。 冯绣虎接过香烟叼在嘴里,又问:“那帆城到底是市长说了算还是大国公说了算?” 车窗里,一双愕然的视线随着冯绣虎移动。 毛核桃不接话,看着一旁假装不认识冯绣虎。 待小汽车驶远了,毛核桃赶紧拉着冯绣虎离开人群。 三人来到僻静处。 毛核桃冲冯绣虎拱拱手:“冯执事,你是个有本事的,但今天这事你不该掺和——差点就被你坏了事。” 冯绣虎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个事?” 毛核桃扯下面巾,苦笑道:“你在人群里钻来钻去,逮的那两个都是我的人。” 冯绣虎大惊:“你胆不小呀!撺掇工人闹事!” “什么叫我撺掇的?” 毛核桃不乐意:“只是这差事落到了我头上。” “什么差事?” 冯绣虎又问。 “自然是大国公的差事。” 毛核桃点头。 冯绣虎恍然:“原来是大国公让工人闹事——可是为什么?” 毛核桃想了想,用手指比划道:“你知道气阀么?” “有些东西,一旦到顶了,就容易爆开,所以得把气阀松一松,把气放出去。” “这气还不能对着自己放,得冲着别人放。” 冯绣虎听懂了:“所以你是大国公的人?” 毛核桃赶紧否认表忠心:“那不能,我生是迷雾教会的人,死是迷雾教会的鬼。” 他解释道:“大国公和教会是一家人,大国公的事就是教会的事,我手底下有个扳手帮,帮众大都来自各个工厂,所以这差事一直都是我在盯着。” 求月票求书评区留言。 (本章完) 第71章 071大国公的手段 第71章 071大国公的手段 三人一边聊,一边往回走。 冯绣虎问道:“顺子说工人每个月都得游行一次——有那么多‘气’要放么?” 毛核桃笑着反问:“外人大都羡慕工人能进厂上工,这份活计说出去体面,工钱还不少。” “但你以为工人真那么潇洒?” 冯绣虎没回答,顺子先应了:“难道不是吗?” 毛核桃摇头:“当然不是。” “说得难听点,厂里的环境比底城还不如。” “成百上千的工人全挤在厂房里,汗臭脚臭混着油味儿永远散不出去。” “工人每天一睁眼就上工,不带歇地干一整天,等下工天已经黑了,回到家沾床就睡,等睡醒又开始重复这种日子。” “疯人院一开始就是为了工人开的,因为只要是个人,就早晚扛不住。” “厂房里几乎每天都会出事,打架的,病倒的,猝死的,发疯的,被机器卷进去的,被钢材压死的,这些早就屡见不鲜。” “脑子里那根弦,绷得久了,就总有断的时候。” “所以大多数工人的脾气都不太好。” 冯绣虎接话道:“所以他们需要用游行这种方式……” 他斟酌了片刻:“来宣泄压力?” 毛核桃咧咧嘴:“差不多吧,反正每次游行过后,大国公就会给他们发放安抚银。” 冯绣虎还是不太明白:“大国公为什么要操纵工人游行——这不是故意给府衙找麻烦吗?” “嘘!” 毛核桃示意冯绣虎小声些,他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注意着这边后才说:“你明明都混成执事老爷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 冯绣虎看向顺子,顺子摇摇头:“我也不懂。” 毛核桃解释道:“大国公的背后是教会,大总统的背后是神庙——那你说府衙是什么?当然是大总统的长鞭呀。” “帆城虽然是大国公的属地,但现在又不是古时候,王国大大小小城市总得有官员来管事,这些官员不论大小,但说一千道一万,名义上都是大总统的官。” 冯绣虎再次看向顺子,语气疑惑:“你不是说大总统和大国公好得穿一条裤子么?” 顺子赶紧摇头:“我哪里清楚,反正我是这样听说的。” 毛核桃嗤笑一声:“这条裤子早撕成两半了,自从大国公从西大陆带来了洋人和工业,又顺带引入了洋神教会后,他和大总统都多少年没见过面了。” “哎!” 冯绣虎指着他:“说心里话了不是,什么叫洋神教会?我看你态度不够端正嘛!” 毛核桃赶紧自己掌嘴:“我不是那意思。” “下不为例啊。” 冯绣虎警告他:“我现在可是执事,小心我替迷雾之神抽你——接着说吧。” 毛核桃赔着笑点头。 “所以这差事才落到我头上。” “工人们脑子里那根弦需要找地方松一松,我只需要招呼一声,帮里的弟兄稍稍一撺掇,就能把工人们聚集起来游行。” 冯绣虎还是疑惑:“工人难道都傻吗?这些事直接找工厂闹不比找府衙闹有用?” 毛核桃嗤笑一声:“他们敢么?工厂给他们发工钱,府衙发么?” “府衙还要他们的命呢。” 冯绣虎撇嘴。 “都是些贱命罢了。” 毛核桃摇头:“工人们愿意赌,活下来了有钱拿,还能额外放一天假;死了也不怕,大国公给安家费不说,工位也优先留给死者家人——况且府衙也不是每次都像今天这样下狠手。” 冯绣虎问:“那为什么今天下狠手了?” 毛核桃沉吟片刻:“可能跟前段时间查封疯人院有关,府衙是替大总统出口气。” 又一次提起疯人院,冯绣虎脑子里没来由冒出了那句话。 信仰诞生于苦难。 底城是,疯人院是,工厂也是。 当初霍利斯吴告诉冯绣虎,大总统利用疯人院窃取信仰,所以疯人院里到处挂满了大总统的肖像。 那工厂呢? 在工人们口中,大国公简直是个十全十美的大善人。 冯绣虎不禁咧着嘴笑了。 大总统的手法虽然有效,但粗糙了些,反观大国公的手段就高明了不少。 …… 据毛核桃补充,帆城的府衙里也并不全听大总统的,同样有不少官员是大国公的人,有些是安插进去的,也有一些是主动投靠的。 外人或许无从分辨,但毛核桃给冯绣虎透露了一个技巧——且看哪些官员与工厂有着利益关联,那多半就是大国公的人无疑了。 就比如规划司司长。 冯绣虎掰着指头算了半天。 他是教会的人,规划司司长是大国公的人,大国公又和教会是一家人,所以算下来——他跟规划司司长也是一家人! 这不巧了么。 冯绣虎高兴了,既然是一家人,那到时候拆升降机就更没心理压力了。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走回了生人街。 毛核桃急着回工厂区,在街口跟冯绣虎作别。 留下冯绣虎和顺子二人逛起生人街。 游行队伍离开后,生人街又恢复了它该有的样子。 来之前,冯绣虎本以为这会是一条肮脏混乱的街道,但亲眼看到后,冯绣虎才发现这里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繁华,且有秩序。 街道两旁的商铺排列延伸,从规模上看,商铺有大有小,小则干净整洁,大则华丽大气,铺面门口皆有雇佣的护卫把守。 商铺外沿的街道上,亦有摆摊的贩子,他们要么推车,要么架台,却也依次排布,未占用道路。 可见平日里有人管理。 商铺里具体如何看不着,但沿路的摊子上,铁笼挨着铁笼,像货品一样摆在路旁,同时街道两旁每隔一段距离还专门设有用于捆栓的石柱。 就如这条街的名字,各类牲畜皆有售卖,以及被铁链束缚的人也和牲畜关在一起。 有些人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但大多数关在笼子里的人已经与牲畜无异,眼里只有麻木。 冯绣虎粗略逛下来,发现摊子上还是牲畜居多,少部分能看见的“人牲”,也都只是普通人,而非鸮人和香鹿这种异类。 他一问起,顺子才解释道:“若想买人牲,得进铺子里,铺子里才是专门卖人牲的地方。” ps:最不正经的生意做成了正经生意,看上去再规整再像样,难闻的味道也是盖不住的。 (本章完) 第72章 072生人街 第72章 072生人街 冯绣虎恍然大悟。 说来也是,猪马牛羊这类普通牲畜总不至于还专门赶进铺子里卖,既然这条街上有铺子,那么铺子里卖的自然就是人牲了。 顺子还说:“这些铺子也分种类和档次。” “有卖干力气活的,也有卖俊俏郎君和小娘子的;有卖饵人这种拿命填的,也有卖鸮人香鹿这种异类的。” “饵人到底是什么?” 冯绣虎好奇问道,上次在底城收供奉银时顺子就提过一嘴。 顺子解释说:“就是被拿来当饵的人,一般是船队会收。海里有不少金贵的鱼种喜食人肉,但最金贵的还是人鱼,据说这畜生最爱吃落水的活人。” 冯绣虎了然点头,觉得又涨了见识。 一边聊着,他领着顺子进了一间看上去装潢还算不错的商铺。 柜台后穿长衫的掌柜迎出来,朝冯绣虎拱手:“二位老爷面生,第一次来小店?” 冯绣虎吸了吸鼻子。 虽然街道整洁,但毕竟是买卖牲畜的地方,空气里的臭味怎么也无法避免,可店内充斥着一股好闻的檀香味,与门外的气味完全隔绝开来。 再仔细品了品,香味下的臭味若有似无,原来是被刻意掩盖了。 冯绣虎左顾右盼不搭话。 顺子替他说了:“我们随便看看。” 掌柜笑着点头:“那我给二位领路。” 冯绣虎看过来,满脸不高兴:“我最讨厌逛的时候有人跟着我,怎么,怕我偷人?” 掌柜笑容一僵:“偷,什么?” 顺子瞪眼,大声道:“我哥说偷人!你耳朵瞎了?” “啊?”掌柜吓得退了一步。 他反应过来,重新直起腰杆:“你俩怕不是来闹事的?” 他抓起柜台上的铃铛摇了摇,门外的守卫立马闯了进来。 顺子敞开外套的扣子,居高临下盯着两名守卫。 冯绣虎也没想明白,这买卖还没开始谈,怎么就谈崩了。 但气势不能丢。 他走上前,指着掌柜鼻子:“聋了你的狗眼,你这铺子是不是不想开了?” 掌柜冷笑连连,斜着眼看冯绣虎:“劳驾报个名号,好教我知晓是哪来的茬子敢在生人街闹事。” 冯绣虎从兜里掏出吊坠扔到掌柜脸上:“你摊上事了,这条街从今以后归我管。” 掌柜拿起吊坠定睛一看,脸色微微变了下:“教会?” 他嘴唇颤了颤,兀自强硬道:“什么叫归你管?港口区向来是神庙说了算……” 啪! 冯绣虎一巴掌把他后半句话抽回了肚里。 掌柜捂着脸:“你——!” 顺子瞪着两名守卫:“我大哥是教会执事,够胆就动手试试——扒了你们的皮!” 二守卫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动弹。 冯绣虎扯住掌柜一只耳朵,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把掌柜踢得半跪下来:“看来你消息不够灵通,神庙打仗打输了,把生人街划给了教会,这下你该知道我是谁了?” 掌柜痛得求饶:“知道了,知道了,是执事老爷。” 冯绣虎又抽了另一边一巴掌:“还有班长!唱诗班的班长!” “是是是!”掌柜忙不迭点头,“还是唱诗班的班长老爷!” 冯绣虎满意了,背着手走进商铺里面。 掌柜不敢跟着,偷偷给守卫使了个眼色,守卫匆匆出了门去。 …… 商铺的档次确实比外面的摊位高了不少,就连关人牲的笼子都要漂亮许多。 一圈看下来,冯绣虎竟看不出这铺子买卖的究竟是哪一类人牲。 于是他招手把掌柜唤来。 掌柜赶紧弯着腰小跑过来:“老爷,您吩咐。” 冯绣虎指着笼子,笼子里蜷缩着一个又黑又瘦的女人。 冯绣虎问:“她是做什么的?” 掌柜看了眼女人,回道:“她是个寡妇,男人出海死在了鱼肚子里,她交不起税钱,就被卖来了。” 冯绣虎摆摆手,不耐烦道:“我是问,她属于哪一类人牲?买回去能干什么?” 掌柜这才恍然,答道:“自然是用来赏玩的,您瞧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干不了什么苦力活——您要是看上了,我这就安排人给您送府上去。” 冯绣虎眼皮一跳,再次打量起笼内女人——他差点怀疑自己眼光出问题了。 这女人瘦得像猴,黑得像碳,样貌不说倾国倾城,也算是有鼻子有眼。 谁家好人下得去口? 冯绣虎面无表情,问掌柜:“你是不是报复我?” 掌柜吓得摆手:“我哪来的胆!” 他许是看出冯绣虎的不满意,赶紧解释:“这只值几挂钱的货色自然入不了执事老爷的眼,若您喜欢眉清目秀的,出门往左,对面有家香骨阁,兴许能挑到满意的。” 冯绣虎瞪眼道:“我是那种人么?!” 掌柜脖子一缩,噤声了。 冯绣虎又问:“这女人就值几挂钱,那香骨阁的人牲卖多少钱一斤?” “啊?”掌柜战战兢兢道,“哪有论斤卖的道理……” 冯绣虎不干了:“牲畜都论斤卖,人牲凭什么不论斤卖?” 掌柜唯唯诺诺,正不知该怎么接话时,店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论!怎么不论?” 冯绣虎抬眼看去,只见一身穿马褂头戴圆帽富商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个子不高,身形削瘦,笑眯眯的面庞上,眼睛闪烁着精明神色。 一瞧见冯绣虎,他立马笑着拱手上前,姿态摆得很低:“冯老爷,冯执事!久仰久仰。” 冯绣虎提醒他:“还有班长。” 中年男人声音一顿,但立马补上:“冯班长!幸会幸会。” “你哪位?” 冯绣虎问,他还注意到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不少人,看行走打扮都是练家子。 中年男人点头哈腰:“鄙人倪世财,小人物罢了,不值得冯执事费神记下。” 原来是他,神庙新找的税官。 冯绣虎觉得倪世财这人还不错,把他捧高兴了。 冯绣虎拍拍倪世财的肩膀:“小倪呀,你不会是来替这位掌柜撑腰的吧?” “当然不是!” 倪世财立刻否认:“这叫什么话,冯执事多厉害的人物,您就是我的腰。” 他转身一耳光把掌柜抽倒在地上,厉声喝骂:“瞎了眼的东西,我看你这对招子留着也没用,不如挖了卖去当饵人,还能值几分价钱。” 话一说完,立刻有手下上前将掌柜往外拖拽。 双倍月票啦!快投呀老爷们! (本章完) 第73章 073倪世财 第73章 073倪世财 掌柜吓得全身抖若筛糠,跪在地上朝冯绣虎和倪世财接连磕头求饶,两名手下半晌拽不动他。 倪世财偷眼打量冯绣虎表情。 却见冯绣虎看好戏一般看着,无动于衷。 倪世财不禁皱眉——他本以为冯绣虎会心软说两句好话来着,这样他也就顺势把人放开,这事也就过了。 谁能想到冯绣虎竟是这么个铁石心肠的人? 倪世财自认为对冯绣虎又多了分了解。 反倒是顺子看不下去了。 他小声对冯绣虎开口:“大哥,其实也不至于……” 冯绣虎茫然地看向他:“不至于什么?” 顺子指了指掌柜:“我说他,咱和他也没那么大仇。” 倪世财心下稍安,他轻咳一声,借坡下驴正要开口。 却听冯绣虎说话了。 “我没说有仇呀,这不挺好么。” “就兴得他卖别人,不兴别人卖他?” 说罢,冯绣虎还兴致高昂地摆手助威:“赶紧上秤,我还想知道他值多少钱呢。” 这下好了,掌柜直接吓瘫了。 两名装模作样的手下也没辙了,向倪世财投来询问的目光。 倪世财也装不下去了,不得不开口:“那个……冯执事,这等低贱货色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领你去那边铺子,看看更好看的。” 冯绣虎挑着眉毛:“能比这里更好看?” 倪世财拍着胸脯保证:“那必须有,保管让您挑了眼。” 连哄带骗,倪世财领着冯绣虎出门,拐弯进了对面的香骨阁。 他介绍说:“香骨阁也是鄙人的产业,来生人街的客人,若是在香骨阁都挑不出满意的货品,那这条街上也必是找不到了。” 你别说,这香骨阁一看就不一般。 不提铺面宽敞得不像话,光是三层阁楼的高度,跟生人街其他铺面比起来就宛如鹤立鸡群。 一层的厅堂里走动的客人不多,贴墙处樊笼排列,铁杆铮亮,就连笼内的人牲都被刻意打扮过。 年轻力壮者赤着上身露出腱子肉,看上去威武不凡;面容姣好者衣着清凉,怜态勾人。 厅堂中央还有几座被单独陈列的展示台,台上不是樊笼,而是用透亮的玻璃封闭成柜,柜内的人牲各持姿态,或是笑意盈盈朝客人招手,又或是负手而立故作深沉。 与其他人牲那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冯绣虎指着玻璃柜里一个冲他抛媚眼的漂亮女人问道:“嘿呀!她还高兴上了?” 倪世财朝女人瞪眼:“没听见么?冯执事不喜欢高兴的,快给我哭!” 女人立马换了颜色,捏着手绢半遮面,小声啜泣泪眼低。 “哟呵!” 冯绣虎看得新奇,喊道:“给我劈个叉!” 女人表情一僵,朝冯绣虎干笑两声,用手比划了一下玻璃柜的宽度——意思是柜子太窄,施展不开。 冯绣虎觉得没意思了,他转头对倪世财说:“那你劈个叉。” 倪世财嘴角抽了抽,赔着笑:“冯执事莫难为我了。这些牲人各分其类,不是他们的活,他们也干不了。” 冯绣虎惊奇道:“这些玻璃柜里的也是牲人?” 倪世财点头:“自然。” 冯绣虎好奇又问:“他们怎么跟其他牲人不一样——我是说,他们好像都挺乐意的。” 这些柜子里有旗袍露腿的漂亮女人,也有文生打扮的俊俏男人,但可以明显看出的是——不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比周围的其他牲人“高质量”不少。 倪世财笑着解释:“冯执事有所不知,这些玻璃柜里的牲人都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档货,价格也不俗,能钱买下他们的,皆是非富即贵。” “所以这些牲人自己也想得通,被买去后虽是贱户,但过得也是吃香喝辣的日子,所以焉有不愿的道理?你没看香骨阁都没给他们上笼子,自是因为不担心他们会逃。” 冯绣虎恍然大悟,问道:“那这些高档货多少钱一斤?” 倪世财干笑道:“冯执事哪里的话,若是看上哪个,我直接差人送去府上,怎么敢收钱?” 白送?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还有比他们更好的货么?” 倪世财只迟疑了半秒,冯绣虎的眼神已经落了过来:“编瞎话呢?” 倪世财赶紧赔笑:“不敢不敢,自然是有的。” 他指了指头顶:“更好的不便露在外面,都藏在楼上。” 倪世财领着冯绣虎往楼上走,顺子在后面偷偷拽了下冯绣虎。 顺子脑子可清醒着,冯绣虎一个教会执事,难道还真能和倪世财这个神庙税官尿到一壶去?这香骨阁里里外外都是倪世财的打手,真进了“贼窝”,出了事可就晚了。 他压低声音对冯绣虎说:“大哥,去不得。” 冯绣虎心里了然顺子的想法,正逢倪世财站在楼梯上回头看来。 冯绣虎忽然发难,他掏出手斧,斧刃抵在倪世财鼻尖上。 倪世财额角渗出了汗液:“冯执事,这是几个意思?” 冯绣虎笑道:“我弟弟担心你把我骗上去杀了,所以我寻思先下手为强。” 气氛凝滞,周围的打手护卫纷纷按住了武器,屏气凝神靠了过来。 死寂数秒后,倪世财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天大的误会……您是正儿八经的教会执事,我虽有个税官的名头,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个蚂蚁般的小人物,借我几个胆也不敢对冯执事龇牙,您这位弟兄可是冤枉我了。” 冯绣虎觉得有道理,他现在身份确实不一样了。 就像摩根卫官提醒他别动倪世财一样,倪世财也不敢轻易动他。 于是冯绣虎把手斧收了起来,歉意地拍了拍倪世财肩膀:“我就吓唬一下你,万一你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呢?” 倪世财干笑着擦擦汗,他不敢再走冯绣虎前面了,让开身位伸手虚引:“冯执事,请。” 冯绣虎不怕,迈开步子走到了前面去。 顺子还是不太放心,挤开倪世财赶紧追了上去。 倪世财没说什么,回身对下面的护卫们挥挥手:“散了吧,没静气的东西,大惊小怪什么?” 走在前面的冯绣虎听见了,他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倪世财是个人物。 ps:被冯绣虎觉得是个人物的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各位体面老爷,赶紧加把力帮冯绣虎宣传一下。 (本章完) 第74章 074熊桂媛 第74章 074熊桂媛 二楼又不一样了。 这里的格局没有厅堂,只有数个隔间雅室。 倪世财介绍说,能上到二层来的,打底都是上城区的贵人老爷,贵人的需求也和别人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 倪世财一顿比划带暗示,可算给冯绣虎解释明白了。 总结一句话——贵人老爷玩得更,也更刺激。 具体能有多刺激? 冯绣虎就没让倪世财展示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种过不了审的画面没必要深入了解。 但倪世财不知道冯绣虎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还在一个劲的推销,恨不得亲自给挑俩上好的货,让冯绣虎开开眼界。 据他说,二层的货品相虽说更好,但在贵人老爷眼中只是当个消耗品用,玩腻了玩废了玩死了,也就随手丢了。 冯绣虎就顺势问了下去:“二层的品相都这么好了,那三层还得了?” 倪世财朝冯绣虎使了个暧昧眼神:“三层,那是贵人老爷们都得捧在手心里稀罕的好货。” “但寻常是不卖的,大都用来送给最拔尖儿那几位贵人,打点关系。” 冯绣虎径直起身,拔腿就要往楼梯上走。 倪世财赶紧拦住:“冯执事,这可就不方便了,三层的货你碰不得。” 冯绣虎说:“我就看看。” 倪世财又说:“看也不行,若是被贵人知道,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冯绣虎倔劲儿上来了,一把推开倪世财:“谁来也不好使。” 冯绣虎明明没使多大力,倪世财却被推得趔趄,连退几步,眼看是拦不住冯绣虎了。 冯绣虎未多想,作势就要上楼去时,忽然楼下有人急匆匆跑上来。 “东家!熊老板带着人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报信者被揪住脖领,一把掀到了后面去。 冯绣虎站在楼梯边,探头往下看。 只见一气度非凡的女人在一众护卫的拱卫中踩着阶梯上来。 她一身藏青旗袍,外面搭着貂裘披肩,冷着俏脸,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噔噔作响,也是极有气势。 虽看不出具体年龄,但女人样貌姣好,身材丰腴有致,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说年轻靓丽差了分阅历,说风韵犹存又平添了岁月,总之却是最刚好的年纪。 在冯绣虎没察觉到的身后,倪世财脸色变了变,但随即又立马摆出了笑脸迎上前。 “熊老板,别来无恙。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家铺子转悠?” 被称作熊老板的女人瞥他一眼,紧接着目光又落到冯绣虎身上:“听说倪老板今天来了贵客,我也是个俗人,这不赶紧腆着脸来结交么。” 这话说得舒心,冯绣虎一时忘了上楼的事。 他倚在楼梯栏杆上,乐呵呵看着女人:“你又是哪家的老板?” 哗! 熊老板小手一抬,一面小巧的折扇展开,遮住了她下半张脸。 虽遮住了勾起笑意的唇角,但她的眉眼也是带笑:“回执事老爷的话,生人街半条街的生意都是倪老板的,至于那另外半条街——就是妾身的家业。” “嚯。” 冯绣虎惊叹一声:“女强人呀。” 大概能听出冯绣虎是在夸她,熊老板笑得眼睛都眯起了:“好让执事老爷知晓,不止这半条生人街,上城区之外的竞买行和汤泉楼,那也都是妾身的生意。” “嚯!” 冯绣虎又惊了:“企业家呀你是。” 倪世财坐不住了,轻咳一声引来冯绣虎注意:“冯执事……还上楼吗?” 不等冯绣虎答话,熊老板把小折扇一收,朝冯绣虎屈膝行礼:“却是失礼了,还未自报家门。” 冯绣虎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他确实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 熊老板抬眼迎上冯绣虎视线:“妾身名叫熊桂媛。” “桂圆?” 冯绣虎愣了下:“这名字听着就好吃。” 熊桂媛脸色微微一僵,却未表露。 冯绣虎还在喃喃自语:“不仅好吃,还挺上火。” 话里话外多少有些引人误会。 这下不仅是熊桂媛,就连她身后跟着的护卫眼中也压抑着不满。 熊桂媛轻拨腕上手串,立刻平复了心情:“听说冯执事想买人牲,所以我这不赶紧过来了?” 冯绣虎乐了:“怎么,你想把自己卖给我?” 熊桂媛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变得有些僵硬:“冯执事请自重。” 冯绣虎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摆摆手道:“那你急着过来做什么?我有腿,知道自个儿慢慢逛。” 熊桂媛瞥了眼旁边脸色有些阴沉的倪世财,意有所指:“可不是这个理。” “冯执事替教会办事,倪老板是神庙税官,要是冯执事从香骨阁带了人牲走,这若被教会知道了,恐怕徒惹猜忌。” 倪世财的目光一下变得凌厉,阴狠地盯着熊桂媛。 冯绣虎给听笑了:“你管得还挺宽……” 顺子突然拽了下他:“大哥,在哪儿都是逛,不如去熊老板店里瞧瞧。” 冯绣虎迟疑了一下,也回过味来了。 他突然回头,朝倪世财看去。 倪世财阴狠的眼神赶紧收回,朝冯绣虎拱手笑笑。 冯绣虎皮笑肉不笑,也朝他咧咧嘴:“呵呵。” 转过身,冯绣虎拍拍手:“行,那就去熊老板家看看。” 熊桂媛松了口气,笑着侧身:“冯执事请。” 一帮人浩浩荡荡下了楼去。 倪世财站在原地没动,没打招呼也没送。 待人走光了,二层恢复了安静,倪世财的肩膀缓缓垮下,沉着脸一言不发。 通往三层的楼梯上,一名身穿白青长衫的年轻司礼走了下来。 他看向倪世财:“爹,他怎么看出来的?” 倪世财缓缓摇头:“他看出来个屁。” “要不是熊桂媛这贱人暗戳戳递话,冯绣虎早上去了。” 年轻司礼又问:“熊桂媛又是怎么知道的?” 倪世财无奈地横他一眼:“你问我?不如先问问你自己,你穿着这身光明正大地从生人街过来,定是被熊桂媛的人给瞧见了。” 年轻司礼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不禁懊恼:“可熊桂媛为什么要帮他——难道他俩之前有交情?” “他俩有个屁的交情,没看刚刚才第一次见么。” 倪世财恨铁不成钢:“幸得把你塞进了神庙,就你这脑子,接我的生意迟早得黄!” “那熊桂媛何须跟冯绣虎有交情才帮他?只凭她跟我不对付这一点就够了。” 收藏也太少了,老爷们,快帮我宣传一下吧。 (本章完) 第75章 075珠联璧合 第75章 075珠联璧合 一群人来到街上。 熊桂媛有护卫傍身,周围路人纷纷避着走,使她得以跟冯绣虎聊些不便给外人听见的话。 “倪世财有个儿子,名叫倪知文。年前倪世财托关系,给倪知文送去神庙混了个司礼当。” “适才我的人来报信,说倪知文突然在生人街现身,进了香骨阁就未再出来,又听说有教会的执事在生人街闹事,我一猜便是你。” 冯绣虎觉得奇怪,指着自己:“你认识我?” 熊桂媛横他一眼:“这有何稀奇?如今在这帆城地界,冯老爷的名头也是足够响亮。” 冯绣虎挠着头:“我有这么出名?” 熊桂媛解释:“何大个儿、瘸腿耗子、刮鳞刀,一名唱诗班班长,两名神庙税官,这三位哪个单拎出来不是凶名在外?他们却接二连三全栽在你手里,如今‘冯绣虎’这个名字,在寻常百姓听来可有着十足的份量。” 她这样一说,冯绣虎也想明白了。 这段时间来他满脑子都是神庙和教会,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混上个执事,所以出于惯性思维,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却忘了帆城大多数都是过着苦日子的普通人,在他眼里跌跌撞撞的经历,外人看来却是搅动了“江湖”风云,所以名声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打出去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冯绣虎不禁有些兴奋——蓦然回首,自己居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他一激动就忘了正事,好在顺子没忘。 顺子凑上前:“神庙指使倪知文给我大哥下套?” 他略一琢磨刚才倪世财的举动:“倪知文就躲在三层,想偷袭?” 熊桂媛微微摇头:“我也不确定,但我知道倪世财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冯绣虎反应过来:“姓倪的心挺野呀,这节骨眼儿上还敢跟我动手?” 熊桂媛却觉得很正常:“他是港口区税官,以后你也要在这四条街刨食,迟早得斗起来,他先下手为强有什么不对?难道还真能像两名君子一样先说规矩再你一下我一下么?又不是打擂台。”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桂圆呀,要不说你不懂呢。教会和神庙的弯弯绕绕你不清楚,这节骨眼儿比较特殊,按理说倪世财不该,也不敢对我下手。” 熊桂媛也翻了个白眼:“老爷呀,教会和神庙都是顶着天的大人物,大人物的事我确实不懂,但我懂倪世财。倪世财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这人是个有本事的,最擅笑里藏刀那一套,神庙既然选他当税官,自然也考虑到了他的本事和手段。” “说得难听些,神庙就是觉得他能对付你,才把他选了出来。” 冯绣虎正想说——他冯绣虎算老几?还值得神庙专门挑个人出来对付他? 但转念一想——自己和神庙的仇还真不小。 于是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悻悻摸了摸鼻子,又说:“那你为什么帮我?” 这还需要问? 熊桂媛没好气横他一眼:“你说呢?” 冯绣虎心头一凛:“我结扎了。” 熊桂媛一愣:“什么?” 冯绣虎小心解释:“重金求子这事我早就不干了。” 熊桂媛这下大致听懂了,她脸颊一烫,干笑道:“冯执事可能误会了……我是说,我帮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生怕冯绣虎又说什么虎狼之词,熊桂媛耐心解释:“我跟倪世财在生意上向来不对付,他一直想把我手里生人街的生意吃下来。但若是单说生意场上的事,我手底不止半条生人街,论体量我比他大,论钱财我比他多,论底气我也比他足。” “可倪世财精于交际,与不少府衙官老爷攀着交情,若不是因为背后有官老爷撑腰,那半条生人街也轮不到他一家独大。” “局势本是这个局势,但眼下又不同了,他成了税官,背后有了最硬的靠山,神庙。” “你说,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对付了你,然后再回头收拾我么?” 熊桂媛神情自然地挽住冯绣虎胳膊,小声道。 “所以说呀,我得赶着来雪中送炭,攀上你这教会的高枝,咱俩一块儿对付倪世财,岂不是珠联璧合?” 手臂上挤着软肉,冯绣虎摆出了谈生意的态度:“我不是这种人。” 熊桂媛一怔:“哪种人?” 冯绣虎似笑非笑,勾起熊桂媛下巴,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老爷我不吃这套,美人计没用,想攀高枝就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 被冯绣虎眼神盯着,他轻佻的动作激得熊桂媛面颊飞红,赶紧低下头去:“当然忘不了冯执事的好处,别的不说,妾身自不敢少了金银钱财的孝敬。” 冯绣虎略感失望——他目前觉得钱挺好挣的,所以不太稀罕。 “就这?” 冯绣虎嗤笑一声。 熊桂媛轻咬下唇,暗自觉得冯绣虎是个贪心的主:“冯执事何不明说?若是妾身拿得出来,便没有不给的道理。” 冯绣虎摆摆手:“还没想好,想好再说。” 他最感兴趣的其实是熊桂媛的竞买行,他刚来第一天就从车夫口中听过这词。 竞买行接触的人,既有三教九流,也有达官贵人,更能见到来自天南地北的稀罕物什。 但这话明说难免被熊桂媛拿捏,所以冯绣虎打算先吊着她。 …… 今天来生人街本是为了打探情况,冯绣虎也没准备真带几个漂亮的小娘子回去。 所以冯绣虎婉拒了熊桂媛邀请他进店参观的提议,但临走前,冯绣虎忽然想起昨日顺子说细腰儿替他缝补衣服的事,于是又对熊桂媛提了一嘴,让她帮忙找几个机灵的会伺候人的丫鬟。 告别了熊桂媛,奔走一天的冯绣虎也觉得有些乏了,遂跟顺子坐着黄包车往家里赶。 路过断浪桥门洞时,顺子忽然瞧见什么,急忙拍打冯绣虎:“大哥,快看!” 冯绣虎弯腰探头一瞧,顿时也急了:“停车!” 只见原先搭建升降机的位置上,一伙工人正围在那比比划划,各式建材把路边都给堆满了。 好家伙,程爱梅没骗人,工厂真来人了。 看来工厂的新管事也是个急性子,才上任就马不停蹄地想把事给办成。 ps:又有不长眼的来触霉头,冯绣虎也太忙了,是时候去洗个神仙浴放松下,投月票发书评帮宣传的老爷们同去。 (本章完) 第76章 076忘了打听 第76章 076忘了打听 真要让他把事给办成了,那冯绣虎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从黄包车上跳下去,冯绣虎和顺子走近打量。 只见工人们围在白石墙边分工合作,利用绳梯吊索将工人和建材往下运。 冯绣虎扶着石栏往下探头张望,下方底城原本搭寨子楼的区域已经有不少工人的身影在忙碌。 那些被押着凿墙修阶梯的底城人也没干活了,在不远处聚集起来。 挡在人群前的是冯绣虎手底的弟兄们,似乎正在和工人们对峙。 冯绣虎笑了:“好么,愣是一点招呼也不给我打,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呀。” 不仅没人跟他打招呼,甚至连最机灵的二麻子也没来给他报信,也不知什么原因。 顺子肚里也憋着火,他一马当先走过去,把正搬东西的工人推得东歪西倒:“别干了,都停下!” 工人们纷纷看过来,已经换上新洋装的冯绣虎和顺子看上去颇为体面,工人不知底细,遂不敢造次。 一名工头模样的男人走出来,朝冯绣虎拱拱手:“二位,有什么指教?” 冯绣虎笑吟吟看着他:“不认识我呀?” 工头在冯绣虎脸上端详一阵,摇摇头:“确实面生。” 冯绣虎眼神顿时沉了:“不认识我就敢在我的地界上干活?” 工头脸色微变,语气凝重发问:“敢问……可是疯大虫冯老爷当面?” 冯绣虎的表情从迷茫转为疑惑,又从疑惑转为震惊,再从震惊转为愤怒,他一把揪起工头的领子:“这谁给我取的绰号?也太难听了吧!” 工头赶紧讨饶:“恕罪恕罪!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大家都这样叫。” 冯绣虎松开工头,眼神游移不定,大脑紧急思考——到底是谁在外面坏他的名声? 顺子一看就知道冯绣虎又忘了正事,凑近小声提醒:“大哥,升降机。” 冯绣虎回过神:“对!谁允许你们开工的?” 工头苦笑着鞠躬:“冯老爷,我们就只是出把子力气,听的是工厂管事的命令,他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你又何苦跟我们较劲?” 冯绣虎点点头:“你这话在理,我不跟你计较,那你告诉我管事在哪,我找他说理去。” 工头指了指墙下:“升降机要从下往上搭,管事老爷早先就领着人下去了,说要亲自监工。” 他瞥了眼冯绣虎,也不知是好心提醒还是警告:“管事老爷还说了,搭升降机这事谁也拦不住,否则就是和府衙作对,要掉脑袋的。” 冯绣虎从腰间抽出手斧,点点头道:“行,掉脑袋,就按他说的来。” …… 顺子招停一辆黄包车,给车夫塞了点钱,让他帮忙去宅子报信。 没一会儿车夫就拉着二麻子大麻子回来了。 冯绣虎让他们两兄弟守在这,监督工人们把建材全运下去,然后再把工人也赶下去。 交代完这些,冯绣虎和顺子一起顺着绳梯下到了底城。 墙下的工人们人数不少,干得热火朝天,已经把原先寨子楼的废墟残骸清理出了空地,正在为新升降机打地基。 见绳梯上突然下来两个没穿工服的陌生人,周围工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冯绣虎可不惯着他们,抽出手斧奋力飞掷出去—— 砰——! 手斧狠狠剁进地基的木桩,停在一名正干活的工人眼前。 冯绣虎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劲发出咆哮:“都他娘——给我停下!!!” 这下动静可就大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停在原地,朝这边投来视线。 “咳。” 一声轻咳响起,工人们往两边让开一条道路。 冯绣虎顺着看去,道路尽头是一个坐在宽椅上的身影,椅子旁还有一张小桌,用来摆放茶盏。 这人身穿长衫马褂,头戴礼帽,缓缓侧头朝冯绣虎看过来。 他老神在在坐着不动弹,跟冯绣虎视线对上时,他摘下帽子按在胸前,冲冯绣虎微微颔首。 看来他很有底气。 顺着这条路,冯绣虎走过去,半道上再顺手把斧子取了下来。 快到近前时,看冯绣虎气势汹汹,一些工人围拢将路挡住。 顺子挤到前面推攘,怒目圆瞪:“敢挡我大哥的路?骨头给你们拆了!” 他这体格确实唬人,工人们下意识退了一步。 “让他来。” 管事淡定的声音再次响起,工人们把路让开了。 冯绣虎来到他面前,管事眼皮都没抬,用瓷盖刮着茶沫:“冯执事是吧,等你半天了。” 冯绣虎没理他,视线停留在椅子边的地上。 三麻子被捆缚双手双脚丢在那里,嘴巴也被堵着。 看衣服上的灰印子,应是挨了顿毒打。 三麻子的断骨还没养好,又遭这份罪,在地上疼得直呜咽。 冯绣虎又看向不远处的对面,一众弟兄们人数明明不少,却全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做声,即便冯绣虎到了,也没人给他打个招呼。 冯绣虎有些生气:“都哑巴了?” 众弟兄抬头看他,终于有人小声喊了句:“班长……” 身后,管事轻笑:“冯执事手底下的人大多数都是明事理的,不像我脚边这个小杂碎,看似年轻气盛,实则冲动无脑。” 他眉梢扬起,话里有话:“想必冯执事也该是个清醒人……” 话音未落。 冯绣虎忽然转身,抄手夺过管事手中茶杯,啪一声拍碎在他脑门上。 “我让你说话了吗?” 事发突然,管事一时忘了疼,愕然地望着冯绣虎。 周围工人作势要上前动手,顺子一人顶在前面,张开双臂摆开架势:“谁来谁死!” 冯绣虎将管事一把拎起,斧刃顶在他咽喉处:“来!够胆就来!我先剁了他!” 管事的额角淌下一条血线,他眼中慌乱一瞬后又立马强自冷静下来,招手呼喊:“都别动!” 他朝冯绣虎挤出笑意:“冯执事,冷静,多少让我先把话说明白。” 冯绣虎也朝他冷笑:“说明白?我看不明白的是你——来之前是不是忘了打听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别说,管事还真没打听。 他就没把事情往坏了想,他是工厂管事,贵人的亲信,还拿着府衙盖了章的批文,还需要费心打听什么? 莫说冯绣虎只是个小小执事,哪怕是神甫来了,也不敢拦府衙点头的活。 新的一年,新的一月,重头开始求月票。 (本章完) 第77章 077读错了 第77章 077读错了 但冯绣虎不是一般人,他不认贵人,也不认府衙,只认他自己的道理。 显然管事在这站不住冯绣虎的道理。 可管事不觉得呀,他只知道贵人和府衙的批文就是最硬的理。 于是他哆哆嗦嗦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展开。 “冯执事,你可看清了,我今天不是来招惹是非的,这批文上白纸黑字写了,给底城新建升降机,供工人们上下工通行。” “府衙点头的事,就是全帆城的事,你若非要拦着,那帆城还能有你立足的地方吗?” 冯绣虎点点头,把管事放下来:“我不识字,你念给我听听。” 管事只当是冯绣虎松了口,于是在桌上把纸摊开,念道。 “查得工厂区呈报修建升降机一事,本府阅悉。” 管事小心瞥了眼冯绣虎,见冯绣虎面色如常,才继续念下去。 “夫升降机者,乃便利民众之设施……” 这话才出口。 砰! 冯绣虎一斧头剁下来,剁掉了管事一根小指。 “啊——!” 管事吃痛大叫,血迹染红纸页。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冯绣虎。 冯绣虎认真道:“你读错了,这句明明写的是,‘夫升降机者,乃盘剥民众之设施’。” 管事嘴唇直颤,不敢反驳。 冯绣虎指着批文:“继续读。” 管事颤巍巍弯下腰,颤声道:“……提高城乡建筑之效率,实为便民之举。” 砰! 又一斧剁下,管事的无名指和中指一块儿飞了出去。 不管管事哭喊惨嚎,冯绣虎纠正他:“又错了,这明明是说,‘提高摧榨苛虐之效率,实为便贵人之举’。” 管事坐在地上,将伤手抱在怀里,看向冯绣虎的眼神惊恐万分。 冯绣虎把他拎起来:“接着读。” 管事哭着喊:“冯执事!冯老爷!我的亲爷爷!” 冯绣虎拍拍他肩膀:“乖孙,你再不读可别怪爷爷给你上家法。” 管事没招了,啜泣着念下去:“兹准……兹准其所请,府衙予以批复。” 见冯绣虎又把斧头举了起来,管事打了个哆嗦,哭道:“又,又错了?” 冯绣虎点头:“你再想想。” 管事死死盯着纸面,那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痛得还是憋得,半晌,他终于试着开口:“兹……兹拒其所请,府衙……不,不是,冯执事不予批复?” 他向冯绣虎投去征询眼神。 砰! 冯绣虎又把他食指剁了。 管事痛得满地打滚,嚎啕大哭:“又哪里错了?!” 冯绣虎咧嘴笑笑:“没错,这次是赏你的。” 冯绣虎弯腰抓起管事的一只脚踝,就这样拖着他来到众弟兄的面前。 冯绣虎问:“都看明白了吗?” 众弟兄面面相觑。 冯绣虎又问:“这底城到底谁说了算?” 这下终于有人明白了,人群中有人大喊:“班长说了算!” 此话一出,更多人相应起来:“明白了!全他娘明白了!” 冯绣虎满意了,他拍拍手:“那还愣着干什么?” 气势全回来了。 众弟兄摩拳擦掌纷纷拥上前,看向工人们的眼神个个不带善意。 之前管事上来就掏了府衙批文,众弟兄被震慑住不敢造次,但冯绣虎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这批文就是个屁,有他带头顶在前面,弟兄们才有了继续撒野的底气。 有弟兄上前帮三麻子解开了束缚,三麻子推开扶着他的弟兄,捡起一块碎瓷片杀气腾腾走过来。 他一句话不说,蹲下去就要抹管事的脖子。 冯绣虎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他是你亲戚怎的?这么急着给个痛快。” 三麻子揉了把脸,爬起来:“还是班长想得周到。” 说罢,他蹲下去三两下割了管事的手脚筋。 末了吐了口唾沫:“啐!狗仗人势的东西,底城有那么好闯?闯进来就莫惦记着走了!” 忽然,不远处有弟兄大喊:“工人要跑!” 冯绣虎抬头看去,原来不少工人见势不对,争先恐后抓着绳梯往上爬。 好在冯绣虎早有准备。 顺子含住手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守在墙上的大麻子二麻子听见信号,当机立断将绳梯斩断。 爬到一半的工人纷纷惨叫着跌落下来。 稍稍缓过劲来的管事眼见大势已去,他也破罐破摔,瘫在地上破口大骂:“冯绣虎!你这是找死呀你!你不仅自己找死!还连累这么多人跟你一起死呀!” 冯绣虎蹲下来:“聊这么久,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呢。” 管事恶狠狠盯着他:“请教不敢当,大名钟思远,我就是个替老爷办事的下人,不值得冯执事费神多记,但我家贵人是规划司司长鲁鸿熙,这你可得刻在心里,免得到时候找轮回天报到时做了一问三不知的枉死鬼。” 冯绣虎笑道:“这点你就不如程爱梅,他至少知道到了我的地界要跟我客气说话,这份罪你遭得不冤。” 抄起斧子,冯绣虎拿钝的那头将钟思远的牙一颗颗敲下来。 “但你也别急,你就在这安心等着,好好看着,看你家贵人来不来救你,看这升降机能不能搭起来。” 冯绣虎这是怕他咬舌自尽。 多少是高估他了,才敲到一半钟思远又开始哭爹喊娘地求饶,可这时他说话已经漏风,嚎了半天冯绣虎也听不明白。 冯绣虎让人把钟思远吊在墙边显眼处。 顺子问他:“既要留他一命,那要不要每日喂些吃食清水?” 冯绣虎好心替钟思远婉拒:“人家是上城的金贵种,要是吃底城的东西给吃坏了肚子怎么办?小心他讹你。” 顺子啧了啧嘴:“但要是什么都不喂,这海边风大,怕是没几日就得被吹成腊肉。” 钟思远脸都吓白了。 冯绣虎却双眼亮起,拍手道:“腊肉好呀,眼看到年关了,我们还没准备呢。” 钟思远听得胃中一阵翻涌,哇一声吐了满身,他惊恐地望向冯绣虎和顺子:“你们——你们底城人居然吃人!?” 冯绣虎笑吟吟看着他:“这不是跟你们学的么。” 钟思远彻底怕了,他奋力挣扎,吊在半空却只能来回晃悠:“冯绣虎!你但凡是个爷们儿就讲讲道理!鸮人上工你情我愿,是你从中阻挠还两头不讨好!两头都被你得罪完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冯绣虎愕然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不让鸮人上工?” “我明明是不让所有工人上工!” ps:冯绣虎携顺子在这里祝各位老爷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人人都当体面人! (本章完) 第78章 078闹到家门口 第78章 078闹到家门口 冯绣虎说话算话。 他把所有工人都聚集起来,工人们挤成一团抱头蹲下,被虎视眈眈的弟兄们围住。 点着人头,冯绣虎高兴坏了:“我就说规划司司长是自家人,知道我修路人手不够,特意给我支援帮工过来。” 他让弟兄们给工人发了工具,和其他底城人一样,全部撵到西边墙下去凿阶梯。 那些运下来的建材也没浪费,冯绣虎照单全收——有了这批货,不仅能把路修得更宽,还能修得更漂亮。 工人们不敢反抗,排着队沿着墙往那边走。 忽然一名工人跑出队伍,朝冯绣虎冲过来。 顺子眼尖,当先挡在冯绣虎身前,将靠近的工人一把拎到半空:“找死!” 凭顺子的体格,一巴掌能把他脑袋拍碎。 工人惊恐大喊:“冯班长!冯班长!自己人!” 寻常没人喊这称呼,冯绣虎让顺子把人放下来。 那工人喘了口气,弯着腰冲冯绣虎作揖:“冯班长,误会了,我是核桃哥的人。” 毛核桃? 冯绣虎笑问:“毛核桃也想帮我修路?” 工人赶紧摆手赔笑:“没有没有,没有的事。纯属是我今天脑子发昏,见有工钱挣才跑来蹚这浑水,要早知是犯冯班长的冲,就是打断我的腿也不敢来。” 冯绣虎和毛核桃算不上有多大交情,但至少毛核桃也没给他添过堵,所以这面子冯绣虎给了,他摆摆手:“那你走吧,顺便给毛核桃带句话,要是再有扳手帮的工人闯到底城来,我就当是毛核桃给我送人了。” “哎!哎!” 工人一边应声一边鞠躬,转头撒腿跑去爬墙了。 待工人跑远,冯绣虎又招手把三麻子唤来。 冯绣虎好生嘱咐一番,叮嘱三麻子后续要再有人来闹事,就赶紧派人来向他报信。 三麻子虽然点头应了,但他性格易冲动,于是冯绣虎又招来人群中最显眼的大耳朵,让他平日里多帮三麻子盯着。 大耳朵虽然能打,但实则是个老实胆小的人——否则当初也不至于被何大个儿治得服服帖帖。 自从跟了冯绣虎,大耳朵从未显露过不服,这么久观察下来,冯绣虎也能安心用他。 交代完一切,冯绣虎领着顺子撤退。 顺子吹响口哨,上面的二麻子和大麻子重新扔了绳梯下来,将他们二人接上去。 …… 回家路上,冯绣虎问二麻子:“你平时不挺机敏么,怎么今天这么大事也没察觉到风声?” 二麻子不禁苦笑,不待答话,大麻子替自家弟弟解释了:“班长,不怪二麻子,今天家里也有人闹事。” 都闹到家里去了? 这还得了! 冯绣虎瞪眼道:“谁?神庙?还是工厂?难不成是倪世财!” 大麻子讷讷回话:“都不是……是粪夫。” “粪夫?” 冯绣虎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麻子嘴皮不够利索,二麻子接过话:“哎呀!粪夫也是受人指使,你提他作甚?” 大麻子辩道:“怎么不能提?事是他干的,被抓的也是他。” 冯绣虎抬手打断二人:“等等,能不能先把事给我说清楚?” 大麻子不吭声——这活二麻子擅长。 只听二麻子解释道。 “班长你有所不知,这事其实从你搬进宅子就开始了。” “清早天还没亮时,总有人往宅子门口泼粪——据苗根生说,也不是每日都有,有时也隔一天。” 冯绣虎皱眉,这事他压根都不知道:“苗根生是干什么吃的,他这保安队长还想不想干了?” 二麻子说:“这事也怪不得苗根生,泼粪的粪夫又不在固定时间来,有时早点有时晚点,泼完了麻溜就撤,苗根生总不能整夜都站在门外——就算站了,那粪夫瞧见有人不来便是。” 冯绣虎觉得是这理,但还是不满:“他怎么没给我提起过?” 二麻子无奈道:“苗根生告诉了管家,本想让管家告诉你。但管家觉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讲出来给你听了,又怕你觉得糟心,索性就没给你汇报,而是找到我们两兄弟这边,让我们出手平事。” 冯绣虎斜眼看来:“然后你们就把粪夫给抓了?” 二麻子苦笑:“这又不是什么疑难大案,一查一个准。” “只是粪夫好抓,但事没那么好平。” 冯绣虎挑着眉:“怎么说?” 二麻子叹了口气:“粪夫也都是些苦命人,我和大麻子随便上了些拳脚,他就全招了。” “原来他是收了周边住户的钱,让他来咱们宅门泼粪。” 冯绣虎顿感愕然:“这——往我家门泼粪,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二麻子摊手:“既没好处,也做不了什么,纯是为了给班长你添堵找不痛快。” 这上哪讲理去? 冯绣虎沉下脸:“我可没招惹他们。” 大麻子哼哼一声:“怎么没招惹?班长你忘了,住在碧波街和风雨街的全是娘娘的信众,咱们唱诗班的人突然住进来,他们能乐意么?” 冯绣虎恍然大悟。 …… 马不停蹄赶回家中。 冯绣虎叫来管家——管家对这一片的住户多少算是熟悉,所以冯绣虎让大麻子二麻子两兄弟带上管家,去统计个名单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冯绣虎跟收钱办事的粪夫犯不上计较,但幕后使阴招的手,冯绣虎要全给剁了。 这事急不来,管家须领着粪夫一户户地去认,还不方便光明正大地办,所以今天多半是难有结果。 冯绣虎虽然有些生气,但也没那么急,他心态挺乐观——至少那瓢粪没浇到他头上来。 哼着小调走回正厅,冯绣虎正要喊管家泡茶,才想起管家被支使出去了。 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 他让顺子去灶房提开水,自己则在厅里翻箱倒柜找起茶叶。 正撅着屁股蛄蛹,冯绣虎忽听身后有脚步声进了正厅。 那响声哒哒哒哒,动静不似平常鞋底轻微。 冯绣虎两腿叉开,倒着头从裤裆里往后看。 只见一双裹着丝袜的纤细小腿,踩着高跟鞋站在自己身后。 “老爷~” 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这下没跑了,果然是细腰儿。 新的一月啦,重新开始求月票。 (本章完) 第79章 079伺候人的本事 第79章 079伺候人的本事 冯绣虎爬起来看她,发觉细腰儿今天不太一样。 似是被盯得害羞了,细腰儿换了个站姿,明明是欲语还羞的表情,却将体态展露得更加勾人。 细腰儿低下头去,细声道:“老爷这般盯着奴家,可真真是让人羞怯。” 末了又饱含期待地补问一句:“好看么?” 她这样一说,冯绣虎才看出来了——是说哪里不一样,原来是衣服不一样了。 细腰儿今日穿的旗袍较寻常款式更为大胆奔放。 冯绣虎大大方方地把细腰儿从头看到脚,托着下巴点头。 胸前的衩开得更低了,大腿根的衩开得更高了。 白的肉露得更多了,身材线条勾勒得更惹火了。 细腰儿被冯绣虎眼神看得面颊滚烫,实在羞涩难当,她莲步轻移,扑进冯绣虎怀里,媚声道:“老爷别看了,奴家腿都软了~” 冯绣虎往旁边一闪,自言自语地嘀咕:“我找的也不是这个茶呀。” 细腰儿扑了个空,她暗自咬牙,将手帕一挥,换了个方向再次朝冯绣虎贴来:“茶叶再香,能有奴家身上香么?老爷快闻闻。” 冯绣虎掰着她的肩膀,给细腰儿转了个身,然后弯腰从后面去掀她的旗袍下摆。 “呀!” 细腰儿下意识惊叫一声,捂着屁股躲开。 下一秒她又反应过来,干笑道:“老爷呀,正厅哪是干这种事的地方?” 冯绣虎说:“我还以为你把茶叶藏里面了。” 细腰儿笑着凑过来:“奴家说的是香水。” 她用手帕朝冯绣虎扇了扇风,冯绣虎果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 细腰儿心情甚好,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和壶盏,继续跟冯绣虎闲谈:“蒙老爷怜爱,今日奴家去工厂区置办新衣,掌柜便给我推销了香水。” 顺子提来开水,抬眼一看细腰儿这身暴露穿着,脸顿时也和水一起烧开了,他放下水壶忙不迭又跑了。 细腰儿拎起水壶给冯绣虎泡茶:“香水是个新鲜物什,是洋人从西边带来的,以前奴家也只是听过,但从未用过,今日一用,果真好用得紧。” 冯绣虎问她:“洋人都来多少年了?香水也早有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细腰儿垂眼作委屈姿态:“是早有了,但对奴家来讲也是真心稀奇。” “当初那瘸腿耗子,虽让奴家管账,却连一枚铜珠子都不曾赏过。奴家深居院内,吃穿用度皆从宅子里出,这双手替瘸腿耗子数过无数钱财,却无毫厘是真属于自己的。” 细腰儿抹去眼角泪,破涕为笑:“幸得是跟了老爷,老爷的脾气虽古怪了些,可始终将我当个人看,奴家无以为报……” 她端着茶杯盈盈走来,眼睛盯着冯绣虎是情真意浓,作势就坐到了冯绣虎大腿上。 细腰儿将茶杯递到冯绣虎嘴边:“老爷呀,你松松口,就让奴家伺候你吧。” 冯绣虎叼住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他也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噗!” “烫死我了!” 一口茶水喷在细腰儿胸前,露在外面的软肉被烫得泛红,细腰儿尖声跳开。 冯绣虎抹着眼泪鼻涕:“你就是这样伺候我的?” 细腰儿身心俱痛,差点没哭出声来:“我的亲老爷,哪有你这般品茶的?” 厅里正乱,顺子忽然又回来了——他身后还领着人。 冯绣虎抬眼一看,居然是今天才认识的熟人。 熊桂媛。 冯绣虎让顺子去外面守着,然后吐着舌头朝熊桂媛招手:“桂圆呀,快坐。” 熊桂媛先看了看冯绣虎,又看了眼他旁边胸襟湿透的细腰儿,不禁眉梢轻挑:“冯执事,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细腰儿也打量起熊桂媛。 这陌生女人好生漂亮,旗袍下的身材该翘的地方翘,该鼓的地方鼓,天生就藏着媚意,再加上那眉眼间的清冷,正是男人最喜欢的反差仪态。 细腰儿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用手帕擦拭胸前水珠。 却听冯绣虎接话:“什么叫不是时候?你不是说咱俩珠联璧合么?那还见什么外,你就是想跟我睡一张床我都得把被子分给你一半——细腰儿,看茶。” 熊桂媛眼角抽了抽,挤出笑来:“冯执事真会开玩笑。” 但她还是在冯绣虎一旁坐下了。 细腰儿不情不愿绕过来。 砰一声,茶杯重重放在熊桂媛面前。 熊桂媛抬眼瞥她。 细腰儿也不看熊桂媛,往杯里添满茶,然后扭着屁股又站冯绣虎身边去了。 熊桂媛:“……” 熊桂媛收拾好表情,朝细腰儿扬了扬下巴,笑问冯绣虎:“这位是冯家太太?” 细腰儿绷着俏脸,听冯绣虎答道:“她叫阮小曼,是我家管账的。” 细腰儿赶紧补充:“伺候老爷的活也是我管。” 冯绣虎觉得她不可理喻,回头看她:“我说了,还没到涨工资的时候。” 熊桂媛无声一笑:“二位都是妙人。” 细腰儿白了熊桂媛一眼。 冯绣虎问:“怎么个妙法?” 熊桂媛抿着唇,视线瞟向细腰儿:“被买来伺候人的贱户常见,但敢跟自家老爷没大没小的,倒是少见。” 不愧是半条生人街的大东家,熊桂媛眼神毒辣,短短几句就瞧出了细腰儿的来历。 细腰儿俏脸一白,整个人的气势顿时焉了。 熊桂媛抿了口茶,嘴角噙笑——一个贱户也敢跟她摆脸色?一句话就给她治得服帖。 但冯绣虎却不懂了,他一把抓住熊桂媛端杯的手腕:“这方面我确实没经验,要不你给她示范一下,具体该怎么伺候?” 滚烫的茶水烫在白皙的手背上,熊桂媛却不敢躲。 她小心注视着冯绣虎的眼神,却只从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求知欲,没有半分想敲打她的戏谑神色。 她干笑一声,试着开口:“我……我把冯执事要的人给带来了,要么让她们来伺候冯执事?” 冯绣虎摇头说:“她们哪有你专业,她们吃过的米还没你走过的桥多,半条生人街都是你的,你什么样没见过?快给我开开眼。” 熊桂媛笑容僵硬:“误会了,冯执事,我又不是贱户,怎么会伺候人呢?” 冯绣虎还是不解:“你见过那么多会伺候人的,怎么也该学到了几招吧。” 熊桂媛脸上的笑愈发挂不住了:“这话好没道理,向来只有牛耕地,人挥鞭,也从没见说人挥惯了鞭子就把牛的本事学去的。” ps:你要说鞭子,冯老爷可就来劲了。月票投一投,看看冯绣虎是怎么用鞭子讲道理的。 (本章完) 第80章 080人跟牛能一样么? 第80章 080人跟牛能一样么? 她不这样讲还好,这样讲了,冯绣虎今天就必须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向迷雾之神保证,冯绣虎半点替细腰儿出气的心思都没有,纯是想把这个道理给熊桂媛辩明白了。 他说道:“牛也不是生来就会耕地,不也得是拿鞭子抽,抽得痛了,才学得会么。” “所以这牛都学得会,哪有人学不会的道理?” 熊桂媛差点被绕晕了:“这,这……人跟牛能一样么?” 冯绣虎摊手:“对呀,人跟牛能一样么?” 熊桂媛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冯绣虎把她往跟前一拽,二人几乎脸贴着脸。 冯绣虎问她:“所以咱们聊的到底是人,还是牛?你想好了说话。” “聊的,聊的是……”熊桂媛结结巴巴,脑子里思绪转了又转,始终都理不清贱户到底该算人还是算牛。 她快要后悔今天来这一趟了。 半晌后,熊桂媛权衡许久,终于开了口:“是……人吧?” 冯绣虎满意点头,重新坐了回去:“是人就对了。” “那话又说回来了,牛都能学会耕地,人怎么能学不会伺候人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桂圆。” 熊桂媛赔着笑点头,心想这疯大虫说啥就是啥吧。 却不料,她这一点头,给点出事了。 冯绣虎又问:“那你现在告诉我,你会伺候人么?” 熊桂媛脸色一变——怎么又绕回来了? 她僵在椅子上,缓缓转动脖子摇头:“冯——执事老爷,你这可真真为难我了,我真不会……” “哎!” 冯绣虎大手一挥,洒脱道:“不会没关系,咱可以学呀。” 熊桂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学这个?” 冯绣虎指着她笑:“牛没挨过鞭子之前,肯定也这样说的。” “细腰儿,关门!” 冯绣虎一喊,细腰儿立马应声,小跑过去将正厅的门掩上。 “这是作甚?” 熊桂媛变了颜色,回头却看见冯绣虎在解裤腰带。 她脸色再变,悚然起身:“冯执事!” 冯绣虎一把将她扯过来,按趴在桌上:“这道理你还是没想明白,我给你纠正一下。” 熊桂媛奋力挣扎,伴随着高呼尖叫——今日是来登门,她想着冯绣虎是自己人,故把护卫全留在了大宅外面,却不想有这番变故。 细腰儿看得眉开眼笑,麻溜地从衣服里扯下肚兜,团成团塞进熊桂媛嘴里:“好你个狐媚的贱人,我家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你犟嘴,好教你长长记性。” 熊桂媛喊不出声来,急得眼泪直淌,她双手四下乱抓,在冯绣虎手臂上挠出好几条血印。 饶是冯绣虎力气大,也不想任由她抓伤,于是又解下领带,胡乱绕了几圈将熊桂媛双手缚住。 熊桂媛挣扎的动静小了,冯绣虎按着她的腰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呼——桂圆,你可真有劲儿!” 熊桂媛趴在桌上呜咽,虽不知在说什么,但大概是求饶。 冯绣虎安慰她:“别怕,我轻点。” 按在腰背上的手缓缓往下,停在了尾椎处。 熊桂媛眼中绝望流露,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忽听啪一声脆响。 熊桂媛的屁股上挨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全身。 冯绣虎举着皮带,问她:“能学么?” 熊桂媛悲愤交加,转过头来用泪眼瞪着冯绣虎。 细腰儿也懵了,她望着冯绣虎:“老爷,学什么?” “伺候人呀。” 冯绣虎理直气壮:“牛学耕地不也这般训的?” 细腰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见熊桂媛不吱声,冯绣虎又一鞭子落下:“学不学!” 熊桂媛浑身一颤,把头埋进臂弯,不让冯绣虎看见她羞愤涨红的脸色。 “嘿呀!” 冯绣虎惊道:“桂圆,看不出你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换了只手,皮带抽向另半边臀瓣——啪! “问你话呢!” 臂弯里,熊桂媛使劲点头。 冯绣虎又是一鞭:“说话!” 熊桂媛呜呜直哭。 细腰儿小声道:“老爷,她嘴巴堵着呢。” 冯绣虎一拍脑门:“哎呀,怪我,给忘了。” 皮带轻点背脊,冯绣虎说:“肯学就是对的,说明鞭子没白挨,但光肯学还不行。” 话音一落,他再次抽来一鞭,复问:“耕地是一门本事,伺候人也是一门本事,本事就没有容易学的,你能学会吗?” 熊桂媛夹着大腿,两只小腿微微打颤,却不忘连连点头:“唔唔唔——” 冯绣虎惊喜地对细腰儿说:“难怪牛都能学会耕地,这一套很有效嘛。” 细腰儿干笑着点头附和:“呵,呵呵……” 冯绣虎满意了,他亲自把熊桂媛扶起来。 熊桂媛腿软得差点站不稳,身子一歪撞在冯绣虎怀里,冯绣虎赶紧将她扶稳。 束缚还未解开,熊桂媛叼着肚兜,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冯绣虎,眼神很复杂。 这眼神让冯绣虎误解了,他把脸一板:“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脑子不好?” “唔唔唔——” 熊桂媛惊慌摇头。 冯绣虎又满意了,他取下塞嘴的肚兜,再替她松开双手,叮嘱道:“回去以后记得用心学,下次我要检验成果的。” 熊桂媛水润的红唇颤了颤,片刻后强挤出一个笑容:“记,记下了。” 她扶着桌,转身欲往外走。 冯绣虎喊住她:“就没了?” 熊桂媛身子一僵,缓缓转过来。 二人对视着。 这一刻,熊桂媛只觉得这人的身形在眼里无比巨大,仿佛一座山要朝她压下来。 莫大的心理压力让熊桂媛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冯绣虎突然开口:“人和牛一样吗?” 仿佛溺水之人破出水面,熊桂媛蓦然回神,大口喘着粗气。 抬眼看冯绣虎正盯着他,表情认真。 熊桂媛赶紧回话:“不一样,牛就是牛,人终究还是人。” 冯绣虎点点头,这下是彻底满意了。 他笑着说:“没白教你。” 熊桂媛垂下眸子,不敢再看冯绣虎,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劳冯老爷费心费力教我,妾身这就告退了。” 冯绣虎摆摆手,熊桂媛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老爷们,今天帮我推书了嘛? (本章完) 第81章 081灵芝水仙 第81章 081灵芝水仙 正厅里只剩下冯绣虎和细腰儿二人。 冯绣虎坐回位置,端起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再转头时,细腰儿不知何时又贴了上来。 她眼波流转,把冯绣虎盯着:“老爷~奴家也想学……” 冯绣虎一愣:“看不出你还挺好学。” 细腰儿拿起桌上的领带,两下把自己双手绕住,咬着唇道:“奴家学得快。” 冯绣虎很开心,他点头起身:“行,回头我让顺子领你去书塾报个名。” 细腰儿的俏脸顿时白了,赶紧解开双手:“老爷!老爷!我不是那意思!” “我懂。” 冯绣虎说:“虽然年纪大点,但别怕丢脸,只要有想学的心,什么时候都不晚。” 细腰儿快哭了:“我真不是!况且书塾先生的尺子打人可疼了!” 冯绣虎反问:“能有鞭子疼么?” 细腰儿小声道:“那倒没有……但我情愿挨老爷的鞭子。” 正这时,顺子忽然推门闯入。 “大哥,熊老板走了,但她留下了两个小娘子。” 他把人领了进来。 冯绣虎抬头打量—— 两女看上去与细腰儿年纪相仿,皆穿倒大袖袄裙,只有料子的颜色与图案不同。 一人淡蓝印灵芝,一人浅粉绣水仙。 看得出来,熊桂媛有心了,她给冯绣虎送人,自不能以次充好,所以挑出来这二女都是面容姣好体态娇柔的“高档货”,还特意给她们精心打扮了一番。 冯绣虎招招手,示意她们上前来。 二女迈着细步靠近,在冯绣虎面前停下。 冯绣虎端起杯子,吹着茶沫:“简历带了吗?” 二女茫然对视一眼,不知怎么接。 冯绣虎微微皱眉:“桂圆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 他摆手道:“算了,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二女屈膝施了一礼,粉衣的开口:“回老爷话,奴家二人入了贱籍,原先的姓名也一便舍去了,今后跟了老爷,老爷赐什么名,我们便叫什么名,还谢老爷恩宠。” 冯绣虎懒得深究,他看了看二女身上的衣服,随口道:“那以后你就叫水仙,她就叫灵芝。” 灵芝水仙又要施礼道谢,冯绣虎已经不耐烦了,他摆摆手打断:“细腰儿,这俩人以后就归你管了——好好算你的账,家务事交给她们操心。” 冯绣虎原意是给她找人分担工作,细腰儿却只当是冯绣虎心疼她,专门为她雇来下人使唤。 细腰儿喜不自胜,扑上来在冯绣虎脸上亲了一口:“老爷真好!” 冯绣虎默默擦掉脸上口水,转头对顺子说:“扣她一周的工资。” …… 回去的路上,任谁都能瞧出来熊桂媛的脸色不太对。 护卫虽然发现了熊桂媛走路姿势有异,却也不敢多嘴发问,只是扶着熊桂媛将她送上马车。 车厢里,熊桂媛小心翼翼坐在软垫上——她不敢全坐,稍一使力碰着,臀肉就火辣辣地疼。 想起不久前的遭遇,她不禁轻咬下唇。 当嘴被堵上,手被困住,冯绣虎把她按在桌子上时,熊桂媛整个人都已经绝望了。 那一刻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真遭此凌辱,大不了舍了命跟他鱼死网破,哪怕教会把她千刀万剐,也要先找人做了冯绣虎。 结果却没想到。 冯绣虎抽了她五鞭子后,竟然就没下文了。 就好像——事情一下又变得可以接受起来。 就连冯绣虎跟她讲了半天的“歪理”似乎也变得有了那么几分道理。 想到这,熊桂媛情不自禁伸手往下摸。 指尖触到疼痛处,后背泛起一层细密的酥麻感,心里好像也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感觉到脸颊发烫,熊桂媛轻轻贴上手背,咬咬牙暗道:“真是……又疯又怪。” 马车在家门口停下。 管家迎了出来,替熊桂媛撩开车帘,再扶着她下车:“东家,事情办妥了?” 熊桂媛冷着脸点头:“嗯,那两个贱户……” 她微微一顿,管家奇怪地看过来。 熊桂媛吐出一口气:“那两个小娘子,可都交代清楚了?” 管家点头回:“东家放心,都交代过了,让她们多看多听,毋论是打听喜好,还是吹枕边风,日子长了,把执事老爷伺候舒服了,总归是对东家有好处。” “伺候舒服?” 熊桂媛眼皮一跳:“怕是没那么容易,那疯汉性子怪得很,我也摸不清到底怎么才算把他伺候舒服了。” 管家听不明白这话,但大致感觉到熊桂媛今天情绪不太对。 他试探问道:“东家,可是乏了?” 熊桂媛正待点头,忽地又想起了什么。 她抬手吩咐:“去铺子挑选几个懂伺候人的来,我……观摩观摩。” …… 忙碌一整天,冯绣虎是真的乏了。 于是吃过晚饭后,他早早上了床。 不需要特意吩咐,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灵芝水仙烧了水端上来伺候冯绣虎洗脸洗脚。 这活当初细腰儿也想揽在身上来着,但自从被冯绣虎勒令禁止随意出入自己房间后,才不了了之。 但初来乍到的灵芝和水仙不知道这茬。 细腰儿故意没提醒她们。 细腰儿是个小心眼儿,灵芝水仙是被熊桂媛带来的,所以她有意借此给灵芝水仙来个下马威。 等灵芝水仙端着水盆进去了,细腰儿悄悄守在门外,等着听冯绣虎那句“食不言寝不语”,又或是巴掌和踹人声。 可等了好半晌,愣是一样都没等到,只听见屋内传来水声荡漾,以及攀谈嬉笑。 细腰儿急了,忍不住了,她一把推开门,朝里面看去。 只见冯绣虎坐在床沿,灵芝搬了个小凳坐在他腿边替他搓洗脚背,水仙托着热毛巾替他擦拭面庞。 他们聊得其乐融融。 冯绣虎说:“什么?桂圆还是个黄大姑娘?” 灵芝回:“那当然了,老爷你别看生人街是个龌龊地方,但熊老板人可好了。” 水仙补充:“熊老板人美心善,不似那倪世财心狠手黑。不夸张的说,要是有得选,生人街的贱户都情愿做熊老板的人牲,而不是把这身肉卖给倪世财。” ps:灵芝水仙以为自己是来伺候人的,只有冯绣虎知道这叫boss直聘。冯老爷创业难,各位体面老爷赶紧支持一下。 (本章完) 第82章 082小心思 第82章 082小心思 听见动静,床边三人都朝门口看来。 “你有事?” 冯绣虎问细腰儿。 细腰儿捂着嘴泫然若泣:“老爷,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 冯绣虎莫名其妙:“我怎么你了?” 细腰儿眼泪汪汪:“都是伺候老爷,凭什么她们能伺候我不能伺候?” 冯绣虎试图跟她解释:“她们挣的就是干杂活的工钱,你把她们的活抢了她们干什么去?” 细腰儿不依,跨步进了屋来,在冯绣虎面前蹲下,屁股一撅把灵芝从凳子上挤了下去。 “哎呀。” 灵芝轻呼一声。 细腰儿抹了把泪:“我不管,我就要伺候老爷。” 好话听不进去,冯绣虎板起脸来:“别逼我把你踹出去。” 又被凶一顿,细腰儿哇一下哭出声来,捂着脸跑回厢房了。 冯绣虎把灵芝扶回凳子上:“咱们接着说——为什么人牲都情愿去桂圆的铺子?” 水仙不着痕迹地回头瞥了眼门外,隐约能听见厢房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她悄悄和灵芝对了个眼色。 灵芝回话道:“老爷有所不知,奴家这等人入了生人街,小命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将来被卖给谁家,又会有何等遭遇,全不得而知,便是死了伤了,被剁碎了喂狗,也都是惯有的事。” “但熊老板不一样,经她手的牲人,去处都要好得多。有把子力气的卖作苦力,便找不苛待苦力的买家;以色娱人的小娘子,只要愿意,也能送去汤泉楼揽客——至少也比卖给凶人肆意摧残的好。”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点头:“她倒是懂得体恤。” 水仙看见了,她贴心说道:“明日支使管家置办刮脸膏回来,我好替老爷修面。” 这二人皆是眼尖心细,冯绣虎很满意:“好好干,月底给你们发工钱。” 贱户还有工钱? 灵芝水仙对视一眼,心头皆喜。 灵芝笑弯了眉眼:“老爷和熊老板一样,都是大善人。” 水仙迭好了湿毛巾,试探问道:“老爷,盥洗干净了,可要我去唤阮姐姐来伺候?” 冯绣虎疑惑:“还要伺候什么?” 水仙小脸一红:“自然是伺候老爷睡觉。” 冯绣虎赶紧解释:“都说了多少遍了,她是管账的。” 水仙心下了然,和灵芝再次递交了眼神。 灵芝也看懂了水仙的暗示。 她把冯绣虎的脚抱在怀里擦拭,神态扭捏起来:“却是我们姐妹二人误会了,既如此,不若让奴家今夜留下,也好有个替老爷掖被遮风的。” 冯绣虎脸色不太好看了。 水仙瞧见,赶紧打了灵芝一巴掌:“该打!好你个不懂事的东西,咱是一道来的,自然也该一道留下,哪有好菜上桌只尝一道的道理?平白惹老爷不高兴。” 灵芝低头认错:“是奴家说错话了,老爷轻些罚。” 冯绣虎勾着灵芝的下巴使她抬起头来:“我说没说过你们是来干杂活的?” 灵芝被看得心肝一颤,水仙察觉到气氛不对,大气都不敢出。 冯绣虎转过头,笑着对水仙说:“还有你,一晚上看来看去,是不是给你脸了?别逼我扇你。” 端着水盆退出屋去,关上门,二女对视一眼,心有余悸。 这个老爷没那么好伺候。 …… 万万没想到,今晚竟然做梦了。 冯绣虎问蚀:“这是怎么个事?我今天可没跟咒术接触过。” 蚀蹲在一旁生着闷气:“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冯绣虎大感冤枉:“我能有什么数?” 阴鸮扑棱着翅膀飞下来,讥笑蚀:“是规则,规则又出现了一次异常涌动,他费了好大劲才压下来。” 冯绣虎从兜里掏出一根薯条递到阴鸮嘴边:“来,接着说。” 阴鸮看着薯条,愣道:“这是什么?” 冯绣虎说:“你的最爱。” 阴鸮歪歪头:“?” 她眸中金光一闪而逝,冯绣虎背后的空地开始扭曲,紧接着浮现出如蜃景般的画面。 海岸拍起浪,礁石上站着两只海鸥。 海鸥突然说话了。 海鸥甲问:“我们要去往何方?” 海鸥乙回:“我打算待会儿去码头整点薯条。” 海鸥甲又说:“你误会我了伙计,我说的是咱们这一辈子的终极目标,归根结底,活着是为了什么?” 海鸥乙再回:“为了待会儿去码头整点薯条。” 阴鸮翅膀一挥,画面消散无影。 不顾冯绣虎的意犹未尽,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冯绣虎:“首先,我是猫头鹰。” “其次,我也不需要吃东西。” 冯绣虎一脸难办,半晌后掏出烟盒:“那你抽支烟?” 阴鸮感到震惊。 她拍着翅膀重新飞起来:“没见过这么有病的人,你不许跟我说话!” 说完她又飞走了。 冯绣虎把烟递给蚀:“那你说。” 蚀接过来点上,深吸一口吐出叹气:“不想告诉你……但你以后能不能别老想着你那一套对规则的理解?” 冯绣虎没往心里去,这事他又控制不了。 他乐呵呵问道:“那今天聊点什么?” 蚀看着他:“你想听什么?” 冯绣虎想了想:“上次聊到了法器,你说还有一种东西叫神器,区别在哪儿?” 蚀反问:“你觉得普通修炼者和神祇的区别在哪儿?” 冯绣虎抓耳挠腮琢磨了半天:“我觉得神就像牵着链子的人,而修炼者,不管是教会还是神庙,都是被链子套在脖子上的狗,狗吃再多的肉,长得再壮实,也终究还是狗。” 蚀又问:“为什么会这样?” 冯绣虎理顺了思路:“因为信仰和权柄,只要权柄始终捏在神的手里,修炼者想往更高处修炼,就不得不持续信仰神——但即便如此,哪怕他们修炼到尽头,也依然和神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他们只有法力,没有权柄。” 蚀点头道:“就是这个理。但新神也是人变的,之所以成了神,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权柄。” “法器和神器也是一样。” “法器是被修炼者炼制出来的工具,因为被附着了法力,所以能发挥出各种奇异的功效。” “而神器,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承载着权柄的法器。” 求推书 (本章完) 第83章 083原始神的肉身 第83章 083原始神的肉身 冯绣虎发现了重点。 “承载权柄?权柄不能独立存在吗?” 蚀看了冯绣虎一眼,似乎是惊讶于他的敏锐。 可蚀却没有回答,而是跳过了这个问题,他继续说道。 “神器又分为了两种,一种是天然形成,一种是后天炼制。” “很多年前,新神大规模追杀原始神的初期,许多原始神不甘权柄被夺,选择了自我堙灭,他们的权柄崩碎成无数碎片消散,然后又以新的形态出现于世界各地。” “这些以新的形态出现的权柄,就是天然形成的神器,获得它的人即便不是修炼者,也能轻易发挥出权柄的力量。” “而后天炼制指的是,通过某种方式将权柄强行禁锢于法器之上。最早这样干的是东方神,他们为了保证自身权柄的完整和纯粹,同时又能充分利用起其他权柄的力量,于是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冯绣虎试探问道:“这个某种方式是指……” 蚀沉默了片刻:“后天炼制神器并不容易,提起这个话题,就绕不开一个人。” “羲君。” “她是所有东方神的轴心,也是最强大的神祇,在东大陆拥有最多的信众。” “她被誉为太阳的化身,她的权柄是最简洁明了的火。” “也只有她的火,能炼制神器。” 冯绣虎若有所思:“听起来比迷雾之神更加靠谱呀,你说我转投羲君门下有没有搞头?” 蚀冷笑道:“那可太有搞头了——你猜猜我是被谁打成这样的?” 冯绣虎托着下巴:“我突然觉得迷雾之神也还行。” 蚀哼哼两声:“你也不用把神器看得太高,说到底神器的本领还是来自于权柄,你只管好好练功,咱们手里的权柄不比什么神器要厉害多了?” 这话说得在理。 经蚀一提醒,冯绣虎想起了正事:“要不了太久科纳特陈就要给我启蒙,他以为我练的是迷雾法典,觉得这几天时间已经够我提升到突破心灵觉醒的标准——但我练的其实是烂肉功,肉身要锤炼,灵体也要打磨,这时间能够吗?” 蚀说:“不够,别想了,等死吧。” 冯绣虎跳到蚀身上跟他厮打起来。 他扯着蚀的头发:“那我就把你交出去将功赎罪!” 蚀拽着他的耳朵:“都说了咱俩现在是一体的!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冯绣虎反手掏裆:“你嘴里就没几句实话,我才不信!” 蚀一口咬住冯绣虎鼻子:“唔唔唔唔——” 冯绣虎冲蚀连吐口水:“啐啐啐!” 双方僵持不下,半晌后默契地分开。 蚀抹了把脸:“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打人。” 冯绣虎揉着鼻子:“你咬我屁股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他又提起这事。 蚀沉着脸道:“我刚才话还没说完。” 冯绣虎搓着耳朵抬起头来:“那你说。” 蚀说:“光靠你自己练功,那肯定是来不及了,但还有个办法。” 冯绣虎目露警惕:“我怎么觉得你没安好心——先说来听听。” 蚀咧嘴一笑:“让我把你这具肉身吃了。” 冯绣虎跳脚大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惦记这事呢!这房子是我凭本事挣来的,凭什么给你吃了?” 蚀耐心等着冯绣虎叫骂完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道:“几乎每位新神,即便没有权柄加持,他们也是将肉体和灵体修炼到十足强悍的强者,因为他们是人变的,所以也得一步步修炼过来。” “这世上只有一种存在,生来就不用修炼,肉体和灵体天生就足够强大。” 蚀指向自己:“我们原始神。” “我——蚀原本的肉身已经不复存在,但如果我‘吃’掉这具肉身,这具肉身就会成为蚀在现世的新肉身,一位原始神的肉身。” “这和新神顶替原始神的办法有共同之处。” “从此往后,只要这世上的‘侵蚀’规则不消失,这具肉身每多存在一天,就会更强一分,直至恢复到我原本该有的水平。” “只要你点头,我保证能在启蒙仪式前助你突破通灵境。” 冯绣虎冷笑连连:“好呀,打架打不过,开始靠诈骗了是吧。” 蚀急道:“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况且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这个灵体是我们俩一起拼出来的,这具肉身也该算我们的共同财产!” 蚀这番话可谓是有理有据,冯绣虎不想认也得认。 沉思良久,冯绣虎问道:“你想怎么吃?” 见他有松口的迹象,蚀也总算缓了口气:“你别当我在吹牛,这事换谁来也做不到,只有我有这本事。” 冯绣虎挑眉,坐下来听他吹。 蚀也坐了下来,慢慢解释:“也顺便给你上上课,待你突破至通灵境需与规则加深共鸣时,也能用得到。” 他提问:“你觉得‘侵蚀’规则的本质是什么?” 冯绣虎冷笑一声,他不知道。 蚀只好自问自答:“是同化。” “一种通过破坏来实现的同化。” 冯绣虎若有所思。 蚀接着说:“所以我能利用‘侵蚀’,将这具肉身彻底同化成与‘侵蚀’规则相匹配的样子——你可以理解成,把这座抢来的房子彻底变成我们自己的,哪哪都合适。” 冯绣虎插话,问出最紧要的一个问题:“如果你侵蚀成功了,这房子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蚀深吸一口气:“我说了,我们现在不分你我——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问,以后控制肉体的到底是谁,对吧。” 冯绣虎点点头。 蚀朝他扬了扬下巴:“是你,和现在没有变化。” 冯绣虎很谨慎:“我要怎么相信你?” “很简单。” 蚀摊手道:“现在连是否要进行这一步都需要你点头——如果不是你做主,我何必跟你费这么多口舌?直接一口吃干抹净。” 冯绣虎还是不太放心:“对方辩友请继续狡辩。” 蚀无奈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有就是,现在这个灵体由我们共同组成。我只是一具残缺的灵体,而你——虽然零碎了些,但终究还是完整的。” “这就是为什么,你能在现世活蹦乱跳,而我却只能躲在你脑子里睡觉的原因。” ps:冯老爷这是要脱胎换骨啦。 (本章完) 第84章 084社区送温暖 第84章 084社区送温暖 蚀说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但好消息是,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 而现在冯绣虎所面临的窘境是,以他现在微薄的法力,并不足以支撑蚀的灵体在现世降临,然后“吃”掉这具肉身。 蚀也给出了解决办法——就像上次打仗时那样,利用法器上附着的法力。 冯绣虎现在手里只有把手斧,作为神庙司礼的制式武器,上面的法力少得可怜,显然不够。 于是冯绣虎把主意打到了熊桂媛身上——她的竞买行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冯绣虎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提前候在门外的灵芝水仙听见了动静,于是轻轻叩门。 “老爷,水还热着,要盥洗更衣吗?” 冯绣虎三两下套上衣服,下床找鞋:“进来吧!” 水仙推开门,让端着盆的灵芝迈进来。 瞧见冯绣虎弯腰往床下掏,水仙赶紧小跑上前,俯身跪下,从床底帮冯绣虎把鞋子拎了出来。 她正要替冯绣虎穿鞋,冯绣虎却把鞋拿了过去:“谢谢啊。” 三两下套上鞋,再胡乱抹了把脸,冯绣虎当先出了门去。 灵芝拿着瓷杯和裹了牙粉的牙刷在后面追:“老爷,漱漱口吧!” 冯绣虎接过来,一边在嘴里捅着一边继续往前走,满嘴的沫子。 他想着赶紧把正事办了,所以很急。 水仙也从后面赶上来:“老爷,二麻子兄弟在厅房候着,似是有事要讲。” 二麻子? 冯绣虎想起来了,昨天他确实给麻子两兄弟安排差事来着。 他把杯子牙刷还给灵芝,转身往正厅走。 灵芝和水仙正想跟上,后面忽然传来了细腰儿的喊声。 “你们俩,给我过来!” 二女回头一看,细腰儿正站在厢房门口,叉腰瞪着她们。 再转头去看冯绣虎,却发现冯绣虎压根没理会这边,已经走远了。 二女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老老实实来到细腰儿面前,低着头施礼:“阮姐姐早。” 细腰儿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哪有你们早?天不亮就在门口候着,家里那么多活瞧不见吗?怎么,等着我干?” 水仙垂眸回道:“阮姐姐哪里的话,伺候老爷本就是我们姐妹分内的活,再大的活也不及老爷最大,自然要先顾着老爷这边,其他活我们姐妹事后再忙也不迟。” “还敢顶嘴!” 啪! 细腰儿柳眉倒竖,一耳光在水仙的小脸上抽了个红印子。 “老爷有手有脚,需要你们伺候?你们才来一天,是该我来教教你们,咱家老爷最不爱被人伺候,须得记住了。” 水仙捂着脸盯着地面不吭声。 旁边的灵芝心感不忿,偷偷翻了个白眼。 却被细腰儿给瞧见了。 “还有你!” 细腰儿揪住灵芝一只耳朵,疼得灵芝眼泪都出来了。 “我好心教你们,你们便记着,若是哪天惹了老爷不痛快,一句话便给你们吊死在梁上。” 她左手没松,右手又掐住水仙的脸蛋,毫不掩饰威胁语气:“这身香肉又细又嫩,若是不活得仔细些,小心丢到街上赏给野狗啃了去。” 水仙和灵芝肩头直颤,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痛得。 水仙抹着泪低头应声:“妹妹们记下了,谢阮姐姐提点。” 细腰儿终于松开,她拍了拍手,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母鸡:“心里有数便是对的,去,将我屋里的亵衣洗了去。” …… 后院的水深火热冯绣虎暂不知情。 他来到正厅,见到了二麻子。 二麻子递来一张名单:“人都在上面了。” 冯绣虎低头一看——嚯,纸上密密麻麻,几乎一整条街的住户都在。 他说:“死脑筋,你不如直接把没参与的人列出来。” 二麻子苦笑:“那班长你现在看到的该是一张白纸。” 冯绣虎惊了——合着整条碧波街除了他自己,其余住户全参与了。 二麻子低声道:“班长,这算下来可不少人,咱人手不足,要不我拿绳梯把底城的弟兄们接上来。” 冯绣虎一摆手:“用不着,我不信这里面有硬骨头。” 说罢,他领着二麻子出了正厅。 有了名单,就不用管家再跟着了。 宅前的院子里,大麻子和顺子已经等着,他们中间还押着个粪夫。 这也是二麻子的主意,虽说他们是去找事的,但有这名粪夫随行指认,也算打得个师出有名。 反正一整条街都是“敌对”,倒也方便了冯绣虎,不用再去考虑路线,直接从近处杀起。 几人迈出宅门,再径直穿过街道,来到街对面的宅子门外。 冯绣虎正想上前敲门,顺子直接一脚将门踹开闯了进去。 看得出来,自家门口被泼粪这事,顺子比冯绣虎更加生气。 虽说这种事放在什么年代都足以令人气愤,但越往前捯,这事的侮辱性就越大。 所以顺子生气一点也不奇怪。 冯绣虎只觉得有人故意恶心自己,但在顺子等人看来,这是十足晦气和恶毒。 这户人家在碧波街也算是大宅,门被踹开,立马有持棍的门房冲出来:“哪个不长眼的——” 话音戛然而止,顺子一手一个把他们拍在了墙上。 屋内户主小跑出来:“干什么的!” 顺子正要迎上前,冯绣虎从旁边先一步冲出去:“社区送温暖!” 嘭! 这一脚没收住力,直接把户主又踹回了厅房里。 差点没给他送走。 管家扶着女主人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女主人挥着手帕骂骂咧咧:“天杀的,在弄什么搞这么大动静?” 冯绣虎迈进厅房,用斧子指过去:“我打女人手更黑。” 女主人好似没看见也没听见,和管家沿着屏风走过,路过昏死的户主时还在骂骂咧咧:“就说让你晚上早点歇了嘛,一到白天就睡得跟死猪一样。” 然后二人又从屏风另一边绕回去了。 厅房里就剩户主躺在地上。 大麻子蹲下去摸了摸户主脖子:“这狗东西装死呢。” 二麻子从桌上提起茶壶,滚烫的开水当头浇下。 户主惨叫一声手脚并用爬起来,惊怒交加地看着冯绣虎:“私闯民宅,我要去神庙告你!” 冯绣虎问顺子:“还有这流程?好使么?” 顺子答:“往常倒是好使,但现在却不好使了。” 冯绣虎疑惑道:“为什么?” 顺子咧嘴一笑:“因为负责平事的是税官,可瘸腿耗子死了,谁还替他出头?” 求推书。 (本章完) 第85章 085给街坊们上菜 第85章 085给街坊们上菜 那冯绣虎就放心了。 他蹲下来问户主:“你不知道袁老大已经被我宰了?” 户主梗着脖子:“那又如何?这里是碧波街,挨着娘娘住,我们都是娘娘的街坊。你个洋神的狗腿子行事如此跋扈,待我向娘娘焚香祭拜说了此事,娘娘转头就把你收了去。” 二麻子拽了拽冯绣虎袖子,指向一处。 冯绣虎看去,只见屏风前放着一架红木香案,案上供着一尊风雨娘娘陶像,陶像前的香炉里一炷香还燃着,烟雾缭绕。 冯绣虎甩手掷出短斧。 啪嚓! 陶像跌落摔得粉碎。 大麻子二麻子,顺子和粪夫,皆是看得眼皮直跳。 冯绣虎笑眯眯对户主道:“娘娘说今天没空管你。” 户主指着冯绣虎,惊得打起结巴:“你,你,你——好哇!胆大包天的东西,你敢砸娘娘的神像,你要死呀!等我告到神庙去……” 冯绣虎懒得听这些话,他冲顺子伸手,顺子拔出尖刀递到冯绣虎手里。 户主不吭声了。 冯绣虎问他:“接着说呀,告到神庙然后呢?” 户主假装没听见,低头看地。 冯绣虎割了他一只耳朵:“原来是聋了,那耳朵就没用了。” 户主捂着血淋淋的侧脸惨叫,痛得满地打滚。 冯绣虎拽着头发把他扯回来:“还有一只呢,别急,我给你修对称了。” 户主连连求饶:“不告了!不告了!” 冯绣虎又割了他另一只耳朵。 户主哭喊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冯绣虎反问:“只不告就完了?” 冯绣虎提着刀尖在他鼻子上打转,户主恐惧万分:“爷!我脑瓜子不灵光,您给提点一下吧!” 冯绣虎说:“我是唱诗班班长,替教会收供奉银的。” 户主懂了,扯着嗓子对着后院喊:“管家!要死的东西——快拿钱出来!” 不一会儿,管家哆哆嗦嗦捧着一袋银盘子出来。 冯绣虎也不数,接过来直接扔给顺子。 冯绣虎对户主说:“以后神庙的税钱就不必交了,但供奉银记得早早备好。” 户主磕着头:“供奉银要交,但娘娘的税钱也不敢忘了,否则娘娘怪罪下来……” 冯绣虎指着户主,朝顺子乐道:“瞧,这还是把我当狗腿子,这钱给得一点不诚心,哪是供奉银?分明是消灾钱。” 他苦口婆心劝说户主:“你交的不是供奉银,是对迷雾之神的心意。既然表明了心意,心里就得向着迷雾之神,不止你要向着,整条碧波街都得向着,家里神像悉数砸了,以后咱们这条街只信迷雾之神!” 户主趴在地上不应声,看来他还是过不起心里的坎。 这确实没办法,他们祖祖辈辈都信风雨娘娘,哪有那么容易改的。 冯绣虎就说了,重病还得下猛药。 于是他让二麻子找来绳子,拴在户主脖子上。 “行吧,横竖神庙也未把你当人,既然你当惯了狗,就教教我这狗腿子具体是怎么个当法。” 冯绣虎连踹带踢,户主爬地而行,被冯绣虎牵着出了宅门。 一路如法炮制。 冯绣虎用了整整一上午,从碧波街每家每户掳来一人,用麻绳套住脖子牵回来,全部拴在宅子门口。 他放出话去,各家随时来领人,但记得把神像和供奉银带上。 当着他的面亲手把神像砸了,就能把人领回去。 宅子门口跪了一地的人。 冯绣虎拿着名单问粪夫:“你数数,人都齐了没?” 这一上午的经历早把粪夫吓丢了魂,被冯绣虎问话,他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去瞧那些朝他投来恶毒目光的住户。 粪夫打着颤点头:“齐了,齐了。” 冯绣虎又说:“大家难得聚一次,别让街坊们饿着,回头又说我招待不周。” 粪夫不解,茫然地望着冯绣虎。 二麻子在粪夫头上抽了一巴掌:“蠢东西,狗该吃什么你心里没数么!还不给街坊们上菜?” 粪夫幡然醒悟,转头跑了。 不多时他背着粪桶回来,舀起一瓢泼在众住户面前。 住户们面露难色,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不肯先下口。 大麻子默默走过去一脚踹翻一人,将他的脸踩进满地流淌的金汤里:“吃!” 忽见冯绣虎抬手。 众住户眼睛纷纷亮了,仿佛看到希望。 却听冯绣虎对粪夫说:“别多也别少,当初在我家门上浇了多少,就还给他们多少。” 众住户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二麻子狞笑着上前,抽出刀来:“我家班长发话了,都没听见吗?你们的耳朵也不想要了?” 那第一个没了耳朵的户主听见,顿时吓瘫了,当先把脸埋进地里狼吞虎咽起来。 二麻子高呼又喊:“谁要是最后一个吃,就再赏他一瓢!” 此话一出,再加上有人带头,众住户再没了顾忌,争先恐后趴下舔食。 “啐!” 顺子吐了口唾沫,忿恨道:“叫你们泼粪!该有这下场!须给我舔干净了,但凡还剩一丝气味,都放你们的血来洗地!” 这味道确实不好闻。 冯绣虎让大麻子和二麻子继续盯着,监督住户们的亲眷来领人,自己则带着顺子出门了。 …… 冯绣虎要找熊桂媛打听打听竞买行的货源渠道——他需要法器来助自己脱胎换骨。 可出了门才发现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站在街头,冯绣虎跟顺子面面相觑。 “你知道桂圆住哪儿吗?” 冯绣虎问。 顺子连连摇头:“不知道,她是有钱的大老板,想必不住在底城。” 废话。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走,去她生人街的铺子上瞧瞧。” 于是二人招停一辆黄包车,再次赶往生人街。 说来也巧,拉车的竟然又是那位见多识广的车夫。 待二人坐稳,车夫赔着笑问:“执事老爷,今天还聊香鹿吗?” 冯绣虎好奇道:“连你也知道我升职了?” 车夫笑道:“我们这行当,成天在帆城到处跑,消息自然也灵通。” 冯绣虎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是谁给我取的绰号。” 车夫开心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我取的!” 身后座位上,冯绣虎一言不发把短斧掏了出来。 可算是找到败坏他名声的正主了。 顺子赶紧按住冯绣虎的手,顺势又在车夫屁股上踹了一脚:“我大哥才不疯!” ps:今天是2025.1.5.这章是定时发布,当你们看到这儿的时候,我女儿已经出生了。这时候再腆着脸求月票求打赏的话,多少不太体面,所以就要个祝福吧。 (本章完) 第86章 086涤魂镜 第86章 086涤魂镜 车夫不以为意。 他随手拍了拍屁股:“都说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绰号,你疯大虫的名头这么快就能人人皆知,说明大家都觉得叫得对。” 冯绣虎使劲扒拉着顺子:“你起开!我现在就劈了他!” 顺子一边跟冯绣虎纠缠,一边往车夫屁股上继续踹:“叫你冤枉我大哥!我大哥脑子好用着呢!” 车夫屁股上全是灰扑扑的鞋印,却丝毫没影响他拉车的速度。 等冯绣虎好不容易挣脱了顺子,举着斧子朝车夫后背劈去时。 车夫忽然刹车,停了。 冯绣虎一个出溜从车夫头顶飞了出去。 车夫放下车杆:“到地儿了二位,慢慢地下,小心摔死。” 他回头一看,车座里只有顺子一人。 再一转头,冯绣虎趴在前面地上。 车夫惊道:“这可怪不着我!” 说完,他调转车头,钱都没要,拉着车一溜烟跑了。 冯绣虎从地上爬起来,顺子也跑了过来,替他拍打身上灰尘。 顺子劝他别往心里去:“这帮车夫没生意时就喜欢坐在一起嚼舌根,大哥你何必跟他置气,平白心里不痛快。” 冯绣虎听劝点头——主要是人都跑没影儿了,他想撒气也没处撒。 抬头一看,正是生人街口。 那车夫也不知把他们拉到店门口去,怎么在这里就停了? 冯绣虎略一思量,觉得不对——难道车夫是故意的? 他察觉到自己要劈他,所以故意在这时停下? 可车夫背后又没长眼,他是怎么察觉到的? 一时想不明白,冯绣虎抛之脑后,决定先办正事。 …… 话分两头。 香骨阁内,倪世财和倪知文正对坐品茗,顺便总结昨天的疏漏。 倪世财搓着手串,一脸的老谋深算:“昨日失手,想必他该警觉了。” 倪知文坐没坐相,端着茶杯望着楼下街道出神,敷衍回话:“爹呀,谁不知道他脑子不好?就凭他那脑子,能不能想明白还真不好说。” 倪世财瞪他一眼:“蠢蛋,他想不明白,熊桂媛还能想不明白?有姓熊那婆娘提醒他,像昨日那般天时地利的机会,恐怕不好找了。” 倪知文不耐道:“实在不行我直接寻他去,反正有法器在手,也就一个照面的事。” 倪世财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光天化日对他下手,你生怕没人看见?到时候教会要扒了咱爷俩的皮,神庙都没理由还嘴。” 他的视线落到桌面上。 倪知文的手边有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镜子的形制古朴繁复,面朝下扣着,背面镌刻着“风雨大安,涤魂慑魄”字样。 倪世财多看了两眼,叹气道:“况且这法器我光听你说,也没见你用过,要真一不小心把疯大虫弄死了,才是祸事了。” 倪知文却丝毫没有这种担心:“这法器是楚祭长亲手交给我的,他千叮咛万嘱咐,哪会有假?” “神庙和教会的纠葛,祭长这等人物看得更通透,就连我们都知道不能真把疯大虫杀了,楚祭长能不知道吗?” 他拿起桌上的镜子翻过来——原来镜面上还有个盖子。 倪知文笑着说道:“所以呀,这涤魂镜就是他老人家特意挑来对付疯大虫的,听说他为了从库房里借来涤魂镜,还专门回宝殿向马大高功当面说情来着。” 倪知文语气中不无炫耀,好似这事是他办成的:“许是铸这镜子的人不喜见血,却又格外恶毒——被它照到的人不会受伤分毫,可心智却会被洗得一干二净,变得与低龄稚童无异。” “这法子最适合用来对付疯大虫,他本就脑子不好,等我拿涤魂镜把他照了,他变成个傻子,也能推说到他脑疾加重上去。” 倪世财附和着点头:“倒也着实恶毒。” 他又问:“这位新入主观庙的楚祭长,也对疯大虫恨之入骨?” 倪知文看看门口,确认外面无人后,把声音放低了些说道:“神庙上下义愤填膺,都盼着疯大虫死,但细数起来,楚祭长定是最恨他的一个。” 倪世财探头凑近:“这里面还有故事?” 倪知文抿嘴点头:“可不就是?这位楚祭长,全名楚山孤——他姓楚。” “前些日子神庙和教会打仗,死在疯大虫斧下的那位楚文倜高功——也姓楚。” 倪世财恍然大悟:“他们是本家。” 倪知文深以为然:“还要更亲近些,应是同宗,虽然隔了几辈,但论下来楚高功算是楚祭长的兄长,据说当年楚祭长进神庙也是楚高功帮衬的,所以很快就突破到了通灵境。” “所以你说,楚祭长能不恨疯大虫么?” 正说着,忽有手下敲门进来,飞快说道:“冯绣虎又来生人街了,看样子是往熊老板铺子上去的。”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倪世财迅速想出对策:“他现在对我有提防,我不便再出面,以免打草惊蛇。” 倪知文拿起镜子,狠声道:“那我就亲自会会他。” 说罢他起身要走。 倪世财赶紧拉住:“街上人多眼杂,不便动手,须把他引到僻静处——附耳过来,听我交代。” 二人凑近,一阵如此这般,倪知文带笑离去。 …… 生人街还是那副模样,看似井然有序,但一踏进街道,各种腥臊臭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冯绣虎领着顺子脚步匆匆。 顺子很警惕,他知道这是倪世财的地盘,再加上昨天才差点遭了暗算,所以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路都观察着路上是否有可疑人影。 相安无事地走过了半条街,忽然一位小厮当面迎上来,带着笑脸冲冯绣虎弯腰作揖:“执事老爷,执事老爷!” 顺子警惕打量着小厮,但一个生面孔,光靠打量也看不出什么来。 冯绣虎问他:“你谁呀?” 小厮赔笑回道:“熊老板是我东家,她听说你来了生人街,怕你去铺子找不见人白跑一趟,所以赶紧支使小的过来带话。” “她消息也挺灵通。” 冯绣虎接着问:“带什么话?” 小厮答道:“今日来了批新的人牲,东家在库房验货。她吩咐,执事老爷若要寻她,便由小的领路。” 像是怕冯绣虎犹豫,小厮又赶紧补上一句:“东家说今天有好货,脸蛋俏屁股圆,保管执事老爷喜欢。” 冯绣虎笑了:“她真这样说的?” 小厮用力点头:“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 冯绣虎笑意更甚:“那我还真得去看看了——前边带路。” 求宣传呀老爷们。 (本章完) 第87章 087他被你染上了? 第87章 087他被你染上了? 跟着小厮走出一截,小厮忽然拐了个弯,将冯绣虎和顺子带进一条僻静的巷子。 冯绣虎似笑非笑:“你家库房也够偏的。” 小厮面不改色回道:“回老爷话,库房和铺子不同,是用来集中看管人牲的地方,自不能放到正街上来。” 冯绣虎点点头不再说话。 三人继续往深处走,直到彻底听不见外面街上的热闹动静了,环境变得昏暗了,小厮也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直勾勾盯着冯绣虎。 冯绣虎笑着问他:“到了?” 小厮也笑着回道:“剩下一截路小的就不陪执事老爷走了,您自个儿去找轮回天……” 话未说完。 冯绣虎藏在背后早已握紧的斧子当头劈下。 嘭! 一声闷响,血伴随着脑浆迸溅,小厮仰天栽倒。 他动手突然,就连小厮也没料到,临死前眼中还满是愕然,本该等他说完话再出手的护卫也没来得及救人,直到小厮倒地了才纷纷从昏暗中现身,将巷子两头堵截。 冯绣虎擦了擦斧刃上的污秽,环首看看前后:“谁不知道我冯执事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拿美人计骗我,这不自己找死么?” “动手!” 黑暗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众护卫纷纷逼上来。 冯绣虎和顺子背靠着背。 论打架,他俩皆是好手,一个天生魁梧威猛不凡,一个修行入门力愈常人,在狭窄空间里应付起来也不算吃力。 顺子大手一张便箍住一人脑袋,随手往墙上一砸,一颗脑袋顿时撞得稀巴烂,其余几个见状,纷纷慑于他的威势不敢上前。 反观冯绣虎这边打得火热—— 为了事后便于推脱,这些护卫被嘱咐了不准带利器,只拿了棍棒跟冯绣虎对打。 这可把冯绣虎高兴坏了,手中的斧子连劈带砍快要舞出来。 这边一斧挥去,砍断棍子的同时顺便给护卫开膛破肚;那边又一斧劈下,直接剁掉了半边肩膀。 他满脸是血,正兴奋时,忽听耳边有人喊:“冯绣虎!” 冯绣虎下意识回话:“忙着呢!” 那人又喊:“冯绣虎!” 冯绣虎不耐烦转头:“到底干嘛?” 定睛一看,却看到了自己。 对着镜子,冯绣虎用染血的手抚过头发,抹了个大背头出来。 好似染了个红毛。 冯绣虎很满意,觉得自己特有气质。 打斗的护卫纷纷散开,以臂遮面,不敢被镜子照住。 旁侧里倪知文现身,他举着镜子对冯绣虎冷笑:“疯大虫,该你有今日的下场……” 话还没说完,冯绣虎顺手把镜子拿走了。 倪知文大惊,下意识扑上来抢夺:“还给我!” 冯绣虎侧身避开,他看清了倪知文身上的司礼长衫,用斧刃抵在倪知文的脑门上将其逼退:“你就是倪世财的乖儿子吧,怎么,穿着这身衣服也敢跟我动手?神庙没告诉你要绕着我走吗?” 倪知文心里焦急,咬着牙不吭声,但视线始终停留在冯绣虎手里的镜子上。 冯绣虎还没想明白:“再说了,就算要杀我,也该由你那死鬼老爹来,他把我做了,神庙至少还能推说不知情,你一个司礼来凑什么热闹?” 倪知文不懂涤魂镜为什么没管用,心里还思量着是不是要过段时间才起效,可楚祭长当时也不是这样说的。 冯绣虎见倪知文半天不开腔,视线在他脸上和镜子上不停打转,遂起了疑心。 他又把镜子拿起来端详,发现除了像古董外也没什么稀奇地方。 镜面再次照出冯绣虎的面庞,倪知文的眼睛也再次亮了,饱含着期待。 看完了正面,冯绣虎冷不丁把镜子翻了个面,发现背后写着“风雨大安,涤魂慑魄”。 倪知文脸色却变了,翻面后镜子里倒映出他的脸,再想躲也来不及了。 只见他脸上惊恐神色还未完全浮现,表情就迅速变为呆滞。 “这写的什么意思?” 冯绣虎看完了字,抬头问倪知文。 倪知文朝他咧嘴一笑:“嘿嘿。” 冯绣虎:“?” 啪! 冯绣虎一耳光抽过去:“让你笑了么。” 倪知文呆愣愣望着冯绣虎,忽然嘴一瘪,捂着脸大哭起来:“哇哇哇——” 冯绣虎惊呆了:“这么脆弱的吗?!” 剩下几名护卫见势不对,萌生了退意,慢慢往后挪步。 冯绣虎把斧头递给顺子:“送送他们。” 顺子咧嘴狞笑,接过斧子朝众护卫扑去。 冯绣虎继续懵着,拿着镜子翻来覆去捣鼓。 倪知文在耳边哭闹不停,吵得冯绣虎烦不胜烦,忍不住吼他一声:“别哭了!” 倪知文吓得一哆嗦,立时收声,一边抽噎一边把冯绣虎望着。 冯绣虎怀疑他在演戏,却又没证据。 忽然脑海里响起蚀的声音:“是法器。” 冯绣虎一乐:“哟,你怎么醒了?倪知文也没对我用咒术呀。” 蚀默默感受片刻:“是这镜子——它专伤灵体,你千万别照。” 冯绣虎倒吸一口冷气:“那不完犊子了,我都照好几遍了。” 蚀沉默了片刻:“……那就别接着照了。” 冯绣虎看向对面还在啜泣的倪知文:“所以照了就会变弱智?这小子没安好心呐。” 这时顺子回来了,他忽然凑近往冯绣虎手里看。 幸好冯绣虎眼疾手快,瞬间将盖子合上。 顺子奇怪地看向他:“大哥?” 冯绣虎吓坏了,破口大骂:“你不要命了!” 顺子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咋了?” 冯绣虎指着倪知文:“你看他咋了!” 顺子看过去,倪知文也看向他。 顺子的外貌太过凶悍,倪知文吓得一哆嗦,股间没夹住,一时屎尿齐流,骚臭味蔓延开来。 顺子脸色骤变,捂着鼻子后退:“这是什么招式!?” 冯绣虎也受不了了,朝倪知文大骂:“快脱了拿远些!” 倪知文一边哭一边把自己扒了个干净,赤条条抱着肩膀靠墙站立,冻得浑身打哆嗦。 顺子越看越奇怪:“他到底发什么瘟?” 冯绣虎气道:“这还看不出来?他脑子坏了!” 顺子闻言大惊:“大哥——他被你染上了?!” 短暂沉默后。 “呵……” 冯绣虎释然一笑,低着头开始寻摸。 然后一把抄起木棍使劲往顺子屁股上抽:“我叫你染!染!” ps:奇了怪了,冯绣虎怎么就不怕涤魂镜呢?老爷们快把票投一投,再去广场宣传宣传,我尽快告诉你们。 (本章完) 第88章 088你的脸也被虫子爬了? 第88章 088你的脸也被虫子爬了? 顺子被抽得直跳脚,痛是真的痛,但愁也是真的愁:“哥呀!你不是说这病不会传染么!” “我就没病!” 冯绣虎梗着脖子大骂。 正是这一下没盯住。 趁冯绣虎追打顺子,倪知文忽地拔腿就跑,甩开膀子朝巷子口狂奔而去。 顺子瞧见大喊:“大哥!他要跑!” “让他跑。” 冯绣虎丢了木棍,靠着墙喘气:“弄死他反而麻烦,跑了了事。” 二人目送着倪知文远去,只见那光溜溜一身白肉冲出巷子,撒了欢地在大街上又跑又跳,引来路人阵阵惊呼。 事情还得收尾。 冯绣虎歇了片刻,来到地上的尸体前蹲下。 他在心里默想,与规则共鸣,然后指间变换掐住法诀。 一抹锈红染上指间,冯绣虎在尸体身上轻轻抹过。 手指划过处,尸体身上立马呈现出锈蚀痕迹,并快速往周围皮肤蔓延。 顺子看得惊奇,也在旁边蹲下来:“大哥,这就是你练的法术?怎的看上去与教会神庙都不一样。” 冯绣虎斜眼看他:“想学呀?我教你啊。” 顺子搓着手,挺不好意思:“那,那行……但我脑子笨,它好学么?” 冯绣虎说:“那确实比不上我。” 二人边闲聊边做事,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满地的尸体连同衣裳一块儿,尽数化作锈粉。 冯绣虎让顺子来回狂奔几趟,扬起的风将锈粉吹得飞散,很快就没了一点痕迹。 地上剩下的血迹冯绣虎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总之已经死不见尸,回头神庙想找他麻烦也没证据了,索性清理干净身上的污秽后,就直接领着顺子离开了小巷。 刚才蚀告诉冯绣虎,这面镜子法器不是普通货色,凭它的法力已经足够蚀施展手段。 但保险起见,冯绣虎还是去了趟熊桂媛的铺子。 免得事后神庙追查起来,说冯绣虎来一趟生人街什么也没干就又走了,活脱脱做贼心虚。 但不巧的是,在铺子里冯绣虎没能见到熊桂媛。 铺子掌柜差人去问话,回来说是昨晚熊桂媛没休息好,精神不佳,故在家歇着不曾出门。 冯绣虎也不太在意,他这一趟来过就够了,于是径直领着顺子回家去了。 …… 回到宅子,门口已经清静下来。 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但依稀还能看出许多瓷器砸在石砖上留下的白印子。 细腰儿站在门槛前,正举着香水,对着半空中不停捏那鸡蛋大小的气囊,细密的香雾喷洒,搞得颇为刺鼻。 冯绣虎打了两个喷嚏,不停挥手:“照你这用法,一瓶香水不够你挥霍两天的。” 细腰儿噘着嘴,语气埋怨:“我也不想呀,是管家说门口味道挥之不去,才出了这主意,让我拿香水压一压。” 管家候在一旁,弯着腰冲冯绣虎赔笑。 细腰儿扭着小腰贴上来:“要不是这味道着实难闻,怕老爷回来不喜,奴家才舍不得用呢。” “差不多得了。” 冯绣虎在她腰间软肉一掐:“这瓶我给你报销,走公家的账。” 细腰儿吃痒跳开,开心得咯咯直笑:“还是老爷体贴人。” 进了屋去。 冯绣虎在正厅坐下,不多时大麻子二麻子搬来了厚重的钱箱,放在冯绣虎脚下。 大麻子说:“班长,供奉银都在这了,点着人头收的,一家不少。” 冯绣虎没好气道:“还没到收供奉银的日子,哪来的供奉银?” 大麻子一愣。 还是二麻子反应快:“什么供奉银?大哥你糊涂了,这明明是街坊们给的饭钱。” 大麻子悻悻一笑:“我给忘了。” 冯绣虎朝细腰儿努努嘴:“该干活了,拿去入账。” 细腰儿眉开眼笑地应了,让麻子兄弟帮忙,把钱箱搬去了后院。 顺子看得直咋舌——早先冯绣虎说挣钱不难他还不信,今日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 细腰儿刚走,灵芝水仙两姐妹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熟稔地开始给冯绣虎泡茶。 冯绣虎没理会她们,他和顺子聊起正事。 “碧波街是暂时安稳了,回头你叮嘱二麻子多盯着点底城那边,升降机的事还不算完。” 顺子点头道:“二麻子机灵,不消说也懂得。我反倒担心的是家里,不管是工厂还是神庙,都知道咱家在这,真要找上门来,宅子可跑不了。” 冯绣虎想了想:“我倒是不怕他们光明正大来家里找我,就怕又像倪世财这样背后使阴招。” 顺子略作思忖:“这样,赶明我把那几个身手不错的鸮人兄弟接上来,不仅能多些人手,还能和苗根生一起值夜。” 冯绣虎觉得这提议还算靠谱。 “老爷喝茶。” 旁边水仙递杯过来,她的站位也有讲究,冯绣虎一转头,恰好就瞧见了水仙小脸上的红印。 冯绣虎好奇问道:“你脸怎么了?” 水仙状似心慌,赶紧偏头用垂下的头发遮住:“没,没什么。” 冯绣虎拉住手腕不让她走,撩起水仙头发察看。 这红印看着眼熟。 他皱眉道:“你的脸也被虫子爬了?” 顺子一愣。 正好冯绣虎回头看他:“咱家有那么多虫吗?” 顺子讷讷不知怎么开口。 水仙也愣了,这展开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但氛围都到这了,怎么也得演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是奴家做错了事挨罚,阮姐姐亲手教训的。” 像是觉得失言,她慌着补救:“奴家的意思是,阮姐姐教训得对,奴家做错了便是该打。” 冯绣虎若有所思地戳着水仙的脸蛋:“细腰儿手劲也太小了,回头让造饭婆把餐标提一提,大家都长壮实些。” 水仙表情略微僵硬,却还是强挂着笑:“老爷说得对,须是打得痛了,才长记性。” 冯绣虎又看向另一边,本该打配合的灵芝此时一句话也接不上来,战战兢兢地给冯绣虎添茶。 冯绣虎看了看她的脸,问:“你怎么没被教训?” 灵芝挤出笑脸,撩起头发把耳朵露出来:“回老爷话,教训过了,你瞧我这耳朵,揪得可疼了。” “就这?” 冯绣虎略感失望。 忽地他又眼睛一亮:“回头我把皮带送给细腰儿,这东西使得顺手!” 此话一出,灵芝水仙俱是变了脸色。 求推书,求加书单。 (本章完) 第89章 089脱胎换骨 第89章 089脱胎换骨 噗通一声。 水仙吓得直接跪下,泣声道:“贱婢知错了,阮姐姐要打要骂,我们咬牙受着便是,但求老爷莫使那鞭子,我姐妹二人骨瘦肉薄,哪受得了这般折腾?” 灵芝也赶紧跪下抹起眼泪:“是呀老爷,阮姐姐下手不留情面,若是打坏打残了,今后谁来伺候老爷?” 管家是个人精,在水仙故意把脸蛋露给冯绣虎看时,就知道她们要放什么屁,所以早偷摸溜去了后院,给细腰儿通风报信。 冯绣虎不喜欢这套,她们动不动就跪,分明是身上的歪风邪气还没改过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正要让灵芝水仙起身,只听正厅后面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传来。 细腰儿绕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管家。 她气势汹汹,一眼瞧见跪在冯绣虎面前的两姐妹,顿时竖起了眉毛。 “好呀,你们两个贱人,趁我不在就对老爷嚼舌根,看我不剪了你俩的舌头!” 水仙灵芝吓得小脸煞白,赶紧往冯绣虎脚边爬:“老爷救命!” 细腰儿甩着手帕扭着小腰走上前,一手一只,揪住二女的耳朵:“欠管教的东西,起来!跟我回后院,莫在这里给外人看了笑话!” 水仙灵芝哪里肯干?两双手一人一边,死死扒住冯绣虎裤腿,满脸淌泪:“老爷!老爷!行行好吧!” 眼前乱糟糟一片,吵得冯绣虎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脸色渐渐不对,却只有顺子瞧见了。 顺子越看越心惊肉跳,直觉告诉他,再闹下去冯绣虎就要炸毛了。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嘭! 一声巨响,顺子猛拍桌子起身:“行了!都别吵了!” 三女皆是一哆嗦,战战兢兢回头看向顺子。 顺子瞪眼骂道:“娘们事情就是多,幸亏我没娶婆娘,真是十足的糟心!”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偷偷观察冯绣虎脸色。 可惜翻来覆去都没说到冯绣虎的心坎上。 冯绣虎默默点起一支烟,示意她们都站起来。 他看向哭哭啼啼的水仙和灵芝,面无表情道:“难听的我就不说了,但你们要是当贱骨头当得上瘾,明天我安排你们去底城修路,什么时候凿石头凿清醒了,再领你们上来。” 二女吓得面无血色。 细腰儿得意地扬起下巴,她站在冯绣虎身边,模样好似斗胜的公鸡。 靠墙站着的管家也在心里暗笑,庆幸自己选对了边。 说完了灵芝水仙,冯绣虎又转头看向细腰儿,招手让她靠近些。 细腰儿眉开眼笑地弯下腰来:“老爷~” 冯绣虎看着她的眼睛,依旧面无表情。 嗤…… 烟蒂杵在细腰儿白皙的锁骨上,她被烫得浑身一颤,却在冯绣虎的注视中不敢躲开。 “你也一样。” 冯绣虎淡淡说道。 他把熄灭的烟头放进细腰儿手里,细腰儿默默接过,垂着头好似打焉的鹌鹑。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束手站着假装事不关己。 正厅里终于安静了。 他们不明白,冯绣虎到底想帮着哪边。 冯绣虎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帮着哪边。 明明大家都是不同工种,各自干好各自的活,怎么也能吵起来? …… 丢下他们自己琢磨,冯绣虎转身回了屋。 他还有正事要办。 按照蚀在梦里教过的方法,冯绣虎在屋内地面绘制出法阵,并将涤魂镜摆在外圈阵基故意留出来的空缺位置上。 一切准备就绪,他在图腾位上坐下来,变换法诀用法力催动法阵运转。 片刻后,蚀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要来了。” 冯绣虎微微颔首:“嗯。” 蚀又说:“忍一忍,我很快就好。” “嗯?” 这话听着过于暧昧了,冯绣虎睁眼骂道:“你能不能麻利点?” 话音未落,视野余光中冯绣虎瞧见蚀的虚影从背后绕出,高大的身躯几乎顶到了房梁上。 这只凶猛的恶虎踱着步走到他的正面站定。 一人一兽,凝神对望。 冯绣虎不禁乐了:“你背着我减肥了?这是瘦了多少圈?给我拿xxxl码出来。” 蚀懒得搭理,他抖了抖脖颈上的毛,咧嘴露出尖牙:“太大了怕吓死你。” 冯绣虎不屑:“我出了名的胆大……” 这话才说一半,蚀突然暴起,伴随着沉闷骇人的虎啸,血盆大口朝冯绣虎当头咬下。 冯绣虎瞳孔骤然缩紧,身体条件反射地向后仰去,可当蚀的虚影与他相触时,竟直接没入他的身躯消失不见。 还没等冯绣虎反应过来,蚀骨剧痛瞬息间传遍神经,激得头皮阵阵发麻。 好似在被无数的虫子啃噬血肉,从十指和足底开始,并飞快向深处蔓延。 难以言喻的痛苦使冯绣虎全身痉挛,他像只被丢进油锅的虾米,不受控制地蜷缩在地面,僵硬得无法动弹。 这种超出想象的痛楚使他连惨叫都做不到,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两只眼球充血鼓起,紧缩的瞳孔疯狂颤抖。 但冯绣虎的神智依旧清醒,他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双手生出了锈斑,锈蚀痕迹像是拥有生命,疯了一般地沿着他的皮肤往上爬,爬上手臂,再爬进衣服里。 直到将视野覆盖。 蚀说这个过程很快,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冯绣虎却感觉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 几分钟后,痛楚如潮水般退去,冯绣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这样看去,趴在地上的身影通体红褐,就好像一尊已经完全锈蚀的塑像。 又过了好一会儿,冯绣虎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 先是肩膀动了下,就引起了连锁反应,身上的锈迹皲裂散开,接二连三往下滑落。 冯绣虎甩了甩头,甩出漫天锈粉。 然后他撑着地面爬起来,原地跳了跳,把身上的锈块全部抖落干净。 深吸一口气,冯绣虎默默感受,依稀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他打算去外面瞧瞧,往前迈出一步时,脚下却被绊了一下,差点没栽跟头。 冯绣虎低头一看,刚才他趴着的位置,平整的地砖上竟出现了一大片数厘深浅的凹痕。 仔细察看后发现轮廓与他刚才的趴地姿势如出一辙。 凹痕边缘光滑,仿佛经过了千百年的风蚀。 ps:明悟法则辨玄妙,一朝得道换神躯。这肉身,成了!至于这本书能不能成,还得看读者老爷们肯不肯支持,求推书求加书单呀。 (本章完) 第90章 090袜子 第90章 090袜子 冯绣虎满头问号。 蚀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听起来很疲惫。 “收束心神,学会适应。” 冯绣虎抓紧提问:“这是什么情况?我今晚还得上床睡觉呢。” 他比较担心明天一早起来床没了。 蚀回道:“原始神的肉身是世间规则的具象化,一举一动都能引发规则的力量。虽然现在这具身体还很弱小,但本质上已经是原始神的肉身了。” “所以你要学会控制,否则不小心对身边事物造成破坏是小,要是引来了新神的注意才是大麻烦。” 冯绣虎莫名其妙:“这话说的,我又没当过原始神,上哪知道怎么控制?” 这种事对原始神来说近乎本能,但对冯绣虎来说,他确实缺乏相关经验和职业素养。 蚀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 “你憋过尿吗?” 这样说冯绣虎就明白了。 他两腿一夹,那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果然消失了。 蚀的声音愈发疲惫:“我需要睡一觉……” 话还没说完,他就再没动静了。 冯绣虎半天没喊应他,遂作罢,坐回床上练功。 夜色擦黑时,管家来叫他吃晚饭。 进了正厅,却只见顺子坐在桌上——麻子兄弟和苗根生习惯在前院同食一桌,所以平时在正厅吃饭的只有冯绣虎顺子以及细腰儿。 但自从水仙灵芝来了后,冯绣虎也说过让她们一块儿上桌。 可眼下细腰儿和水仙灵芝全都不在。 冯绣虎遂问:“那三人呢?” 管家颔首回道:“阮小姐说今日惹了老爷不高兴,该罚,便饿她们一顿——不止水仙灵芝,阮小姐自己也受罚。” 冯绣虎觉得她们莫名其妙,不吃拉倒,于是招呼顺子动筷,自顾自吃了起来。 唏哩呼噜风卷残云对付完这顿,冯绣虎再次马不停蹄回屋抓紧练功。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宅子后院,正房居中坐北朝南,一左一右的厢房分别是顺子和细腰儿在住。 对角的几间屋子则是偏房,通常用来安置仆从下人,但也都是在同一个院里。 冯绣虎不懂这些,只知道这些屋子大都空着,所以在水仙灵芝住进来时,挑了间最宽敞的偏房供她们日常起居。 夜深人静,冻人的天气里连虫儿的叫声都没有,院子里格外静谧。 正房里,冯绣虎全神贯注练功,心无他物。 厢房里,细腰儿蜷在被子里忍饥挨饿,脑子里反复播映冯绣虎白天说过的话。 她下意识伸手,用指尖轻轻抚摸锁骨上的红疤,丝丝痛意如电流窜过,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啐,真是贱骨头……” 她暗骂自己一声。 偏房里,两姐妹还未睡下。 床边燃着碳炉,带来一丝暖意。 借着床头柜子的火光,水仙正穿针引线。 灵芝趴在床尾,半跪着扒住窗沿往外看。 “老爷屋里的灯还亮着,你说他到底睡了没?” 水仙瞥去一眼:“昨夜也是亮了整晚。” 灵芝笑道:“许是老爷怕黑?” 水仙翻了个白眼:“怕黑又怎的?也没见老爷唤人进屋给他壮胆。” 灵芝爬过来,放低声音道:“都两日了,那细腰儿从未被老爷招去伺候,难道她真不是陪睡觉的相好?” 水仙放下手里的袜子和针线,她揉揉酸涩的眼睛:“我也说不清楚,你瞧她那骚媚模样,恨不得整个人挂老爷身上,可老爷都不正眼瞧她。” 灵芝窃喜道:“岂不正好?咱们日日贴身伺候,比她更有机会爬上老爷的床。” 她得意地哼哼两声:“等我翻了身,就把债连本带利讨回来。她细腰儿今日欺负我俩,日后我也变本加厉欺负她,且看她还敢不敢摆嘴脸。” 她越说越起劲了:“我要找老爷讨来鞭子,试试她能挨上几下。” “嘘!” 水仙瞪她一眼:“小声些!生怕别人听不见怎的?” “今天才吃了教训,你还不长记性。老爷的床要有那么好爬,细腰儿不早爬上去了?” “小心惹得老爷不快,真把我俩丢去底城,这辈子都别想上来了。” 灵芝一缩脖子,赶紧噤声。 她回头瞥了眼窗外,把声音重新压低:“可爬不上去床,就吹不了枕边风,回头熊老板问话,我们怎么交代?” 水仙又瞪她一眼:“我看你是饿昏了头,竟说出这种话来!” “熊老板把你我送与老爷,是为了跟老爷交好,又不是让我们当那探子。我们这条贱命攥在老爷手里,自该一心一意向着老爷。” “话又说回来,熊老板有心跟老爷结交,自不会害了老爷。若是哪天打听起来,你我如果真知道些,便说给她听,这毕竟是还她情分;但即便不说也不是我们的错,这叫对老爷的忠贞。” “这其中世故,你心里要拎得清方能活得久些。” 灵芝轻吐舌头:“你向来比我聪明,若是哪天我又犯了蠢,你可千万提醒我。” 水仙叹了口气,她摸摸灵芝的脸蛋:“傻妹妹,我又比你好得到哪去?都是朝不保夕的贱命,等哪天走了霉运,说丢也就丢了,谁又来得及提醒谁?” “你没看今日?要是真被细腰儿拖到后院一顿折磨,就算是直接打死了,细腰儿轻飘飘一句‘失手不小心’,再找老爷说两句软话,你以为老爷真会给我们做主么?” “还不是直接把尸身丢到街上去给野狗啃了,再找熊老板重新要两个更听话的贱户来。” 她重新拿起针线开始编织:“所以说到底,还是要得老爷的宠爱,这悬在绳上的命才稳当些。” “但这事急不得,须知多做多错,要点点滴滴积累起来,让老爷习惯了我俩的伺候,再离不开我俩了,方可水到渠成。” 水仙戳了下灵芝的鼻子:“所以呀,平日里贴心些,听话些,让老爷瞧见你的好,比什么都管用。” 她拿起手中的半截袜子给灵芝看:“就像我这般。天冷了,老爷还穿着薄袜子,老爷难道不知冷吗?” “老爷自己不说,细腰儿没看到,你也没看到,可我却注意到了。” “待我织好袜子献给老爷,即便我一句话不说,老爷也能记住我的好。” 求推书求宣传。 (本章完) 第91章 091早该有的路 第91章 091早该有的路 要么说术业有专攻呢。 细腰儿还不知自己遇到了此生劲敌,昨晚她翻来覆去后半夜才沉沉睡去,以至于又未能早起第一个在冯绣虎面前打卡。 也是冯绣虎不知道昨晚水仙灵芝的闺中悄悄话,不然他怎么也得去工厂找来女工给水仙灵芝灌输一番先进理论,狠狠中和一下。 经过一整夜的修炼,冯绣虎清晰感受到了这具肉身的不凡。 蚀没有骗他,脱胎换骨后,冯绣虎锤炼肉身的进度有了质的飞跃。 早上水仙灵芝伺候洗脸时,他一个没收住劲儿,把毛巾拧成了碎布条。 反倒把低眉顺眼认真干活的二女吓了一跳,以为又哪里惹老爷不高兴了。 冯绣虎没太在意,但他能感觉到水仙灵芝今天老实了许多,以为是昨天的话起效果了。 冯绣虎大为满意,赏了水仙灵芝几枚银盘子,让她们上街买新毛巾回来,顺便也出门透透气。 冯绣虎今天有正事,他要去圣堂,找摩根卫官聊聊昨天遇袭的事。 顺子也有正事,他要去底城接几位鸮人弟兄上来。 于是二人分头行动。 冯绣虎换了执事袍,挂好迷雾坠,藏起短柄斧,揣上涤魂镜。 干净利落出了门去。 紧赶慢赶来到圣堂。 守门的神卫军向他行礼,语气恭敬:“向您致意,冯绣虎执事。” 冯绣虎已经习惯了,他拍拍神卫军肩膀:“好好干,迷雾之神注视着你。” 神卫军神色一凛,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这次不用迈克带路,冯绣虎一个人熟门熟路地来到摩根卫官的房间。 待守卫汇报后,不一会儿摩根卫官亲自把冯绣虎迎了进去。 今天摩根卫官没跟冯绣虎客套,他的神情带着些严肃,似是有事。 不等冯绣虎开口,摩根卫官就先发问了:“倪世财儿子那事……你知道吗?” 这正中冯绣虎下怀,他赶紧点头:“我干的呀。” 摩根卫官愣了半秒,挥手示意屋内护卫全部出去,然后才低头凑近:“详细讲讲。” 冯绣虎将近日遭遇悉数道来,从倪世财设局哄骗,到熊桂媛出面解围;再从倪知文巷中偷袭,到和顺子杀出血路。 但关键处冯绣虎没有细说,只说当时巷中混乱,倪知文拿出涤魂镜时不慎先照到了自己,所以变得痴呆。 冯绣虎从怀里拿出涤魂镜,顺手要递给摩根卫官。 摩根卫官听冯绣虎在故事里讲得凶险,一时不敢去接。 冯绣虎轻笑,掀开盖子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别怕,这东西自从照了倪知文,就变得不好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只能用一次。” 这当然是信口胡诌的。 真实情况是——涤魂镜被冯绣虎拿来填了阵基,蚀为了显现灵体侵蚀肉身,早将涤魂镜的法力汲榨干净,现在的它就是一面普通镜子。 摩根卫官将信将疑:“冯执事,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先把它盖上吧。” 冯绣虎依言照做,再次将合上的镜子递过去。 他朝摩根卫官挑了挑眉毛:“赶紧拿着,这可是功劳。” 摩根卫官先是一怔,随即恍然。 他一点就透,扯下桌上盖着茶具的罩布,将镜子仔细包起来。 然后冲冯绣虎笑道:“冯执事放心,功劳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用东大陆的话说——我喝点汤就够了。” 可不就是功劳吗? 神庙此时看似是在追查倪知文痴呆的原委,实则是在找这面镜子的下落。 现在他只需把这面镜子送到科纳特陈手中,再顺带一提自己是怎么和冯绣虎默契协作,看破了神庙的阴谋,功劳就稳稳到手了。 摩根卫官心满意足,越看冯绣虎越顺眼——外界都说冯绣虎脑子坏了不好相处,可他接触下来,觉得也没那么夸张嘛。 冯绣虎也松了口气——这烫手山芋总算送出去了,自此倪知文痴呆的事可跟他再无半点关系。 摩根卫官好心提醒:“神庙正在追查这件事,虽然没有证据,但怀疑你是一定的——当时没人看见你跟倪知文动手吧?” 冯绣虎竖起拇指在脖子上划了一道:“一个没留,尸体也处理干净了。” 摩根卫官皱眉思忖片刻:“糟了,你肯定忘了处理灵体。” 他怕冯绣虎不懂,还耐心解释:“人死后,灵体会在原地徘徊一段时间才会进入灵界。这个过程有长有短,短的可能就几分钟,但如果长的话,停留个好几天也是正常的。” 冯绣虎眨眨眼,不知道怎么接。 别的他不敢说,但侵蚀的咒术就这点好,只要沾上了,甭管是肉身还是灵体,全部一块儿报销。 对此,洛蒙张和霍利斯吴,以及瑟姆卫官和于段浑,他们四个最有发言权。 摩根卫官越想越不放心,半晌,他一把抓起布包收进怀里,起身道:“不行,我现在就去禀报科纳特主教,有他出面干预,你才能彻底安全。” 他冲冯绣虎点点头,出言宽慰:“你放心,就算神庙真的从灵体嘴里问出话来,他们也不一定敢对你怎么样,毕竟这次是倪知文先动的手。” …… 从圣堂出来,冯绣虎慢悠悠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 神庙是不会对他怎么样,但倪世财就不一定了。 没证据又如何?作为幕后的策划者,倪世财最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他就倪知文这一个宝贝儿子,如今被搞成了痴呆,难说他会不会心一横,直接找冯绣虎拼命。 冯绣虎还挺期待的。 不知不觉,他又一次走到了断浪桥下。 穿过门洞,看向左边。 断浪桥和白石墙的夹角处,原本搭着升降机的位置此时空空荡荡,冯绣虎已经快要看习惯了。 他来到墙边,扶着栏杆往远处望。 底城大体还是那副模样没有变化,但在滩涂上捕捞的人少了。 冯绣虎放过话,只要参与凿墙修阶梯的底城人,都管一顿饭。 视线再往回看,墙底西边,密密麻麻的人影干着活热火朝天,白石墙上已经能依稀看出阶梯的雏形。 不求贵人施舍,也不求神祇怜悯。 这是他们亲手修出来的路。 或许早该有这样一条路。 ps:现实的路好修,但底城人心里那条路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好的。求月票求推书。 (本章完) 第92章 092长日当空天破晴,娘娘归位风雨惊 第92章 092长日当空天破晴,娘娘归位风雨惊 预想中倪世财的报复没有到来,冯绣虎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他猜倪世财是想给他憋个大的。 家里也风平浪静。 细腰儿和水仙灵芝两姐妹没有再争斗过。 虽然细腰儿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在冯绣虎耳边说水仙灵芝的坏话,诸如“办事不牢靠”、“干活不利索”之类的,但总归是没再动过手。 而水仙灵芝则老实乖巧了许多,她们默默干着自己的活,依然眼尖心细,贴心伺候,但是把那些小心思收起来了。 至少在冯绣虎面前是这样的。 顺子从底城接来了鸮人弟兄,还是那几个熟人。 叶宝真,林秋收,满福。 加上苗根生一共四个。 幸得宅子够大,前院的空屋子住他们几个绰绰有余。 如今冯绣虎仇家颇多,顺子深感担心,于是他让四名鸮人分成两班,晚上时一班守门,另一班就在街上巡逻。 期间熊桂媛也托人送来了书信,信里她对那日身体抱恙未能见面表示了歉意,并且在信中附上了自己家的地址,说有急事可以直接登门寻她。 至于熊桂媛为什么不亲自来解释,冯绣虎猜测可能是那天有些吓着她了——主要是冯绣虎事先也不知道熊桂媛还是个黄大姑娘,不然怎么也得少打一鞭子。 但令冯绣虎感到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熊桂媛居然住在上城区。 冯绣虎暂不清楚她到底是土生土长的上城人,还是生意做大后搬上去的,他也懒得细想,遂抛之脑后。 …… 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突然闲下来,冯绣虎反而有些不习惯。 这天吃过早饭,冯绣虎在考虑是去洗个神仙浴还是去戏台听曲。 他拿不定主意,就转头问旁边的细腰儿。 细腰儿红了脸,扭捏道:“奴家可不敢去汤泉楼那种地方。” 冯绣虎默默点头,心想也是,细腰儿这细皮嫩肉的,搓两下得叫唤半天。 于是他一拍手:“行,那今天就先去听戏。” 另一旁,顺子眼里的期待光芒黯淡下去。 收拾妥当,三人一块儿出门。 细腰儿挽着冯绣虎,一路都眉开眼笑。 像是生怕别人误会了她跟冯绣虎不是那种关系,她一会儿进胭脂铺逛逛,一会儿又在蜜饯摊上停留,恨不得每个人都知道她是冯绣虎的人。 可一路走来,冯绣虎的脸色是越逛越阴沉。 不是因为细腰儿。 而是因为他总能听见远处有人喊:“疯大虫来啦!” 然后就是一阵人影逃窜。 不仅如此,每当细腰儿进了哪间铺子,铺子掌柜就战战兢兢堆起笑脸迎出来,细腰儿看上的东西尽数白送,还把好话说尽,就盼着他们赶紧离开。 好似送瘟神。 不一会儿顺子手里就提满了挂绳。 细腰儿还想再逛,冯绣虎忍不了了,拽她一把:“你打秋风呢?抢钱都没你来得快。” 细腰儿撅了撅嘴,但还是依言消停了。 三人到了琳琅街戏台。 今天人还不少,台下不剩几张桌子。 冯绣虎扫了一圈,在偏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 可当他坐下,附近座位上的人不约而同纷纷起身,走的走散的散,愣是在冯绣虎周围清出一片空位。 冯绣虎揉了把脸,他没人可怪了,于是在心里记恨那车夫。 人还在走,眼看要走光了。 “都他娘不许走!” 冯绣虎突然大喝,抄起短斧剁在桌面。 众看客僵硬看来,站在原地是动也不敢动。 冯绣虎环视众人:“坐下!” 看客们默默坐回凳子上。 戏班班头躬着腰小跑过来,点头赔笑:“班长老爷好,班长老爷莫生气,今天想看什么,我让他们立马换。” 冯绣虎想了想:“还看风雨娘娘,退波涛和斩雀妖都看过了,你给演点别的。” 班头略作思忖,道:“倒是还有一出,只是这戏有好些年头了,很多人也不喜,所以戏班演得少,叫做——长日当空天破晴,娘娘归位风雨惊。” 冯绣虎挥手:“就这个了。” 班头躬身应了,赶紧跑回后台准备。 不多时,但听敲锣打鼓声骤起,台上缓缓拉开帷幕。 一名素衣女角被两名孔武有力的男角押着走出来。 只听女角提声唱道:“咿~天崖千仞乌云蔽,海郊万丈起浪潮。” 左边男角接道:“乌云盖头雀仙惊,献尔血肉还清明。” 右边男角又接:“浪潮滔天鱼神怒,祭尔魂魄复海平。” 素衣女角作不屈状,振袖甩开两男角,往前两步昂首道。 “悲哉!神仙高远难触及,人却愚昧空自许。” “怒哉!神仙漠视苍生苦,人却同室操戈戟。” “可笑哉!神仙不知我姓名,人却将我献神明。今日我来应此劫,但求——神销仙灭天复晴!” “好!” 冯绣虎看得兴奋极了,不停拍手叫好。 两名男角架起长矛,齐齐逼近一步:“胡言妄语休再说,速速血溅天崖去!” 素衣女角对着台下作悲愤状,半晌后,她掩面拂袖,纵身往前一跃,栽倒在戏台中间,然后她顺势跳起舞蹈,手舞足摆间,好似正在坠落。 最后,素衣女角轻盈一个翻身,就闪进了后台消失不见。 锣声鼓声骤急,号角声沉闷悠扬,仿佛要天倾地覆。 正当众看客哗然时,道道光柱从斜上方迸射出来,将戏台上照得斑斓一片,好似苍穹外的阳光刺破乌云。 冯绣虎大惊:“这是怎么做到的!” 顺子指着戏台的架子顶上一角:“那上面有人打灯,在灯外罩上不同颜色的琉璃片,就有了这景象。” 冯绣虎恍然大悟。 台上的戏还没结束。 两名持矛男角在光柱的照射下遮面倒退,伴随着器乐声节奏一变,又一名女角从幕后走出。 只见她头戴金冠,身上黄澄澄的华丽裙子反射着耀眼光芒。 冯绣虎定睛一看——原来那裙子面上嵌着无数碎玻璃片,被光柱一照,差点没把看客们的眼睛晃了。 可看面相,分明不是刚才的女角。 冯绣虎挠着头问:“怎么还换人了?” 顺子也没看过这出戏,但从戏的名字,以及这位女角出场的阵仗,他一下就猜了出来。 “是羲君!” 求推书求宣传。 (本章完) 第93章 093说客 第93章 093说客 冯绣虎惊呆了:“羲君是女的!” 此话引得周围看客纷纷侧目,就连细腰儿都奇怪地看过来。 “老爷,羲君一直是女的,你怎会不知?” 顺子偷偷打量冯绣虎脸色,然后朝周围人指去:“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招子挖了!” 周围人这才收回目光。 冯绣虎摸摸鼻子:“谁说我不知道?我……我就是诈一下他们。” 来不及深究,戏继续在演。 饰羲君的女角只一挥手,台上光芒骤亮一闪,两名男角便被打得翻滚倒退,滚进后台消失不见。 “羲君”转身面向台下,甩袖起舞唱道:“咿~昭阳从不独自悬,无风无雨犹心寒。敕封娘娘神归位,斩却邪神天下安。” 舞毕,“羲君”抬手一指:“风雨——还不醒来?” 只见她指去处,又一道身影从后台滑步走出。 这次对了,正是刚才的素衣女角。 只是这时她身上装束又不一样了,恰是冯绣虎当初看的第一出戏,“风雨娘娘退波涛”里的五色羽衣打扮。 两位女角在台上共同起舞,一直到帷幕落下。 冯绣虎看得意犹未尽,啧啧有声:“精彩精彩,原来风雨娘娘是被羲君点化的。” “可不敢这样说。” 顺子提醒他:“像帆城这些靠海吃饭的人眼里,风雨娘娘的地位不比羲君低。” 他看看周围,把声音压低了些:“难怪班头说人们不喜欢这出戏,原因就在这里。这戏里演的,分明就是说娘娘低了羲君一头。” 冯绣虎反问他:“那到底谁高了谁低了?” 顺子嗫喏半天:“非要比个高低的话……那还是信羲君的人要多些。” 冯绣虎还想接着问:“那跟迷雾之神比呢?” 没等顺子回答,忽然一道人影从远处跑来,扶着冯绣虎的肩膀喘气。 冯绣虎转头一看,发现是几天不见的迈克。 “可算找到你了。” 迈克跑得满头大汗:“我去你家没人,害我白跑一趟,还是管家告诉我,说你来听戏了。” 冯绣虎给他递了杯茶:“早说你找我呀,早说我就躲起来。” 迈克仰头一口喝干:“别说废话了,快跟我走,科纳特主教找你。” …… 再次来到上城区,冯绣虎的新鲜感没那么重了,跟着迈克一路径直来到座堂。 还是那天的套房,冯绣虎进去后,科纳特陈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他。 因为走得急,冯绣虎连执事袍都没换,依旧穿着那身洋装大衣。 科纳特陈似乎也不在意,笑呵呵冲冯绣虎招手,让他过来坐下。 稀奇的是,待冯绣虎坐下后,科纳特陈竟主动递过来一支雪茄:“尝尝这个。” 冯绣虎摆手拒绝,从兜里掏出烟盒:“不用,我有卷烟大将亲手给我卷的。” 科纳特陈一愣——他不知道冯绣虎在说什么。 房间里氤氲着一股好闻的淡淡香味,刚才科纳特陈递雪茄时冯绣虎找到了香味来源。 科纳特陈的拇指上多了一枚扳指,看颜色质地,像是香鹿角打磨而成。 冯绣虎听说,母鹿角的最大受众群体是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但除此以外,也有许多洋人喜欢佩戴母鹿角制成的饰品。 原因无他,洋人的体味重。 忽略了冯绣虎的胡言乱语,科纳特陈开启话题:“迷雾法典修炼得怎么样了?” 冯绣虎面不改色:“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功法,我感觉自己随时可以进行启蒙仪式,接受组织的检阅。” 科纳特陈微笑点头,他就是随口一问,真正要聊的也不是这个。 只听他话锋一转:“倪知文的事,摩根卫官已经向我汇报过了,你做得很好。” 冯绣虎精神一振:“有奖励吗?” 科纳特陈笑眯眯道:“当然有,但你现在还用不着,我都给你记在功劳簿上,等你升任神甫了,这些功绩会给你带来很多便利。” 冯绣虎大感失望,心说这老陈家里是开银行的,空头支票开得不要太娴熟。 “实在不行你给我折个现呢?” 科纳特陈疑惑道:“怎么折现?” 冯绣虎想了想:“你给我换套上城区的宅子吧,学区房最好。” “学区房又是什么东西?” 科纳特陈差点被绕进去了,他连连摆手:“不对不对,功绩就是功绩,换不了宅子。” 冯绣虎没辙了,嘴里叼着烟翻了个白眼。 科纳特陈见他这幅模样,知道冯绣虎是信不过自己,遂解释道:“我没有骗你,冯绣虎执事。” “这些积累起来的功绩,等你成为神甫,拥有独立施放咒术的能力后,你可以使用功绩换取法器,增强你的实力;也可以换取信仰浓度增幅药剂,用来提高修炼效率。” “这些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是多少套宅子都换不来的。” 冯绣虎冷笑:“我信你个鬼,你骗我的还少了?” 科纳特陈正色道:“启蒙仪式就在后天,等你成功进入心灵觉醒阶段,就有了使用功绩的资格,是真是假,你到时候可以自己验证。” 他面色不似作假,冯绣虎将信将疑。 科纳特陈话锋忽然又是一转:“但今天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略作停顿,开口道:“把鲁鸿熙的人放了吧。” “谁?” 冯绣虎一时没想起来。 科纳特陈瞥去一眼,心说你连是谁都不知道就随便抓人? 但他只好耐心解释:“鲁鸿熙,规划司司长,你抓了他工厂里的人。” 冯绣虎一拍脑门,总算想起了。 科纳特陈朝冯绣虎笑着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 冯绣虎也冲他笑着点头:“不放。” 科纳特陈的笑容僵在脸上:“嗯?” 他托着下巴默默思考了片刻,问道:“是不是鲁鸿熙得罪你了?” 冯绣虎摇头:“没有。” 科纳特陈这下想不明白了:“那是为什么?” 冯绣虎说:“那些人现在替我办事,我放不了。” 不等科纳特陈追问,冯绣虎抢先问道:“那个姓鲁的把关系托到你这来了?” 科纳特陈微微颔首:“嗯,我觉得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所以就答应了。” 冯绣虎又问:“那你怵他吗?” “什么?” 科纳特陈一愣。 冯绣虎不耐烦道:“我是说,他是规划司司长,你是教会主教,你俩到底谁硬?” 科纳特陈笑着摇头:“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没有可比性。但如果你是想问谁是上位者,那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是市长亲自来,也不敢在我面前造次。” ps:看来教会还是很硬的。这两章的戏文给我写爽了,唱词全是原创现编,要是觉得戏好看,老爷们别忘了补张票。 (本章完) 第94章 上架感言 第94章 上架感言 好像上架感言大家都不爱看? 但还是看看我写的呗。 好不容易写到这儿了,终于能以作者的视角跟大家聊聊这本书。 比如这本书的定位,我觉得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如果《狂人日记》是一本网文。 我写的当然是网文,毕竟我吃的就是这碗饭。 所以我写的东西得让读者老爷们买账。 首先,狂人太惨了,他被排挤,被压迫,被关起来,有虐主嫌疑,这不行,所以冯绣虎来了。 其次,《狂人日记》的背景太过现实,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理解成某种影射,容易遇到不可抗力镇压,所以咱们的故事得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好呀,可以光怪陆离,可以天马行空,可以让冯绣虎尽情发疯。 话又说回来,其实冯绣虎没那么疯,因为疯的是我。 网文的内核是“爽”,我却想在“爽”的基础上加点内涵,让这种“爽”不那么空洞,以至于爽过了转头就忘了。 写到现在,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好评,但还是有人抱怨看不懂,虽说众口难调难以避免,但我其实还是蛮困扰的。 困扰我的不是差评导致的自我怀疑,而是——我是否真的把阅读门槛提得太高了。 救救孩子吧。(门槛——这句话也出自《狂人日记》) 不疯魔,不成活。 对冯绣虎是,对我来说也是。 所以我还得保持这种精神状态写下去。 争取在我去找柳学冬做心理辅导之前写完。 老爷们,且看且珍惜吧。 …… 再聊聊对上架成绩的期望。 这本书的曝光量好像不是很足,收藏远低于预期,所以我保守点说个数。 首订1000加更,每多500就多更一章。 要是达不到,就当我给自己偷懒了。(我估计大概率是达不到了,再救救孩子吧。) 其次,打赏盟主将获得在下城区【酉也内木】洗神仙浴机会一次,在书中出镜。(附打赏截图在评论区留言,留言中写明出场人物姓名和性别,以及出镜场景选择。要求正常的中文人名,也可是英文音译。诸如“暗夜君王”、“不吃香菜”、“莣孒嬡”等不符合要求的名字,一律不予理会,最终解释权归冯老爷所有) 白银盟获得在【酉也内木】或上城区【酒池肉林】洗神仙浴机会一次,在书中出镜。(二选一,其他规则同上) 黄金盟获得在【酉也内木】或【酒池肉林】或上城区【风情雨韵夜总会】出镜机会一次。(三选一,其他规则同上) 出镜顺序按打赏时间排序,我会根据剧情走向,合理安排出场时间,所以不用着急。 那就这样? 咱们故事接着讲。 (本章完) 第95章 094又来? 第95章 094又来? 这样说冯绣虎就放心了。 他点点头道:“那你回头告诉姓鲁的,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科纳特陈只是不解,但没有不悦,也不觉得冯绣虎拒绝就是拂了他的面子。 就像他自己说的,对他而言冯绣虎和鲁鸿熙的矛盾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他只是随口答应当这个中间人。 既然冯绣虎拒绝了,他也就随口转达。 但有些事他必须跟冯绣虎讲清楚。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和鲁鸿熙有过节,还是说你真的有自己的打算,但我要叮嘱你的是,鲁鸿熙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你扣押了鸮人,损害的也不是鲁鸿熙一家的利益,而是很多家工厂。” 冯绣虎吊着眼问他:“教会在这时候不顶用了?几家工厂就把你们吓成哑巴了?他们要敢跟我动手,教会就收拾他们呀。” 科纳特陈无奈一笑:“我相信你对教会的忠诚以及对迷雾的虔诚,教会也永远是你的后盾——但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或许你还不清楚我们和工厂的关系……” 冯绣虎抬手打断:“我知道。工厂的总瓢把子是大国公,大国公和咱们是一家人。”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科纳特陈感觉就是那意思,他点点头:“没错。” “所以我可以帮你拒绝鲁鸿熙,这意味着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教会不会为了鲁鸿熙,而放弃自己虔诚的信徒。” 他抬眼又看向冯绣虎:“但拒绝鲁鸿熙也并不代表对你行为的默许。” 冯绣虎听懂了,不禁笑道:“合着就是两不相帮,哪边都不得罪呗。” 科纳特陈明明说得委婉,冯绣虎却非要把这块遮羞布扯下来。 科纳特陈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试图解释:“鲁鸿熙不值一提,但大国公对教会而言还是有份量的,所以我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他说的其实在理,冯绣虎本身也没盼着教会能帮他给鲁鸿熙上压力,教会能不帮着工厂逼他放人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科纳特陈主要是觉得,人冯绣虎勤勤恳恳帮教会做事,眼下又刚立了功,到头来遇上事了,教会却连话都不帮着说一句,所以他有些过意不去。 但老陈确实也没办法,只好再多叮嘱几句。 “鲁鸿熙本来是想通过教会,在内部把事情轻松解决,但如果我拒绝了他,他就只有通过别的方式来解决了。” 冯绣虎冷笑:“派人解决我?” 科纳特陈摆手:“不至于,还没到那一步,他也没那胆子。”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忘了,鲁鸿熙是府衙官员。” “虽然他属于大国公的派系,但在府衙的职务是真的,既然教会这条路走不通,他只能通过府衙来向你施压。” 冯绣虎不屑:“他是大国公的人,府衙凭什么帮他?” 科纳特陈正色:“就凭他要对付的是你。” 科纳特陈的意思是,府衙代表的是大总统,而大总统背后是神庙在支持。 但他又说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件事里神庙不会亲自出面,否则就是给了教会插手的理由。所以最多也就是借府衙的手顺水推舟,把鲁鸿熙推上来跟你打擂台。” 冯绣虎笑了:“怎么说我跟鲁鸿熙也是自家人,神庙这是要看我们内斗呀。” 科纳特陈无奈一笑:“所以,你要不把人放了?” 冯绣虎脸一板:“就不放。” …… 这事没得商量。 离了大座堂,冯绣虎回到下城。 顺子和细腰儿业已回了宅子。 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却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冯绣虎把自己关回屋子,一边练功一边在心里默算最近的事端。 首先是倪世财,倪世财的账还没算清楚,但这老小子憋着坏,不知又要使什么阴招。 其次是鲁鸿熙,工厂那边每拖一天就多亏一天,所以他心里一定急,说不定今天科纳特陈带过话去,明天他就得领着人来找冯绣虎麻烦。 只是不知这两人会是谁先来。 可令冯绣虎没想到的是,先来的居然是另一伙人。 次日吃早饭时,苗根生忽然来报。 等冯绣虎喝完了最后一口粥,他才开口:“班长,昨晚又有人在门口泼粪。” 冯绣虎闻言大怒:“你们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们巡逻了么!” 苗根生苦笑:“人当场就抓住了——她压根就没想跑。” 他朝外面一招手,叶宝真和满福押着一个身材发福的女人走了进来,按着她跪在冯绣虎面前。 冯绣虎仔细打量,却怎么看怎么面生——她根本就不是碧波街的人呀。 冯绣虎莫名其妙:“你谁呀到底?” 发福女人把脖子一扬:“我是娘娘的街坊!” “瞎说。”冯绣虎皱眉,“我明明没见过你。” 女人冷笑连连,盯着冯绣虎不说话。 苗根生凑近来解释:“班长,她是住风雨街的。” 冯绣虎恍然大悟——碧波街和风雨街毗邻,住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是娘娘街坊,但其实风雨娘娘的故居是在风雨街,所以如果论距离来算,那还是风雨街的人要更亲近些。 眼下看来,不止是关系更亲近,就连脾气都要倔一些。 冯绣虎问她:“咱俩都没住同一条街,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往我门口泼粪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啐!” 女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就是要帮碧波街的街坊们出这口恶气!你是哪来的野种,竟敢在娘娘家门口撒野,还敢砸娘娘神像。” 又被泼粪,顺子本就生气,她进来还骂自家大哥,顿时给顺子气得浑身发抖。 他走上前一巴掌把女人抽趴在地上:“贱人!哪回不是你们先泼粪招惹?” 女人爬起来,吐了口血沫,冷笑道:“说不过就动手?这一套你唬得住碧波街的人,却唬不住咱们风雨街。有脾气你把我脑袋砍了,砍了一个还有二个,风雨街的街坊们都把脖子伸过来,够胆你就全给砍了。” 冯绣虎掰着指头盘算:“你们风雨街有多少颗脑袋?” 女人一愣——怎么还真算起来了? 但气势不能落了,她梗着脖子道:“老老少少全加起来,几百号人总归是有。” 这确实超出冯绣虎的预计了——因为一瓢粪就要砍几百颗人头,那他疯大虫的名号可就真坐实了。 况且把人给宰干净了,以后他找谁收供奉银去? 上架啦,老爷们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第96章 095风雨街 第96章 095风雨街 这时,林秋收忽然跑进来。 “班长,门外边围了好些人,嚷嚷着让我们放人。” 冯绣虎朝女人笑笑:“风雨街的街坊们还挺讲义气。” 顺子心里憋着恶气,愤然起身:“我去拾掇他们。” 说罢便走了出去。 冯绣虎接着对女人说:“我不砍你们,但既然你们先招惹我,那咱们就按和碧波街一样的规矩来。” 女人斜着眼问:“什么规矩?” 冯绣虎说:“待会你领着我去风雨街,挨家挨户地把神像砸了,从此咱们这些街坊都信迷雾之神。” “啐!” 女人又吐了口唾沫:“什么破规矩?风雨街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娘娘的规矩!” 冯绣虎摊手:“那你就是不讲规矩了?” 女人冷眼横眉瞪着冯绣虎:“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来,便是今天死在这里,我的魂儿也要去到娘娘跟前,好让她知道你这教会的狗腿子是怎么在她家门口撒野的。” 冯绣虎不禁笑了。 好嘛,他横了这么久,今天反倒让他遇见不怕死的了。 顺子挠着后脑勺又走了回来。 冯绣虎问他:“这么快?” 顺子悻悻道:“我刚一露面,那帮人就全跑了。” 话音未落,林秋收又跑进来:“班长!那帮人又回来了!” 冯绣虎觉得风雨街的人可真有意思。 他把女人拎起来,推着她往外走。 “人跑得了,风雨街可跑不了。” 冯绣虎招呼上顺子等人:“一起看看去。” …… 一行人来到风雨街,在街口被拦住了。 街坊们站成排把路堵着,不让冯绣虎进去。 从发福女人身上就能看出,风雨街的人和碧波街的人真不一样。 看这架势,冯绣虎觉得他们是真打算跟自己干一场。 虽说自己这边人少,但冯绣虎不怕吃亏,他怕只怕就算把斧子砍卷刃了,都没一个服软的。 但冯绣虎还有办法。 他拍拍手:“好!很有精神!” 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过来,冯绣虎说:“我就欣赏你们这不怕死的样,既然你们这么爱戴娘娘,那神像就不砸了,给你们留着。” 众人目露惊疑,交头接耳。 冯绣虎竖起一根手指,咧嘴笑道:“但先说好,神像和宅子只能留一个。” 身后,四名鸮人有条不紊地搬来柴垛,在街口就近的宅子门前摆放整齐。 众人脸色微变,人群中冲出一人大喊:“这是我家!” 冯绣虎一脚把他踹了回去:“什么你家我家?抱着神像过去吧!” 顺子接到示意,将柴垛点燃,大火熊熊燃起。 冯绣虎举起双手冲众人说道:“大家放心,我这人最讲道理。” “既然大家都是娘娘的街坊,就该跟娘娘多多亲近。” “我一定做好防火措施,把娘娘的故居留下,大家趁现在赶紧回家把神像拿好,以后咱们都搬到娘娘家住去——至于街上其他宅子,反正留着也没用,我不嫌麻烦,替大家处理了。” 他要把整条街烧了! 众人闻言大骇,七嘴八舌的叫骂声越来越大。 冯绣虎扯着嗓子把众人的声音都压下去:“不用感谢!不用感谢!我知道大家很热情,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以后出去大家就不用说自己是娘娘街坊了,直接说是娘娘室友!” “这多有面子!” “劳驾来个人带我去认认哪间是娘娘的屋子,免得等会儿误伤了。” 人群中有人大骂:“狗腿子!你不得好死!” 冯绣虎指过去:“哎!骂我是吧?就先烧你家!” 顺子挤过去把那人拎出来,狞声问道:“老头,你家住哪儿?” 老头不吭声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我知道!就对面往后数第三户!” 冯绣虎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被踹了一脚,此时正在被烧的那户人。 众街坊纷纷怒目而视过去。 唯独冯绣虎眉开眼笑:“说得好!去把柴垛搬走,搬那户门口去。” 苗根生等人挪走柴垛,又堆到对面往后数的第三户门口去。 这下没人再骂了。 冯绣虎扫眼一圈,街坊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他催促道:“选宅子还是选娘娘,你们倒是给句准话呀。” 还是没人动。 冯绣虎挑眉,又添一把火:“你们还挺客气——别谦让,都有份,不说话就全烧了。” 那边火势越来越大,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哭喊出声:“宅子!我选宅子!” 再一看,原来就是那位“对面往后数第三户”的老头,他疯了般冲进屋去,不消片刻抱着一尊神像跑出来,啪嚓一声在冯绣虎脚边砸得稀碎。 随后,老头像是失去全身力气,一屁股坐倒在地,嚎啕大哭。 冯绣虎鼓起掌:“好,把柴垛撤了,换一家。” 这种事,就怕有人带头。 人群后面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或交换眼神,或默默后退。 直到第一个人小跑着离开,紧接着就带动了更多人跑走了。 但还是有不少顽固分子原地不动,梗着脖子跟冯绣虎对峙。 冯绣虎冲他们笑笑,然后问地上正哭的老头:“给指个路呗,他们都住哪儿?” 老头看看冯绣虎,又看向顽固分子,眼神渐渐发狠。 他一咬牙,爬起来:“我带你们去!” 这下顽固分子们也变了脸色。 不患寡,而患不均——我都选了,你们凭什么不选?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凭剩下这几个人已经拦不住路,冯绣虎插着兜,闲庭信步走进了风雨街。 耳边是大火燃烧声,又或是哭喊吵闹声,间或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砸碎神像声。 泼粪那个发福女人还被顺子押着,跟在冯绣虎身旁。 有街坊过来砸碎神像时,还不忘指着她骂一句:“贱人!你说你惹谁不好,非得惹他!” 女人脸色愈发苍白。 不多时,顺子指着不远处一扇陈旧的木门,小声道:“大哥,那就是娘娘的家。” 冯绣虎顺着看去,不禁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风雨娘娘的家怎么也得是座豪华的大宅,看眼下一看,别说大宅了,就连这条街上最寻常普通的房屋都比不上,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门的两边皆是又高又大的宅子,这座简陋的小屋被夹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冯绣虎走上前去,伸手往门上摸。 街道上原本还吵闹混乱的街坊们也下意识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打量着这边。 就连顺子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大哥!不能进。” ps:加更详情看上架感言呀老爷们。 (本章完) 第97章 096娘娘故居(三更) 第97章 096娘娘故居(三更) 冯绣虎摆摆手,用指腹轻轻在门上抚过。 没有灰尘。 说明经常有人打扫。 也是,如果没人照料,这样一座破漏的住处也维持不到今天。 冯绣虎回头问顺子:“为什么不能进?” 回头却发现其他人都站得远远的。 顺子回道:“这是娘娘的故居,谁都不能进,否则冒犯了娘娘,神庙会追责的。” 冯绣虎看向周围人:“你们都没进过?” 众人纷纷摇头。 那发福女人此时赔起笑脸:“不仅我们没进过,我们祖祖辈辈跟娘娘做街坊,也没听说谁进去过,就连从门前路过都得把脚步放轻了。” 冯绣虎这就不明白了:“照你们这样说,可这木门至今未朽,那到底是谁在日常照料?” 众人又都摇起头来,说从没见过有人出入,有说是娘娘的法力笼罩所以纤尘不染,也有说这屋子沾了娘娘的光成精了,不一而同。 越是这样说,冯绣虎反而越好奇。 他又问:“这门锁了吗?” 女人赶紧点头:“自然是锁好的,不然来阵风都吹开了。” 话音未落,冯绣虎手上稍稍加了点力道——向迷雾之神保证,他真的就只是随手试试。 门就那样轻飘飘地开了。 街上众人都安静了,惊骇之下,他们纷纷把头偏向别处,竟是看都不敢往里面看。 只有顺子还盯着冯绣虎,他同样紧张,但更多的是担心。 冯绣虎往里面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不算宽敞的小院。 冯绣虎迈出一步,跨进了门。 “大哥!” 顺子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冯绣虎冲顺子摆摆手,让他别大惊小怪。 站在院子里,冯绣虎四处打量。 眼前正对着的是一间陈旧的屋子,屋门外的旁侧有一片小小的菜圃,菜圃里冯绣虎认不出种的是什么菜,但因为天冷的缘故,叶子都已打蔫。 院子一角栽着一棵树,粗直高大,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但此时叶子也掉得差不多了。 树下是一面石桌和一张躺椅。 地上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见不着,这也再次印证了冯绣虎的猜测——有人时常打扫。 但究竟是谁打扫的呢? “是你吗?” 冯绣虎问躺椅上的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本是躺着假寐,莫名其妙突然有人向她搭话。 她缓缓睁开眸子,目光凝视着冯绣虎。 “你能看见我?” …… 话分两头。 在冯绣虎不知道的时候,倪世财早已出手了。 论没脸没皮,倪世财不如瘸腿耗子袁老大,跪在地上腆着脸去认干爷爷;论手段血腥,倪世财也比不上刁海生,能把渔户往死里逼。 但如果是论耍心机手段,这二人拍马也赶不上他。 倪知文变成傻子,当天倪世财就已经寻思报复,但他还保持着理智,知道直接对冯绣虎动手就是自寻死路,于是他先派人暗中调查开了。 没两日就得到手下回报,冯绣虎强压碧波街,不仅打了人,还砸了神像。 有了这个由头,倪世财想了一出借刀杀人的法子。 他确实不敢拿冯绣虎怎么样,但神庙的修士老爷们敢呀。 只要给他们一个正当的出手理由。 于是他再次派人去风雨街散播消息。 风雨街的住户对娘娘那叫一个死心塌地,随便几句话就能挑起他们对冯绣虎的怒火。 果不其然,成效来得很快,转眼第二天风雨街的住户就去触冯绣虎的霉头了。 手下见冯绣虎领着人浩浩荡荡去了风雨街,赶紧回去给倪世财汇报了情况。 倪世财得了消息,又马不停蹄赶去神庙,把冯绣虎砸神像骂娘娘的事迹在楚祭长面前添油加醋一说,楚山孤立马领着一众司礼往风雨街气势汹汹杀来。 只要亲眼目睹冯绣虎砸神像,这杀他的理由不就有了? 一个倪世财加一个楚山孤,最想冯绣虎死的两人都集齐了,可谓是一拍即合。 …… 话分三头。 顺子在门外站得远远的,看不清院内全貌,也听不见冯绣虎说话。 正焦急时,一个穿工装的年轻人忽然从街口跑来。 跑到顺子跟前,年轻人气喘吁吁:“顺,顺子哥!冯班长在哪儿?” 顺子看了看院子里的冯绣虎,对年轻工人道:“有事快说。” 年轻工人赶紧开口:“核桃哥让我来报信,说鲁司长领着巡捕队正往这边来,他从府衙批了缉拿令,要把冯班长抓进牢里去!” 顺子一听也急了:“这可怎么办,难道要跑路?那不成逃犯了!” 年轻工人回:“核桃哥说让冯班长赶紧去上城,去求教会的神官老爷,说不定还有转机。” 顺子还想再问,可年轻工人却不敢多待:“不说了,我要撤了,不然被鲁司长瞧见了,我们扳手帮也要遭牵连。” 说罢,他拔腿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顺子心焦如焚,站在原地踌躇,他紧紧盯着院子里的冯绣虎,半晌后终于一咬牙——往前走了两步。 稍微靠近了些,他却怎么也不敢往门里走了。 只好站在门外喊:“大哥!快回来!出事了!” …… 冯绣虎听见了,但他没搭理。 他和素衣女子聊得正投机。 “我又没瞎,怎么会看不见你?” 素衣女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看向冯绣虎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好奇:“别人都不敢进这院子,为什么你不怕?” “你这话说的。” 冯绣虎在桌边的石墩上坐下,托着下巴冲女人挑眉:“这条街现在归我管,我凭什么不能进?” 女人抿着唇:“所以外面的动静也是你搞出来的?” 冯绣虎笑了笑:“住在这条街的人不服管,我给他们长长记性。” 女人轻轻点头。 冯绣虎又问起最初的问题:“所以你就是这的保洁?” 女人一愣:“这是哪儿的说法?” 这大概是否认了,于是冯绣虎又问:“那你在这干什么?” 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女人想了许久才轻轻吐字。 “忆苦思甜。” 冯绣虎神色一肃:“原来你也是过过苦日子的——那具体怎么个苦法?” 女人凝视他数秒,半晌后忽地释然一笑。 她微微摇头,说道:“其实我也是这条街的住户,小时候爹娘走得早,同宗长辈把我赶出爹娘留下的宅子,只给我柴房睡——” 女人玉手微提,指着院子里的小屋:“喏,就和这间很像。” “街坊邻里也待我不好,欺负我无依无靠,丢剩饭看我与野狗争抢,以此取乐。” “待我长大了些,街上富商垂涎我身子,我别无他法,只好去投了神祀山门,这身骨肉归给神明,谁也别想夺了去,但至此我也活不长了。” 她双眸轻抬,淡淡瞥了冯绣虎:“你既说这条街归你管……那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吗?” (本章完) 第98章 097都来了(四更) 第98章 097都来了(四更) 冯绣虎回答得干净利落:“不能。” 女人柳眉一翘,这答案出乎意料。 只听冯绣虎正色说道:“这位原告,打官司是有正规流程的,我不能光听你的一面之词就直接宣判。这边建议你先写讼书,送到我手上来,然后回去等通知。” 女人不解:“为什么还要等通知?” 冯绣虎回:“因为要排队,我每天事情很多的。” 女人盯着他不说话,看不出喜怒。 她不说话,冯绣虎也不说,二人就这样互相瞪着。 正安静时,院外忽然传来吵闹。 女人轻声说:“好像是找你的。” 冯绣虎转脸看去。 …… 楚山孤领着一众司礼浩浩荡荡闯进风雨街,四下打望只见火势熊熊,满地狼藉,却不见冯绣虎踪迹。 一旁的倪世财抬手指向远处:“看那边!疯大虫定在其中!” 所指处人群聚集散乱,却都盯着地面一动不动,一看就不对劲。 楚山孤正欲提步,旁边一名司礼出声提醒:“祭长,那好像是娘娘的家。” 众人闻言俱惊。 难不成疯大虫他——已经疯到这地步了? 倪世财心中暗喜——疯点好呀,冯绣虎要是不骑在娘娘头上拉屎拉尿,他还怎么借刀杀人? 楚山孤赶紧带人冲到近前,推开周围住户,挤进人群当中——却还是没找到冯绣虎。 倪世财上前一把扯住顺子:“冯绣虎在哪儿?” 祭长当面,顺子还是没有跟神庙动手的胆子,只咬着牙不肯开口。 还不等楚山孤出手逼问,又一名司礼失声惊呼:“疯大虫他——他在娘娘家里!”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冯绣虎从容不迫坐在院内石墩上,正转头朝他们看来。 楚山孤双眼圆睁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惊是怕还是怒,他咬着牙颤声道:“你呀你——取死有道,给我出来受死!” 冯绣虎感到莫名其妙,他认得那身衣服,却不认识楚山孤。 他回头对女人说道:“多半是找你的——让你随便进别人家,正主找上门了吧。” 女人看向一旁,不想搭理他。 楚山孤没得到答复,心头怒意更甚,暴喝出声:“冯绣虎!滚出来!” 冯绣虎这下恍然,他给女人道歉:“不好意思,是找我的。” 然后朝院门外喊话:“有本事你进来!” 楚山孤气势一滞,下意识看了眼院门,咬咬牙又道:“你出来!” 冯绣虎乐了,又回:“你进来。” 他还不忘转头跟女人说笑:“你看,他不敢。” 女人回了他一个假笑。 楚山孤气得抓狂,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他眼珠子转起来,开始想对策。 法子还没想出头绪,又有一拨人到了。 “让开!让开!” “别挡路!” “都围在这做什么?” “府衙办案,闲人退避!” 鲁鸿熙领着巡捕队到了。 他们本是去冯绣虎宅子上抓人,结果扑了个空,幸好有碧波街的住户提供线索,告知他们冯绣虎去了风雨街闹事,于是又马不停蹄赶过来。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鲁鸿熙和巡捕队抬眼就看到了神庙的众人。 双方大眼瞪小眼,看清对面身上的衣服,鲁鸿熙和巡捕队的气势先垮了。 他和巡捕队长对视了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朝楚山孤拱手:“我不知道楚祭长也在,若不小心惊扰到了,先给楚祭长赔个不是。” 楚山孤正在气头上,一点好脸色都不给鲁鸿熙:“府衙办的什么案,抓人抓到娘娘家门口来了?” 鲁鸿熙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抓的是冯绣虎。” 楚山孤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冯绣虎怎么连教会的自家人也得罪?这正常吗? 他还不知道冯绣虎跟鲁鸿熙的纠葛。 但转瞬楚山孤又想明白了。 要是冯绣虎被鲁鸿熙带走了会怎么样?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逃脱神庙的制裁! 说是抓他,实则保他,好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楚山孤大喝一声,对鲁鸿熙怒目而视:“想都别想!” “今天我在这,我看谁敢带走他!” 鲁鸿熙这下也懵了,再次强调道:“楚祭长,我说,我要抓冯绣虎。” 楚山孤冷笑:“鲁司长好大的官威,怎么,威胁我?” 他笑得鲁鸿熙心里发慌:“有,有吗?” “管你有没有!” 楚山孤袖袍一扬,鲁鸿熙被大风吹得连翻了几个跟头,巡捕队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扶他。 灰头土脸趴在地上,鲁鸿熙想不明白这道理——冯绣虎得是施了多大的恩情,才能让楚山孤这样保他? 这俩人怎么能是一伙儿的呢?这正常吗? 这道理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鲁鸿熙却看到楚山孤又有动作了。 只见楚山孤双臂一展,摆开袖袍:“众弟子随我祭拜!” 话音刚落,他当先拜倒下去,跪在地上朝院门磕头。 众司礼纷纷同拜。 鲁鸿熙不知这又是哪一出,可当他抬头一看——冯绣虎就老神在在坐在院子里。 但见楚山孤直起背脊,做礼朗声道:“今跪禀娘娘,我等诛不敬之徒,杀忤逆之贼,搅娘娘清净之地,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待事毕功成,自回庙中请罪。” 听完这番话,鲁鸿熙才恍然意识到眼前居然是风雨娘娘故居——其实也不怪他,他是上城人,对下城区完全不熟悉。 楚山孤扫膝起身,他死死盯着院门,深吸几口气后,又咽下一口唾沫,终于下定了决心,朝院门郑重走来。 院内,女人对冯绣虎说:“他要进来了。” 冯绣虎回:“那咱仨正好斗地主。” 话虽这样说,但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斧柄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楚山孤移动,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院门。 眼看近了,顺子突然大喊:“大哥快跑!” 楚山孤不为所动,视线盯着院内的冯绣虎,冷冷说道:“他跑不了。” 话音落下,他最后一步踏出,前脚跨过门槛稳稳踩进院内。 “呵……” 楚山孤露出了笑意,他提在胸腔的那口气正要松下。 哗—— 忽然一股强风扑面,楚山孤如被重锤正面击中,径直倒飞了出去。 不顾众人哗然,他爬起身一看,只见院门内一道苍老身影伏地跪拜,一动不动。 楚山孤瞳孔猛缩,整个人如遭雷击,颤声喊道:“庙,庙尊……” 万籁丘以额贴地,听见声音后微微偏头回看。 冷冷目光落到楚山孤身上。 “滚。” (本章完) 第99章 098还有什么要求(五更) 第99章 098还有什么要求(五更) 丢下冰冷的一个字,万籁丘袖摆一挥,院门便被风给吹上了。 然后继续跪在地上,也不抬头,也不说话。 冯绣虎眨眨眼,指着万籁丘问女人:“他又是谁?” 女人淡淡回道:“保洁。” 冯绣虎恍然:“难怪他敢进来。” 女人指尖轻抬:“起来说话。” “是。” 万籁丘磕了个头,从地上爬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冯绣虎,又用余光打量着女人脸色,似乎欲言又止。 冯绣虎赔着笑对女人说:“你现在是真的发达了,这么小的地方还专门请个保洁。” “但我好心提醒你,你刚刚把神庙给得罪了,以后可得小心点。”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也得罪了么,你又是怎么应对的?” 万籁丘也瞥过来,想看冯绣虎怎么说。 冯绣虎坐得板正,谦逊一笑:“能怎么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有人给我算过,我命硬得很。” 女人又说:“那你教教我。” 冯绣虎挺不好意思:“得交学费。” 万籁丘眼皮一跳,女人也愣了下:“多少?” 冯绣虎微微点头,笑了声:“下次吧,回头我开个班,再请你来听。” 女人看着他不说话。 冯绣虎搓了搓手,神情自然地起身:“那什么,没事我就先走了。” 女人指着屋内:“不进去坐坐?整条街都归你管,我得把你招待好了。” 冯绣虎伸了个懒腰:“不坐了,我想起今天还没睡午觉。” 女人回道:“屋里有床,不嫌弃你也能眯一会儿。” 冯绣虎动作一顿,又开始抠背抓痒:“还是不了,我习惯睡前洗个澡。” 女人轻轻抬手,食指指向天空。 毫无征兆的,天空变了颜色。 倾盆大雨瞬息而至,整条风雨街都被笼罩在雨幕中。 街上的大火渐渐熄灭,院子里的冯绣虎浑身湿透。 女人和万籁丘却滴水不沾,一根头发丝都没乱。 少顷,突如其来的大雨又猝不及防地消失。 女人问冯绣虎:“还有别的要求吗?” 冯绣虎抹了把脸,面无表情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吃顿饭,路上好做个饱死鬼。” 女人闻言笑了,她越笑越开心,到最后竟然笑弯了腰。 良久后,她渐渐消停,表情重归平静。 女人轻轻摆手:“你走吧。” 冯绣虎冲她点头:“好嘞。”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 女人在身后喊他:“别忘了给我主持公道呀。” 冯绣虎假装没听见,脚下步子加快,走上前一把拉开门闪身出去,然后又立刻将门合上。 院内二人目送着冯绣虎的背影离去。 待门重新关好,万籁丘收回目光,朝女人低头:“娘娘恕罪。” 风雨娘娘没点头也没摇头,她重新靠回躺椅,闭上眼假寐:“与你无关。” 万籁丘腰更弯了些:“他是教会的人。” “我知道。” 风雨娘娘轻轻吐字:“但他身上没有迷雾的气息。” 万籁丘略微思索:“那应是还未入门。” 小院里安静了片刻。 风雨娘娘再次开口:“近些日子太安宁了,再添把火,把今天堵门的修士全杀了吧,就推到他身上。” 万籁丘点头应道:“是。” 风雨娘娘玉指轻抬:“去吧。” 万籁丘跪下磕了个头:“弟子告退。” 一阵清风拂过,万籁丘悄然不见。 …… 紧紧拽着门上拉环,冯绣虎闭着眼屏息,僵硬了数秒终于缓过劲来。 他慢慢松开手,先退了一步,发觉没有动静后又退了一步。 还是没有动静。 他猛地转过身,看见所有人都把他盯着。 冯绣虎不跟他们对视,低着头往前走,路过时顺手把顺子也拽了过来,然后继续走。 工厂的人没拦,是因为怕神庙。 神庙的人也没拦,是因为怕万籁丘。 倪世财有些焦急,偷偷拽了下楚山孤的袖子。 楚山孤一脚把他踹倒,招手一挥:“回观庙!” 他有些心神不宁。 庙尊突然出现就已经够不对劲,冯绣虎和庙尊两个人在院子待那么久,居然还活着出来了,这就更不对劲了。 这事已经超出了楚山孤的掌控范围,在彻底搞清楚之前,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连楚山孤都搞不明白,就更别提鲁鸿熙了。 巡捕队长凑到跟前问他:“鲁司长,还抓人么?” “小声点儿!” 鲁鸿熙一巴掌抽在队长脸上:“谁给你说要抓人了?” “你们就是日常巡逻路过这儿了!” 队长捂着脸苦笑:“咱们巡捕队啥时候在下城区巡逻过?说出去谁信呐。” 鲁鸿熙指着他,一边说一边后退:“你们巡捕队的事我怎么清楚?我是规划司的,今天就是碰巧遇见你了,这里的事跟我可没关系。” 队长的脸色也变了,赶紧上前抓住鲁鸿熙手臂:“鲁司长,事不是这样论的,不能把事推我们头上呀!你三言两语把自己择出去了,我们这帮弟兄怎么办?” “都说了跟我没关系!” 鲁鸿熙挣脱队长的纠缠,扭头就跑:“你离我远些!” 队长哪里肯干?他拔腿就追,边追还边喊:“鲁司长!是你带我们来的!是你要抓冯绣虎呀!” 他嗓门很大,生怕路上的人听不清楚。 一帮巡捕不肯落下,也赶紧跟着追了上去。 片刻功夫,风雨街再次冷清下来。 众住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是淋过大雨的狼狈模样,有人手里还抱着神像。 “咱们,还砸吗?” …… 冯绣虎没空管其他人。 回到宅子,他一头扎进正房将门锁上。 扶着门框,他终于收获了一丝安全感。 谁能想到,砸神像砸得好好的,怎么还把大奖给砸出来了? 你要问他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可能是风雨娘娘要他帮忙主持公道的时候,也可能是万籁丘进来的时候。 冯绣虎现在心乱神慌,一时也想不起。 但他记得清清楚楚的是,当风雨娘娘抬手指天,天空下起瓢泼大雨的时候。 他在风雨娘娘身上看到了规则的律动。 原来这就是权柄。 (本章完) 第100章 099突破前的准备(六更) 第100章 099突破前的准备(六更)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你怎么就跟她撞上了?” 脑子里蚀的声音突然咋呼起来。 听得出他被吓得不轻。 冯绣虎埋怨他:“我还以为你死了,什么时候醒的?” 蚀心有余悸:“从你进她家那一刻就被吓醒了。” 冯绣虎质问他:“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蚀不禁大骂:“提醒?我连气都不敢出!若是被她发现我躲在你身上,咱俩就等着一块儿完蛋吧。” 冯绣虎没好气道:“真好意思,成天吹牛,结果一个风雨娘娘都能把你吓破胆。” 蚀脸上挂不住:“今时不同往日,想当初风雨见我要先低头,我心情好才正眼看她。只是眼下我就剩一缕残灵,又正被追杀,当然得避着点。” 冯绣虎眼前一亮,抓住了重点:“意思是你们以前有过交情?我还以为新神和原始神一直是势不两立的。” 蚀又不说话了。 冯绣虎不依不饶:“还有上次的事你也没说清楚,为什么教会的监牢里会出现指向你的符文,你和新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蚀还是不接茬。 他不说没关系,冯绣虎光靠猜也能猜出一点:“大虫,你不会是当了投降派吧?” 在冯绣虎的猜想中,当年原始神被满世界追杀,生存环境岌岌可危,出于对求生的强烈渴望,所以蚀选择了主动投靠新神——从人文关怀的层面考虑,冯绣虎倒是也能理解蚀的做法。 可他的话好像刺激到了蚀,蚀的声调突然拔高:“什么叫投降?什么叫投降!我需要投降吗?当初要不是我——” 笃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蚀瞬间冷静了,声音戛然而止。 “谁?” 冯绣虎神经顿时紧绷——难道风雨娘娘还是没打算放过他? 门外传来水仙的声音:“老爷,管家说你浑身湿透跑回来,我给你带了干衣服,快些换上吧,莫着凉了。” 冯绣虎松了口气,将门拉开。 水仙灵芝站在门外,一人手里捧着衣服,另一人拿着干毛巾。 水仙看他一眼,心疼道:“老爷呀,那大雨来得急,你怎么也不知找地方避避?” 她牵着冯绣虎进屋坐下,把衣服放在一旁,然后去解冯绣虎的扣子。 灵芝也跟进来,站在冯绣虎身后替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他们前脚刚进屋,细腰儿后脚也急匆匆跑了进来。 她二话不说抢了灵芝的毛巾,又推开水仙:“没个眼力见儿,也不知轻重缓急,还不赶紧去烧水?让老爷洗个热水澡才是要紧事,若是老爷受了凉,看我不抽你们。” 水仙灵芝不敢争辩,施了一礼后退出去了。 “老爷~奴家伺候你更衣。” 细腰儿朝冯绣虎展颜一笑,继续去解冯绣虎胸前扣子。 冯绣虎想着事心不在焉,一个不留神上衣已经被扒得精光。 他低头一看,细腰儿正忙着解他的腰带。 细腰儿手忙脚乱半晌解不开,冯绣虎索性帮她一把。 他一把抽出腰带,甩臂一振。 啪一声炸响,冯绣虎抽了个响亮的鞭。 细腰儿吓得一哆嗦,赶紧抱头缩肩:“错了错了!再不敢了!”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奴家就只想帮老爷换身干净衣服,没想别的。” 冯绣虎没理会她,他正忙着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肌肉。 他不停变换造型,身上匀称有力的腱子肉怎么看怎么满意——不知不觉间,锤炼肉身的成效已经这么明显了。 脑海里蚀的声音再次响起:“差不多了,可以突破通灵境了。” 冯绣虎闻言大喜:“怎么操作?” 细腰儿一愣:“老爷,你叫我?” 冯绣虎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抬手一指门外:“出克!” 细腰儿只当他又犯病了,赶紧起身告退。 “我说你记。” 蚀娓娓道来:“无根木、压棺钱、冥河水、引路灯芯、沁血石。这几样东西,至少准备其中一样,但为了保险起见,当然越齐全越好。” 冯绣虎听得直发懵:“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蚀也清楚冯绣虎的脾气,不讲明白他肯定不会放在心上,遂耐心解释。 “之前跟你说过,所谓通灵境,即是达到这个阶段后,就拥有了灵体主动进入灵界的本领。” “但正常来讲,只有肉身死亡的灵体才有进入灵界的资格,所以我们需要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来使我们的灵体具备和肉身死亡的灵体相同的特质。” “无根木,这是普通人对它的叫法,而在修士口中,它被叫做通灵木。”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普通人发现,这种树木无论生长到多么高大,它依旧扎根很浅,仅限于土地表面一层,并且根系极短。” “但真实情况其实是,这种树在现世和灵界同时生长,共用同一个根系,就仿佛是镜像,用根系连接着现世和灵界。不论是现世还是灵界的无根木死亡,另一边也会同时死亡——你可以理解成它是一株有灵体的树。” “压棺钱,顾名思义,就是死人在下葬时,亲人放置在死者棺材盖上的钱,通常的说法是给死者去投胎路上的路费。” “冥河水就更好理解了,就是冥河的水。冥河是所有肉身已死灵体的最终目的地,但冥河只存在于灵界,所以现世很难获得。” “引路灯芯,当家中有人故去时,人们会在家门口点灯,意在为死者魂魄指明归家的道路。我们需要的是灯芯,还必须是用过,但没用完的。” “沁血石,这东西就更难找了。当有人横死,血洒在石头上,如果这人对现世还有着强烈的执念,他的灵体就会在原地徘徊很长一段时间,而不肯进入灵界,这种情况下,他的血受灵体影响,会反常地沁入石头里面,从而形成沁血石。” “这些东西都和即将进入灵界的灵体息息相关,拥有着连接现世与灵界的特性,也是我们突破通灵境最合适的物品。” “其中沁血石可遇不可求,冥河水风险太大,引路灯芯得看运气,无根木可能会被有心人注意,也就压棺钱好搞一些——你去挖几个坟说不定就到手了。” 沁血石可遇不可求,引路灯芯要看运气,这俩冯绣虎都能理解,但另外两个他就不懂了。 他问:“为什么取冥河水风险太大?你不是能去灵界么。” 蚀叹了口气:“我倒是有本事帮你去冥河偷一瓢来,但轮回天和黑夜之神总是守在那儿,要是一不小心被他们发现,那才得不偿失。” ps:为盟主【浮沉缺舟】加更,感谢老爷的打赏——这话说的,加更的权柄不就在你手上了嘛。 (本章完) 第101章 100争分夺秒 第101章 100争分夺秒 冯绣虎默默点头,又问:“那什么又叫无根木会被有心人注意?” 蚀答道:“无根木虽然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东西,但通常懂得用它的都是修士,你贸然去寻无根木,可不是引人注意么?” 此话有理。 可冯绣虎不耐烦了:“麻烦得要命,难道教会和神庙的人突破也是这个流程?” 蚀无奈笑道:“可不一样。教会有药剂,神庙有符篆,这两种东西都是由他们各家统一制作而成,有弟子突破时直接取用,用不着四处去寻。” 冯绣虎不禁有些泄气:“那我这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听起来也太磕碜了。” 蚀安慰他:“条件就这样了,将就一下吧。” 冯绣虎眼珠子忽地一转:“反正明天就是启蒙仪式——实在没办法我去白嫖教会的药剂。” “恐怕不太行。” 蚀出言否决:“刚刚说的只是要准备的必须之物,除此以外还有仪式。” “你得找到一处受侵蚀规则影响的地方,在那里完成突破。” 地方倒是不难找,冯绣虎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他之前没想过突破一个通灵境竟然这么麻烦。 更麻烦的还在后面。 冯绣虎心里着急:“如果我今天不能突破,明天的启蒙仪式是不是就混不过去了?” 蚀解释道:“虽然信奉的主神不同,但各大教会的仪式大同小异。” “他们会先使用特定的法器检验你的信仰浓度,这一点你毋须担心,我们有权柄在手,很好糊弄。” “但在验证信仰过后,他们会让你喝下突破药剂,再通过法阵把你的灵体放逐到迷雾之地,最终只有成功突破到心灵觉醒阶段的执事才能从迷雾之地归来。” 冯绣虎咽了口唾沫,试探问道:“那要是突破失败的话呢?” 蚀说:“那就被彻底放逐,灵体迷失在迷雾之地,再也回不来,只能等待彻底消散。” “但对于迷雾教会的人来说,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 “首先能上启蒙名单的执事,本就意味着已经在入门阶段修炼圆满,然后通过检验信仰,又再次筛选了一遍‘合格率’,最后,心灵觉醒阶段只是修炼的第一个阶段,只要信仰坚定,突破本身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所以很少会有人在这个仪式中死亡。” 还没等冯绣虎松了口气,蚀话锋一转。 “但你不一样。” “你修炼的不是迷雾法典,所以压根就不可能在迷雾之地完成突破。” “你现在唯一的出路是,在明天启蒙仪式之前突破到通灵境,然后直接以通灵境的身份进入迷雾之地,只有这样才能全身而退。” 冯绣虎想得周全:“那要是明天在仪式上,科纳特陈发现我已经提前突破了怎么办?” “为什么会发现?” 蚀却很疑惑:“只要你不运转法门施展咒术,他为什么会知道你在哪个境界?” 冯绣虎连比划带解释:“难道就没有那种戴在脸上的红色单片眼镜,一下就能测出我战斗力其实不止五的东西?” 蚀没听明白,但他大概能猜出冯绣虎想表达什么,他反问道:“在风雨召来暴雨前,你不也没看出她是一位神祇吗?” 冯绣虎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想多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对面是斗之力几段的说法,一切都得真刀真枪干起来了才分得出高低。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觉得风雨娘娘挺好说话的,我跟她斗那么久咳嗽,她除了让我淋了场雨,不也没拿我怎么样嘛。” “哼。” 蚀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她没对你出手?” 冯绣虎一怔。 …… 关于风雨娘娘到底有没有动手,三言两语一时说不清楚,冯绣虎时间紧任务重,蚀跟他约好待突破后再详谈此事。 换上干净衣服,冯绣虎招来顺子和麻子两兄弟,一番吩咐后分头行动。 冯绣虎径直去了上城,依着地址找到熊桂媛家门口。 令他没想到的是,熊桂媛住的宅子,是一幢独栋小洋楼。 这栋小楼充满了西方的古典韵味,上下通体三层,斜坡式的屋顶覆盖着红色瓦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晕。 临街有铁栅门拦着,里面是一片小园,草坪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 隔着栅栏,冯绣虎向门房说了来意,门房进去汇报不久,就有管家迎了出来。 他催促门房开门,朝冯绣虎笑着鞠躬:“真真是怠慢了,早先也不知道冯执事要来,不然怎么也不敢把您挡在外面。” 冯绣虎摆摆手不在意这些,跟着管家往里走:“桂圆在家吗?” 管家赶紧点头:“在的。我已经差仆人去通报,东家这两日身子抱恙,在家静养,所以未能出来迎接,冯执事大人有大量,千万莫怪罪。” 冯绣虎心里泛起嘀咕——难不成是他那天下手太重了? 要真是这个原因可就不好了,他今天来是有求于人。 管家将冯绣虎领到客厅。 客厅的地上铺着厚实软和的地毯,再配上深色的木制装修风格,显得沉稳大气。 等冯绣虎在沙发上坐下,管家替他倒了杯红茶:“东家这就下来,冯执事稍等。” 冯绣虎点点头,打量起周围。 他的目光被壁炉上方的一幅巨大油画所吸引。 这是一幅典型的西洋风格画作,画上是一名袒胸露乳的西大陆女人,她站在一个巨大天平的其中一端,向着天空张开双臂,表情决绝且虔诚。 在油画一角的天空上,一名冯绣虎没见过的神祇正挥手向女人挥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辉,似乎是赐下恩泽。 “拉兰特·维的献身。” 身后传来声音。 冯绣虎回头,看见熊桂媛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向他颔首致意。 “我是说,这幅画的名字。” 她缓缓下来,冯绣虎注意到她的外套里面是一件丝绸睡裙——看来她确实刚从床上爬起来。 冯绣虎指着画问:“这里面哪个是拉兰特·维?” 熊桂媛指向画上的女人:“她就是,不过我们通常叫她维女士。” “你们?” 冯绣虎不解。 熊桂媛微微一笑:“商人,严格来说大部分来自西大陆的商人都这样称呼她。” “拉兰特·维,交易之神,她是主神心灵之神的从神。” 求推书求宣传啦老爷们。 (本章完) 第102章 101准备齐全 第102章 101准备齐全 熊桂媛抬头看着油画,娓娓道来:“这幅画描绘的是维女士登神的事迹。” “传说维女士本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她的丈夫却被奸商蒙骗,签下了有文字陷阱的契书,不仅家产尽失,她和她丈夫,以及他们的孩子,全部变成了奴隶。” “她的丈夫在屈辱中死去,她的孩子也被卖到了遥远的他乡,维女士走投无路,于是向心灵之神乞求,她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让世上的一切交易都变得公正。” “心灵之神被维女士无私的宏愿打动,于是回应了她的祈祷,将她带离人间苦难。从此以后,维女士以从神的身份伫立在心灵之神的右手边,审视世间的一切交易。” 冯绣虎不着痕迹地撇撇嘴:“所以你信奉的神祇就是维女士?” 熊桂媛微微一笑:“我曾在西大陆的隆尼亚帝国游学,那里又被称为商贾之国,几乎所有人都是心灵之神的信徒。” 她答得模棱两可,似乎并不想在信仰问题上跟冯绣虎深入探讨。 冯绣虎也懒得深究,他还有正事要办。 二话不说,冯绣虎一把将熊桂媛拽到身边坐下。 臀肉触及沙发,熊桂媛情不自禁轻哼了一声。 冯绣虎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哼哼什么?” 熊桂媛脸颊一烫,赶紧偏开头看向一旁:“没事。” 她伸手倒了杯茶,掩饰自己的脸色:“冯执事有话便说吧。” 冯绣虎看看四周,确定客厅里只有他和熊桂媛两人后,才小声开口:“你竞买行路子多,帮我找几样东西,很急,我今晚等着用。” 他那急不可耐的表情令熊桂媛误会了:“晚上用的?那你该去药铺问问。” “药铺?” 冯绣虎一愣:“那不行,这事比较私密,只能咱俩知道。” 熊桂媛双颊微微一红,板起俏脸:“我不想知道。” 冯绣虎也皱起眉毛,心想这女人办个事真是墨迹。 他加重语气:“不,你想,你必须想。” 熊桂媛脸色微变:“你要用什么就用,这关我什么事!” 冯绣虎理直气壮:“东西虽然是我用,但这忙得你来帮呀。” 熊桂媛眼神变得复杂,她盯着冯绣虎,轻轻咬着下唇,半晌后语气已经带上点乞求:“冯执事,这忙……我真帮不了。” 冯绣虎也急了:“你连什么东西都没问,怎么就知道帮不了?” 熊桂媛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情平复,她轻轻颔首:“好,那你先说来听听,你要的东西到底是男人用的,还是男人给女人用的。” “用这些玩意儿还得分性别?” 冯绣虎感到莫名其妙,掰着指头说给她听:“无根木,压棺钱,沁血石——这些东西你听过吗?” “啊?” 熊桂媛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 她语气奇怪,但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听倒是听过……这些物件虽然不常见,却也不值几个钱。可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竞买行不收这些东西。” 冯绣虎遂问:“那谁会收?” 熊桂媛说:“神庙收。” 冯绣虎抽了自己一嘴巴:“还有吗?” 熊桂媛正欲开口,冯绣虎指着她道:“你要敢说教会,下一巴掌可就抽你了。” 熊桂媛悻悻低头:“那没了。” 冯绣虎托着下巴开始犯愁。 熊桂媛打量着他脸色,凑近了些试探发问:“冯执事,你收这些东西,是打算做这门生意么?” 冯绣虎不耐烦道:“我闲得慌么,我做这生意?” 熊桂媛松了口气,笑道:“那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想挣这条路子的钱,所以要的数目不小。” 冯绣虎又看到了希望,赶紧转过头来:“你有路子?” 熊桂媛笑着点头:“神庙既然要收,自然就有人替他们办这事,这些人说到底也是生意人,凭我的人脉,要一些来不难。” 冯绣虎闻言大喜:“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熊桂媛一抬手,认真道:“冯执事且慢高兴,这事往难听了说是朝神庙教会的饭碗里伸手,你须得给我交个底,不然日后出事遭牵连,我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冯绣虎认真道:“是得给你说清楚,我打算用这些东西去把神庙炸个底朝天。” “哈?” 熊桂媛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扯着嘴角道:“冯执事莫说笑了。” 冯绣虎摊手:“你也知道是说笑,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能顶个什么用?你就当我拿回去泡水喝。” 熊桂媛盯着他看了数秒,终于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差人去联络,回头让管家把东西送到府上。” “那我先谢谢你了。” 冯绣虎朝熊桂媛拱了拱手,起身告辞。 …… 回到宅子已经是半下午过去。 冯绣虎先等回来了麻子兄弟。 他们被冯绣虎安排去城里找谁家在办丧事,结果还真被他们找到了,回来时递给冯绣虎两根燃了一半的灯芯。 二麻子说:“我们假意从门前路过,我一口吹灭了灯,大麻子掐了灯芯就跑,那家子撵了我们半条街,好悬没被逮住。” 又等了一阵,顺子也回来了。 他被冯绣虎安排去找坟包,看能不能挖到压棺钱。 但瞧顺子满脸颓然,应是没有收获。 他对冯绣虎说:“哥,咱们都给忘了,帆城哪来的坟包呀,这边兴的是海葬。” 冯绣虎恍然大悟——又涨见识了。 不过没关系,顺子虽然找不到,但不代表熊桂媛找不到。 天色擦黑时,熊桂媛的管家到了。 他被领进来,将一提红木食盒递到冯绣虎手里,低声道:“东家说了,这是冯执事要的上城糕点,东西金贵,须得我亲眼盯着交到您手上。” 冯执事了然点头——熊桂媛还是留了心眼。 虽然冯绣虎没说,但她依然认定冯绣虎要这些东西是为了干某些不能见光的事,所以既是为了帮冯绣虎遮掩,也是为了自己不被牵连,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当。 送走管家,冯绣虎拎着食盒回屋。 早听到动静的细腰儿也扭着小腰跟了进来。 “老爷,那姓熊的送了什么糕点?奴家也想瞧瞧。” “你瞧个屁,小心她下毒毒死你。” 冯绣虎把细腰儿赶出屋去。 屋里清静下来。 冯绣虎把食盒放在桌上,掀开一看—— 几枚精致的点心陈列在盒中,还热乎着。 冯绣虎:“?” 他思忖片刻,探手在盒子底部敲了敲,果然听见空响。 沿着摸索一番,冯绣虎在盒底摸到卡扣,将机关按下,掀开上层,几样东西显露出来。 三颗锈迹斑斑的铜珠子,一截断茬犹新的木根,以及一封手写信函。 冯绣虎展开信件,原来是熊桂媛写的。 信上解释,沁血石数量稀少,怕被瞧出端倪,所以不便讨要,只送来压棺钱与无根木。 少一样就少一样,算上引路灯芯,冯绣虎手中已有三样东西,他觉得也差不多了。 于是冯绣虎将东西全部用布包好塞到床下,然后把食盒重新装上,开门唤细腰儿过来。 细腰儿从厢房出来,一见冯绣虎手中食盒,顿时眉开眼笑。 冯绣虎把东西递给她:“拿去,跟水仙灵芝一块儿分了。” 细腰儿撅了撅嘴,心里虽不情愿,但还是依言应了。 ps:论靠谱还得是熊老板,可冯绣虎管不住脑子,这突破又要出幺蛾子。老爷们赶紧来几张票帮他清醒下。 (本章完) 第103章 102不速之客 第103章 102不速之客 这晚,冯绣虎特意早早上床。 他计划提前休息,等后半夜再爬起来偷溜出去,找地方突破。 所以刚吃完晚饭他就回屋躺下了。 但作息又不是说改就能改,冯绣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蚀还一直说话,搞得他丝毫睡意都没有。 自从脱胎换骨之后,蚀似乎和这具肉身达成了某种“同频”,他不再需要被咒术激发才能醒来,只要他想,仿佛随时都能和冯绣虎聊上几句。 “你怎么还没睡着?因为要突破了感到兴奋吗?” “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装睡,你瞒不过我。” “现在要是再不睡,后半夜起不来可就误了大事,我看你明天怎么办。” 冯绣虎被吵得睡不着,他睁开眼望着床顶围帐:“大虫,你的话一直这么多吗。” 蚀的话语一顿:“……我吵到你了?” 其实还好,冯绣虎本身也睡不着。 他想了想问道:“那你以前想聊天的时候都是跟谁聊的?” 这一次蚀沉默得更久了些:“羲君。” 冯绣虎一愣:“你们很熟?” “……嗯。” 蚀应了一声,声音小到冯绣虎差点没听见。 冯绣虎吸了口冷气,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瞧蚀了,开始只以为蚀是当了投降派,却没想蚀这个投降派已经混到东方神的最高指挥官身边了。 冯绣虎试探道:“所以你们的关系很好?” 蚀却冷笑了一声:“当然了,好到她根本离不开我。” 冯绣虎仿佛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这么暧昧的吗?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母老虎?” 蚀没好气道:“你想多了,不是那种关系。” 冯绣虎又问:“那她为什么离不开你?” 蚀没有正面回答:“各取所需罢了。” 冯绣虎想不明白:“那羲君又为什么要杀你?” 他想起了阴鸮说过的话,恍然道:“就因为你偷迷雾权柄的事被她发现了?” 这话不知怎么让蚀炸毛了,在冯绣虎脑子里大吼:“当然不是!” 但转瞬蚀的气势又落了下去,底气不足道:“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思忖:“也对,只拿了丁点的迷雾权柄就跟你翻脸,我觉得也不至于这么小气。” 蚀冷哼一声:“谁告诉你我手里只有迷雾权柄了?” 冯绣虎双眼一亮:“还有别的?那你倒是说呀。” “说出来怕吓死你。” 蚀不松口。 冯绣虎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心里痒痒得好似有猫儿在抓。 怎奈他撬不开蚀的嘴,所以毫无办法,只能逞口舌之利:“不说拉倒,回头要是羲君找上门来了,我第一个把你交出去。” “交出去你也活不了。”蚀回呛道,“要死一块儿死,一把火烧了了事。” 这个法子冯绣虎用多了,已经威胁不到蚀了。 冯绣虎在想有没有别的法子治他,想着想着思维就开始发散了:“你认识武松吗?” 蚀莫名其妙:“谁?” 冯绣虎有点犯困了:“我也不认识。” “但我觉得你跟他应该也能聊得来。” 不知不觉,冯绣虎渐渐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冯绣虎忽然听见蚀在脑海中喊了一声:“有人来了。” 冯绣虎蓦然惊醒,猛地睁眼。 他撑床而起,转头看向房门。 只见丝丝缕缕的雾气正从门缝中渗进来,然后在屋子当中慢慢盘旋汇聚。 看着这一幕,冯绣虎的手伸入枕头下,将斧柄握住。 雾气很快变浓,盘旋的灰雾也凝实起来,渐渐汇聚出人形。 当最后一缕灰雾消散,两道人影站在屋子中央,朝冯绣虎投来目光。 这两名不速之客冯绣虎都认识。 科纳特陈和大主教托弗森赵。 冯绣虎笑道:“稀客呀。” 但藏在枕头下的短斧没松开。 两名洋人却没一个笑的,看向冯绣虎的眼神里满是审视。 科纳特陈往前迈了一步:“冯绣虎执……” 话没说完,他脚下被绊了一下,差点踉跄着摔一跤。 科纳特陈低头一看——原来他和托弗森赵站着的地方是一片凹坑。 他无法理解卧室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地形,遂朝冯绣虎投去疑惑的目光:“这是什么?” 冯绣虎面不改色答道:“小便池。” 屋内沉默了数秒。 科纳特陈和托弗森赵不约而同地迈了出来。 情绪被打断,科纳特陈一时间忘了接着往下问。 要不怎么说人托弗森赵是大主教呢,他先一步想起了正事。 “咳。” 托弗森赵轻咳一声:“冯执事,我们有些话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件事很严重,所以你最好不要有丝毫隐瞒。” 冯绣虎点头:“看得出来,大晚上的能让大主教亲自跑一趟,你要不说点大事出来我都觉得你吃饱了撑的。” 托弗森赵和科纳特陈对视了一眼。 科纳特陈摇摇头,朝大主教无奈地耸了下肩膀。 目光看回来,托弗森赵的眼神牢牢锁定在冯绣虎脸上:“听说你今天下午去了风雨娘娘的故居,并且在那里见到了神庙庙尊。” 冯绣虎赶紧表忠心,大声嚷嚷起来:“我可没当叛徒!我对迷雾之神忠心耿耿!” 科纳特陈头疼地捂住额头。 托弗森赵抬手示意冯绣虎停下:“好的,我和科纳特主教都相信这一点,你别急。” 冯绣虎的确很急:“你俩相信顶什么用?得迷雾之神相信呀,我明天就要启蒙仪式了,可别在这时候给我出幺蛾子。” 托弗森赵深吸一口气:“你先听我说完。” 冯绣虎老实消停。 托弗森赵语气沉下来:“就在天黑前,港口区观庙的楚山孤祭长和十二名司礼被处死了,是万籁丘庙尊亲自下的命令,理由是对风雨娘娘不敬。” 冯绣虎一愣:“死就死呗,关我什么事?” 科纳特陈抬眸看过来:“他们只是因为去了风雨娘娘门前,就以渎神罪被处死;而你已经进去过了,却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托弗森赵接着说道:“虽然庙尊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但上次神庙主动割让港口区就已经让神庙修士难以接受,再加上这一次,他们内部的愤怒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只需要一根微不足道的导火索,就会引发新的战争。” 求广场推书。 (本章完) 第104章 103去海边 第104章 103去海边 冯绣虎斜着眼问他:“又打仗?神庙有几个高功够我宰呀?” 托弗森赵意味深长道:“哪怕有迷雾庇佑,但好运也不会每次都眷顾你。” “我听说这次事件的处理结果就连马秉合大高功都无法接受,他请求拜见庙尊,却被护持长老步虚归拦下未果。” 冯绣虎眼珠子转了转:“难道他一个大高功还打算亲自来弄死我?” 托弗森赵认真道:“这取决于你和万籁丘在那个小院子里聊了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我想,在搞清楚前,马秉合——或者说神庙,不会有更多反应。” 他略作停顿,凝视着冯绣虎的眼睛:“但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你和庙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绣虎眨眨眼:“我可清白得很。我只是出于好奇,所以进去看看。” “结果那院子里有个女人在睡觉,我就跟她聊了五毛钱的。” 托弗森赵脸色微变:“女人?” 冯绣虎状似一无所知,愣愣点头:“啊,她说她以前就住在那条街,还说她小时候可惨了之类的,让我帮她主持公道。” “然后没多久那老头就来了,他进来就给那女的磕了一个,我瞧出他不好惹,就想找个理由撤,结果突然下起大雨把我淋得湿透,我寻思赶紧回家换衣服,就离开了。” “没了?” 托弗森赵等了半天才惊觉没下文了,不禁愕然:“你就这样走了?” 冯绣虎理直气壮:“不然呢?我留下过夜啊?” 托弗森赵和科纳特陈对了个眼神。 可惜冯绣虎不懂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他也不想懂,他只想尽快把这俩洋人打发走——眼看已经后半夜了。 托弗森赵和科纳特陈眉来眼去交流了半晌,再次看向冯绣虎。 托弗森赵深深看了眼他,点点头道:“你……算了,我果然没看错你。” 丢下这句,他就率先化作迷雾消散了。 科纳特陈冲冯绣虎笑了笑:“明天我在大座堂等你,期待你的表现,冯绣虎执事。” 说罢,他也随之化雾离去。 等屋内的迷雾消失殆尽,冯绣虎总算松了口气,一下躺倒在床上。 “走了吗?” 他望着床顶问道。 “走了。” 蚀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冯绣虎又爬了起来:“我们也该走了。” 他快速换好衣服,从床底掏出布包揣进兜里,悄摸地推开了门。 来到顺子门外,隔着门都能听见鼾声震天。 冯绣虎轻轻推门进去,来到床边当先捂住顺子的嘴。 顺子惊醒,怒目圆睁,也不管看没看清,一拳照着冯绣虎面门打来。 幸好冯绣虎反应快,一把擒住了顺子的手腕:“是我!” 顺子冷静下来,惊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大哥,你吓死我了。” “嘘。” 冯绣虎示意他噤声:“动静小点,跟我走。” …… 两道身影摸黑出门。 在门口时没能逃过苗根生的眼睛,冯绣虎竖起手指冲他比了个“嘘”,苗根生就偏开头去假装没看见。 走上空荡荡的街道,顺子总算能开口说话了。 “大哥,咱这是要去底城?” 出发前冯绣虎特意让顺子抱上了绳梯,所以顺子才猜了出来。 冯绣虎点点头:“待会儿你就在墙上等我,守着绳梯,我尽量赶在天亮前回来。” 顺子讷讷应了,冯绣虎没说具体要去做什么,所以他也懂事地不多问。 二人脚程不慢,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顺子将绳梯固定后抛下去,转头叮嘱冯绣虎:“哥,小心些。” 冯绣虎回了个放心,抓着绳梯爬了下去。 夜幕下,整座底城就像被泼了桶浓墨,漆黑一片。 冯绣虎看不清脚下,只能依着感觉往下爬,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踩在了实地上。 冯绣虎松了口气,转身回望。 星光黯淡,建筑的轮廓模糊不清,仿佛置身一个没有光明的世界。 他要穿过整座底城,去到海边。 提步前行,冯绣虎还没走出几步,忽听不远处有人呼救:“这里——我在这里——” 虽然已经很努力在喊了,但依然能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很虚弱。 冯绣虎走过去一看,不禁乐了。 原来是被吊在墙边的工厂管事钟思远——他居然还没死。 钟思远也愣了。 大晚上乌漆嘛黑看不清,他只依稀瞧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墙上下来,起初还以为是有人来救自己了,结果走过来一看——居然又是冯绣虎。 冯绣虎凑近打量他,钟思远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神情萎靡,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当看清是冯绣虎后,钟思远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沙哑着嗓子哭泣:“冯老爷!我知错了,您就当发善心,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冯绣虎低着头思索,钟思远以为他真的考虑起来,顿时有了希望,赶紧趁热打铁:“冯老爷!以后您就是我亲爷爷!只要你放了我,我保管再不敢来了,回去还替你给鲁司长说好话,让他不再打鸮人的主意……您这是做什么?” 冯绣虎确实在考虑——他担心就这样走了钟思远不停吵闹把人引来,所以在考虑怎么让他闭嘴。 他想着办法了。 只见冯绣虎弯腰脱下一只鞋,再扒下一只袜子。 钟思远话音刚落,一只破洞袜子就塞进了嘴里。 冯绣虎对他说:“待会儿我回来要是看到袜子不在你嘴里,我就割了你舌头。” 钟思远赶紧把袜子死死咬住,忙不迭点头。 冯绣虎总算放心了,转身离去。 上一次横穿底城是收供奉银那次,当时是顺子带的路。 这次只有冯绣虎一个人,好在抬头就能瞧见断浪桥的轮廓,只要顺着断浪桥指的方向走,大不了绕几个弯路,总归是能走到海边。 但冯绣虎面临的最大的麻烦不是方向,而是黑暗。 这么晚了,底城丁点灯光都见不到,加上道路狭窄,还错综复杂,冯绣虎完全是摸着黑下脚。 这一脚下去踩了木板,那一脚下去又踢了蟹笼。 一路是乒乒乓乓,伴随着冯绣虎的吃痛骂娘声,倒也热闹。 幸好底城人大都胆小谨慎,即便在屋内听见动静,也轻易不会出来查看。 ps:老爷们,帮忙在广场推推书吧!看得人越多,我才越有动力呀。 (本章完) 第105章 104突破,两面性 第105章 104突破,两面性 一片漆黑中,冯绣虎磕磕碰碰不知走了多久。 随着从最后一条巷子的夹缝中钻出来,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涛声入耳,成了静谧中的主旋律,仿佛是大海在低沉吟唱。 朦胧的月亮挂在夜空,像是一块磨砂的银盘子,细碎的光芒洒落在海面上,涌向滩涂的浪被染上粼粼波光。 四周的一切都被笼罩在黯淡的光晕中,寂寥,且深邃。 海风袭来,冯绣虎裹了裹外套,埋头继续往前走。 他踩进了滩涂,随着愈发深入,腿也陷得越深。 淤泥像是滑腻腻的触手卷进他的裤腿,彻骨的凉意冻得冯绣虎打了个寒颤。 蹚着水继续往前走了一截,海水渐渐没到冯绣虎的腰身。 借着月光,冯绣虎举目四顾,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就如他之前说的,一个受侵蚀规则影响的地方不难找。 很快冯绣虎就找到了。 那是一块突出海面的礁石,无数年来被风吹水蚀,它的表面光滑,却也棱角分明。 冯绣虎洑水过去,费劲爬上礁石。 依照蚀教他的办法,冯绣虎从衣服内兜拿出布包翻开,将三样沟通灵界的物品依次摆放在面前,然后盘膝坐下运转功法。 法力流转,冯绣虎缓缓吐气,闭目凝神,他开始在心里默默感悟,与规则共鸣。 蚀兀自不放心,在脑海中出声提醒:“想想我给你说的,千万别瞎想。” 随着对精神的控制放开,冯绣虎身周慢慢显现出各种玄妙的符号,它们浮动飘落,眨眼又消散无形。 时间流逝,符号涌动得愈发频繁。 无根木渐渐朽烂,压棺钱爬满锈迹,引路灯芯泛黄发黑。 冯绣虎却没有丝毫动静,黑暗中仿佛与礁石浑然一体。 不知不觉,耳边的涛声消失远去,一切归为死寂。 又不知过了多久,无尽的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很多东西。 高山、森林、雪原、江河、城市、村落、野兽、人群。 不论高大或茂盛、不论辽阔或汹涌、不论繁华或祥和、不论原始或文明。 最终一切都归为尘埃。 消亡,是万物既定的结局。 侵蚀,是世界必经的过程。 冯绣虎不想去思考其中的意义,这一切都离他太远了,但在潜意识里,他理解的“侵蚀”不止如此。 或者说不该是这样。 他的念头开始发散,思绪开始混乱。 凡事都具有两面性。 冯绣虎依稀记得有位伟人说过:“世界上有好的东西,也有坏的东西,自古以来是这样,一万年后也会是这样。” 他控制不住去想。 侵蚀是什么? 什么叫侵蚀? 是由微不足道的我开始,去扩散,去传播,去覆盖,去摧毁,去掀起浪潮,去侵蚀世界—— “冯绣虎!” “冯绣虎——!”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在脑海中炸响,冯绣虎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在往海底下沉。 猝不及防灌了口海水,冯绣虎赶紧屏气,蹬腿上浮。 哗啦—— 他破开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转头再看四周,哪里还有刚才礁石的痕迹? 蚀在他耳边不停大骂:“疯子!疯子!规则又失控了!快管管你的脑子!” 冯绣虎一边踩水一边大喊:“我礁石呢?我那么大一块礁石呢!” “早被规则湮没成齑粉了!” 蚀也在大喊:“快离开这儿!刚才规则的异常律动太大了!会把他们引来的!” 冯绣虎一听要坏,赶紧甩开膀子往回游,还不忘跟蚀搭话:“我到底突破成功了没?” 蚀大骂:“不能再成功了——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个疯子!” 一番折腾后,浑身湿透的冯绣虎终于爬回了滩涂上。 他不敢停留,深一脚浅一脚接着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先前那条巷子,才一屁股坐倒在泥泞里。 透过杂物间的缝隙,冯绣虎望向远处海面,喘着气问:“有动静吗?” 蚀悄摸感受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没有。” 冯绣虎不禁骂道:“合着你吓唬我呢?差点没累死我。” 蚀依旧警惕:“运气好罢了,可能是风雨恰好不在这里。” 冯绣虎没好气道:“这里是她老家,不在这能在哪儿?” 蚀也没好气道:“沿海城市那么多,又不是只有帆城信她,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况且新神大多数时候都待在灵界,那里有他们的神国,所以严格来说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那你有神国吗?” 蚀冷笑:“有啊,你敢去吗?说不定被羲君堵个正着。” 冯绣虎暗自嘀咕:“我要是羲君,就一把火给你烧了。” 蚀气得咬牙切齿:“还真被你说准了,她就是这样干的。” 冯绣虎悻悻闭嘴,这确实有点过分了。 于是他也不再哪壶不开提哪壶,歇息够了,拍拍裤腿起身准备往回走。 就在冯绣虎转身时,身后忽然有了动静。 他本就还警惕着,听见声音立刻抄起短斧,双眼死死盯着巷子口。 细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道矮小的身影钻进了巷子。 “小辫子?” 冯绣虎一愣。 小辫子也没想到这里有人,被吓了一跳。 她戒备地望着冯绣虎,下意识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身后藏。 冯绣虎问她:“这么晚了不睡觉,你跑外面来干什么?” 小辫子一点不怕,扬起脖子反问:“我还想问你哩,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偷东西?” 冯绣虎冷笑一声:“我就是专门来抓你的。” 小辫子神情顿时一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冯绣虎咧嘴大笑:“哈!没想到吧,你三哥给我报信了!” 说罢,他提步就去抓人,小辫子慌乱中转身欲逃,却被冯绣虎一把擒住手臂。 “拿来吧你!” 冯绣虎夺过小辫子手中之物,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几块还挂着血丝的肉条。 小辫子挣脱不得,眼泪汪汪地照着冯绣虎膝盖拳打脚踢。 冯绣虎问她:“哪来的?” 小辫子冲他龇牙:“还给我!” 冯绣虎又说:“老实交代就还给你。” 小辫子瘪起嘴,犹豫半晌后终于还是带着哭腔开口了:“是灰先生给的。” 冯绣虎这才恍然——原来是耗子肉。 他没多想,只觉得小辫子心疼家里人辛苦,所以大晚上出来逮耗子。 得到答案,冯绣虎信守承诺,把耗子肉丢给小辫子:“喏,滚吧。” 小辫子朝他扮了个恶狠狠的鬼脸,转头小跑着离开了。 . (本章完) 第106章 105冥河之主 第106章 105冥河之主 又是一路磕磕碰碰。 冯绣虎紧赶慢赶,好歹是赶在天亮前回到了墙上。 他一身湿透,满腿烂泥,整个人好不狼狈。 顺子忍不住发问:“哥,你下海抓螃蟹了?” 冯绣虎白他一眼:“这么冷的天哪来的螃蟹?” 顺子心想也是,遂不再多问。 二人正要往回走,冯绣虎忽然一拍脑门——他忘了件事。 顺子疑惑地看过来:“大哥?” 冯绣虎摆摆手:“没事。” 他把钟思远给忘了。 钟思远还叼着袜子眼巴巴等他回来呢。 不过这不重要,冯绣虎抛之脑后,领着顺子赶回宅子。 …… 回到家,冯绣虎迫不及待想回正房,关上门好好研究研究怎么进入灵界。 结果刚到后院却发现水仙灵芝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你俩起这么早的?” 虽说每天早上水仙灵芝都打来热水给他盥洗,但冯绣虎并不知道她们这么早就等着了。 水仙灵芝也没想到冯绣虎会从身后冒出来,齐齐怔了一下。 “老爷?” 灵芝愣愣道:“你怎么……” 水仙赶紧偷偷拽她一把,柔声道:“老爷快回屋歇着,让灵芝伺候你更衣,奴家这就去准备热水。” 瞧瞧,这就叫专业,灵芝还愣神的功夫,水仙已经注意到冯绣虎满身的泥水。 冯绣虎也觉得自己是该洗个澡,于是点头应了:“灵芝一块儿去准备,衣服我自己换。” 说罢,便推门进屋了。 片刻功夫脱去衣物,冯绣虎胯下裹着毛巾,看着灵芝和水仙来来回回好几趟往屋内的浴桶掺水。 两人一起干活效率高不少,不多时水仙就走出来报:“老爷,可以洗了。” 冯绣虎起身来到屋后隔间,大浴桶内热气蒸腾,灵芝正挽着袖子将毛巾敷热,替他垫在桶沿上。 水仙走到身后,下意识上前想帮冯绣虎解开毛巾,但想了想又停下了。 她试探问道:“老爷,要留人伺候吗?” 身上也确实是脏,冯绣虎想了想:“你们谁手劲大?帮我搓搓背吧。” 水仙还没开口,灵芝忙不迭举手:“我我我!老爷,我有劲儿!” 水仙朝她瞥去一眼,又赶紧垂下眸子。 “那就你了。” 冯绣虎没管太多,抬手点了点灵芝。 他正要解开腰间毛巾,却发现水仙灵芝都盯着他看。 冯绣虎眉头微皱,略作沉吟——他脸皮厚归厚,但也不能吃这亏。 于是说:“这是收费项目,想看得买票。” “啊?” 灵芝没反应过来。 水仙瞪她一眼,走过去拉着灵芝转身,二女背对冯绣虎。 等了片刻,身后水声荡漾,听见冯绣虎喊道:“好了,来吧。” 二女转回身来,水仙对冯绣虎说道:“老爷,我再去烧水,若是凉了就往桶里添。” 她又看了灵芝一眼:“你好生伺候着,老爷让你留下是你的福气,一定把老爷伺候舒服了。” 说罢,水仙转身走了。 冯绣虎冲灵芝招手:“快来!” 灵芝小脸泛红,但还是挪着步子走过来,在冯绣虎面前缓缓褪去外衣。 冯绣虎没拦,穿那么厚实确实不方便搓背,被水打湿了怎么办? 可灵芝褪去外衣后又开始脱内衬——要是内衬再脱了,里面就只剩肚兜了。 冯绣虎这下不高兴了:“哎,我可没买票啊。” 灵芝一愣。 冯绣虎不耐烦道:“你要是干不来这活就把水仙换进来。” 灵芝确实是不及水仙机灵,她还没意识到又是哪里惹到冯绣虎了。 这时,水仙麻溜地小跑进来——她就在门口等着呢。 水仙一进来,立马瞪了眼灵芝:“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把衣服穿好,滚出去。” 灵芝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却不敢多嘴,批上外衣灰溜溜出去了。 水仙走过来安慰冯绣虎:“老爷莫生气,灵芝她不懂事,还是让奴家来伺候吧。” 冯绣虎懒得搭理她,闭上眼靠在桶沿上假寐。 水仙脱去外套,取来襻膊将内衬的袖子束起。 见冯绣虎不想聊天,她也就不再开口,默默做事。 水仙探手入水,温柔地将冯绣虎一只手臂抬起来放在桶沿上,然后用毛巾擦拭。 水中掺入了许多除味净污的药材,呈现出深褐色,所以冯绣虎也不担心走光,任由她施为。 “我眯一会儿,你搓完了就自己出去,不用叫我。” 冯绣虎突然说道。 水仙轻声应了:“知道了,老爷。” 冯绣虎默默催动法力,水下指诀一掐。 他先是感觉一阵恍惚,紧接着下坠感传来,再睁眼时,自己已经身处灵界。 冯绣虎看了看四周,不禁失望——居然还是梦林。 “这梦林是走不出去了怎的?” 他语气抱怨。 一根羽毛落在肩头,嘭一下炸开,变成了一只蠢萌的胖猫头鹰。 阴鸮对着冯绣虎耳朵聒噪:“不想待就赶紧离开,我还不想你们留在我这呢。” 冯绣虎不理她,转头看向旁边。 蚀满脸疲惫地坐在地上。 蚀说道:“梦林位于灵界,但正常来说通灵境修炼者第一次进入灵界不会出现在梦林。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躲在这里——我们是同一个灵体。” 冯绣虎问他:“那我们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蚀微微叹气,沉默了半晌后开口:“不知道。或许是他们放弃找我的时候,又或许是他们找到这里的时候。” 这个问题冯绣虎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选择躲在梦林?是因为新神进不来吗?” 蚀看了阴鸮一眼。 阴鸮低着头不说话,突然冷不丁在冯绣虎脑门上狠狠啄了一口,然后拍着翅膀飞走了。 等阴鸮彻底不见,蚀才缓缓开口:“因为阴鸮在他们眼里是自己人,所以觉得阴鸮不会帮我,我也不会冒险躲到这里来。” 冯绣虎恍然大悟:“原来她也是投降派呀!” 蚀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后提醒冯绣虎:“这话你当着我说就算了,可不能当着她说。” 冯绣虎不解:“不是投降派,新神凭什么拿她当自己人?” 蚀思忖良久,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在灵界,梦林和冥河是挨着的。” “梦林既是阴鸮的神国,也是她本身。” “冥河也是如此,是一位原始神的神国,也是他本身——严格来说,冥河只是他的舌头。” “他的名字,叫希夷。” ps:老爷们,话说广场推书有效果吗? (本章完) 第107章 106冯绣虎的灵体 第107章 106冯绣虎的灵体 冥河这个词冯绣虎已经听蚀提起过许多次。 比如冥河是一切肉身死去的灵体的最终归宿。 再比如轮回天和黑夜之神总是在冥河边徘徊。 但冯绣虎一直以来都以为冥河只是灵界的一座五a级景区,结果没想到也和原始神有关。 蚀继续讲述着遥远的历史。 “用你能理解的事物来说,希夷是一条大蛇,他长眠于地下,冥河所在的整片区域都是他的身躯。” “冥河就是他伸出来的舌头,会吸引所有在灵界游荡的灵体前来此处。” “大多数灵体在抵达冥河之前就自然消散了,而成功来到冥河的灵体,则会主动走进河里,然后在河水的冲刷中进入希夷的肚子,化作他的力量。” “这即是他的规则,寂灭和吞食。” 冯绣虎感到不明觉厉,托着下巴想象着希夷的样子。 他忽地反应过来:“但这和我说阴鸮是投降派有什么关系?” 蚀瞥了他一眼,示意冯绣虎别打断,然后接着说道。 “早在新神还未诞生之前,阴鸮和希夷就屡有摩擦。” “阴鸮喜欢热闹,所以总是把睡梦中的人引入梦林,赐予他们美梦。” “而希夷却总是饥饿,仅凭踏入冥河的灵体无法让他感到满足,所以他仗着地利之便,总是趁阴鸮不注意时把舌头伸入梦林,将正在做梦的灵体卷入腹中,导致现世的人在睡梦中死去。” “阴鸮对此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她确实不是希夷的对手。”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新神出现了。” “新神觊觎希夷的‘寂灭’权柄,但由于希夷实在太过强大,所以无从下手。” “阴鸮抓住了这个机会,她主动提出和新神联手,并且双方达成了约定。” “在他们共同努力下,阴鸮成功利用‘梦境’权柄使希夷陷入无止境的沉睡,新神也如愿以偿夺走了‘寂灭’——也就是现在轮回天的权柄。” “而作为交换,新神承诺永远不会与阴鸮为敌,也不会对她的权柄下手。” 冯绣虎越听越不对劲了:“等等,为什么不直接宰了希夷?” 蚀摇摇头:“因为希夷的体型太过于庞大了,无数年来吞食灵体,他的力量也成长到了难以预估的程度,所以我们——我是说,哪怕是新神和阴鸮联手,也无法彻底杀死他。” 冯绣虎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又想了想:“还有一件事不对,我记得你说过,阴鸮有两样权柄,分别是‘梦境’和‘阴影’,而她的‘阴影’权柄已经被夺走了——合着新神把承诺当放屁?” 蚀点点头:“那是之后的事了。” “和阴鸮达成约定的是东方神,而夺走‘阴影’的是西方神——黑夜之神。” 冯绣虎嗤笑一声:“所以东方神就选择了袖手旁观?” 蚀无声叹气:“事情发生时东方神并不知情,但之后他们确实也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他们需要黑夜之神帮忙。” 冯绣虎问:“帮什么忙?” 蚀答道:“黑夜之神掌握着‘阴影’、‘冻结’、‘窥视’三种权柄,新神们需要他的‘冻结’权柄,来将冥河冻住。” “希夷虽然陷入了沉睡,但他的吞食并未停下,冥河也依旧流淌。” “所以黑夜之神和轮回天总是在冥河边徘徊,黑夜之神使河水结冰,踏入河中的灵体会被一起冻住,无法继续前行,而后轮回天再利用‘寂灭’权柄,使来到这里的灵体彻底消散。” 这下冯绣虎可算明白刚才阴鸮为什么突然给他脑门上来一下,又一言不发地飞走了。 原来是戳到她的痛处了。 兄弟把你揣兜里,你把兄弟踹沟里。 明明大家是合作伙伴,结果转头就背刺人家,背刺了不说,亲手出刀那人就天天在她家门口转悠,偏偏她还不敢还手——这搁谁谁不气? 蚀的故事讲完了,他和冯绣虎都沉默了。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坐在地上,冯绣虎老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蚀的眼睛往冯绣虎身上瞟:“你最近注意着点,我怀疑风雨已经盯上你了。” 冯绣虎想起来了,他转过头问:“当时风雨娘娘到底对我出手了吗?” 蚀点头:“出了。” “严格来说是,当你踏入院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出手了。” “正常来说,即便长年有人照料,那样一座院子在经历千百年的风吹日晒后也早该化作尘埃,之所以它能屹立至今,是因为它其实是风雨在灵界神国的现世投影。” “未得到允许,擅自进入神国的人会遭到规则的排斥,根据规则不同,死法也不尽相同。” “就比如风雨权柄,风会将灵体撕得粉碎,雨会将灵体彻底消融。” “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的灵体来说,在接触到神国的一瞬间,就直接灰飞烟灭了,根本来不及去感受不同的死法。” 他瞥了眼冯绣虎:“正常情况下,你会在踏入院子的那一刻灵体消散,只剩一具空壳般的肉身——而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冯绣虎摊开手看着掌心:“我确实没什么感觉。” 蚀眼皮跳了跳;“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猜风雨也这样觉得。” 冯绣虎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蚀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旧事重提:“我们再聊聊咬你屁股那事吧。” 冯绣虎可记仇了,一提起这茬,作势又要往蚀的身上扑。 蚀早有预料,一脚给他踹倒在地上:“蠢货,你难道还没发现只要是针对灵体的咒术都对你不起作用吗?” 冯绣虎拍拍屁股爬起来:“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蚀两手一抄,蹲下去生闷气:“早在跟你抢这具肉身的时候我就试过了,我们纠缠的时候我尝试了很多咒术,结果作用全都微乎其微,我没有办法,情急之下只好用最本能的办法阻拦你。” “那面镜子也是,风雨的神国也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的灵体很特殊。” “我猜测可能和你来自虚无之外有关,你不属于这里,所以这里的规则力量也很难影响到你。” 冯绣虎脑海里迸出一句话——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他兴奋坏了,走上去就抽了蚀一巴掌。 蚀捂着脸愕然地望着他。 冯绣虎指着他鼻子大骂:“叫你咬我屁股!” “吼——!” 蚀一声虎啸,扑上来跟冯绣虎扭打在一起。 一阵鸡飞狗跳后,二人精疲力尽重新坐下来。 蚀揉着刚被咬过的鼻子说道:“你也别急着高兴,你毕竟还靠着肉身活在现世,肉身要是出了事,光凭灵体也翻不起什么浪。” “你也别觉得别人真拿你没办法了,就算很难对你的灵体造成伤害,但如果铁了心要针对,新神有无数种办法搞你——比如镇压,封印,放逐。” 这确实是个问题。 冯绣虎冷静了许多。 求好心的老爷推书。 (本章完) 第108章 107该跪还是该站 第108章 107该跪还是该站 冷静下来后,细想昨日的遭遇。 冯绣虎不禁也感到了些许紧张。 “风雨娘娘是不是已经瞧出端倪了?帆城是她的地盘,实在不行我就跑路。” 这个问题蚀也在思考,但他好歹曾经是和风雨娘娘同级别的领导干部,眼界比冯绣虎高得多。 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你的灵体比较特殊,但并不知道有如此特殊,否则她也不该那么轻易地放你离开。” “就像人与人之间,总有些人天生体质更好,灵体也是如此。” “有些人的灵体天生就比常人更强大,这类人往往都是修炼的好苗子。” “甚至有万里挑一者,灵体生来就特殊神异,比如未经修炼就能目视亡者灵体,又或是梦入灵界还能保持清醒等等。” 话虽这样说,可冯绣虎还是想不明白:“我现在是帮迷雾之神办事的,她随随便便就把我放了,这逻辑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我总觉得这娘们没安什么好心。” 蚀沉声提醒:“这说明放了你比杀了你,对她更有利。” “昨晚那两名神官为什么突然来找你?因为他们也觉得你不该活着从那间院子里走出来。” “庙尊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那么多神庙修士,这事不符合常理,所以一定是风雨授意的。” “以你现在的身份还背不起这笔账,所以整个神庙愤怒的矛头最后指向的一定是迷雾教会。” 冯绣虎蓦然醒悟:“风雨娘娘想看到神庙跟迷雾教会再打一场?” 蚀摇头道:“如果只是打仗,她只需要一道神谕就能让修士们前赴后继,没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挑拨。” “所以打仗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她真正想要的是……” 蚀突然没下文了,冯绣虎看向他:“怎么不说了?” 蚀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我哪知道她想要什么?” 冯绣虎挠着头皮思索半天,忽地悚然一惊:“这娘们不会是想把迷雾之神逼出来干一架吧?” 蚀本想否认,但想了想又觉得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俩的关系现在确实不怎么对付。” 八卦心再起,冯绣虎赶紧凑近:“这里面又有什么故事?” 蚀抿着嘴点头:“这里边的故事可就大了。” “之前给你说过,西方神里,最开始只有五位主神,后来又凭空冒出来一位。” “冒出来这位就是真理之神,这家伙出现得很突兀,就连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来头,但他凭一己之力打服了其他五位主神后,就成了当之无愧的西方神轴心。” “随后他就把目光投向了东方神。” 冯绣虎非常捧场,惊呼:“他心够野的呀!” “可不怎的?” 蚀耸耸肩:“但他却在羲君手里栽了跟头,没打过。” 冯绣虎又惊:“还得是羲君呀。” “别急着高兴。”蚀撇撇嘴,“他是打不过羲君,可羲君也拿他没办法——真理之神的权柄到底是什么没人清楚,我只知道羲君不管杀他几次,他总能卷土重来。” “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就彼此都消停了。” “可从那以后,真理之神就缠上羲君了,他自己说是爱慕,但我给羲君说——他看上的多半是羲君手里的权柄。” 冯绣虎问:“咋的,他也想造神器呀?” 蚀冷笑道:“羲君的权柄可不止是锻造神器那么简单。” 冯绣虎还想再问,可冥冥中却感知到现世有人在呼唤自己。 蚀对他说:“别想那么多,先把今天启蒙仪式这关糊弄过去吧。” 说罢,他在冯绣虎脑门上一戳,冯绣虎往后倒去。 坠落感袭来,冯绣虎腰杆一绷直起身来。 哗啦—— 耳畔水声荡漾。 冯绣虎扫眼一看,自己正直挺挺站在浴桶里。 一旁的水仙背过身蒙着眼,脸上红晕染到了耳根。 冯绣虎赶紧坐回水里:“谁叫我?” 水仙还是没敢转身,声音细若蚊吟:“我看老爷泡得太久,皮都泡发了,想着唤你起来。” 冯绣虎问:“我睡了多久?” 水仙答道:“半个时辰多一刻,现已是过了辰时。” 冯绣虎脑子里算了半晌才算出来水仙说的是“刚过七点”。 他觉得太不方便,如今钟表早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上城区几乎家家都有。 于是冯绣虎打算抽空去置办钟表放在宅里摆着,再让大家都改改说法,老这样说时间太费劲了。 冯绣虎挥手把水仙赶出去,自己爬出来麻利地擦干水渍,换上了执事打扮。 出门前他本准备再跟顺子交代几句,结果顺子早在厢房睡着了。 他又去了正厅,细腰儿和灵芝正在喝粥,桌中摆着两盘小菜。 细腰儿不拿正眼瞧灵芝,频频故意地去夹灵芝想夹的菜,灵芝也不敢多嘴,几次下来后连菜也不夹了,可怜巴巴地小口舀着粥吃。 她又何尝不是故意摆出这副受气包模样? 细腰儿没看着,灵芝却早瞧见了——冯绣虎站在细腰儿背后已经观摩好半天了。 细腰儿正得意地冲灵芝斜眼,手中筷子啪一下被冯绣虎夺去。 冯绣虎一屁股把细腰儿从椅子上挤下去:“不会用筷子就别用。” 他端起粥唏哩呼噜喝了半碗下肚。 细腰儿摔在地上,她顾不得疼,赶紧爬起来冲冯绣虎赔笑:“老爷醒了?” 冯绣虎放下碗,也冲着她笑:“这两天忙着处理正事,忘了处理你了。” 细腰儿吓得小脸顿时煞白,下意识身子一矮跪了下去:“老爷,奴家知错了!” 这下冯绣虎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他拿筷子托起细腰儿的下巴,面无表情问她:“我让你跪了么?” 这话细腰儿听着耳熟,念头闪过,她想起来了——那天第一次见到冯绣虎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他当时说的是:“我让你站了么?” 细腰儿嘴唇微颤,喃喃问道:“老,老爷,那奴家到底是该站,还是该跪?” 这番话把冯绣虎也给问愣住了。 他沉默了数秒,替细腰儿轻轻撩去唇角的发丝。 “贱骨头不用站,他们本就起不来;可不是贱骨头的,天生就跪不下去。” “所以你好生想想,你到底想当哪种。” ps:细腰儿跟了冯绣虎那么久,这道理却还没琢磨透,她是得好好想想了。 (本章完) 第109章 108迈克的外快 第109章 108迈克的外快 冯绣虎出发了。 启蒙仪式就在上午,但冯绣虎知道自己是怎么个情况,所以他虽然表面上淡定,但其实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为了缓解这种紧张,他正跟车夫聊着天。 “你懂我的心情吗,我现在就是珠子里那颗鱼眼睛,狼群里的哈士奇,鹊巢里的咖啡……” 车夫不懂,但冯绣虎的精神状态令他大受震撼:“咖啡不是洋人喝的玩意儿吗?装鸟窝里不全漏了?哈士奇又是什么东西?” 这车夫不是上次那车夫,上次那车夫冯绣虎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他。 相比起上次那车夫,这个车夫的知识面和文化水平显然远远不够,冯绣虎聊得索然无味。 他不禁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这次考试的题我全不会,我也是没办法了才选择作弊,但作弊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得冒着风险,所以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我总想提前做点什么,比如踩踩点,看看考哪一科,再瞧瞧其他同学都带了什么文具之类的——话说你偷过卷子吗?” 车夫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又不敢拂了疯大虫的面子,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接茬:“班长老爷,我没读过书。” 冯绣虎劝他:“实在不行念个成人技校呢?” 车夫赔着笑:“班长老爷,我真没听说过。” 冯绣虎无奈道:“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车夫赶紧回:“帆城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二。” 冯绣虎就问他了:“那你知道那车夫吗?” 车夫满头问号:“哪个车夫?” 冯绣虎又说:“就那个车夫。” 车夫:“……” 冯绣虎也沉默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那个车夫叫什么都不知道。 蚀终于忍不住了,在脑海里说道:“你放过他吧。” 冯绣虎恼道:“我凭什么放过他!” “啊?” 车夫惊恐回头——答不上来就不打算放过他了? 蚀也恼了:“我是说这个车夫!” “哦。” 冯绣虎消停了。 车夫算是怕了他了,埋着头死命地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把冯绣虎拉到了上城区入口的大门前。 冯绣虎下了车,伸手往兜里摸钱。 一转头却看见车夫已经拉着车跑了。 他连忙大喊:“站住!” 车夫一听,顿时跑得更快了,一溜烟消失在坡下。 冯绣虎骂骂咧咧地进了上城区——坐车不给钱,传出去不又害了他名声吗? 他在路边挑了辆马车,当先把一挂钱拍在车夫脸上:“迷雾大座堂!” …… 贵人们大都不乐意跟平民搭话,所以上城区的马车车夫也没有跟乘客聊天的习惯。 一路相安无事来到大座堂,冯绣虎跳下车,抬眼瞧见迈克正在门口东张西望。 当看到冯绣虎时,迈克双眼一亮,赶紧迎了上来。 见到熟人,冯绣虎有点兴奋:“你猜我昨天见到谁了?” 迈克点头:“我知道,庙尊。” 看来他不知道。 冯绣虎撇撇嘴,正要说出来吓死他,迈克却拽了他一把:“别在这儿说,先进去。” 二人一起进了大座堂,边走边聊。 迈克压低声音:“旁边就是神庙宝殿,你怎么敢说这些?小心被神庙的人听见了直接过来揍你。” 冯绣虎心想也是,现在恨他的神庙修士可太多了,难说会不会遇到个冲动的。 他想起正事:“你不去工厂区上班来这干嘛?” 迈克无奈解释:“当然是参加启蒙仪式了。” 冯绣虎微微一惊:“看不出来呀小钱,你也混上名单了?”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迈克已经上过三次启蒙名单了。” 冯绣虎回头一看,原来是科纳特陈。 他朝科纳特陈咧嘴一笑:“你也来挺早呀,领导。” 科纳特陈向冯绣虎微微颔首,迟疑了一下还是叮嘱道:“在这里你应该叫我主教大人。” 冯绣虎点头:“我知道,工作的时候称职务——那你也记得叫我班长老爷。” 科纳特陈深吸一口气,觉得一大早地没必要跟一个脑子不好的较劲,于是又把话题扯了回去:“迈克上过三次名单,却没有一次通过了信仰检验。” 冯绣虎愕然地看回迈克:“不是你——你小子心不诚呀。” 迈克惭愧地低下头去。 科纳特陈的语气也颇为不满:“他的信仰不够纯粹。” 迈克赶紧狡辩:“不,科纳特主教,我保证,我只对迷雾之神虔诚,我对教会也绝对忠诚,我——我只是——” 科纳特陈冷哼一声:“没错,你是只对迷雾之神虔诚,但在虔诚之余,你还把心思放到了别的地方。” 冯绣虎闻言大怒,他掀开袍子,一把抽出短斧:“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迈克,我这辈子最看不起二五仔!” 迈克吓得连退数步,后背紧贴走廊墙壁。 科纳特陈瞪大眼睛看着冯绣虎,惊道:“你怎么把武器带来了?” 冯绣虎冷笑连连:“那还用说?不就是为了这时候用的吗——老陈你给我做个见证,我这就替迷雾之神清理门户。” 科纳特陈再一次见识到了冯绣虎的虔诚。 他虔诚过头了。 可眼看冯绣虎已经把斧子提了起来,科纳特陈赶紧一个闪身挡在迈克面前:“冯执事,冷静!” 迈克都快哭了:“我就只是卖点小道消息,没必要直接死刑吧?” 冯绣虎对科纳特陈说:“他都给神庙卖消息了,不宰了还留着干什么?” 科纳特陈很担心冯绣虎逼急了连他一起砍,于是连忙主动替迈克解释:“不,你误会了,他不是卖消息给神庙,而是卖给报社,大都是些涉及教会和神庙的边新闻,既不重要,也不是什么机密。” 迈克也赶紧补充,他带着哭腔:“就只是赚外快呀!你每次都冲我下手,就不能换个人吗?” 冯绣虎恍然大悟,淡定地把斧子收了回去。 他对迈克说:“我这有关于风雨娘娘的新闻,还热乎着,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迈克很有职业素养,下意识就问了:“哪方面的?” 冯绣虎想了想:“私生活行吗?标题你就这样取——大龄女神独守空闺为哪般。” 科纳特陈听得眼皮直跳,他一把扯过迈克往前走:“够了,你要是不想第四次检验信仰失败,就忘了刚才的话题。” (本章完) 第110章 109见面礼 第110章 109见面礼 冯绣虎来这么早,为的提前打听下启蒙仪式的流程,临时抱个佛脚,却没想刚进门就把监考老师撞上了。 这就像进考场前本想找同学商量下怎么给你递纸条,结果当着监考老师的面这话就不好说了。 把冯老爷给愁得,只好跟在二人后面接着往里走。 转了几个弯,他们来到一座像礼拜堂一样的大厅。 科纳特陈让冯绣虎和迈克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绕到后面去不见了。 冯绣虎松了口气,赶紧拉着迈克在椅子上坐下。 “快给我说说,待会儿要注意些什么?” 此时大厅里人不多,坐得稀稀拉拉。 迈克视线乱瞟一阵,忽然鬼鬼祟祟地从衣服里摸出一瓶食指大小的玻璃管,管内是乳白色的不明液体。 只见他拔掉塞子,把管剂握在掌心仰头一口喝下,然后飞快地把空管藏进屁股下的长椅缝隙里。 冯绣虎看懵了:“吃早饭呢?” 迈克竖起手指冲他使眼色:“嘘。” 冯绣虎弯腰就要去摸那玻璃管:“我尝尝什么味。” 迈克赶紧拦住他,急道:“别声张,是信仰浓度增幅剂。” 冯绣虎惊呆了:“咋还带比赛前嗑兴奋剂的!” 他本以为打算作弊的只有自己,没想到还有高手。 迈克双手合十,苦着脸央求:“小声点,求你了,我这次要是还过不了信仰检验,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迈克毕竟帮过冯绣虎不少次,冯绣虎也没打算在这时捅刀子,况且他现在看迈克是愈发顺眼了——可能是出于同为作弊者之间的惺惺相惜。 他拽了把迈克:“那你先给我讲讲,等会儿是怎么个流程,要注意些什么?” 见冯绣虎主动跳过了刚才的话题,迈克可算松了口气。 他舔掉唇边的药渍,开口讲道:“启蒙仪式由主教大人主持,现目前咱们帆城的主教大人只有两位,科纳特主教和尤克主教。” “名义上来讲,执事有权自行选择由哪位主教大人来为自己启蒙,如果启蒙成功,就意味着成为了这名主教的从属,不出其他意外情况的话,以后就一直在这名主教手下做事。” “但真实情况其实是,根本轮不到咱们选,在启蒙之前咱们身上就已经打好了某位主教大人的‘标签’。就好比咱俩都是工厂区圣堂的执事,那当然得跟着科纳特主教混,而上城区圣堂的执事们,自然也只会选尤克主教。” 冯绣虎若有所思,他再次提问:“等成功迈入通灵境——不是,我是说心灵觉醒阶段,以后我就是神甫了?” 迈克哂然一笑:“当然不是了。修炼阶段和官职并不对应,但能担任神甫的至少都得是心灵觉醒阶段。所以就算你突破成功了,什么时候能成为神甫,还得看主教大人肯不肯提拔你。” 冯绣虎想了想:“帆城现在有多少位神甫?” 他在考虑自己的上升空间有多大。 迈克不需多想,径直回道:“如果不考虑境界,只论职务,几十名神甫肯定是有的。” “这么少?” 冯绣虎挺惊讶,蚀明明说过通灵境只是第一阶段,只要能入门,迈过这道门槛不难——况且教会功法的修炼效率本就比神庙更高。 迈克猜到他误会了,遂解释:“不是教会拢共就只有这几十名神甫,而是帆城只留下了几十名神甫。” 冯绣虎没听明白:“那没留下的呢?全宰了?” 迈克吓得摆手:“瞎说什么!当然是外派出去了。” “帆城是座大城,不仅有大主教,还有一名枢机长老坐镇,大事都有这些大人们定夺,所以神甫多了也只是白养着。” “而王国那么大,又不是只有一个帆城,外面还有数不清的乡镇,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需要传教,这些地方也是神甫们最好的去处。” 迈克的语气里不无希冀:“说句心里话,这也是我最大的盼头。” “帆城太大了,哪怕是最小的教堂都是圣堂规格,圣堂到头来还是主教说了算,即便我哪天真当上神甫了,也得小心翼翼地过活。” “所以不如被外派出去,找个镇子,入主一座祷堂——也就是最小的礼拜堂。届时头上没人压着,神甫就是最大的,跟土皇帝都没什么两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 冯绣虎还寻思着等当上神甫就能在帆城横着走了,却没想到还有被扔出去的风险——这地皮才刚踩热,他当然不愿离开。 正说话时,忽然一道身影来到旁边。 “你就是冯绣虎执事?” 冯绣虎转头看去,旁边站着的同样是一穿着执事袍的年轻男子。 冯绣虎却没注意到,看到这人时,身后的迈克脸色微微变了。 冯绣虎打量一番,问:“你谁呀?” 年轻男人抚胸行礼,露出得体微笑:“鄙人保罗,是上城区圣堂的执事。” 末了他又故意补问一句:“你就是那位从底城唱诗班爬上来的冯绣虎执事吗?” 冯绣虎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挠着头奇怪问道:“难不成还有别的叫冯绣虎的?” 迈克偷偷拽了他一下,冯绣虎回头看去:“扯我干嘛?” 迈克低着头不说话。 保罗轻笑一声:“我就知道没认错——我没去过底城,但你的气质很特别。” 冯绣虎眉梢一挑,又看回来:“这话是几个意思?” 保罗笑意不改:“没什么意思,别误会。我早就听说过冯执事的大名,所以特意来结交一下——是叫疯大虫没错吧?” 冯绣虎见他两手空空,反问道:“结交也不带见面礼?你也不诚心呀。” 保罗表情一僵,复又笑道:“难道不应该是你给我见面礼吗?” “有道理。” 冯绣虎点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 他探手往后去摸斧子,手臂却被迈克死死抱住。 迈克在他耳边焦急说道:“他们是贵族子嗣,你别乱来。” 不远处的椅子上——应是保罗的同伴。 有人叫嚷:“别逗傻子玩了,快些回来,小心他真赖上你。” 保罗无奈一笑,摇摇头往回走。 冯绣虎半晌抽不出手,情急之下一脚踹在保罗屁股上,把他踹了个狗啃泥。 保罗愤怒地爬起身来,怒视冯绣虎:“你敢踢我?” 冯绣虎示意他别急:“你等会儿的,今天这见面礼必须给你。” 冯绣虎一发力,迈克摁不住了,关键时刻他当先把冯绣虎裤腰上的短斧抽走了。 冯绣虎站起来,探手在屁股上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斧子。 他回头一看,发现迈克正握着短斧愣愣盯着他。 冯绣虎大喜:“好兄弟,那你先上。” ps:冯绣虎在教会的口碑不错,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他。 求月票求宣传啦,看得人越多我就越有动力。 (本章完) 第111章 110有人盯着 第111章 110有人盯着 冯绣虎和保罗都把迈克看着。 迈克默默把斧子藏到身后,朝冯绣虎露出个尴尬的笑容。 见矛盾升级,跟保罗同行的几名执事也纷纷走了过来,在保罗身旁站定,眼神不善地盯着冯绣虎。 大厅门口守着神卫军,他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紧张气氛。 一名卫官领着两名卫兵走过来。 卫官先看了看保罗这边,又看向冯绣虎。 他捶胸行礼:“向您致意,冯绣虎执事。” 然后,卫官说道:“礼堂之内,严禁喧哗。” 保罗拿指头点了点冯绣虎,威胁意味溢于言表。 然后他一招手,领着同伴坐了回去。 迈克也赶紧拉着冯绣虎坐下。 刚才那卫官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急着过来显然是怕冯绣虎吃亏。 他是替冯绣虎出面,所以冯绣虎才把火压了下去。 但冯绣虎还是感到莫名其妙,遂对迈克问道:“那几人什么来头,我都不认识他们。” 迈克回头瞥了一眼,正瞧见保罗冲他们这边冷笑,于是赶紧收回目光。 他把声音压低,给冯绣虎解释:“执事与执事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有些执事,家中本就是贵族,是被长辈托关系给塞进来的。” “这一类执事出身金贵,更吃不得苦,就大都集中在上城区,关系没那么硬的就在圣堂做事,关系特别硬的就在座堂做事。” “而像我这样,虽然同为上城人,但其实就是普通百姓出身,撞了大运才被神甫选中,给推荐进的教会,但最后也只能来工厂区圣堂做事。” 迈克指了指背后:“他们就是贵族执事。” 管他哪种执事,冯绣虎确实是不认识他们:“他们跟我有仇?” 迈克摇头:“有仇算不上,但他们肯定看你不顺眼。” 冯绣虎问:“这又是哪的说法?” 迈克掰着指头给他解释:“你不在上城,有所不知。” “你是底城出身,这身份能混上执事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结果才多久就来参加启蒙了?这本就招人嫉恨。” “其次,你杀了神庙高功,这对教会来说是大功没错,但使神庙和教会的关系愈发恶劣也是真的,虽然神庙暂时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底层的司礼和执事的摩擦却越来越频繁——我听说保罗那帮人昨晚刚被几名司礼给揍了,今天这是找你撒气来了。” “所以你别看神卫军大都承你的情,但对执事来说,对你有意见的人还真不少。” 迈克语气略作停顿,抬眼观察一下冯绣虎脸色:“再其次……保罗原名姓鲁。” 冯绣虎作恍然状:“鲁鸿熙的鲁?” 迈克抿嘴点头。 冯绣虎释然地笑了。 迈克还未反应过来,冯绣虎突然一脚把他踹到地上,然后抄起斧子起身往后走去。 保罗几人正在背后蛐蛐冯绣虎,忽然就看见冯绣虎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保罗坐得靠里,坐在最外面的一胖子站起身挡住冯绣虎:“你要做甚?” 你瞧瞧,这上城区的人还是不够了解冯绣虎,但凡是出了上城,保管没人敢这样拦在冯绣虎前面。 冤有头债有主,事是保罗挑的,所以冯绣虎找的也是他。 至于这胖子,冯绣虎懒得搭理,他抬起一脚踹在胖子肚皮上——这可是通灵境的一踹,为了不被看出端倪,冯绣虎还特意收着力。 可即便是这样,胖执事也直接飞了出去,接连撞翻三排长椅才止住冲势瘫在地上。 这阵仗,这架势,保罗心慌了。 远处的神卫军在大喊“住手”,但等赶过来肯定是来不及了,保罗起身欲逃。 冯绣虎眼疾手快揪出他的后脖领,一把将其扯翻在地。 保罗慌忙翻身,准备爬起来。 嘭! 冯绣虎一脚踢在他腮帮上,崩飞了两颗后槽牙。 保罗吃痛再次倒地,他昂起头,怒目圆睁破口大骂:“姓冯的!我要你的命!” 他再次试图爬起来,冯绣虎的鞋底当头踩下,将保罗的脸死死挤在地板上。 斧尖抵在保罗的脑门上,冯绣虎俯身对他说:“我一猜就知道,你爹肯定忘了告诉你,要是见到姓冯的班长老爷一定记得先磕一个。” 动静闹大了,保罗相熟的几位执事愣是没一个敢上来帮忙。 保罗这辈子都没遭过这种罪,态度依旧强硬:“阴沟耗子,你给我等着——” 冯绣虎不想等了,他看到神卫军已经快跑过来了,还有维持秩序的神甫也握住了吊坠开始念念有词。 再等,就没机会下手了。 他举起短斧,眯着眼在脖颈上比划一下,然后当头斩落。 嘭! 没有遇到丝毫阻力,斧头劈开脖子斩进地板。 “嗯?” 冯绣虎疑惑挑眉。 因为没有见血。 在保罗惊恐的眼神中,他的身体化作迷雾涣然消散。 冯绣虎一脚踏空,赶紧重新站稳。 一缕缕的迷雾向着同一个方向飘飞,冯绣虎转头看去。 不远处,只见尤克胡站在中间的走廊上,正沉着脸看过来。 迷雾在他身边汇聚,渐渐凝实成保罗的模样。 保罗还保持着惊恐的眼神,他脸色苍白,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脖颈,等反应过来,他赶紧摊开手低头查看。 小指上的尾戒裂开数道缝隙,随着指头微微一动,就化作碎片散落。 尤克胡偏头,冷眼看着保罗:“珍贵的法器就被你浪费在这种地方?咎由自取。” 冯绣虎指着保罗对尤克胡说:“先说好,是他先招惹我的。” 尤克胡面无表情:“他会受到相应的责罚,不用你操心。” 冯绣虎不信他口头上的说辞,无奈一笑:“我性子急,这口恶气得亲自出——你让他过来,我不多要,就要他一条腿。” 尤克胡不说话,冯绣虎就当他默认了,提步就要走过去。 忽然,一只手搭在冯绣虎肩上,耳边传来科纳特陈的声音。 “回去坐下。” 接二连三地被阻拦,冯绣虎心里的邪火有些压不住了。 他一把握紧斧柄,正要甩开科纳特陈时。 脑海里忽然又响起了蚀的声音:“有人在盯着你。” 冯绣虎身子僵了一下,收回了刚迈出去的脚。 他缓缓抬头。 大厅二层的走廊上,两道身影扶着栏杆朝冯绣虎投来视线。 一位是托弗森赵,另一位冯绣虎只在国公府的议事厅见过一次。 枢机长老,瓦德拉乔。 (本章完) 第112章 111好运的回响 第112章 111好运的回响 冯绣虎冷静了,一言不发坐回迈克身边。 好好的启蒙仪式差点就见了血,冯绣虎认为有必要反省一下。 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高尚了,跟这个卑鄙的世界格格不入,所以才总会有不长眼的来撩拨他。 旁边迈克缩着脖子坐在椅子上,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看科纳特陈和尤克胡已经走到讲台上去,宣布启蒙仪式开始了,冯绣虎不禁感到懊恼。 好好的找迈克打听下流程,结果问到一半被打断,导致他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 都怪保罗。 眼下有枢机长老盯着,冯绣虎只好暂且把这笔账记下,等回头再找保罗算。 台上科纳特陈正在致辞,大抵还是些赞美迷雾之神和勉励众执事的话。 冯绣虎用手肘戳了戳迈克,说起小话:“这正常吗,枢机长老怎么来了,以前也这样?” 迈克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正虔诚地聆听科纳特陈的教诲,根本不理冯绣虎。 冯绣虎不依不饶:“托弗森赵也来了,你刚才看见没?” 迈克咽了口唾沫,还是不接话。 冯绣虎说:“信不信我举报你作弊?” 迈克打了个哆嗦,目不斜视但嘴唇翕动,快速解释:“以前只有两名主教主持仪式,托弗森大主教不会过来,枢机长老更不会露面。” “说难听点是,启蒙仪式根本不值得他们关注。” 听迈克这样说,冯绣虎顿时警觉。 这俩老登八九不离十是冲着他来的。 台上致辞结束,开始进行下一环节。 科纳特陈和尤克胡将讲台让了出来。 冯绣虎看到,四名神卫军从后台抬着一物走出,这物件外面罩着红绒布,看不清内里具体是什么,但只见轮廓方正,好似一个高大的立柜。 神卫军将东西抬到讲台中间放下,尤克胡和科纳特陈上前,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将绒布掀开。 东西展露出来,冯绣虎顿时目瞪口呆——那竟然是一间电话亭。 它的主体是漆成深红色的木质结构,但在两侧和正面的门上有着大片的镂空纹,镂空处用玻璃封闭,所以可以清晰地看见内里的陈设。 电话亭内,最里面的墙上靠着一张纹繁复的窄桌,桌上是一台极尽华丽的拨盘电话,电话通体洁白描金边,好似一个艺术品。 冯绣虎还注意到,电话亭不论内外,它的墙体上镌刻着的纹也并不普通——那分明是一个个巧妙排布的符文。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要打给谁?” 迈克看他一眼:“只是验证信仰的法器罢了。” 正好这时,第一个被念到名字的执事上去了。 冯绣虎一边看,迈克一边小声解释。 只见那名执事先来到尤克胡面前,向他行了个抚胸礼后,打开门进入了电话亭。 他将电话亭关上,站在里面紧张得深呼吸一口气后,将听筒拿起来贴在耳朵上。 只见执事嘴唇张合,可电话亭隔音太好,没人听得见他在说什么。 冯绣虎问迈克:“电话那头是谁?” 迈克此时也有些紧张起来了——作弊的不紧张才怪。 迈克回道:“都说了,没人。这只是一个法器,当你拿起听筒时会直接接通,但那头没有任何人,这时候你只需要诵念祷词赞美迷雾之神,就会看见……” 话音刚落,冯绣虎看见了。 电话亭通体亮起了莹莹毫光,圣洁的光晕散发出来,并且随着执事打电话的时间越长,光晕也在缓慢变得更亮。 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片刻后,执事忽地一愣,他念诵祷词的动作也停下了。 光晕随之黯淡,转眼就消失不见。 执事默默将听筒放了回去,推门走出来。 迈克接着说道:“通话时间越久,亮光就更强,也意味着你的信仰越虔诚。根据你信仰的坚定程度,电话会在不同的时间挂断,当挂断后,检验就结束了。” 冯绣虎了然点头。 只见那名检验结束的执事走到尤克胡面前,尤克胡在本子上记了一笔,然后示意执事去自己身后——看样子他应该是过关了。 冯绣虎看得若有所思,他在试图推测这个法器的原理。 电话既然接通了,那肯定是两头都有人才对,这是天经地义的。 况且通话时间越久,就代表越虔诚,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就好像听筒那头的东西凭声音就能听出他是不是迷雾之神的铁杆粉似的——那要是觉得声音难听,就直接把电话撂了怎么办? 这时,脑海里的蚀突然说话了。 “你旁边那假洋人一知半解,没说到点子上。” 假洋人指的是迈克。 冯绣虎用一只手捂住嘴,假装认真观摩仪式:“你知道些什么?” 蚀沉声道:“你现在看到的其实是两件法器,一个是电话亭,另一个才是电话。” “电话亭的作用是将信仰浓度具现出来,至于那个电话——它其实是一件神器的仿制品,名叫‘好运的回响’。” “好运?”冯绣虎一愣,他记得迷雾之神的权柄中就有“好运”。 蚀继续说道:“这两件法器的组合,几乎每个迷雾大座堂都有一套,除了检验信仰以外,也能用于和其他大座堂及时联络,必要时甚至能直接与天使通话。” “不能直接打给迷雾之神吗?”冯绣虎不禁问道。 蚀答道:“不能,因为真正的‘好运的回响’掌握在好运之神手里,她是迷雾的从神之一,也是迷雾所有从神中最特殊的一个。” “还记得我说过吗,迷雾之神只掌握了很小一部分‘好运’权柄,因为大部分都在好运之神手里。” 冯绣虎替迷雾之神打抱不平:“他丫的想造反呀?” 蚀懒得理他,接着往下说:“假洋人这里就说错了,听筒另一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通过电话亭里的法阵,听筒另一头指向的是好运之神的一缕灵体,这一缕灵体没有自我意识,它只会通过法阵的逆向指引去检验目标信仰浓度的最高值。” “所以念诵祷词其实是很有必要的,在念诵祷词时,可以使自己在潜意识中信仰浓度逐渐攀升,只要攀升不停下,检验就不会停下,通话也不会结束;而只要通话不结束,亮光就会越来越强。” “但是当那一缕灵体发现目标的信仰浓度不再升高后,就会立刻结束通话。” 啪。 冯绣虎一拍脑门:“那完了,我忘带赞美诗册了——要是我一句都背不出来怎么办?” ps:实在背不出来就来段freestyle,反正外面也听不见。 . (本章完) 第113章 112打电焊 第113章 112打电焊 蚀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嘲弄语气:“这跟你背不背得出来有关系吗?” “虔不虔诚你自己心里没数?” “就算你照着赞美诗念,保管好运之神的灵体也第一时间把电话挂了。” 冯绣虎气急败坏:“我信的是迷雾之神,他好运之神凭什么验我身份?” 蚀回道:“因为只有虔诚的信徒才会被好运眷顾。” 冯绣虎骂骂咧咧,看来这弊是非作不可了。 迈克坐在旁边只听到冯绣虎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所以不敢擅自搭话,生怕火又烧到自己身上。 但迈克被冯绣虎影响得更加紧张了,膝盖不停地抖。 冯绣虎看得不顺眼,一巴掌拍在迈克的大腿上:“你尿急呢?” 迈克吓了一跳,赶紧央求:“你别干扰我了。” 冯绣虎不解:“怎么了?” 迈克苦着脸,小声说道:“信仰浓度增幅剂是有时效的,我没想到我排在那么后面,所以我现在必须保持心如止水,尽量让时间延长一点。” 冯绣虎表示理解,拍拍迈克肩膀:“那你继续憋着。” 刚说完,台上的科纳特陈就喊他了:“下一个,工厂区圣堂,迈克执事!” 迈克噌一下起身,动作僵硬地走上台。 他向科纳特陈行礼。 科纳特陈见迈克表情紧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迈克这下更紧张了。 科纳特陈拍拍他的肩膀:“迈克执事,把握住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在修炼上其实是有天赋的。” 有天赋归有天赋,但这跟信仰纯不纯粹是两码事。 迈克咽了口唾沫,用力点了下头。 他机械地转身,迈着重重的步伐走进了电话亭。 台下的冯绣虎看起热闹。 只见迈克举起听筒放在耳边,他紧闭着双眼开始快速念诵祷词。 电话亭内光芒亮起,亮度渐渐变强。 可好景不长,光芒在亮到某一刻时,忽然闪了一下。 迈克好似心有所感,他脸色涨红,嘴唇翻飞更快,完全不重复的赞美诗飞快吐字。 洁白的光芒又强了一分,可紧接着又闪了一下。 但好歹是没有熄灭。 迈克把这辈子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用上了,随着他嘴里不停,光芒的闪烁也变得更加频繁起来。 一时间台上忽明忽暗,就跟线路接触不良似的。 一旁的科纳特陈看得眉头紧皱。 就连冯绣虎都给看乐了:“这小子在里边打电焊呢?” 忽地他又笑不出来了:“待会儿我不会也这样吧?” 蚀也乐了:“美得你,别说闪了,亮都亮不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冯绣虎捂着嘴问他。 “小菜一碟。” 蚀似乎很有把握:“信仰的指向和修炼的功法有关,而你没有修炼迷雾法典,本身就不具备指向迷雾之神的条件,所以‘好运的回响’根本无法检验到你的信仰浓度。” “但只要我及时激发迷雾权柄,那一缕没有自我意识的灵体就无法作出正确判断——它没有检验到指向迷雾的信仰,但谁的信仰能比迷雾本身更加纯粹?” “它只要无法作出正确判断,通话就不会结束,光芒也就会逐渐变亮,等我觉得差不多时,再收回权柄的力量,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冯绣虎恍然大悟:“你这是卡bug呀。” “什么?”蚀没听懂。 “没什么。” 冯绣虎咧嘴笑了,觉得这局应该稳了。 台上迈克的流程终于结束,光芒散去,他怅然若失地放下电话,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科纳特陈面前。 科纳特陈面无表情记下一笔,指了指自己身后。 迈克愣了两秒,随即欣喜若狂,向科纳特陈接连鞠了几躬,然后满面红光地站到后面去了。 之前和蚀聊得入神,冯绣虎都没怎么注意台上。 这时他才发现,台上两名主教身后站着的执事并不多,加起来拢共也才不到十个——但粗略算算,今天上台参加过仪式的人已经不少了。 说明这一关的通过率其实没那么高。 能上启蒙名单,本身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触摸到了心灵觉醒阶段的门槛,但仅仅是检验信仰这一关就已经筛选下去了很大一部分人——甚至现在都还没到真正的突破环节。 看来和迈克一样“信仰不纯粹”的人并不是少数。 之前只从蚀的嘴里听说,冯绣虎还没有太大感觉,但此时亲眼看见了,他才恍然意识到,难怪境界越高,对神的信仰就越坚定,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样一步步筛选过来。 突破心灵觉醒阶段的信仰检验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次,居然还能有那么多人不合格,冯绣虎无法想象那些通过了的人到底是有多么虔诚。 或许就像蚀说的——愿意随时随地为迷雾之神献身。 正胡思乱想着,冯绣虎听见科纳特陈叫到他了:“工厂区圣堂,冯绣虎执事。” “这儿呢!” 冯绣虎起身举手,乐呵呵地小跑上台。 虽然在座都是执事,但“冯绣虎”这个名字显然格外响亮。 见过他没见过他的,几乎所有人都投来注目礼。 注意到人们的目光,冯绣虎不禁有点兴奋,他径直走到讲台中央,清了清嗓子:“那我就讲两句。”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组织的培养,和领导的赏识,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关于这个结果,我会着重讲三个大点,每个大点将分成五个小点细致讲解,大家记一下……” 人们变得呆滞的眼神里浮现出了疑惑,但很快疑惑就释然了——果然名不虚传。 科纳特陈咬着牙:“快过来!” 被科纳特陈打断,台下也无人鼓掌,冯绣虎兴致缺缺,心有不甘地来到科纳特陈面前。 他对科纳特陈抱怨:“我觉得咱们组织缺乏凝聚力。” 科纳特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把牛皮本夹在臂下,替冯绣虎将吊坠从衣领内理出来。 “就如我之前所说,我始终相信你的虔诚。” 他深深看了眼冯绣虎:“但我想提醒你的是,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敬畏。” 这话听起来像是来自长辈的由衷叮嘱,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冯绣虎总觉得科纳特陈的语气不那么友善——从早上碰见他时,冯绣虎其实就已经隐隐有这种感觉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冯绣虎想了想,好像是从昨晚他们得知自己见过风雨娘娘后就这样了。 科纳特陈在冯绣虎肩上轻轻一拍:“去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冯绣虎冷笑一声:“我怕闪瞎了你。” 科纳特陈:“……” 冯绣虎转身,昂首挺胸走进电话亭。 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打仗的。 砰。 冯绣虎反手把门摔上,动静听得科纳特陈眼皮一跳。 冯绣虎转头看向外面,科纳特陈身后,迈克用口型对他说了声“加油”。 说不紧张,临到头了其实还是有点紧张——要是蚀一个操作失误,他今天可就撂在这儿了。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将视线落到面前的电话上。 脑海里蚀低声说道:“你拿起来,我就开始。” 冯绣虎深吸一口气,慢慢伸手过去,在听筒上停留了一秒后,他一把抓起放在了耳边。 听筒里传来细微的白噪音,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见冯绣虎愣神,蚀立刻喊道:“快说话啊!” 冯绣虎一下反应过来——他要是不假装动嘴,蚀也不方便激发权柄制造假象。 冯绣虎嘴唇一张,就在他准备开口随便说点什么时。 听筒里突然传来了声音。 “哪位?” (本章完) 第114章 113谁扔的闪 第114章 113谁扔的闪 仿佛浑身过电,冯绣虎全身汗毛乍起。 听声音是个女人,冯绣虎吓得差点没把听筒丢了,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爆了粗口。 “你他妈谁呀?!” 哗—— 震惊中的冯绣虎完全没注意到,就在他开口的瞬间,讲台上的电话亭爆发出了无比炽烈的光芒。 光芒照亮了整座大厅,大厅内众人震惊起身,哗然中眼前白茫茫一片却什么都看不清,于是纷纷举袖遮面。 就连二层看台的托弗森赵和枢机长老瓦德拉乔也不例外。 瓦德拉乔眯着双眼,目光牢牢盯着讲台,似乎试图看清电话亭里的景象。 他不禁感叹:“如此炽热的信仰……” 光芒太过刺眼,托弗森赵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他回道:“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虔诚的信徒了——恐怕就连圣殿的狂信者在第一次突破时都没有这样的景象。” “你说的没错。” 瓦德拉乔喃喃自语:“没有哪个狂信者比得上他,这简直不可思议——不,这根本不正常。” 瓦德拉乔伸出一只手臂,迎着光摊开手掌。 他皱着眉,凝神默默感受。 托弗森赵转头看过来:“有问题吗?” 瓦德拉乔缓缓睁眼,摇头:“我只感受到了迷雾的涌动……如此的精纯。” “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修炼出如此精纯的法力——就仿佛是迷雾之神亲手赐下了权柄一般。” “他的信仰没有问题,他的虔诚当之无愧。” 托弗森赵双臂在胸前交叉,垂首说道:“赞美迷雾。其实我早就有过猜测,他一定是被迷雾眷顾的宠儿,所以在还未开始修炼之前,就能通过向迷雾祈祷获得神力的垂青。” 他说的是那次打仗。 瓦德拉乔微微颔首:“或许风雨娘娘也注意到了他的特殊之处。” 电话亭外发生的事冯绣虎暂不知情,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电话上。 本不该出现的声音使冯绣虎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他在“蚀又骗了他”和“太过紧张出现幻听了”之间选择了直接问。 “你倒是说话呀!” 电话里没动静,冯绣虎急了,他悬着的心落不下去。 半晌,终于有了回应。 那个女声说道:“莱比特·温娜。” 脑海里的蚀也没动静了,但冯绣虎知道这时候嘴不能停,于是省去思考步骤,继续往下问:“你干嘛呢?” 莱比特告诉他:“我正泡在浴缸里,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可你这个电话来得不合时宜,偏偏直觉告诉我这个电话我应该接一下……” 她说得太长,冯绣虎又不敢长时间不动嘴,于是直接打断她:“谁家好人在浴缸旁边装电话?” 莱比特无奈解释:“它一直跟在我身边。” 冯绣虎没话找话:“打电话还泡澡,我认为你的安全意识有点欠缺。” 莱比特只沉默了一秒没开口,殊不知冯老爷已经急得满眼血丝,对着电话大喊:“别停!随便说点什么!” 莱比特无奈道:“我运气向来很好。” “你可不是运气好么,运气不好的正跟你打电话呢。” 冯绣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快编不下去了。 莱比特趁机问道:“你好像忘了告诉我你是谁,这属实不太礼貌。” “我你都不认识?” 冯绣虎信口胡诌:“我叫鲁鸿熙,家住帆城上城区,是府衙的规划司司长,最近打算修升降机却屡遭阻拦,只要你肯借我五十块银盘子助我东山再起,日后一定封你为升降机机长,掌管天下工人……” 莱比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管工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冯绣虎回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大国公应该知道答案。” “大国公?” 莱比特想了想:“难道你指的是玄国那位被野心蒙蔽了双眼的胆小鬼?话说回来,你打电话来到底想说什么?” 冯绣虎反问她:“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他太过理直气壮,反倒给莱比特问懵了:“呃,也不是不行,但基本没人这样做。” 大多数有幸将电话打通的人,通常都是有求于她。 可冯绣虎不知道呀,他气势上来了:“那你就不知道主动给我打?” 莱比特磕巴道:“啊,这方便吗?” “不方便。” 冯绣虎回。 冯老爷实在是编不下去了,他算算时间感觉也差不多了,遂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猛地转头,这一看,差点没被晃瞎了眼,不禁大怒:“谁扔的闪!” 但很快冯绣虎反应过来了,赶紧对蚀喊道:“大虫,你搞这么亮做什么?快停手呀!” 没有回应传来。 反倒是听筒里莱比特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冯绣虎没空搭理她,拿起听筒使劲往自己脑门上砸:“醒醒!快醒醒!这时候你还睡得着觉?!” “喂?喂喂?鲁鸿熙,你还在吗?” 听筒里莱比特还在询问。 冯绣虎用力过猛,额头见了血,血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淌。 蚀忍不了了,大吼一声:“不是我干的!我早就停了!” 冯绣虎一愣,看向手中的听筒。 听筒里莱比特很关切:“你还好吗?刚刚说话的是谁,他的声音有点耳熟。” 她居然能听见? 来不及细想,看着手中的听筒,冯绣虎明白了原因所在,他顾不得回应莱比特,一把将电话拍下挂断。 光芒飞快消散,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收回。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望着电话亭里的那道背影。 冯绣虎假装无事发生,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推门出来,走到科纳特陈面前。 科纳特陈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迟疑了数秒后指向冯绣虎的额头:“你这是……发生什么了?” 冯绣虎不明所以,他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抹了一手的血,半边脸都被染红了。 冯绣虎朝科纳特陈狰狞一笑:“太激动了,一时没忍住,给迷雾之神磕了几个。” 众人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这也太虔诚了。 科纳特陈倒吸一口凉气,他慌忙拿出自己的丝绸手绢,递给冯绣虎:“快擦擦,如果你需要休息,我们可以把突破仪式推迟一点。” 冯绣虎接过手绢,眼神坚毅:“大可不必,有迷雾之神支撑着我的信仰,我的意志坚不可摧。” ps:好运之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接到诈骗电话。 求月票。 (本章完) 第115章 114迷雾之地 第115章 114迷雾之地 就凭这份虔诚,科纳特陈就必须尊重冯绣虎的意愿。 于是仪式继续进行。 但出于照顾,科纳特陈还是让人搬来了椅子,供冯绣虎在他身后坐着休息。 有冯绣虎“珠玉在前”,后面接受信仰检验的执事们就多少显得平平无奇了。 此时此刻,尤克胡非常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拉下脸来跟科纳特陈抢人,所以屡屡朝冯绣虎投来视线。 冯绣虎问他:“你瞅啥?” 尤克胡一怔,疑惑地望着冯绣虎。 冯绣虎又问:“瞅你咋地?” 尤克胡沉着脸把头转了回去。 冯绣虎不依不饶:“再瞅一个试试!” 尤克胡假装没听见,但周围人都听见了,纷纷看过来。 科纳特陈瞥了眼一旁的尤克胡,对冯绣虎说道:“安分点。” 冯绣虎可不是故意找事,他记仇——刚才要不是尤克胡横插一脚,他早把保罗给宰了。 但他也就过过嘴瘾,没打算真在这里把场子找回来。 整场启蒙仪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名单上所有执事检验完毕后,站在两名主教身后的总共也就十几个人。 保罗和他的几名同伴中,只有两人通过了检验——正是保罗和那名被冯绣虎一脚踹飞出去的胖执事。 但此时他们也没胆子冲冯绣虎耀武扬威了,躲在尤克胡身后连眼神都不敢瞟过来。 神卫军将电话亭抬走,讲台上再次空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科纳特陈和尤克胡一人手捧一本厚厚的硬装书走到中间。 只见他们一手托书,另一只手按在封面上,闭着眼虔诚地诵念祷词。 “他们拿的什么?” 冯绣虎转头问迈克。 迈克小声回道:“阵书,上面用法力记录着许多法阵,等你成了主教就也有了。” 话音刚落,在两名主教的诵念中,他们面前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光斑,紧接着光斑开始快速移动,法阵轮廓凭空显现,随后光斑又组成了符文,片刻间,两座几乎占满讲台的法阵具现出来。 法阵的每一根线条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有稀薄的迷雾从法阵中间涌出,却未溢出边缘分毫。 迈克偷偷拉了冯绣虎一下:“走了。” 冯绣虎刚才看得入神,这才发现执事们已经朝主教走了过去。 他赶紧起身,跟在迈克身后。 执事们排好队,主教依次将他们的手按在阵书上,叮嘱一句:“顺从迷雾的指引。” 随后,主教拿出一管突破药剂递给执事,执事接过后走进法阵。 冯绣虎是最后一个,等迈克结束后,他站到科纳特陈面前。 科纳特陈托起阵书,冯绣虎有样学样,把手按在封皮上。 科纳特陈看着冯绣虎的眼睛:“顺从迷雾的指引,才能安全归来。”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迷雾之地不是帆城,那里不允许你肆无忌惮,记住我给你说过的,要保持敬畏。” 冯绣虎没听进去,相比起迷雾之地,他更好奇眼前的阵书,正想翻开看看里面的内容时,科纳特陈提前预判他的想法,先一步把阵书收走了。 冯绣虎失望地叹了口气,接过药剂转身走进法阵。 在两位主教的要求下,冯绣虎跟着所有执事一起,将药剂喝了下去。 所有人准备就绪。 科纳特陈和尤克胡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然后挥手喊道:“以迷雾之名,放逐。” 法阵光芒骤亮,冯绣虎眼前白茫茫一片,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熟悉的坠落感紧随而至,等视野恢复时,自己已经身处浓雾之中。 四周迷雾沉浮,五米外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 冯绣虎先摸向后腰——短斧不在。 说明这里确实是灵界,他的肉身还在现世。 冯绣虎想了想,伸手往裤裆里掏。 费劲掏了好半晌,却什么也没掏出来。 脑海里蚀问他:“你找什么?” 冯绣虎边掏边回:“随便,先来件防身的。” 蚀咬牙气道:“你还以为这是在梦林?” 冯绣虎恍然,一拍脑门:“对哦,这不是梦。” 他气馁地把手拿出来:“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找出口。” 蚀的声音不大,他刻意把声音压低了。 冯绣虎点点头,随便挑了个方向走去。 可没走太久,冯绣虎发现不对劲了——不管他怎么走,四周环境都没有丝毫变化,别说指路牌了,连个稍微显眼的参照物都没有,他压根就打不着方向。 冯绣虎的耐心快消磨完了,他忽然冷不丁大喊一声:“迈克——!” 声音在迷雾中回荡。 蚀反被吓了一跳;“你瞎叫唤什么?” 冯绣虎理直气壮:“与其这样乱走,不如找个人带路。” 蚀骂道:“你急个什么?我先观察下情况,等确认安全后用权柄给你指路。” 冯绣虎原地坐下,问他:“这破地方连根毛都没有,你观察什么?” 蚀解释道:“迷雾之地,是迷雾用来放逐罪人的地方,它既是坟场,也是一座迷宫。” “迷宫?”冯绣虎抬头看向四周,“连墙都没有算个屁的迷宫。” 蚀语气无奈:“这里不需要墙。迷雾之地被‘迷雾’和‘方向’权柄笼罩,这里的方向永远都在变化,所以被放逐到这里的灵体也永远无法出去。” “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迷雾之地边缘,这里是被用作突破的试炼场所,被特定法阵送进来的迷雾信徒,如果无法突破,那不论走多远都没用,但只要成功突破,说不定一转身就能看见出口。” 冯绣虎急道:“那你还等什么?快点的,我要当第一个突破成功的优等生。” “你突破个屁。”蚀破口大骂,“你昨晚不才突破了吗?” 冯绣虎反应过来:“我差点忘了——那你快把权柄拿出来呀。” “再等等。” 蚀没好气道:“迷雾之地有天使看守,虽然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迷雾之地深处停留,但咱们得谨慎点。” 冯绣虎了然点头,他指向前面浓雾中踉跄走来的模糊身影:“所以那玩意儿就是天使吗?” 蚀回道:“不是,他是来找麻烦的。” 这下冯绣虎来精神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凝神看去,仔细打量。 只见来人动作僵硬,面庞呆滞,身上穿着和冯绣虎一样的执事袍。 不同之处在于,他的身上不停飘散着雾气,好似正在化作迷雾消散。 (本章完) 第116章 115规则之力 第116章 115规则之力 “突破失败的倒霉蛋。” 蚀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突破失败的下场,永远迷失在这里,等到意识被消磨干净,这具灵体最终会化作迷雾——这个过程可能会长达上百年,期间每时每刻,迷雾会持续将灵体一寸寸剥离,直到和迷雾之地彻底融为一体。” 说话间,灵体已经快走到面前了。 冯绣虎问:“他想干什么?” 蚀回道:“想把你留下来陪他。” “这也太热情了。” 冯绣虎赶紧退开了几步。 灵体继续靠近,嘴里无意识念着重复的话:“赞美迷雾……顺从迷雾的指引……” 冯绣虎默掐法诀,指尖染上一抹锈红,打算送他一程。 蚀出言劝阻:“最好不要——迷雾之地突然出现其他权柄,这样做很显眼。” 冯绣虎无奈松开法诀:“其他进来突破的执事也会遇到同样的事,那他们是怎么做的?” “要么逃,要么使用咒术召唤迷雾。” 蚀答道:“心灵觉醒阶段的迷雾神官可以召唤迷雾隐藏自身——但处在入门阶段的神官没有独立施展咒术的能力,所以唯一的办法还是突破。” 话音刚落,面前的灵体忽然提速朝冯绣虎扑来。 冯绣虎也不惯着他,反手一个过肩摔把灵体砸在地上,然后一脚跺下,踩爆了他的头。 冯绣虎拍拍手,笑道:“还是这样方便。” 蚀却泼了盆冷水:“没用的。” 冯绣虎低头看去,他脚边的灵体化作迷雾飞快消散,转眼就不见踪影。 蚀解释道:“当他们失去本身意识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属于迷雾的一部分,除了专门针对灵体的咒术外,他们只会自然消逝。” 随着蚀这句话说完,冯绣虎看见不远处迷雾汇聚,刚才的灵体再次出现。 而且浓雾中的身影不止一个。 “看来你惊扰到他们了。” 蚀戏谑道。 冯绣虎转头就跑。 浓雾被搅动,越来越多的灵体注意到了他。 虽然冯绣虎看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追在后面,但他听见的诵念声却愈发清晰。 “赞美迷雾!” “顺从迷雾的指引!” 嘈杂纷乱的声音渐渐汇聚整齐,不带丝毫感情的赞美愈发洪亮。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 “你还要观察到什么时候?” 狂奔中,冯绣虎发问了。 “差不多了,再等等。” 蚀倒是一点也不急。 冯绣虎骂道:“你自己听听说的是人话吗?都差不多了还等什么?” 蚀也不跟他客气:“蠢货,还不是怪你道行太浅?你现在的境界还不足以支撑权柄的力量,所以必须经我的手,将规则之力借给你。” 冯绣虎听不懂:“随便了——直接来吧!” 话音落下,冯绣虎左眼一翻,变成一只红褐色竖瞳。 瞬息之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冯绣虎眼前仿佛看到了无数符文交替变换——那是“迷雾”的规则。 就像是思维的延伸,他一个念头就能让规则翻涌。 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一刻,周围无边无际的迷雾在冯绣虎眼中不再是阻碍,它们翻涌着,雀跃着,欢呼着,好似在庆贺主人的到来。 一朝得道心如净,洞彻真谛天地明。 这种感觉好生玄妙,就似眼前蒙尘一扫清,世间万物全换了新的模样。 “哈哈!” 冯绣虎兴奋大笑,举起双臂挥舞,向着迷雾中招手。 身旁浓雾中,一辆双马战车破雾而出,与他并行奔跑。 冯绣虎纵身跃起,身影在半空中化作迷雾飘散,再现身时,已经手握缰绳站立在战车之上。 “哈哈!再跑快点儿!” 冯绣虎狂放大笑:“我要让迈克也瞧瞧!” 蚀闻言大怒:“你说什么?!” …… 作为一名可耻的作弊者,迈克对自己本就没什么信心。 靠着信仰浓度增幅剂,他好歹是混过了启蒙仪式。 但现在问题来了——他也是第一次进迷雾之地。 迈克有着三次参加启蒙仪式的经验,算是老资历了,他也曾向不少人打听过关于迷雾之地的事。 比如要注意什么,又比如怎么才能顺利突破。 但最终得到的答案对迈克的帮助都不大。 因为突破没法作弊,也没有捷径可走。 过来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拼命逃吧,当你终于召唤出迷雾时,出口就在眼前。” 迈克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从进入迷雾之地那一刻起,他就握着吊坠一刻不停地诵念祷词,同时他也不敢太大声了,因为他知道这里存在着“迷失者”。 可鲜活的灵体天生就对失去自我意识的迷失者有着吸引力,即便迈克已经万分小心了,依然还是引来了迷失者的注意。 此时他正在逃命。 迷雾中没有方向,迈克也不知道要逃向哪里,但他却不敢停下,因为周围浓雾中的诵念声越来越大了,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始终缀在他身后。 对死亡的恐惧再加上本就缺乏信心,迈克已经快要连祷词都念不清楚了。 继续跑下去他迟早力竭。 早知道就不作弊了。 这一刻,迈克感到了由衷的懊悔,跟死比起来,似乎当一辈子执事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速度正在变慢,他意识到自己快要跑不动了。 各种各样的思绪使迈克无法再集中精神,奔跑中忽然一脚没踩稳,迈克猝不及防滚倒在地。 他喘着粗气,尝试着爬起来却失败了。 周围雾中的人影缓缓围拢过来。 迈克牙关打颤,他双手紧紧握住吊坠,跪伏在地上紧闭双眼。 他止不住地忏悔:“迷雾之神,请原谅我的罪过和无知,我在此乞求,乞求您降下怜悯,为我指明道路……” 恍惚间,迈克仿佛听见了轰隆隆的骏马奔驰声。 起初他以为是幻听,可顷刻间声音却越来越大了。 迈克茫然地抬起头,睁开眼。 迷失者已经将他包围,正僵硬地把手伸过来。 就在这时,浓雾忽然剧烈翻涌,紧接着一辆巨大的由迷雾化作的战车冲破浓雾闯入他的视野。 迈克一时忘了害怕,呆呆望着车辕上那道身影,瞳孔渐渐放大。 战车冲撞,挡在前面的迷失者在马蹄下尽数化作迷雾消散。 冯绣虎把缰绳一提,战车一个甩尾稳稳停在迈克面前。 啪! 冯绣虎甩鞭抽散迈克身旁最后一个迷失者,对迈克问道:“走不走?打表。” 迈克眼巴巴望着他,忽然嘴角一撇,“哇”一声哭了出来。 冯绣虎再次甩鞭,鞭子缠在迈克脖子上把他拽了上来。 “呕——” 迈克的情绪被打断,跪在车辕上掐着脖子干呕。 冯绣虎好心提醒:“吐车里五百——把安全带系好。” 迈克抬起头:“什么安全带?” 话音未落,冯绣虎缰绳一抖,迷雾大马扬蹄长嘶,再次冲进浓雾。 ps:冯老爷事还没办完,所以不急着走。 . (本章完) 第117章 116迈克突破 第117章 116迈克突破 冯绣虎站在车辕上策马奔腾,好似驰骋战场的勇士。 迈克紧紧抱着冯绣虎的大腿,狂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有好多问题想问,怎奈却插不进嘴——冯绣虎一直在自言自语。 “你别装傻,电话那事你还没解释清楚。” 蚀没好气道:“我解释不清楚——你再这样折腾下去,迟早把天使引来。” 冯绣虎撇撇嘴,蚀这话一听就是故意岔开话题,他都闹了好半晌,天使要来早该来了。 冯绣虎又问:“你不是说电话那头的灵体没有自我意识吗,它怎么开口说话了?” 冯绣虎不上套,蚀很无奈:“蠢货,接电话的根本就不是灵体。” 冯绣虎一愣:“还能串线的?这算怎么回事?” “算怎么回事?” 蚀冷笑一声:“算你运气好,也可能是不好——你猜我当时为什么不开口?” 被蚀一提醒,冯绣虎想起来这笔账还没跟他算:“可不是么?我叫你半天你都不吱声,对了,还有那女人,她好像能听见你说话。” 蚀叹了口气:“因为她就是好运之神,莱比特·温娜。” 冯绣虎皱眉:“就算是神也不能在洗澡的时候打电话呀,这多危险。” 蚀强忍住现身出来跟冯绣虎打一架的念头,咬牙道:“现在危险的是我们!” “我本来藏得好好的,你非逼我出声。” 冯绣虎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又拖后腿了,他赶紧反咬一口:“那你继续憋着不就好了,我又不能把你嘴掰开。” 这话太不要脸,冯绣虎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蚀立刻大骂:“你是人吗?你还是人吗!我要是再不开口,你就差没直接把我名字喊出来了!” 冯绣虎摆烂了:“那你说怎么办吧,反正她也听见了。” 蚀平复心情,冷静了一些:“我和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光凭一句话的声音,她不一定能想起是我——而且话又说回来,西方神应该还不知道我和羲君闹掰了,羲君也不会主动宣扬这事,所以好运之神也不一定会往我身上想。” 冯绣虎再次抓住了重点:“你都当二五仔了她还替你保密?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说法?” 蚀冷笑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对羲君有多重要,不是她替我保密,而是她根本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冯绣虎很不屑:“真有那么重要的话她为什么还想宰了你?” 蚀不接这茬了,闷闷道:“你懂个屁……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我还没玩够。” 冯绣虎不理他了。 见冯绣虎终于不再自言自语,迈克总算能搭话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指着脚下的战车——不论是战车还是战马,全是由迷雾凝聚而成。 迷雾汇聚成实体,这并不稀奇,迈克也知道有不少咒术都能做到这一点。 但他想不通的是,刚突破到心灵觉醒阶段的冯绣虎凭什么会这种咒术? 听见声音,冯绣虎低头看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迈克愣住:“不是你拉我上来的吗?” 冯绣虎又问:“那你成功突破了没?” 迈克沮丧道:“还没。” “我这车不拉差生。” 冯绣虎一脚把迈克从车上踹了下去。 迈克惊声叫唤,重重摔在地上后也顾不得疼,连忙爬起来追:“别丢下我!” 冯绣虎手腕一翻,迷雾长鞭化作了一根麻绳。 他将麻绳丢下:“接着——你就在后面跑吧!” 迈克赶紧接住。 冯绣虎将麻绳另一头绑在车辕上,他怕迈克松手,又提了提缰绳:“好马,慢点跑。” 战车放慢,又刚好卡在比迈克快一点,却怎么也追不上的速度上。 迈克死死攥着麻绳,两条腿撒了欢地追赶:“等等!让我上车!” 冯绣虎回头冲他大喊:“再快点!他们要追上你了!” 迈克回头一看,只见浓雾中人头攒动,不知何时出现了众多迷失者,正浩浩荡荡朝着他狂奔而来。 怎么会这么多! 这一看差点没给迈克吓丢了魂儿,他尖叫一声,脚下再次提速:“拉缰绳!快拉缰绳啊!” 冯绣虎又喊:“马惊了,停不住!” 眼看战车越来越远,冯绣虎还在添油加醋:“兄弟!对不住了!他们人多,我先走一步!” 迈克急得破口大骂:“冯绣虎!你个天杀的——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眼看战车就要钻进浓雾消失不见,冯绣虎最后一句话飘来:“省省口水吧,有这力气不如抓紧突破——” 这话提醒了迈克,他赶紧开始诵念祷词。 身后脚步声隆隆作响,迈克丝毫不敢停也不敢回头看。 他注意到麻绳还攥在自己手里——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绳子的长短好似没有尽头,明明战车都已经跑远了,绳子却始终没有绷紧的迹象。 凶险之中,迈克没功夫去细想这些,他只是把麻绳紧紧抓着,好似攥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奔跑声越来越近,好似无数迷失者就在自己身后,迈克额头见汗,忍不住放大嗓门,将祷词高喊出来,以此壮胆。 “赞美迷雾!” “您是迷雾的主人,您是不变的方向!” “在混沌中引领,照亮迷途者的航程,指引前进的道路!” “您的神辉,穿透层层迷雾,为迷茫的人们,带来坚定的信仰!” “您是一切旅途的终点,您是所有信徒的希望,赞美迷雾,让我们的心灵得以安放!” 这是迈克此生最心无旁骛,最真情实意的一次唱诗。 就连冯绣虎都由衷感受到了他的虔诚——他确实感受到了,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迈克的身边浮现出了符文的共鸣。 随着法力流贯全身,迈克脚下雾气环绕而起,他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中。 “哈哈哈——” 迷雾中回荡着迈克喜极而泣的声音:“突破了!我突破了!” 还没等他高兴太久,手中的麻绳忽然动了起来,飞快缠在他的腰上。 “诶?” 迈克只来得及一愣,紧接着一股巨力袭来,他整个人被拽飞出去。 嘭! 一阵天旋地转,迈克重重摔在车上。 冯绣虎低头看来,冲着他乐呵呵直笑。 迈克揉着心口爬起来:“你不是跑了吗?” “哪的话?” 冯绣虎毫不尴尬:“我是那种人吗?” 迈克撇撇嘴不说话,他再回头看去,不禁怔住——后方空空荡荡,刚刚还在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迷失者身影竟突兀地消失了,好似从未存在过一样。 (本章完) 第118章 117算账 第118章 117算账 这时迈克终于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适才他被吓慌了神,见迷失者多如虫潮就什么也来不及想,只顾着撒腿逃命。 但此时冷静下来再细想——刚刚分明只听见了脚步声,却丝毫没听见迷失者诵念祷词的声音。 他不禁看向冯绣虎。 可冯绣虎面色如常,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战车没有停下,不知要奔向何处。 迈克咽了口唾沫,环顾四周:“他们说只要突破了就能看见出口,可出口在哪儿?” 冯绣虎反问他:“你急着出去?” 迈克一愣:“不然呢?” 冯绣虎说:“我不急。” 迈克又问:“那你打算去哪儿?” 冯绣虎咧嘴一笑:“去找人算账。” 迈克立刻反应过来,惊呼道:“你想找保罗?这不可能!” 冯绣虎疑惑道:“为什么不可能?” 迈克回道:“在这里你不可能和其他人遇上,每个人都只有靠自己才能突破……” 说着说着,他没声音了——冯绣虎这不就找到他了? 冯绣虎点点头,认真道:“你说得对,但迷雾会指引我方向。” 这句话总被迷雾教会的信徒放在嘴边,迈克一直以为只是一句用来自我安慰的话,但在冯绣虎这里,却好像变成了事实。 因为他亲眼看到路边出现了一块迷雾汇聚而成的指示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保罗就在前面”。 冯绣虎对他说:“我没骗你吧。” 迈克:“……” 战车的速度渐渐放缓。 冯绣虎说:“我看到他了。” 迈克看向前方,却只看到浓雾笼罩。 冯绣虎松了口气:“他比你好不到哪去。” “战车太快了,得换一辆。” 冯绣虎说完,二人脚下的战车化作迷雾溃散,迈克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他抬头看去,发现冯绣虎又换了座驾——他骑在一辆脚踏车上,扶着车把单脚撑地。 由于地势原因,帆城坡多且陡,所以脚踏车并不多见,但在上城区还是时常能见到。 冯绣虎蹬地欲走,迈克赶紧爬起来拽住他:“我怎么办?” 冯绣虎差点又把迈克给忘了。 他指了指身后:“你坐我后面。” 话音落下,脚踏车后面迷雾环绕汇聚,片刻间硬生生又长出一截,多出了一个车座和一副脚蹬。 迈克略显局促:“我没骑过铁驴,怕是要摔。” 冯绣虎想了想,又把目光看向后轮。 只见后轮两侧再次涌现迷雾,待消失时,又多出一对小号的辅助轮。 迈克小心翼翼地跨坐上来:“那你骑慢点,我害怕。” 冯绣虎不耐烦了:“我把着车头,你只管往死里蹬。” 话已至此,迈克不好再提意见,于是应道:“好嘞!” 他咬咬牙,一脚蹬下。 脚踏车飞窜出去。 不消片刻只听冯绣虎在喊:“慢点的!你看那是谁!” 他一边喊,还一边狂拨铃铛。 迈克抬起头看去,只见前方雾中迷失者正追着一道模糊的背影。 没有感情的诵念声中还夹杂着一个慌乱的声音唱着祷词。 那身影看不真切,但声音却不会听错——正是保罗。 “还真找着了!” 迈克惊道。 冯绣虎连蹬几圈脚踏追了上去。 “铃铃铃——铃铃铃——” 逃命中保罗听见车铃,他慌张回头看去,只见一辆脚踏车疾冲而来,那车前狂蹬脚踏的居然是冯绣虎! 他那张狞笑的脸飞快闯入视野。 “姓鲁的!我给你送见面礼来了——” 脚踏车呼啸而过,消失在前方的迷雾中。 雾中飘来冯绣虎的声音:“过了!过了!” 保罗揉揉眼睛,刚才的一幕不太真切,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身后的迷失者紧追不舍,他不敢停下,继续跑起来诵念祷词。 至少迈克没撒谎,他确实是第一次骑脚踏车,没什么经验,冯绣虎让他往死里蹬,他就真的只管往死里蹬。 “该慢的时候就慢下来,我话都没说完,你这样搞得我多没面子?” 冯绣虎埋怨他。 这确实是迈克不对,他惭愧地低着头。 脚踏车在雾中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保罗没跑出太远,再次听见身后响起车铃。 这次他有了准备,连头也不回了——是幻觉不用管,不是幻觉更好,这茫茫迷雾中也能有个伴。 他完全没考虑自己和冯绣虎是否不对付,毕竟在迷雾之地,大家都是为了出去,但凡脑子正常点,都知道先放下间隙联手才是明智之举。 保罗心里想得正美,忽然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你他娘聋了?” 保罗愕然转头,恰好迎上冯绣虎瞪来的目光。 这感觉格外真实。 保罗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你……” 冯绣虎一脚把他踹倒:“你什么你!” 保罗在地上打了个滚,手脚并用爬起来就追:“载我一个!载我一个!” 冯绣虎哈哈大笑,回头冲他喊:“载满了!你把迈克拽下去就带你!” 迈克听完悚然一惊,立马站起来猛蹬。 脚踏车又窜了出去。 这骤然提速,好悬没把冯绣虎给摔下去。 他再次埋怨迈克:“我逗他呢,你较什么真?” 迈克赔了个笑脸,但心里不信——不是他较真,而是冯绣虎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保不齐就真那样干了呢? 一小会儿的功夫,脚踏车又一次绕了回来。 这回保罗就更有经验了,听见车铃声靠近,他早有准备,掐准了时间一跳,径直朝迈克扑过来。 可冯绣虎也有准备,他预判了保罗的动作,当先一脚踹过去,再次把保罗踢到地上。 保罗又急又怒,爬起来边追边骂:“冯绣虎你等我出去的!我不弄死你全家我就不姓——” 话还没说完,忽见冯绣虎随手一抛,一根粗麻绳窜至保罗跟前。 只听冯绣虎喊道:“别怕,我带你一程!” 话音落下,那麻绳就自行缠在了保罗腰间。 保罗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直接拽飞出去。 一时间保罗也分辨不出冯绣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他被拖行在地,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好在迷雾之地别无他物,路面也平整,不至于磕绊遭罪。 “你慢点!先让我站起来!” 保罗努力仰起头冲前面的脚踏车大喊。 冯绣虎却高呼回道:“大家小心呀!” 保罗正不解中,忽然瞧见脚踏车蹬上一个斜坡跳台飞了起来,他也跟着飞了起来。 嘭! 随着脚踏车落地,保罗整个人也砸在一块满是钢钉的钉板上。 耳畔欢呼声雷动,满背血眼儿的保罗却痛得睁不开眼。 “钻火圈啦!” 随着冯绣虎大喊,脚踏车再次跃起,保罗一头撞在了火圈上,烫得他接连惨叫。 保罗手忙脚乱推开挂在身上的火圈,睁开眼一看——那圈上火焰张牙舞爪,却分明是迷雾汇聚而成。 再看向周围浓雾中的影影绰绰,好似有无数观众坐在巨大的看台上喝彩。 “嗷——” 一声兽吼传来。 前方冯绣虎再次大喊:“看来咱们这是到马戏团了!” 数只凶猛的狮子冲出笼子,大吼着朝保罗扑了上来。 ps:冯老爷还是太心善了,都这地步了还不忘请保罗看马戏。 . (本章完) 第119章 118出口 第119章 118出口 保罗骇得亡魂皆冒。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时间去想迷雾之地到底该不该有这么回事。 眼看数只狮子张着血盆大口狂追而来,他一边蹬腿一边朝冯绣虎大喊:“快点!再蹬快点!” 跑在最前头的一只狮子纵身猛扑,一口咬在保罗的大腿上。 保罗吃痛惨叫,在狮子的撕咬中硬生生被扯掉了一条腿。 他现在只是一具灵体,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滴血都没流,但痛可是一点没少。 迈克回头看一眼,于心不忍地转回脸来,对冯绣虎说:“别骑太快,其他几头狮子追不上了。” 冯绣虎斥责他:“你这是什么话?这么重的伤耽误不得,咱要赶紧找医生。” 话音落下,嘭的一声脚踏车撞进了手术室。 保罗飞进来,一头扎在手术台上。 冯绣虎冲外面大喊:“快来个医生!” 一道身影闯进来,把迈克挤到边上,他举起手里的锯子说:“我是木工!” 说完就照着保罗仅剩的那条好腿下锯。 保罗惊恐挣扎,冯绣虎死死按着他:“修什么不是修?木工也算半个医生!” 保罗尖叫道:“我这条腿没病!” 木工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 保罗往下一看,那条好腿已经被木工锯下来抱在了怀里。 冯绣虎指着木工骂:“你这人——没事凑什么热闹?” “我再去叫人!” 木工丢下一句,抱着腿跑了出去。 他刚走,又一个身影闯了进来:“我来试试!” 保罗见他穿着不对,赶紧发问:“你又是干什么的?” 那人拍着胸脯:“治病的!” 保罗刚松一口气,就见这人摸出一把大砍刀来。 保罗立刻挣扎起来:“离我远点!” 冯绣虎再次把他按住,劝道:“医生总不会害你,咱可不能讳疾忌医!” 那人上来就拽住保罗的左手,啧啧有声:“哎呀,这手都破皮了,要不得了!” 说罢,当机立断一刀剁下——手臂齐肘而断。 冯绣虎赶紧问保罗:“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保罗哭喊道:“我这手冤枉啊!” 冯绣虎又问那人:“好像不太行,你到底是医生吗?” 那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我是屠户,偶尔也给畜生治病。” 冯绣虎一脚把兽医踹了出去:“再换个人来!”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他扶着眼镜端详保罗片刻:“病人情况很不乐观。” 保罗哭爹喊娘地央求:“救救我!救救我!” 冯绣虎也赶紧说:“治,多少钱咱们都治!” 医生表情严肃,摇头对冯绣虎问道:“家属快点做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啊?” 保罗愣了一下。 冯绣虎急道:“保大!医生,我们保大!” 医生点点头:“我知道了。” 只见医生拿出手术刀,保罗还没反应过来,刀锋绕着他肩头旋了一圈,整条右臂也掉了下来。 医生对冯绣虎颔首:“恭喜你,手术很成功。” 冯绣虎喜极而泣,抓着医生的手不放:“谢谢医生!” 医生转身走了,冯绣虎对保罗说:“兄弟,那你好生休养,回头我带圈来看你。” 周围的景象纷纷化作迷雾消散。 保罗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他时而哭时而笑,嘴里喃喃自语:“迷雾,都是迷雾……我到底在哪儿……” 冯绣虎扶起脚踏车,招呼缩在一旁的迈克上车。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荒唐了,迈克从头到尾都没敢吱声。 周围的迷失者渐渐向这边围过来,冯绣虎和迈克骑着车走了。 冯绣虎其实还没过瘾,但蚀已经在催促他了。 冯绣虎这一番疯玩,挥霍的规则之力太多,以至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次并未骑出太远,随着冯绣虎不再刻意搞事,很快脚踏车就从浓雾中驶出,一扇直插天际的宏伟石门伫立在二人眼前。 “上去触摸石门,就能出去了。” 迈克说着,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 冯绣虎下车,随着脚踏车化作雾气溃散,刚刚那种玄妙的仿佛掌控万物的感觉也如潮水般消退了。 注意到迈克的目光,冯绣虎问:“想留下来陪他?” 迈克赶紧摇头:“我只是……只是在想你出去以后会不会被怀疑。” 冯绣虎摩挲着下巴:“这确实是个问题——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灭口?”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迈克。 迈克打了个哆嗦:“我肯定不说出去!我,我的意思是,虽然很少会有人在心灵觉醒阶段突破失败,但其实也正常……对吧?” 冯绣虎点点头:“可不是么。” 迈克不敢再跟他对视,赶紧去触摸石门,身影很快化作迷雾消失在原地。 冯绣虎依葫芦画瓢,走上前将手按在门上。 熟悉的坠落感传来,冯绣虎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还站在台上的法阵里。 迈克在外面冲他招手,冯绣虎看看身旁,法阵里已经不剩几个人。 不远处保罗的肉身站在尤克胡绘制的法阵里,一动不动,他的同伴,那名胖执事已经去了法阵外,正焦急地等待着。 冯绣虎走出法阵,科纳特陈迎了上来:“恭喜你,冯绣虎执事。” 冯绣虎挥挥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科纳特陈赶紧拦住:“仪式还没结束。” 冯绣虎回头看了眼保罗:“那可等太久了。” 顺着冯绣虎的目光往保罗那边看了眼,科纳特陈以为冯绣虎急着走是为了召集手下对付保罗,他不禁眉头皱起,低声警告:“你最好别惦记他,残害同僚是大罪,你会上审判庭的。” 虽然冯绣虎跟保罗的账已经清了,但这道理他必须讲清楚:“是他先招惹我的。” 科纳特陈表情一沉:“但他没有动手。” 冯绣虎问:“信不信我抽你?” “你说什么!” 科纳特陈怒视。 冯绣虎摊手道:“哎,我可没动手,你生什么气?” 科纳特陈不说话了,目光不善地盯了冯绣虎半晌后,他压着怒意说道:“保罗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会转告给鲁鸿熙,风雨街的事把鲁鸿熙吓坏了,短时间内他不敢再来找你麻烦,如果他知道保罗得罪了你,他会替你教训。” 冯绣虎说:“道歉得有道歉的态度,真有这份心,就让他亲自来我宅子赔罪。” “这不现实。”科纳特陈摇头,“他毕竟是大国公的人,主动向一名执事低头,这样做损害的是大国公的脸面。” “而且归根结底,他找你要工人,办的是工厂的事,也就是大国公的事,这件事还没个结果,大国公也不会松口。” (本章完) 第120章 119升职 第120章 119升职 冯绣虎不耐烦道:“大国公到底想要什么结果?我说了,人我是不会放的。” 科纳特陈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不了解的事太多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大国公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冯绣虎冷笑:“那是他眼窝子太浅,放不下。” 科纳特陈摇摇头,不欲再与冯绣虎争辩,抬手示意他去一旁等候:“仪式就快结束了,法阵最多只会维持两个小时。” 冯绣虎走到迈克身边,搭话问他:“科纳特陈说我身份不够,那我要是当上神甫,是不是就能跟大国公叫板了?” 迈克骇了一跳:“跟大国公叫板?你不要命了!” 冯绣虎反倒先委屈上了:“这事怪不着我,我都不认识他,是他非要跟我抢人——科纳特陈说的。” 迈克消息灵通,倒也知道这其中的症结所在,他思忖片刻:“你私自扣押工人,这确实徒惹大国公不快,你要想大事化了,无非就两条路走。” 冯绣虎问:“哪两条路?” 迈克伸出手指:“这第一条,你主动放人,再求科纳特主教说说情,大国公愿意给教会面子,这事也就过了。” 冯绣虎摆手:“直接说第二条吧。” 迈克也知道他脾气,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你今日在启蒙仪式上大放光彩,惹人注目,想必在场的都记下了你这号人物,若是你能凭此搭上枢机长老的关系,大国公自不敢再对你怎样。” 这是让他主动去递投名状,找靠山。 冯绣虎撇嘴道:“我跟那老头不熟。” 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又传来惊呼。 冯绣虎和迈克抬头看去,只见台上法阵的光芒逐渐敛去。 随着法阵飞快消失,保罗的肉身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皆惊。 尤克胡眉头紧锁,快步上前查看,他探了探保罗的鼻息。 科纳特陈也走过来:“怎么样?” 尤克胡凝重摇头:“没气了。” “保罗怎么会突破失败?” 科纳特陈疑惑不解:“他早就触摸到突破门槛,还故意延了一轮进行启蒙,只要按部就班,突破应该水到渠成才对。” 尤克胡朝冯绣虎瞥了一眼,倒不是怀疑,纯属是情不自禁往他身上联想。 尤克胡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可能是迷雾未能眷顾他……替他收尸,送回去吧。” 两名神卫军上来把尸体抬走了。 冯绣虎吹着口哨,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迈克全程盯着脚尖一言不发。 仪式流程进入收尾阶段。 两名主教将突破成功的执事依次登记在册。 台下连启蒙仪式都未能通过的神官们也开始逐渐退场。 尤克胡的心情不太美丽,他给科纳特陈打了个招呼,也准备告退:“我得亲自去一趟鲁司长家。” 他再次看了冯绣虎一眼,淡淡说道:“无论如何,今天发生的一切他都有知情权。” 这是要把自己从保罗的死里撇出去,再顺口打冯绣虎的小报告。 科纳特陈没有否认,点点头与尤克胡告别。 冯绣虎也准备撤了,拽了迈克一把打算溜走时,二层楼梯上忽然走下来人,把他叫住。 “冯绣虎执事。” 冯绣虎回头看去,喊他的是托弗森赵。 和托弗森赵一起下来的还有枢机长老瓦德拉乔。 瓦德拉乔满眼欣慰地把冯绣虎望着。 这洋人老头面色红润,嘴边挂着暧昧的微笑,冲冯绣虎不住点头。 冯绣虎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眉毛一竖瞪了回去。 瓦德拉乔爽朗一笑,对身旁的托弗森赵说:“瞧,多么坚定的眼神,这才是虔诚者该有的样子。” 冯绣虎不耐烦道:“有事就说。” “呵。” 瓦德拉乔笑着冲冯绣虎招手:“被迷雾眷顾的年轻人,你想当神甫吗?” 冯绣虎一愣——天上掉馅儿饼了? 刚走过来的科纳特陈也愣了,他赶紧上前对瓦德拉乔行礼:“长老,这对他来说太快了。” 冯绣虎指着他大喝一声:“你闭嘴!” 不给科纳特陈还嘴的机会,冯绣虎三步跨作两步来到瓦德拉乔面前,行了个标准的抚胸礼:“赞美迷雾,老——长老,我随时准备为迷雾之神献上我的一切,为了证明我的虔诚,我愿意接受这个考验。” 科纳特陈狠狠瞪了冯绣虎一眼,再次对瓦德拉乔说道:“瓦德拉长老,这不是正常的晋升流程,况且他也完全没有处理教内事务的经验。” 这倒是实话,可冯绣虎嘴硬:“不会我可以学。” 瓦德拉乔斜眼瞥着科纳特陈:“我记得你现在手底还有十一名在职神甫,他们倒是有经验,却没一个争气的。” 科纳特陈低下头,似乎无话可说了。 冯绣虎却没听明白他俩在打什么机锋。 只听瓦德拉乔再次对他开口:“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要你去工厂区圣堂就职。” 此话一出,迈克猛地抬起头,慌张的眼神看向冯绣虎。 不止是科纳特陈,就连托弗森赵事先也没想到这一步,他不禁微微皱眉:“长老,神庙那边……” 话没说完,就被瓦德拉乔抬手打断。 唯独冯绣虎想也没想,满口应下:“好说。” 瓦德拉乔面露微笑,指着他:“好样的,虔诚的信徒永远不会缺少一颗勇敢的心。” 冯绣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比较关心更实际的东西:“那以后工厂区可就我说了算了。” 瓦德拉乔笑道:“至少在科纳特主教入主圣堂之前,是这样没错。” 冯绣虎立刻拍了拍科纳特陈的肩膀:“那你就多等等,等我捞够了你再来。” 科纳特陈没好气地把他的手甩下去,压着嗓音道:“别犯蠢了,你会没命的。” 转头科纳特陈又去劝瓦德拉乔:“长老,他才刚刚跨入心灵觉醒阶段,这时候让他接手圣堂就是给神庙当靶子,他是我的执事,我必须对他负责。” 三番两次被反驳,瓦德拉乔没了好脸色:“至少在我看来,他比你手底下那十一名神甫要争气一百倍。” 冯绣虎在一旁帮腔:“老陈,你是不是看不惯我升职呀?当领导的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带队伍?” 科纳特陈脸色阴沉。 气氛有些僵滞。 大主教托弗森赵无奈给出台阶:“冯绣虎执事今天的表现确实值得为他破例一次,科纳特主教,我们可以试着先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他能为我们带来惊喜。” 就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开口了,科纳特陈这下彻底没话说了,沉默着点了点头。 ps:冯老爷又升职了,值得洗个神仙浴庆祝一下。 . (本章完) 第121章 120瓦德拉乔的两全计 第121章 120瓦德拉乔的两全计 二人出了大座堂。 迈克也需回工厂区圣堂报备,于是和冯绣虎一同离开上城区。 相比起冯绣虎的满面春风,迈克却忧心忡忡。 待上了马车,车厢内只有他们二人了,迈克才总算能说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 “你糊涂呀,工厂区圣堂哪是那么好接手的?” 冯绣虎却理解错了:“工作上的事我是没经验,但不是还有你帮我嘛。” “嗨呀!” 迈克恼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冯绣虎抄手抱胸,不屑道:“你想说神庙?神庙和教会已经不和这么久了,也没听说真闹出什么风浪来。” “那是因为被压下去了!” 迈克是真心替冯绣虎焦急:“你多日不曾来圣堂上职,所以不知凶险。” “上城区因为要顾及大国公的脸面,所以顶多是些小打小闹,神庙修士和教会神官的冲突只停留在斗殴或背后使阴招的地步。” “但上城区之外就没人管了,你不知情,这几日来已有两名执事和三名神卫军失踪,全是出自工厂区圣堂——他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灵体都找不到。” 冯绣虎眼皮一抬:“神庙已经动手了?” 迈克两手一摊:“不然还能有谁?但凶手办事干净,什么证据都未留下,一整个死无对证。” “况且这事没法说理,神庙那边,祭长往上的大人物根本不屑对我们这种喽啰出手,大家心知肚明,全是底下人的泄愤之举,神庙虽有默许之嫌,却从未明言指使。” 冯绣虎略作细想,明白了这事教会吃亏在哪里——神庙修士所修的风来化雨诀拥有抹除灵体的咒术,这是风雨规则天然的特性,所以修士才有了杀人毁迹的底气。 教会这边却不同,只有高级神官才懂得施展针对灵体的咒术,所以普通执事根本无法向神庙修士进行报复——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就算打过了,也会留下证据,还白白送给神庙把柄。 迈克叹气道:“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枢机长老说科纳特陈主教的人不争气?” “科纳特主教手底十一名神甫皆在大座堂任职,却无一人敢接洛蒙神甫和霍利斯神甫的班。” 说到这两个名字,迈克情不自禁看了眼冯绣虎表情,见他面色如常,才继续说了下去:“彼时教会神庙还未像此般水火不容,就已送两名神甫赴了冥河,如今局势更加凶险,谁又敢拿自己的小命来搏前程?” 这账算着算着,居然又算回了自己头上。 冯绣虎摸了摸鼻子:“也不能这样说,神庙下死手也只是冲着执事和神卫军,如今我升任神甫,身份不同了,他们得掂量掂量。” 迈克却没那么乐观:“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疑惑:“看今天枢机长老对你的态度,分明是格外中意你,既然如此,就更不该将你放到工厂区圣堂犯险。” “如你所说,神甫已是身份不低,虽身处险地,但神庙轻易应不会对神甫下手——这话若是随便放在哪个别的神甫身上,也都是有道理的,却唯独对你不管用。” 他小心翼翼盯着冯绣虎:“神庙对教会之恨总一石,你独占八斗,其余二斗教会众人共担之。” 这话或许夸张了些,但道理是那个道理。 冯绣虎也被说得有些动摇了,他摩挲着胡茬思忖:“这么说来,乔老头多半没安什么好心——我感觉自己是被当枪使了。” …… 有着同样疑惑的不止冯绣虎。 托弗森赵和瓦德拉乔并肩行走在大座堂的走廊上。 事情已经定下不可更改,但托弗森赵还是提出了自己建议。 “虽然出身卑贱,但冯绣虎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我想再调两支神卫军小队入驻工厂区圣堂,这样他的安全也能得到保证。” “可以。” 瓦德拉乔颔首答应。 托弗森赵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这说明瓦德拉长老此举并不是想让冯绣虎死。 像是看出了托弗森赵的疑虑,瓦德拉乔轻笑开口。 “昨天教首接到了神谕。” 闻言,托弗森赵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双臂交叉作礼:“赞美迷雾。” 瓦德拉乔缓缓说道:“神谕是下给帆城的,教首代为转达。” “帆城是风雨神庙的发源地,这里的信仰格外精纯。” “削弱神庙,掠夺信仰,我们做得还是太少了。” “只有用鲜血作矛,白骨作盾,才能取悦我主。” 托弗森赵听出了话外之音:“教首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蚕食信仰的速度还不够快,希望我们更激进些?” 他眉头复又皱起:“可是,如果真的这样做,只会彻底激怒神庙……除非这本就是我主想要的结果。” 瓦德拉乔凝眸看来,话里暗含警告意味:“不要揣测神的旨意。” 托弗森赵自知失言,低头认错:“顺从迷雾的指引。” 瓦德拉乔默默收回视线,语气恢复平静:“这也是我让冯绣虎接手圣堂的原因。” “冯绣虎冒犯了风雨娘娘,万籁丘却选择了放过他。” “这里面的原因,我们不知道,冯绣虎自己也不知道,但万籁丘一定清楚。” “所以我把冯绣虎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就看神庙会不会对他下手,以此也能看出万籁丘对冯绣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神庙真的来找冯绣虎麻烦,以冯绣虎的胆大妄为性格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这样我们就有了激进的理由。” “而要是神庙受万籁丘影响,不敢触冯绣虎霉头,那就更好——冯绣虎这人,行事乖张却目的明确,还是执事时就敢把手伸进港口区,现在我把他捧上神甫,他的野心只会驱使着他继续为教会扩展版图。” 瓦德拉乔笑得意味深长:“所以无论是哪种,我们都达到了目的。” 托弗森赵低头看着地毯上的迷雾图案:“我明白了。” 他小声问道:“这些事……是否需要我提醒一下科纳特主教?他似乎有些怨气。” 提起科纳特陈,瓦德拉乔眉头微微皱了下:“不必了。” “或许是被冯绣虎的光芒遮盖,今天我没有感受到他的虔诚,就像一只被蒙住了双眼的麻雀,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闻言,托弗森赵神色微动。 “我听说……他最近和某些贵族走动得颇为频繁。” (本章完) 第122章 121再赴神仙浴(恭喜盟主王缺舟出镜 第122章 121再赴神仙浴(恭喜盟主王缺舟出镜) 瓦德拉乔玩了一手左右逢源,冯绣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棋盘上的关键一子。 但他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庆祝。 和迈克分别后,他匆匆回到家跟众人分享喜悦。 “今天老爷我升官发财,见者有赏。” 冯绣虎招来管家吩咐:“宅内上下,不论大小职务,额外发一个月的工钱。” 众人沾着喜气,全都眉开眼笑。 唯独细腰儿替冯绣虎心疼:“老爷呀,那也太多了,依奴家看,就是一挂铜珠子也够他们乐呵,老爷挣钱辛苦,须得紧着点。” 她是管钱的,这发出去的钱都得从她手里过账,才最不情愿。 冯绣虎不满道:“说些什么丧气话,如今我当了神甫,工厂区下城区港口区都是我的地界,来钱比发大水还快,不多点出去,宅子放不下了怎么办?” 细腰儿不敢再劝。 但顺子敢,他怕冯绣虎高兴过头,提醒道:“大哥,话是这样说没错,往后四大区的供奉银都交到你这边,但是莫忘了,这些钱的大头最终还是要送到上城区的主教老爷手里,咱手里剩下的,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多。” 冯绣虎瞪着顺子:“什么供奉银?我说要收供奉银了吗?” 顺子愣道:“不收供奉银,去哪找那么多钱?” 冯绣虎理直气壮:“我收的分明是神庙的税,神庙现在没了税官,可不就只有我操劳些,替他们把税收了——科纳特陈若想要钱,就让他找神庙要去。” 顺子讷讷不说话,心里却觉得这歪理说起来简单,只怕教会不认。 见气氛有些尴尬,细腰儿赶紧笑着打圆场:“老爷说得对,钱进了老爷口袋,便就是老爷的。老爷现在贵为神甫,谁又敢怎的?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如今外面谁不知道老爷的威名?好些人上赶着送钱,老爷还不稀罕哩。” 泡好了茶的水仙灵芝二人此时也来到冯绣虎身旁。 水仙捏肩,灵芝捶腿。 水仙柔声道:“老爷今日起得早,又奔波辛苦,可要回房歇息片刻?” 细腰儿翻了个白眼。 灵芝也连忙接话:“这两日天愈发冷了,我替老爷换了新的厚褥子,老爷要盖得舒适,可记着奴家的好。” 细腰儿又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真是显着你了,这张小嘴儿生得漂亮,却净说该掌嘴的话。做了点份内的活,竟还要主家记你的好?也就是老爷心善,不计较你没大没小,合该把你卖去别家试试,且看扒不扒了你的皮。” 灵芝噤声不敢还口。 水仙也忍不住瞪了灵芝一眼——她教了灵芝不少,却也不是让她这样用的。 只是拌两句嘴,冯绣虎不太在意。 但水仙的话提醒了他——难得今天有空,确实该好好放松一下。 于是他起身一拍顺子:“走,神仙浴!” 顺子本还沉浸在刚才的担忧里,听冯绣虎这般一说,立马来了精神。 知道细腰儿洗不得神仙浴,所以这次冯绣虎没问她,而是转头问水仙灵芝:“你俩去吗?” 二女怎么也没想到这里边还有她俩的事,顿时红透了小脸,连连摆手:“老爷,我们可不敢去那种地方。” “怎么不敢?” 冯绣虎微微皱眉:“那里难不成吃人?” 灵芝羞得说不出话,还是水仙赔笑回道:“可不吃人么,不过吃的是女人。” 冯绣虎听得一知半解,但转念一想,男女有别也是正常,况且上次去汤泉楼,也确实没见到有女客人来泡澡。 于是他不再劝说,领着顺子匆匆出门了。 …… 黄包车上,冯绣虎再次试图打听车夫,未果。 酉也内木气派依旧。 冯绣虎跳下车来,一道倩影立马扭着小腰迎了上来。 “哎呀~今朝喜鹊当头叫,我便知有贵客到。” 鸨儿娘玉芝无比自然地挽上冯绣虎手臂,手绢在他胸前扫过:“冯老爷,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 冯绣虎拿起手绢擤了把鼻涕又还给她:“我上次可交了定钱的,能不来吗?” 玉芝笑脸僵硬,不动声色地把手绢藏去了身后,娇声道:“奴家记着呢,上次那天字号池子还给您留着的。” 冯绣虎很满意。 门帘旁,顺子已经在催促:“大哥,外边冷,快进来!” 冯绣虎指着他骂:“以前叫你来你不来,现在知道舒服了反倒急得慌。” 顺子脸庞一红,当先埋头钻了进去。 冯绣虎被玉芝领着也进了楼内。 玉芝转进柜台后翻找,一抬头瞧见冯绣虎又把衣服脱光了。 她也算是习惯了,将两枚银盘子推到冯绣虎面前:“冯老爷,这是你上次的定钱,我替你放衣兜里。” 冯绣虎不禁皱眉:“这是几个意思?是不是又有人说我闲话了?我可告诉你,不是我坐车不给钱,是车夫跑太快——我洗澡也是要给钱的。” 玉芝赶紧赔笑解释:“误会,您误会了。” “不敢瞒冯老爷,熊老板是咱们酉也内木的大东家,上次知晓你来过,便特意交代了,冯老爷是咱家的贵客,所以往后冯老爷再来洗神仙浴,一律不收钱。” 这话在理。 冯绣虎和熊桂媛是深入探讨过“鞭子”的良师益友,这情分可大了。 冯绣虎遂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玉芝亲自领着冯绣虎往里走,边走边说:“冯老爷且放心,大东家跟你关系匪浅,她知你喜好,所以交代得格外细致,冯老爷只管享受,保管不会再像上次那般让你烦心。” 冯绣虎听得舒服,要不怎么说酉也内木能把生意搞得热火朝天呢,这服务态度就十足的专业。 快到天字号池子时,冯绣虎忽听旁边的泉屋内水声荡漾,还伴有莺莺燕燕的欢笑声。 冯绣虎好奇发问:“这又是什么池子?” 玉芝答道:“这一排皆是天字号池,这间屋里已有客人了。” 冯绣虎分明记得上次来时,这一排天字号池全都空着,想来平时也鲜少有人肯大价钱享受,遂又问道:“里面人什么来头?” 玉芝压低声音,怕惊扰到客人:“却是一个外乡的老爷,据说养着一支大船队,做的是海上的生意,此人家财万贯,挥金如土,船队每每停靠帆城,就必来咱家洗上一回神仙浴,也算是老主顾了。” 冯绣虎惊道:“既然走南闯北,必是见识极广,此人姓甚名谁?” “我只知他姓王,名却是不知。” 玉芝朝珠帘内瞥去一眼,抿抿嘴道。 “但听说这位老爷当年出海遭遇邪神掀波,船队倾覆,本是必死之局,他却不肯认命,愣是靠着半截破舢板硬生生横渡了大海,亲手把命挣了回来,其后短短一年便又东山再起,人们敬他命硬,便给他取了个绰号。” “唤作,王缺舟。” ps:恭喜盟主老爷杀青。 (本章完) 第123章 122暗枪 第123章 122暗枪 冯绣虎喟叹点头:“如此说来,也是位有本事的体面人。” 玉芝引着他进了上次的泉屋,转身要走时,冯绣虎喊住他:“我兄弟呢?” 玉芝回头赔笑:“就安排在隔壁,冯老爷放心,熊老板交代过,保管和你一样的档次。” 冯绣虎放心了。 他脱去最后衣物,走进池子先泡上了。 不多时,竹门被推开,冯绣虎听见动静回头去看。 只见数名只穿了底裤的精壮汉子走进来,在池边站成一排。 疯大虫的名号他们早有耳闻,此时被冯绣虎目光盯着,壮汉们略显局促,攥着毛巾的样子好似几个小媳妇儿。 冯绣虎高兴坏了:“好呀,果然还是桂圆知我心意!” 他冲壮汉们招手:“快来!” 众汉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终于有人动了。 一人搬来宽条凳供冯绣虎趴在上面,一人拿起毛巾垫在凳子上,一人取来胰子裹在毛巾里揉搓,最后一人无事可做,就上前扶着冯绣虎从池子里出来。 趴在凳上,冯绣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等着众汉上手。 可当毛巾抹到背上,力道就跟打情骂俏似的。 冯绣虎不禁皱眉:“我吃劲。” 壮汉们战战兢兢应下,手上加了分力,却还是很轻。 冯绣虎不满道:“你们到底专不专业,这么轻是给身上的泥做保养呢?” 壮汉们吓坏了,纷纷跪下来:“班长老爷,我们确实是第一次干这活,就怕把您弄疼了,我们这几条命也担不起,若是班长老爷实在不畅快,不如还是叫姑娘们进来伺候?” 冯绣虎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搓澡是门手艺,是手艺就得有学习的过程,自己要有点耐心。 于是他招手示意汉子们起来:“别怕重,只管往死里搓,今天要是不搓下两斤泥来,就拿你们的肉抵。” 这下可真给壮汉们脸都吓白了——又不是山里打滚的野猪,谁家好人身上能刮下两斤泥来? 见他们都没动静,冯绣虎瞪眼了:“怎么,等着我给你们搓?” 四名壮汉如丧考妣,哆嗦着互相搀扶起身,手中毛巾渐渐握紧。 其中一人深呼吸一口气,道:“班长老爷,那您可忍住了!” 冯绣虎点头:“来吧。” 啪! 毛巾在背上一拍,两只手臂肌肉绷紧按下,狠狠往下一抹。 “嘶——” 冯绣虎倒吸一口凉气:“畅快!” 搓澡大业终于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 一人搓背,两人搓腿,剩下一人站在冯绣虎跟前和他聊天。 冯绣虎拉着跟前汉子的大手摩挲:“兄弟,你这手挺粗糙呀,是干什么工作的?” 汉子腼腆一笑:“回老爷话,我是港口卸货的。” “哎哟,”冯绣虎心疼道,“这活计可辛苦。” 汉子也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为了养家。” 冯绣虎又问:“你家里几口人呀?” 汉子眉间忧郁:“算上我,也就三口了。” “我爹走得早,我娘身子不好常年卧床。下面还有个不争气的弟弟,我挣钱供他读书塾,却总是逃课,成天说什么读书无用,不如去投鱼市帮,那才叫威风。” 冯绣虎惋惜摇头:“看你也是个可怜人,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汉子眼泪都快被说出来了:“钱都没挣到,拿什么娶婆娘。” 冯绣虎拍拍汉子的手背:“好好干,下次来我还点你。” 汉子吸了吸鼻子:“老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您有这心我就知足了。” 话音刚落,隔壁忽然传来顺子惊慌的喊声。 “你们是谁?” “谁叫你们进来的?!” “我没点你们!” 紧接着又有男人回道:“顺子哥,是冯老爷安排的,您跟他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所以不能差了事儿。” 冯绣虎觉得这话说得没毛病。 隔壁水声四起,似乎有人在池里扑腾开了。 顺子的声音愈发慌乱:“离我远些!我是来洗神仙浴的!” 那男人又回:“隔壁冯老爷洗的就是这个神仙浴,顺子哥莫害臊,咱们也是第一次干这活。” 冯绣虎也觉得顺子脸皮太薄了,于是扯开嗓子对隔壁喊道:“给他按住了!待搓得舒服他就晓得老实了。” 冯绣虎暗自嘀咕:“上次也没见他闹这么大动静,女人都给看了,还怕男人看?” …… 一个小时后,二人从汤泉楼出来。 冯绣虎神清气爽,顺子魂不守舍。 冯绣虎说:“上次没洗利索,今儿个总算了却了念想,神仙浴果然名不虚传。” 顺子嘴唇微颤,喃喃道:“哥,我以后再不想洗神仙浴了。” 冯绣虎爽朗大笑,拍拍顺子肩膀:“行,待找到机会,咱兄弟俩也去上城区的酒池肉林见识见识。” 顺子的双眼顿时又亮了——虽说这次的体验不佳,但上城区汤泉楼的服务一定比这里更加销魂。 他不好意思问道:“那,那具体是等什么机会?” 冯绣虎心里早打起了算盘,斩钉截铁道:“等我明天正式上任,寻个机会就把那幅画给卖了!” “也不知那幅画能不能在上城区置办一所宅子。” 冯绣虎拿不准,顺子提醒道:“可以让熊老板来看看,她见识广眼力强,应能断出那幅画的价值。” 冯绣虎一点就透,拍手喜道:“好主意,她还是开竞买行的,若是值钱,正好让她帮忙出手。” 顺子兀自不太放心:“可那幅画是教会私产,大哥真拿去卖掉,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冯绣虎不甚在意,摆摆手道,“现在圣堂是我说了算,我不仅要把画卖了,回头还打算把你也弄进教会,混个神官当当。” 顺子大喜过望:“当真?我——我这样的也能当执事?” 冯绣虎打量一下他,犹豫了:“实在不行,神卫军也凑合。” 顺子可不嫌弃,依旧兴奋:“神卫军也行呐!” 二人聊着展望未来的话,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家门口。 忽然一个声音在远处喊道:“冯绣虎!” 冯绣虎抬头一看,迈克正满脸焦急地朝他跑来。 冯绣虎笑呵呵迎上去:“又来串门呀?” 迈克却没空说笑,跑至近前快速开口:“有人告诉我,鲁鸿熙得知保罗死讯后悲愤呕血,他气红了眼,扬言要跟你玉石俱焚!” 冯绣虎惊道:“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别人家里的事都知道?” 迈克解释:“上城区诸多贵人,家中小厮奴婢时常靠贩卖贵人府上的小道消息以挣取外快,许多人我都熟识。” 他一拍大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可千万小心。” “我得知消息已是半下午,来家里寻你不到,眼下正打算去汤泉屋找你呢。” 冯绣虎略作思忖:“这不冤枉好人么,保罗突破失败关我什么事,鲁鸿熙凭什么找我要说法?是不是尤克胡添油加醋给我泼脏水了?” 迈克摇摇头:“这我却是不知,但我听说尤克主教在鲁家并未待太久就告辞了,连午饭都没留下来吃。” 冯绣虎冷笑:“如果成心要泼脏水,也费不了几句口舌。但他鲁鸿熙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玉石俱焚?” “他儿子已是死了,他真敢为了个死人杀教会神甫?除非他连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 迈克也点头附和:“鲁鸿熙确实不是什么胆大的人,可这仇是妥妥地结下了,就算不敢下杀手,但暗地里使阴招你也得小心提防。” 冯绣虎拍拍迈克肩膀:“这事我承你的情……” 话音未落。 忽听顺子一声怒吼:“大哥小心!” 冯绣虎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顺子一把猛推,和迈克撞在一起飞了出去。 砰——! 冯绣虎听见了枪响。 (本章完) 第124章 123黄包车?马车?救护车! 第124章 123黄包车?马车?救护车! 冯绣虎有点懵。 这鬼地方居然有枪?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去,只见顺子高大魁梧的身躯仰天栽倒,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好似当头浇下一瓢热油,胸腔里的火星腾地燃起,瞬间烧空了冯绣虎的理智。 他瞳孔一颤,左眼染上红褐变成了兽瞳。 街对面的枪手身穿工人制服,这身装束在行人中毫不起眼。 第一枪未能得手,他瞧见冯绣虎望来,立刻调转枪口对准自己下颌。 好一个死士,这是要自戕。 说时迟那时快。 一柄短斧呼啸而来,寒刃盘旋似满月,哗的一声斩断右手再剁进肩头。 冯绣虎紧随而至,一把掐住枪手的脸颊将他提到半空。 迈克甚至没有看清冯绣虎是怎么冲过去的,后知后觉看向地面,却只看到两个正缓慢褪去红褐色的深深脚印。 冯绣虎五指所捏之处,枪手脸颊皮肤开始溃烂,紧接着牙齿也一颗颗化作锈块粉碎散落。 这时候,宅内听见动静的大麻子二麻子苗根生也冲了出来。 苗根生去查看顺子情况,大麻子二麻子则跑到冯绣虎身边。 冯绣虎将枪手扔到他们脚下:“留活口。” 说完立刻走向顺子。 顺子的情况不太好。 中弹的位置在胸口,他丧失意识,气息不稳。 冯绣虎扒开衣服检查伤口,发现中弹处完全没有熟悉的火药味残留,反倒血肉结冰,呈现出青紫冻伤的痕迹。 迈克看出了端倪,脸色微变:“是法器。” 冯绣虎一把将顺子背到背上,咬牙沉声道:“管他是什么,先送医院。” 迈克赶紧拉住他:“医院治不好这种伤,听我的,去上城区。” 冯绣虎问:“上城区的医院能治?” 迈克回道:“不是医院,是生命祷堂。” 来不及多作解释,机灵的二麻子已经招来了黄包车。 说来也巧,冯绣虎背着顺子爬上车一看——居然是那位多日来找不见人的车夫。 车夫朝冯绣虎咧嘴一笑:“班长老爷,什么事这么急呀?” “人命关天的大事!” 冯绣虎回了句,催促车夫快走:“能跑多快跑多快,去上城区!” 车夫这才注意到胸襟染血的顺子,他惊了一跳:“妈呀,这可耽误不得!” 说罢,他撒丫子跑了起来。 迈克也在这辆车上,他不禁担忧:“这个点用车的人多,也不知道上城门口还有没有马车。” 冯绣虎还没接话,只听外头的车夫回道:“还要什么马车?咱不就在车里么!” 也不知是注意力全在顺子身上,还是真了眼——冯绣虎猛然惊觉三人坐在车厢里居然一点不打挤。 再定睛一看,他们所乘的居然是一辆马车。 可冯绣虎分明记得刚才二麻子招来的就是黄包车。 迈克也恍惚着:“真真是给我急出幻觉了,竟连黄包车和马车都分不清了。” 你别说,这马车是跑得比黄包车要快。 冯绣虎愣神的功夫,马车已经一头冲进了上城区大门。 车夫在前面喊:“班长老爷,你还没说到底去哪儿呢!” 来不及再想别的,冯绣虎看向迈克。 迈克赶紧回道:“生命教会祷堂,你认识路吗?” 车夫爽朗大笑:“这话忒瞧不起人,我天天在帆城跑,就没有我不认得的路!” 迈克不疑有他。 可冯绣虎却想不通——黄包车明明就不能进上城区,难不成这车夫最近不见人就是去换了营生,卖掉黄包车买了马车,几天功夫就把上城区给跑熟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马车一个急停。 冯绣虎扶稳顺子,听见车夫在外边喊:“到地儿了,三位请好,慢慢地下,小心摔死。” 冯绣虎这次没功夫跟车夫计较,背着顺子从车厢里跳下来。 他抬头看去,眼前是一座比圣堂规模还要小上很多的教堂。 这座祷堂虽然和迷雾教堂同样属于西大陆建筑风格,但在细微处却有着许多区别。 以及门上的图案,是一个冯绣虎从未见过的符号。 如果说迷雾教会的符号像是一个船舵,那眼前生命教会的符号,则形似一棵伸展枝丫的大树。 迈克也下了车,小跑着上前敲门。 门很快打开,里面一位身穿浅绿色执事袍的神官探出头来。 迈克也穿着执事袍,生命教会执事一眼看清,直接问道:“什么事?” 迈克指着后面:“有伤员。” 生命教会执事投来目光,打量了几眼冯绣虎和顺子,回头对迈克说道:“你是迷雾教会的,该知道规矩,我们这不接普通人。” 冯绣虎回家就换了衣服,这才让人认不出来。 只听迈克急道:“不是普通人!” 他指向冯绣虎:“他是工厂区圣堂神甫,我能作保,不信你事后尽管去大座堂求证。” 神甫身份已是不低,这话很管用,生命教会执事不再多话,赶紧开门放人进来。 生命教会执事把他们领到一个房间,他简单看了眼顺子的伤势,快速说道:“我这就去请辛尼亚神甫。”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冯绣虎和迈克总算能坐下来歇口气。 趁等候时,迈克给冯绣虎解释了关于生命教会的事。 “生命教会信奉的是生命之神,和迷雾之神一样,同为六大主神之一。” “生命教会的神官擅长治愈伤势,所以不论是在哪个教会的属地,生命教会的人总是最受欢迎。” “除此以外,生命教会的分布区域也是最广。不论哪个城市,只要那里有某个教会的一座圣堂,那么也一定至少存在一座生命教会的祷堂。” “因为不管是神官还是神卫军,都免不了要受伤。而许多伤势普通医院无法治愈,这时候就需要生命教会出手了。” 他像是想起了这茬,又道:“还记得当初你从何大个儿手里抢走的小刀吗?” 冯绣虎一愣:“怎么了?” 迈克点头道:“那其实就是生命教会执事的制式法器。” 冯绣虎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终于有人推门进来了。 冯绣虎立刻转头看去。 进来的人身穿神甫袍子,依然是个洋人。 但稀奇的是,她居然是个女洋人。 ps:救人要紧,报仇算账同样要紧,冯绣虎分得清主次。 (本章完) 第125章 124幕后黑手是谁? 第125章 124幕后黑手是谁? “辛尼亚苏,祷堂神甫。” 女洋人向冯绣虎微微颔首,随后就不再多言,领着端托盘的执事径直走到床边。 冯绣虎不敢打扰,站在一旁观察。 辛尼亚苏有着一头顺长的金发,虽然是洋人面孔,却能明显瞧出和迷雾教会的洋人在长相上有着不同特征。 辛尼亚苏的肤色更为白皙,面部轮廓的线条也更加柔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居然是少见的绿色。 冯绣虎想起蚀曾经说过,西大陆六大主神除真理之神外,分别对应了五大帝国,所以冯绣虎猜测辛尼亚苏和迷雾教会的洋人应该来自不同的国家。 辛尼亚苏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势,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只见她从托盘里拿起手术刀,在顺子胸口比划了一下。 冯绣虎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又把手术刀放了回去。 这时候顺子胸前才缓缓裂开一条短短的血线。 辛尼亚苏又拿起一把镊子,探入伤口里。 她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只眨眼的功夫就夹出了一枚弹丸。 端详着镊头的弹丸,她反而更慎重了许多,眉头也微微皱起。 叮噹一声。 弹丸被辛尼亚苏放进了一个玻璃瓶。 随着弹丸落下,玻璃瓶外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了一层冰霜。 回过头来,辛尼亚苏双掌交迭按在心口,低声默念:“生命予以恩泽,净化。” 她在使用咒术。 冯绣虎注意到,辛尼亚苏右手中指戴着的戒指散发出圣洁微光。 辛尼亚苏睁开眼,指尖向顺子轻轻一弹。 要不是冯绣虎眼尖,就差点没注意到——一颗芝麻粒大小的光点落到顺子胸口。 他再定睛一看,那原来是一颗种子。 还不等他感到疑惑,那颗种子却自己动了。 它飞快生长出细如蛛丝的丝蔓,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伤口里。 只见丝蔓不停钻出皮肤,又从另一头扎进去,只用了短短几息时间,就将伤口密密缝合——仿佛一枚盖在伤口上的绿茧。 辛尼亚苏把工具全放回托盘,挥手示意执事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 她终于能仔细打量起冯绣虎。 冯绣虎从不对恩人摆脸色,他正经地做了个抚胸礼:“我是……” 辛尼亚苏点头打断:“疯大虫,我听说过你。” 冯绣虎眼角一抽。 迈克小声插话:“他已经是神甫了。” 辛尼亚苏的眉毛扬起一些,同样行抚胸礼:“失礼了,冯绣虎神甫。” 冯绣虎没计较太多,他指向顺子:“这样就可以了?” 这场“手术”结束得太快,不怪冯绣虎不放心。 辛尼亚苏点头回道:“不必担心,净化之种留在体内会持续治愈他的伤势,他很快就能醒来。” 冯绣虎松了口气。 辛尼亚苏继续说道:“也幸亏他体质不俗,子弹没有打得太深触及要害,再加上救治及时,子弹上附着的法力没有完全扩散,否则就很难救回来了。” 经她一提,冯绣虎想起来刚才玻璃瓶的样子:“那枚子弹……” 辛尼亚苏点头:“那是一枚经过特殊炼制的子弹,上面附着的是来自‘冻结’的法力——但法力很稀薄,如果以法器的标准来看,它不算合格。” 她看向床上的顺子,“可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肉体被法力侵袭,所以我才无法直接使伤口愈合,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先净化掉法力残留,再等他自己恢复。” 怎么治病冯绣虎不懂,他在思考另一件事。 跟“冻结”有关的是黑夜之神,所以这种子弹应该来自黑夜教会。 “黑夜教会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帆城?” 冯绣虎提出了疑问。 辛尼亚苏轻掸袖上灰尘,低头不语——这事与她无关,没必要蹚浑水。 迈克凑近小声解释。 “法器毕竟是死物,各处流通并不稀奇。” “但获取法器的渠道却不多,有能耐接触这些渠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冯绣虎转头看来:“详细说说。” 迈克咽了口唾沫,再观察一下辛尼亚苏的脸色。 辛尼亚苏开口道:“病人可在这里多留一晚,执事会负责照顾,我还有事务处理,再会。” 说罢,她向冯绣虎点点头,径直离开了。 待门重新关上,迈克这才接着往下说。 “第一种渠道,当然是教会和神庙,大家都是修炼者,置办法器是理所当然,这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另一种渠道,却不太见得光。” “竞买行的夜场。” 冯绣虎眉梢一挑,想起了熊桂媛。 但迈克却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补充道:“我说的是,上城区的竞买行。” 冯绣虎默默点头,熊桂媛确实提过,帆城的竞买行都是她的生意,但这里面不包含上城区。 迈克接着说:“这个渠道,主要方便的是贵人。” “贵人们权势滔天,却也得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将子嗣送进教会或神庙,即便如此,依然只能老老实实和寻常人一样从执事做起,可见成为修炼者的机会是多么难得。” “绝大多数贵人都成不了修炼者,他们唯一能触及神异手段的方式,就是获得法器。” “所以就有了竞买行夜场。” “虽说这生意见不得光,但不论是神庙还是教会,其实对这事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选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能买得起法器的人皆是非富即贵,鲜少会有法器最终流落到普通人手里。” 冯绣虎提出质疑:“法器是修炼者炼造,成为修炼者的渠道又掌握在教会和神庙手里,那竞买行的法器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哎,这可就多了。” 迈克掰着指头给他算:“教会神庙都屹立多少年了?这期间难免有修炼者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在外吧?失踪的逃跑的改名换姓的,这谁说得清楚?这些人里出几个会炼制法器的也不奇怪吧?” 冯绣虎点头:“不奇怪。” 迈克又说:“再其次,虽说很少有法器流入民间,但总归是有的吧,还是那句话,这么多年过去,遗失在外的法器累积起来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冯绣虎再次点头:“有道理。” 迈克打了个响指:“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竞买行夜场这门生意可不是帆城专属,各大城市做这门生意的人可不少,而敢做这门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和教会神庙有牵连,有自己的关系和门路——据我所知,大多数炼制出的残次法器,都是经他们的手转卖出去。” 冯绣虎重重点头:“我知道了,你是想告诉我,枪和子弹都来自竞买行夜场,所以枪手的幕后主使是贵人。” “或者说具体点,就是鲁鸿熙。” (本章完) 第126章 125法器的底细 第126章 125法器的底细 迈克一愣,赶紧摆手否认:“我可没这样说!”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能明说,我懂。” 迈克更慌了,一把抓住冯绣虎的手:“神甫老爷,这事我背不起,你不能栽我头上!” “我刚刚没讲明白,虽说买卖法器的生意只有上城区竞买行在做,但不代表别的竞买行就没货,能开竞买行的人,哪个不是交情遍布四海八荒,他们能收到法器也正常得很,只是寻常不敢开这门生意罢了——但不能明着卖,难道还不能暗着给吗?” 冯绣虎拂开他的手:“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会去确定的。” 说完,他转身要往外走。 迈克赶紧拦住他:“你打算去哪儿?” 冯绣虎避而不答:“你就在这边帮忙照看顺子,其他的不用管。” 推开迈克,冯绣虎出了门去。 …… 回到宅子,二麻子来到跟前。 他把一张手帕递到冯绣虎跟前。 冯绣虎掀开手帕,里面是一把左轮枪和一枚子弹。 这枚子弹和从顺子胸口取出来那枚一般无二,但因为还未被激发,所以法力也未显露。 待冯绣虎取走了枪和子弹,二麻子顺手拿起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迹。 他笑着说道:“那小子一开始嘴还挺硬,怎么都不开口,直到被大麻子拔掉十枚指甲,又戳了只眼睛割了只耳朵,正准备剜膝盖骨时,他终于肯招了。” 冯绣虎面无表情:“怎么说?” 二麻子沉声说:“他说自己本是一名贱户,几年前就被买来养在一处院子里,但从不知主家是谁。直到今天被领着去见,才知道这条命原来是卖给了鲁司长。” “枪和子弹也都是鲁鸿熙给的,共两发子弹,一发用来打班长你,若是成了,他就自个儿逃命去,从此恢复自由;但若是没成,剩下那一发就留给他自己。” 冯绣虎微微颔首:“既然招了,就给个痛快吧。” 二麻子点头应了。 冯绣虎重新出门,在门口时又对苗根生耳语了一番。 苗根生得到吩咐,立马出门往底城去了。 而冯绣虎则再次去了上城区。 他说过,要确认清楚。 所以他去找了熊桂媛。 熊桂媛正吃着晚饭,冯绣虎就闯了进来,管家追都来不及。 他在熊桂媛身边坐下,自顾自拿起筷子夹菜。 熊桂媛盯着冯绣虎看了两眼,吩咐后面赶来的管家:“再拿副碗筷。” 冯绣虎抬手:“不用,我随便对付两口就行了,晚上还有事,不宜吃太饱。” 熊桂媛问他:“那你找我是什么事?” 冯绣虎没看她,视线集中在菜肴上,状似不经意地发问:“桂圆呀,你给我交个底,你有路子弄来法器吗?” 熊桂媛眸子一凝,抬手挥退厅内女仆。 待饭厅只剩他们二人了,才开口道:“你本就是教会的人,何必找我寻路子?” “我就中意你这机敏的劲儿。” 冯绣虎咧嘴一笑,转头看过来:“但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打机锋,还是说点我想听的吧。” 看似在笑,但冯绣虎的语气却不对。 熊桂媛呼吸一滞,抿抿嘴道:“有,但不一定有你想要的,所以冯执事不妨先说说,到底想要哪种法器?” 有就行。 冯绣虎掏出左轮枪,和子弹一起拍在桌上:“认得这个么?” 熊桂媛俯身打量,又拿起来仔细端详半晌,摇头道:“没见过,但子弹上的符文说明它来自黑夜教会,至于这把枪……它上面刻有不止一种符文,显然不是教会和神庙批量制造的制式法器。” 冯绣虎收回目光,熊桂媛的表情不似说谎。 “不过……” 熊桂媛还没说完:“我见过类似的。” 冯绣虎又看了回去:“在哪见过?” 熊桂媛犹豫了片刻,道:“大玄军。” “玄国自己的军队,不属于教会,也不属于神庙,他们效忠的是大总统。” 这又是新的知识点,冯绣虎疑惑道:“大总统有自己的兵?教会和神庙不管吗?” 熊桂媛摇头:“玄国当然有自己的兵,不然谁帮大总统打天下?” “至于神庙为什么不管,因为大玄军里没有修炼者,全是普通士兵。” “但大玄军里的精锐,配备的武器皆是法器。” 她把左轮枪推回到冯绣虎面前:“我说的类似法器,就是他们的火枪。” “这把左轮枪上的符文,和大玄军精锐的火枪有很多相似之处。” “虽然我不是修炼者,看不明白这些符文分别都对应了什么效果,但想来也不奇怪——毕竟都是枪,对效果的需求接近很正常。” “我只是想说,这把枪和教会神庙的关系应该不大。” 冯绣虎不解:“你怎么确定的?” 熊桂媛反问道:“教会神庙制造法器是给谁用的?” 冯绣虎答:“当然是自家的修炼者。” “没错。”熊桂媛点头,“但根据信仰的神祇不同,每家的功法也不同,而为了让自家修炼者使得顺手,制造出来的法器也须得匹配——所以这类法器从符文上便能大致推测出是来自哪家。” 她指了指左轮枪:“而这种,则更像是专门给普通人用的。” 冯绣虎心下了然。 这把左轮不是从熊桂媛这里出手的,那么答案就明确了。 事情得到了确认,冯绣虎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从熊桂媛的小洋楼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冯绣虎等的就是天黑。 他再次离开上城,但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工厂区圣堂。 待冯绣虎来到铁门外,黑暗中走出苗根生的身影:“班长,人到齐了,依你说的,就叫了十个胆子大下手狠的。” 冯绣虎看向街道对面,阴影中隐约可见人头攒动。 他点点头:“在这等着。” 说罢,他转身进了圣堂。 圣堂晚上依旧有神卫军值守。 虽然冯绣虎要等明天才正式上任,但今日迈克来报备过,在职人员全都已经知悉冯绣虎升任神甫,入主圣堂。 开门的神卫军态度愈发恭敬,低头捶胸行礼:“向你致意,神甫大人。” 冯绣虎懒得废话,直接下令:“召集今夜值守的神卫军来见我。” ps:冯绣虎要搞大事。 . (本章完) 第127章 126混进上城 第127章 126混进上城 不多时,神卫军在门口集结。 一起来的还有摩根卫官。 他来到面前,径直发问:“冯绣虎,出什么事了?” 冯绣虎斜眼看去。 啪! 摩根卫官脸上挨了一耳光。 冯绣虎问他:“你叫我什么?” 摩根卫官脸颊肌肉微颤,盯了冯绣虎两秒,终于低下头去:“神甫大人。” 他确实不愿这样叫。 原因无他。 帆城迷雾教会,执事中绝大多数都是玄国人,但这些人里,即便突破了心灵觉醒阶段,能升任神甫的依然不多,就算偶尔有玄国人成为了神甫,也只是在主教手下做些辅佐工作。 但像冯绣虎这样,被外派来圣堂主事的神甫,向来都是由洋人神甫担任。 这也是当时科纳特陈极力劝阻的原因之一。 教会是西大陆的教会,教会里玄国人总归是要比洋人低一头的。 所以摩根卫官才在明知冯绣虎的职权已经比他高的情况下,仗着自己和冯绣虎有几分交情,故意直呼其名。 他以为冯绣虎不会在意,以后自己也省得向玄国人毕恭毕敬,搞得心里不痛快。 却不知冯绣虎今天心情不好,摩根卫官一开口就跟他玩心眼儿,属实是直接撞在了枪口上。 冯绣虎不再理会摩根卫官,他点出十名神卫军,说道:“你们几个,把盔甲脱了。” 众卫兵面面相觑,片刻后不敢质疑,开始卸甲。 摩根卫官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神甫大人,我是这支神卫军小队的卫官,你在下达命令前,需要先给我个理由。” 冯绣虎斜眼看他:“我敢说,就怕你不敢听。” 摩根卫官平静地与他对视:“我想听。” 冯绣虎笑了:“行,可光听没什么意思,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一会儿就跟我同去。” 说罢,他朝圣堂院外招手。 夜色中立刻跑来一群人。 知道是冯绣虎的人,摩根卫官没有出声阻拦,任凭他们跑到跟前。 冯绣虎指着地上的盔甲:“换上。” 虽说苗根生找来的全是胆大的,但教会凶名赫赫,假扮神卫军这事光是听听就知道要掉脑袋。 一时无人敢动。 还是三麻子最无顾忌,见没人动弹,他第一个走上前拿起盔甲往身上套。 休养这些时日,三麻子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可他这辈子都没穿过盔甲,比划半天不知到底该从哪穿起,于是冲面前的神卫军扬了扬下巴:“那谁,别光看着,搭把手。” 神卫军看看冯绣虎,又看向了摩根卫官。 摩根卫官朝冯绣虎投来视线,冯绣虎笑问:“怎么,怕了?” 摩根卫官微微眯眼,抬手下令:“帮帮这群没见过世面的阴沟耗子。” 众人都动了起来。 摩根卫官冷笑着:“神甫大人,作为卫官,保护你的安全是我职责所在,所以我跟着你是理所应当的……但今晚你做的任何事,明天我都会如实汇报给科纳特主教。” 冯绣虎也笑了:“明天可能来不及了,我争取早点把事办完,让你能赶在科纳特陈睡觉前去打小报告。” 不多时,众人换好了盔甲。 三麻子还看上了神卫军的剑盾,作势想去拿。 冯绣虎踹他一脚:“你会使么就拿?” 神卫军修炼的是法门,专注锤炼肉身,论武力值肯定比普通人高多了。 剑盾这种沉重的武器不适合唱诗班的弟兄,他们最顺手的还是自己常用的家伙事。 “走了。” 冯绣虎一招手,领着人往外走。 摩根卫官也想带领剩下的神卫军跟上。 冯绣虎却回头指着他:“你要是不想把他们也牵连了,就一个人跟来。” 冯绣虎语气不容置疑,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警告。 摩根卫官思忖两秒,挥挥手让神卫军解散,自己追了上去。 夜色中一帮人气势汹汹往上城区走。 除了打头的冯绣虎一身洋装加大衣,其余人皆是神卫军打扮,看上去煞有介事。 就连在上城区门口值守的巡捕也不敢拦,忙不迭开门放行的同时,低着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即便已经是晚上,上城区依旧不显黑暗,沿路的路灯将街道照亮,远处楼宇灯火通明,依稀可见人影寻欢作乐。 弟兄们都是头一遭进到上城,各个抬头张望,好不新奇。 苗根生压着嗓子呵斥:“别他娘瞎看,小心坏了班长的大事。” 于是众人又纷纷收回了目光。 街道旁边还有马车等候客人。 冯绣虎走上前,将一块银盘子弹到车夫手里:“鲁鸿熙鲁司长家住哪里知道吗?” 车夫见冯绣虎身后的神卫军都把自己盯着,只觉得银盘子烫手,颤声道:“小的知道。” 冯绣虎点头:“前面带路。” 车夫赶紧应了,驱使马车往前。 一行人跟着马车小跑。 摩根卫官觉得不太对劲了。 他来到冯绣虎身边:“我可告诉你,这里是上城,不是你发疯的地方。” 啪! 冯绣虎反手又抽了他一耳光。 “你!” 摩根卫官差点没忍住火气。 冯绣虎告诉他:“工作时要称职务。” 摩根卫官深吸一口气:“冯绣虎神甫,我知道你想报复鲁鸿熙,但我必须提醒你。” “上城区是秩序之地,如果你触犯法律,巡捕有权缉拿你。” 冯绣虎反问:“巡捕敢管神卫军?” 摩根卫官一时语塞,片刻后又说:“鲁鸿熙是府衙官员,你和你的人混进上城对他下手,府衙不会放过你,大国公也不会放过你。” 冯绣虎又问:“我是枢机长老亲封的神甫,谁不放过我?让他找枢机长老说理去。” 摩根卫官急道:“就算是教会,也不会允许你这样肆无忌惮地做事!” 冯绣虎摆摆手:“那你最好现在就去找科纳特陈打小报告,我怕你们来晚了鲁鸿熙没命活。” 摩根卫官咬着牙:“没错,我正准备这样做。” “哎!” 冯绣虎指着他:“你可想清楚了,要是今天这坎我迈过去了,回头有你的小鞋穿。” 摩根卫官骂道:“疯子!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申请调令,离开工厂区圣堂!” 冯绣虎冲他拱拱手:“那算你硬气,去吧,跑快点——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斧子快。” (本章完) 第128章 127上门寻仇 第128章 127上门寻仇 摩根卫官扭头跑了,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不多时,冯绣虎这边也到了。 车夫也是机灵,看着阵仗不对,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抬手指了指街边一栋洋楼,然后丝毫不停地驾车逃了。 冯绣虎回头看去,远处可见恢弘的三座建筑——正是风雨娘娘宝殿,迷雾大座堂,以及国公府。 风雨娘娘宝殿是整个上城区的最中心,作为规划司司长,鲁鸿熙的家已经是很靠近城中的地段。 这也意味着留给冯绣虎的时间不多。 三麻子凑到近前:“班长,苗根生发现那头还有个后门,我让他带了两名弟兄过去堵着,咱什么时候动手?” 冯绣虎说:“冤有头债有主,鲁鸿熙我要活的。其余下人仆役,反抗者就送他们去见轮回天,投降者断腿一条,免得再生事端。” 班长发了话,众弟兄纷纷掏出武器。 只见这帮“神卫军”拿什么的都有,剖鱼的尖刀,镶钉的棒槌,生锈的斧子,磨利的铁钎。 各式各样,乱是乱了些,却都是弟兄们吃饭的家伙。 趁门房还未察觉。 三麻子当起急先锋。 他拎着大锤上前,挥起砸下破开门锁。 院内门房惊觉:“谁!” 三麻子一脚踹开铁门,狞笑喊道:“你底城爷爷来索命了!” 两名门房提着棍棒匆匆出来查看,却见一群神卫军喊杀着冲进大门。 还未等他们想明白是该拦还是该降时,就被钉锤当头砸下开了瓢。 弟兄们分散开来,沿途先清理楼外的下人。 神卫军盔甲着实唬人,这些仆役光看一眼就慌了神,只当是教会来抄家,压根没几个人壮起胆子反抗。 冯绣虎插着兜,沿着卵石路径直来到洋楼门口。 他瞧见门上挂着丧事白布,两边墙上的壁灯熄灭,壁灯下挂了引路灯笼。 灯芯燃着,火苗微晃。 三麻子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随着房门大开,冯绣虎抬眼望去。 走廊尽头,正要出来查看的鲁鸿熙和冯绣虎对上了视线。 鲁鸿熙顿时惊怒:“冯绣虎——你欺人太甚!” 冯绣虎迈进门内,缓慢走来。 他从身后掏出短斧,边走边用衣袖擦拭斧刃。 鲁鸿熙身旁跟着夫人和管家。 女人不禁吓,见此幕,声音都打着颤:“老,老爷,他就是疯大虫?” 冯绣虎越走越近,三人情不自禁往后退去。 鲁鸿熙色厉内荏,指着冯绣虎吼道:“这是上城!这是我家!你敢在这里撒野,大国公饶不了——” 嘭! 一声闷响,短斧贴着鲁鸿熙面颊飞过,剁进他身后的梁柱里。 鲁鸿熙的半只耳朵掉在了地上。 他紧咬牙关,捂着伤处,明明痛得要死却不敢叫喊,看向冯绣虎的眼神愈发惊恐。 三人继续后退,退进了大厅里。 路过时冯绣虎顺手拔下斧子,跟着进了大厅。 厅内同样挂满缟素,中间放着棺材——分明是布置好的灵堂。 退到棺材边,鲁鸿熙终于不再退了。 他眼眶通红,愤怒的瞳孔中几欲喷出火来:“冯绣虎——我儿今日刚死,你就上门寻仇,我便知道,我儿之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冯绣虎走到他跟前,轻笑问道:“尤克胡怎么说的?” 鲁鸿熙梗着脖子大吼:“尤克主教全告诉我了!今日仪式上你与我儿起了冲突,你直接痛下杀手,欲当场杀人,要不是他有保命法器……” 嘭! 冯绣虎抓起鲁鸿熙的头发,扯着他一头磕在棺材上。 鲁鸿熙一屁股栽倒,额头血流如注。 冯绣虎手搭在棺材上轻轻敲击:“说话要说清楚,不是我跟他起了冲突,是他主动招惹的我。” 鲁鸿熙扶额不语。 旁边夫人哭喊:“杀千刀的!你先害了我儿,又闯进我家作乱!娘娘今日不收你,明日轮回天也要把你收了去!” “娘娘?” 冯绣虎咧嘴笑了,一脚踢在司长夫人膝盖上,她顿时跪倒下来。 冯绣虎扯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鲁司长明明是替教会办事,你为什么要求娘娘?你们家成分挺复杂呀。” 斧刃就抵在喉间,司长夫人怕了,浑身抖若筛糠:“我,我一时嘴快,说……说错了!” 鲁鸿熙怒喊:“有事冲我来!” 啪! 冯绣虎一巴掌把他抽翻在地:“排队懂不懂?” 鲁鸿熙爬起来又喊:“那也该我排前头!” 冯绣虎一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于是他揪着鲁鸿熙的头发把他拽起来:“我先给你透个底,你这条命我今天收定了。” 听完,鲁鸿熙脚下一软又倒了下去。 他吓坏了。 起初鲁鸿熙以为冯绣虎此番来只是发疯闹事,大不了杀几个仆役,搅和了丧事,却没想冯绣虎居然是奔着要他命来的——他觉得自己跟冯绣虎虽然有间隙,可也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这下彻底没了心气儿,直接吓瘫了。 冯绣虎可不管鲁鸿熙要闹什么妖,再次把他提起来。 冯绣虎说:“但具体怎么个收法,还得看你表现。要是表现得好,我让你走得利索些,但要是装疯卖傻,那你就得分成好几批走了。” 鲁鸿熙哆哆嗦嗦:“什么,什么叫分成好几批走?” 冯绣虎笑道:“这还不简单?让你先走了指头再走胳膊,先走了鼻子再走耳朵,肺叶子左右两扇也分开走,肠子太长了就剁碎了走。” “你要是喜欢,我也不嫌麻烦,帮你一寸寸绞成了沫送你走。” 一股热意顺着鲁鸿熙的裤裆流到脚下,打湿了地毯。 冯绣虎对管家说:“还不叫人来清理一下?” 管家哆哆嗦嗦地转身走了。 冯绣虎又对司长夫人说:“还不替你男人找条裤子来?” 夫人也哆哆嗦嗦走了。 鲁鸿熙有心想挽留他们,却在冯绣虎的笑脸中说不出话。 “但具体是怎么个走法,咱们得先把这事说明白了。” 冯绣虎从内兜掏出了左轮枪,对鲁鸿熙发问:“认识这个么?” 鲁鸿熙看清此物,脸色微变:“私藏火器是重罪,你敢拿它出来,若是被府衙知道了,教会也不好保你。” ps:报仇归报仇,但道理还是要讲明白,冯绣虎从不让仇家当枉死鬼——除非他也被蒙在鼓里。 (本章完) 第129章 128科纳特陈救场 第129章 128科纳特陈救场 鲁鸿熙还有功夫替冯绣虎担心? 冯绣虎差点没气笑了,鲁鸿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简直是炉火纯青。 他伸出手,三麻子拔出腰间小刀递来。 把鲁鸿熙扯到跟前,冯绣虎割了他另一只耳朵。 鲁鸿熙痛得满地打滚。 冯绣虎蹲下来又问:“我问的是,你认不认得这个。” 鲁鸿熙哭喊道:“认得!怎会不认得!不就是火枪么!” 冯绣虎笑道:“认得就好,也算你敢作敢当——你要是抵赖,只怕要遭更多的罪。” 鲁鸿熙哭得更加凄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是你先扣了工人,我没招谁没惹谁,工厂好端端遭了无妄灾,我找你要人,你反咬一口不说,竟还想害我性命!” 冯绣虎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转头问三麻子:“我这么坏吗?” 三麻子挠了挠后脑勺:“班长,你也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呀。” 冯绣虎气恼,踹了三麻子一脚:“你也坏我名声?” 回过头来,他掰着指头跟鲁鸿熙算:“你工厂要人,我修路难道就不要人吗?” “在工厂当畜生是替你挣钱,在底城修路是给他们自己修,这道理鸮人不明白,你都坐到司长了,难道还能不明白?” “要是你不明白,那你就该死;要是你明明明白,却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就更该死——总之你横竖都是该死。” 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怕得,鲁鸿熙嘴唇颤抖:“就因为这么点事,你就杀到我家来讨命?” “可不止。” 冯绣虎认真回道:“你还找巡捕来抓我,你儿子还欺负我,今天竟还想直接杀了我。” 鲁鸿熙赶紧喊冤:“我没有!” “没有?” 冯绣虎一乐,招手让旁边擦地的管家过来:“你说说,他今天是不是想杀我来着?” 管家跪在地上磕头:“回大人的话,我家老爷今天确实想来着,他还说大不了舍了这份家业,也要跟你玉石俱焚。” 鲁鸿熙对管家怒目而视。 冯绣虎笑道:“你听听,多实诚的人呀。” 鲁鸿熙犟道:“我就只是嘴上说说……”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呵斥:“冯绣虎——住手!” 冯绣虎反应极快,一个闪身来到鲁鸿熙身后,刀锋抵在他的喉间。 他看向走廊另一头的科纳特陈和摩根卫官,笑道:“嚯,跑挺快呀,我看你不该叫摩根,应该叫摩托——小时候没少参加运动会吧?” 科纳特陈刚往前迈了一步,冯绣虎手上发力,刀锋见血:“停着,老陈,别说我不给你面子,这姓鲁的今天活不了,你要是再靠近一点儿,他现在就得死。” 科纳特陈停住脚步,面色阴沉:“冯绣虎,你太不理智了,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鲁鸿熙又叫唤起来:“科纳特主教!救我!这次是他主动找的我!我什么都没——” “闭嘴!” 科纳特陈恶狠狠斥道:“蠢货,你现在多说的每一个字,都只会更加激怒他。” 冯绣虎咧嘴笑了笑:“谁说没好处?弄死他我心里就畅快了,今天也就是我命硬,才能站在这里,但我兄弟还躺在病床呢。” 鲁鸿熙急道:“你兄弟的事关我什么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 话音未落,科纳特陈又一声大喝:“这不是你犯错误的理由!假扮神卫军,到上城区为非作歹,这两项罪名就足够你上审判庭!” “你是我隶属的神甫,我不能容忍你胡作非为下去。” 说罢,科纳特陈握住胸前吊坠,开始念诵:“以迷雾之名——” 噗—— 冯绣虎也不跟他客气,一刀抹了鲁鸿熙的脖子。 血柱喷溅,染红地毯。 鲁鸿熙双眼圆鼓,喉咙里嗬嗬有声。 随着冯绣虎松开手,他一头栽倒下去。 科纳特陈停下了诵念,阴沉的目光紧盯着冯绣虎。 冯绣虎冲他笑笑:“我就说吧,比起咒术,还是刀比较快。” 锵的一声,摩根卫官拔出大剑:“当着主教的面杀人,冯绣虎,看来今晚会由我亲手把你送进地牢。” 冯绣虎歪了歪头:“怎么,你也想陪鲁鸿熙上路?” 他轻轻拍手,弟兄们堵住了屋外去路。 冯绣虎看向科纳特陈身后:“就你一个?我还以为你会多带些人过来。” 此举已然是以下犯上,摩根卫官随时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 光凭几只底城耗子,摩根卫官丝毫不怵,他信手挥剑斩下,哗啦一声巨响,走廊地板被劈开一道长长裂口。 摩根卫官阴鸷的眼神瞥向门外虎视眈眈的唱诗班弟兄:“进门者死。” 这是个不好对付的。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手中短斧。 却听科纳特陈忽然叹了口气。 摩根卫官奇怪看来,科纳特陈缓缓摇头:“放下武器吧,事情已经发生,无法再改变。” 他抬头看向冯绣虎:“今晚发生的事,不论是教会,还是大国公那边,都需要一个解释。” “冯绣虎,虽然你总是对我缺少一些尊敬,但你终究是我的神甫,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尽可能替你说好话。” 冯绣虎眉梢一挑——科纳特陈态度转变得有点快。 他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替鲁鸿熙讨个公道呢。” 科纳特陈眼神复杂:“他是大国公的人,而你是教会的人。事情发生之前,我当然要努力挽救,但既然已经无法挽救,我只能选择帮助你,毕竟处罚了你,吃亏的也是我们教会。” 这话在理。 科纳特陈伸出手示意摩根卫官收起武器,他对摩根说道:“今晚的事不要出去乱说,大主教和大国公那边交给我去解释。” 虽不太甘心,但摩根卫官还是收剑入鞘,点头道:“属下明白。” 科纳特陈再次转头看向冯绣虎:“今晚这一切的根源,说到底还是鲁鸿熙找人暗杀你在先,而你是被迫还击,只要我们达成这个共识,再有枢机长老帮你说情,大国公那边应该能应付过去。” 他又指了指周围的“神卫军”:“而你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让他们赶紧滚出上城。” 最后,科纳特陈深深看了眼冯绣虎:“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领着摩根卫官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冯绣虎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神色若有所思。 科纳特陈怎么知道他今天经历了暗杀? 没记错的话,他明明没把这事告诉摩根卫官。 冯绣虎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 “消息这么灵通,难不成科纳特陈也在报社兼职?” (本章完) 第130章 129同床共枕 第130章 129同床共枕 三麻子凑过来打断了冯绣虎的思路:“班长,这些人怎么说?” 他指的是管家和仆役。 冯绣虎语重心长地告诫:“咱们做人办事都得讲道理——你去挨个问问,有没有想陪鲁鸿熙一块儿上路的,有的话送他们一程。” 这时苗根生也从后门进来了,他手里还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冯绣虎定睛一看,原来是半晌不见踪影的司长夫人。 苗根生笑道:“这娘们儿想从后门溜走,被我逮个正着。” 司长夫人瞧见地上鲁鸿熙死状,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冯绣虎蹲下来,托起她的下巴问:“你男人死了,你要不要去陪他?” 司长夫人使劲摇头。 冯绣虎颔首道:“那我就给你条活路。” “但把话给你说清楚,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是女人,而是要讲道理。” 司长夫人哆嗦问道:“什,什么道理?” “生意的道理。” 冯绣虎指了指脚下:“我带这么多兄弟来,总不能白跑一趟。” “你的命换这座宅子,这生意你做么?” 司长夫人赶紧点头:“做!一定做!” 冯绣虎也点头了:“行,那明天我在碧波街等你。” 说完,冯绣虎招手领着人撤了。 一路急行离开上城,冯绣虎让弟兄们去圣堂归还盔甲,然后返回底城,他自己则径直回了宅子。 回到家,细腰儿还在正厅等着。 见冯绣虎回来,她赶紧起身迎上来:“老爷,顺子哥怎么样了?” 冯绣虎拍拍她的肩头:“他没事,睡你的觉去。” 都中枪了还能没事? 今天出这么大事,细腰儿心慌了整晚,但冯绣虎却不欲跟她多费口舌,她不敢再问,默默回了自己厢房。 冯绣虎也一头扎进正房。 他感觉自己好像办错事了。 今天事发时见顺子倒下,他一时头脑发热,也没太往细了想。 直到看见科纳特陈出现,他才后知后觉品出了味来。 就如迈克所说,鲁鸿熙真有那个胆子杀他? 就算真有,也不必要在保罗死的当天。 况且据管家说辞,鲁鸿熙说的是“舍了这份家业”,而不是“舍了这条性命”,说明鲁鸿熙当时即便冲动,打算的也只是杀了冯绣虎再逃出帆城。 既然如此,就更不该在当天动手——他至少得留出收拾细软计划逃跑路线的时间。 而且科纳特陈的表现也十足奇怪,明知冯绣虎起了杀心,却还强行施展咒术,这不是逼着他动手么? 冯绣虎严重怀疑枪手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是科纳特陈么? 冯绣虎摇摇头,科纳特陈的表现奇怪归奇怪,可冯绣虎实在想不出科纳特陈想杀他的理由。 盘腿坐在床上,冯绣虎托着下巴沉思:“元芳,你怎么看?” “元芳是谁?” 蚀问道。 冯绣虎冷笑:“元芳你都不认识,我就知道你没看过名侦探柯南。” 蚀沉默了半晌:“抓紧修炼吧,风雨在帆城出现得太频繁了,我怀疑这里要出事。” “不急。” 冯绣虎说:“该修炼的不是我。” 今天发生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 是该把教顺子修炼的事提上日程了。 但这事还得跟蚀通通气。 冯绣虎问:“烂肉功顺子能学吗?” 蚀回道:“你想教就教,我又不是新神,得靠信仰活着,能修炼到什么地步全看他自己造化。” “但教之前你须得嘱咐清楚,轻易不要使用,用了就要收尾干净,否则被有心人循着咒术痕迹找到我们身上来,才是祸事。” 这确实是个问题。 冯绣虎打算等顺子明天回来了,跟他私下聊聊。 “你为什么放过那个女人?” 蚀冷不丁问道。 他说的是司长夫人。 冯绣虎做事向来彻底,蚀是最清楚的。 跟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冯绣虎解释道:“今天这事奇怪,我有些话想再找她问问。上城区不是自己地盘,好多话不方便说,所以我让她来家里说。” 蚀不开腔了。 笃笃笃。 屋门被轻轻敲响。 冯绣虎抬眼:“谁?” 细腰儿声音传来:“老爷,是我。” 冯绣虎不知道她什么事,但也没道理让细腰儿在外面冻着:“进来说话。” 细腰儿推门进来。 冯绣虎看去,只见她穿戴整齐,抱着被褥,怯生生的眼神把冯绣虎望着。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今日家中出事,我心慌得紧,不敢一个人在屋里待着。” 见冯绣虎不语,细腰儿赶紧接着说:“我带了被褥,在旁边打地铺就行,跟老爷在一间屋里,我才不那么怕。” 冯绣虎还是不开口,细腰儿的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老爷,奴家真没别的心思,委实是怕得紧了。今日听说顺子哥挨了暗枪,奴家的心就一直悬着放不下来,一闭眼就仿佛听见家里进了贼人……” 冯绣虎打断她,拍拍旁边床沿:“上来睡吧。” 细腰儿一愣,旋即急了:“这如何使得,哪有奴家睡床老爷睡地上的道理?” “嘿——你想得美!” 冯绣虎睁大眼睛:“我说咱俩睡一块儿,你却想把我赶下去?” 细腰儿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意思,但立马脸又红了,声音细若蚊吟:“那,那全听老爷的。” 说罢,她慢慢挪着步子靠过来,屁股瓣挨着床沿坐下。 冯绣虎挥手赶她:“睡里边儿去——你晚上不打呼噜吧?” 细腰儿脸更红了,急着解释:“当然不打。” 冯绣虎点头:“我打,我不仅扯鼾,还磨牙,有时候还打人。” 细腰儿的脸又白了——这话别人说也就算了,可从冯绣虎嘴里说出来,就不像开玩笑。 她颤声道:“那,那怎么办?奴家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老爷的拳头。” 冯绣虎教她:“所以你千万盖严实了,这样我拳头落下来也挨得轻点。” 细腰儿赶紧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条:“这样行吗?” 冯绣虎也躺到床上,用自己的被子盖上:“你记好了,我这拳头也认人。它不打生人也不打熟人,只打分不清贵贱的人。” “你听懂了吗?” 细腰儿愣愣点头——她其实不懂,却又好像懂了一点。 因为冯绣虎今天居然让她进屋了。 ps:冯绣虎这次为什么让细腰儿进屋了?因为她不是来伺候人的。 (本章完) 第131章 130神甫袍 第131章 130神甫袍 浑浑噩噩,提心吊胆。 细腰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迷迷糊糊中听见敲门声时,她豁然惊醒,竟发现自己正蜷在冯绣虎的臂弯里。 她顿时全身僵住,动也不敢动。 门外传来水仙的温柔呼声:“老爷,该醒了,今天你还须去圣堂上职,莫睡过头了。” 冯绣虎缓缓睁开眼,脑子还没清醒过来,搭在细腰儿胸脯上的手无意识抓了抓。 细腰儿轻呼一声,赶紧捂住嘴。 冯绣虎咂摸着嘴,神情自然地抽手起身。 他打了个哈欠,冲门外喊:“进来吧。” 门被推开,灵芝端着水盆进来,一抬眼便瞧见被窝里的细腰儿,不禁呆愣,停住了脚步。 水仙紧随其后,看见细腰儿后也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回神,垂下眸子假装无事发生,快步走到衣架旁替冯绣虎取来衣服。 水仙回头发现灵芝还站在原地,皱眉斥道:“还不快些过来伺候老爷夫人?” 灵芝赶紧端着水盆上前。 细腰儿面色红润,也不知是羞涩还是高兴。 她强作镇定,掀开被子坐起身,抬手往外一指:“去,把我今日要穿的新衣取来。” 灵芝抿了抿嘴,放下水盆正要应声。 冯绣虎皱眉道:“你没手还是没脚,天都亮了还赖着不走?” 细腰儿噘着嘴,挽住冯绣虎胳膊:“还不是怪老爷,奴家昨夜都没睡好,眼下正迷糊着,要是下床摔了怎么办?” 冯绣虎冷笑:“摔了就爬起来,难道你还想跪一辈子?” 细腰儿眸子一颤,犹如福至心灵,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松开手,起身下床,干笑道:“那你们好生伺候老爷,我先回屋了。” 灵芝不知情况,纠结着是跟着细腰儿走还是留下来。 而水仙却从始至终没有多看一眼,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自己事,拧干毛巾递到冯绣虎手里:“老爷,洗脸。” 冯绣虎擦了脸,将毛巾丢回盆里,吩咐道:“若是有个自称鲁司长夫人的女人来找,就把她带进来等,我没回来之前,不能放走了。” 水仙点头应下:“知道了。” 盥洗完毕,冯绣虎换上执事袍,径直出了门去。 他没去圣堂,而是先去了上城区,直奔生命祷堂。 …… 推开门,冯绣虎走进房间。 顺子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喝粥。 见冯绣虎进来,他格外欣喜:“大哥!快来尝尝,这上城区的米比咱们家的还好吃。” 旁边的迈克替顺子又盛了一碗,解释道:“当然有区别,你们家的米是街上买来的,哪怕是街上能买来的最贵的,也肯定比不上这里。” 冯绣虎问:“上城区有更好的米?” 迈克笑道:“不是上城区的米更好,而是教会的米更好。” “全国上下最好的东西,都得先给咱们享受——最早其实是神庙,但现在教会来了,那就是神庙教会一起享受。” “咱们这边够用了,才轮到府衙和贵人。” 冯绣虎焦急道:“那具体多久发一次?我都当这么久执事了,也没往家里领过大米食用油什么的,要是被外人知道,该说我这工作不正经了。” 迈克白他一眼:“想什么呢,执事没份,顶多在圣堂里能尝到,想往家里拿是没门的。” 他指了指脚下:“这座生命祷堂的份额,也是从咱们上城区圣堂里扣出来的。”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执事没门关他什么事?他现在是神甫了。 他笑着对顺子说:“没事顺子,喜欢吃就多吃,回头哥从圣堂给你拿。” 顺子感动坏了,放下碗哽咽道:“大哥!”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不许哭,你安心养伤,昨天的仇哥替你报了。” 顺子掀起上衣:“我已经没事了!” 冯绣虎定睛看去,只见顺子伤口处的“绿茧”隐隐泛黄,呈现出枯萎迹象,想来是治愈能量馈与顺子,被吸收得很好。 迈克也说道:“顺子哥恢复得不错,下床行动全都无碍,刚才有祷堂执事来过,说吃过早饭就能回家休养了。” 看着冯绣虎身上的执事袍,迈克忽然想起了:“你不是该去圣堂吗?按理说这时候神甫的衣服和凭证都已经送过去了。” 冯绣虎摆摆手:“这神甫到底能不能当还不一定——昨晚我把鲁鸿熙给做了。” 迈克闻言大惊,他陪护顺子整夜,所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虽说猜到冯绣虎要搞出事情来,却也没想到冯绣虎把事做这么绝。 迈克赶紧问道:“这事科纳特主教知道吗?” 冯绣虎哼了一声:“怎么不知道?他亲眼看着我动的手。” 迈克快速思考起来:“鲁鸿熙身份不低,这可不是小事了。” “既然事情昨晚就已发生,科纳特主教知道了,想必托弗森大主教也知道了,大国公也该知道了。” “而你却还好端端站在这儿,没人来找过你?” 冯绣虎摇头:“没有。” 迈克抿着嘴沉吟片刻,他一拍手:“那你现在快去圣堂。” “若是看到神甫袍送来了,说明这事能过去。” “但如果没看到神甫袍,那你就得小心了。” …… 冯绣虎乘坐马车直抵工厂区圣堂。 门口站岗的还是昨晚那两人。 也就是摩根属下神卫军小队的人。 冯绣虎问道:“摩根不是要调走吗?” 其中一名神卫军回道:“属下不知,但摩根卫官今天请假了。” 另一名神卫军接话:“除此之外,科纳特主教今早带来了一支新的神卫军小队,依然由摩根卫官管制。” “科纳特陈来了?” 冯绣虎一愣。 神卫军回道:“他就在书房等你。” 往书房走的路上,冯绣虎心里泛起嘀咕。 他昨晚和科纳特陈闹得不太愉快,今天一早科纳特陈又着急忙慌地来圣堂等他,也不知道这老洋鬼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书房门口守着两名神卫军,见冯绣虎到了,他们想进去通报,却被冯绣虎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进自己的办公室还要通报?你他娘是不是没睡醒?” 说罢,冯绣虎推开神卫军,直接闯进门去。 (本章完) 第132章 131不重要的和重要的 第132章 131不重要的和重要的 书桌旁,科纳特陈正在翻阅一个牛皮本。 那是霍利斯吴留下的笔记。 冯绣虎进来时,他连头也没抬。 等门重新关上,科纳特陈轻声开口:“这上面说,你私吞了上个月的供奉银,底城加上下城区四条街;除此以外,还有来自鼠尾帮的风调雨顺税。” 冯绣虎挑眉发问:“这时候翻旧账会不会晚了点。” 科纳特陈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明白,你加入教会,到底是因为贪婪,还是因为虔诚。” 冯绣虎耸耸肩:“这两样并不冲突。” “或许你是对的。” 科纳特陈点了点头:“我得承认,你确实有着独特的个人魅力,所以总能赢得上位者的赏识。” “就比如我选中你成为执事,再比如瓦德拉长老破格提拔你任职神甫。” 科纳特陈放下牛皮本,指向桌面:“试试合不合身。” 冯绣虎顺着看去,桌上放着一个方正木盒,盒子的盖已经打开,里面是迭放整齐的神甫袍。 冯绣虎松了口气。 他走过去,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所以昨晚的事到底是谁去跟大国公谈的?” 科纳特陈回道:“托弗森大主教。” “哦?” 冯绣虎感到疑惑:“枢机长老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科纳特陈面无表情:“他知道,但这件事还不值得瓦德拉长老出面,所以托弗森大主教向大国公代为转达长老的意思。” 有瓦德拉乔作保,这件事的处理比冯绣虎想象得还要简单。 但冯绣虎心里却想不通——他跟瓦德拉乔还没好到这份上。 至少还没好到能任劳任怨帮冯绣虎擦屁股的份上。 于是冯绣虎又问:“那大国公怎么说?” 科纳特陈目光斜来:“我不知道——他们的谈话我不在场。” 冯绣虎眉头微微一皱:“老陈,你还得努力呀,这么重要的场合你都参与不进去,以后还怎么汇报工作?” 科纳特陈沉默了半晌:“……我劝你不要过分乐观,如果大国公真的不在意鲁鸿熙的死活,就不该一点消息都不透出来,我不知道谈话的结果,反而说明在大国公心里,这件事还没有画上句号。” 冯绣虎也认同这个说法:“依我看,大国公在意的不是鲁鸿熙,而是鸮人——这两笔账现在都挂在我的头上。” 科纳特陈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对工厂来说,鸮人是最廉价的劳动力,不仅是帆城,就连整个玄国都是如此。” “而大国公与我们西大陆合作,他掌握着工厂,也就掌握了玄国最重要的一条经济命脉。” “你扣押鸮人,就是在撕他的肉。” “底城数千名鸮人,这个数目放在整个玄国来说算不了什么,但真正让大国公容不下你的原因是,你开了个坏头。” 冯绣虎诧异地看了眼科纳特陈。 他惊异的不是科纳特陈会提醒他,而是科纳特陈居然会把事情剖析得如此细致讲给他听。 于是冯绣虎试探问道:“这么严重?那我把鸮人还给大国公?” 科纳特陈抿嘴沉吟,复又摇头:“头已经开了,仇也就结下了。” “那你说怎么办?” 冯绣虎问他。 科纳特陈从袖子里抽出一页信封递过来:“月底是大国公生日。” “大国公计划举办一场宴会,届时会邀请教会和神庙,以及很多贵族名流,这些贵人中有不少就是各大工厂的股东。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给你一个当面和大国公解开误会的机会。” 冯绣虎接过信封,似笑非笑:“不会是鸿门宴吧?” “什么是鸿门宴?” 科纳特陈没听明白。 冯绣虎摆摆手,懒得解释。 …… 科纳特陈临走前告诫冯绣虎,说这个神甫不好当,所以劝他近期安分一点,不要再招惹神庙。 冯绣虎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当回事——这不是他招不招惹的问题,而是倪世财还活着。 自从风雨街那天后,这人牙子头头始终没闹出新动静,也不知道是真的怕了,还是在暗地里憋着坏。 冯绣虎只是暂时腾不出手来拾掇他,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科纳特陈离开不久,冯绣虎也翘班了。 回到家,管家看到冯绣虎身上的神甫袍子,赶紧上来拍马屁:“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这衣服穿在老爷身上,端的是风华绝代,卓尔不群!” 冯绣虎笑着反问:“那到底是衣服衬了我,还是我衬了衣服?” 管家眼珠子一转,答道:“谁衬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合适的衣服穿给合适的人,这合在一起的身份,才最重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冯绣虎怔在原地。 他忽然想明白了。 为什么昨晚的事明明不小,瓦德拉乔却心甘情愿替他平事。 他冯绣虎不重要,鲁鸿熙也不重要,但冯绣虎坐在圣堂神甫这个位置上,这件事很重要。 “老爷,家里来客人了。” 管家的话打断了冯绣虎的思绪。 “鲁鸿熙他婆娘?” 冯绣虎问。 管家点头:“是司长夫人没错,和二爷前后脚到的。” 二爷是管家对顺子的称呼。 跟着管家来到正厅。 正厅里,顺子正目光不善地把司长夫人盯着。 顺子问她:“你个寡妇,自家男人刚死就跑来找我大哥,莫不是想坏我大哥名声?” 司长夫人战战兢兢回道:“这位……壮士,切莫误会,是冯老爷唤我来的府上,我怕让冯老爷久等,这才一早就来拜会。” “是我让她来的。” 冯绣虎迈进厅来,顺子闻言转头,想起身迎接,却被冯绣虎按住肩头:“你伤还没好,怎么不回房歇着?” 顺子憨笑道:“我感觉还行,没什么大碍,躺在屋里憋闷,不如出来等你。” “迈克呢?” 冯绣虎又问。 顺子答:“他把我送到家就回圣堂了。” 冯绣虎是坐黄包车回来的,应该是路上错过了。 他不再多问,把目光投向一旁位置上的司长夫人:“昨晚走得急,忘了问,你叫什么?” 司长夫人赶紧答话:“回冯老爷话,妾身姓赵,名字唤作映霞。” ps:冯绣虎是瓦德拉乔故意亮出来的一把刀,这把刀不小心误伤了旁人,但瓦德拉乔不在意。 . (本章完) 第133章 132问话 第133章 132问话 冯绣虎点点头:“映霞呀,我看你也是诚心做这笔生意,那就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吧。” “哎。” 赵映霞连忙应了,从挎包里掏出厚厚一迭纸张,起身递到冯绣虎跟前。 她一边翻着,一边挨个给冯绣虎解释:“这是地契,这是房契,这些是鲁鸿熙把资产存在各大银号的票据,家中还有不少值钱的古董,多是些字画瓷器,也一并赠与冯老爷。” 冯绣虎视金钱如粪土,这些事他不懂,也不想管,他只是一味地捞钱。 冯绣虎把东西推到一边,让管家去唤细腰儿来处理这些东西。 他对赵映霞问道:“映霞呀,你真是好心人,你把这些都给了我,可你自己以后怎么办?” 赵映霞赔着苦笑:“不值当冯老爷挂念,妾身自己还有些金银首饰,打算拿去当掉,换些路费盘缠,从此离开帆城回老家去,后半辈子也够用了。” 顺子一拍桌子:“你哪来的金银首饰,还不是鲁鸿熙的钱买的?鲁鸿熙的钱就是我大哥的钱!” 赵映霞脸都吓白了:“冯老爷,多少给我留点,我总不能饿死在半道上。” 冯绣虎摆摆手让顺子别插嘴——顺子这冷不丁大吼一声,差点没把他思路给打乱了。 冯绣虎说:“我说了给你一条活路,就不会再要你的命。” “房子只是看看你诚意,现在诚意到了,我便有些话问你。” 赵映霞松了口气,拍着胸脯缓气:“冯老爷随便问,都这个份上了,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时候,细腰儿也出来了,她瞥了眼赵映霞,见是个老女人,就翻了个白眼,扭着腰在冯绣虎身边坐下,开始清点桌上的票据。 冯绣虎盯着赵映霞的眼睛,直到把赵映霞盯得心慌了,才开口发问:“鲁鸿熙在外面养了……” 话音未落,苗根生忽然快跑进来:“班长,教会来人了,我不敢拦。” 冯绣虎抬头看去,只见人已经走进院子。 打头那个沉着脸穿着主教袍的是尤克胡,他身后还跟着数名身穿黑色长衫戴礼帽的男人。 这些人行走间颇有气势,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冯绣虎起身,摸出短斧指过去:“私闯民宅是吧!” 尤克胡在厅外停下脚步,没进来。 他不是不敢招惹冯绣虎,而是不愿招惹这个疯子——看这架势,他清楚自己只要迈进去一步,冯绣虎就铁定直接动手。 冯绣虎从桌子后绕出来,隔着门槛跟尤克胡对视:“你是来替保罗报仇的,还是来我家串门的?” 尤克胡沉着脸:“都不是,我就不是来找你的。” 他指向厅内的赵映霞:“我找她——准确来说是大国公找她。” 冯绣虎回头看去,赵映霞满脸茫然,显然不知此事。 于是冯绣虎回道:“她没空。” 尤克胡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大国公想把鲁鸿熙的死调查清楚,需要她前去问话。” 他指着身后的黑衫人:“他们是大国公的亲卫,今天去鲁鸿熙家里没找到赵映霞,于是就来找教会要人——科纳特陈去了圣堂,所以托弗森大主教就让我来处理。” “这才找到你家来。” 像是怕冯绣虎又胡搅蛮缠,尤克胡接着补充道:“大国公的诉求合情合理,教会也同意了——我们都想把事情搞清楚。” 原来尤克胡不是来找事的。 冯绣虎点点头,他也很讲道理:“正好,我也有事要问,等我问完了,你们再带走。” 赵映霞却有些慌:“怎么能抓我呢?我没犯错呀,我才是苦主呀!” 黑衫人中有人开口了:“夫人莫慌,大国公只是请你去问几句话,你不是犯人,我们也不是来抓你,而是请你。待事情问清楚了,自会放你离开。” 听闻此言,赵映霞冷静稍许。 冯绣虎回到厅内,冲尤克胡招手:“来都来了,进来坐吧,尤克主教。” 尤克胡示意黑衫人在外面等,自己走进正厅坐下。 冯绣虎朝他咧嘴一笑:“我也有事要问,那就一块儿听听。” 说罢,冯绣虎再次转向赵映霞。 “映霞呀,我们继续。” “你男人在外面养了贱户当死士,这事你有印象吗?” 赵映霞皱眉努力回忆:“死士?我好像没听说过,鲁鸿熙在外面看似威风,但实则惧内,家中财权由我在管,每笔账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莫说在外面养人,就连他去夜总会请舞女喝过几次酒的钱我都一清二楚。” 冯绣虎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没有这回事?” 冯绣虎语气严肃,赵映霞反而不敢打包票了:“这……也不一定,万一他真的藏了私房钱,又没把这事告诉我一个妇人,也是说不准。” 冯绣虎想了想,换了个思路:“小钱你不知道,但大钱你该有印象。” “鲁鸿熙去没去过竞买行的夜场?又或是派人去过?” 这事她确实能给个准确答复。 只听赵映霞张口:“竞买行的都是大钱,我怎会不知?鲁鸿熙他唔哇呜……” 在冯绣虎和尤克胡的注视中,赵映霞说到一半忽然口齿不清,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嘴里涌出鲜血,血液混合着碎肉掉在桌上。 赵映霞茫然了瞬间,惊恐地大喊大叫,托着双手像是想去捡起碎肉。 见此可怖一幕,细腰儿吓得尖叫出来。 冯绣虎警觉地看向尤克胡,顺子惊疑环顾四周。 尤克胡反应也快,他起身一把掐住赵映霞下颌,定睛看去:“她舌头被搅碎了!” “谁干的?” 冯绣虎也懵了,将视线从在座每个人脸上扫过,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赵映霞大张着嘴哭喊:“哇呜呜——哇啊啊——”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似在求救。 尤克胡急中生智,回头朝管家喊:“快拿纸笔来!” 冯绣虎跨步来到面前,指着桌子对赵映霞道:“直接蘸血写!” 话刚出口,赵映霞脖子一歪,整颗头颅掉了下来,在桌上滚了一圈立住。 她的眼神里还保留着惊惧,把冯绣虎死死望着。 腔子里喷出了滚烫的鲜血,把冯绣虎和尤克胡淋得满头满脸。 (本章完) 第134章 133来晚了 第134章 133来晚了 正厅里一片死寂。 冯绣虎目光不善地把尤克胡盯着。 尤克胡的脸色也极度难看:“别看了,不是我。” “我知道。” 冯绣虎说:“我就是想瞪你。” 尤克胡咬咬牙,忍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起身查看尸体。 “伤口光滑整齐,像是某种利器造成的。” 尤克胡下意识看向屋内唯一一把利器——桌上那把短斧。 冯绣虎把斧子收回后腰:“也不是我,这斧子一直在这,你看见的。” 尤克胡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行凶者根本就不在这里。” 冯绣虎好奇发问:“那凶手怎么杀人的?” 尤克胡低头沉吟:“咒术,法器,想杀人总有办法。” 冯绣虎啐了口唾沫:“这是灭口。” 尤克胡眼神阴沉:“重点是为什么灭口,赵映霞嘴里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灵体应该还在吧?” 尤克胡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一柄短杖,诵念道:“顺从迷雾的指引,迷途者归来。” 短杖凭空一点,尤克胡的面前迷雾涌现,飞快汇聚出一扇门扉。 门内钻出数道迷雾化作的灵体,在周围飞快盘旋乱窜,状似搜寻,可半晌后又再次钻回门扉消失不见。 “意料之中。” 尤克胡叹息摇头:“她的灵体也消散了。凶手既然敢这样杀人,肯定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冯绣虎也没办法了,摊手道:“那现在怎么办?” 尤克胡看着赵映霞的头颅:“我会把消息带回去,尸体我也带走,大国公那边还需要一个交代。” “至于你……” 尤克胡看过来,抿着唇不说话。 冯绣虎赶紧辩解:“你知道的,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尤克胡嗤笑一声:“我知道没用,大国公会怎么想不是我能控制的——毕竟赵映霞确实是死在你家里。” 冯绣虎沉默了,尤克胡说的没错。 他没办法要求一个本就有仇的人把他往好了想。 尤克胡还挺好心,见冯绣虎不说话,他说了句公道话:“但这件事疑点太多,教会肯定会彻查,我能证明赵映霞的死和你无关,所以你不必担心自己会受到教会惩戒。” 说罢,他招手让黑衫人进来,抬着尸体往外走。 冯绣虎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一直在重复回忆鲁鸿熙和赵映霞说过的话。 悄无声息间,他的左眼变成竖瞳。 眼睛一眨,瞳仁又恢复正常。 脑海里蚀忽然开口:“她没有影子。” 冯绣虎一愣,立刻将视线下移。 只见被两人抬着的无头尸体身下的地面上,竟然只有两个黑衫人的影子。 赵映霞的影子哪去了? 冯绣虎大惊:“撞鬼了?!” 他回头朝细腰儿大喊:“快看看,她给的难道是纸钱!?” 细腰儿赶紧低头翻看,小声道:“没错呀,老爷。” 她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了,因为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冯绣虎这才松了口气。 蚀又问道:“她来的时候有影子吗?” 冯绣虎努力回忆,但因为未曾注意,所以说不准。 蚀沉默了好一会儿,似在思考:“还有活口。” 冯绣虎没听明白:“什么?” 蚀说:“管家。” 冯绣虎恍然大悟。 鲁鸿熙的事,管家知道的不一定比赵映霞少,凶手如果想灭口,那管家多半也不会被放过。 作势冯绣虎就要出门,顺子在后面喊道:“大哥,你去哪儿?” 刚才诡异血腥的一幕对顺子来说也是很大的冲击,他这辈子从未经历过,所以心里其实也害怕着。 冯绣虎对他说:“把家守好,等我回来。” …… 尤克胡一帮人是坐马车走的,冯绣虎从宅子出来时已经看不见人。 他招停一辆黄包车,乘车往上城赶。 在上城的铁门前下了车,冯绣虎本想给钱,往兜里一摸却摸了个空——他此时穿着的是崭新的神甫袍,根本就没揣钱。 他看向车夫,车夫也看着他。 二人面面相觑。 冯绣虎开口:“要不……先赊着?” 车夫赔了个笑脸:“班长老爷哪的话,也没几个钱,就算了吧。” 说完,像是怕冯绣虎下一秒就翻脸,车夫一溜烟跑了。 这道德值每天都在往下掉,眼下冯绣虎却来不及管了。 他匆匆进了上城,正准备招一辆马车去鲁鸿熙家打探,却忽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往外走。 摩根卫官。 摩根卫官也没想到会在上城区的大门口遇见冯绣虎,二人都愣了一下。 冯绣虎立马来了气势:“好呀,你小子翘班!这月全勤没了!” “全勤是什么东西?” 摩根卫官一下没反应过来,又赶紧解释:“我请假了,科纳特主教知道。” 冯绣虎撇嘴道:“你怎么还在圣堂赖着不走?忘记我昨晚说过什么了?” 这话题让摩根卫官脸色铁青:“调令问题不是你和我说了算的,只有指挥使才有决定权。” 冯绣虎冷笑,指着他道:“行,那你就赖着,以后有你好果子吃,我说话算话。” 二人分道扬镳。 冯绣虎乘上马车,再次来到鲁鸿熙的家。 刚到门口,却见铁门大敞开,楼里喧闹一片。 冯绣虎心里升起疑惑,正要往里走时,身后忽然有人喊。 “冯绣虎神甫。” 回头一看,居然又是熟人。 还是尤克胡。 二人对视一眼,看来彼此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管家?” 尤克胡问。 冯绣虎点头,指了指里面:“好像出事了。” 二人一起进了洋楼。 只见楼内的仆役下人乱作一团,有人闹着要报官,有人喊着撞了邪,更多人则匆忙收拾东西,看见什么拿什么,恨不得立刻逃出这里。 尤克胡拉住一名女仆:“出什么事了?” 女仆神色惊慌:“死人了!又死人了!” 啪! 冯绣虎一耳光给她抽清醒了:“到底谁死了?” 女仆捂着脸哭道:“管家死了,他正给我们训话,说家里马上要有新老爷,让我们安心做事,话还没说完,那脑袋就凭空掉了!” 冯绣虎和尤克胡再次对视。 他们来晚了一步。 ps:摩根卫官请假干什么去了? . (本章完) 第135章 134第一把火,先烧倪世财 第135章 134第一把火,先烧倪世财 冯绣虎没把影子的事告诉尤克胡。 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显然是冲着冯绣虎来的,在彻底搞清楚前,冯绣虎不信任任何人。 管家已死,剩下的仆役嘴里恐怕也撬不出太有价值的消息,冯绣虎也没功夫去挨个盘问,索性把剩下的事交给了尤克胡。 “他们的影子为什么会消失?” 刚才冯绣虎特意查看过,管家的影子也消失了,所以回去的路上,冯绣虎和蚀探讨起案情。 “不知道。” 蚀沉声说道:“但‘影子’让我联想到了‘阴影’权柄。” 冯绣虎眉头皱起:“又是黑夜教会?” “还不能确定。” 蚀思考了一会儿:“但于情于理,黑夜教会的人都不该出现在帆城。” “早在主神教会进入东大陆时,就已经划分好了各大主神的传教区域,绝大多数沿海城市都是属于迷雾教会的份额,其他教会不会插手这里的事。” 冯绣虎反驳:“可帆城也有生命教会的祷堂。” 蚀不禁嗤笑:“你要搞清楚,是其他教会需要生命教会的快速治愈能力,而不是生命教会求着要来。” 冯绣虎挠挠头:“现在线索断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儿查。” “那就以静制动。” 蚀的心里其实不太在意这件事:“以你现在的肉身,就算多挨两枪也不会死。” 冯绣虎生气了:“我凭什么要挨枪子儿?” 蚀无奈解释:“我的意思是,幕后黑手这次没杀掉你,如果他不甘心,就会有下一次暗杀,我们可以等那时候再抓他的破绽。” 冯绣虎反问:“那要是他不动手了呢?” 蚀笑着说:“那就更不用你操心,教会比你更有能力,他们知道查下去。” 此话有理,冯绣虎表示有被安慰到。 …… 冯绣虎去了圣堂。 今天是他当上神甫的第一天,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打算先烧一把试试看。 冯绣虎差人把迈克叫了上来。 迈克上来时,看见冯绣虎正站在书房门口,仰着头端详着走廊上那幅的“神引破浪图”。 迈克小心翼翼走近,喊了声:“神甫大人。” 冯绣虎转头看他:“霍利斯吴说这幅画是孤品,那肯定值不少钱——我打算把它取下来卖掉。” 迈克眼角一抽,转身看向书房门口的两名守卫。 两名守卫板着脸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什么都听不见的雕塑。 迈克小声对冯绣虎说:“这恐怕不太合适……” “神甫也不行?” 冯绣虎歪头。 迈克苦笑:“这跟神甫不神甫的没太大关系,这幅画属于教会,而且画的还是神迹,就算是教首来,也绝不会动把它卖掉这种念头。” 冯绣虎点头,心里有了底——这念头会不会动是一回事,能不能动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招呼着迈克进了书房,待门关好。 冯绣虎问:“你先给我讲讲,这个神甫具体能干些什么?” 迈克是老职工了,说这些信手拈来:“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首先你要知道的是,你这个神甫和普通神甫不一样,你入主圣堂,做的大多数工作其实都是主教该干的活。” “首先你要主持仪式,在每周五的下午带领信徒做集体祈祷。” “同时你还要管理圣堂的日常事务,比如财务、人事、教务等。” “并且你也得随时关注在圣堂的其他神职人员,虽说大家都是虔诚的信徒,但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可能是生活中的,也可能是工作中的,你要及时给予他们指导和解惑。” “你最重要的工作当然是散播信仰,不过这件事通常是交给唱诗班去办,你应该很了解这方面的流程。” “除此以外,有些时候你会接到通知,前往上城参与座堂会议。” “以上这些事其实并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剩下的时间,神甫通常用来修行,精进自己的个人实力。” 冯绣虎敲了敲桌子:“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问的是,我这个神甫能干什么,而不是我该干什么。” 迈克一愣:“你想干什么?” 冯绣虎凑近,朝他挑了挑眉毛:“我想把港口区的四条街吃下来。” 迈克疑惑道:“那四条街不是已经划给教会了吗?” 冯绣虎摆手:“话是这样说,但实际是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 “港口区的人心里只有风雨娘娘,就算我强行收上来供奉银,但他们也不会念着迷雾之神的好。” “所以我得让风雨娘娘挪挪地,才好让迷雾之神搬进去。” 迈克心中浮现不好预感:“具体怎么个挪法?” 他忽地一惊:“你不会是想像风雨街和碧波街那样再搞一次吧?” 冯绣虎瞪他一眼:“那是碧波街和风雨街先惹的我!我是那种随便杀人放火的人吗?” 迈克心说——你是哪种人,但凡出去问问,满大街谁不知道? 但至少冯绣虎话里的意思,应该不是要对港口区的平民下手。 迈克便问:“那你到底想怎么做?” 冯绣虎说:“杀鸡儆猴。” 迈克又问:“这个鸡又是谁?” 冯绣虎又说:“倪世财。” “他惹过我,我还手,天经地义。” 迈克好心劝他:“在港口区,神庙就是天,神庙就是地,你这样办事,既不天经,也不地义。” 冯绣虎掏出左轮枪拍在桌上:“那我就乔装打扮,一枪崩了他,只要没人知道是我干的,天经也好地义也罢,总归赖不到我头上。” 迈克还是摇头:“你要杀鸡,就得让猴知道杀鸡的是你,否则白费功夫。” 冯绣虎想了想,从桌上拿起钢笔:“那我就提前写信,事先告知,光明正大与他做上一场,如此一来,天经挑不出我的理,地义说不了我的错。” 迈克神情严肃,思忖片刻后再次摇头:“也不妥,神庙恨你者众多,如若提前告知,只怕当日会有修士躲在暗中对你下黑手,事后再把罪过全推到倪世财头上,神庙轻松择得干干净净。” “那这事就好办了。” 冯绣虎冷笑一声,把钢笔拍到左轮枪旁边。 “咱们两件事一起办。” (本章完) 第136章 135万籁丘的捉刀策 第136章 135万籁丘的捉刀策 冯绣虎让迈克去给毛核桃带话,约他明天来圣堂见面。 然后他处理了一整天教务——其实也没怎么处理,冯绣虎大多数时间都在翻阅书架上的藏书。 有价值的不多。 这些书里记载的基本都是和迷雾教会以及迷雾之神有关的内容,要么是写得格外悬乎的神迹,要么就是歌颂迷雾之神的寓言故事。 唯一勾起冯绣虎兴趣的,是一本手札。 这本手札似乎并非来自迷雾教会,也不知是哪位前任把它放在了这里。 手札的第一页就记载了它的来历——一个叫秘法学院的地方。 手札的作者名叫康斯特,他自称是一名博物学士。 手札内的笔迹还算工整,但内容却很杂乱,似乎是有需要时就临时添上几笔——就如它的本质,是一本随手记录的手札。 手札不厚,但记录的内容却很丰富,从对符文的解读和剖析,再到对各种法器的效用和见解,这位康斯特确实配得上他的头衔,是一位博物群知的学者。 可惜冯绣虎严重缺乏相关专业知识,很多内容他只认识字,却不明白其中想表达的意思。 …… 下班后回到家。 晚饭后冯绣虎悄悄钻进了顺子的厢房。 见冯绣虎神情严肃,顺子也不禁紧张起来:“大哥,出什么事了?” “大事。” 冯绣虎回头确认门关好了,压低声音说道:“我今晚就教你修行功法,以后就再也不怕被人打黑枪了。” 顺子瞪大了双眼,泪水溢出眼眶:“哥,以后我一定争气!” 冯绣虎拍拍顺子肩膀:“别哭了,我早说过,只要是哥有的,肯定不会少了你的。” 顺子情绪渐渐平复后,冯绣虎将烂肉功的入门方式和诀窍细细讲给他听。 待顺子消化得差不多了,冯绣虎掏出斧子,打算给顺子放血绘制法阵。 顺子却忽然有了忧虑,他朝门外看了几眼,像是怕被人偷听。 然后把嗓音压低问道:“大哥,虽然我以前没学过功法,但也知道功法来自神庙和教会,再往上说那就是神祇传授的,练什么功就得信什么神——那咱们这烂……烂肉功?信的哪家的神?” 这话惹得冯绣虎不高兴:“谁说非得信神?我就不信,这不也修炼得好好的?” 顺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冯绣虎打断:“让你学你就学,总不会害你。” 顺子终于不吭声了,依冯绣虎的要求坐在地上,冯绣虎则划破顺子指尖,蘸着血在地面上画出了法阵。 在袖子上擦了擦手,冯绣虎道:“开始吧,顺子,大哥相信你。” 笃笃笃。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敲的却不是顺子的门。 冯绣虎低头看了顺子一眼,发现顺子正紧张地望着门外。 他不禁皱眉:“别顾着别的,诚心感悟,什么都别管。” 顺子只好又把眼睛闭上。 冯绣虎推门出去,发现细腰儿站在正房门口——和昨晚一样,抱着被褥。 听见动静,细腰儿转头看来:“老爷?” “我还以为你在屋里。” 冯绣虎没好气道:“今天没歹人了,怎么还怕?” 细腰儿委屈得眼泪打转道:“今天是没歹人了,却更怕了——老爷难不成忘了,今天那女人死得多吓人?” 她不说冯绣虎还真就差点忘了。 赵映霞的死状确实够惨,上次冯绣虎宰袁老大时细腰儿也在,但画面远没有今天来得冲击。 她心里害怕倒是也能理解。 但冯绣虎摸不着细腰儿到底是真害怕,还是害怕里也存了别的心思。 于是他说:“那你今晚睡地上。” 细腰儿立刻破涕为笑:“我就知道老爷心疼奴家。” 说完,她赶紧推门进去,生怕冯绣虎反悔。 看来她是真的怕。 冯绣虎跟了进去,看见细腰儿已经在床边的地上铺褥子了。 他叹了口气:“来都来了,总得干点正事——去把被窝暖上。” …… 冯绣虎今日升任神甫的事没有被教会刻意隐瞒,所以也不算什么秘密。 冯绣虎不知道的是,白天他在圣堂翻阅手札时,消息已经传到了神庙。 许多修士义愤填膺,认为教会此举是故意为之,意在挑衅。 更有甚者提议,既然冯绣虎有胆子入主圣堂,那他们也不必再顾及教会的面子,索性干票大的——让疯大虫有胆来没命回。 喧呼者众多,一时沸沸扬扬。 他们不知内情,所以敢闹,但知道内情的,却不敢妄下判断。 于是当晚,护持长老步虚归在宝殿求见了庙尊,万籁丘。 内殿里,万籁丘搭着梯子,正在仔细擦拭风雨娘娘神像。 “无须理会。” 万籁丘淡淡说道,手上动作没停。 步虚归跪在神坛下:“可这般处置,恐难平众怒。” 万籁丘轻笑一声,回头看他:“众怒?教会要的就是这个局面,若是我们只看得见冯绣虎,才是真的着了教会的道。” 步虚归抬起头,望向万籁丘:“庙尊,这是娘娘的意思?” 万籁丘摇头:“你无需试探,这不重要,即便是没有娘娘的意思,我们也不该把矛头对准在冯绣虎身上。” 步虚归不明白:“何解?” 万籁丘平静吐字:“你尚且不知,冯绣虎入主圣堂,是瓦德拉乔钦定的。” 步虚归略作思忖,眼中浮现恍然神色:“好一条会咬人的老狗。” 万籁丘继续擦拭神像:“计策是他定的,但为什么这么做,就值得推敲——想必他也接到了神谕。” 步虚归目光一凝:“他想让我们先动手?” 万籁丘淡淡一笑:“冯绣虎是他递到我们面前的刀子,故意亮给我们看的。若是我们先动了,就正中他的下怀;但若是我们不动,这把刀又随时可能落到我们身上。” 步虚归很快有了对策:“我派人暗中出手,且试试这把刀够不够快。” 万籁丘却摇头:“手段粗糙了些。” “依我看,既然他将刀递来,那不如顺手接刀,且试试这把刀砍在教会身上够不够痛。” ps:两全计和捉刀策,到头来还是庙尊更胜一筹。 (本章完) 第137章 136风波凼 第137章 136风波凼 一觉睡醒,冯绣虎掀开身上的细腰儿,披好衣服忙不迭去了顺子房间。 推开门,厢房中间的地上,顺子趴卧着,把鼾扯得震天响。 冯绣虎脸一黑,走过去在顺子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谁!” 顺子噌一下蹦起来,愤怒的眼神扫来,最后停在冯绣虎阴沉的脸上。 顺子顿时慌了,打着结巴解释:“大哥,我……我没偷懒,刚刚才睡着的!” 冯绣虎盯着顺子脸上的黑眼圈,心里信了几分:“练成了没?” 顺子低头掰弄着指头:“好,好像没成……” 冯绣虎一把揪住顺子耳朵:“我给你说那些你到底听进去没?多简单的事,侵蚀,侵蚀懂吗?这很难理解吗?” 顺子不敢反抗,苦着脸道:“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我真照着大哥你说的去想了,可脑子都快想破了,还是没有大哥你说的那劳什子……法力?法力涌现的感觉。” “你定是没认真想!” 冯绣虎不信。 顺子都快哭了:“我这辈子就没这么认真过。” 这时,脑海里蚀突然开口了:“他应该没有撒谎。” 冯绣虎一愣:“你怎么知道?” 顺子抢答:“我有多认真我自己能不知道么?” 冯绣虎踹了他一脚:“我没问你。” 顺子莫名其妙:“这里还有别人?” 蚀说:“因为昨晚没有人和规则产生过共鸣。” 冯绣虎把顺子赶出房间,自己在床上坐下:“他都没练成,哪来的共鸣?” 蚀告诉他:“练没练成是一回事,但只要他顺着感悟试图和规则共鸣,我都能感受到。这世上就你和他修炼烂肉功,既然昨晚你没有练功,能和侵蚀规则产生共鸣的就只有他了。” “但昨晚规则没有丝毫波动——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有练功,要么就是他本就无法与侵蚀规则共鸣。” 冯绣虎惊道:“还有不能共鸣的人?” 蚀催促他:“一两句话讲不清楚,你来灵界,我现身讲给你听。” 虽说冯绣虎进入通灵境后蚀就能随时跟他交流了,但自从冯绣虎跟风雨娘娘打过照面后,蚀就愈发谨慎,他担心被发现,所以每次出声都很小心翼翼。 冯绣虎施展法诀,意识沉入灵界。 睁开眼,冯绣虎顿时愣住。 放眼望去,周遭是一望无际的海面,自己正站在一艘大号舢板上,船头趴着的那头虎兽,不是蚀又是谁? 冯绣虎喃喃道:“什么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你又在说什么疯话。” 虽然已经精减过,但相比起冯绣虎来说,蚀的体型依然高大。 这头硕大的猛虎慵懒地趴在船头,他伸出舌头舔舐尖牙:“原则上来说,没有不能与规则共鸣的人,除非他不是人。” 冯绣虎抬手打断:“等会儿,你衔接得也太自然——是不是该先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情况?” 他指着蚀:“比如说你——你被照妖镜给照了?冯小虎呢?” 蚀抖了抖脖领上的毛发:“这里又不是梦林,哪来的冯小虎。” “什么意思?” 冯绣虎没明白。 蚀翻了个白眼,虎目里满是人性的光辉:“我的意思是,是你在梦里先入为主地把我想象成了冯小虎的样子,所以我在梦林才会以冯小虎的形象出现。” “可一旦离开梦林,你的想象就不会再被具现化,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本来应该的样子。” 冯绣虎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现在不在梦林了——谁他妈允许你带着我乱跑了?” 蚀生气了,冲冯绣虎龇牙低吼:“蠢货,用你那本就不正常的脑子好好想想,有没有可能离开梦林的是你?” 冯绣虎冷笑:“好呀大虫,已经学会泼脏水了是吧,我这几天根本就没来过灵界……” 冯绣虎没声儿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说错了,他还真来过。 就在启蒙仪式那天,他去过迷雾之地。 蚀哼哼两声:“想明白了?” 冯绣虎狡辩道:“少蒙我,迷雾之地哪来的海?” 蚀终于忍不了了,扑过去一把将冯绣虎按在身下,虎爪在冯绣虎脸上猛踩:“那是因为我们早就不在迷雾之地了,我正在回梦林的路上!” 冯绣虎掰住蚀的两颗獠牙,手臂发力将自己挣脱,又翻身骑到了蚀的脖子上:“得多远的路呀还要坐船跨海?你就不能买张机票?” 蚀跳起来,滚身一个背摔将冯绣虎砸在船板上。 冯绣虎被压在蚀的屁股下面动弹不得,蚀说道:“我这是稳妥起见,所以才绕了远路,走这里绝不会被羲君发现。” 冯绣虎爬起来坐着:“你怎么确定的?” 蚀指着船下:“因为这里是七彩鳞的地盘。” 冯绣虎问:“他的地盘不是在海郊吗?” “那是现世。” 蚀转头看向远处海面:“而这里是灵界。此处名为风波凼,是七彩鳞在灵界的神国。”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风波凼边缘。” 冯绣虎歪头:“凼?” 在他的印象里,“凼”这个字通常用来形容小水坑。 看眼前看到的分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蚀却没有详细解释其中原因,只是告诉他:“作为一名活到现在的原始神,七彩鳞的实力毋庸置疑,所以如非必要,新神几乎从不进入风波凼。” 冯绣虎有点担心:“那你从这里路过没问题吗?” 蚀的尾巴垂在水里,轻轻搅动波澜:“七彩鳞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灵界,其次我只是从边缘路过,再其次——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 冯绣虎眨眨眼:“你是不一样的烟火?” 蚀的尾巴抽过来,冯绣虎眼疾手快躺平,躲了过去。 蚀瞪他一眼:“我是说,我和你已经是一具新的灵体,只要没亲眼看见我这具真身,他们轻易认不出我。” 冯绣虎恍然大悟。 海面上风平浪静,一眼望不到头,要不是舢板的船头划开水面荡起波纹,冯绣虎几乎感觉不到在前进。 蚀缓缓开口:“其实在七彩鳞的神国里,不止他一个人灵体。” (本章完) 第138章 137敢当和搬山族 第138章 137敢当和搬山族 “还有别的原始神也在这里?” 冯绣虎发问。 蚀摇头道:“不是原始神,是他的信众——鲛人。” 冯绣虎差点忘了这茬,但他反应很快:“你是说,修炼了功法的鲛人?” “没错。” 蚀微微颔首:“当然也有逝去的鲛人,鲛人死亡后,灵体会来到风波凼,然后化作珍珠沉入海底。” “其实严格来说,只有人族的灵体才会去往冥河,其他所有与原始神伴生的族类,都有各自不同的灵体消散方式。” 冯绣虎提问:“为什么会这样?” 蚀将缘由娓娓道来:“因为人族的诞生,和任何规则都没有直接关联。” “还记得我说过吗,人族是世界的宠儿。” “不仅仅是因为人族聪慧,会学习,会思考。” “更重要的是,人族在与规则的共鸣上,不存在天然的桎梏。” 脑海中仿佛有灵光闪过,冯绣虎双眸一凝:“桎梏?” 蚀反问他:“你在教会和神庙的修炼者里,见到过鸮人和香鹿吗?” 冯绣虎瞬间明白了:“其他族群无法修炼功法?” 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无法修炼,而是只能修炼特定的功法。” “这些族群与他们信奉的原始神一起诞生在世上,就像原始神是规则的化身一样,这些族群自诞生之日起,也和规则绑定在一起。” “就比如鸮人只能与阴鸮的规则共鸣,鲛人只能与七彩鳞的规则共鸣。” 蚀语气一顿,看向冯绣虎:“再比如顺子。” 冯绣虎矢口否认:“不可能,顺子是不是人我能不知道?” 蚀解释道:“可能他只是看起来是人,但其实他……” 蚀想了半天,终于琢磨出合适的措辞:“不是纯种的人?” 冯绣虎还是不信:“人还能不纯的?你说的那些族群,要么长角,要么长尾巴,还有长得像紫皮蒜的,他们都有各自的特征,可顺子他哪里有?” 蚀叹了口气,点破冯绣虎不愿明说的话:“底城那地方,两天吃不上一顿饱饭都是常有的事,这种条件下,他凭什么能长这么壮实?更别提他的身高了——那是正常人该有的吗?” 冯绣虎依旧嘴硬:“谁说不能?大耳朵不也差不多么!” “所以我才说他不纯!” 蚀气得直龇牙:“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和大耳朵应该都是搬山族的后裔。” 冯绣虎问:“搬山族又是什么东西?” 蚀匍匐下去,脑袋搁在前臂上,他语气惆怅,似乎又想起了尘封的往事。 “那是一支已经被杀绝种了的族群。” “这支族群里,每个人都天生高大,怪力非凡,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强大,才被新神所不容。” 冯绣虎撇嘴道:“新神的心眼儿都这么小么?” 蚀目光偏移:“因为新神的目标是搬山族信奉的原始神。” 冯绣虎爱听这个:“又是哪个倒霉蛋?” 蚀纠结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该从哪里开始讲。 半晌后,他开口道:“你现在只知道东大陆和西大陆,但你不知道的是,在这两块大陆之间,还有一片陆地。” “这地方名叫先驱者岛,但在很久以前,它还有个名字,叫做……” “大陆之桥。” 冯绣虎愕然张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这地方连接了东大陆和西大陆?” “没错。” 蚀垂下眸子:“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应该能想象到它有多大。” “那是一片极其广袤的土地,左右分别衔接着东西大陆,但在大陆之桥的最中间,有一座世界上最雄伟的高峰,阻断了道路,是世代居住在山下的搬山族日复一日地开凿,打通了一条横贯东西的通道,才使‘大陆之桥’名副其实。” 冯绣虎托着下巴:“可这和搬山族信奉的原始神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蚀叹了口气:“不论是广袤的土地,还是雄伟的山脉,都是被这位原始神撑起来的。准确来说,所谓的大陆之桥,其实就是在他背上。” 冯绣虎惊道:“这么大!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蚀想了想:“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他是一只大乌龟。” 冯绣虎惊叹:“王八呀。” 蚀纠正道:“他有名字。” “敢当。” “敢当掌控的规则很简单,却也十分强大。” 冯绣虎竖起耳朵。 蚀缓缓吐字:“大地。” “代表了最纯粹的力量,既是支撑,也是镇压。” 冯绣虎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强大的原始神,也被新神说宰就宰了?” 蚀摇了摇头:“不,他没死,只是陷入了沉眠。” 冯绣虎眼皮一抬:“就和希夷一样?” 蚀无奈一笑:“可能比希夷睡得更沉一些——敢当的灵体被堙灭了。” 冯绣虎摊手:“那不还是死了吗?” 蚀下意识回道:“不是的,他还能醒来,因为他的神骨还在,灵体……” 意识自己说漏了嘴,蚀忽然停下了,换了个话题:“某方面来说,敢当和希夷确实很像,一个是灵界最强大的原始神,一个是现世最强大的原始神,并且都有着非常庞大的身躯。但不同的地方在于,希夷没有肉身,敢当没有灵体。” 这话出现了漏洞,冯绣虎的注意力一下就从刚才蚀生硬转移话题的疑惑中被吸引到了这边:“哎,你刚才不是说他的灵体被堙灭了吗,没有灵体怎么堙灭?” 蚀解释道:“我的表述不够准确,我的意思是,希夷无法来到现世,敢当不能进入灵界。” “他的灵体,和他的肉身是一体的,无法分开。” “这就成了他最致命的弱点。” “也是他战败的原因。” “在那场战斗中,敢当倒下后,大陆之桥随之下沉,变成了如今的先驱者岛。” 冯绣虎想了想,问道:“那这座岛现在属于西方神还是东方神?” “都不属于。” 蚀冷笑一声:“一个叫做秘法学院的组织占据了它。” 冯绣虎耸然一惊,这名字他见过。 “那么大一片地方,新神就拱手让出去了?” 蚀摆了摆尾巴:“虽然名字叫做学院,但秘法学院远比你想象中更强大。” “秘法学院从不信奉神祇,只信奉知识,他们试图通过知识去解读世上的一切——也包括了神祇和规则。” “虽然秘法学院没有神祇坐镇,但他们掌握了不少神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手里也有权柄。” ps:祝读者老爷新年好,新的一年天天神仙浴,夜夜夜总会。 (本章完) 第139章 138搬山法 第139章 138搬山法 冯绣虎眼珠子转了几圈。 自从知道蚀当过二五仔后,他总怀疑蚀在这些远古往事里没当过什么好人。 “那时候,你是不是也跟着新神一起揍人大乌龟了?” “我没有。” 蚀摇着大脑袋否认:“我……敢当很少活动,和其他原始神的交流也不多,我和他没有交情,却也没有仇怨。” “那场战斗我没有插手,但也没有帮他。” 冯绣虎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事后大乌龟的权柄被谁拿走了?” 蚀还是摇头:“大地规则没被夺走,至今还在先驱者岛上。” 冯绣虎一愣,他这就不明白了,新神可不是什么拾金不昧的少先队员,没道理打完了仗却落下了战利品:“他们有这么好心?” “不是他们好心。” 蚀说:“而是他们拿不走。” 冯绣虎还想追问,蚀却不想解释这个问题:“所以搬山族才遭到了灭顶之灾,这是新神的报复,同时也是杜绝敢当在未来苏醒的可能——搬山族的修炼者在修炼中与大地规则共鸣,规则的每一次律动都是对敢当的呼唤。” “可是你说搬山族已经绝种了。” 冯绣虎记挂着顺子:“那顺子怎么说?” 蚀解释道:“搬山族毕竟存在过很多年,他们也是会走会跳的人,又没人规定他们只能永远待在大陆之桥那地界,有族人去过世界上其他地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说搬山族遭到了灭顶之灾,你可能理解错了,这个过程并不是在短短几天内杀光大陆之桥上的所有搬山族那么简单。” “新神的最终目的是要让这世上再也没有搬山族修炼功法,所以这件事其实持续了很多年,一旦在某个地方发现搬山族修炼者,就会遭到神庙和教会的追杀,随着时间推移,搬山族修炼者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消失。” “但这并不代表搬山族的血脉断绝了。” “可能纯血的搬山族人已经不复存在,但过去很多年里,或许有搬山族人与其他族类繁衍,将血脉延续了下来,但因为功法传承断绝,所以没有再出现修炼者,但也因此躲过了追杀。” “所以我才说顺子一个人或许无法证明什么,但再加上一个大耳朵,反正能佐证我的猜测。” 冯绣虎听懂了:“你怀疑帆城曾经存在过搬山族人,并且留下了后代——这个搬山族人就是顺子和大耳朵共同的祖先。” 蚀点头:“没错,底城这地方能出现一个顺子或许还能解释成偶然,但再加上大耳朵,偶然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这下冯绣虎全明白了,他掰着指头算:“也就是说,顺子不是纯种的人,虽然已经稀释过很多代,但他的血管里依然流着搬山族的血,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他无法修炼其他功法,只能修炼代表大地权柄的功法,但现在搬山族的功法传承已经断了,想学都没地儿学去,所以他这辈子就只能当个普通人了?” “严格来说是这样的。” 蚀略作停顿,话锋一转:“但功法我记得。” 冯绣虎猛地抬头,怒骂道:“好呀,你还说你没揍大乌龟!” “吼——!” 蚀气坏了,站起来冲冯绣虎咆哮:“我是想听你说这个吗!” 冯绣虎冷笑:“你要是没帮着动手,你哪来的功法?” 蚀无处发泄,在船板上狠狠磨了几下爪子:“以前那些没被篡改过的功法如今全在新神手里,羲君有一座藏珍楼,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她锁在里面,权柄,神器,功法,还有她小时候的玩物,穿旧了的鞋子,前一天没吃完的剩菜……” 听到前半段冯绣虎还持质疑态度,但听到后半段时冯绣虎就信了——要是有条件,他也会这么干。 但他还有疑问:“既然是锁着的,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蚀闷闷说道:“因为我就是镇守藏珍楼的那个人。” “哈!”冯绣虎拍腿大笑,“看门狗!” 蚀扑上来一口把冯绣虎的脑袋咬住,含糊不清说道:“里面存放的东西我全都一清二楚,搬山族的功法我也记在脑子里——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冯绣虎伸手进去,拽着蚀的舌头打了个结:“可搬山族被神庙教会记恨,我担心顺子贸然修炼,会引来杀身之祸。” 蚀说:“哇啦啦呜哩哇啦……” 冯绣虎又帮他把结解开了。 蚀一口唾沫吐过来,好似给冯绣虎洗了把脸。 趁冯绣虎脱下外套擦拭的功夫,蚀说道:“他也没别的路走,要么学,要么当一辈子普通人。” “你也不必过分忧虑,剿灭搬山族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如今外面,甚至没几个人知道这世上曾经存在过搬山族。‘搬山族彻底绝种’这个概念,几乎已经是新神们公认的——如果我不把功法拿出来,事实也确实如此。” “其次,搬山族的功法有其特殊之处,对我们而言反倒能轻易遮掩。” 冯绣虎抬眼看来:“说来听听。” 蚀用海水沾湿尾巴,把尾巴当做毛笔,在船板上写下几个字。 “搬山法。” 蚀说道。 “和所有功法一样,搬山法也分成通灵、神游、破障、无拘四个境界。” “但不一样的是,在寻常功法中,通灵境是获得灵体主动进入灵界的能力;神游境是获得灵体脱离肉身,以灵体的方式在现世行动的能力;破障境则是肉身锤炼有成,可直接破开两界避障,以肉身强入灵界。” “而搬山法不同。就如我之前所说,敢当的肉身与灵体是无法分割的,搬山法也延续了这一点。” “搬山法即便是修炼到通灵境和神游境,修炼者的灵体依然无法进入灵界以及脱离肉身,直到迈入破障境,才可以肉身进入。” 冯绣虎听得认真,忽然插嘴:“我记得你刚才说大乌龟不能进入灵界,可就连搬山法的修炼者都能在达到破障境后强入灵界,大乌龟当年凭什么不行?” 蚀沉默了数秒:“不是不能,而是不忍心。” “敢当实在是太大了,一旦他进入灵界,不仅背上的大陆之桥会失去支撑彻底崩塌,就连东西大陆也会遭受不亚于末日的灾难。” “敢当不忍看到生灵涂炭的一幕,所以选择坦然赴死。” “就如他的名字。” ps:角色卡里,顺子的标签是,心软的神。 (本章完) 第140章 139偶遇贵妇人 第140章 139偶遇贵妇人 冯绣虎也沉默了好一阵。 半晌后,才再次开口:“接着说搬山法吧。” 蚀叹了一口气:“搬山法侧重锤炼肉身,咒术反而不多,所以灵体一直是他们的短板,但由于法门的特殊,搬山族修炼者仅凭肉身就能硬抗大多数咒术手段。” “听到这,有没有觉得眼熟?” 冯绣虎点点头,他已经察觉到了:“和只修法门不修咒术的神卫军很像。” 蚀补充道:“但神卫军的功法是残缺的,搬山法不是。” 冯绣虎颔首:“我明白了,用神卫军的身份给顺子作遮掩。” …… 水仙灵芝来伺候老爷盥洗。 来到门外,瞧见顺子愁眉苦脸地蹲在厢房门口。 她们没敢多问,上去敲正房的门。 门内传来了细腰儿的声音:“进来吧。” 水仙和灵芝对视了一眼,水仙低声警告:“少问,少看,本分做事。” 灵芝垂下眸子,默默点头。 推开门,细腰儿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水仙没瞧见冯绣虎,却也没问,走过来将毛巾双手递到细腰儿面前。 细腰儿看向门外:“老爷呢?” 水仙小声道:“不知。” 细腰儿放心了,正要伸手接过毛巾,却见冯绣虎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像是触电一般,细腰儿指尖一颤,缩手回去,朝冯绣虎娇笑:“老爷,我都说了不要她们伺候,她们非要来……” 冯绣虎丝毫不搭理她们,他现在心无旁骛,正将刚才蚀说的功法死死往脑子里刻。 他快速换好衣服,拽着顺子出门去了。 顺子只见大哥面色严肃,以为冯绣虎还在生他气,一路都没敢吭声。 乘坐黄包车,二人到了目的地。 老威廉裁缝铺。 冯绣虎径直推门进去:“老板,来生意了!” 今天老威廉没坐在工作台后面,冯绣虎喊完人,过了一会儿老威廉才从里面的房间走出,和他前后脚出来的还有一名气度非凡的贵妇人。 目光从贵妇人脸上一扫而过,冯绣虎正要对老威廉开口,忽然又把目光移了回去:“嗯?” 贵妇人也注意到了冯绣虎直勾勾的眼神,她向冯绣虎轻轻颔首,然后径直朝外走去。 从身边路过时,冯绣虎拉住贵妇人的小臂:“等会。” 贵妇人目光变得冷漠,微微偏头看来:“什么事?”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打量她:“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你认错人了。” 贵妇人拂开冯绣虎的手,转身离开。 望向贵妇人的背影,冯绣虎挠着后脑勺,还是觉得眼熟。 “先生,有什么能帮你的?” 老威廉的声音打断了冯绣虎的思绪。 冯绣虎想起正事,回头直入正题:“我要给他定制一件贴身穿的衣服,只有一个要求——用最结实的料子。” 他指的是顺子。 顺子小声劝说:“哥,我衣服够穿了。” “闭嘴。” 冯绣虎瞪他一眼,走过去跟老威廉交涉。 “要一整套,最好是连衣,在躯干和肢体的位置留出口袋和挂钩,手臂,腿部,前胸后背,都不能漏了。” 这要求属实古怪,老威廉投来奇怪的眼神:“这是什么衣服?” 冯绣虎理智气壮:“我们钱多得揣不下,口袋越多越好,你管得着么?” 老威廉不多问了。 一番口舌后,二人商谈完毕。 老威廉告诉冯绣虎:“这套贴身衣服不用考虑美观,只考虑质量,所以用不了太久时间,念在你是老主顾,我可以帮你加急做,明天这时候来就能取到。” 冯绣虎很满意,付钱后领着顺子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才给顺子解释了缘由。 “昨晚练功没成,这事确实怪不着你。” 顺子总算洗刷了冤屈,又觉得自己对不住大哥的好意:“哥,我回去以后再努把力,说不定这次就能成了。” “成不了。” 冯绣虎摆摆手:“但你也别怕,大哥又给你搞了套功法,比昨晚教你的更厉害。” 他这样说顺子反倒有些怕了——今天冯绣虎一直都跟他在一起,从哪儿又搞来了功法? 他担心冯绣虎是急火攻心,又犯病了所以胡言乱语。 冯绣虎却不知道顺子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这功法不一般,但修炼方式却很简单,最适合你学。” “等今晚带你入门,明天拿了衣服,你记得每日贴身穿戴,再添加负重,辅以法门运转法力,行走活动间便是修炼不停,道行也可与日俱增。” 顺子欲开口,却被冯绣虎制止:“但你一定切记,对任何人都不准说起你在修炼这门功法,否则咱哥俩迟早大祸临头。” 听他说得严重,顺子连多问两句都不敢了,只得连连点头。 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冯绣虎松了口气,拍着顺子的肩膀笑道:“我这两天想想办法,把你塞进神卫军,你先回去吧。” 顺子一抬头,才发现原来已经到圣堂门口了。 …… 冯绣虎没忘,他今天约了毛核桃。 刚进大门就遇见了迈克,迈克说毛核桃一大早就在等他了。 和迈克一起上楼,书房门口,冯绣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毛核桃。 毛核桃咧着嘴角赔笑,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面巾,他赶紧扯下来攥在手里,朝冯绣虎笑着点头:“神甫大人早。” 不是毛核桃紧张,而是他还没习惯,所以摸不准该拿出什么态度对待冯绣虎。 就在不久前,眼前这位还是自己看不上的底城班长,结果人转头混上执事,再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又变成了神甫——说得难听点,冯绣虎已经是他想高攀都高攀不上的人物。 冯绣虎冲他摆手,嫌弃道:“你还是戴上吧,看着闹心。” 毛核桃又赶紧把面巾蒙了回去,跟在迈克后面,低着头走进书房。 冯绣虎在书桌后落座,又招呼二人自己去搬板凳坐下。 迈克和冯绣虎已经熟透了,没觉得有什么,自顾自搬来凳子。 可毛核桃不敢呀,这书房他都进过多少次了,不跪着就烧高香了,哪还有坐的份儿? 冯绣虎见毛核桃半晌站着没动,想起昨天迈克说过神甫的工作里有一项是“关心下属”。 于是他沉吟片刻,关切问道:“你他妈生痔疮了?” ps:感谢【钦洲乐】打赏的盟主,神仙浴安排。 (本章完) 第141章 140冯神甫,高! 第141章 140冯神甫,高! 迈克捂嘴憋笑。 毛核桃涨红了脸,片刻后喊道:“神甫大人说我生了,那我便是生了!” 他都这样说了,冯绣虎也不好再深究别人的隐私。 “那你就站着吧。” 冯绣虎摆摆手,将一封信递过去。 毛核桃接过信,他一边看,冯绣虎一边嘱咐。 “下城区你不必管了,工厂区和港口区离得近,以后港口区的活就交给你去办。” 毛核桃还没看完,一听这话赶紧跪下了,惊慌道:“神甫大人,您要是想要我的命一句话便是,何苦要把我往港口区的火坑里推呀。” “什么叫火坑?” 冯绣虎瞪着他:“港口区四条街本就是咱们教会的地盘,我当初蹚了好几趟不也好端端坐在这儿?” 毛核桃嘴唇发颤——心说我跟你能一样么?神庙动你得掂量着来,但动我可就说杀也就杀了。 他有心反驳,却没胆开口。 冯绣虎也清楚这事有些为难毛核桃,于是劝道:“你手底扳手帮人数不少,都是养着吃白饭的?把弟兄们都叫上,手里有人,心里就有底气,只要不出那四条街,谁也挑不出你的理。” 毛核桃举起手中的信:“那这封信是……” 冯绣虎打断:“这不是信,是倪世财的催命符。” “我写得有理有据,他倪世财与鲁鸿熙勾结,意图谋害圣堂神甫——也就是我。你是唱诗班班长,他是神庙税官,谁也不比谁低了,作为迷雾之神虔诚的信徒,以及我最忠诚的下属,你难道不该替我,也替教会,狠狠地出了这口恶气吗?” 毛核桃手一颤,信掉在了地上。 他看向迈克,迈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又看向门外,门紧闭着。 毛核桃低头捡起信,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神甫大人,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要是打算让我拿着这封信,就直接去弄死倪世财,这手段未免难看了些。” 冯绣虎笑道:“谁说要让你弄死他了?我只是让你借我的名头,去给倪世财一个教训,光明正大打一场,打出教会的威名,也挫一挫神庙的气势——主要是让街上的百姓都瞧瞧,风雨娘娘到底会不会保佑她家的税官。” 毛核桃将信将疑,别看冯绣虎说得在理,可这事但凡细想一下,就知道完全没什么意义。 “就只是揍他一顿?” 毛核桃打量着冯绣虎表情,试图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冯绣虎笑着反问:“不然呢,若真让你杀了他,你就算有这胆,也背不起这事。” 毛核桃默默点头:“这倒也是。” 冯绣虎又补充道:“而且只要我不出面,这就是班长和税官的事,神庙修士自然也不会插手,所以你尽管放手去办。” 毛核桃终于答应了,攥着信准备离开。 冯绣虎在身后喊:“记住了,要大张旗鼓地搞,看见的人越多越好。” 毛核桃走后,冯绣虎和迈克终于能说些被窝里的话。 冯绣虎把左轮枪掏出来,用袖子擦拭枪管上的灰尘。 迈克冲他竖起大拇指:“冯老爷,高呀。” “毛核桃明处约架,你在暗里放枪。倪世财一死,百姓只知毛核桃是替你做事,你就顺理成章把教会的名头打了出去;神庙若查,偏又无凭无据,你便轻松把自己从杀人案里择了出去,端的是干净利落。” “还有更高的。” 冯绣虎哼了一声:“顺子中枪那天所见者甚少,我已让麻子兄弟二人放出口风,说枪手打了顺子后逃之夭夭,如今没人知道枪就在我手里。” “待我崩了倪世财,他脑子里的子弹和顺子挨的那颗一般无二。” 迈克双眼一亮:“果然是高,你怕教会一时半会查不出案情,所以把神庙也扯进来——倪世财的死,就是往枪手幕后主使身上泼的脏水。” 冯绣虎冷笑:“我倒不怕教会查不出案情,我怕的是有人混淆视听,故意把案情往别处引。” 迈克神情一肃,警惕看了眼门外,小声问道:“你怀疑是自家人干的?” 冯绣虎面无表情:“我可没说是教会的人。” 迈克也面不改色:“我也没说自家人是教会。” 二人相视一笑。 …… 东方神重长生,西方神重统治。 这一点在神庙和教会身上也得到了体现。 在对教中事务的重视程度上,神庙远不及教会,神庙修士往往境界越高,就越专注于自身的修行,所以即便是和圣堂同等规格的观庙,通常也仅仅只派一名祭长主事,因为再往上的高功等人,他们已经不愿被更多的俗事所打扰。 这也是港口区观庙前后换了两任主事,却都是祭长的原因。 楚山孤被内部处死后,本该由高功席无盛派遣隶下祭长接任,但中途却被大高功马秉合阻止,反命席无盛亲自接掌观庙。 席无盛深知此事不符常理,遂试探马秉合口风:“可是与疯大虫有关?港口区四条街于教会形同虚设,疯大虫必有后续动作,只待他撞我刀口上,我便顺势取他性命。” 马秉合透露:“是与疯大虫有关没错,却不是让你动他。此人疯起来不计后果,步长老与庙尊商议,欲借其手顺水推舟,反教教会自吞苦果,其中草蛇灰线不与你细说,你心知便是。” “命你坐镇观庙,一是为盯紧疯大虫动向,及时上报;二来则是安稳庙中弟子,切莫一时冲动,坏了庙尊大事。” 席无盛品出些许味道,保险起见,他须问清楚些:“庙中弟子火气犹盛,若是一味压着,反被疯大虫觉得神庙无胆,做事便愈发肆无忌惮,那又该如何处置?” 马秉合摇摇头道:“火气压一压也不是什么坏事,待压得狠了,压到底了,再放开来时,才烧得更旺。” 有火气的不止是庙中弟子,自那晚亲眼看到同僚死在冯绣虎斧下后,席无盛心里的火气也小不到哪去。 听马秉合这样说,席无盛的脸色不太好看:“敢问大高功,这火终归要放出来,只是放出来时,烧不烧得到疯大虫身上?” 马秉合垂眼看向他,默然半晌后,说:“这事你问不着我,想知道答案,你要去问娘娘。” (本章完) 第142章 141下帖挑事 第142章 141下帖挑事 毛核桃差人把信送到了倪世财手上。 接到信,倪世财慌了神。 你要问他这几天做了什么,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敢做。 他只觉得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那天从风雨街回来后不久,倪世财就得知了楚山孤身死的消息。 过了两天,外面又开始传鲁鸿熙被杀的事,街上的人都说,疯大虫是真狠呐,竟敢领着手下强闯上城区,跑到鲁鸿熙家里把他拖出来宰了,府衙教会愣是没一个敢拦的。 倪世财心说完了完了,掰着指头算算,那天去找过冯绣虎麻烦的人里,可不就只剩他了? 若说还想不想给儿子报仇,倪世财想是真的想,但不敢也是真的不敢。 那倪知文是他儿子没错,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神庙弟子,神庙倒是想报仇,结果就死了一大片——他倪世财几斤几两,还敢动这念头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倪世财接到了信。 他拿到信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疯大虫果然还是没打算放过我。 反而有些释然了。 拆开信细看,倪世财才知道原来是毛核桃给他下的“战书”。 只是他暂时摸不清楚,到底是毛核桃急着给升任神甫的冯绣虎表忠心,还是说他此番行为本就是冯绣虎授意的。 若是前一个,他可以随便应付应付,故意输掉再服个软,就当是冯绣虎面子了;但如果是后一个,倪世财就得仔细斟酌了——毛核桃是不是奔着要他的命来的? 他拿不定主意,所以只好找人帮他拿主意。 于是倪世财转头就去了观庙。 给几名执事塞了跨门钱和通报钱,倪世财总算见到了席无盛。 不等搭话,他当先就跪下给席无盛磕了几个。 “拜见席高功,小人倪世财,忝任神庙税官。” 席无盛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未有过交集。 他轻抬指尖:“说吧,何事。” 倪世财又磕了几个:“求席高功救我,疯大虫升任神甫,入主圣堂,欲借往日仇怨,取小人性命。” “冯绣虎?” 席无盛顿时来了精神——总算等到冯绣虎有动静了。 他坐直腰杆,催促道:“细细讲来。” 倪世财掏出信封,双手呈上:“席高功请看。” 他说:“疯大虫最是记仇,此番遣毛核桃挑事,定是没打算放过小人。” 席无盛看完信件,目露疑惑:“这是毛核桃下的帖,信中只字未提冯绣虎,你凭什么说和疯大虫有关?” 倪世财讶异地抬头看来:“席高功明鉴,若无疯大虫授意,毛核桃又岂敢把手伸进港口区来?” 席无盛沉下脸:“冯绣虎如今身为神甫,差遣唱诗班是理所当然。至于他是否指使毛核桃向你报复,就看信中所言,分明已把疯大虫择了出去,所以这事不论真假,从你接信那刻起,就已经是你和毛核桃的事。” “他冯绣虎压根儿不会出面,你却腆着脸来求神庙出手,我若真派弟子帮你,岂不是明摆着说我神庙怕了他疯大虫?” 倪世财慌了:“席高功,你可不能不管我呀!我儿已为神庙赴死,我亦兢兢业业为神庙做事,我全家上下,无一人对不起神庙——若是我死在疯大虫手里,日后港口区还有谁敢当税官?” “住口!” 席无盛斥道:“蠢材,难道你还不明白?若是冯绣虎真想杀你,就不会派毛核桃事先告知——此举看似是为你而来,实则意在神庙。” “这本是唱诗班与税官的事,你却偏要把神庙扯进来,若神庙真的插手,冯绣虎就能名正言顺地派神卫军前来对峙,届时你不仅要死,那四条街也免不了和风雨街碧波街一样的下场。” 倪世财失魂落魄,瘫坐在地:“那小人……就该死吗?” 席无盛冷笑:“如果真能引冯绣虎亲自出面,你这条老狗的命也算有了几分用处,死得其所。” …… 当天下午,毛核桃就来了。 主要是冯绣虎催得紧——他不想给倪世财仔细考虑的机会。 在港口区,扳手帮还是头一次这么威风。 以前有鱼市帮在,两边又分别是神庙和教会的地盘,他们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却不同了。 在毛核桃的带领下,扳手帮风风火火地闯进了生人街,他们来得大张旗鼓,沿途还引来了众多路人看热闹。 先遭殃的是生人街路边的摊贩,一入街,扳手帮就开始清场,这边掀了摊子,那边踢倒笼子,好一番鸡飞狗跳,生意没法做了,摊贩们敢怒不敢言,只好收拾了躲去一旁——也等着看热闹。 众人到了地方,扳手帮把香骨阁给围了。 毛核桃见气氛差不多到位,站在门外喊话。 “倪世财!” “别他娘当缩头乌龟!” “帖子一早就给你送了,咱打的那叫一个师出有名!” “今天你若躲着不出来,我就拆了你的香骨阁!” “你要有胆出来,咱们就让在座的做个见证,公平公正打一场,你若输了,就麻溜地滚出生人街,这四条街以后跟神庙再无干系。” 周围一片哗然。 他们大都是这四条街的住户,说什么跟神庙再无干系——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也没人通知他们? 如果非要选一个,这些人心里肯定还是更向着娘娘,可要是倪世财真打输了,以后难不成只能跟着迷雾之神了? 于是有看客喊话发问:“那要是他赢了呢?” 毛核桃狞笑道:“那就明天接着打,直到老子打赢为止。” 有人腹诽出声:“嚯,你这不耍无赖么!” 毛核桃目光一斜,立马有扳手帮帮众将人拎了出来。 毛核桃抽了他一嘴巴:“碎嘴子,也不怕告诉你,等老子赶走了倪世财,以后这四条街谁要是敢再偷偷供着风雨娘娘,老子就把谁的肠子扯出来勒死他。” 人群纷纷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毛核桃环顾四周,看似在以目光慑人,实则是仔细观察,看有无神庙修士混迹其中。 别看毛核桃气势汹汹,但他也惜命。 而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冯绣虎也躲在人群里。 ps:瓦德拉乔亮出来的刀要扎人了,万籁丘等的就是这一刻——只是这刀终归是被握在别人手里,冯绣虎要想办法挣脱才行。 (本章完) 第143章 142倪世财必须死 第143章 142倪世财必须死 稳妥起见,冯绣虎是只身前来。 别说顺子那显眼的体型,就连唯一知道计划的迈克都没跟来。 冯绣虎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他穿着脏兮兮的大衣,头戴厚实的包耳毡帽,唇边粘着络腮胡,脸上抹着深一块浅一块的炭灰。 冯绣虎略微佝偻着腰,双手笼在袖子里。 乍一看去,和围观的老百姓一般无二。 但其实袖子里的手始终把左轮枪握着。 他状似随意地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其实是在找有无神庙的人潜伏其中。 毛核桃叫阵半晌,香骨阁内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倪世财在一众小厮随从的拱卫中走出,向着毛核桃迎来。 毛核桃笑骂:“好胆!姓倪的,我敬你也是位江湖里闯出来的前辈,不愿占你便宜——可你就带这几个人,今天怕是要吃苦头。” 倪世财边拱手边赔笑,走到近前:“幸会幸会,毛班长,倪某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这打打杀杀的事,倪某避都来不及,哪敢跟毛班长冲撞?” 毛核桃斜眼冷笑:“少废话,帖子一早就送到了,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我可不管你是要打还是要和,今天这四条街,必须换个人姓。” 倪世财正色道:“毛班长哪里的话,港口区四条街的归属早有定夺,本就是教会的传教区域。” 毛核桃一愣。 倪世财又说:“我知道,毛班长是嫌我碍眼,所以在接到信后,倪某便深刻反省过。此番等着毛班长前来,倪某不为冲突,只为给毛班长一个交代。” 说罢,他朝身后招手。 一名掌柜端着托盘走上前来。 倪世财指着托盘中的东西介绍:“这些是倪某在生人街的铺面文契,地契房契各类凭证一应俱全,劳烦毛班长带回去转交给神甫老爷,待今日事了,倪某便搬离此处,从此不再踏入生人街一步。” 好似一拳打在上,毛核桃有些不知所措:“不是,你身为神庙税官,收税的事……” “哎!” 倪世财抬手打断:“倪某说了,四条街的归属早有定论,既然是教会做主的地方,哪有税官来收税的道理?” 毛核桃不知倪世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又看倪世财神情诚恳,不似作假。 他张了张嘴:“你这样搞,神庙岂能放过你?” 倪世财嘴角苦涩,低头凑近,压着声音道:“那也总比此时此刻横死街头来得好。” 毛核桃脸色一变,赶紧退开一步,大声呵斥:“好你个倪世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害你性命?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对耳朵听着,你休想污蔑!” 围观中有人帮腔:“就是!人是找你分输赢,又不是决生死,大家伙儿都等着看呢,你怂个卵子!” 倪世财心里着急,他不想打这一场——看似盅里斗的是他和毛核桃两只蟋蟀,但实则被架在火上烤的只有他一个罢了。 他再次上前一步,和毛核桃拉近距离。 倪世财伸手入怀,毛核桃眼神一凝。 “想偷袭?!” 毛核桃一把揪住倪世财衣领。 主家吃亏,倪世财的随从护卫哪能干看着,纷纷拥上前来。 “住手!” “放开东家!” 扳手帮也不是吃素的,紧跟着向毛核桃围拢,举着手里的榔头、棍棒、扳手、改锥咋咋呼呼。 “就动手了怎么着!” “揍的就是你们!” 眼看局势升级,倪世财扯着嗓子在喧闹中高呼:“误会!误会!” 他掏进怀里的手伸出来,抓着的是一捧银盘子。 倪世财赶紧对毛核桃说:“毛班长!误会!你替我带话给神甫老爷,我总不能让你白跑,这是辛苦费,请弟兄们喝茶。” 此时此刻,毛核桃其实已经反应过来是误会,但今天这事是冯绣虎让办的,不是他想收手就能收手的。 眼看群情激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毛核桃用力一咬牙。 “去你娘的!” 毛核桃一巴掌扇过去,将倪世财手中的银盘子打飞。 银盘子如天女散般飞向空中,看客们的眼睛里全都放了光彩。 “动手!” 随着毛核桃吼声落下,扳手帮帮众终于无须忍耐,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毛核桃回头却找不见倪世财了,只好跟弟兄们一起加入战斗。 两边人马混战成一团;周围人群哄抢银盘子。 场面一时鸡飞狗跳,就没一处不乱。 可倪世财去哪儿了? 他正在地上爬行,打架的事他不擅长,生怕一露头就被毛核桃逮着揍,于是一咕噜缩到了地上。 他四肢着地,环顾周围,只看见前后左右全都是腿,依稀辨认出香骨阁的大门后,就赶紧朝那边爬去。 爬行途中也不顺利,一会儿左边踢了他一脚,一会儿右边又踩了他的手指。 倪世财顾不得吃痛,边爬还边喊:“误会!别打啦!都是误会!” 短短一条路好似爬不到头。 倪世财好不狼狈,头发乱了,衣衫破了,喊了半天却没人听见——也可能是听见了,只是事已至此,没人顾得上理会。 “哎哟!哎哟!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倪世财唉声叹气时,忽然眼前垂下阴影。 倪世财抬头看去,只见一人笼着袖子蹲在地上,挡在面前。 无数条腿的中间,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 此人穿着并无特殊,倪世财却看得面相眼熟。 他来不及细想,急忙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 冯绣虎点点头,从袖子默默掏出左轮枪,枪口顶在倪世财的脑门上。 倪世财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出来了。 砰!! 骤然响起的枪声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上一秒还杂乱的场面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大家纷纷停手,环顾周遭情况。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倪老板死了!” 人群豁然散开,倪世财的尸体仰天倒在地上,眉心的窟窿汩汩冒血。 他眼中还保留着愕然和惊惧神色,仿佛死不瞑目。 震惊过后,毛核桃全身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是被枪打的,哪来的枪?谁开的枪!”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扳手帮帮众,倪世财的护卫,以及围观人群,每个人都把毛核桃望着。 这话问的,除了你毛核桃,还能是谁? (本章完) 第144章 143事情才刚开始 第144章 143事情才刚开始 毛核桃的脸色万分难看,他下意识退开两步,冲周围人狞声吼道:“看什么看?不是老子!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大家又都低下头去——虽然没看了,但心里怎么想的不必多说。 毛核桃心慌神乱,也顾不得今天来的目的了,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他匆忙招手一挥:“撤!” 然后率先头也不回地跑了。 此时此刻,毛核桃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找冯绣虎,现在只有冯绣虎能救他。 一帮人撒腿狂奔,跑到鱼市街,眼看都望见通往工厂区的阶梯了,忽然一阵狂风扑面而来。 毛核桃和众弟兄被猛地掀翻,再睁眼时,一道身影已经站在面前。 来人正是席无盛。 毛核桃认不得这人,却认得这身衣服,颤声求饶:“小人冤枉。” 席无盛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跑得倒挺快,差点拦不住你——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就急着喊冤,看来也没那么冤枉。” 毛核桃翻过身来磕头:“大人!倪世财的死属实与小人无关,小人这辈子就没去过上城,哪来的火枪?” 席无盛冷冷道:“是非由不得你这张嘴说,自随我回观庙受审。” 他又看向一旁的帮众:“去告诉冯绣虎,让他速来见我。” …… 迈克领着扳手帮的人来敲门时,冯绣虎刚在书房换好神甫袍。 “毛核桃被神庙带走了。” 迈克说。 冯绣虎点头。 他丝毫不意外,属于是意料之中,毛核桃就算当场不被抓,事后神庙也会来找他要人。 “席高功邀你去观庙详谈。” 迈克说得比较委婉。 冯绣虎摆摆手:“他什么档次也配跟我聊?” 冯绣虎可没打肿脸充胖子,他是真看不上席无盛——在他心里,席无盛跟楚文倜是一个档次。 而楚文倜什么档次?刀下鬼罢了。 不过冯绣虎早有准备。 他从桌上抽出一封信递过去:“给席无盛送去,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写里面了。” 扳手帮小弟拿着信走了。 不多时,这封信就到了席无盛手里。 他本已泡好茶就等冯绣虎上门了,却没想到冯绣虎居然连这点体面都不肯给他。 阴沉着脸,席无盛拆开信查看。 信中全无客套话。 冯绣虎先告诉他了,这事跟教会半点关系没有,你席无盛要是想审毛核桃,就随便你审,可但凡毛核桃掉一根头发,冯绣虎都当神庙屈打成招,以后港口区别想安宁。 但如果神庙诚心想查,他冯绣虎一定举双手双脚赞成,并且全力配合。 这封信里,从言语威胁耍无赖,到晓之以情动以理。 席无盛的脸色从越看越阴沉,到最后看完时竟平静了下来。 冯绣虎遭遇暗杀,然后迁怒鲁鸿熙,这件事闹得很大,席无盛当然也听说了;但这场暗杀里使用的是火枪这件事,知道的人却很少。 就连席无盛也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另一件事——冯绣虎前日去过生命祷堂。 他转头看向旁边空位——这本是给冯绣虎留的位置。 这位置的手边摆着一盏空杯,杯子里是那枚从倪世财脑子里取出来的子弹,此时茶杯外壁已然结霜。 此时一名执事快步来报:“高功,已经托人去生命祷堂问过了,辛尼亚神甫前日确实处理过一起枪伤,子弹与倪世财这枚一般无二,附着的是冻结法力。” 思忖中,席无盛权衡利弊。 就凭一封信,就让他信了冯绣虎的说辞,显然不可能,况且冯绣虎想拉神庙下水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但回头来看,席无盛就算想拿倪世财的死做文章也无从下手——只要冯绣虎咬死了自己不在场不知情,席无盛顶天也就弄死个毛核桃泄愤,算是两家扯平。 可这对冯绣虎丝毫没有意义。 这时,他想起了马秉合的嘱咐。 于是招手唤执事上前,将信递过去:“速回宝殿,交到大高功手里。” …… 太阳落山,冯绣虎都准备下班回家了,却见到了一个不该在这时见到的人。 毛核桃。 冯绣虎都愣了:“你怎么回来了?” 在他的预想中,就算那封信起了作用,神庙怎么着也得把毛核桃关上十天半个月的,可怎么也不该这么快就放回来。 毛核桃进来就给冯绣虎跪下了,感动得痛哭流涕:“神甫老爷,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冯绣虎看向迈克。 迈克耸耸肩,他知道的也不多:“他自己回来的,吵着要见你。” 毛核桃抹了把眼泪:“我这条命不值钱,本以为神甫老爷不会管我,今天就得交代了,却没想到老爷您慈悲……” 冯绣虎打断他:“你等等,席无盛到底怎么说的?” 毛核桃摇头:“自进了观庙,我就没见到他。但放我走的司礼说,是老爷您写信与席高功交涉,才洗刷了我的冤屈。” “我写的是信,又不是圣旨。” 冯绣虎坐下来,摩挲着胡茬飞速思考:“这下还给我整不会了,神庙打算搞什么名堂?” 毛核桃抽噎不停,冯绣虎听得心烦,思路屡次被打断,于是挥手让毛核桃滚蛋。 书房里安静下来,迈克提议:“想不明白就算了,总归我们的目的是达到了。” 冯绣虎抿着嘴沉思:“你说,神庙真会帮忙查枪手的事吗?” 迈克想了想:“如果幕后主使真是咱们这边的人,那神庙肯定愿意彻查到底——这对神庙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甭管查不查得出来,但只要神庙插手了,幕后主使肯定没法还像现在这么淡定。 冯绣虎看不懂神庙的路数,但最简单的道理他还是认得清的。 他不再费这个脑子,和迈克作别后返回碧波街。 本以为这事到此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冯绣虎自己也能清静几天。 却没想,事情才刚刚开始。 晚饭时,有人敲响宅门,苗根生领着人进来。 居然是三麻子。 如果不是重要事情,三麻子不该这么晚来找冯绣虎。 可三麻子神情却不慌张。 冯绣虎让他坐下一块儿吃饭,问道:“什么事?” 三麻子说:“钟思远丢了。” 钟思远?那个工厂管事,鲁鸿熙的手下。 “丢了是什么意思?逃了?” 冯绣虎没听明白。 三麻子摇头:“他一直被绑着,一没力气挣脱,二没力气爬墙,不可能逃了。” “所以就是丢了——就跟变戏法似的,消失了。” ps:一个半死不活的钟思远,就算丢了,又能起什么用?那得看在谁手上。 求月票求推书啦。 (本章完) 第145章 144怀民亦未寝 第145章 144怀民亦未寝 这事蹊跷,而且发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冯绣虎得问清楚。 “他命怎么这么硬?吊这么多天都还没死?” 三麻子挠着后脑勺:“本来是没人管他的,我想着就按班长你说的来,把他饿死了等风干,也给凿墙的人亲眼看着,免得有人起二心。” “可小辫子心软,每晚都偷偷溜到墙角下给钟思远喂些清水肉干,她还以为大家不知道,其实只是没人说她。” “也正因这样,才硬生生给钟思远把这条命吊住了。” “但他的日子也难捱,那点吃食只够吊命,班长你是没看到,他整个人都已经瘦得皮包骨,要是今晚不丢,估计也没几天好活了——所以更不可能自己逃脱。” 冯绣虎点点头,三麻子不知道,但他确实是亲眼看到过。 冯绣虎问:“那具体是怎么丢的?” 三麻子答:“不夸张地说,就是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天色才刚擦黑,忽然有弟兄跑来告诉我,说钟思远不见了。” “虽说那时候凿墙修路的人大都回家吃饭了,但墙下也还有人,我挨个儿问过,却都说没注意。当时也有班里弟兄就在附近,但说辞还是一样,就一个转身的功夫,钟思远的位置就只剩一根绳晃悠。” 三麻子悻悻道:“我甚至连小辫子都怀疑了,特意问过她,是不是她把人偷偷放了,结果小辫子没给我好脸色——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她连话都不怎么跟我说。” 冯绣虎大概知道原因。 但他不说:“就算是被工人解救的,他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爬上墙去。” 三麻子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说他丢了。” 三麻子搓了搓手,打量冯绣虎脸色:“班长,是我没看住他,但我觉得反正鲁鸿熙都死了,钟思远还算个屁……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按理说是这样没错。 但三麻子的话给冯绣虎提了个醒——这节骨眼儿上,丢谁不好,怎么偏偏丢了个跟鲁鸿熙有关系的人? 没来由的,冯绣虎觉得有些异样。 好似风暴来临前的序曲,钟思远的消失就是序曲奏响的第一个音符,在平静中显得突兀。 …… 晚上细腰儿又想往冯绣虎正房里钻。 这次冯绣虎问都不问了:“那你睡吧。” 说完他就钻进了顺子房里,留细腰儿一个人站在门口愣神。 鉴于昨晚的失败,冯绣虎打算今夜留守在顺子旁边。 严格来说,搬山法是冯绣虎接触到第一个最正统的远古功法。 迷雾法典和风来化雨诀都是被新神篡改过的,烂肉功是蚀多方借鉴而来的,又是法阵又是指诀,搞得不洋不土。 所以搬山法才是味儿最正的。 它的入门方法也透露着浓浓的朴实。 厢房里,冯绣虎嘱咐顺子:“等她们都睡了,哥就带你修行。” “为什么要等她们都睡了?” 顺子不解。 很快他就知道了。 夜深人静时,冯绣虎悄悄推开门,见正房和灵芝水仙的偏房都已熄了灯。 他冲顺子招手,二人出门走进院子。 冯绣虎从树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铁锹,递给顺子一把,然后指了指脚下:“挖。” 顺子不明所以,小声发问:“挖多深?” 冯绣虎打量了一番顺子身高:“先挖两米。” 说干就干。 两人一人一边,虽都是身强力壮,但为了不惊动院内的其他人,所以效率也快不到哪儿去。 了将近两个小时,深坑终于成型。 顺子擦了把汗,问道:“大哥,这是要埋什么?” 冯绣虎放下铁锹,一脚把顺子踹进坑里:“埋你。” 顺子也不觉得大哥会害他,只是有些担心:“那你记得给我留个出气的口子。” 冯绣虎让顺子原地坐下,将姿势和指诀连说带比划,逐一讲给他听。 “你也莫问这功法叫什么名字,我怕你知道后说梦话透露出去,你只需知晓,这功法是禁忌,教会也怕,神庙也怕,若被发现,就是顶了天的大罪。” 顺子神情严肃:“连教会神庙都惧怕的功法?大哥又是哪得来的?” 他还在担心冯绣虎。 冯绣虎摆手:“你别管,你只管修炼。” “记住这个指诀,它代表的是大地的符文。” “记住这个姿势,它能让你更好感悟大地的规则。” 冯绣虎开始填土了,他一边挥舞铁锹,一边接着说:“我会把你埋严实,是生是死看造化。切记,你身在地下,既是大地镇着你,也是你撑着大地,若想脱身,便要让规则认同你,与大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土越埋越高,当顺子只剩脑袋在外面时,冯绣虎略作停顿。 “顺子。” 他喊了一声。 顺子睁开眼,抬头看向坑上的大哥。 冯绣虎说:“争点气。” 顺子认真点头:“来吧,哥。” 冯绣虎扬土埋下。 待最后一锹土盖下,冯绣虎跳上去踩了几圈,将土踩严实,若不仔细查看,根本看不出刚才这里还有个深坑。 冯绣虎一屁股坐下,擦了把汗,同时在心里默默掐着时间。 他心里也紧张得很,虽然刚才口头上那样说,但其实没想真的把顺子憋死。 冯绣虎早有心理准备,要是到了时间顺子还没动静,就把赶紧他挖出来——实在不成就算了,普通人就普通人,大不了他自己加把劲,罩着顺子一辈子。 冯绣虎背靠在树干上,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支烟点燃。 烟雾缭绕,盘旋,久久不散,又开始在眼前汇聚。 冯绣虎忽地一愣——汇聚? 不是烟,是迷雾。 前方地面上,迷雾翻涌汇聚出了人形。 面色阴沉的科纳特陈出现在冯绣虎眼前。 “这么晚不睡觉,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科纳特陈双眼盯着冯绣虎,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 冯绣虎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科纳特陈脚下,就是埋着顺子的深坑。 “怀民亦未寝……” 一紧张,冯绣虎就开始胡言乱语。 科纳特陈皱眉:“什么意思?” 冯绣虎缓过来了:“意思是——你他妈不也没睡,大老远跑我家干什么?” (本章完) 第146章 145顺子成了 第146章 145顺子成了 科纳特陈拉长了脸。 他的语气忽然严厉:“你为什么要杀倪世财?” 冯绣虎却不上套,反问他:“谁给你说倪世财是我杀的?” 科纳特陈冷笑:“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毛核桃被你派去找倪世财决斗,倪世财偏偏就在这时候死了。” 冯绣虎摊手:“不当众打服了倪世财,港口区就永远没法传教——既然我当了这个神甫,就得替教会把事办妥,我有错吗?” 科纳特陈脑子很清醒:“这是两码事,我说的是倪世财死了。” 冯绣虎再次反问:“他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先讲清楚,我为什么非要杀他?” 科纳特陈沉着脸不说话,冯绣虎反过来打量他的表情。 冯绣虎还挺期待科纳特陈说出点什么来。 比如——因为倪世财是被枪打死的,我知道那把枪在你手里。 又或者——神庙插手鲁鸿熙的案子了,你搞得我很被动。 冯绣虎心里感到戏谑,他其实依然无法确定枪手是否和科纳特陈有关,但终归是怀疑眼前这个死洋鬼子。 科纳特陈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了:“不管倪世财的死是否与你有关,但你派毛核桃过去这事办得很蠢——你给了神庙向你问责的理由。” “我不怕被问责。” 冯绣虎盯着科纳特陈的眼睛:“我甚至可以配合他们调查——我也很想知道杀死倪世财的那名枪手是被谁派来的。” 科纳特陈与他对视:“你身为圣堂神甫,却主动和神庙配合,你考虑过教会的威严吗?” 冯绣虎双臂交叉,表情虔诚且严肃:“向迷雾之神保证,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教会。” 科纳特陈看了冯绣虎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今天的事瓦德拉长老已经知道了,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感觉到他对你很失望。” 冯绣虎不禁笑了:“是吗?那我下次亲自问问他。” 科纳特陈张了张嘴,半晌后却没说出话来。 冯绣虎扔掉烟蒂,爬起身来拍拍屁股:“也挺晚了,我就不留你睡觉了,你怎么来的怎么走吧。” “你最好整夜祈祷,祈祷好运的眷顾,祈祷这件事不要使教会陷入难堪境地。” 丢下这句,科纳特陈化作迷雾很快消散了。 冯绣虎伸了个懒腰,走回正房将门关上了。 他心里其实都要急死了。 聊到一半时他就想赶紧把科纳特陈撵走,好挖顺子出来,可死洋鬼子逼逼叨叨半天谈兴正浓,眼下可算把人给哄走了,冯绣虎却还得佯装一会儿——他担心科纳特陈躲在暗处观察。 房间里,冯绣虎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然他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回头一看,床是空的。 冯绣虎一愣。 细腰儿今晚不在正房? 还没想明白,忽听外面院子里又传来吭哧吭哧的铲土声。 冯绣虎又是一愣。 院子里,细腰儿正哆哆嗦嗦地拼命铲土,她两只莲藕般的白嫩手臂细得跟竹竿似的,一铲子下去铲不起多少土,却十足地费力。 她边发抖边铲,嘴里还喃喃念叨着给自己打气:“顺子哥,再等等,撑住了,我这就挖你出来。” 冯绣虎伸出手:“我帮你吧。” 细腰儿欣喜道:“那太好了!” 她把铁锹递给冯绣虎,忽然反应过来,正要尖叫出来时被冯绣虎一把捂住了嘴。 细腰儿抖得更厉害了,她吓得摔倒在地,惊恐地望着冯绣虎:“老,老爷……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冯绣虎沉着脸:“那你究竟看见什么了?” 细腰儿咬着唇疯狂摇头。 “说!” 冯绣虎低沉喝道。 细腰儿眼泪夺眶而出:“我——我看到,看到老爷你把顺子哥活埋了……” 冯绣虎阴鸷笑道:“好呀,大晚上不睡觉,还敢坏我好事,那你便去陪他吧。” 细腰儿再也忍不住了,哭着爬过来拽住冯绣虎裤腿:“老爷!饶了奴家!奴家再也不敢乱看了!” 冯绣虎托起她的下巴:“我拿什么信你?” 细腰儿哭得梨带雨:“只要留着奴家的贱命,老爷让奴家做什么都行。” 冯绣虎冷笑:“这可是你说的——那过两天你就去上学吧。” “全凭老爷吩……” 细腰儿愕然地抬起头:“哎?” 冯绣虎把她拎起来,指着她的厢房:“滚回去睡觉。” 细腰儿又疑又怕,不敢反驳也不敢多嘴,快步走回去了。 冯绣虎为什么突然不急了? 因为当他来到细腰儿身后时,他看见了规则的律动。 虚幻的符文像泡泡一样从深坑下浮现。 他知道顺子成了。 泥土开始松动,仿佛有了生命。 深坑的位置犹如泉眼一般,泥土往上翻涌,速度越来越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双眼紧闭的顺子就被顶了上来。 顺子还保持着盘坐姿势,只是他眉头皱着,表情凝重,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费解的难题。 冯绣虎安心等待,没有打扰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顺子终于缓缓睁眼。 “我怎么上来了?” 他还没搞清状况。 冯绣虎关切问道:“怎么样?” 顺子站起身,抖落身上泥土,小声道:“应是成了。” 冯绣虎很高兴:“成了就好!记得勤加修炼,这功法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嗯。” 顺子应了一声,情绪却好像不高。 冯绣虎未能察觉,只以为顺子还沉浸在刚才修炼的玄妙感觉中。 二人一起将泥土回填,把院子恢复原貌。 “大哥,我先回房歇息了。” 顺子给冯绣虎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回了厢房。 冯绣虎没想太多,他也该睡了,明天还要去圣堂。 他打算趁热打铁——倪世财刚死,正是把港口区四条街吃下来的最好时机。 这事冯绣虎决定让摩根卫官打头阵。 冯绣虎这边睡去了,隔壁顺子却还清醒得很。 他压根没睡,而是盘坐在床上运转搬山法。 “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顺子把声音压到最低。 脑海里,沉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藏起来……然后……找到……神骨……” 顺子执拗道:“你先说清楚,否则我明天就告诉大哥。” “危险……你……唯一的希望……” 声音断断续续,顺子也搞不清到底是信号不好还是声音的主人太过虚弱。 或许都有。 “你到底是人是鬼?” 声音消失了。 就在顺子准备放弃,躺下入睡时。 “是……敢当。” ps:冯绣虎是真想让细腰儿学点东西,因为他要搬到上城区,怕细腰儿的本事不够用。 新的一个月啦,老爷们别忘了把月票投一投。 (本章完) 第147章 146第二把火,再烧摩根卫官 第147章 146第二把火,再烧摩根卫官 次日一早,正厅吃饭。 细腰儿整晚都没睡好,在饭桌上都没心思跟灵芝水仙斗筷子。 直到瞧见冯绣虎和顺子一起走进来时,她吓得失声喊道:“顺,顺子哥!” 顺子心不在焉地瞥她一眼:“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顺子也没睡踏实。 昨晚那声音说完最后一句后就再也没动静了,顺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修炼出了差错,所以导致了幻听,还是这功法本身就有问题。 他甚至想到了最严重,也最符合实际的情况——大哥给他的功法来自邪神。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确实是顶了天的大罪。 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冯绣虎。 倒不是他有意想隐瞒,而是不想再让大哥失望。 大哥对他掏心掏肺,就为了让他也能修行,他怎么能因为一点疑虑说不练就不练了? “顺子?” “顺子!” 冯绣虎喊了好几声,才把顺子喊回了神:“啊?大哥!” 冯绣虎以为他昨晚没睡好:“今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回头我问问迈克,进神卫军到底是怎么个流程。” “知道了。” 顺子讷讷应道。 冯绣虎又看向管家:“今天你去趟桂圆家,把鲁鸿熙的房契地契都带上,让桂圆帮着把宅子的事处置好。” 他看了眼细腰儿,又道:“顺便给桂圆提一嘴,我打算让细腰儿去跟她学点东西,至于学什么——上城的规矩,人脉,她愿意教什么,我们就学什么,她愿意教多少,我们就学多少。” 一听是去跟熊桂媛学,细腰儿下意识就想拒绝——她跟熊桂媛只见过一面,但相处得并不愉快,这一去指不定会被怎么欺负。 她刚要开口,却想起了昨晚的事,于是又赶紧把嘴闭上了。 全部交代完,冯绣虎前往圣堂上职。 …… 上班第一件事,冯绣虎把摩根卫官叫来书房。 第二把火当然要逮着看不顺眼的人烧。 他可没忘记自己的承诺——给摩根穿小鞋。 摩根也很清楚,冯绣虎找他肯定没好事。 但没办法,谁叫人冯绣虎现在是圣堂老大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书房。 冯绣虎端着架子板着脸坐在书桌后:“昨天的事你知道了吧?” 摩根也没给冯绣虎好脸色,冷漠点头:“知道,倪世财死了。” 他心里也怀疑这件事是冯绣虎干的。 冯绣虎点点头:“知道就好。现在那四条街算是空出来了,传教事宜也该继续进行下去。” “但是有不少群众依然对教会抱有抵触情绪,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开展可能并不顺利,但我坚信,只要坚决拥护教会的核心思想,那么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 摩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表情变得有些迷茫:“啊……什么?” 冯绣虎瞪他一眼:“领导讲话的时候你插什么嘴?” 摩根抿抿嘴,示意冯绣虎继续。 “咳。” 冯绣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作为圣堂神卫军卫官,你必须挑起大梁,去了解基层,,才能站在基层的角度去重新认识教会信仰的意义所在。” 摩根卫官头昏脑涨,仿佛在听来自邪神的呓语。 他瞪大眼睛,抱耳惊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冯绣虎面无表情:“我要你领着神卫军去港口区驻扎。” “这不可能!” 摩根卫官悚然起身:“传教是唱诗班的工作,神卫军贸然进入港口区,只会引起我们和神庙的冲突。” “你怕呀?” 冯绣虎戏谑笑着。 摩根卫官冷着脸:“我只是不想进行无意义的战斗。” 冯绣虎指着他:“我看你态度不够端正,教会养你这么久,到你该为迷雾之神流血的时候就当缩头乌龟了——信不信我撸了你!” 摩根卫官咬着牙:“我要把这件事禀报给科纳特主教。” 冯绣虎也冷下脸来:“现在圣堂我说了算,你要是不想干,现在就交出军衔,这卫官换个人当。” “你没有这个权利!” 摩根卫官低吼。 冯绣虎从桌子后走出,来到摩根卫官面前对峙:“你觉得瓦德拉乔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港口区四条街本就是教会属地,你不敢接受任务就是畏战,你这耗子一样的胆子,有什么资格担任卫官?” “就连毛核桃都比你有用。” 摩根卫官脸颊肌肉微跳,半晌后,他从牙缝里迸出字来:“我会接受命令,但我同样也会把这一切转告科纳特主教——如果因为去港口区驻扎导致了任何后果,都由你来承担责任。” 冯绣虎笑了,转身摆手:“动作快点,我希望在中午之前,港口区四条街的每一个居民都能看见神卫军的身影。” 摩根卫官离开了。 冯绣虎唤来一名执事,想让人把迈克叫来,却被告知今天迈克轮休,根本没来上职。 书房里只剩冯绣虎一人,百无聊赖中,他又开始翻那本来自秘法学院的手札。 自从得知秘法学院的所在地就是当年的大陆之桥后,冯绣虎对这个地方就愈发好奇。 以及上次蚀说漏了嘴,他以为冯绣虎没在意,但其实冯绣虎已经默默记在心里的那个词——神骨。 这似乎是蚀有意避开,不想让冯绣虎知道的东西。 蚀不愿意告诉他,冯绣虎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探寻,比如典籍。 这也是冯绣虎想尽快搬去上城区的原因之一——目前而言,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了,大多数信息都是从他人口中被动知道的,但上城之外的区域大都是些普通百姓,这些人眼界少,更缺乏知识,很多人甚至这辈子都没去过更远的地方。 而上城就不一样了,冯绣虎还从迈克那里打听到,在迷雾大座堂里有一座图书馆。 脑子里正想着事,忽然门被人猛地推开。 迈克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一把抓住冯绣虎的手臂:“你闯祸了——神庙把上城区圣堂给屠了!” (本章完) 第148章 147尤克胡遭难 第148章 147尤克胡遭难 这确实算是大事。 但冯绣虎不明白:“这关我什么事?” 迈克连说话都带着颤音:“神庙……神庙说,枪手的幕后主使就是尤克主教!” “啊?” 冯绣虎也愣了:“这是从哪儿算的?” “先别管从哪儿算的了,你赶紧去吧!” 迈克急道:“有事当面对峙总比到时候把你抓进去审问来得好!” 于是二人匆匆上路。 黄包车上,迈克给冯绣虎讲起他所了解到的情况。 “事发突然,神庙也没有提前打招呼,一帮修士直接就杀进了上城区圣堂,他们就是奔着见血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带队的不是高功席无盛,而是大高功马秉合!” “坐镇圣堂的只有尤克主教和拜恩侍卫长,他俩怎么可能是大高功的对手?大高功往那一站,其他修士见人就杀,再加上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咱们的人连手都没法还就死了一大片。” “不是。” 冯绣虎打断道:“托弗森赵难道不管吗?” 迈克摇头道:“神庙动手很快,等托弗森大主教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正在和马大高功对峙呢。” “对峙?” 冯绣虎不禁皱眉:“该打回去就打回去,对什么峙?” 迈克露出苦笑:“这就是原因所在,神庙根本有恃无恐,一口咬死了是教会有错在先,他们只是新仇旧恨一起报。” 冯绣虎还是不明白,神庙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谈话间,二人换乘马车来到目的地。 上城区圣堂距离上城入口不太远,但距离大座堂就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了,这可能也是托弗森赵来晚的原因。 与工厂区圣堂相同规模,上城区圣堂拥有一片占地极广的园,园中主要建筑就是宏伟的圣堂。 只是此刻,本该肃穆庄严的圣堂被触目惊心的惨状蒙上了一层阴霾。 圣堂外围,府衙的巡捕队拉开了警戒线,看似是不让外人靠近,实则是将圣堂包围。 冯绣虎和迈克都穿着神官服,所以未被阻拦,径直进了铁门。 园内的战斗已经结束,但园中的血迹和战斗痕迹随处可见,尸体和伤员已经被运走安置,园子里空无一人。 二人迈入正厅,看到了两边对峙的人群。 巨大的迷雾徽饰下,左边站着的是神庙,最前方是马秉合和席无盛。 右边站着的是托弗森赵,他身后坐在地上的是尤克胡,此时尤克胡状况不太好,脸色苍白,衣服上也沾着血迹。 其余修士神官分列身后,将空旷处挤得几乎站不下。 二人开门的动静引来了所有人注意。 马秉合朝冯绣虎面露微笑。 冯绣虎也不知道这老男人为什么对他笑得这么暧昧,于是回了一个白眼。 托弗森赵眉头紧锁,看向冯绣虎的眼神中带着思考,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而尤克胡的眼神就直白多了,他恨恨地瞪着冯绣虎,好似要把冯绣虎生吞活剥了。 其实大多数神庙修士看向冯绣虎的眼神都和尤克胡一样。 “起开!” 冯绣虎推开挡在面前的修士,挤进人群中央。 他先看向了席无盛:“怎么个事?” 席无盛面无表情:“恭喜,冯神甫,现已查明,倪世财的死确实跟你没关系——但和教会有关系。” 冯绣虎冷笑道:“给我上眼药是吧,借着查案的名义,跑教会撒野来了,神庙就不怕闹得无法收场?” 席无盛平静回道:“冯神甫此言差矣,神庙向来公正讲理,若无真凭实据,绝不会贸然行动。” “况且冯神甫有一句话说错了,今日并非神庙针对教会,而是尤克胡触犯了大玄律法,但府衙无力拿人,所以才由神庙代行。” “若不是尤克胡拒不就范,也不至于闹到眼下这步田地。” 尤克胡怒火攻心,大声呵斥:“你们这是诬陷!” 席无盛眉头一皱,反喝道:“枪手已然招供,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信口雌黄!” “枪手?” 冯绣虎怔住了,抬手道:“等会儿——你们抓住枪手了?” 马秉合投来视线,笑得意味深长:“托你的福,冯神甫。你那封信送来得及时,我们才没有在毛大力身上白费心思……枪手昨晚就抓住了,现已被府衙收押。” 冯绣虎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托弗森赵也看了过来:“什么信?” “我……” 冯绣虎一时语塞,不知该从哪儿开始解释。 马秉合替他解释了:“府衙连夜对枪手进行审问,枪手业已招供。” “他承认自己是受鲁鸿熙指使,对冯神甫进行刺杀。刺杀不成后,他为了替鲁鸿熙报仇,所以杀害倪世财,意在挑起工厂区圣堂和港口区观庙的矛盾,并将罪责栽赃到冯神甫头上。” “哦,对了。” 马秉合像是突然想起,对冯绣虎笑道:“冯神甫,这人你或许也认识,他是鲁鸿熙的亲信,曾被鲁鸿熙委派,拿着府衙的批文去底城督建升降机的修缮事宜,好像是叫……” “钟思远?”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他将手伸向了后腰。 马秉合看在眼里,却丝毫不慌,反倒低头凑近,意有所指道:“这案子市长也十分关切,他发了话,升降机的事可以暂且放缓,但案子必须有个结果。” 冯绣虎的手停住了。 这是拉拢吗? 不,这是威胁。 马秉合重新抬眼:“经查明,枪手的火器来自竞买行,而尤克胡近期恰好就去过竞买行。更巧的是,鲁鸿熙其子保罗身死当天,尤克胡曾于鲁家宅邸与鲁鸿熙密会。” 尤克胡脸色大变:“血口喷人!我根本没去过竞买行!” 席无盛冷笑道:“早知你要狡辩,我们事先已去竞买行求证,多名仆役都能证实当晚伺候的就是你。” 马秉合看向真正能做主的托弗森赵。 “托弗森大主教,教会之所以能进入东大陆,是蒙受大总统天恩,可这并不意味着教会就能为所欲为。” “西大陆有教会,东大陆也有神庙,所以既然在大玄的地界,想必也该遵循大玄的律法吧。” 托弗森赵沉默不语。 马秉合满意地笑了,垂首看向尤克胡:“尤克胡,现以私藏火器罪,教唆杀人罪,渎神罪押你入狱,若有辩驳,允你在公审时向府衙解释。” 他轻轻抬手:“拿人。” ps:是尤克胡重要还是修路重要?冯绣虎得考虑清楚要不要吃下这哑巴亏。 . (本章完) 第149章 148你在找什么 第149章 148你在找什么 尤克胡被带走了,神庙和府衙的人也撤了。 剩下的执事神甫渐渐散去,各去处理善后事宜,迈克也跟着去帮忙了。 空旷大厅里只剩下托弗森赵和冯绣虎二人。 托弗森赵背手望着上方的迷雾徽饰。 良久后,他大致把事情想明白了。 “倪世财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托弗森赵的问题直切要害。 这事冯绣虎不可能认:“没有。” 托弗森赵默然点头:“回你的圣堂吧。” 冯绣虎转身离去。 尤克胡是被冤枉的。 冯绣虎清楚,因为他知道钟思远不是枪手。 神庙也清楚,因为他们本就是冤枉人的那方。 但教会不清楚,因为他们没有证据证明神庙说的是假话。 所以托弗森赵才问出那句——倪世财的死到底跟你冯绣虎有没有关系。 冯绣虎却不能说实话。 不是因为他不想给尤克胡洗刷冤屈,也不是因为他不敢承认,而是在这件事里,他被神庙摆了一道,被强行绑到了神庙一头。 作为这件事的导火索,站在冯绣虎自己的角度,这道理很容易想明白—— 只要他不承认,这案子到尤克胡这就到头了。 但如果他承认了,不仅神庙指向尤克胡的刀锋会悬在他的脖子上,就连教会也容不下他。 甚至马秉合已经不惮于提前亮出獠牙给冯绣虎看——升降机。 如果冯绣虎刚才跳出来指认钟思远不是枪手,冯绣虎几乎可以猜到,马秉合一定会把提前准备好的缉拿令拍他脸上,以妨碍府衙公办的理由将他带走。 为什么冯绣虎上一次敢拦着钟思远不让修升降机? 因为在那次,虽然批文是府衙开的,但本质上还是大国公的事,冯绣虎知道大国公和教会是同一阵营,事情始终有斡旋余地,所以才肆无忌惮。 但这次不同了,如果冯绣虎承认囚禁钟思远,那么修缮升降机就将变成府衙的事。 他要是再拦,对上的就是神庙。 听听马秉合话里的意思——升降机的事可以放缓,但案子必须结。 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要是案子不急着结,咱们也能先算算升降机的账。 冯绣虎被架起来了。 走出圣堂,冯绣虎站在街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心理上的不适引发了生理上的反应。 这种感觉十足难受,好似无处着力,却又束手束脚。 脸色泛白的迈克也从后面跟了上来,他替冯绣虎拍打背部:“你还好吗?” 迈克也是知情者,心知刚才的凶险,所以才更加恐惧。 冯绣虎用袖子抹干净嘴角,点点头:“回圣堂。” …… 冯绣虎本想和迈克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却没想回到书房时,竟发现科纳特陈已经站在书桌旁了。 按理说,这时候科纳特陈应该出现在座堂和领导们商议,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迈克低头退去,把书房留给二人。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使教会陷入难堪境地。” 科纳特陈头也没抬,翻阅着冯绣虎原本摆在桌面上的手札:“我本以为像你这么虔诚的信徒,会对迷雾之神的典故更有兴趣。” 冯绣虎盯着科纳特陈,托手摩挲胡茬:“看到你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神庙要选尤克胡下手,而不是你?” 科纳特陈抬眼看来:“你对此很失望?” 冯绣虎摇头:“最开始我猜的是,可能尤克胡真的在近期碰巧去过竞买行,因此给了神庙理由;但看到你我忽然明白了——因为帆城只有两个圣堂。” “工厂区圣堂是我的地盘,所以神庙只剩上城区圣堂一个选择,所以下手的对象也只能是尤克胡。” 冯绣虎认真道:“所以你应该感谢我,当初要不是我接手工厂区圣堂,现在遭殃的可能就是你了。” 科纳特陈皱眉问道:“凭什么就该是我?” 冯绣虎反问他:“当时你极力反对我成为神甫,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自己接手圣堂吗?” 科纳特陈眼皮一跳:“当然不是,如今局势紧张,还不是我入主圣堂的时机。” 冯绣虎立马接道:“是这样没错,可如果我没接手,局势很快就能稳定下来,你也很快就能入主圣堂;但事实却是我接手了,以我和神庙的关系,局势只会更加紧张。” “这道理我今天才想明白。” 冯绣虎歪了歪头:“老陈,你是不是得罪领导了?” 科纳特陈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紧张,下意识皱眉思考。 冯绣虎看见了,笑道:“看来你确实做了亏心事,但你以为领导不知道?” “闭嘴。” 科纳特陈呵斥:“这和今天发生的事没有关系。” “我觉得有关系。” 冯绣虎上前一步,紧盯科纳特陈的眼睛:“正常来说,你身为主教,入主圣堂本是迟早的事,但你却表现得过于急切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但毫无疑问的是,我接手圣堂已然打乱了你的计划。” “所以你准备找人解决掉我这块拦路石,再顺理成章地把锅扣在鲁鸿熙脑袋上——你甚至不敢把神庙牵扯进来,因为一旦扯上神庙,你提前入主圣堂的计划就又泡汤了。” 冯绣虎的目光直勾勾锁定着科纳特陈:“但你没想到的是,我不仅没死,还把事情越闹越大,如今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件事由你而起,也该由你画上句号。” “所以你昨晚来我家,今天来书房,是在找什么?” 冯绣虎从袖子里缓缓伸出手。 “是找这个吗?” 左轮枪握在手中。 科纳特陈表情平静:“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主动将证据拿出来的凶手。” 冯绣虎笑道:“是的,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查案我确实不擅长,但我可以把这些推测告诉瓦德拉乔。” 科纳特陈点头:“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向瓦德拉长老陈诉,但不是以神甫的身份,而是以犯人的身份——迷雾,召来。” 迷雾瞬间笼罩,居然又是这个书房。 科纳特陈的身影消失在冯绣虎眼前,雾中回荡着他的声音。 “以迷雾之名,肃清。” 四周浓雾翻涌,化作猛兽扑来。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巧了,我也会。” 他抬手指天,大喊:“以迷雾之名——肃清!” (本章完) 第150章 149迷雾斗法 第150章 149迷雾斗法 科纳特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眼睁睁看着迷雾化作的猛兽被一群挥舞着鞭子的人呵斥驱赶,猛兽们夹着尾巴四处逃窜。 只见冯绣虎再次指天:“以迷雾之名——嗯……那老登在哪?” 迷雾化作的指路牌一路延接到科纳特陈面前,那牌子上分明写着:老登在这。 冯绣虎顺着小跑过来,叉着腰质问科纳特陈:“你是不是想灭口来着?” 科纳特陈的世界观有些受到冲击,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你这是……什么咒术?” 冯绣虎冲他扬了扬下巴:“这里没别人,你先给我说句实话——枪手是不是你派来的?” 科纳特陈面色一沉:“不是。以迷雾之名,远行。” 他的身躯化作迷雾消散在冯绣虎眼前。 “跑什么,心虚啊?” 冯绣虎现学现用:“以迷雾之名,远行。” 科纳特陈的身影重新汇聚,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却没找到冯绣虎。 “找谁呢?”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科纳特陈想也没想,伸手指向身后:“剥夺!” 在冯绣虎的视野中,科纳特陈的身影迅速拉远。 不是科纳特陈在远离,而是冯绣虎在倒退。 “以迷雾之名,远行。” 冯绣虎再次化作迷雾,试着摆脱影响,却未能靠近科纳特陈。 脑海中蚀低声说道:“没用的,他用的是‘方向’权柄的咒术。” 冯绣虎冷哼一声:“那就不在这里打。” 他抬脚跺下:“迷雾散去。” 烟消云散,二人重回书房。 科纳特陈从袖中抽出短杖,警惕地打量冯绣虎:“你都是从哪学的?” 冯绣虎也掏出了手斧,咧嘴笑道:“无师自通,虔诚总是有回报的。” 话音落下,冯绣虎甩手掷出斧头。 科纳特陈不闪不躲,短斧穿胸而过,剁在墙上。 科纳特陈胸前迷雾涌动,转眼间就迅速复原。 冯绣虎欺身逼近,却见科纳特陈左手摊开,阵书出现,书页飞快翻动。 “封禁,束缚,行刑。” 科纳特陈接连快速吐字,短杖在面前轻轻一点,一座大阵的虚影浮现,再当头罩下,仿佛烙印在地板上。 嗡! 一声闷响后,冯绣虎保持着奔跑的动作僵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转头看去,周围各个方向,数条迷雾化作的锁链仿佛从虚空伸出,将他的四肢禁锢,同时他失去了对法力的感应——不是迷雾权柄,而是修行烂肉功的法力。 蚀发出戏谑的低沉笑声:“他对迷雾规则的感悟不俗,这是迷雾的特性——迷雾遮蔽了你和法力之间的联系。” 迷雾权柄是蚀借给他的,催动权柄依靠的还是法力。 失去和法力的感应,意味着冯绣虎也无法再借用权柄。 嘭! 又一声闷响,一座断头台出现,刀锋直指下方的冯绣虎。 “玩脱了。” 冯绣虎喃喃自语。 蚀问道:“要我出手吗?” 冯绣虎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科纳特陈皱眉:“别的办法?现在求饶已经太晚了。” 蚀说:“有,但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冯绣虎笑道:“那试试呗。” 科纳特陈眼神阴沉:“胡言乱语,我受够你了。” 话音未落,冯绣虎胸前吊坠忽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精纯的迷雾法力仿佛沸腾了一般涌现出来。 冯绣虎眼里看到的却更加清晰——规则的剧烈波动中,迷雾符文充斥了整间书房。 法阵颤抖松动,冯绣虎奋力一挣,锁链便崩裂成迷雾消散,他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的法阵碎裂成无数光点。 科纳特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迷雾之神在上,这怎么可能……” 冯绣虎的身影化作迷雾出现在科纳特陈的眼前:“老陈呀,你手段还真不少。” …… 哗啦—— 书房的窗户破碎,粗大的迷雾烟柱仿佛一条长龙,裹挟着一道身影撞了出来,然后摔到园里。 突如其来的动静引来了人们的注意,神卫军和执事们纷纷跑到院子里仰着头往上张望。 园里那道身影爬了起来,身上沾满了草叶。 正是科纳特陈。 紧接着迷雾在他眼前汇聚,冯绣虎再次出现。 他打了个响指:“束缚。” 半空中具现出锁链,与刚才法阵里的如出一辙。 科纳特陈有些慌乱,开口念诵:“顺从迷雾的指引,扬帆。” 这一招他曾对席无盛用过,能有效避开实质性的攻击和咒术。 可冯绣虎学得很快,他再次打响响指:“封禁。” 法力和肉身之间的联系被迷雾遮蔽了。 科纳特陈的咒术未能用出来,被锁链禁锢在原地。 “这不可能!” 科纳特陈几乎是尖叫了出来。 远处的圣堂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情况的同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上来劝架。 冯绣虎面无表情,抬手一指:“行刑。” 预想中的断头台未能出现。 “嗯?” 冯绣虎正诧异,蚀低声说道:“来人了。” 规则的律动转眼平息。 “迷雾散去。” 人未到,声先至。 禁锢科纳特陈的锁链消散,迷雾中瓦德拉乔和托弗森赵先后显现。 瓦德拉乔打量着冯绣虎,托弗森赵则看向了科纳特陈。 冯绣虎先发制人,指着科纳特陈道:“枪手是他找的,他才是幕后主使。” 科纳特陈半跪在地,涨红了脸吼道:“一派胡言!” 冯绣虎又说:“他刚刚还想杀我灭口。” 科纳特陈据理力争:“你才是杀害倪世财的真凶!我要抓你回去审判!” 冯绣虎看向瓦德拉乔:“你信他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瓦德拉乔:“……嗯?” “到此为止。” 托弗森赵开口了。 他将科纳特陈扶起来,替他拍去身上的草叶:“这不重要。” 然后又转头看向冯绣虎:“大侦探,只着眼于案情,并没有太大意义。” “你该好好想想,就算你找到了真凶,神庙难道就会放了尤克主教吗?” 冯绣虎一愣,有些懂了。 科纳特陈点头道:“神庙不是来查案的,他们也不在意真凶是谁。” 冯绣虎这下明白了。 神庙想打第二场。 尤克胡只是一个由头,神庙知道教会不会放弃尤克胡,所以就必然会主动迈出下一步。 瓦德拉乔接过话茬,他笑着牵起冯绣虎的手:“比起那个,我更在意你。” “迷雾的宠儿,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吗?” 冯绣虎神色一肃,双臂交叉作礼:“赞美迷雾,长老,这是我的荣幸。” ps:没有权柄的人看不见规则的律动,所以瓦德拉乔只看到了冯绣虎的虔诚。 . (本章完) 第151章 150细腰儿进修 第151章 150细腰儿进修 瓦德拉乔起了爱才之心,冯绣虎自无不应的道理。 但他说今天还需去跟神庙交涉,所以让冯绣虎明日再来大座堂找他,他会给冯绣虎准备见面礼。 冯绣虎满口答应下来。 其实他还不想就这么放过科纳特陈,虽说神庙教会都不在意真凶是谁,但冯绣虎自己是在意的——他能不在意吗?当初那枪可是奔着他来的。 他现在依然没有证据指认科纳特陈,但这并不妨碍冯绣虎抓着这件事不放。 三位领导走了。 走之前,托弗森赵嘱咐冯绣虎,让他暂且忍耐,在瓦德拉乔与神庙交涉出结果前,不要为了一时之气跟神庙再起冲突。 他以为今天亲眼见证尤克胡被带走一事会刺激到这位最虔诚的信徒,所以担心冯绣虎再次发疯。 这多少有些误解冯绣虎了,因为冯绣虎其实没那么虔诚。 冯绣虎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老实本分,回头却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送走三位领导,冯绣虎赶紧把迈克叫来书房。 迈克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你居然打败了科纳特主教?” 冯绣虎洋洋得意:“不值一提。” 他全然忘记自己差点就玩脱了。 说回正事,冯绣虎递给迈克一根烟:“我打算给顺子谋个神卫军的差事,你有什么建议?” 迈克接过烟,擦燃洋火给冯绣虎和自己依次点燃,吸了一口吐出青烟:“你马上就是枢机长老的学生,还需要什么建议?届时找神卫军指挥使提一嘴,凭你的面子,也就是顺手的事。” 冯绣虎点点头,又问:“神卫军和神官是两种不同的修炼路数,那神卫军的晋升规则是什么样的?” 迈克摆手笑道:“知道为什么神官少但神卫军多吗?” “因为适合修炼咒术的人是少数,那些没有天赋的人,如果还想为教会效力,就只能去当神卫军。” “所以相比起神官,神卫军的修炼就简单多了,只需要依照法门,有条不紊地锤炼肉身,就能慢慢精进。” “至于军衔的晋升,无非是两种方式,要么立功,要么熬资历,等够格了,就能获得教会下发的突破药剂。” 冯绣虎略感诧异:“不需要验证信仰吗?” 迈克回道:“神卫军的灵体强度普遍比不上神官,缺乏验证信仰的必要条件。况且话说回来,既然都替教会立功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自己的虔诚吗?” 冯绣虎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能操作的空间就比较大了。” 迈克冲他挤了挤眼睛:“这话倒是没说错——据我所知,神卫军里但凡有点门路的,很快就能晋升卫官,只有那些既没关系又没银子的,才在神卫军里苦熬,可能一辈子也就是个卫兵。” “不过我毕竟是神官体系的,神卫军的事我不一定全部了解,所以你不如找摩根卫官问问清楚。” 摩根卫官? 冯绣虎一愣。 他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他把神卫军调去港口区了。 今日神庙一雪前耻,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这节骨眼儿上神卫军入驻港口区,这性质就跟冲着一名杀红了眼的暴徒竖中指没什么区别。 但冯绣虎转念一想,就算挨揍也是摩根卫官挨揍,这么一想好像也还行,于是就假装忘了这茬。 可万一摩根卫官跟神庙打起来,再一不小心把血溅到冯绣虎身上就不好了。 所以保险起见,冯绣虎决定先离开圣堂这个是非之地。 他眼珠子一转,对迈克说道:“趁今天有空,走,带我去报社看看。” …… 话分两头。 应冯绣虎的要求,管家和细腰儿去见了熊桂媛。 如今冯绣虎的名头格外好使,在上城区入口,管家只提了一嘴是碧波街冯家大宅的人,巡捕就赶紧放了行。 到了洋楼,管家向熊桂媛说明来意,并交接了房契地契等凭据。 熊桂媛心下了然,唤来洋楼管家,将这些琐事交予两家的管家去办。 迁宅的事无非是些琐碎的跑腿活计,倒是好办,但细腰儿的事,熊桂媛心里不太拿得准。 客厅里只剩下二女。 细腰儿绷着俏脸,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上城,但当着熊桂媛的面,她既不想表现得太窘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同时又不想在熊桂媛面前露了怯,所以故意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也什么都不问。 熊桂媛多精的人?一眼就瞧透了细腰儿的心思。 她抿嘴微微一笑:“阮小姐,喝点什么?有红茶和咖啡。” 红茶细腰儿倒是知道,但也心知熊桂媛说的肯定是西洋的红茶,而咖啡就更是连见都没见过了。 细腰儿抬了抬下巴,手心微微冒汗:“随便吧。” 熊桂媛并不点破,抬手让女仆下去准备。 “咳。”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发问:“阮小姐,冯执事具体是怎么要求的,你能讲清楚些吗?” 细腰儿像是一下占住了理,拔高声调:“什么执事?我家老爷如今已升任神甫,熊老板小心着说话,可莫叫我家老爷听了去,惹得他不高兴。” 熊桂媛轻笑:“怪我,叫顺口了。那冯神甫具体怎么说的?” 一聊起这个,细腰儿气势又弱了:“倒也没怎么说,就说让我来跟着你学……反正就是上城的事,你乐意教什么,我就学什么,无非就是多看多听。” 熊桂媛陷入沉思—— 冯绣虎要搬来上城,自然不能再像下城那样打打杀杀地过日子。上城的规矩和下城不一样,他必然会有一段适应期,而为了尽快度过适应期,所以他才提前派细腰儿过来打探。 细腰儿作为冯绣虎的“贤内助”,有她在身边时刻提点,冯绣虎才能及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熊桂媛心里有数了。 女仆端来托盘,将饮品放在桌上。 熊桂媛将杯子推到细腰儿面前:“这是咖啡,若是不习惯,便加几块方进去。” “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细腰儿兀自嘴硬,心里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 她端起咖啡,盯着黑漆漆的水面咽了口唾沫。 这怕不是墨汁调的? 细腰儿心中腹诽,却不露怯,低头浅抿一口。 (本章完) 第152章 151下午茶和报社 第152章 151下午茶和报社 舌尖泛开浓郁的苦涩。 细腰儿强忍着吐回去的冲动,咕咚一口咽下喉去。 她面不改色,将杯子放回桌面:“也就还行吧。” 熊桂媛并不戳破,平静地将另一个杯子推到细腰儿面前。 “那就尝尝这个,隆尼亚红茶,味道比较清淡,你应该会喜欢一些。” 细腰儿依言端起杯子,吹了吹后喝了一口,嘴里的苦味被冲淡不少。 熊桂媛介绍道:“这种红茶在西大陆很有名,是隆尼亚帝国的特产,我在那边有熟人,所以才能定期搞来一些。” “你去过西大陆?” 细腰儿惊讶道。 熊桂媛摆摆手,接着往下说:“通过海上贸易,隆尼亚红茶作为特产进入了东大陆,并且深受玄国贵族的追捧,价格也十分惊人——算下来,差不多一根金柱子能买到两钱茶叶。” 细腰儿手一颤,差点没端稳茶杯。 熊桂媛抿嘴轻笑:“所以对于贵族女眷来说,隆尼亚红茶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如果在某一场下午茶聚会中,女主人能拿出隆尼亚红茶招待客人,那一定是非常长脸的事。” 这些已经是超出细腰儿认知的事物,她说话有些结巴了:“下,下午茶……是什么?” 熊桂媛点头道:“这就是我要教你的东西。” “以冯神甫如今的地位和风头,以后搬来上城,愿意跟他结交的人必不会少,而你作为冯家的……女主人?这些应酬你该提前学会。” 听到“女主人”三个字,细腰儿满眼放光:“学,我一定好好学。” 谈话的节奏已被熊桂媛牢牢掌握,她也不用再端着了。 熊桂媛放松地翘起二郎腿,旗袍下露出紧致白皙的小腿:“下午茶是从西大陆传过来的一种社交习俗,也是贵族女眷们的常见消遣活动,相熟的夫人小姐们会聚在一起,聊天闲谈,享用茶点。” 熊桂媛话锋一转:“但你绝对不能真的把它当做一种消遣,须知道,你在外面,代表的是冯神甫的颜面,你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外人对冯神甫的看法。” “而看似女眷们漫不经心的闲谈,实则却能透露出不少隐秘。” 细腰儿被说得有些紧张了:“那,那你倒是说详细点呀。” “不急,咱们得慢慢来。” 熊桂媛示意她稍安勿躁:“你要学的有很多,穿着,谈吐,仪态,眼力,都有得你学。” “先从简单的学起。” 熊桂媛伸手指向桌面上的各式饮品。 “除了咖啡和红茶,还有哪些是上城聚会场合中受欢迎的?” 她逐一介绍过去:“热巧克力、葡萄酒、香槟、白兰地、热牛奶、鲜榨果汁。” “都尝尝,记住它们的味道和名字。下午我正好有一场聚会,你跟我一起,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些人。” …… 如果冯绣虎知道熊桂媛教的是这些,他肯定后悔把细腰儿送来了。 可惜他不知道,此时他和迈克已经到了报社。 站在街道上,冯绣虎手里正拿着一块黄油面包啃着,口腔里满是小麦和黄油的香气。 “还不错。” 冯绣虎嘬着指头:“但我觉得不如底城的肉饼好吃。” 迈克表示很怀疑:“底城也有好吃的东西?” 冯绣虎在迈克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回头带你去尝尝——你还没吃过耗子肉吧?” 迈克悚然惊道:“耗子肉!?那是人吃的么!” 冯绣虎拍拍手:“起初我也不太适应,但吃到嘴里还真不赖。味道有点像鸡肉,但比鸡肉要细一些。” 迈克听得一阵干呕。 冯绣虎笑道:“你别看不起,耗子肉可养活了一大半底城人,底城人至少知道感恩,把耗子叫做灰先生——不像你们上城人,反倒把底城人喊作耗子。” 再聊这个话题迈克又要忍不住干呕了,于是赶紧领着冯绣虎进了报社大门。 来之前他们已经换过衣服,否则神官服太引人注目。 报社内部比冯绣虎想象得要热闹许多。 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油墨味道。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大厅,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嘈杂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于办公桌之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专注和紧迫。 空间里回荡着印刷机的嗡鸣,迈克说那是从印刷车间传来的动静。 印刷车间里,在齿轮转动的咔哒声中,工人们汗流浃背,忙碌地操作着机器,他们手摇曲柄,将油墨均匀涂抹在印刷版上,再将湿润的纸张送入机器,压印出最新的报纸。 办公室里,记者们围坐在长长的木桌旁,手中的笔在纸上迅速而熟练地舞动,写下一则则故事,他们脸上沾着墨迹,眼中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房间另一头的编辑们在大白天也点亮了煤油灯,映着灯光,戴着眼镜仔细校对每一篇稿件,不时再用剪刀胶水进行更改,确保符合出版标准。 报社的气氛令冯绣虎感到惊讶。 这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看到的最“正常”的一个地方。 没有底城的腐臭不堪,也没有工厂的死气沉沉,不似下城的荒诞,也不似上城的浮夸。 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冯绣虎可能需要思考很久。 “钱光同!” 一名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男人冲迈克打了个招呼。 鸡窝头打趣道:“你今天的腿脚也太慢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是教会的人,居然没第一个送来消息?” 迈克干笑了两声。 冯绣虎问他:“什么大事?” 迈克低声道:“还能是什么大事?今天上城区就一件大事——圣堂的事呗。” 冯绣虎恍然大悟——这事还真不怪迈克腿脚慢,而是因为事关他和冯绣虎二人,当时迈克急着来给冯绣虎报信,哪还有心思给报社送新闻? 迈克朝大厅里忙碌的众人努努嘴:“喏,他们正在忙的就是印刷今天的晚报,不出意外,上城区圣堂的新闻肯定是头版。” 冯绣虎已经观察了许久:“报社的消息这么灵通,是因为记者很多吗?” 迈克解释道:“多的不是记者,而是‘传信人’和‘舌头’。” “舌头多是些想挣钱的小人物,只要有值钱的消息,同时也有认识的传信人,就能把消息卖给传信人,然后再由传信人把消息带回报社。” “我就是传信人,之前给你说的赚外快就是这个身份,大事小事,边新闻,只要是有价值有噱头的,都能卖给报社。” “上城区的舌头具体有多少我也说不清楚,但我只知道,贵人府上,官员府上,就连教会神庙和国公府里,这些地方的小道消息,最后都能送到报社手里。” ps:为什么报社和帆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一个真正有奔头的地方。 求月票求推书。 (本章完) 第153章 152传播源头 第153章 152传播源头 有一点冯绣虎没明白。 “听起来传信人就像二道贩子,赚个差价——那舌头为什么不直接把新闻卖给报社?” 迈克微微一笑,像是早知冯绣虎有此一问:“因为新闻是有时效性的。” “试想,要是一有什么消息,每个舌头都往报社跑,报社能同时接待那么多人吗?” “况且,只有第一手消息才值钱。第一个到的把消息卖了,第二个人晚来一步白跑一趟,在报社耍无赖闹事怎么办?” “再其次,舌头卖消息,大都是悄悄地卖,也不方便抛头露面地来报社。” 冯绣虎恍然大悟:“所以传信人不仅是二道贩子,还兼具了将小道消息筛选和汇总的职责。” 迈克打了个响指:“同时也替舌头承担了时效性的风险,你可以把传信人简单理解成半个记者——只不过正式记者每月能从报社领工钱,而我们没有。” 鸡窝头听了半天,凑过来搭话:“你想得挺美,你要是也按月拿工钱,那我们还干不干了?” “我们记者的工钱又不是白领的,我们每天要固定写稿,要到处跑去采访,累得要死;而你们传信人时不时顺手送个消息过来就有钱挣。” 这时,办公室的门推开,一位编辑站在门口冲迈克招手:“钱光同,这!” 迈克应了一声,小跑过去。 冯绣虎听见他们交谈。 编辑说:“正好你来了,你是教会的人,快帮我看看这篇稿子有没有要改的地方。要是有什么内幕,你挑能讲的给我透露一点,我按最高价给你算钱……” 他们谈论的依然是今天圣堂的事。 冯绣虎被落在一旁,他自顾自转悠起来。 桌上的一沓报纸吸引了冯绣虎的注意。 主要是那上面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让他挪不开眼了——生人街血案!疯大虫与倪世财的爱恨情仇! 冯绣虎眼皮猛跳。 他拿起来看,是昨天的报纸。 再看桌上,这份报纸下面压着的是另一份不重复的报纸。 日期显示是更早之前的了。 那上面同样是不忍直视的标题——疯大虫与熊美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硬了,我是说拳头。 冯绣虎拿开这份报纸接着往下看。 下面的报纸就更早了,但几乎每一份都有冯绣虎的名号,标题同样令人发指。 邻里和睦!碧波街香飘十里的源头竟是疯大虫? 干柴烈火!疯大虫与刮鳞刀的禁忌虐恋! 红颜祸水!为了一个女人,冯绣虎与袁老大的生死豪赌! 同袍相残!冯绣虎与何大个儿争抢戏台座位痛下杀手! 冯绣虎深吸一口气,他大概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很少来上城,在上城的名头却这么响亮了。 鸡窝头端着茶缸路过,顺便瞥来一眼,笑问:“你也爱看疯大虫的新闻?” “呵呵。” 冯绣虎面无表情:“你们这样乱写,给人出场费了吗?” 鸡窝头顿时像是被侮辱到了职业操守,跟冯绣虎争辩起来:“什么叫乱写?你懂不懂新闻?” “新闻就是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我们只是稍稍润色,艺术添加——你明白什么叫艺术吗?” “不懂。” 冯绣虎咧嘴笑了,伸手往后腰摸去:“但我们可以深入探讨一下。” 忽然,身后有人按住了冯绣虎的手臂。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位当事人,关于今天上城区圣堂的惨案,我有几个问题想采访一下你。” 冯绣虎回头一看,只见此人头戴帽,身穿衬衣套格子马甲,手里拿着笔和小本准备记录。 这身装束不眼熟,但脸却见过。 冯绣虎愕然:“你……” 他使劲眨眨眼,惊道:“不是,你怎么在这儿?” 居然是车夫! 车夫腼腆一笑:“嗨呀,居然被你认出来了。” 冯绣虎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我他妈又没瞎!” 车夫摆手解释:“别激动,班长老爷,谁不想多挣点钱呢?” 冯绣虎把他放下来,狐疑道:“意思是,你在这上班?” 车夫赔着笑:“只是兼职传信人,赚点辛苦钱罢了。” 这下全解释通了——疯大虫这个绰号是怎么一夜之间传遍帆城的。 他哗啦啦抖搂手中报纸,笑道:“这些稿子都出自你的笔下?” 车夫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些拙劣之作,不值一提。” “你还连载上了。” 冯绣虎释然一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车夫警惕道:“怎么了?” 冯绣虎开始挽袖子:“你写了那么多关于我的,我也替你写一回——回头我亲自给你的碑上刻字。” 车夫一把握住冯绣虎的手:“那多麻烦!我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抽身要退,冯绣虎眼疾手快抓住车夫袖子,狞声大笑:“我送送你!” “您太客气了!” 车夫奋力一挣,嗤啦一声,半截袖子攥在冯绣虎手里,车夫钻进人群快速往外移动。 冯绣虎扒拉开狭窄走道上挡路的人,追着往前挤,可车夫就像滑溜的泥鳅一般,片刻功夫就跑到了门外去。 等冯绣虎追出来,街道上哪里还有车夫的影子? 冯绣虎叉着腰四下环顾,气得用鼻孔出气。 听见动静的迈克也跟了出来,着急问道:“发生什么了?你又跟谁打起来了?” 冯绣虎觉得迈克对自己有些误解:“什么叫又?” 迈克拍拍嘴巴:“当我没说——那是谁又招惹你了?” 冯绣虎气鼓鼓蹲下来,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咬牙切齿道:“黑粉头子。” “什么玩意儿?” 迈克以为自己听错了,也跟着蹲了下来。 冯绣虎摆摆手,懒得解释:“给我气饿了,找地方吃晌午去。” 迈克问道:“想吃什么?” 冯绣虎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上城人,哪知道上城什么东西好吃?” 话刚出口,他又想起了——他还真知道一个。 上次熊桂媛托管家来送东西,装着糕点的食盒上写了名字。 “梅香点心屋。” 冯绣虎念了出来。 就连跟熊桂媛不对付的细腰儿都不得不承认糕点好吃,那说明这家铺子的手艺确实不错了。 迈克点头道:“这家店确实挺有名的,那就走着?” “走着。” 冯绣虎站起身来。 (本章完) 第154章 153贵族女眷 第154章 153贵族女眷 细腰儿要跟着熊桂媛去参与一场贵族名媛间的下午茶聚会。 细腰儿今日来上城见熊桂媛,穿着的已是自己新订做的衣裳,可在熊桂媛眼里依然过不了关,于是让女仆出门,重新买了新的旗袍回来。 东西好不好,上身一穿便知道。 站在镜子前,细腰儿摸着身上的料子,心里泛酸。 不论是料子还是做工,跟自己先前那件都是天壤之别。 她没问价格,不敢问,还徒惹郁闷。 女仆帮细腰儿盘好了头发,熊桂媛挑了一支素雅的发簪,替细腰儿插上。 熊桂媛细心解释:“这些贵族家的太太小姐,别看表面上欢声笑语,其实背地里心思都多。第一次见,不宜太张扬,否则转头就该说你刻意显摆,所以哪怕是穿着打扮,也要拿捏好尺度。” 细腰儿轻声应道:“嗯。” 熊桂媛说:“试试合不合脚。” 女仆拿来高跟鞋,跪下去帮细腰儿穿戴。 熊桂媛接着道:“你没经验,这种场合难免不习惯,我教你一招。” “多听少说不插嘴,有人跟你搭腔就抿着笑回话,仪态端着点,别人自然就高看你一眼。” 细腰儿站起来走了两步,转身看回来时,熊桂媛已经拿出三个丝绒盒子递了过来。 “今天来的人有三个。” “鎏金堂珠宝行,帆城分行老板娘,周雅珍。” “国学大家李茂的孙女,李婉书。” “海事司港口管理科,科长夫人,柯梦洋。” 熊桂媛将三个盒子依次打开介绍。 “周雅珍见多了金银珠宝,所以看不上这些,反倒对不常见的稀罕物件情有独钟,所以这个可以随时把玩的西洋镜最是适合作见面礼。” 细腰儿接过来打量翻看。 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方盒子,木制的主体,用精致的珠宝镶嵌点缀,中间有一个供眼睛凑上去看的孔洞,旁边是一枚拨片。 细腰儿凑眼上去,竟看见盒子里是栩栩如生的自然景观,只不过是黑白的。 熊桂媛帮她按下拨片,细腰儿眼前画面一晃,又变成另一番景象。 她大感惊奇:“这么小的物件,里面竟自成世界?” 熊桂媛笑道:“不值当惊讶,只是放了几张相片进去罢了,利用放大镜的原理……算了,你只需记得这是送给周雅珍的。” 细腰儿有些舍不得,小心翼翼抚摸着西洋镜:“这一定很金贵。” 熊桂媛不再解释,打开了第二个盒子:“这是给李婉书的。受她爷爷影响,李婉书好书法,自诩清高有文化,所以这支钢笔送给她,正是投其所好。” 钢笔这物件并不稀奇,细腰儿也看不出眼前这支的价值,所以点点头略过。 熊桂媛掀开第三个盒子:“最后是柯梦洋,这女人反而是最好打发的,只要是贵重的,她来者不拒。” 盒子里是一条精美的钻石项链。 细腰儿咽了口唾沫,嗓音干涩:“这些……都拿给我当见面礼送出去,会不会太破费了?” 熊桂媛答道:“我是生意人,今天用在你身上的,以后都能从冯神甫那挣回来。” 这番话既不做作,也不倨傲,反倒让细腰儿心里好受了许多。 …… 收拾妥当,二人掐着点出了门。 “今天是去谁家?” 马车上,细腰儿打听起。 熊桂媛笑着回答:“不是谁家,今天在外面聚。” “梅香点心屋。” 难道听到自己熟悉的词,细腰儿赶紧抢答:“我知道,上次你送来的——” 声音戛然而止,她感到不好意思——上次那盒糕点明明是熊桂媛送给冯绣虎的,结果却进了她的嘴里。 熊桂媛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味道还不错吧?这家点心屋在上城区很有名,老板娘是我一个朋友。” 细腰儿好奇道:“那这家铺子的档次一定很高吧?” 熊桂媛想了想:“只能说还行,顶多算是颇有格调,但绝不是什么豪奢的地方。” 细腰儿这就不明白了,她本以为贵族们聚会的地方怎么也得是个金碧辉煌的去处。 熊桂媛看出她的疑虑,解释道:“其实这家的老板娘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叫郑素梅,是教育司司长的小女儿,身份金贵本不该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但因为某些事和家里决裂,这才出来自谋生计。” “我与她关系不错,城中不少贵族女眷也都和她熟识,所以才总来照顾生意——当然了,她做点心的手艺也格外不错,所以才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细腰儿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贵人也有烦恼。 不多时,马车到了地方。 细腰儿深呼吸几口气,在脑海里又重温了一遍熊桂媛教的礼仪,然后端着表情下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西洋风格的二层红砖小楼,坐落在枫树掩映的街道上。 店铺门前是一个小园,二层还有一座露台,中间摆着圆桌和扶手椅,零零散散坐了几名客人。 细腰儿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奶油的香气。 园里,其中一桌的客人站起来朝这边招手:“媛媛!” 熊桂媛笑着挥手回应,然后低声对细腰儿说:“这个就是柯梦洋,她左边看书的是李婉书,右边照镜子的是周雅珍。” “柯梦洋没什么城府,但因为她男人是海事司实权官员,所以平常大家都乐意捧着她。” 熊桂媛挽住细腰儿手臂,和她一起笑着走了过来。 店铺内,挂着围裙,戴着手套,一看就是老板娘的郑素梅也迎了出来,笑着对熊桂媛打招呼:“桂媛,你来得正好,我又钻研了几样新的点心,拿给你尝尝。” 熊桂媛开起玩笑:“那要是不好吃,我嘴下可不留情面。” 郑素梅横了她一眼:“等着吧你。” 细腰儿秉承着熊桂媛的交代,多听多看不插嘴。 她注意到了郑素梅和在座几位贵族女眷的区别。 郑素梅脸上未施粉黛,气质也不似贵族——说得难听点,她看上去要老一些。 “这是谁家的小姐?看上去面生。” 一旁的声音打断了细腰儿的思考。 ps:许多事对外界来说是隐秘,但在对的圈子里,只是谈资。 继续求月票。 (本章完) 第155章 154邪神迹象 第155章 154邪神迹象 低头看去,搭话的是柯梦洋。 两旁的李婉书和周雅珍也都用余光打量起细腰儿。 熊桂媛拉着细腰儿在空位上坐下来,笑着介绍:“这位是冯绣虎神甫的……红颜知己,阮小曼。” 正式场合熊桂媛不敢信口胡诌,所以用了个大差不差的措辞。 她也没特意在“神甫”两个字上咬下重音,因为现如今,冯绣虎这个名字可比神甫这个身份更有份量。 柯梦洋一时没反应过来:“冯绣虎?听着耳熟。” 李婉书朝细腰儿投来惊异的眼神。 周雅珍俏脸顿白,惊呼出声:“疯大虫!” 她这一喊,也点醒了柯梦洋:“疯大虫!?” 周雅珍在桌下偷偷拽了拽柯梦洋,然后朝细腰儿展露笑颜:“阮小姐莫怪,一时嘴快,情急之言,千万别往心里去。” 细腰儿心里紧张,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微笑道:“无妨,我家老爷只是外面传得吓人,但其实性子温和,只是他甚是不喜这绰号,可莫当着我家老爷面说去。” 周雅珍和柯梦洋皆笑着点头。 一直没作声的李婉书忽然开口:“冯先生他……真的是个温和的人吗?” 细腰儿看过去,迎上李婉书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满是好奇,似乎对冯绣虎很感兴趣。 “嗯……” 细腰儿低头沉吟片刻:“老爷对自家人向来不错,哪怕是对伺候的女婢,说话也客客气气,从不舍得打了罚了。” 李婉书更感兴趣了:“他在江湖上凶名赫赫,回到家却谦和温良,真真是个奇男子!” 她紧接着追问:“外界都传他疯,我早知定是谣言,哪有疯子搅动满城风云的?分明就是对头的污蔑——阮小姐,快给我讲讲,冯先生到底长什么样?好看吗?” 细腰儿一愣,下意识看向熊桂媛。 这个李婉书表现得对冯绣虎过于感兴趣了,细腰儿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 “咳。” 熊桂媛轻咳一声,引过话题:“你们也知晓,我跟冯老爷有几分交情,这不,他最近准备搬来上城,我就带阮小姐来给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就都是熟人了。” 细腰儿顺势打开提篮,将见面礼拿出来递到三女面前:“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得亏熊姐姐提醒,才让我有了准备,还望姐姐妹妹笑纳。” 柯梦洋忙不迭打开丝绒盒子,顿时被钻石晃了眼:“哇,阮小姐好眼光!” 她拎起项链在脖子上比划,不忘对周雅珍发问:“快帮我瞧瞧,好看么?” 周雅珍没空搭理,忙着摆弄精巧的西洋镜,同样喜欢得紧。 唯独李婉书只看一眼就把盒子收了,又凑过来问:“外面都说,冯先生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目露凶光,这般体格,你日日见他,难道就不怕吗?” 细腰儿略感尴尬,勉强回笑:“这话说的……恐怕有失偏颇。我家老爷虽不及那些以色娱人的兔儿爷俊俏,但也是身形匀称,长相周正。” 听见“兔儿爷”三个字,正把玩西洋镜的周雅珍眉梢一挑,朝细腰儿瞥去一眼。 熊桂媛端起茶壶替细腰儿倒了一杯,不动声色:“润润嗓子吧。” 细腰儿反应慢了半拍,经熊桂媛提醒,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兔儿爷这职业上不了台面,粗鄙下流,说出来都嫌污了耳朵,更不是她们该讲的话。 果然要少说多听。 细腰儿端着茶杯微微沾湿嘴唇,在心里暗恨自己一时忘了熊桂媛的教诲。 熊桂媛接过话茬:“阮小姐才来上城,问东问西太不礼貌,婉书,你就别为难她了。” 李婉书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向细腰儿微微颔首:“是我唐突了。” 熊桂媛轻描淡写地带走了话题:“梦洋,上次拜托你那事,你给王科长提了吗?” 她说的是柯梦洋的丈夫,海事司港口管理科科长,王景明。 柯梦洋把项链托在掌心,眼睛都挪不开,闻言摆手道:“你放心,早跟他说了,你那批货一下船就被老王提前扣了下来,没送到检验科去,等回头寻着机会了,就给你送来。” 她想起什么:“但这几天可能不行,老王最近挺忙的。” 周雅珍插进话来:“你不说我都忘了——汛期快到了吧?” “可不是么。” 柯梦洋撇撇嘴:“等天气回暖就进汛期了,所以各大船队都赶着最后这段时间多捞几票,港口那边忙得要死。” “还有就是镇水司,他们也没个眼力见儿,明知海事司都忙不过来了,还要老王配合他们给断浪桥做维护。” 熊桂媛听出端倪:“去年不是才维护过么?” 柯梦洋耸耸肩,摊手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听老王抱怨,说最近在给断浪桥做排水检查,还有维护水闸,修补受损的堤石之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就要发大水了。” “哎,你别说,今年好像还真不一样。” 李婉书也凑近过来,神秘兮兮说道:“说起镇水司,我也想起一件事。” “前些日子我跟祖父去参加水师提督举办的晚宴,听他们聊天时说起,断浪桥上的神威炮正在做全面检查,平时存放在库房里的弹药也一箱一箱全都送进了断浪桥兵道。” 柯梦洋顿时惊慌起来:“不会吧,难不成要打仗?我怎么没听老王说起过。” 周雅珍也有些紧张,她是做生意的,最怕局势混乱。 熊桂媛出言安慰:“可能只是例行检查,毕竟汛期要到了。” 柯梦洋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不对,我想起昨天老王还提了一嘴……” 众女都看过来。 柯梦洋看看左右,见周围并无外人,遂低声透露:“这段时间,捕捞队抓回来的人鱼变多了。” “啊——” 李婉书捂嘴惊呼:“难不成是——邪神又要……?” 一颗脑袋从身后探进来,贴在李婉书耳边,问道:“什么邪神?” “呀——!!” 李婉书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屁股下像装了弹簧似的跳开。 半空中冯绣虎将她拦腰抱住,惊道:“嚯,上城区的姑娘都这么开放吗?” (本章完) 第156章 155新的线索 第156章 155新的线索 李婉书奋力挣脱跳下来,指着冯绣虎气急骂道:“你谁呀你?神经病呀!” 冯绣虎沉下脸——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有人提这茬。 细腰儿慌忙起身,喊了一声:“老爷。” 她这一喊,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然后又慢慢把目光挪向冯绣虎。 周雅珍第一个起身,默默躲到熊桂媛身后,柯梦洋也紧跟了过去。 李婉书神色变换,她咬咬嘴唇:“你……就是冯先生?” 冯绣虎凑近一步:“少套近乎,我问你,什么邪神?” 李婉书下意识后退,脚跟撞在椅子上,痛得吸了口冷气。 气氛不对,熊桂媛站出来打圆场:“哪有什么邪神,我们说着玩的。” 冯绣虎瞥她一眼:“那你们说到哪了?我也听听。” 说罢,他搬来椅子坐下了。 众女面面相觑。 熊桂媛尴尬一笑:“冯老爷,这不合适,我们女人说些闲话,你一个男人挤进来算怎么回事……” 冯绣虎听不得这些,撩开大衣就准备解皮带。 熊桂媛脸色大变,赶紧开口:“合适!你好好坐着听!” 细腰儿红了脸,其余三女却不明所以。 冯绣虎作罢,敲敲桌子示意她们都坐下,然后转头让迈克去店里拿吃的。 “人鱼怎么了?” 他问道。 柯梦洋看向熊桂媛,熊桂媛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接着说。 柯梦洋这才开口:“谁都知道,人鱼是海里邪神的眷属,捕回来的人鱼变多了,说明有更多的人鱼在靠近帆城,所以我们猜,会不会是邪神又打算掀波弄潮。” 熊桂媛补充一句:“都是无凭无据瞎猜的,邪神都多少年没闹过动静了?况且就算真的来,帆城有娘娘庇佑,也定出不了事。” 李婉书在旁边时不时偷瞄冯绣虎。 细腰儿看在眼里,心里暗自提防起这个女人。 正想着,李婉书就主动搭话了:“冯先生。” 冯绣虎看过去:“干嘛?” 李婉书状似扭捏:“听说你搬来上城了,实不相瞒,妾身仰慕先生许久,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到府上拜谒?” 不等冯绣虎回答,细腰儿忽然起身绕过来,恰好挤进冯绣虎和李婉书的中间:“老爷奔波一天,想必乏了吧,我替老爷捏捏肩。” “等会儿。” 冯绣虎拨开挡住视线的细腰儿,目光越过李婉书的肩头,看向园外面。 他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人看到冯绣虎,也脸色骤变,定在了原地。 冯绣虎抛下这桌女人,走了出去。 “差点把你给忘了。” 冯绣虎喃喃自语。 那人压着嗓音,低沉问道:“你怎么在这?你想干什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任工厂管事,程爱梅。 冯绣虎理直气壮:“这家店你开的?我凭什么不能在这。” 程爱梅咬牙道:“这就是我家的店!” 冯绣虎一愣,转头看向店内——来之前迈克明明给他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女的。 “那是我夫人!” 程爱梅一把抓住冯绣虎的袖子,对他怒目而视:“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在这里闹事!” 冯绣虎甩臂挣脱:“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跟你又没仇。” 他们当街拉扯,自然逃不过外人眼睛。 端着托盘出来的迈克看见了,店内的老板娘郑素梅也看见了,纷纷走了过来。 细腰儿也想过来,却被熊桂媛按住:“你说不上话,我去。” 郑素梅脚步匆匆,来到近前,笑问:“当家的,这是你朋友?” 不亏是贵族出身的小姐,一开口就显得有情商。 程爱梅脸色稍霁,轻轻应了声:“……嗯。” 郑素梅又对冯绣虎说:“那就别站着了,有话进来说吧。” 不等程爱梅答应,冯绣虎拽着他往里走:“我还真有事问你。” 郑素梅把他们引到店内僻静处坐下,然后看向熊桂媛。 熊桂媛微微颔首,伸手介绍:“这位是冯绣虎神甫,还有这位也是教会神官,迈克执事。” 她又向冯绣虎介绍:“她叫郑素梅,是这家店的店主……也是我的好友。” 熊桂媛特意提这一嘴,是希望冯绣虎能给她面子,别把事情闹僵。 可冯绣虎本来就没打算闹事。 他在看到程爱梅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抓住线索了。 程爱梅以前也是替鲁鸿熙办事的。 “鲁鸿熙死了你知道吗?” 冯绣虎直入正题。 “知道。” 程爱梅闷闷道:“你杀的。” “我杀错了。”冯绣虎摇头,“有人利用我跟鲁鸿熙有仇,所以故意栽赃。” 冯绣虎将原委细细道来。 最后说道:“如果那一枪打中的是我,我横死街头,鲁鸿熙也免不了一个谋害神官的罪名。” “可鲁鸿熙属于大国公派系,是教会的坚定拥护者,如果幕后主使来自教会,便不该拿鲁鸿熙开刀,栽赃给神庙岂不是更好?” “如今神庙插手,把尤克胡抓了,但我觉得他是冤枉的——以往鲁鸿熙和尤克胡走得近吗?” 程爱梅点头道:“当然近了,鲁鸿熙儿子就在尤克主教手下当差,平日里关系走动本就频繁。” 冯绣虎问出关键问题:“那鲁鸿熙和科纳特陈关系怎么样?” 程爱梅回忆片刻:“鲜少听他提起,想来不算熟识。” 冯绣虎眉头渐渐舒展:“既然如此,那升降机的事,他为什么会找科纳特陈做中间人,找尤克胡岂不是更合适?” 程爱梅被问住了,冯绣虎自问自答:“有没有可能,是科纳特陈主动把活揽下来的?” 涉及教会的内部斗争,程爱梅不敢多嘴。 冯绣虎又问:“我对府衙不熟悉,你给我分析分析,鲁鸿熙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程爱梅连连摇头:“我早已不在鲁鸿熙身边,这些事我如何得知?” 熊桂媛搭话进来:“我知道,鲁鸿熙死后,规划司司长的位置被原本的副司长沈彦之填补——他不是大国公的人。” “那就是府衙的人,也就是大总统的人。”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思路愈发清晰:“规划司司长易主,又会造成什么影响?” 程爱梅的双眼也亮了,他本就担任过工厂管事,这算是问到他的专业上了。 “影响最大的当然是工厂。” 他一拍大腿:“我说怎么那几座正在新建的工厂全被封停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ps:从头到尾,帆城就只有两件事,一件是风雨娘娘和迷雾之神之间的,另一件是大总统和大国公之间的。不幸的是,冯绣虎两件都卷进去了。 求推书求月票。 (本章完) 第157章 156奋斗的程爱梅 第157章 156奋斗的程爱梅 程爱梅表露出发现了大秘密的兴奋感:“上半年大总统颁布了一项新的法令,以治理环境为由,叫停了各地工厂的修建事宜。” “大玄上下,大多数地区都严格执行法令,但帆城却没有,原因大家也心知肚明,帆城最大的官儿看似是市长,但其实上面还压着个大国公。” “而新建工厂的事务正是由规划司负责。” 程爱梅朝冯绣虎递来一个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冯绣虎懂他的意思,规划司易主,话语权重回府衙手中,大总统的法令得以执行。 所以幕后主使的目的就是这个? 或许在程爱梅眼里是这样的,但冯绣虎知道得更多。 工厂对大国公来说,不仅是一条经济命脉,还是信仰渠道。 工厂方面的事受挫,就是截断了大国公攫取信仰的进程,就和查封疯人院是一个性质。 而且从时间线上来看,法令在前,查封在后,所以查封疯人院其实是教会对大总统的报复。 虽然冯绣虎暂时还未搞清楚大总统和大国公这俩兄弟为什么要收集信仰,但显然这两件事都是在神庙和教会的支持下进行的,所以说到底,这其实依然是教会和神庙的争斗。 程爱梅叹了口气:“要我说,都是白费功夫,现有的工厂都顾不过来了,还建什么新的?” “又怎么了?” 冯绣虎问。 程爱梅差点没气笑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不就是从你扣押鸮人开始的么!” “如今工人的日子不好过,工厂的气氛也格外低靡。” “失去鸮人后,为了不使工厂效益降低,于是他们不得不安排一部分普通工人上夜工,可即便是这样,普通工人的效率也远比不上精力充沛的鸮人,反而还使工人的情绪越来越大。” “疯人院关停后,工人们在维持生活方面的支出本就变得更多,在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下,工人们在精神和肉体上的压力与日俱增,光是这几天,就已经闹出了好几次冲突事件。” 程爱梅掰着指头给冯绣虎捋这里面的因果关系:“鸮人被你扣了,工人的工作变重,效率反而降低,工厂的效益也随之降低,于是不给工人涨工钱反而扣工钱,工钱少了,工人的生活更加艰难,所以开始闹事,一闹事工厂的运转就愈发难以维持——已经是陷入了恶性循环。” 冯绣虎听得聚精会神,程爱梅见他不说话,也懒得往下说了:“这涉及到社会学和经济学相关的知识……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冯绣虎问他:“这些下城的事情,你一个上城人怎么这么清楚?” 冯绣虎不说还好,一提起这茬,程爱梅顿感丧气:“我找了个新工作,大多数时间都在工厂区跑——” 他看向一旁的郑素梅,苦涩一笑:“抱歉,今天还是一单都没卖出去。” 冯绣虎好奇了:“这么快就有新工作了,挺争气呀你——干什么的?” 程爱梅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坦然告知:“推销皮鞋。” 他从夹在腋下的皮包里掏出一双崭新的皮鞋,放在桌上给冯绣虎看。 程爱梅介绍道:“一直以来精致优雅的皮鞋都是上城人的专属,通常使用牛皮、羊皮、鹿皮、鳄鱼皮等较为昂贵的皮料制作。” “但我们公司另辟蹊径,推出了猪皮鞋,猪皮资源丰富,成本低廉,虽然质地较硬但胜在经久耐用,所以我们面向的客户是下城的普通老百姓,尤其是工人群体。” 说到这,程爱梅尴尬一笑:“但就像我刚刚说的,最近工人们手里也不宽裕,所以我也好几天没开张了。” 冯绣虎拿起皮鞋反复观摩,心里挺满意:“我要了。” 程爱梅揉了揉鼻子:“你没必要可怜我。” “谁可怜你了?” 冯绣虎斜眼看他:“我真心要,但不是这一双,我打算给唱诗班的弟兄人手搞一双穿穿——回头你去我府上,跟管家谈。” 程爱梅愕然地望着冯绣虎。 冯绣虎站起身,拍拍程爱梅的肩膀:“记得把我这个大客户维护好了,我送你当销冠。” …… 提着几盒点心,冯绣虎满载而归。 除了迈克,细腰儿和熊桂媛作别了三位女眷,也跟着往回走。 路上,熊桂媛给冯绣虎讲起程爱梅和郑素梅的过往。 “郑素梅本是教育司司长郑慕文的小女儿,家世显赫,而程爱梅却只是个普通人。” “他们的恋情遭到家中反对,程爱梅也努力争取过,为表诚心,他甚至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就是你现在知道的这个。” “可无济于事,郑司长依旧不同意,把郑素梅关在家里不让他们见面。” “郑素梅铁了心要嫁,在家中闹了许多次,甚至搞到要上吊,最后还是她娘给了台阶——让郑素梅与家里断绝关系,放她远走高飞。”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郑素梅自己开了点心屋,程爱梅混到了工厂管事,虽不再是贵族,但日子还算滋润,二人的感情也向来很好。” 冯绣虎一口咬下半截纸杯蛋糕:“听起来像个烂俗的爱情故事。” 迈克发问:“我看他家的点心屋也不少挣,不如帮着媳妇一起张罗,何必还成天在外面赚钱?” 熊桂媛摇头道:“不一样,程爱梅心里一直有根刺,想凭自己的本事让郑司长刮目相看,有朝一日能挺胸抬头地带郑素梅回家。” 细腰儿感动得眼泪打转:“那姓程的看着肥头大耳,倒也算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冯绣虎欣赏的却是程爱梅的另一点:“他读过书吧?” 熊桂媛点头:“嗯,听郑素梅说,程爱梅在国都念过大学,学的是机械方面的,所以才被鲁鸿熙提拔上工厂管事。” “嚯,大学生?” 冯绣虎确实没想到,惊奇问道:“那怎么不留在国都,反倒来帆城了?还混得不咋地。” 熊桂媛笑着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回头你亲自问问去。” 冯绣虎冲她眨眨眼:“你也是留过洋的知识分子,按理说不比他差。” “嗯哼。” 熊桂媛眉梢微挑,发出可爱的鼻音:“怎么了?” 冯绣虎瞪眼看她:“我让细腰儿来跟你学东西,长见识,结果你就带她跟着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本章完) 第158章 157堵门 第158章 157堵门 熊桂媛愕然道:“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她们都算上城的显贵,我带细腰儿跟她们认识,不也是为你以后铺路?” “我的路在底城还没修好。” 冯绣虎抓起熊桂媛的手,拍着她手背语重心长道:“细腰儿是我的财务大臣兼卷烟大将,重要得很,我让她来跟你,是为了长见识,而不是学上城的臭习惯。” 熊桂媛抽手回来:“要想长见识,就必须适应上城的习惯。” 冯绣虎歪头:“实在不行把习惯改一改呢?” 熊桂媛冷着俏脸:“你在下城作威作福惯了,但上城的规矩没那么好改。” 冯绣虎想了想:“回头我试试。” 熊桂媛神情一凛,直觉告诉她,冯绣虎又要作妖了:“你打算怎么试?” 冯绣虎点头道:“先把供奉银收到上城来。” …… “疯子!” 熊桂媛气呼呼丢下一句,领着细腰儿进了洋楼园。 冯绣虎听见她对细腰儿说:“规矩我慢慢教你,他要是再乱来,你千万拦着点。” 冯绣虎和迈克散着步往下城走。 “几点了?” 冯绣虎问起。 迈克掏出怀表看了眼:“快三点。” 冯绣虎伸了个懒腰:“差不多,回圣堂坐一会儿,又混一天工资。” “你心真大。” 迈克颇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尤克主教还在神庙手里,这么大的事你说忘就忘了?” 冯绣虎顿时认真:“意思是你让我去劫狱?” 迈克慌忙摆手:“我可没说!” 冯绣虎又恢复了淡定:“那就让他关着吧,至少牢里管饭。” 迈克急道:“你还没明白吗,这是一个信号——要打仗的信号!” 冯绣虎对他说:“是你没明白,从瓦德拉乔把我放到工厂区圣堂那刻起,这仗就迟早要打。” 迈克怔神:“瓦德拉长老想打?” “想打的不止是他,还有万籁丘。” 冯绣虎冷笑:“他们抓尤克胡时我才想明白,瓦德拉乔和万籁丘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迈克愕然问道:“可是为什么非要打?” 冯绣虎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你没看我上任后就没继续找神庙麻烦了吗,瓦德拉乔以为我会继续帮教会打江山,扩张地盘,我就偏不遂他的愿,只是那时我没想到神庙会先忍不住。” 迈克干笑两声:“是吗,那倪世财怎么算?” 冯绣虎正色道:“那是一个意外。别忘了,在计划里倪世财的死跟我没关系,但我完全没料到神庙根本不在意真凶是谁,反而顺势拿这件事做文章。” 迈克此时也终于想通了:“所以神庙的先一步动作把这一仗提前了。” 聊着天,二人回到圣堂。 刚进院子就看到了摩根卫官。 他正指挥神卫军搬来担架,处理伤员。 摩根卫官自己也颇为狼狈,盔甲上多了几道凿痕,脸上挂着血迹。 迈克停住脚步,低声道:“好像出事了,我去打听一下。”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去。 冯绣虎来到摩根卫官跟前:“这时候你不应该在港口区吗?” 摩根卫官眼神里透着阴狠——但不是冲着冯绣虎的,这种时候他拎得清轻重。 “我们被神庙袭击了。” 摩根卫官愤恨道:“依照你的命令,我们当时正在收缴平民家中的风雨娘娘画像和陶塑,一大群神庙修士突然冒出来,他们根本没给我们缓和谈判的余地,上来就直接动手,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暂时撤退休整。” 冯绣虎背着手默默点头,他倒是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神庙这次的态度会这么强硬。 “他们怎么说的?” 摩根卫官沉着脸:“神庙违背了契约,他们说从今天起教会禁止踏入港口区,哪怕是唱诗班也不行。” 冯绣虎笑道:“正常,他们抓了尤克胡,等着教会服软,正是士气最旺的时候。” 摩根卫官一愣,他今天不在上城,还未听说这件事。 “抓了……尤克主教?是我耳朵出问题了吗?” “你没听错。” 冯绣虎叹了口气:“对此我很痛心,作为迷雾之神虔诚的信徒,教会最忠心的追随者,我们不能置之不理。摩根卫官,我这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同时也是你下一阶段工作的重要指标,在此我简略强调三点意见……” 摩根卫官转身就走。 “回来!” 冯绣虎一把将他拽住,皱眉道:“你这个小同志,我要点名批评你了,这是什么工作态度?” 摩根卫官抓着头发,龇牙咧嘴:“我受伤了,现在需要休息!” “哎——”冯绣虎拍着他的肩膀,“早上我就给你说了,要有不怕苦不拍累的精神,你如此懈怠,以后还怎么承担组织的重要职责?” 摩根卫官推了冯绣虎一把,咬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绣虎拍拍胸口被推皱的衣襟,淡淡说道:“我要你去把工厂区的两头入口堵住。” “既然神庙说港口区是他们的地盘,那么工厂区就是教会的。” “从现在开始,禁止神庙的人进入工厂区——税官也不行。” 冯绣虎咧嘴一笑:“差点忘了,神庙已经没有税官了。” 摩根卫官愣神片刻,可冯绣虎表情不似开玩笑,他沉声问道:“你认真的?” 不怪他有此一问,工厂区通往港口区有两条路,分别是西面的阶梯和东面的坡道,如果仅仅是堵住路口不让通行,倒也简单了。 可问题在于,如果港口区的人要去到上城区,就必然要经过工厂区。 冯绣虎此举堵的不仅是进入工厂区的入口,而是把人回家的路也给拦了。 见摩根卫官迟疑,冯绣虎问他:“你白挨一顿揍,就不想打回来?” 摩根卫官犹豫着:“我认为这件事还是需要先禀报科纳特主教……” 冯绣虎抬手打断:“怕打不过?现在圣堂有两支神卫军小队,再加上所有心灵觉醒阶段的执事,我允许你全带出去,神庙的人但凡敢迈半条腿进来,就直接往死里揍,科纳特陈那边要是问责,就让他来找我。” 冯绣虎把胸膛拍得砰砰响——他之所有恃无恐,是因为科纳特陈刚在他这里吃了瘪,短时间内没胆子再来触霉头。 ps:要钓海里那条大鱼,就必须要血淋淋的饵,才能把味儿散出去。 . (本章完) 第159章 158底城的变化 第159章 158底城的变化 冯绣虎都说到这份上了,摩根卫官要是再不答应,那就不是不识好歹,而是纯窝囊。 说干就干,摩根卫官点齐人马,准备开拔。 临行前,他问冯绣虎:“圣堂守备空虚,那你怎么办?” 他的意思是,神卫军驻守圣堂的主要职责是保护神甫和圣堂的安全,他这一走,要是冯绣虎在圣堂出了事,就是他的失职。 “我?” 冯绣虎莫名其妙:“我到点该下班了。” 他拍拍摩根卫官的肩膀:“别怕吃苦,好好加班,等公司做大了,迷雾之神给你分股份。”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断浪桥下的甬道旁,迈克等在那里。 冯绣虎走过去,递给他一支烟:“打听到什么了?” 二人站在街边,由于都穿着常服,所以并未引来过多关注。 自从跟着冯绣虎学会了抽烟,迈克就有了随身携带洋火的习惯。 他立起领子点燃,低声说道:“神庙从宝殿抽调了大量司礼进入港口区观庙,席高功手下有三名祭长,本都在宝殿修行,也全调来了。” 冯绣虎轻笑:“这么说摩根这顿揍挨得不冤,神庙主意打得早,前脚抓了尤克胡,后脚就拉人晒马,明摆着是为打仗做准备了。” 迈克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就看教会打算怎么做。” 冯绣虎摆摆手,要不是因为涉及到自身,他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其实不感兴趣:“无非要打还是要和,要打就派神卫军来,要和就拿那四条街把尤克胡换回来。” “但乔老头没把人命当回事,所以最后多半还是要打。” 二人作别后,冯绣虎穿过甬道,再次来到原先升降机的位置。 他扶着栏杆,打算把这支烟抽完再回去。 夕阳西下,天空的云彩被染成了粉红色,远处的海面和滩涂在余晖的映衬中波光粼粼,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 白石墙脚下,修路工人们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们在棚子前面排着队,等待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牡蛎汤。 人们互相攀谈,又或放声大笑,他们的身上沾满了灰尘,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冯绣虎歪着身子往下看,那条沿着墙凿筑的阶梯路,已经颇具规模。 “这条路快修好了。” 蚀突然开口。 冯绣虎说:“还早着呢。” 蚀会错了意:“但比我想得要快。” 冯绣虎捂住那只悄无声息变成竖瞳的左眼:“你出来前得先给我打报告,不然不给你看。” 蚀低吼道:“把手拿开,我好像看到了别的东西。” “什么?” 冯绣虎把手收回,伸长了脖子朝下张望:“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蚀迟疑片刻:“……或许是我眼了。” “你以为是什么?” 冯绣虎问。 竖瞳中闪过一缕红褐色毫光,重新恢复了正常。 蚀低声道:“……信仰。” 有个问题冯绣虎早就想问了。 信仰到底是什么,又能起什么作用——比如大总统和大国公收集信仰到底能达到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蚀考虑片刻后,约冯绣虎晚上去灵界详谈。 回到碧波街大宅。 迎出来的只有管家,少了细腰儿的声音,冯绣虎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吃晚饭时顺子也从屋里出来了,管家悄悄告诉冯绣虎,说顺子今天一整天都闷在房间里,有时还自言自语。 管家倒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把情况如实告知,要是顺子真遇到什么问题,也能让冯绣虎及时知道。 冯绣虎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他觉得这是顺子在认真练功的表现。 所以在吃饭时使劲给顺子夹肉:“多吃点,你正是费力气的时候,可不能饿着了。” 今天老威廉裁缝铺也把衣服送来了,下午时顺子业已试穿过,冯绣虎吩咐管家次日去打铁铺子定制一些铁块,回头就给顺子塞在衣服里。 他这边给顺子夹着菜,灵芝水仙也忙不迭地把菜往冯绣虎碗里送。 细腰儿不在,最高兴的还属她俩,对冯绣虎的殷勤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现出来。 灵芝眼珠滴溜溜一转,忽地问道:“老爷,要是你搬去上城了,那此处的宅子怎么办?” 冯绣虎随口回道:“我又不是只能有一座宅子,留在这又不会被偷了去。” 灵芝扭捏片刻,鼓起勇气追问:“那……我们呢?” 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 水仙抄起筷子打了她一下:“多嘴!” 冯绣虎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老板都搬了你们留在这干什么?当然是一起了。” 灵芝忘了疼,得到想要的答案顿时眉开眼笑。 就连站在一旁的管家都暗自松了口气。 大家都很开心,正厅里洋溢着愉快的气氛,唯独顺子心不在焉。 冯绣虎终于注意到了顺子的不正常,他喊了一声:“顺子。” “啊?” 顺子茫然地抬头。 冯绣虎沉下脸来:“是不是上次神仙浴的事让你不痛快了?” “……啊?” 顺子更迷茫了。 冯绣虎皱眉道:“我不是说了么,等咱搬去上城了,带你去酒池肉林长见识。” 顺子干笑两声:“都听大哥的。” 没有人能拒绝神仙浴,尤其是顺子。 冯绣虎觉得话说开了,没毛病了。 可顺子纠结许久,终于还是试探着问出了一个问题。 “大哥。” “嗯?” 冯绣虎看过来。 顺子的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冯绣虎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只听顺子郑重问道:“疯病真的不会传染吗?” 正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水仙默默起身,小声道:“我吃好了。” 灵芝神情慌张,紧跟其后:“我,我也是。” 二女悄然退去,冯绣虎的眼睛在桌上乱瞟,寻找趁手的东西。 管家走过来,按住桌子,赔着笑对冯绣虎说:“老爷,有事出去说吧,这桌子是黄梨的,正厅里就属它最金贵。” 管家总算鼓起勇气把这番话说出来了——其实他早就想说了,自从冯绣虎出现,这桌子遭老大罪了,先是被袁老大削去一角,又时不时被冯绣虎拿斧子当案板剁,桌面上满是战损痕迹。 (本章完) 第160章 159权柄存在的方式 第160章 159权柄存在的方式 冯绣虎最终还是消气了。 因为管家把桌子的价格说了出来。 当年买的时候就了足足三根金柱子,如今更是有价无市。 据管家说,这桌子当时令袁老大肉疼了许久,但这是摆在正厅待客,撑门面用的,所以才咬着牙斥重金买下。 冯绣虎也心疼坏了,他对钱是不感兴趣,但对自家的东西向来爱惜。 他摸着桌面的凿痕,感叹道:“它也算陪我征战过四方了,等我死了记得把它埋我旁边。” 管家一愣:“啊?” 顺子急道:“还有我!” 冯绣虎指着顺子:“你埋它旁边,等你什么时候真的知道我没病了,再把坟迁过来。” 说完,冯绣虎气鼓鼓地走了。 回了正房,冯绣虎正打算将意识沉入灵界,水仙忽然来敲门。 打开门,水仙递来一双崭新的袜子,低头轻声道:“老爷,天冷了,这是奴家亲手织的,你记得试试。” 冯绣虎挺惊喜,他成天在外面跑,好几双袜子都破洞了。 “你手艺不错呀。” 冯绣虎来回翻看,袜子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是水仙常用的脂粉味沾染了上去。 水仙笑弯了眉眼:“老爷喜欢便好,回头我给老爷多织几双。” “行。” 冯绣虎点头:“这个月给你发奖金。” 他准备关门,却见水仙欲言又止。 冯绣虎遂问:“还有事?” 水仙轻咬下唇:“老爷,奴家也知晓,论身份我和灵芝二人比不上阮姐姐,但见老爷送阮姐姐去上城学规矩,奴家心里其实也羡慕得紧。” “若是老爷不嫌弃,奴家也想多学点东西,日后好伺候老爷。” 冯绣虎笑道:“什么比不比得上的,各有各的路,你不是那块料。” 水仙眼神黯淡下去:“可是……奴家走哪条路,不都是老爷一句话的事么?” “还真不是。” 冯绣虎正色道:“有些道理细腰儿快想明白了,所以我放心她,送她去上城。但你没想明白,这道理我说了也没用,你还得自己想。” “等你想明白了,我帮你修路。” 水仙失望地走了。 躲在院子里的灵芝赶紧凑上来:“老爷说什么了?” 水仙默默摇头:“没听明白,但看那意思,大抵还是在说我们和细腰儿不一样。” 灵芝不忿道:“想来也是这样,那细腰儿连着几晚睡在正房,定是把老爷伺候舒服了,所以老爷才发善心送她去上城。” 水仙沉默不语。 灵芝又道:“但说来这也算咱们的机会,趁细腰儿不在,老爷总还要别人伺候。她细腰儿能成,咱姐妹俩也未必差了。” 水仙自觉不妥,皱眉道:“没来由的事,切莫胡乱思量,万一惹得老爷不喜,还把我给牵连了。” 灵芝冲她扮了个鬼脸:“你胆子忒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不敢便算了,我自去讨好老爷,等老爷与我耳鬓厮磨时,你可莫后悔。” 水仙警告她:“我劝你莫耍小聪明,真当老爷看不出来?老爷若真有那心,我们来的第一晚就被招去伺候了,你这般急功近利,小心崴了脚。” 灵芝轻哼道:“无妨,老爷对自家人心善,大不了就是被丢去底城凿石头,但若成了,那才是一步登天。” 水仙懒得再劝,摇摇头率先进屋了。 …… “怎么还在风波凼?” 坐在舢板上,冯绣虎有些失望。 蚀老神在在地趴在船头,尾巴惬意地搅动着海水:“就快到了,别着急。” 冯绣虎放眼望去,周围还是一望无际的海面,根本看不到陆地的影子。 蚀看穿了他的心思,讥笑道:“动的不是船,是这片海。”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废话,不会动的那叫死海。” 蚀也翻了个白眼:“蠢蛋,我是说,风波凼不是固定在某个区域,它是一片会移动的海。” 冯绣虎警觉看来:“什么意思?” 蚀想了想,想到一个更贴切的解释:“你可以把它当做一辆黄包车,在灵界到处跑。我们现在就在车上,等它什么时候离梦林近了,我们就下车。” 冯绣虎恍然大悟。 “还是说正事吧。” 他想起了这次来的目的。 蚀抬起眼皮:“大总统和大国公?” 冯绣虎连连点头:“他们为什么要收集信仰?” 蚀望着远处,斟酌片刻后开口:“这些事本来不想给你说,因为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对你现在的道行也没有帮助,但既然你非要问,我就给你讲讲。” “讲为什么收集信仰之前,你得先知道另一件事。” “权柄存在的方式。” 冯绣虎顿时来了精神,耳朵高高竖起。 蚀缓缓道来。 “上次我们聊过神器,羲君炼制出法器,并将权柄强行禁锢在法器之上,所以就有了神器。” “那时候你已经猜到了,权柄就是规则,而规则是没有形态的,无法独立存在,必须承载于某个东西上。”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冯绣虎挑起眉毛:“一开始?” 蚀点头:“没错,原始神。” “在最开始,原始神掌控规则之力时,天生就有承载物。” “神骨。” 冯绣虎下意识打量起蚀,从上脑看到臀肉,再从肩肉看到腱子:“具体是哪根骨头?” 他的眼神让蚀很不高兴,用尾巴抽了冯绣虎一耳光。 “只是一个统称,也不一定是骨头,牙齿,眼球,心脏,血肉,都有可能,总之是在原始神身上。” “但神骨又极其特殊,它既存在于现世,也存在于灵界。” 冯绣虎喃喃道:“什么薛定谔的棒子骨……” 蚀瞪了一眼这个注意力涣散的主。 “神骨就是权柄的承载物,它就像一个容器,把规则装在里面。当年新神猎杀原始神,抢的就是神骨。” “他们夺走神骨,掌控权柄,登上神坛。” 蚀语气一顿,裂开嘴露出讥讽的笑:“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虽然获得了神的力量,却没有得到神的寿命。” “那些可怜的第一批新神,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衰老,直到咽气入土,在生老病死面前,他们和那些被他们所奴役的芸芸众生没有任何区别。”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新神们甚至停止了对原始神的追捕,转而开始研究出路。” “因为他们明白,在解决寿命问题之前,获得再多的权柄都毫无意义。” ps:新神也是经过了很多次迭代,才有了如今的这些。 . (本章完) 第161章 160神骨神玺神格 第161章 160神骨神玺神格 “这个问题让新神思考了数千年,期间也尝试过无数种办法,但始终没能得到解决。” 冯绣虎举手提问:“那新神死去后,他们的权柄怎么办?” “那是另一个故事,容后再讲。” 蚀用爪子拨弄着胡须:“刚刚说哪儿了……哦,始终没得到解决。” “直到羲君的出现。” “羲君十分聪慧,她根据前人的探索,再结合自己的推测,得出了一个结论。” “新神如果要想像原始神那样与天地同寿,就必须成为原始神。” “而神骨终究是原始神的一部分,即便被新神夺走,也不会变成新神自己的东西。” “所以新神需要属于自己的‘神骨’,一个全新的权柄承载物。” “这个东西必须和神骨有着相同的性质,既存在于现世,又存在于灵界。” 蚀眼皮一抬,看向冯绣虎:“你觉得是什么?” 冯绣虎信心满满地冷笑一声:“银行。” “什么玩意?” 蚀张着嘴,表情愕然。 冯绣虎理直气壮:“天地银行就不是银行了?” 蚀破口骂道:“是信仰!蠢货!” “羲君用人们的信仰炼制出了新的权柄承载物,这东西被她叫做神玺。” 冯绣虎抿着嘴点头:“我知道,盖章用的,银行也有。” 蚀一巴掌拍过去:“别再提你那什么银行了!” 他消了气,接着说。 “事实证明,羲君成功了,她用这种方式骗过了世界,让世界认为她就是原始神。” “只有羲君的火才能炼制信仰,铸造神玺,所以新神有求于她,都依赖着她,正因如此,她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新神领袖。” “不仅是东方神,西方神也一样。” “那时候,东西方神祇还不像现在这般泾渭分明,大家都是紧紧攥着神骨,祈祷自己能活久一点的可怜虫。” “当东方神拥有神玺后,羲君也没忘了西边那群等着她救命的新神。” “可当她去了那里,将自己的结论告诉西方神,试图劝他们‘假扮’原始神,只掌握单一的权柄时,西方神却犹豫了。” “他们觊觎着更多的力量,不肯放弃多样的规则之力,于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蚀嗤笑道:“就如你现在看到的那样,西方神的权柄不止一种。” “羲君劝说无果,于是依言为他们炼制出了另一种有别于神玺的承载物,它不如神玺稳定,但可以同时承载多种权柄。” “这东西叫做神格。” 冯绣虎若有所思:“那西方神还能长生不老吗?” “不能,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 蚀摇摇头:“无论是神玺还是神格,都仅仅只是将新神的寿命延长了,可能是成千上万年,但依然未能实现羲君的最终所想——和原始神一样永生。” “这也是西方神拒绝羲君劝说的原因之一,比起活得更久一些,他们更害怕失去自己的神国,他们认为在被延续后的寿命中,足够想出新的解决寿命问题的办法。” 冯绣虎问:“那他们想到了吗?” 蚀点头:“想到了。” 冯绣虎一愣——他就随口一问,结果还真给西方神装上了。 蚀说:“现在他们认为,拥有属于自己的‘神骨’,只成功了一半,所以才只增长了寿命,却未达到真正的永生。” “所以他们要做的是,去完成剩下那一半——把权柄也变成自己的。” 冯绣虎惊道:“权柄本就来自原始神,这怎么变?” 蚀颔首认同了这个说法:“没错,这就是他们让大总统和大国公收集信仰的目的。” “制造新的权柄。” “之前我曾讲过,所谓规则之力,是世界诞生之初,世间规则完善后遗留下来的残余力量,这些力量是最纯粹的规则之力,随后规则之力具现成原始神,所以原始神掌握着各自不同的规则。” “但规则之力并未消耗殆尽,它无处不在。” “新神利用的就是这点,他们通过汇聚信仰的方式,去使规则之力催生出新的权柄,然后掌控它,成为被世界所承认的,真正的,新的‘原始神’。” 蚀咧开嘴角,露出尖牙,毫不掩饰眼中的戏谑:“所以说难听点,大总统和大国公其实都是被东方神和西方神分别选中的实验对象,他们都想成功,却又不想看到对方成功。” “实验对象?” 冯绣虎听出了端倪:“所以他们其实也不确定这个办法一定会成功对吧?否则也不用做实验了。” 蚀点头笑道:“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他们之所以铁了心走这条路,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们希望。” “嗯?” 冯绣虎看来:“希望?” 蚀收敛笑意,正色道:“因为有人成功过。” 脑海中灵光一闪,冯绣虎想起了:“真理之神。” 蚀曾经说过,真理之神出现得最晚,而且他的权柄是什么也无人知晓。 所以只能是他了。 蚀沉声回道:“没错,正是有真理之神这个成功先例,所以现在的新神才趋之若鹜。” …… 清早,冯绣虎从床上醒来,他现在对大总统和大国公之间的事看得更透彻了。 他在心里重头回味一番昨晚的内容,忽地一拍脑门。 冯绣虎发现了一个疑点。 既然权柄需要承载物,那蚀的迷雾权柄是靠什么存在的? 蚀手里有神格。 冯绣虎基本能笃定这件事。 蚀本身的神骨承载的是“侵蚀”权柄,所以就必然需要其他东西来承载他“偷”来的权柄。 而神格只有羲君能炼制。 考虑到蚀曾跟羲君混过很长一段时间,冯绣虎猜测这只大虫多半不仅把手伸向了西方神的权柄,还对羲君也不老实了。 思路通达,接着往下想,冯绣虎还意识到一件事——昨晚这些内容,蚀向来支支吾吾不肯透露,昨晚却一股脑全告诉他了。 这说明大虫发善心了? 肯定不是,只能说明大虫终于想好了怎么圆,把不能告诉冯绣虎的内容给择了出去。 比如在新神研究解决办法的过程中他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又比如为什么在看到永生希望后,羲君却要对他赶尽杀绝。 (本章完) 第162章 161瓦德拉乔的见面礼 第162章 161瓦德拉乔的见面礼 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冯绣虎今天要去大座堂见瓦德拉乔。 他还挺期待的,因为瓦德拉乔给他准备了见面礼。 瓦德拉乔说要收他当学生,别管诚不诚心,冯绣虎觉得自己也不能空着手去。 于是在出门前,冯绣虎把挂在顺子厢房屋檐下的干鱼拽了两条下来。 底城特产。 这干鱼是顺子挂的,他从小就爱这口,他本来还想挂几只耗子上去,被冯绣虎给骂了才作罢。 换上神甫袍,冯绣虎坐上车马不停蹄赶往大座堂。 说明来意后,座堂执事领着冯绣虎去见了瓦德拉乔。 与科纳特陈的套房不同,由于不需要处理繁忙的教务,瓦德拉乔的房间位于整座大座堂的最高层,是一间宽敞的冥想室。 厚重的大门推开,座堂执事垂首低声道:“请进,枢机长老正在等你。” 冯绣虎从门缝中进入,美轮美奂的房厅顿时闯入眼帘。 穹顶上绘制着精美繁复的壁画,阳光透过窗,如流水般倾泻而下,五彩斑斓的光点洒满了每个角落,地面上的大理石光可鉴人,将阳光反射出柔和的光晕。 房间深处,巨大的迷雾徽饰伫立在那里,瓦德拉乔跪坐在徽饰前虔诚祈祷,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金光。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在如此圣洁祥和的气氛里,仿佛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你来了。” 听见开门声,瓦德拉乔缓缓抬起头,却未回首看向冯绣虎。 “过来。” 冯绣虎依言走到瓦德拉乔身边。 瓦德拉乔深情地望着上方的迷雾徽饰:“向迷雾之神祷告。” 冯绣虎交叉双臂,垂首作虔诚状:“……赞美迷雾。” 瓦德拉乔满意地笑了,他拉着冯绣虎来到一旁的垫子上坐下。 冯绣虎挪不开眼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矮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被绒布盖住,依稀能看见绒布下物件的轮廓。 瓦德拉乔看着冯绣虎,眼里满是欣赏:“孩子,你的虔诚前所未见,令人叹为观止。” 冯绣虎回过神来:“看在迷雾之神的份上,我强烈要求严查科纳特陈。” 瓦德拉乔笑着摆手:“我知道,你和科纳特主教之间有些不愉快,但作为教会的一员,我们不应该把目光局限在私怨上,就如我相信你一般,我也相信科纳特主教的虔诚。” 冯绣虎撇撇嘴:“亲爱的老师,我担心要是不先处理了科纳特陈,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就得带着所有的虔诚去见迷雾之神了。” 瓦德拉乔无奈笑道:“你多虑了,孩子。或许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从今天起,你说的情况不会再发生。” “因为你是我的学生。” 瓦德拉乔掀开绒布,先将一枚胸针递过来:“戴上它,这是你作为枢机长老直系学生的证明。” 冯绣虎把胸针别在神甫袍上,正要去看绒布下的其他东西,又听瓦德拉乔开口了。 “等到了明年,我的轮值期就结束了,届时会有另一位枢机长老入主帆城,而我会回到大玄王都,向教首述职。” 什么意思? 冯绣虎听着不对,赶紧抬头看向瓦德拉乔。 瓦德拉乔微微颔首:“没错,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去。” “东大陆的迷雾圣殿就坐落在王都,在那里你可以得到更好的指导,我对你寄予了厚望,如果没有意外,将来你完全可以接任我的位置。” 冯绣虎干笑道:“亲爱的老师,我暂时还没有离开帆城的打算。” 瓦德拉乔表示理解:“我明白你对故乡的不舍,但作为教会的一员,我们早已把全身心都奉献给了迷雾之神,在信仰面前,那一丁点的眷恋根本不值一提。” “当然,我也理解,对于年轻的你来说,作出这个决定需要时间去深思熟虑,所以我不会强迫你立刻给我答复。” 瓦德拉乔垂眸思考片刻:“距离我离开帆城还有几个月,应该足够你想明白了。” 冯绣虎低头保持沉默。 他当然不想走,倒也不全是因为舍不得帆城,而是因为王都比帆城更加凶险——他脑子里还藏了个通缉犯。 见他不说话,瓦德拉乔轻轻摆手:“这些事暂时不用急,重要的是眼前的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猜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们和神庙又要开战了。” “或者说已经开始了。” 冯绣虎眸光一凝——终于到他感兴趣的部分了。 瓦德拉乔神色认真:“现在,教会和神庙都清楚一件事,这一次是真正的战争,所以我们有着同样的默契——包括主教和高功以上的神官修士,不会参与战斗。” 冯绣虎怔了片刻,但转瞬就想明白了。 上一次所谓的打仗,其实更像一种面子活,双方约好了时间地点,然后摆齐人马混战一场。 下面的小弟打生打死不顶用,输赢全看主教和高功的斗法。 哪边的“将军”先认输,胜负也就分出来了。 要不是当时冯绣虎横插一脚,楚文倜也不会死——也就是说,那场仗里,主教和高功原本都不会遇到危险。 而这次把主教和高功剔除出去就已经完全能说明问题了。 这一仗拼的就是人命,一直拼到对方肉疼不想打了为止。 瓦德拉乔正色道:“你作为圣堂神甫,我要你挑起大梁。” 冯绣虎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什么三十六计,论持久战,步坦协同,飞龙骑脸,各种乱七八糟的。 他搓着手,有些兴奋。 瓦德拉乔误解了,他以为冯绣虎感到紧张。 “别紧张,你不是一个人。” “尤克主教的两名得力神甫也会参与进来辅佐你,除此以外,还有神卫军及卫官,他们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会全力帮助你打赢这场战争。” 冯绣虎咧着嘴笑了,他愈发兴奋了。 瓦德拉乔也笑着点头:“还有让你更开心的。” “鉴于你和神庙的矛盾很深,所以我为你准备了几样合适的法器,以防有人威胁到你的安全。” 他掀开绒布,将物件全部展露在冯绣虎面前。 ps:冯绣虎懂怎么打仗吗?他懂个屁,他就是纯兴奋。 求月票啦~ (本章完) 第163章 162严格执行冯绣虎神甫的命令 第163章 162严格执行冯绣虎神甫的命令 冯绣虎定睛看去。 托盘中只有两样东西,一个煤油打火机,和一只翻盖怀表。 看上去平平无奇。 瓦德拉乔先拿起打火机。 叮—— 舱盖弹开,火苗跃动,冯绣虎却没看出哪里特殊。 瓦德拉乔看出他的疑惑,微笑解释:“可别小瞧了它,和这块怀表一样,它们是有名字的高阶法器。” “我手里这个叫纷争火苗,可以将敌人心中的怒火转化成真实的火焰,由内到外,将敌人烧成灰烬。” 冯绣虎接过打火机翻看,问道:“和火焰有关?难道它出自羲君庙?” 瓦德拉乔被冯绣虎的无知逗笑了,但一想到冯绣虎的出身,瓦德拉乔也觉得能够理解。 于是他解释道:“不是那个火。” “它来自战争教会,它的效果,对应的是战争之神的‘怒火’权柄。” 冯绣虎默默点头——蚀还没讲到这方面去,所以他不知道情有可原。 瓦德拉乔又拿起怀表,按下卡扣,翻盖翘开。 冯绣虎正伸长了脖子去看,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眼珠子乱转,疯狂眨眼,试图用这种方式跟瓦德拉乔交流。 瓦德拉乔微微一笑,冯绣虎又能动了。 冯绣虎揉着脖子:“我刚刚好像抽筋了。” “有时候太好面子不是什么好事,对待自己的老师,你要学会诚实。” 瓦德拉乔笑着告诫一句,然后将怀表向冯绣虎展示:“它的名字叫时之霜。” “它能使你周围的敌人陷入短时间的凝滞,就好像冻结了他们的时间。” 这一次冯绣虎知道答案,他抢着说道:“黑夜教会!” 瓦德拉乔投来欣慰的眼神:“没错,时之霜对应的是黑夜之神的‘冻结’权柄。” 冯绣虎发现问题了:“就没咱自家的好东西给我傍身?” 瓦德拉乔摇头道:“那样就太明显了。” 冯绣虎恍然,原来是这样做不合适。 他又问:“我听你刚刚提到了高阶法器,所以法器之间也有区别吗?” “当然了。” 瓦德拉乔表情受用,他其实很享受这种给学生解惑的过程:“通常来说,法器的优劣是根据在炼制时所附着法力的强度来决定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消耗型法器。” “所以最终决定一款法器的等级,会从很多方面考虑,比如能效、威力、防护性、材质本身等等,但毋庸置疑的是,只有高级及以上的法器,才能拥有专属的名称。” 除了眼前这俩,上一个冯绣虎见过的有名字的法器还是启蒙仪式上的拨盘电话——好运的回响。 以及倪知文用来阴他的那面镜子——涤魂镜。 想到就问,冯绣虎说:“好运的回响也是高级法器?” 瓦德拉乔摇头否认:“不,那是伪神器,即对神器进行仿造而炼制出的法器,在分级里,好运的回响属于特级法器的范畴。” 冯绣虎从后腰把短斧掏出来,用袖子爱惜地擦了擦斧刃:“您上眼。” 瓦德拉乔嘴角一抽:“这是风雨神庙的司礼制式法器。” 冯绣虎点头:“我知道,我是想问,它属于什么阶?” 瓦德拉乔无奈重复:“我说了,它属于最基础的制式法器,连低阶法器都不如。” “它唯一的效用就是让还处于入门或刚进入通灵境的司礼将法力更好地激发出来。” 他指了指冯绣虎胸前的吊坠:“就和它一样,入门阶段的执事无法做到独立施放咒术,但通过迷雾吊坠,可以将多名执事的法力连接到一起,从而达到施放咒术的目的。” “短斧的效用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修炼风来化雨诀的司礼,在入门阶段时无法使用咒术,但通过短斧,可以将他们体内微薄的法力激发出来,从而达到外放伤人的目的。” 冯绣虎有些失望,他抚摸着短斧:“它其实挺好用的。” 瓦德拉乔轻笑:“如果是用来劈柴,它确实比大多数农具趁手。” 他低头看了眼怀表:“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圣堂做准备了。” 瓦德拉乔将怀表递到冯绣虎手中:“去吧,神卫军和神官应该已经在圣堂等你了。” …… 瓦德拉乔说打仗的人马已经在工厂区等着冯绣虎。 可当冯绣虎回到圣堂上,却连根毛都没见到。 圣堂大门紧闭,别说人马了,就连平时上职的执事都不见了。 冯绣虎差点以为神庙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把圣堂打下来了。 好不容易见到一名神情慌张的执事跑出来,冯绣虎赶紧把人拉住,一问才知道——原来所有人全去工厂区和港口区的交界出入口支援了。 没得说,冯绣虎又匆忙往出入口赶去。 采取就近原则,冯绣虎先去了西边入口。 离得越近,就越能感受到氛围的紧张。 街道上行人全无,沿途住户尽皆紧闭门窗。 等到了地方,冯绣虎终于看到热闹景象。 入口处,神卫军搬来拒马和装满泥沙的麻袋,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此时正用铁丝网做最后一层防护。 数排神卫军守在通道两边,严阵以待。 执事们配合着神甫,在地面上绘制出巨大的法阵图案。 卫官指挥着神卫军,驱赶附近房屋里的居民,强行征用他们的屋子作为临时据点。 冯绣虎看见迈克也在人群中。 他走过去拉住迈克:“什么情况,我还没发话呢,怎么就发展到这地步了?” 迈克支支吾吾,目光越过冯绣虎肩头,看向他的身后。 冯绣虎回头看去,刚刚那名绘制法阵的神甫已经走了过来。 他先向冯绣虎行抚胸礼:“幸会,冯绣虎神甫。” 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尤克主教隶下神甫,塔伦朱。” 塔伦朱主动解释了当前的情况。 “我与格兰肖神甫接到调令,奉命前往工厂区圣堂协助你抵抗来自神庙的威胁。” “在等候期间,我们收到了由摩根卫官率领的神卫军与神庙修士爆发冲突的战报,这才知道你已于昨日就预见了神庙的动向,并提前派遣摩根卫官组织了防卫行动。” “战情紧急,于是我和格兰神甫临时接管指挥权,率领神卫军前来支援,并严格依照你对摩根卫官下达的命令继续执行——坚守工厂区两处入口,驱离一切神庙人员。” (本章完) 第164章 163领导该干的事 第164章 163领导该干的事 冯绣虎很满意塔伦朱的表现。 这种将他的要求贯彻到底的态度,令冯绣虎很受用。 塔伦朱之所以态度这么好是有原因的——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冯绣虎衣服上的胸针。 冯绣虎看看四周:“摩根去哪儿了?” 塔伦朱告诉他:“摩根卫官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些轻伤,我把他调去了东面入口。” 他担心冯绣虎不明白此举用意,又贴心解释道:“东面入口的范围较这边更大,所以那边分配了更多神卫军驻守,摩根卫官协助指挥,承担的压力会减轻一些。” 冯绣虎点点头:“那这边指挥作战的卫官是谁?” 他注意到附近有好几名卫官,但不知道具体哪个是领头的。 “是卡琉斯。” 塔伦朱答道,他看向不远处喊道:“卡琉斯卫官,这边!” 冯绣虎顺着看去,发现那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比较显眼的特征是他是个光头,右半边头皮上纹满了复杂的刺青。 卡琉斯卫官小跑过来,在冯绣虎面前站定立正,郑重地行了个捶胸礼:“向你致意,冯绣虎神甫。” 神卫军对冯绣虎的好感度一直不低。 冯绣虎对他微微颔首:“愿迷雾庇护你。卡琉斯卫官,向我汇报战况。” “明白,神甫大人!” 卡琉斯侧身指向入口:“得益于您的先见之明,神庙似乎并未料到我们会采取防守策略。到目前为止,算上针对摩根卫官的偷袭那次,神庙一共组织了三次可笑的进攻,但因为我们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他们全都铩羽而归。” 地理优势? 冯绣虎一愣——他昨天忽悠摩根时还真没考虑过这方面。 卡琉斯显然没注意到冯绣虎的表情,他拉着冯绣虎来到白石墙栏杆边,指着下面发出爽朗的笑声:“不论是这里还是东面入口,我们都是处于地势更高的一方,这里易守难攻,只要将入口牢牢堵住,神庙修士想突围就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冯绣虎琢磨透了,他盯着下方港口区密密麻麻的建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神庙修士修炼的是风来化雨诀,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会飞吧?” 身后的塔伦朱解释道:“普通司礼还没有御风飞行的能力,只有祭长会施展相应咒术。” “但我和格兰肖已经考虑到了这点,我们在两边入口分别布下了孪生法阵,两座法阵互有感应,一旦有敌人闯入法阵之间的区域,首先面临的就是来自法阵的攻击,在敌人摆脱干扰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赶过去应对。” 冯绣虎默默点头,看得出来,教会有着充足的对付神庙的经验——这只能说明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然后冯绣虎就发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眼下似乎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他悻悻地摆手:“那……你们接着忙吧。” 其实不怪神庙吃瘪,而是冯绣虎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神庙的计划。 在神庙原本的预想中,这一仗就算要打,也该在港口区打。 因为尤克胡还在他们手里。 教会理所当然地应该是主动进攻方。 结果谁料冯绣虎压根儿就不在意尤克胡的死活——他甚至都快把尤克胡给忘了。 冯绣虎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想找回场子。 所以神庙不让他进港口区,他就不让神庙进工厂区。 神庙一回头就发现——怎么自己反而成了被困在瓮里的那只王八了? 神庙修士里大多数人都是从上城调来的,你冯绣虎不主动进来打,还把人回家的路给堵了,这算怎么个事? 塔伦朱和卡琉斯离开后,迈克默默凑了上来。 他小声提醒:“别小瞧那位卡琉斯,这次来了不少卫官,他却能担任指挥,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冯绣虎回头看来:“怎么了?” 迈克说:“他是帆城神卫军卫官中最强的一位,他的实力早就足以晋升侍卫长,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冯绣虎挑眉:“比如这一仗?” 迈克抿嘴点头:“没错。而且上面把他派来就足以说明问题——这一仗一点水都不打算放。” 冯绣虎忽地眼前一亮:“有威信,还马上要升职?你赶紧跑一趟,把顺子给我叫来。” 迈克瞬间就明白了冯绣虎想干什么,苦笑道:“在这时候以权谋私,恐怕不合适吧。” 冯绣虎骂骂咧咧:“我这个最高指挥官来半天了屁事没做,你总得让我干点领导该干的事吧。” 迈克说不过他,甩着膀子跑了。 …… 冯绣虎自己不急,他觉得就这样堵着也还不错,反正他有大把的时间跟神庙耗。 神庙也不急,他们自恃有尤克胡在手,教会总不可能真的永远按兵不动。 但有些人却急了。 冯绣虎原计划只是让神卫军守住入口,不让神庙进来,但今天塔伦朱和格兰肖一来,就让神卫军直接把路给堵得严严实实,现在不仅是神庙过不来,港口区所有人都过不来了。 冯绣虎还没等来顺子,先等来了信使。 这位信使被两名神卫军押到冯绣虎面前,他点头哈腰:“神甫大人,我不是神庙派来的,我是府衙的巡捕。” 他身上确实穿着巡捕制服。 冯绣虎瞥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巡捕赔着笑开口:“我家司长让我来知会一声,劳烦神卫军让开一道口子,放府衙的老爷们过去。” 冯绣虎掏着耳朵:“谁家的老爷?” 巡捕忙不迭点头:“府衙的!” 冯绣虎竖眉一瞪:“大胆!我看你分明就是神庙的探子!拉下去砍了!” 巡捕脸色大变,麻溜地跪下了:“神甫大人明鉴,我真是巡捕司的人!若是不信尽可查验!” 冯绣虎冷笑道:“谁不知道府衙和神庙是一家人,还敢诓我,嫌死得不够快?” 巡捕都快哭了:“神甫大人,这是哪的话?教会和神庙打仗,府衙向来不敢插手,只是你一言不合将路堵了,府衙的老爷们怎么办?被困在港口区的官员可不止一两个,就连市长也等着回家呀!” 冯绣虎大手一挥:“我他妈都还没回家,他们回什么家?你回去告诉他们,路就在这里,够胆就来闯闯,我亲自送他们上路。” ps:神庙不想跟占据地利的教会硬碰硬,冯绣虎就找人推神庙一把。 求推书啦~ (本章完) 第165章 164市长秘书 第165章 164市长秘书 冯绣虎说话算话,他把巡捕放了回去。 没过多久,迈克把顺子也带到了。 冯绣虎将卡琉斯叫来,把顺子介绍给他:“这是我弟弟,冯大顺。” 卡琉斯不明所以,但出于礼貌,他向顺子微微颔首:“幸会,大顺……先生。” 顺子大概能猜到冯绣虎想干什么,但站在一身威武盔甲的卡琉斯面前,他难免还是感到局促,卡琉斯主动打招呼后,他下意识想鞠躬,却被冯绣虎揪着领子拽了起来。 见卡琉斯未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冯绣虎皱了皱眉,咬字加重了语气:“他姓冯,跟我一个姓。” 卡琉斯更加茫然了:“呃,我听见了,神甫大人。” 冯绣虎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再次提醒:“他是我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卡琉斯这下听懂了,他用力一捶胸口:“我明白了,神甫大人,请放心,我会安排最精锐的士兵保护他。” “你明白什么明白?” 冯绣虎拍着顺子的大胸肌,没好气道:“你仔细瞧瞧他这体格子,像不像马上就能晋升卫官的神卫军?” 卡琉斯终于恍然大悟:“啊……啊!是的,他看上去确实是个好苗子!” 冯绣虎冲他挤挤眼睛:“所以呢?” 卡琉斯沉吟片刻,招手唤来一名信任的神卫军,指着顺子道:“带这位朋友去圣堂挑一套合身的盔甲。” 顺子跟着神卫军离开了。 卡琉斯把冯绣虎拉到一旁,低声说道:“神甫大人,眼下没时间走正式册封的流程,所以我打算先让他加入我的小队,等这一仗打完,进行队伍重整时,我就能顺理成章地把他的名字编入队伍——你看这样可以吗?” 冯绣虎对这个结果挺满意,他笑眯眯拍着卡琉斯的肩膀:“不错,顺子是个好孩子,也是我的家人,你一定要多多照顾他,这样我们也就是朋友了。” 卡琉斯也笑着点头:“一定。” 挥挥手,冯绣虎让卡琉斯接着去忙了。 打听了一圈的迈克走回来,他已经得知了刚才府衙送信的事。 “你是吓唬他们还是真打算把府衙也堵在里面?” 迈克反问。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冯绣虎反问:“你想劝我放行?” 迈克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如果你真想给府衙也来个下马威的话,这时候就不该待在这里。” 冯绣虎一愣:“难不成我直接回家?” 迈克哭笑不得:“当然不是,我是说,你该去东面入口守着。” 冯绣虎一点就透,立即想明白了——市长坐的是小汽车! 所以只可能从东面的坡道上来。 其余官员自不用说,他们更没胆子单枪匹马来闯卡,所以只能跟着市长一起。 “走走走!” 冯绣虎拉起迈克就跑:“东面还不知道府衙来送过信,别被府衙三言两语给唬住放行了。” …… 冯绣虎没猜错。 此时此刻,格兰肖正在和市长秘书交涉。 面容姣好的秘书小姐神情颇为倨傲,她穿着到脚踝的束腰长裙,踩着低跟靴,脖子上围着丝巾,跟格兰肖握手时,连小羊皮手套都未取下来。 虽说教会和神庙的地位很高,但眼前的格兰肖只是一名神甫,还不值得她这个市长秘书给予好脸色。 格兰肖的表情也有些僵硬:“宋翠婷小姐,这件事我无法做主,但我已经派人向指挥官冯绣虎神甫汇报,你需要稍等片刻。” “请叫我宋秘书。” 宋翠婷柳眉微蹙:“格兰神甫,我有必要提醒你,市长先生今晚还有一个重要的私人会谈。” 她抬起手看了眼精巧的女士腕表:“很遗憾,我已经没有时间跟你浪费了,我要求你们立刻放行。” 格兰肖下意识回头,期盼能看到冯绣虎的身影。 可惜并没有。 格兰肖脸色无奈:“市长先生的公务固然重要,但我也必须执行命令,很抱歉。” 宋翠婷的眉头彻底竖了起来,她拔高声调:“这是你们和神庙之间的事!你最好向迷雾之神祈祷,让市长先生不要计较你的无礼,否则等市长先生向托弗森大主教提起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你就该后悔刚刚说过的话了!” “他刚刚说什么了?” 冯绣虎插话进来。 宋翠婷理直气壮道:“他不放行!” 说完她就愣了,转头看向冯绣虎:“你谁呀?” 冯绣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格兰肖:“我就是不准他放行的人——你又是谁呀?” 宋翠婷骄傲地扬起下巴:“我是市长秘书。” 冯绣虎肃然起敬——这职业现在可不多见。 于是他问道:“秘书都干些什么?” 宋翠英露出一抹讥笑,好似嘲讽冯绣虎的少见多怪:“帮助市长处理政务,照顾市长日常起居,只要是市长的需求,就都是我分内的工作。” “嘶……” 冯绣虎吸了口冷气,再次确认道:“相好的活也干吗?” 宋翠英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我是秘书!除了照顾日常起居,我还要协助处理公务,整个帆城的政令有一多半要经我的手……” 冯绣虎指着她,笑着对旁边的迈克说:“那还不如相好呢!相好顶多陪个睡,身边至少有人伺候——她不仅陪睡,活还得自己干!” 迈克干笑两声,不敢接茬。 “你说什么!?” 宋翠婷急了,扑上来就要用指甲挠冯绣虎的脸。 啪啪! 正手反手,冯绣虎两巴掌给她扇清醒了。 宋翠婷披头散发,呆呆把冯绣虎望着。 冯绣虎对周围人说:“大家都看到了啊,是她先动手的。” 然后他又看向格兰肖:“你来说,平民袭击教会神官,该怎么处置?” 格兰肖面无表情,低头淡定说道:“当众绞刑处死,灵体放逐迷雾之地。” 冯绣虎摆手:“那就这么办吧。” 宋翠婷慌了:“等等,怎么可能这么草率——我是市长秘书!我不是平民!” 冯绣虎又问格兰肖:“她不是吗?” 格兰肖朝宋翠婷瞥去一眼:“严格来说确实不是,她是正式的府衙在职官员。” 冯绣虎抿嘴想了想:“那她这种怎么处置?” 格兰肖迟疑片刻道:“一般都是私下协商……主要是看双方职务的高低。” 冯绣虎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谁官大谁有理。 她背靠市长这棵大树,整个帆城除了大国公也没有比市长更大的了。 (本章完) 第166章 165职业选手 第166章 165职业选手 见冯绣虎沉思,宋翠婷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忙大喊:“没错,你们没有资格处置我!我要见市长!” 冯绣虎抬起头,低声和格兰肖商议:“要不我直接把她弄死吧,一了百了,事后就说把她放回家了,等过几天死无对证,府衙想要人也没处要。”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宋翠婷听见。 冯绣虎又说:“这里都是咱们教会的自己人,让大家管住嘴——这种事我比较擅长,一定做得干干净净,保管府衙找不着证据。” 宋翠婷的俏脸唰一下白了。 她腿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 “哎,咋就坐下了?” 冯绣虎又把她拎起来:“别急,等把你埋了有得是时间休息。” 宋翠婷“哇”一声哭了出来,双手攥着冯绣虎的袖子:“我还不想死!” 冯绣虎瞪眼:“什么死不死的?我警告你别乱说,我明明就放你回家了。” 宋翠婷一听,顿时哭得更大声了:“我不想回家——” 冯绣虎表示不理解:“不想回家你非要我放行干什么?” 宋翠婷边嚎边喊:“呜哇——不放就不放嘛!我这辈子都待在港口区不行么!” “也行。” 冯绣虎拉着宋翠婷,亲自把她送到了通道口:“那你回去告诉市长,这路通不了,他要是想回家,要么插上翅膀自个儿飞回去,要么就等我们和神庙打完的。” 等宋翠婷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来到了坡下,站在小汽车的旁边。 车窗摇下一条缝隙,里面传来人声:“怎么还哭了?到底谈得怎么样。” 宋翠婷心有余悸,此时是又怕又委屈,她抽噎道:“市长先生,你要为我做主呀。” 一支点燃的香烟从缝隙中伸出来,指尖轻弹,烟灰飘落在地。 车内传来了市长不满的声音:“小宋,你在出什么神?” 宋翠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出双手接在香烟下方。 市长再次弹指,烟灰落在了宋翠英手里。 他慢悠悠说道:“府衙的事都是大事,要时刻保持注意力集中。大总统的政令明确指出,环境问题非常重要,我身为市长,更要以身作则——所以烟灰千万不能掉在地上。” “我记住了。” 宋翠婷低头应道。 市长满意颔首:“你接着说吧,教会到底怎么答复的。” 宋翠婷缓缓吸了一口气:“他们的态度很强硬,坚决不放行。他们不仅对我进行了威胁,并且对府衙和市长您没有丝毫的尊重。” 市长沉默了数秒:“你是跟谁谈的?” 宋翠婷回道:“一开始是一位名叫格兰肖的神甫,后来忽然又冒出一个人,他不是洋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位疯大虫了。” 车窗内的影子轮廓捏了捏眉心,叹气道:“真是搞不懂教会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派这种人来指挥作战……罢了,去把巡捕队和官员们都叫上,我亲自去谈。” “知道了。” 宋翠婷恭敬地从市长手中接过烟蒂,然后掏出手帕将其熄灭包好,转身朝后面的人群走去。 …… 市长能给冯绣虎面子吗? 那肯定不能。 这道理冯绣虎自己也知道。 所以他没走,就坐在路障后面等。 他在给迈克讲道理:“这事要是放在几天后,市长能不给我面子?他得客客气气地对我说‘冯老爷随便折腾,我就在府衙候着,等冯老爷折腾够了,我再回家也不急’。” 迈克艳羡地看着冯绣虎胸前的徽章:“可惜市长还不知道你是瓦德拉长老的直系学生,这事今天才发生,要等几天才会传开。” “他不知道才好。” 冯绣虎把胸针取下来揣兜里:“不知道他才会生气,生气了才会给神庙上压力。” “府衙跟咱们又不是一头的,市长在教会面前说不上话,但对神庙他能说呀。” “他但凡有点脾气,就把巡捕派去跟神庙一块儿打咱们,我都敬他有几分胆色,就怕他真把这口窝囊气吞下肚,回府衙躲起来当瞎子聋子哑巴。” 正说着,吊着一条胳膊的摩根卫官忽然匆匆跑至近前:“快起来,市长亲自来了。” 冯绣虎拍拍屁股站起,转身往回看去。 只见一名身穿深棕色洋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人的拱卫下沿着坡道走过来。 在距离路障还有十多米的距离外,他们停下了脚步。 市长旁边,一个稍微年轻一些,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喊话道:“哪位是冯绣虎神甫——出来说话!” 冯绣虎转头问迈克:“他是市长?” 迈克小声提醒:“不是,喊话这位就是新任规划司司长,沈彦之。” 冯绣虎恍然笑道:“原来是市长身边的新贵,难怪这么积极。” 然后他转头冲外面喊道:“你他妈是市长嘛就急着开腔?叫市长出来说话!” 冯绣虎又不瞎,当然知道中间那个站c位的就是市长,他这样做纯是为了恶心人。 市长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轻咳一声:“咳,冯绣虎神甫,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但你要从大局的形式出发,从长远的角度考虑,你打开的不是官员回家的通道,而是整个帆城未来发展的大门……” 冯绣虎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职业选手。 “你闭嘴!” 冯绣虎紧急打断:“再说我要应激了!” 迈克小声快速说道:“他就是市长,严庆田。” 说话被打断,这事对市长来说不算常有,他不禁皱了皱眉。 “冯绣虎神甫,我听说你也是土生土长的帆城人,作为帆城的一员,理所当然要为我们的家园负担起相应的责任,但从你现在的行为我完全看不到你的担当,希望你能积极改正,对此我提出三点建议和两个注意……” 冯绣虎从旁边的神卫军手里一把夺过手弩,大声狞笑:“我他妈让你提——” 咻—— 弩箭激射而出。 “啊——!” 严庆田说到一半,耳边传来一声惨嚎,沈彦之捂着肚子应声倒地。 剩下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严庆田一弯腰,麻溜地钻到了人群后面去。 ps:幸好冯绣虎不讲规矩。 投张月票吧老爷们~ (本章完) 第167章 166声东击西 第167章 166声东击西 在冯绣虎的计划中,这一箭主要是起个威慑作用——向迷雾之神保证,他明明是照着严庆田脚下的地面射的。 只是冯绣虎确实缺乏相关操作经验,差了点准头,弄巧成拙扎沈彦之肚子上去了。 冯绣虎是会给自己找理由的:“这可不怪我,我觉得是规划司司长这个职务跟我犯冲。” 一大帮人风风火火地来,又火急火燎地去,转眼就逃得没影儿了。 被吓到的不止是府衙官员,还有教会这边的人。 冯绣虎把手弩递回,那名神卫军拿在手里动也不敢动。 他又看向迈克。 迈克张着嘴,呆呆望着市长逃走的方向。 “想什么呢?” 冯绣虎问。 迈克喃喃道:“我在想谋杀市长是什么罪名。” 冯绣虎托着下巴:“这确实不好办,实在不行让他给我道个歉吧。” “给你道歉?” 迈克愕然转头。 当着他的面,冯绣虎又把胸针掏出来别上了,反问:“你刚刚说什么?” 迈克悻悻收回目光:“没什么。” …… 谈判以这种形式破裂,当着众官员的面,严庆田还保持着云淡风轻,但熟悉他的宋秘书却很清楚——市长先生一定气坏了。 严庆田挥挥手,对众人说道:“大家不要灰心,通往成功的道路总是充满了艰难险阻,但只要我们脚踏实地,稳扎稳打,贯彻一步一个脚印的思想,就一定能完成回到上城的终极目标。” 官员们的头顶仿佛蒙着一层阴霾,放在往日,这时候官员们早就开始鼓掌了,今天却个个耷拉着头不说话——只有肚子上挨了一箭的沈彦之不停哼哼唧唧。 见气氛不太好,身为秘书的宋翠婷哪能让市长的话落地上? 这就是体现她作用的时候了。 啪啪啪! 宋秘书带头鼓起掌来:“市长先生,请为我们的下一步作出指示吧。” 有了台阶,严庆田微笑点头:“既然大家信任我,那我就简单讲两句……” 沈彦之靠墙坐着,又哼哼了两声。 他的血已经淌到了地上,宋翠婷不得不凑到市长耳边小声提醒:“市长先生,再说就来不及了——沈司长拖不起呀。” 严庆田瞥了眼沈彦之,不满地撇了下嘴角,他沉吟了片刻:“我宣布,下一步的主要工作是去神庙。” “沈司长兢兢业业,是百姓的好官,是府衙的好同僚,我们不会放弃他,所以我们要尽快带他去神庙接受治疗。” 市长下达了指示,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神庙赶。 严庆田和宋翠婷一起坐进车里,终于能说些不方便给外人听的话。 “那个疯大虫……我记得他曾公然违抗过府衙的政令批文。” 严庆田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宋翠婷的大腿上。 宋翠婷懂事地把裙摆撩了上来,点头道:“是有这回事。” 手掌在光滑的肌肤上游移,渐渐往深处探去,严庆田颔首点题:“罪名太轻了。” 宋翠婷把双腿张开了些,让严庆田用得更顺手:“他今天意图袭击市长,除此之外,非法拦截官员,谋害规划司司长,故意伤害无辜人员,违规使用管制军械,阻碍道路正常通行,我觉得,这些罪名加起来,够将他枪决好几回了。” 严庆田抿嘴点头:“有理有据,合法合规,那就这样定吧。” 就算要找冯绣虎算总账,也得先离开港口区才行。 严庆田打得好算盘,他此番去神庙,可不仅是为了给沈彦之治疗,主要还是为了回上城。 他想得挺简单——既然教会神庙要打,那就赶紧打,打累了总得有个鸣金收兵的流程吧?总得先休战再打下一轮吧?总不至于晚上连觉也不睡打通宵吧?哪怕是鸮人也禁不起这样折腾! 严庆田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等你们休战的空档我再过去,他冯绣虎总找不到理由再拦路了吧。 所以他想让神庙赶紧动手。 …… 冯绣虎猜得没错,严庆田确实有这个面子。 身为帆城市长,严庆田是有资格和庙尊万籁丘一起吃饭的人——即便是跪着吃,那也是在一张桌上。 所以他提出的意见,对祭长来说值得好好斟酌。 天色擦黑时,神庙终于动手了。 先是下起了小雨,冯绣虎摸了摸头顶,以为是错觉。 随后一名卫官大喊:“警戒!” 冯绣虎立刻起身朝外看去。 坡下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司礼身影,他们一手持斧,一手顶盾,借着风势朝坡上狂奔而来。 格兰肖的声音紧跟其后:“施咒!” 众执事齐声诵念,浓郁的迷雾凭空而生,沿着坡道快速往下沉降。 坡下,一道身穿祭长长衫的人影乘风而起,法诀指来喝道:“化雨,涤!” 雨势骤然变大,刚蔓延过去的迷雾在雨势压制中不住翻涌,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变得稀薄起来。 冲至近前的众司礼也没闲着,他们捏出法诀,齐声喝道:“风来,起!” 气流环体而生,再与所有人一起汇聚成磅礴的狂风,迎着浓雾当头撞上。 众司礼合力施咒,本就被雨势压制稀薄的浓雾难以抵抗,瞬息间就被狂风搅得稀烂,向着四周飞舞消散。 冯绣虎指向天上的祭长,扯着嗓子喊道:“都愣着干嘛?射他呀!” 闻言,后排的神卫军纷纷将箭矢上膛,随着扳机扣下,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下方覆盖。 此举收效甚微。 祭长掐诀拂袖,迎面而来的箭矢便被荡开。 下方冲锋的司礼们也全不带怕,箭雨当头落下时,大多数都在狂风中失去了准头和力道,被吹去一旁,零星几支闯破风幕的,也被圆盾挡下。 冯绣虎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他意识到自己的指挥确实不够专业。 摩根卫官大步上前,没受伤的右手抓住冯绣虎衣领,把他往后拽:“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后面去!” 迈克早回到了执事队伍中,此时路障前除了神卫军,就只剩冯绣虎一个穿着神官袍的人。 有了刚才的失利,冯绣虎听劝了,扭头钻进人群,来到格兰肖身边。 格兰肖捏着吊坠嘴里念念有词,正在努力维持迷雾的区域。 冯绣虎就这样眼巴巴把他望着。 格兰肖终于忍不了了:“你倒是帮忙呀!” (本章完) 第168章 167顺子在哪 第168章 167顺子在哪 不是冯绣虎不想帮忙,而是他实在不会。 要想假扮成修炼迷雾法典的神官,他就必须要借用权柄的力量。 可眼下人多眼杂,要是一不小心露出破绽被人看出点端倪,才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冯绣虎顾左右而言他:“那啥,我今天肚子不舒服。” 格兰肖差点没气歪了鼻子:“你——” 幸好迈克及时出现,替冯绣虎解了围。 他一把拉住冯绣虎,着急说道:“神庙修士远不止这些,我怀疑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西面!” 声东击西? 冯绣虎略一细想,发现果真如此——此战神庙有三名祭长作战,眼下却只看到一位,剩下二人多半全去了西面。 摩根卫官也随之出现——他是跟着迈克一起找来的:“我现在立刻带人驰援西面入口,你跟我一起!” 西边此时只有塔伦朱坐镇,面对两名祭长的压力,当然需要冯绣虎帮忙。 冯绣虎回头看去,迷雾中拼杀声不绝,双方已经开始正面接战。 他问道:“这边能撑住吗?” 摩根卫官没有回答他,已经领着队伍往前跑了。 一路急行军。 当快要抵达西面入口时,冯绣虎看到了比东面坡道更为惨烈的景象。 稀薄的迷雾摇摇欲坠,仅能覆盖住数十米宽的区域,而在迷雾之外的地方,数不清的神卫军正与司礼交战,遍地尸体横陈,鲜血几乎要将街道染红。 这说明神庙已经从阶梯下面打上来了。 冯绣虎有些慌了,他没看到顺子。 “矢阵列队!从侧翼插入!” 摩根卫官刚下达命令,就看见冯绣虎抄着短斧冲了出去。 他着急大喊:“回来!” 冯绣虎却根本没理他,一头扎进了迷雾中。 “大虫!你他妈还在等什么?” 冯绣虎骂道。 他需要权柄的力量。 脑海中传来蚀的大笑:“赞美迷雾!” 左眼一眨,变换成了竖瞳。 熟悉的力量流贯全身,冯绣虎往前一步踏出:“迷雾召来!” 原本只覆盖着数十米范围的浓雾凝滞了片刻,下一瞬,雾气剧烈翻涌起来,像是一瓶被投入了整整一管泡腾片的汽水,灰蒙蒙的浓雾疯狂膨胀扩张,眨眼间就将整条街全都吞噬进去。 冯绣虎迈出第二步:“肃清。” 一只只猛兽在冯绣虎身边汇聚成形,嘶吼着扑进浓雾与周围的敌人厮杀。 第三步落下,冯绣虎问道:“顺子在哪?” 迷雾具现,指路牌排着队往前延伸,一直蔓延向浓雾深处。 …… 浓雾深处。 卡琉斯正在与两名祭长对峙,塔伦朱在他身后,脸色苍白,看上去状态很差。 这祭长二人,一人留着山羊胡,年岁大些,唤作章丘迟;另一人稍显年轻,长发披散肆意不羁,唤作宋春圭。 卡琉斯独战二人,苦苦支撑到现在,虽始终处于下风,但也足以证明实力。 顺子扛着一把已经断去尖头的大剑守在塔伦朱身边,警惕中却难掩紧张。 周围的战斗从头到尾没有停过,神卫军在努力牵制司礼,但司礼的人数比想象中更多,他们的攻势正一步步向这边靠拢。 在场几人心里都清楚,等司礼包围过来时,就是他们的死期。 这也是章丘迟和宋春圭始终游刃有余的原因所在,他们根本不需要兵行险着,与卡琉斯性命相搏。 “化雨,覆。” 章丘迟捻着胡须,另一只手掐下法诀。 塔伦朱习惯性作出应对,攥紧吊坠准备诵念,可刚念出半句,他就呕出了一口鲜血。 随着执事们的阵型被冲散,迷雾区域几乎全靠塔伦朱一个人支撑,眼下他的法力已经快要枯竭。 这一次,稀薄的迷雾无法再阻隔雨水,淅淅沥沥的雨点滴落,淋在他们身上,无形的重力也压了下来。 塔伦朱直接跪倒在地,卡琉斯也不禁闷哼一声,肩头垮下了半分。 顺子抹了把头发上的雨水,疑惑地抬头往上看——他没有太大感觉,就好像衣服被打湿,有点微微往下坠着。 宋春圭的配合紧随而至:“风来,疾。” 只见他整个人化作一缕流风,瞬息间身形出现在塔伦朱的侧方,手中长剑斜撩,抹向塔伦朱咽喉。 顺子就站在旁边,他看得真切,所以反应比卡琉斯还快了几分,当即挥出大剑,拦住长剑去路。 噹—— 金铁交击声炸响,顺子怒目圆睁,他不懂得变招,于是径直一头撞向宋春圭面门。 流风扑面,顺子撞了个空,宋春圭挪移到了另一侧,正待抽剑前刺时,卡琉斯的大剑又从身后劈下。 宋春圭无奈回防,剑尖轻点,借力往后荡开。 章丘迟不出手帮忙就算了,还有空打趣:“你瞧那憨货,举手投足间分明没有一点底子,只会使一身蛮力,也不知为何能留在神甫身边。” 宋春圭不屑轻笑:“他但凡能支应两招,卡琉斯卫官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顺子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急得还是气得,他才开始修炼没两天,哪懂什么招式套路?能支撑到现在全靠多年磨炼出的打架经验。 卡琉斯喘着气,低声提醒:“别被他们影响,再多撑一会儿,支援马上就到。” 宋春圭冷哼一声:“即便支援现在就到,也来不及驰援至此,今日你免不了被我阵斩当场。” 他正欲再次出手,身旁章丘迟却皱了下眉——周围的浓雾似乎变得更加厚重了。 “怎么回事?” 章丘迟看向身后。 这一看不要紧,章丘迟忽然瞧见迷雾中有东西正在飞速靠近。 “小心!” 章丘迟脸色微变,拉住宋春圭侧身闪躲。 只见一根根迷雾化作的指路牌像是凭空从地上长出,飞快地延伸过来,擦着二人的身前掠过,然后停在了顺子面前。 最后一块指路牌的箭头把顺子指着,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在这! 不止是两名祭长懵了,卡琉斯和塔伦朱也懵了。 顺子挠了挠后脑勺,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 指路牌立马又冒出来一根,再次指向顺子。 顺子急了:“我不在!” 他脚下横挪,躲到卡琉斯身后。 指路牌紧跟着生成,箭头还是把顺子指着。 顺子又往卡琉斯另一边躲,猫着腰抓住卡琉斯肩膀,随时准备再次挪位置。 虽然指路牌是迷雾汇聚而成,但卡琉斯从没见过这诡异的一幕,于是也警惕地举起剑对着指路牌。 指路牌好像没招了,安静了下来。 就当顺子以为已经结束了时。 只见指路牌突然从地上拔了起来,二话不说当头一拍把卡琉斯拍到了地上。 然后它重新插回地面,箭头把顺子指着。 ps:顺子吓坏了。 . (本章完) 第169章 168雨霖铃 第169章 168雨霖铃 顺子不敢动了。 卡琉斯也怀疑人生了——毕竟被指路牌揍这种经历,确实不太常见。 看着这一幕,塔伦朱喃喃自语:“这究竟是什么咒术?” 这边三人还未搞清楚状况,章丘迟和宋春圭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宋春圭舞了个剑,冷哼道:“装神弄鬼。” 说罢,他掐住法诀就要进攻:“风来……”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宋春圭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 不止是他,章丘迟也是同样处境。 迷雾中响起脚步声,二人唯一还能活动的眼珠朝声音来源处偏去。 顺子三人也看了过来。 只见一道身影从涌动的浓雾中踱步走出。 “大哥!” 顺子惊喜地喊道。 冯绣虎摆摆手不作理会,他把怀表揣回兜里,又掏出了香烟和火机。 喀嚓。 火苗跃出,章丘迟和宋春圭的脸色齐齐变了。 他们的表情开始扭曲,仿佛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顷刻间,伴随着呼吸,二人的嘴巴和鼻孔中冒出黑烟,鲜血也顺着嘴角淌下来。 短短数秒,时之霜的凝滞效果结束,章丘迟和宋春圭跌倒在地扭动打滚。 宋春圭一边惨嚎一边疯狂地撕扯身上的衣服,胸腔下皮肤鼓动,依稀可见火光明灭。 冯绣虎抬手打出响指:“行刑。” 迷雾化作断头台正要落下时,只见章丘迟强忍灼心之痛,从袖子取出一物。 冯绣虎看得真切,那东西是个雕琢精细的铜铃。 叮铃—— 随着章丘迟提腕一晃,铜铃发出清脆的鸣音。 他一把抓住宋春圭的手臂,二人在冯绣虎眼前化作流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绣虎不禁挑眉——他感知不到二人的存在了。 他借用权柄的力量,只要是迷雾所在之处,皆是他的手眼所及,按理说,仅凭两名祭长的道行,是做不到悄无声息溜走还不被他察觉的。 问题肯定出在那枚铜铃上。 “咳,雨霖铃。” 塔伦朱虚弱地咳嗽了一声,顺子扶着他站起来。 冯绣虎对卡琉斯说:“这里交给我,你去帮忙清场——祭长跑了,那就把跑不了的全留下。” 交代完毕,他才转向塔伦朱这边。 “说清楚,雨霖铃是什么?” 塔伦朱咬牙不忿:“一件特级法器——神庙真是无耻,居然把它拿出来用了。” 雨霖铃这名字冯绣虎倒是知道,其实就是以前大户人家挂在屋檐下的一串铃铛,被风吹雨淋时,铃铛便会发出悦耳的响声。 但刚才章丘迟手里拿着的明明只是一个单独的铜铃。 塔伦朱解释道:“那法器其实是一整套,分为一个母铃和三个子铃,子铃被灌注法力时会发出响声,并且立刻将使用者带回母铃身边。” “而母铃更是非同凡响。” 冯绣虎的思维开始发散了:“原来是母铃啊,那确实非同凡响……” 塔伦朱不明其中深意,继续说道:“当母铃被催发时,会即刻招来风雨。这风,是九天罡风;这雨,是销魂血雨。” “这二者没有哪个是我们承受得住的,九天罡风会把人吹得皮开肉绽,销魂血雨则会把灵体消磨殆尽——如果没有防护,几分钟的时间就会摧残得连渣都不剩。” 冯绣虎回过神来,不禁咋舌:“这种大杀器随随便便就能拿给祭长用?神庙也太阔绰了。” 塔伦朱苦笑道:“所以我才说神庙无耻。” “抛开掌握在神祇手里的神器,神庙共有四件镇派法器,其余三件都是伪神器,雨霖铃是其中唯一一件特级法器,正常来说不该出现在这场战争里。” 冯绣虎冷笑着:“好嘛,这是冲着把咱们的人全杀光来的。” 塔伦朱也点头道:“我猜神庙的本意是想在最关键的一场战斗中祭出雨霖铃这个杀手锏,直接一锤定音,只是没想到被冯神甫你给提前逼得拿出来保命了。” 冯绣虎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心里觉得瓦德拉乔还是太要面子了。 但凡他能像神庙这样不要脸一回,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那还怎么打?” 冯绣虎摊手道:“对面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们还处在械斗的原始阶段,打得赢个屁呀!” 塔伦朱也沉默了,好像这场仗到现在,结局就已经定下了。 顺子在一旁小声嘀咕:“东西再厉害,也得要人使——不如想个办法给它偷来。” 冯绣虎眼前一亮。 却听塔伦朱说道:“这不现实,进入港口区的通道只有这两个,我们又位于高处,神庙只需时刻派人盯梢,任何试图进入港口区的人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冯绣虎本想说试试晚上顺着墙爬下去,但转念一想又作罢了——就连教会都有孪生法阵作为警戒手段,神庙肯定也不会忽略这么大的漏洞。 周围的打杀声渐渐小了,战斗也逐渐进入尾声。 有迷雾猛兽的协助,再加上卡琉斯这位卫官天板支援,群龙无首的司礼们很快就彻底无法抵抗。 …… 夜幕下,冯绣虎坐在石栏杆上望着下方的港口区出神。 身后的街道被密密麻麻的汽灯照亮。 神卫军正在打扫战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不久前有神卫军来报,说东面入口的战斗也结束了,神庙修士未能突破防线,在得知西面的战斗失利后,很快也选择了先行撤退。 摩根卫官率领一支神卫军小队,主动承担起夜晚巡查的任务,往返于东西两侧。 迈克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冯绣虎身后。 “市长又来了一次,但这次他学聪明了,派了个无关紧要的人来交涉。” 冯绣虎笑道:“他还没死心呢?” 迈克也无奈地笑了:“如果是神庙打赢了,他可能会更有底气一些,可惜他失算了。” “格兰神甫知道你的态度有多强硬,再加上刚打完仗的火气还没消下去,所以一气之下直接把人给扣了。” 冯绣虎点点头,只要没把路给放开就好。 “咳,咳咳。” 迈克的喉咙不太舒服——今天连续不停地诵念祷词,他的嗓子都快哑了。 他劝道:“你也该早点休息,神庙还会再来的。” 冯绣虎假装没听见。 为了不影响士气,他和塔伦朱没有将神庙手里有雨霖铃这件事公开,但他此时却因为此事而睡不着。 “除了两边通道,真的就没有其他方式进入港口区了吗?” 冯绣虎喃喃道,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询问迈克。 “当然有了。” 迈克随口回道:“不然你以为海上商队是怎么把货运到港口区的?” (本章完) 第170章 169被忽略的道路 第170章 169被忽略的道路 冯绣虎没好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走水路谁不知道?可问题是他们现在又没法从海上过去。 难不成还能现造一艘船,运到底城从滩涂出发,绕过断浪桥划到港口区来? 且不提断浪桥插入大海深处距离不短,这么大的目标肯定会被发现。 而且顺子早就提过,断浪桥上的神威炮不是吃素的。 想起断浪桥,冯绣虎忽然怔住了。 他转头看向迈克:“断浪桥下有闸口?” 昨天细腰儿被熊桂媛带去开“茶话会”的时候,冯绣虎听见那几个女人提起过这茬——海事司近期在对断浪桥进行维护,所以把常年关闭的闸口打开了。 迈克一愣:“有,你想干什么?” 得到答案,冯绣虎起身就走。 …… 冯绣虎离开了工厂区。 他先回了碧波街大宅,没有惊动别人,只把苗根生和满福给叫上了。 随后他们就去了底城。 这一次有夜能视物的鸮人领路,横穿底城没有太多时间。 站在滩涂边上,冯绣虎扶着断浪桥的城墙往水里打望,可惜晚上太黑,只看得见黑漆漆如墨汁一般的海面,与城墙浑然一体。 不多时,满福把三麻子带来了。 三麻子看上去也是刚睡醒,穿衣匆忙所以显得凌乱,还接连打着哈欠。 但来到冯绣虎面前时,他依旧打起了精神:“班长,这么晚回底城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冯绣虎指着远处的海面:“那下面有闸口,你知道吗?” 三麻子回道:“知道呀,但几乎从未开过。” 冯绣虎对此感到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开?” 三麻子老实回答:“因为会影响船只进港。” “如果没有断浪桥,底城和港口区连成一片形成了一道弧形回弯,海水流速加快,导致船只进港时停靠困难,而有了断浪桥后,港口区沿岸就成了静海,所以断浪桥虽然在建造时设计了闸口,但很少会打开。” 冯绣虎略作思忖:“水下的闸口具体是什么样的?我想找几个水性好的弟兄下去查看,会有危险吗?” 三麻子指着远处的断浪桥下:“沿着断浪桥往前,下面有好多个大窟窿,那就是水道,每个洞里都有闸门。” 他笑道:“但那玩意儿就是个大铁坨子,有什么好看的……” 忽然,他声音一顿,惊讶地望向冯绣虎:“闸口开了?” “嗯?”冯绣虎转头看来,“你怎么知道?” “嗨呀!”三麻子一拍大腿,“我说这几天怎么老有鱼被冲上滩涂,我早该想到的!” 他解释道:“沿海鱼群向来多在港口区范围活动,鲜少来底城这边,那闸口一开,可不就被冲到这边来了?” 三麻子用力一点头:“八九不离十!” 冯绣虎又问:“我想从闸口潜进港口区,你有什么建议?” 三麻子想了想:“断浪桥两面之间的距离不短,并且各有一道铁栅,那铁栅鱼能过,但人却钻不进去,所以得带上工具破坏铁栅,除此以外,最好再带上皮囊,以供换气之需。” “还有就是,咱们不知道闸口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那东西可不是人力能抵得住的。” 冯绣虎摆摆手道:“那就先下去看看。” 他让三麻子去寻找工具,可大晚上的确实有些为难,到头也只找来了两个皮囊。 冯绣虎和苗根生一人分了一个,吩咐三麻子和满福就在滩涂上等,然后二人脱了衣服潜入水中。 夜晚的水下更加看不见东西,冯绣虎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幸得苗根生能看清,他牵着冯绣虎,沿着断浪桥往前游。 不多时,冯绣虎感觉到苗根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拽着他的手臂往前探。 冯绣虎手掌触及到一片滑腻,滑腻之下是硌手的硬物。 是表面被藻类爬满了的铁栅。 冯绣虎把手臂伸进铁栅缝隙搅和半天,却什么都没摸到。 苗根生拽了拽他,二人一起沿着原路返回。 半晌后,二人重新爬上滩涂。 “冻,冻死我了。” 苗根生忙不迭把衣服裹上,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冬天的海水仿佛是用针往骨头里扎,冯绣虎适才没考虑到这点。 他修炼有成,外加脱胎换骨,所以未觉得不适,但苗根生却遭不住。 “怎么样,看清了吗?” 冯绣虎把自己的大衣也给苗根生披上。 苗根生乌青的嘴唇一直打颤,哆哆嗦嗦道:“看,看清楚了,闸口,闸口确实开了,从这头一眼就能望到那头,但,但是,铁栅的每根栏杆都有儿臂那么粗,怕是不好破坏。” 这个问题冯绣虎反倒不在意,他摆摆手:“如果不考虑铁栅,你能潜过去吗?” “没问题。” 苗根生颤着点头:“如果……如果是白天,只要稍微会点水性,一口气就过去了。” “白天不行。” 冯绣虎摇头:“白天容易被人发现。” 苗根生牙齿打着磕巴:“晚上就比较麻烦了,水,水道又长又宽,你们寻常人在里面看不清,就打不着方向,一时半会儿没钻出去,指不定就活生生憋死在水下了——得,得让鸮人干这活。”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难不倒点子王冯绣虎。 他让三麻子再去找来了麻绳,将绳子一头绑上了皮囊。 冯绣虎对苗根生说:“你把空的这头系在港口区那面的铁栅上,底城这一头的皮囊会浮在海面,如果闸口落下,就会压下绳子,并将气囊拖进水下,我们便能随时知道闸口是否开启。” “而我也能摸着绳子潜过去。” 听起来是个好办法,但前提是另一个问题得解决。 苗根生问:“可我们怎么打开铁栅?” 冯绣虎说:“我自有办法,你歇息片刻,我们再潜一次。” 等苗根生恢复得差不多了,二人再次下潜来到铁栅处。 在苗根生的帮助下,冯绣虎于黑暗中握住了栏杆。 他抓着栏杆上下左右摸索,心里大致浮现了整面铁栅的轮廓。 随后冯绣虎掐住手决,催动法力。 他的手掌泛起蒙蒙红光,栏杆与其接触的地方迅速锈蚀,化作褐色粉末被水流冲刷带走。 苗根生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但他受不住刺骨的寒意,于是抓紧浮了上去。 回到岸上缓了片刻,满福说要替他下水,去接应冯绣虎回来。 苗根生咬咬牙,摇头拒绝了满福的提议。 他觉得冯绣虎是信得过他,才当着他的面展露出神仙手段,所以断不能让更多人知晓。 ps:老爷们,情人节快乐呀。 情人节快乐,求月票啦~ (本章完) 第171章 170别告诉阴鸮 第171章 170别告诉阴鸮 苗根生扯下披在肩头的外套,再次下水。 还没等他下潜,就看见海面上冒出了冯绣虎的脑袋。 苗根生赶紧游过去:“班长!” 冯绣虎一边给皮囊换气,一边将粗麻绳递给苗根生:“交给你了,快去。” 苗根生心知冯绣虎一定是成了,接过绳子一头扎进水下。 他返回水道查看,发现铁栅上已经豁开一个大窟窿,栏杆断裂处被锈蚀得格外彻底,用手轻轻一捏,锈渣就一块块往下掉。 苗根生心中惊异,却无暇多管,他用皮囊换了个口气,钻进窟窿往水道深处游去。 水道内空间很大,它的总体长度就是断浪桥的宽度,苗根生担心头顶的闸口突然落下,所以游地很快,没太长时间,就到了另一侧的铁栅前。 与底城一侧铁栅不同的是,这边的铁栅上留有一扇可供开合关闭的栅栏门。 它存在的主要意义是便于海事司的人对水道内部进行清理。 门上有锁,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苗根生试着推了推,栅栏门纹丝不动。 他依言将麻绳捆在栏杆上,系了个死结,再次换气后往回游去。 等苗根生重新浮出水面,发现冯绣虎已经上岸了。 苗根生把手中的气囊绑在绳子这一头,然后赶紧往岸上游去。 等苗根生上岸,冯绣虎将外套递给他。 苗根生把水道下的情况尽数讲明,冯绣虎点点头,对他们交代起来。 “你们这就离开,该睡觉睡觉,该回家回家,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就当没发生过。” 他说得郑重,苗根生和满福赶紧点头答应。 三麻子下意识往身后看。 “怎么了?” 冯绣虎问。 三麻子啧着嘴:“刚刚从家里出来时我发现小辫子不在,定是又跑去外面抓耗子了。” “要是被她看见我们这边,小孩子不懂事,回头又说给别人听去,会坏了班长的大事。” 冯绣虎埋怨道:“小辫子怎么总是晚上出来抓耗子?你家难道不给她吃饱?” 三麻子无奈苦笑:“我早就劝过,可她不听,而且最近也不知哪里惹到她了,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我想,许是她心里觉得也该为家里出一份力,所以才这么积极——可白天捕耗子的人多,她也抢不过大人,这才每晚摸着黑去抓。” 冯绣虎摆摆手:“那你快去找她吧,记得问清楚,要是看到什么了,千万叮嘱她别往外说。” 三人各自散去,滩涂上只剩冯绣虎一人。 歇息片刻,冯绣虎觉得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再次下水。 几番下来,冯绣虎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大致能看清点轮廓。 所以这次即便没有鸮人领路,但借助绳子,冯绣虎还是很快就找对了路线。 为了不出意外,他攥着绳子小心前行,虽然速度不算快,但总算还是到了港口区的铁栅前。 心里想着苗根生的描述,冯绣虎在铁栅上摸索半晌,终于摸到了门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随着锁芯锈蚀断裂,冯绣虎在栅栏门上一推,顺势就钻了出去。 哗啦—— 水声荡漾,冯绣虎重见天日。 雾蒙蒙的月亮挂在天上,吝啬地投下可有可无的光辉。 他踩着水回头看去,身后是雄伟的断浪桥,右边是一望无际的海面,而左边不远处,就是港口区的阴影轮廓。 冯绣虎拨水划动,飞快朝着岸边游去。 港口区靠西的海岸,就是冯绣虎熟悉的渔民渡头和鱼市街——也就是当初剿灭鱼市帮的地方。 坐在渡头上,浑身湿透的冯绣虎倒出鞋子和袖子里的水。 “你打算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去?” 长时间没出声的蚀突然说话了。 “不然呢?” 冯绣虎反问。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风险大吗?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冯绣虎也不至于用这种蠢招。 可冯绣虎等不起。 他不能等神庙下一次打过来,再去赌神庙会不会使用雨霖铃。 顺子说偷,塔伦朱觉得这主意蠢到家了,冯绣虎却觉得笨办法未尝就不是好办法。 虽然朴实无华,但也是底城人最直白的智慧结晶。 蚀说道:“今天那名祭长在你们面前用了雨霖铃,就一定做好了被你们认出来的准备,神庙此时应该已经有防备了。” 冯绣虎顺着话说:“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已经认出了雨霖铃,所以他们才有更大的可能下一次直接把杀手锏亮出来——反正都知道了,那就不演了。” “所以这事拖不得,必须今晚解决。” 蚀反问他:“你怎么解决?” “对面人数众多,你要对抗他们就不得不借用权柄,使用威力更大的咒术,但以你现在微薄的法力,这种打法最多只能坚持几分钟——你会把自己搭进去,成为神庙手里的人质。” 冯绣虎摸摸鼻子:“人质?你想多了,神庙修士会直接把我剁成肉泥。” 蚀戏谑笑道:“我忘了他们有多恨你。” 冯绣虎脱下衣服,用力拧干水分:“别卖关子了,有办法就说吧。” 蚀沉默了片刻:“你怎么知道我有办法?” 冯绣虎又把裤子脱下来拧:“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为了显摆,才不会无缘无故吱声。” 蚀哼了一声:“我是不忍心看你送死——先说好,这事你不能告诉阴鸮。” 冯绣虎一愣,脑门上冒出问号:“关她什么事?” 脑海中,蚀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忘了告诉你,我从黑夜之神那也顺了点东西。” 左眼一眨,竖瞳显现。 浓郁厚重的黑夜在冯绣虎眼前瞬间变换了景象。 黑夜还是那个黑夜,仿佛什么都没变,但一切事物落入冯绣虎眼中,都看得纤毫毕现。 符文浮现,阴影游移,好像整座城市都在欢庆他的到来——不,不是城市。 是城市的影子。 “这是……” 冯绣虎看呆了,不禁喃喃自语。 蚀压低了声音,就像一个害怕被人发现的小偷:“‘阴影’权柄……黑夜之神从阴鸮手里夺走的规则,阴鸮还不知道我手里也留了一份。” 好嘛,难怪他每次对阴鸮都客客气气的,原来是心虚。 冯绣虎咧着嘴笑了:“大虫,你给我透个底,你手里那枚神格,到底承载了多少权柄?” (本章完) 第172章 171两张符篆 第172章 171两张符篆 “什么神格?” 蚀假装听不明白:“原始神的能叫什么神格吗?那是神骨。” 冯绣虎还想追问,蚀却抢先道:“你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即便不打架,维持权柄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他说得在理,冯绣虎悻悻作罢。 冯绣虎辨认了一下方向,回忆起通往神庙的道路。 念头一动,仿佛一团墨汁洒向地面,冯绣虎瞬息间消失不见,只剩地上的影子。 影子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后大喊道:“喂——有人听见吗!” 声音传出去很远,街边的房屋有灯亮起,住户推开窗骂道:“谁呀这么晚不睡觉!” “闭嘴!” 蚀呵斥道:“别人能听见!” 这不科学,影子靠什么发声? 冯绣虎暗自腹诽,但也老实收声了。 影子往前一窜,融入黑夜中飞快移动起来。 没走太久,冯绣虎遇到了一支巡逻队伍。 他们手持棍棒,提着灯笼,看穿着却不是神庙修士,而是普通平民。 影子贴在路边的树干上,冯绣虎站着没动,等他们先走。 蚀开口道:“看样子他们是自发组织的巡逻队,主动帮神庙站岗。” 要是能看得清脸的话,冯绣虎的表情一定是阴沉的——他还是小瞧了神庙在港口区的影响力,这里的百姓对风雨娘娘的信仰已经深入骨髓,为了维护信仰,他们甚至能鼓起勇气与教会战斗。 现实中的神像一砸就碎,可他们心里的神像却无比坚固。 巡逻队走远了,冯绣虎甩了甩头,把杂乱的思绪抛之脑后,继续往前摸去。 随着靠近观庙,眼前看到的人也多了起来。 偌大的观庙外围守备森严,除了站岗的司礼外,还安排了两人一组的值夜人员,在整条街巡查。 趁着两名值夜司礼路过,冯绣虎滑进了他们身后的影子里。 “听说疯大虫手里有高级法器,是教会为了这一仗,专门拿给他用的。” “倒是不稀奇,疯大虫加入教会才多久?就算得了修炼之法,也只是个不堪大用的门外汉,若无法器相助,我都能随手收拾了他。” “话不能这样说,疯大虫诡计多端,从不与人正面交锋,于祭长和楚祭长就是因为小瞧了他,才着了他的道。” “无妨,阴谋诡计终不是正途,这一仗打得是底蕴,我们神庙占尽天时人和,教会无非是坐以待毙,且看祭长们将疯大虫生擒回来,便要跟他把账连本带利算清楚。” “可据我所知,今日一战,章祭长和宋祭长受伤不轻,便是被疯大虫用法器所伤。” “那是他出手偷袭,若有防备,祭长一剑枭首,叫他连掏出法器的机会都没有。” 这俩人一口一个疯大虫,再听下去冯绣虎就要压不住火了。 于是趁二人巡逻至观庙门口,冯绣虎滑到了屋檐下,绕过守在门外的四名司礼,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进到庙里,冯绣虎才发现里面的人更多。 宽敞的庭院正中放着巨大的香炉,炉内不知在焚烧什么,青烟缭绕间还伴随着一缕淡淡的沉香味。 以香炉为中心,司礼们密密麻麻盘膝而坐,每个人都在静心修炼。 “醒神丹。” 蚀低声说道:“一种用来焚烧的丹药,能使香味覆盖范围内的修士精神百倍,无需睡眠,在精神集中的状态下还能提升修行效率。” 冯绣虎心中恍然,他没有出声,沿着墙角的阴影往庙宇深处滑去。 很快,他来到了观庙内堂。 这里是祭长的住处。 僻静处,冯绣虎小声跟蚀讨论:“塔伦朱说雨霖铃分为一枚母铃和三枚子铃,我猜测三名祭长手中各有一枚子铃保命,那么母铃在谁手中?” 蚀说道:“如果是从保命的角度考虑,母铃就该存放在观庙,若是把母铃也带上战场,那关键时刻还怎么逃命?” “我也是这样想的。” 冯绣虎点头:“那么这枚大母铃会藏在哪儿?” 蚀笑着提醒:“为什么不问问‘阴影’呢?” 冯绣虎闭上眼,催动从权柄那借来的规则之力,将感知扩散出去。 以脚下为圆心,他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一幅巨大的黑白平面图。 黑色部分就是被事物的阴影所覆盖的区域,区域内的一切事物都无所遁形。 片刻后,冯绣虎睁开眼睛:“找到了,虽然只能感觉到轮廓,但应该是母铃没错。” 蚀叹了口气:“这就是黑夜之神一定要夺取阴鸮权柄的原因——那时他已经拥有了‘窥视’权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阴影’简直就是为‘窥视’量身打造的伴侣。” “二者相辅相成,阴影为窥视提供了面纱,窥视也为阴影带来了色彩。” 冯绣虎漫不经心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给阴鸮说吧,或许她能有更多感触。” 影子贴墙游移,滑进了后堂。 后堂最深处有一间用于静坐的茶室,冯绣虎就是在那里“看”到了母铃。 来到门口,冯绣虎已经瞧见。 桌上摆着风雨娘娘的神像和香炉,香炉前是一个垫着金丝绸布的供盘,供盘上放着铜铃,铜铃两旁各有一张符篆。 冯绣虎正要滑进门槛,蚀突然喊道:“慢着。” 冯绣虎刚要伸进去的脚又赶紧缩了回来:“怎么了?” “有禁制。” 蚀压低嗓音:“那两张符非同小可,至少也得是大高功才写得出来。” “左边那张叫闻风听雨符,能在一定范围内感知敌人,范围越小,感知效果就越强大。” 冯绣虎打量起茶室:“那这间屋子算大还是算小?” 蚀冷笑:“如果这张符篆是万籁丘写的,它的感知范围覆盖整个港口区都没有问题。” 冯绣虎不禁咽了口唾沫。 蚀接着说道:“右边那张叫做风刀雨剑符,不出意外应该和闻风听雨符出自同一人之手,一旦闻风听雨符被触发,风刀雨剑符也会随之响应——一名至少破障境修士的咒术,你扛得住几下?” 冯绣虎暗骂:“我是说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法器就好端端摆在这儿,也不派个祭长来守着,合着是在这等着我呢。” 冯绣虎没招了,影子在门口缩成一团:“别墨迹了,还有什么权柄能顶事的,赶紧拿出来用用。” ps:需要别的权柄吗?冯绣虎当局者迷了。 . (本章完) 第173章 172法力枯竭 第173章 172法力枯竭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蚀的语气里带着得意。 “有一种破坏来得悄无声息,却又无坚不摧。” 侵蚀。 冯绣虎眼前一亮:“好大虫,你可算有点用了!” 这叫什么话? 蚀不满道:“不会说话就闭嘴——放开心神,借你法力一用。” 话音落下,地上的影子开始往一旁蔓延,像是被分离出来的水泡,一团小小的影子被抽离出来,蠕动间变换成了一只小巧的“老虎”模样。 旁边大的那团影子——也就是冯绣虎,他弯腰看来,不禁笑道:“哪来的小猫?” 猫影舒展身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坐下来慵懒地舔舐爪掌。 冯绣虎踹了他一脚:“你还歇上了,干活。” 猫影报复似的在冯绣虎的腿上挠了一爪子,勾下来几缕阴影碎片。 他对着爪子轻轻一吹。 阴影碎片像是没有重量的柳絮,打着旋飞进了屋子。 在越过门槛的那一刻,冯绣虎分明看见有朦胧光氲闪烁了一下,然后阴影碎片就那样悬在了半空——好似挂在了一面无形的玻璃门上。 紧接着,阴影碎片泛起了红褐色的微光,短短数息的功夫,红光飞快向四周扩散一闪而过。 阴影碎片悄然落地。 “玻璃门”消失了。 冯绣虎抬眼看去,托盘里那张“闻风听雨符”变得格外陈旧,它的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卷曲和变形,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霉斑——就好像一张经历了长年风吹日晒的普通黄纸。 猫影纵身一跃,钻进冯绣虎的影子里不见了。 蚀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动作快点——别忘了符篆带走。” 冯绣虎立刻行动,他弯腰把地上的阴影碎片捡起,指尖触及的一刻,阴影碎片直接融入了影子。 再跨步进门,来到案前。 冯绣虎先小心翼翼地把符篆揣进兜里,可连揣几下才发现——他现在哪来的兜? 冯绣虎想了想,索性又将铜铃拿起来,把符篆迭了几层,将就这张纸把铃舌裹住,以防发出声响。 最后,他又看向最右边的“风刀雨剑符”,思忖片刻后还是决定不节外生枝。 事情办妥,撤。 进来时因为不知雨霖铃在哪,所以麻烦了些,但出去就简单多了。 冯绣虎绕到屋外,影子攀附上后院的墙面,径直翻墙来到庙外。 一路小心谨慎。 冯绣虎无法预测神庙什么时候会发现被偷家了,所以丝毫不敢耽搁,远离观庙后就径直朝着渡头飞窜。 当终于抵达鱼市街时,蚀提醒他:“没时间了。” “什么没时间?” 冯绣虎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直接从树丛的阴影里跌了出来。 莫大的疲倦感席卷而来,冯绣虎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蚀出声喊道:“别睡!” 啪! 冯绣虎抽了自己一巴掌,稍稍清醒了一点。 他晃了晃头,撑着地面爬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蚀回答道:“法力枯竭,你的灵体需要休息。” 冯绣虎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低血。” 蚀沉默了几秒:“……低血什么意思?” 冯绣虎边走边说:“就是忘记吃饭的意思——哎?我好像真没吃晚饭。” 蚀不说话了。 冯绣虎走到来时的渡头边,检查了一下,确认铜铃好端端揣在兜里后,他捡起地上的皮囊,一头扎进水中。 洑水来到断浪桥边,冯绣虎依照记忆找到位置下潜,钻进栅栏门,摸着绳子穿过水道,重新回到了底城滩涂。 同样的路程,来时冯绣虎分明未感觉到丝毫疲惫,回时这一趟却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躺在滩涂上,不顾淤泥弄脏全身,冯绣虎大口喘着气。 他都快脱力了。 这种巨大的疲惫感觉不是来自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他不敢闭眼,因为害怕下一秒就会睡着。 摸了摸兜里,铜铃还在。 冯绣虎咬咬牙,强撑着再次爬起来。 小腿深陷在淤泥里,他努力拔出来,往前迈步。 可精神似乎快到极限了,冯绣虎腿一软,直接脸朝下再次摔进了淤泥里。 “早知道就让苗根生留下接应了。” 冯绣虎低声暗骂。 话刚出口,一个陌生的声音就在跟前响起。 “……吃吗?” 冯绣虎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 定睛看去,只见面前摆着一根血淋淋的肉条,肉条后面的淤泥下,一只几乎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的眼珠子正把自己盯着。 事实证明,人在遭遇巨大的惊吓时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我去你娘的——!” 冯绣虎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指着前方大喝道:“出来!” 海风吹散了他的呼喊,宁静的夜空下没有任何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冯绣虎差点都要以为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时,那个声音又说话了。 “抱歉,我没有恶意……” 他似乎感到委屈。 冯绣虎习惯性伸手往后腰摸,却发现之前因为要下水,所以把法器都提前放家里了。 借着微薄的月光,冯绣虎看见前方的淤泥开始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拱出来。 同时那个声音说道:“我这就出来,请不要害怕……其实该害怕的是我才对。” 淤泥渐渐隆起,随着淤泥下的那个“东西”爬了出来,冯绣虎的瞳孔也放大了。 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语:“好,好大……的耗子。” 脑海中,蚀也失声喊道:“原始神——怎么可能?!” 从淤泥下爬出来的是一只巨大的耗子。 灰黑色的毛发,滴溜溜的眼珠,看上去和普通耗子区别不大,但当他以坐立的姿势站在冯绣虎面前时,竟然和顺子差不多高。 注意到大耗子的装束,冯绣虎的嘴渐渐张大。 只见大耗子仔细地拍去皮毛上的淤泥残留,然后又摆正系在脖子上的领结,最后脱下戴在头上的圆顶礼帽,把帽子按在胸前,向冯绣虎微微弯腰行礼。 “幸会,班长先生。” 冯绣虎的脑子有些宕机:“呃……” “我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他开始自言自语:“大虫,起床逮耗子了。” (本章完) 第174章 173灰先生 第174章 173灰先生 “我不是猫!” 蚀在脑海里发出咆哮:“蠢货,清醒点!这是一只原始神!” 大耗子的眼中透露着智慧和平和,他见冯绣虎不说话,于是关切问道:“班长先生,您还好吗?” 冯绣虎缓缓吐气,糊在鼻孔里的淤泥滴落下来,他冷静了不少。 大耗子见状,把手伸进胸前的毛发里寻摸,片刻后掏出一张手帕递过来:“擦一擦吧,会好受一些。” 冯绣虎接过来抹了把脸,然后还给大耗子:“贵姓啊?” 大耗子拿回手帕,迭好后揣回毛里,他微微一笑,答道:“灰先生。” “他们是这样称呼我的,我也喜欢这个名字。” 冯绣虎释然一笑:“哦——原来你就是灰先生……” 笑容僵在脸上,他的大脑又宕机了:“这么晚出来遛弯啊?” 灰先生歪了歪头:“不,我很少出来,但我发现你非常疲惫,似乎需要帮助。” 冯绣虎下意识低头,看向陷在淤泥里的那块生肉。 灰先生把肉条捡起来,无比自然地揣进怀里:“抱歉,它有些脏了。” 然后只见灰先生伸出一根尖利的指甲,划开手臂皮毛,盯着裸露在空气中的血肉,他考虑了几秒,最后点头:“这一块比较嫩。” 灰先生把一块新的血淋淋的肉条递到冯绣虎面前。 他露出和煦的笑容:“填饱肚子,你就有力气了,请不用客气。” 冯绣虎推手婉拒:“谢谢,我不吃刺身。” “那真是太可惜了。” 灰先生略感惋惜:“看来我是时候置办一套厨具了。” 冯绣虎点头:“嗯,厨艺都是练出来的,多掌握一门手艺,以后找工作也方便。” 灰先生一愣:“我也需要工作吗?” 冯绣虎继续点头:“风雨娘娘家正好缺一个厨子,回头我介绍你过去。” 听到这个名字,灰先生露出恍然的眼神:“风雨娘娘?我听说过她,好多人总是把她挂在嘴边,但我能感觉到,她和我不太一样。” “嗯?” 冯绣虎感到了奇怪——灰先生表现得好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懂得一些事情,却又懂得不多。 于是冯绣虎发问:“这么多年你一直躲在风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 灰先生也很奇怪:“很多年具体是指多久?从我有记忆起到现在,好像也就几年时间。” “八年?九年?十年?嗯,也可能是十一年。抱歉,我记不太清了,最早那段时间我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幼崽,什么都需要学习。” 冯绣虎愣住了:“你是说……你是几年前才诞生的?” 蚀显然已经想明白了,他在冯绣虎的脑子里放声大笑:“一个新的原始神!一种新的权柄!哈哈!多么讽刺!新神梦寐以求想做到的事,居然被底城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权柄?” 灰先生想了想:“你指的是我所代表的规则吗?” 冯绣虎一惊:“你听得见?” 灰先生点头道:“当然,我还能从你身上‘闻’到和我相似的味道。” 冯绣虎抬起手嗅了嗅:“底城味真的有这么明显?” 灰先生礼貌一笑:“你误会了,我是指‘神’的味道——哦,你好像把我们叫做原始神,是为了和风雨娘娘区分开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我会记住的。” “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和我同样的特质——这种感觉让我下意识想和你亲近,但不知为什么,我隐隐又感觉到了来自本能的害怕。” “害怕?” 冯绣虎挑眉,他猜测是因为自己如今的肉身已经属于原始神的范畴,所以才会让灰先生产生了“同类”之间的亲近心理,但害怕又是怎么来的? 蚀打断了他的思绪:“快问问他的权柄是什么。” “当然,没问题。” 不等冯绣虎转达,灰先生主动回答了:“是‘奉献’……” 灰先生停顿了一下。 冯绣虎没注意,他在思考奉献具体是怎么个说法,但转念却想通了。 灰先生的诞生与底城人的信仰息息相关——他不确定叫信仰是否合适,但起初“灰先生”这个称呼,就是来源于底城人对耗子的尊敬和感激。 或许耗子本身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无私奉献,但对底城人来说,耗子用自身的血肉养活了无数代底城人却是事实。 难怪灰先生一上来就割自己的肉,被动技能了属于是。 冯绣虎问道:“在?看看权柄?” 灰先生语气带着些许歉意:“很抱歉,我不能在这里将权柄展现给你,我担心规则力量的波动会引来其他神祇的注视——比如风雨娘娘。” 冯绣虎好奇道:“你害怕他们?” 灰先生认真点头:“出自本能的害怕——但和对你的感觉是两种不同的害怕。” 话题又饶了回来,冯绣虎想继续这个刚才被蚀打断的话题。 蚀却又开口了:“让他记得躲好,这种珍贵的成功例子,要是被新神发现,一定会把他抓去关起来研究。”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记住的。” 灰先生脱帽弯腰行礼。 冯绣虎不耐烦道:“你就不能直接给他说吗?我不想当传声筒。” 蚀哼哼两声:“没什么好说的,他还太弱小了,‘奉献’?真是鸡肋,我对他不感兴趣。” 灰先生并未感到不快,他微微笑道:“没错,作为一名原始神,我还需时间成长。底城是我的家,我并不想离开,所以我会牢记您的教诲,尽量把自己藏好。” 他把手伸进肚子的皮毛下面,片刻后把小辫子抱了出来:“班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送她回家吧。” 冯绣虎眨眨眼,盯着灰先生油光水亮的皮毛看——他这身“衣服”里也太能藏东西了。 接过小辫子,冯绣虎问道:“她怎么了?” 灰先生笑着回道:“请不用担心,只是睡着了而已。我经常把肉送给她,所以我们成了朋友。” “今晚本来也是这样,但因为你们的突然到来,我只好带着她躲了起来,没想到等得太久,她在我身上睡着了。” 冯绣虎低头看去,小辫子呼吸平稳,即便酣睡正浓,怀里却依旧紧紧抱着两根肉条。 原来上次她也没撒谎。 肉真的是灰先生给的。 ps:就如他的名字,灰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 (本章完) 第175章 174祭长内讧 第175章 174祭长内讧 送回小辫子,冯绣虎直接回家了。 幸好苗根生和满福走之前把绳梯留下了,不然以冯绣虎现在的状态,能否爬上墙去都是个问题。 强撑着困意回到正房,冯绣虎衣服都没脱,一头栽倒在枕头上昏睡过去。 他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一晚冯绣虎做梦了——别误会,我说的是真正的梦,不是梦林。 他梦见自己坐在旋转餐厅的落地窗边,望着外面的城市夜景。 对面坐着风雨娘娘,她穿着华丽的礼服,正将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小块儿,然后插起来递到冯绣虎嘴边。 冯绣虎邪魅一笑,将肉吃进嘴里,边嚼边说:“美人儿,你喂的最好吃了。” 风雨娘娘眼波妩媚:“喜欢我天天喂你。” 冯绣虎越嚼脸色越不对——嘴里的肉味同嚼蜡,还半天嚼不烂。 他有些生气了,抬手叫来侍应生:“维特儿!” 打领结穿马甲的灰先生走了过来:“先生,有何吩咐?” 冯绣虎愤怒地敲着盘子:“你们怎么做的菜?这肉都柴了!” 灰先生弯腰行礼:“抱歉,我这就为您换。” 说罢,他拿起餐刀刨开胸膛,指着里面血淋淋的肉问:“您看这一块怎么样?最鲜嫩的肋排,保证让您回味无穷。” 冯绣虎把脖子伸进灰先生的肚子里,却见里面堆满了杂物。 灰先生说:“先生,内脏是另外的价钱。” “你等等。” 冯绣虎抬手打断,他好像听见了别的声音。 叮铃铃——叮铃铃—— 循着声音,冯绣虎终于看到了,原来杂物下压着一台拨盘电话,此时正响个不停。 他把电话翻出来,拿起听筒:“喂,哪位?” 蚀的怒吼声传来:“你他娘聋了吗——” 啪嗒。 冯绣虎把电话挂了,装作无事发生坐回餐桌。 风雨娘娘抛来一个媚眼:“死鬼,又是哪个狐狸精找你?” 冯绣虎尴尬一笑:“工作电话。” 电话铃又响了,冯绣虎假装没听见。 风雨娘娘问他:“没听见吗?” 冯绣虎低头划拉盘子里的肉,嘀咕道:“吃饭呢,我现在没空。” 风雨娘娘的语气变了:“我说——你聋了吗?” 冯绣虎听着不对,抬头看去,却见对面的风雨娘娘那张俏脸不知何时变成了蚀的大脑袋,正冲他张嘴咆哮:“给我醒醒!!” 穿着晚礼服的蚀太过惊悚。 冯绣虎被吓得一激灵,醒了。 耳边铃声依旧响个不停。 冯绣虎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只见半空中雨霖铃摇晃不止,数根迷雾化作的锁链将它禁锢在原地。 蚀喘着气,在脑海中快速说道:“神庙已经发现了,正在通过子铃感应它的位置,快把它们之间的联系切断。” 这活冯绣虎还算熟悉,他赶紧打个响指:“封禁。” 锁链上的迷雾攀附而上,围着铜铃绕了一圈后,铜铃的摆动戛然而止,径直掉在了地上。 这是迷雾权柄的特性,就和封禁肉身与法力的联系一样,母铃和子铃之间的联系被“遮蔽”了。 危机暂时解除,冯绣虎转头看向窗外。 天刚蒙蒙亮。 不敢再等,该继续办事了。 昨晚冯绣虎为什么回宅子而不是回工厂区? 因为他的事还没办完。 冯绣虎深知雨霖铃他拿不住,这东西烫手,所以在原计划里就是要拿给瓦德拉乔交差的。 可昨晚他实在撑不住了,才冒着风险睡了一觉,睡之前还特意交代蚀把风。 冯绣虎担心的是雨霖铃的另一个效果——操控子铃的人可以直接来到母铃身边。 要是睡梦中被飞过来的祭长给宰了,那才是闹了大笑话。 但幸好冯绣虎赌对了,他赌对面不敢来。 三名祭长中两人受伤,只剩一个叫任屏笙的还保全着实力,在面对母铃遭窃,对面环境还未知的情况下,真要飞过来,他所承担的风险不比冯绣虎小。 对面确实不敢过来,否则也不会用子铃感应母铃的位置。 换上神甫袍,冯绣虎直奔上城区。 …… 话分两头,港口区观庙这边,三名祭长正面面相觑。 “感应消失了。” 任屏笙面色阴沉着脸说道。 风来化雨诀中自带一些疗愈相关的咒术,经过一晚的休养,章丘迟和宋春圭已经能下地行走,只是内伤仍未痊愈。 宋春圭着急问道:“大致方向感应到了吗?” 作为镇派法器之一,雨霖铃的丢失不可谓不严重,也难怪他们焦躁。 任屏笙缓缓摇头:“感应持续时间太短,只能确定不在港口区。” 章丘迟捻着胡须作沉思状:“不在港口区,那么这贼人定是在上半夜就动手了,否则不会跑那么快。” 宋春圭看向任屏笙:“还愣着作甚?再晚些贼人都该逃出城去了,如今就你尚存全力,还不速速去将母铃夺回?” 任屏笙扫眼瞪来:“竖子,焉敢激我?若非你二人作战不利,重伤不起,昨夜何至失于防备!” 宋春圭冷笑道:“说得轻巧,昨日我与章祭长作为主力深入敌腹,而你只是率弟子佯攻,行牵制之策,自可全身而退,占了便宜不说,如今反倒怪罪到我俩头上?” “可笑至极!” 任屏笙拂袖呵斥:“你自持有子铃护身,遂贪功冒进,害得你和章祭长身陷危局,却成了你推脱的理由?” “你——” 宋春圭抬手指来,怒目圆睁。 章丘迟脑仁生疼,插进二人中间:“休得再吵!” “眼下法器失窃,咱们却连贼人是谁都不知道,若是再起内讧,这仗还怎么打?” 宋春圭不依不饶:“正是因为雨霖铃事关重大,才更要抓紧动身寻回。” “哼。” 任屏笙背手转过身去:“你手里亦有子铃,要去便去,若是成功寻回,我定替你请功。” 宋春圭咬牙切齿,却不应声。 章丘迟叹了口气:“法器失窃是大事,但战事也是大事,怎可让任祭长以身犯险?为今之计,当是赶紧给宝殿送信,让马大高功出面,携子铃去寻,此番才最是稳妥。” 任屏笙回过头来冷笑:“送信?如今教会严守出口,就连府衙官员都出不去,谁有那个本事把信送出去?” 你别说,还真有。 (本章完) 第176章 175损招 第176章 175损招 “任祭长呀,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章丘迟捻须笑道:“人是出不去,但消息却能出去。” 任屏笙皱眉:“何解?” 章丘迟胸有成竹:“任祭长平日里醉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遇事便只想得到用修士的法术解决,却忽略了常人手段。” 宋春圭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他猛地抬头:“对呀,电话!” 任屏笙的眼睛也随之亮了:“府衙!” 港口区只有一个地方有电话,正是府衙。 宋春圭自告奋勇:“府衙官员正在庙里,我找人领路前去,片刻就回。” 任屏笙拿话点他:“那你可记得讲清楚,你是如何冒进,如何受伤,又是如何把雨霖铃搞丢的。” 宋春圭冷眼瞥来,重重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 章丘迟做起和事老:“宋祭长年纪尚轻,你何必与他斗气?” 任屏笙冷笑道:“正是年轻,才要替他修剪,需他冒险时畏首畏尾,抢功时却比谁都积极,此等心性,以后也难成大器。” 这边宋春圭才走不久,市长严庆田领着宋秘书又进来了。 严庆田背着手,冲章丘迟和任屏笙客气微笑:“二位祭长,早上好啊。” 二人抱拳行礼:“市长大人早。” 严庆田淡淡颔首:“刚才,小宋祭长来找我要人,说借府衙电话一用——是宝殿又有新的指示吗?” 章丘迟和任屏笙对视一眼,雨霖铃失窃的事不方便告诉外人。 “咳。” 章丘迟清了清嗓子:“劳市长挂念,实则并无要事,宋祭长只是将昨日战况汇报回去。” 严庆田点头道:“嗯……做得不错。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加强上下联动,保持密切联系,强化层级沟通,深化前后协同,确保命令畅通,这些工作都是非常关键的。” 身后的宋秘书一言不发掏出本子开始记了。 章丘迟脸色微僵,任屏笙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搭话。 严庆田又接着说了:“我昨晚还深感担忧神庙会不会出现工作上的不足,但现在见到你们的处理方式这么规范,我也就放心了。趁现在有空,章祭长,麻烦你汇报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是什么样的?” “工作安排?” 章丘迟愣住了,下意识看向宋秘书。 宋翠婷合上笔记本,面无表情地翻译道:“观庙的住宿环境有些简陋,市长先生昨晚没睡好,所以希望神庙尽早解决通行问题。” 原来是催他们打仗来了。 章丘迟干笑两声:“这……市长大人,我与宋祭长伤势未愈,还需休养,今日断不是重起战端的好时机。” 严庆田不满意了,皱眉道:“今天推明天,明天过了还有明天,章祭长,你可千万不能有懈怠情绪呀。” 章丘迟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拱手道:“市长大人,此战事关信仰,往大了说是两家神祇之争,府衙本不应置喙。” 章丘迟说得有理有据,这下轮到严庆田脸上挂不住了:“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件事是教会和神庙的矛盾没错,但你们打仗的地方叫帆城,打坏的设施,污染的环境,搅乱的秩序,哪个不需要我这个市长来管?” 他越说越起劲:“我一心一意为我们的家园着想,呕心沥血地完成本职工作,难道在神庙眼里,我连提建议的资格都没有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下次就要亲自问问万庙尊,难道大总统也不被你们放在眼里了吗!” 话音落下,一个声音突然在严庆田身后响起。 “难得市长有这份心,我会一字不漏地向庙尊转达的。” 严庆田猛地回头,看见满脸阴沉的马秉合站在身后。 章丘迟和任屏笙立刻躬身行礼:“拜见大高功。” 严庆田露出僵硬的笑容:“马大高功,好久不见。” 马秉合却不作理睬,径直看向两名祭长:“子铃在哪?” 章丘迟赶紧掏出铜铃,双手奉上。 马秉合催动法力,掌心升起旋风,将铜铃托举到半空。 铜铃在风中发出悦耳响声,马秉合闭眼感受片刻,皱眉道:“感应还在,只是被遮蔽了,确是迷雾的手段没错。” 正此时,一名司礼匆匆来报。 “教会东面开拔行军,推进至坡下,正在布置新的路障。” 马秉合冷笑道:“这是知道雨霖铃失窃,没了后顾之忧,所以才敢得寸进尺。” 两名祭长眼巴巴把他望着,等着马秉合作进一步安排。 马秉合的脸又黑了一分:“看着我作甚?此战我若插手,跟你们打擂台的就不是疯大虫了。” 两名祭长又都把头低了下去。 马秉合叹了口气:“也罢,先暂行缓兵之计,我即刻向庙尊禀报,待讨回雨霖铃,再看后续如何。” 他转身欲化风而去,严庆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马秉合袖子。 马秉合冷眼看来。 严庆田赔笑道:“马大高功,我刚才说的只是玩笑话,千万别往心里去。” 马秉合不禁嗤笑:“是别往我的心里去,还是别往庙尊的耳朵里去?” 严庆田连连点头,继续赔笑:“都一样,都一样。” 马秉合懒得与他掰扯,振袖甩开,丢下一句。 “市长大人,好自为之。” …… 瓦德拉乔亲手给雨霖铃加了一道禁制,然后又让冯绣虎把东西带回来了。 冯绣虎感到不解。 瓦德拉乔给出的解释是:“钓鱼。” 冯绣虎明白了,但又有了新的疑惑:“飞过来的如果只是祭长还好,就怕钓上大鱼我解决不了——比如庙尊护持长老什么的。” 瓦德拉乔告诉他:“庙尊和护持长老不可能来,而祭长不敢来,所以最多也只是高功和大高功。” 冯绣虎又说:“这俩我也对付不了呀。” 瓦德拉乔安慰他:“不用你对付,他们如果真的来了,就是先破坏约定,我亲自替你解决他们。” 冯绣虎懂了,原来瓦德拉乔还盼着神庙先坏规矩,但神庙也不傻,肯定不会这么莽撞。 瓦德拉乔只是想碰碰运气,但冯绣虎回到工厂区时,突然又有了新的损招。 他把铜铃挂在了煤炭厂的锅炉房里。 ps:这不得烫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 (本章完) 第177章 176破釜沉舟 第177章 176破釜沉舟 瓦德拉乔说祭长不敢来。 冯绣虎觉得不一定。 因为狗逼急了会跳墙,人怕死了会逃命。 所以冯老爷打算逼他们一把。 于是在回到工厂区的第一时间,冯绣虎就让东面主力将前线推进到坡道下方。 这样做虽然失去了高地优势,但冯绣虎笃定对面不敢轻易出兵。 原因无他——作为主力作战单位的祭长中有两人负伤,仅剩的任屏笙要是敢单枪匹马出来叫嚣,冯绣虎就敢让他有来无回。 这次试探的结果并未出乎冯绣虎的预料,探子回报,神庙果然据守观庙街按兵不动,以龟缩之势应对。 冯绣虎心中有了底,下达命令让队伍继续推进。 港口区大大小小的街道错综复杂,但只有一条横贯东西的主街。 从坡道下来,沿着主街深入不远,就到了府衙的位置。 这地方冯绣虎来过一次,它坐落于一个丁字路口,大铁门面朝分支街道,向着大海,沿主街往东走到底,就是东面阶梯,往西则是坡道。 在这个路口,除了市长常驻的办公大楼外,还坐落着其他政务部门的建筑,大都挨着不远。 这路口位置绝佳,冯绣虎看上了,于是大手一挥,强征办公大楼作为临时据点。 随后,他将兵力分散,由卫官各自率领小队,严守各个分支街道的路口。 这时候教会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神卫军的人数比神庙要多好几倍。 站在办公大楼的楼顶,冯绣虎问起迈克一个问题。 “为什么府衙会设在港口区,而不是上城?” 迈克无奈一笑:“你别说,府衙一开始还真就在上城。” 他指了指上城区的方向:“现在那地方叫国公府。” 冯绣虎顿时恍然——难怪了,当初他还疑惑来着,怎么国公府一个会议厅都那么大,大国公也太豪奢了,合着那地方本就是政务大楼改的。 迈克接着解释:“大国公来了以后,提出‘利于民而近于民’的建议,就让府衙迁到港口区来了。”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跟大总统不对付了,把府衙从眼皮子底下挪开,好方便他做些不能见光的事吧。” 迈克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看向四周,见无人听到后才松了口气:“慎言,这种话在心里偷偷说便是了,可不敢落别人耳朵里。” 冯绣虎好奇问道:“大国公跟大总统对着干的心思几乎从不藏着掖着,反心都这么明显了,大总统就不管吗?” 迈克再次看看左右,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我就这样给你说吧。” “在咱们东大陆,从古至今,王朝更迭乃是常事,坐龙椅的人换了又换,但神坛上的神祇却从未变过。” “神祇并不在意坐龙椅的是谁,因为不论是谁,最后都得跪在神坛下面。” “所以历朝历代,神祇和神庙几乎从不插手凡俗的争斗。” “但这次却不一样,因为大国公背后站着教会。” “若是没有教会涉足东大陆,大总统早就对大国公动手了——甚至大国公压根儿就不会有别样心思。” “可正是因为大国公有了教会的支持,所以大总统才不敢轻举妄动。” 冯绣虎想了想:“说到底还是东方神没把握打赢西方神,所以双方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而这种局面给了大国公壮大自身的空间,引入西方工业,扩展教会信仰,都是他蚕食大玄计划的一部分。” 迈克干笑两声:“你看得倒是挺明白。” 冯绣虎托着下巴思忖:“可大总统能打下江山,想必也不是蠢人,我不信他就干看着大国公发展,自己却什么也不做。” 迈克悻悻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去过王都,你要问我帆城的事我多少知道些,但大总统这等人物的心思,别说打听了,我连猜都不敢猜。” …… 由于神庙的避战,这场战争似乎陷入了“瓶颈期”。 在第三次被格兰肖严肃决绝了“破釜沉舟”战术后,冯绣虎深深感到自己的满腔才华无用武之地。 格兰肖也很无奈:“首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后勤队伍的厨具全部砸了,其次,停靠在港口的船只要么是商队的,要么就是镇水司的军舰,他们跟这场战争没有丝毫关系,你怎么能无缘无故地要求他们全部销毁?” 冯绣虎急得跳脚:“不沉掉怎么打得赢!你是不是神庙派来的卧底?” 格兰肖都要绝望了:“冯神甫,我强烈建议你回到后方休息,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不适合继续指挥战斗。” 冯绣虎沉吟片刻:“别急,我还有一计‘暗度陈仓’可安天下。我们调转兵力,先假意攻打宝殿,趁观庙驰援,再回头偷袭……” 格兰肖抬手冲外面喊:“卫兵!” 数名神卫军进来,拖着冯绣虎出去了。 门外飘来冯绣虎的喊声:“姓肖的!你这是哗变!你这是夺权!我才是总指挥——” 格兰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继续看起战报。 神庙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一天下来,已经有三处卫官驻防的街道隘口受到了小股修士的袭扰,但都没有持续太久,这是神庙在试探他们包围圈的薄弱口。 除此之外,港口区的居民也让格兰肖感到头疼。 他们故意将满是腥臭味的污水倒在神卫军驻防地点周围,又把各种杂物垃圾直接堆在街道上,阻碍驻防点之间的道路,甚至更有人明目张胆地跑来观察神卫军的人数动向,然后去给神庙报信。 这里面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是——神庙修士可以轻而易举地伪装成平民,然后出手偷袭。 这是教会无法做到的。 神卫军如果脱下盔甲和大剑,就像是没有牙的狮子,而神官则根本不适合单独作战。 眼看天色已黑,如果神庙晚上还要采取别的行动,教会可能会遭受更大损失。 所以格兰肖现在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重新退回坡上。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一声剧烈的爆炸将格兰肖从沉思中惊醒。 轰隆隆——!! 格兰肖悚然起身,这声音他绝不可能听错。 是神威炮。 他快步来到窗边,往外探头望去。 只见神庙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本章完) 第178章 177一炮之威 第178章 177一炮之威 冯绣虎不甘心,无论何时,他都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所以他坚信自己没错。 虽然格兰肖拒绝了他的提议,但冯绣虎打算一个人将战术贯彻到底。 于是他借着夜色的掩护,独自摸到了港口。 港口和西面的渔民渡头比起来,仿佛身处两个时代。 夜幕下,港口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灯光中,这座白天格外繁忙的港口,晚上却无比安静,只有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远远飘来。 或许是因为不远处就是镇水司的缘故。 冯绣虎化作影子,绕过巡逻的看守,贴着地面上的阴影游进了港口。 躲在墙边的阴影中,冯绣虎终于能大致看清港口的全貌。 码头上,一排排高耸的起重机静静矗立着,它们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高大。起重机旁堆满了木箱和麻袋,里面装着的是通过海贸抵达帆城的货物,它们的影子在昏黄的煤气灯下拉得老长。 海面上商船排列,有些看上去是才下水不久的新船,但大多数都已布满了锈迹和划痕。 而在港口的另一侧,数艘威严的铁皮军舰停泊在深水区。 相较于这边商船拥挤的停泊区域,那边显然更加宽裕。 军舰船身呈深灰色,桅杆上悬挂着大玄镇水司的旗帜,在夜风中轻轻飘扬。 船上有舱室还亮着灯,借助灯光,冯绣虎依稀能看见甲板上有水兵值夜巡逻。 灯光透过舷窗洒在海面上,形成一片摇曳的光影。 再往岸上看。 港口的另一侧筑起了高墙,墙内就是镇水司军营。 视野被阻隔,冯绣虎看不到墙内更多的东西,唯一能看到只有那座高高耸立的瞭望塔。 显然塔上有人时刻警戒。 来之前冯绣虎曾向迈克打听过——镇水司归不归府衙管? 得到的答案是不归。 迈克说:“就和大玄军一样,镇水司是兵,而府衙是官,所以它们彼此都管不着对方,但又都归大总统管。” 大玄军都列装了火枪,镇水司肯定也不差。 冯绣虎立马想到了神威炮。 断浪桥上的神威炮就是由镇水司负责管辖,想必他们的舰船上也有。 冯绣虎心里痒痒,一刻都不想再等,仗着有“阴影”权柄傍身,立马摸进了军营,从军营内部的港口通道溜上了一艘舰船。 上船前冯绣虎特意仔细打量过,甲板的上层建筑顶上有一门显眼的主炮,蚀告诉他那就是神威炮。 于是他没在有灯光的甲板上多做停留,找到阶梯后直接上了舰桥。 此时炮台处无人,冯绣虎摸着粗大雄伟的炮管,是越看越喜欢。 “要是能带回家就好了,我晚上抱着它睡。” 蚀也在脑海里撺掇:“打一炮试试!我都好多年没见过这玩意了。” 冯绣虎不屑反呛:“说得像你以前见过似的。” 蚀回道:“我当然见过,这东西最早就是羲君炼制的,后来才由羲君庙量产。” 冯绣虎一愣:“神威炮是法器?” “当然了。” 蚀提醒他:“你仔细摸摸,炮管,内膛,基座,以及炮弹上都刻有符文,它无须点火,自有法力催动,只须有人正确装填炮弹,内膛的符文产生感应后,扳下左边的拉杆,就能直接击发。” 炮弹? 冯绣虎低头看向脚边,那是一排上锁的矮柜,通体铁质,要钥匙才能打开。 显然这难不倒他。 片刻后,冯绣虎收了咒术,掀开锈蚀的箱盖。 只见一枚枚炮弹分隔摆放,漆黑的球体上布满了红色的线条纹路,隐隐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冯绣虎看看身后的阶梯,确定无人后,才现出身形,打开神威炮的后盖,将炮弹填装进去。 蚀也感到兴奋:“快,照着海上打,看看能飞多远!” 冯绣虎撇撇嘴,转动绞盘调整方向,将炮口对准了神庙的方向。 蚀更兴奋了:“那待会得跑快点,打完了就跑!” “这玩意怎么瞄准?” 冯绣虎眯眼瞄着准心,却估算不出距离。 好在蚀比较了解,在他的指导下,冯绣虎根据炮身上的刻度标尺调准好了角度,最后问道:“不用考虑风向什么的吗?” 蚀都要等不及了:“这点距离还考虑什么?指哪儿打哪儿!” 话音刚落,冯绣虎一把拉下拉杆。 冯绣虎亲眼看见炮身上的符文逐一往前泛出红光,随着炮口处最后一枚符文亮起,剧烈的火光喷涌而出。 轰!!! 环境由暗到亮转换太快,一时间冯绣虎什么都看不见,眼前白茫茫一片。 直到耳边传来蚀的大喊:“跑!” 冯绣虎总算反应过来,化作影子溜下甲板,然后窜进了水中。 …… 望着远处天灾般的景象,格兰肖愣在了窗边。 观庙上空出现了一道如有实质的风柱,将整座观庙笼罩其中。 那是风雨神庙的护庙符篆,风樯阵马符。 通常只有在庙宇即将遭到灭顶之灾时才会生效。 如今它却被激发了。 天空上下着火雨,风柱挡住了火焰,火焰却也在“风墙”的席卷下被吹向了各处。 火焰落在街道,也落在观庙街周围住户的屋顶上,借着风力,火势飞快蔓延,越烧越大。 格兰肖很清楚,神威炮被附着了羲君庙的法力,这种火不是寻常的水能扑灭的。 但风雨神庙的雨就可以。 格兰肖抬头看看天色,好像并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嘭! 摩根卫官闯进门来,快速汇报:“格兰神甫,就在刚才,一艘镇水司的舰船袭击了观庙,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原因,但我想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舰船? 没来由的,格兰肖脑海中闪过了冯绣虎的身影。 他下意识问道:“冯神甫在哪里?” 摩根卫官一愣:“呃,我没看见他。” 格兰肖眼皮猛跳:“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优先打探神庙的情况。” 摩根卫官不太理解:“这是我们发起进攻的好机会。” “听我的!” 格兰肖拔高了声调。 摩根卫官沉默片刻,捶胸回应:“是!” 他不知道的是,格兰肖正在心里向迷雾之神祈祷,祈祷冯绣虎不要下一秒就被镇水司的军官押着回来。 ps:只要没被抓到,谁能说是冯老爷做的? . (本章完) 第179章 178突围还是固守 第179章 178突围还是固守 一段时间后,摩根卫官带着消息回来了。 “突然被神威炮袭击,神庙已经彻底乱了,驻守观庙街的修士全部缩拢,躲进了观庙内部——这说明他们对这次袭击完全不知情,所以在提防可能会到来的第二次炮击。” 摩根卫官很兴奋,虽然他也是不知情的一员,但他不想放过这次大好良机:“格兰神甫,下令吧,神卫军已经全部召集完毕,只要你点头,立刻就能发起总攻!” 格兰肖心思却不在这里:“找到冯神甫了吗?” 摩根卫官压根儿就没找,他焦急道:“就算没有他,这仗也能打!” 格兰肖按捺不住火气,冲摩根吼道:“不找到他——就不能打!” 摩根卫官万分不解,梗着脖子大喊:“我不明白!” 格兰肖深吸一口气,正欲将原委说出时,屋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浑身湿透的冯绣虎抖着手里的神甫袍走了进来。 他看向屋内二人:“还愣着干什么,这机会都抓不住你还敢说自己会打仗?” 除了上次给他分润功劳,这是摩根卫官最爱冯绣虎的一次,他不管格兰肖,立马捶胸应道:“领命!” 说完,像是怕格兰肖又出声阻拦,摩根卫官径直跑出去了。 格兰肖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盯着冯绣虎。 冯绣虎随手把拧得皱巴巴的神甫袍丢在桌上,又开始脱裤子:“去,给我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格兰肖脚下没动,沉声开口:“是你干的?” “不是。” 冯绣虎矢口否认。 格兰肖冷笑:“我还没说干了什么。” 冯绣虎不耐烦道:“你管我干了什么,反正都不是。” 格兰肖指着桌上的袍子:“那你衣服怎么湿了?” 冯绣虎张口就来:“外面下雨了。” 格兰肖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夜空无云,皓月高悬,毛雨都没有。 他嘴角抽了抽:“你就不能编个更像样的理由?” 冯绣虎沉吟片刻:“被你夺走指挥权后,我的内心下起了一场暴雨,你知道的,人一到晚上就容易emo……” 格兰肖扶着额头深呼吸,足足缓了数秒后,才去外面唤人,给冯绣虎送来一套干净的常服。 这是一身棕色长衫,由于冯绣虎的头发一时半会还干不了,所以为了遮掩,格兰肖还贴心地准备了一顶圆顶礼帽。 这身穿上,要是再带个蛤蟆镜,冯绣虎觉得自己都能直接去街头摆摊算命了。 但大晚上也没得挑了,换好衣服,冯绣虎急不可耐奔跑下楼,汇进神卫军的队伍,朝着观庙街杀去。 …… 观庙乱象未平。 适才那一炮,虽被风樯阵马符挡下,但剧烈的冲击波依然震垮了不少外围建筑。 庙内情形混乱,人员四处奔走,或掘砖救人,或来回传信。 暂居在庙里的府衙官员最为不堪,他们娇生惯养,哪遭过这难? 一帮人站在院子中间哭爹喊娘,想躲都不知往哪躲,好似一群无头苍蝇。 灰头土脸的严庆田被头发散乱的宋秘书搀扶着,他挥手大喊:“大家不要慌乱!针对眼下的情况,我们必须立刻召开一场简短的会议,会议内容主要围绕安全问题展开,对此我提出三点建议……” “别挡在这!” 两名司礼横插进来,一把将严庆田推开。 严庆田一个趔趄,幸好有宋秘书扶着,不然就直接摔了。 他的话也被打断了,一时没了感觉。 遂悻悻道:“那大家先自由讨论,我去问问祭长的建议。” 严庆田领着宋秘书往里走,一路无人拦他,径直来到了后堂。 刚来到门外,就听见司礼正在向三名祭长汇报局势。 “教会主力已逼近观庙街,不仅如此,其余三面亦有神卫军开始布防,看这架势,是要将观庙合围。” 宋春圭急红了眼,指着司礼厉声问道:“镇水司为何开炮!你到底打听清楚没有?” 司礼垂首道:“已派人去探,但还未有消息传回。” 章丘迟老成持重,抬手劝道:“宋祭长莫急,眼下万不能自乱阵脚。” 任屏笙点头道:“章祭长所言极是,镇水司不会无故开炮,更不可能将炮口对准观庙,其中必有缘由,我等虽暂不知晓,但此事已然是将镇水司牵连了进来,镇水司就必然会给出说法。” 章丘迟轻捻胡须:“嗯……当务之急,应是先解围困之局。是固守不出,还是合力突围,我等要尽快商讨出个对策。” 宋春圭:“突围!” 任屏笙:“固守!”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话音落下,又不禁对视一眼。 任屏笙抢了话语先机,斥道:“愚策!眼下教会士气正盛,求战而不得;反观我等,你与章祭长伤势未愈,勉力方可一战,此时突围,只是徒增伤亡,挫己方锐气,即便侥幸成功,也免不了与教会夜战巷中,凭借残兵,如何能胜?” 宋春圭露出冷笑,大声回呛:“鼠目寸光!固守就是等死,你焉能不知?你一人胆小惜命也就罢了,还出此下策,害庙中弟子陪你等死,其心可诛!” 不等任屏笙辩驳,宋春圭又转头看向章丘迟:“章老信我,此刻虽形势不利,但退无可退,哀兵必胜,只需激起众人士气,合力一处,寻教会薄弱处一举击之,方可抓住反败为胜的一线良机呐!” 票数一比一,决定权落在了章丘迟脑袋上。 章丘迟捻须不语,正犹豫间,忽见严庆田跨门进来。 他一进来就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我来说句公道话,我觉得宋祭长的提议非常具有建树性。” “出去!” 章丘迟竖眉喝道,他甩袖一挥,严庆田另一只脚还没进来,就被一股强风推了出去。 看清马秉合的态度后,章丘迟对这位市长也没了好脸色——自从听了严庆田的建议,神庙就没捞到好过。 于是章丘迟心里有了决断。 他暗自叹了口气,说道。 “传令下去,固守庙内,据高墙以严防,遏敌军于庙外。” 任屏笙点头笑了。 宋春圭面色沉下,他紧咬牙关,挥拳砸在桌上:“愚钝!” 哗啦—— 桌子崩裂散架,宋春圭甩袖离去。 (本章完) 第180章 179水师提督洪胜火 第180章 179水师提督洪胜火 倒不是章丘迟真的有多认可任屏笙的说辞,他还有另一份考虑。 眼下虽然教会包围了观庙,但也只是暂时的,因为镇水司还没插手进来。 如果那一炮真的和教会有关系,那么教会要面对的就不止是神庙了,还有镇水司。 这围困之局,看似危险,但说不定能借镇水司的手解开。 当然了,在章丘迟心里,确实也有惜命的想法作祟——三名祭长中,任屏笙全力犹在,宋春圭年轻力壮,伤势也比他恢复得快,如果真要突围,他是最有可能把自己赔进去的那个。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镇水司这个变数。 即便此计不成,再说突围的事也来得及。 …… 话分两头。 冯绣虎以教会最高指挥官的身份再次来到前线。 观庙街火光四现,把街道映得恍若白日。 住在观庙街的人可不是兜无三两银的普通平民,此处毗邻观庙,房屋无不是高阁楼宇,住户无不是家财丰裕,对风雨娘娘,那更是个个忠心。 对这些虔诚信众,平日里观庙的司礼们也都笑脸相迎,可惜今天却没空再管他们。 火势燃起的第一时间,街上的居民就已经开始救火,但怎奈火势根本无法扑灭,反而越来越大。 而随着气势汹汹的神卫军杀了进来,这些居民别无他法,更不敢拦,只好哭哭啼啼地逃命去了。 正对观庙大门的街道对面,神卫军列阵架盾。 冯绣虎站在盾牌后,指着远处的观庙大门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摩根卫官站在他旁边:“神庙据守不出,从其余三面传回的消息来看,他们似乎暂时没有突围的意图。” 冯绣虎不满道:“他们不动,我们还不能打吗?干愣着做什么,拿弩箭射啊,放火烧啊,还要我教你?” 摩根卫官咬咬牙,压下心头火气,耐着性子解释:“风樯阵马符还未解除,我们攻不进去,所以只能等待。” 冯绣虎恍然,知道自己又出馊主意了,于是不再吭声。 他退回来,在人群中找到了迈克。 冯绣虎凑近过去,小声问道:“那什么风什么马的符,大概什么时候失效?” 迈克摇头:“我也是头一次见,不清楚。” 冯绣虎略感失望,他眼珠子一转,又问:“那要是再来一炮,神庙还能撑得住么?” 迈克闻言大惊:“什么叫再来一炮?刚才那一炮难道是你——” 话音未落,只见街道尽头的阵列忽然起了骚乱。 摩根卫官大声喝道:“戒备!” 片刻后,远处的神卫军平静下来。 一名卫兵匆匆来报,冯绣虎赶紧凑上前去听。 这一听不得了,原来是镇水司来了,他们正与神卫军后阵对峙,还把教会来时的路给堵死了。 卫兵说:“水师提督洪胜火亲自领队,让总指挥过去问话。” 摩根卫官转头看过来。 冯绣虎眼皮一跳:“看我做什么?我被夺权了,现在的最高指挥官是格兰肖,你让他去。” 摩根卫官投来鄙夷眼神:“我们和神庙开战,帆城所有人都知道,镇水司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当然知道你才是总指挥,所以找的就是你——这是你的职责,你别想逃避。” 这话在理。 冯绣虎悻悻地摸了下鼻子:“那就看看去……什么真水司假水司的,也敢跟咱们教会晒脸?” 迈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冯绣虎身后,小声提醒道:“你别说,还真敢。” 冯绣虎一愣,领着迈克边走边打听:“他们凭什么敢?不是说在玄国,神庙和教会比大总统还高一头么,那镇水司归大总统管,怎么能比大总统还有面儿?” “不是这道理。” 迈克摆摆手,压低声音解释:“大玄军和镇水司,也给神庙面子,但此神庙非彼神庙——他们只认一家庙,那就是羲君庙。” “你有所不知,玄国军中的士兵全是些不修功法的普通人,却列装了法器军械,而这些法器尽数来自羲君庙;除此以外,羲君庙还会派出门下弟子,安插进大玄军和镇水司,大都身居高位。” “所以说来,军队虽是大总统的军队,但换句话说,也是羲君庙悬在所有修士头上的一把剑。” 冯绣虎品出味儿来:“那这个水师提督洪胜火……” 迈克抿嘴点头:“羲君庙出来的。” 从人群中走出,冯绣虎看到了和他们对峙的镇水司军队。 他们穿着深蓝色的排扣水兵制服,端着火枪排成一列,将枪口对准这边的神卫军。 人群前方一名戴着大檐军帽,披着大氅的军官正背着手来回踱步。 见冯绣虎越众而出,那军官停下脚步,抬眼看来。 他的目光停留在冯绣虎的衣服上,迟疑了片刻——似乎不太相信教会的总指挥居然穿的是长衫礼帽。 冯绣虎淡定地掏出徽章别在胸前:“啥事啊?” 军官勾起嘴角,露出笑容:“疯大虫?” 冯绣虎无奈一笑,指着他说:“别逼我抽你。” 军官表情一滞,摇头道:“名不虚传。” 冯绣虎没了耐心:“有事就说,我还要指挥打仗,没空跟你斗咳嗽。” 军官也不想跟他废话,抬手道:“有事问你,跟我走一趟吧。” 说罢,两名亲卫就要上前拿人。 冯绣虎淡定地拿出怀表,按下卡扣。 走到近前的两名亲卫定在了原地。 冯绣虎又把香烟和火机掏了出来。 他嘴里叼着烟,拿眼神吊着军官:“我说明白没?有事就在这说,我没空跟你遛弯。” 军官盯着冯绣虎手里随时准备打燃的火机:“点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冯绣虎没带怕的。 当即就拨下了火石轮。 嚓! 只闻声音,却连火星都没见着。 军官不屑一笑,只见他从裤兜里拿出一个锡皮扁壶,取下盖子信手往天上一抛。 那扁壶悬空不动,冯绣虎正不知军官搞什么名堂时,忽听身后队伍中传来阵阵惊呼。 他回头看去,顿时大惊。 只见整条街的火焰悉数掠空而来,飞向扁壶,争先恐后朝着壶口钻去。 火焰连绵,在壶口处形成了一道旋涡,短短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就被吸收殆尽,观庙街上再无一丝火光。 扁壶落下,被军官轻巧接在手里。 他抬了抬帽檐,朝冯绣虎微微一笑:“还没介绍,我叫洪胜火,帆城镇水司水师提督,也是羲君庙弟子——可惜天资愚钝,才迈入破障境不久。” ps:一发神威炮的小事,还不值得水师提督亲自来拿人。 求月票求推书啦~ (本章完) 第181章 180问话与试探 第181章 180问话与试探 碰到硬茬子了。 冯绣虎咽了口唾沫。 他在心里默算,如果通灵境对应的是祭长,神游境对应的就是高功,那么破障境……岂不是大高功? 冯绣虎不禁咋舌,羲君庙也太阔绰了,就连大高功也外派? 心里略感发怵,但冯绣虎深知,这时候万不能落了气势,否则就只有被随意拿捏的份儿。 于是他重新将洪胜火打量一番,点头道:“原来是羲君庙出来的,难怪火气这么大。” 洪胜火哂然一笑:“睁着眼睛说瞎话,火气大的分明是你。” “是我吗?” 冯绣虎回头问迈克。 迈克低着头不敢出声。 好像还真是,除了态度强硬点,洪胜火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重话,反倒是冯绣虎一直拿话呛别人。 冯绣虎略感尴尬,转移了话题:“跟你走的事暂且不急,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洪胜火不急不缓,颔首道:“你说。” 冯绣虎指了指身后观庙方向:“镇水司摆出这架势,到底是真心来请我,还是打着请我的旗号,实则是给神庙解围?” 洪胜火眸子一抬,瞥了眼远处的风柱:“迷雾教会与风雨庙的恩怨,镇水司本不该插手,也不想插手,只要你配合,随我回镇水司问话,我的人立刻退回军营。” 这还算句人话,冯绣虎放心不少。 他对洪胜火说:“那你等我会儿。” 说罢,冯绣虎转身钻进人群。 他先找来摩根卫官,说道:“西面阶梯也不用守了,人全部调过来,务必把观庙给我围住了,我回来之前,但凡敢放跑了一个人,你这卫官都别想当了。” 然后他又拉过迈克,将胸针塞进迈克手里:“拿着这个,速去大座堂见瓦德拉乔,把今晚的事全部告诉他——另外告诉顺子,别担心我。” 交代完毕,冯绣虎从人群中走出,来到洪胜火面前。 他压下帽檐:“带路吧。” 洪胜火侧身虚引:“请。” …… 洪胜火没使诈,随着他和冯绣虎离开,镇水司的兵也紧跟着撤了。 乘车回到军营。 洪胜火径直把冯绣虎领到了一个房间。 待关上门,密闭的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冯绣虎略感诧异——如果是审讯问话,应该不值得他这位水师提督亲自负责。 只见洪胜火掏出一张符篆夹在指间,轻轻一抖,符篆便燃起了火焰。 以符篆为中心,一道火光涟漪向四周荡开,眨眼就扫过了整个房间。 冯绣虎顿时戒备,他警惕地打量着周围:“这是什么意思?” “隔岸观火符。” 洪胜火摆摆手,随口解释:“现在这间屋子已经与外界彻底隔绝,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谈过什么。” 冯绣虎更加警惕了——如果是问神威炮的事,显然不需要用上这种手段。 “你到底想问什么?” 洪胜火拉开抽屉,将一物拿出来扔到冯绣虎面前:“认得这个吗?” 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线,冯绣虎看清了。 他的瞳孔缩紧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脸色:“不认识。” 洪胜火靠墙站在阴影里,他抱着双臂,始终观察着冯绣虎脸色:“你确定?” 冯绣虎抬起头,迎上洪胜火灼灼的目光:“我应该认识吗?” 二人无声对视数秒。 “呵。” 洪胜火轻声一笑:“也是,你一个从底城摸爬滚打上来的人,没见过军舰上的东西才是正常的。” 冯绣虎默默点头,似乎是认可了洪胜火的话,然后低下头,再次打量起桌上的东西。 他其实认识。 那是炮弹箱的盖子。 眼前的铁盖锈迹斑斑,尤其是锁头部位最为严重,被锈蚀出了一个大洞。 他和蚀都兴奋过头了,以至于遗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洪胜火踱步绕到冯绣虎身后,伸手按在冯绣虎的肩膀上。 他解释道:“这本是神威炮旁边的物件,那个潜入军舰的小贼使用某种咒术撬开了炮弹箱,才有了今晚的变故。” 冯绣虎拿起铁盖翻看,手轻轻抹过,指尖沾上了锈粉:“迷雾教会没有这种咒术。” 洪胜火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这小贼的潜入手法也是一流。” “港口入口有值夜工人,这是一道卡。” “港口与军营间有高墙阻拦,营区入口亦有军中岗哨,这是二道卡。” “进了军营,又有瞭望塔纵览全营,全天戒备,这是三道卡。” “从营区摸上舰船,舰船上有水兵巡逻,这是最后一道卡。” “这小贼连闯四道卡,竟未惊动任何人,这就足够证明他的本事不俗。” “有这等本事,他可以入营窃密,可以刺杀军官,他本可以做更多更有价值的事,偏偏他都没做——就只是开了一炮,然后就消失了。” “这难道不奇怪吗?” 冯绣虎回头看他:“你问我?” 洪胜火反问:“不然呢?” “这一炮打的是观庙,教会是首当其冲的获利者,你作为总指挥,我不问你问谁?” 冯绣虎表情平静:“我差点忘了这里还有神庙的事,那你怎么不问问神庙?” 洪胜火挑眉:“怎么说?” 冯绣虎说:“比起获利的教会,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更像是风来化雨诀的手段。” 洪胜火指着桌上的铁盖:“我要找的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而是这个手段。” 冯绣虎恍然道:“哦——原来你找的是手段,不是人。” 洪胜火点点头后又摇摇头:“神庙没这种手段。” 冯绣虎回:“教会也没这种手段。” 洪胜火收回按在冯绣虎肩上的手,搓了搓指尖:“你发梢怎么是润的?” 冯绣虎扶了扶帽子:“出汗了。” 洪胜火笑了:“外面都说疯大虫脑子不好使,我看也未必,冯神甫明明是个妙人。” 冯绣虎站起身来,靠着桌沿跟洪胜火对视:“当讲的不当讲的,都被你讲完了,那我也来问问你吧。” 洪胜火摊手:“但说无妨。” 冯绣虎轻弹帽檐,阴影下目光射来:“刚才那些话,你是替羲君庙问的,还是替镇水司问的?” “对你来说有区别么?” 洪胜火笑意不改:“不论是羲君庙还是镇水司,都是大总统一方,你家教会站的是大国公,何须在意这个?” (本章完) 第182章 181威胁和生意 第182章 181威胁和生意 冯绣虎讥笑道:“对我是没区别,但对你有区别。” 他指了指飘在半空中还燃烧着的隔岸观火符:“要是没区别,你又何必怕被外人听去?” 洪胜火表情僵了一下。 冯绣虎敏锐地察觉到了,于是心里愈发有底。 他继续说道:“有些事你不想让屋外的人知道,却又不得不在我这里屡次三番地试探。” “但是洪提督,你须搞清楚,你把我请来问话,却又遮遮掩掩,摆出一副想求人办事却不敢把事说得太明白的样子,我们还怎么往下聊?” 洪胜火脸上笑意缓缓收敛:“有些事不是我不讲,而是你不该听。” 冯绣虎嗤笑一声:“那就没得聊了。” 他转身要往外走,却被洪胜火拦住。 “有得聊。” 洪胜火沉声道:“我要跟你做笔生意。” 冯绣虎斜眼看着他:“做生意得先摆价码。” 洪胜火说:“价码就是,镇水司不会插手教会和神庙这一仗。” 冯绣虎差点没气笑了:“这算什么价码?” “怎么不算?” 洪胜火冷笑:“神威炮打了观庙,教会嫌疑最大,我完全可以以此为由展开调查,如果教会胆敢拒绝,等待你们的就是武力镇压。” 冯绣虎冷下脸来:“这听起来不像生意,倒像威胁。” 洪胜火摇头笑道:“对你来说是威胁,但对我来说就是生意。” 这就是地位不对等带来的差异。 冯绣虎思忖片刻,重新坐回椅子上:“那就先说说你想做什么吧。” 洪胜火也在对面坐了下来:“说做什么前,我得先告诉你,这事教会不能知道,风雨庙也不能知道,大国公不能知道,府衙也不能知道,只能你知我知。” 冯绣虎不禁挑眉:“这么大的生意怎么就非得找我?” 洪胜火点头:“因为只有你能办。” “我要你帮我找人。” “如今这帆城,在上城之外的地界,就属你疯大虫说话管用,人手最多,耳目最广,这事需要隐秘进行,你手下都是些泥腿子,混迹市井极不显眼,所以最适合办这事。” 冯绣虎抬起眼皮看他:“找个人至于这么大费周章?镇水司这么豪横,这事你自己不能办?” 洪胜火摇头:“镇水司无故不得离开营区,而且水兵太过显眼,平白惹人注意,而且若论对下城的熟悉程度,还是你的人得心应手。” 冯绣虎问出正题:“所以你到底要找谁?” 洪胜火却再次摇头:“不知道。” 冯绣虎乐了:“逗傻子玩呢?” 他假装生气起身,作势欲走。 洪胜火赶紧拉住他:“莫急,听我说完。” 冯绣虎抱着双臂坐下:“你连找谁都不知道就让我瞎找,这不是拿我开涮么?” 洪胜火终于道出实情,他指着桌上的铁盖:“就找这个人!” 冯绣虎心里其实有所预料,但面上却装作恍然:“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这些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找?” 洪胜火说道:“如果真有这人,那此人必不敢轻易露面,所以你只管四下打听,若发现行迹可疑者,自来营区向我汇报。” 他从铁盖掰下一截锈块,举到冯绣虎眼前:“而如果发现了类似手段,那更是重大线索,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可疑的人……”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思忖:“还真有。” 洪胜火双眼顿亮:“谁?” 冯绣虎笃定道:“科纳特陈。” 洪胜火迟疑:“……迷雾主教?” 冯绣虎点头:“嗯,我最近看他很不顺……很可疑。” 二人对视着沉默了两秒。 洪胜火问:“你刚刚是不是说不顺眼了?” 冯绣虎面不改色:“你听错了。” 洪胜火再次沉默。 冯绣虎继续找补:“我没开玩笑,他最近确实很可疑,我怀疑他和黑夜教会的人有勾结——话说回来,黑夜教会的人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吧?” 洪胜火抬起头来:“具体讲讲。” 冯绣虎说:“我前段时间遭了暗枪,子弹正是来自黑夜教会,在后续调查中,提供线索的活口也被灭口了,杀他们的手段似乎也是黑夜教会的咒术。” 洪胜火感到疑惑:“你说这些跟科纳特陈有什么关系?” 冯绣虎回道:“我怀疑想杀我的就是他。” 洪胜火不上套:“……你把我当枪使呢?” 冯绣虎也觉得这脏水泼得有些生硬,于是想了想又说:“那……抛开事实不谈,难道神庙就没有嫌疑吗?” “我完全有理由怀疑神庙窝藏了罪犯,强烈建议镇水司进入观庙搜查,我们教会可以从旁进行协助。” 洪胜火盯着他:“也就是说现在教会拿风樯阵马符没有办法是吧。” 冯绣虎腼腆一笑:“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你要是不给点甜头,谁知道我会不会替你认真办事?” …… 教会真就把观庙围了一整夜。 天快蒙蒙亮时,冯绣虎回来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洪胜火和镇水司。 还没等众人搞清楚情况,冯绣虎就挥着手让神卫军让出一条路来。 “快快快,放行,让镇水司进去,别耽误了提督大人的正事。” 众人虽不明白,但还是依着冯绣虎的意思照办了。 在洪胜火的带领下,军容整肃的镇水司水兵排成一列从教会军阵中穿过,径直走向观庙大门。 洪胜火亮明身份,不多时,三名祭长就亲自迎了出来,双方隔着风墙对望。 章丘迟喜色溢于言表,心里只道自己终究还是赌对了,镇水司来替他们解围了。 他拱手道:“洪提督!教会私闯营区,妄动军械,置军法于不顾,此等行径,若不施惩戒,镇水司威严何在?” 洪胜火却面无表情:“撤去护庙宝符,配合镇水司查案。” 章丘迟一愣,感觉事情不太对:“提督大人,作案贼子分明是教会……” 洪胜火出声打断:“是非对错我自有考量,你若有不忿,事后自去找庙尊告状。” “这……” 章丘迟张了张嘴,一时哑口无言。 洪胜火却懒得再等,他抬手喝道:“最后一次警告,撤去宝符!” 哗啦—— 身后水兵齐齐举枪,对准了观庙。 ps:镇水司出营,必须有理有据,撤了宝符,就必须带点人走,至于带谁走,冯绣虎已经和洪胜火商量好了。 . (本章完) 第183章 182神庙,哑巴吃黄连 第183章 182神庙,哑巴吃黄连 神庙把宝符撤了。 不撤也没办法,若是真等镇水司采取强硬手段,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了。 其次章丘迟心里还存了侥幸——他念想着,等洪胜火在庙中搜查无果,下一个要对付的怎么着也该轮到教会了。 双方各打几大板,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镇水司粗略搜寻一番后,洪胜火便将府衙官员召集到一处,然后领着他们出了观庙。 见冯绣虎堵在大门外,市长严庆田不动声色地退至众人身后——那一箭属实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洪胜火上前拱手:“帆城上下离不开府衙运转,诸多政务堆积,还需众官员处置,教会神庙之争,本不该将府衙牵扯进来,镇水司护送官员离开是非之地,乃职责所在,教会理应放行。” 冯绣虎抚胸回礼,笑吟吟点头:“好说。” 他抬手示意身后军阵散开:“让他们走。” 气氛缓和了,严庆田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从人群后走出,挺着肚子来到洪胜火身边,对冯绣虎微笑点头:“我看冯神甫也是讲道理的嘛,念在你还年轻,之前的误会我就不追究了,但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还是要给你讲一下的,对此我至少能提出五点改进建议……” 冯绣虎忽然伸手,将严庆田一把拉到身边:“五个建议怎么够?你话多就留下来慢慢讲,正好我这缺个狗头军师,我看你就挺合适。” 严庆田脸色大变,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府衙政务繁忙,我没空帮你出谋划策。” 冯绣虎笑眯眯道:“那就乖乖把嘴闭上,夹着尾巴走人。” 严庆田赶紧躲回了洪胜火身后。 镇水司领着人要走,却不见对教会的后续处置。 章丘迟终于忍不住了,站在门内伸手喊道:“洪提督!” 洪胜火回头看来:“怎么?” 章丘迟干笑着:“是不是忘了什么?” 洪胜火淡淡道:“章祭长明言。” 章丘迟察觉到一丝不对——他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洪胜火又不是傻子,怎能不懂? 宋春圭心里发急,指着教会军阵脱口而出:“教会之罪,镇水司为何视若无睹?” 任屏笙赶紧拽了宋春圭一把,却被宋春圭甩手挣脱:“拦我作甚?此间分明是有猫腻!撤我护庙宝符,转头就要走人,这不明摆着拉偏架?好你个洪胜火,真当这里是羲君庙吗!” 洪胜火依旧面不改色,他回头瞥了眼冯绣虎,然后冲章丘迟抱拳:“实不相瞒,搜查观庙之前,镇水司已对教会连夜审问,彻查后确认神威炮一事与教会无关,将观庙放在最后搜查已是给足了脸面……若神庙不想捡,镇水司也可以收回来。” 章丘迟赶紧赔笑:“镇水司给的脸面,自然是要的。” 任屏笙一下又没拉住宋春圭,宋春圭冲上去指着洪胜火的鼻子大喊:“信口雌黄!那撤我护庙宝符又作何解释?” 砰! 子弹落在宋春圭脚下,打出一个凹坑——是亲卫开的枪。 众水兵齐声大喝:“退去!” 宋春圭脸色煞白,慌忙退回门内。 洪胜火缓缓开口。 “依令查案在先,解救官员在后,镇水司从头到尾未曾插手教会神庙之争,本督按规矩行事,祭长大人却找我讨要解释……” 洪胜火眼皮抬起:“那不妨随本督回镇水司,再慢慢解释。” 章丘迟将宋春圭拽至身后,干笑着拱手:“何至于此,镇水司公务既已办妥,我等就不远送了。” 洪胜火微微颔首,转身便走:“回营。” 一众官员在水兵的护卫下穿过教会军阵离开。 冯绣虎在后面招手:“慢走啊!” 再次转过身时,观庙大门已经关上。 冯绣虎摩拳擦掌。 卡琉斯来到他身边:“神卫军熬了一夜没合眼,我建议先暂时休整,等填饱了肚子再开始攻坚。” 冯绣虎不满道:“神庙也不没吃饭?没了符篆保护,现在正好是他们最心慌的时候,这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卡琉斯碍于冯绣虎的面子,有心反驳却未能张口。 摩根卫官突然又冒了出来:“不行!” 他没这些顾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冯绣虎转头看他:“怎么又是你?” 摩根卫官说:“虽然失去了符篆保护,但现在也是他们最紧绷的时候,如果直接采取强攻,我们的损失也小不到哪去。” 卡琉斯赶紧点头附和:“没错,而且现在神庙才是据守的一方,我们作为攻坚方,必然会付出更多代价,所以才更需要充足的准备,而不是把疲惫的士兵送到敌人的刀口下。” 冯绣虎气冲冲地走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确实更有经验,说得也更有道理。 他在队伍里找到了顺子。 顺子一早就看到冯绣虎了,但刚才冯绣虎在和洪胜火交涉,周围的神卫军全都没动,于是顺子也不好意思贸然跟冯绣虎打招呼。 顺子看上去精神头不错,他昨天跟着卡琉斯驻守西面阶梯,落得清闲,所以休息得很好。 冯绣虎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叮嘱:“后面还有硬仗要打,记得别脑子一热就往上冲,躲在后面赚个吆喝就行了,咱兄弟俩后面的好日子还长,没必要在这里拼命。” 顺子点头应下:“知道了哥。” 这边正聊着,迈克忽然也凑了过来。 他把胸针塞进冯绣虎手里:“瓦德拉长老说,如果天亮时你还没回来,就让我再去通报;但如果你回来了,就让你亲自去找他一趟。” 冯绣虎眼珠子转了一圈,抿出其中深意。 这老狐狸,打得个置身之外的好算盘——要是冯绣虎天亮还没被放回,说明镇水司掌握了充足证据,所以不肯放人,他瓦德拉乔当晚不急着露面,就是表明此事与教会无关,待迈克第二次去找了,他再向镇水司要人,既划清了界限,又赚了冯绣虎的情分。 而要是冯绣虎回来了,就说明事情已了,他自可岿然不动,等冯绣虎主动前去诉说原委。 冯绣虎心里暗骂,但眼下教会暂不动兵,他正好有空,于是便往上城赶去。 (本章完) 第184章 183相同的目的 第184章 183相同的目的 还是大座堂的顶层,冯绣虎在静室见到了晨起祷告的瓦德拉乔。 这次冯绣虎知道流程了,先上前对着迷雾徽饰低头行礼:“赞美迷雾。” 然后和瓦德拉乔一起来到旁边坐下。 不等瓦德拉乔发问,冯绣虎主动给出了结论。 “第一,神威炮跟我无关。” “第二,洪胜火为了把府衙官员带走,勒令观庙把护庙宝符撤了。” “第三,这一仗神庙输定了,如果他们不投降,我饿也饿死他们——我粗略算过双方兵力,如果不计代价强攻,最多两天就能打下观庙。” 瓦德拉乔却表现得很平静:“不着急,慢慢吊着他们。” 冯绣虎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瓦德拉乔替冯绣虎倒了杯清水,淡淡说道:“席无盛已经来过了,托弗森大主教替我接待了他。” 冯绣虎不明白:“席无盛来做什么?求和?” 瓦德拉乔摇头:“要和还是要打,不是他能决定的——他来找我要雨霖铃。” 冯绣虎更不明白了:“这是他的活么他就往前凑?” 瓦德拉乔说:“是马秉合大高功让他来的,而马秉合代表的是庙尊万籁丘的意志。” 冯绣虎越听越糊涂:“神庙的诚意就这?就派一名高功来要东西,我看他们也不是真心想要。” 瓦德拉乔抬眼看向冯绣虎,微微笑道:“瞧,就连你都知道席无盛无法要回雨霖铃,马秉合能不知道吗?” 冯绣虎一愣:“合着还真不是真心想要啊?” 瓦德拉乔继续引导:“席无盛自己也知道他做不成这件事,但他还是来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冯绣虎思忖无果,遂摇头:“不知道。” “因为他不得不来。” 瓦德拉乔道出内情:“就如我们对迷雾之神无比虔诚一样,神庙修士对风雨娘娘的信仰也非常坚定,所以你不能小瞧了他们的这份虔诚,除非得到宝殿的首肯,观庙众修士哪怕死战到底,也不会轻易投降。” “所以说,是议和,还是死战,决定权不在观庙手中,也不在席无盛手中。” 冯绣虎似有所悟:“这事得庙尊说了算吧。” 瓦德拉乔微微一笑:“但这里有一个人不想接着打了。” 冯绣虎抬眼:“席无盛?” “没错。” 瓦德拉乔颔首道:“当风樯阵马符被激发,观庙被神卫军包围时,他们就已经没有胜算了。” “这次参战的三名祭长全部出自席无盛麾下,神庙修士本就比教会神官更难培养,所以席无盛想为他们谋一条生路。” “于是他去求见了庙尊,但庙尊没有见他,而是让马秉合转达旨意——带回雨霖铃,将功补过,就同意议和。” “这不妥妥的为难人么……” 冯绣虎忽然反应过来:“庙尊想接着打——哪怕结果是输?” 瓦德拉乔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片刻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神庙在上城区圣堂大开杀戒的账,总要讨回来。” “我让你不急着正面进攻,就是这个道理。” “一来是消磨观庙的士气,我们能减少伤亡。” “二来是给席无盛想通的时间,看他什么时候能下定决心,拿尤克主教来换三名祭长的命。” 冯绣虎一拍脑门——他又把尤克胡给忘了。 要是真依了他今天的战术,直接强攻,把观庙杀个片甲不留,那尤克胡的小命估计也保不住了。 冯绣虎问道:“拿尤克胡来换,席无盛有这个资格做决定吗?” 瓦德拉乔摇头:“如果是用一名主教换三名祭长,这么亏本的生意神庙肯定不会同意;但如果是用主教换雨霖铃,神庙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他轻声一笑:“至于留给他们考虑的时间有多少,就得看观庙能撑几天了。” 冯绣虎在瓦德拉乔这塞了几块干面包垫肚子,就当把早饭对付了。 临走前,冯绣虎忽然问起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如果今天被围困的是教会,你会选择议和还是继续打?” 瓦德拉乔沉默了片刻,走到迷雾徽饰前继续跪下了。 正当冯绣虎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瓦德拉乔的声音传来。 “对虔诚的信徒来说,为神献身是一种恩赐,我奉行神的旨意,为献身者指明道路。” 冯绣虎得到了答案,转身离去。 不止是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一直以来他心里猜测的事也得到了佐证。 万籁丘和瓦德拉乔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人,他们有着某个相同的目的。 他们一直在暗中推动神庙和教会的矛盾,引起冲突。 并不惜以人命去铺路。 在他们手里,有些人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有些则是不能牺牲的,这条分界线冯绣虎大致也摸到了。 席无盛。 高功,以及主教是可以牺牲的上限。 再说准确点,应该是破障境或灵界漫步阶段的修炼者。 只有达到破障境的人,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至于这条分界线是根据什么而界定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冯绣虎暂且还不知晓。 …… 离开大座堂时,冯绣虎偶遇了来上职的科纳特陈。 他先是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抬起头时,正好和迎面走来的科纳特陈撞上。 冯绣虎下意识看向科纳特陈的大拇指——香味来自那枚香鹿角扳指。 上次在科纳特陈的办公室,冯绣虎就已经见他戴过。 冯绣虎怔在了原地。 当看到这枚扳指时,他突然灵光一现。 冯绣虎想起在老威廉裁缝铺遇到的贵妇人是谁了。 是他第一次来大座堂找科纳特陈时,从科纳特陈卧室里走出来的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科纳特陈的姘头? 不,她的气质和穿着分明就是贵族。 可贵族怎么会去工厂区的裁缝铺定制衣服? 冯绣虎的脑子有些乱。 好像即将抓住什么,却始终没有头绪。 科纳特陈却对冯绣虎没有好脸色,在看到冯绣虎的第一时间就黑了脸。 他本都做好冯绣虎要出言挑衅的准备了,结果冯绣虎却只是站在原地,呆滞地把他望着。 又犯病了? 科纳特陈心里腹诽一句,一言不发地绕开冯绣虎往里走了。 ps:赵映霞死的那天,摩根卫官请假去了上城,他到底做了什么? . (本章完) 第185章 184观庙的末路 第185章 184观庙的末路 既然瓦德拉乔有自己的考虑,那冯绣虎也犯不着跟观庙死磕。 于是他把瓦德拉乔的指示转达给了格兰肖和塔伦朱,两位神甫立刻做出了更专业的应对。 他们指挥着执事,在观庙四个方向分别布置起串联法阵,冯绣虎这个滥竽充数的主反倒成了甩手掌柜。 格兰肖和塔伦朱本来也想让冯绣虎帮忙来着,但冯绣虎哪懂这些?哼哼唧唧找了个不着调的由头给糊弄了过去。 从布置法阵这点,也能看出教会和神庙的不同来。 就好比施咒,神庙靠的是法诀,教会靠的是吟诵。 二者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效果上却有明显区别。 法诀施展起来更快,还能和法门中的肉身击技配合起来使用;而教会的吟诵施咒往往更在“大范围”和“大威力”上下功夫,却忽略了效率。 教会的法阵也是同样道理。 和法阵对应的是神庙的符篆。 符篆胜在便捷,以及能快速激发,但缺点是持续时间有限。 而法阵则需要更麻烦以及更长时间的布置手续,但只要材料足够,法阵的笼罩范围可以达到非常夸张的地步,并且只要有人保持控制,法阵就能持续不断地生效。 本质上来讲,神庙教会殊途同归,可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迥异的区别,论其根源,其实还是蚀说的那番话。 东方神求长生,所以更专注于个人伟力;而西方神恰好相反,他们谋求长久的统治。 言归正传。 在教会布置法阵的时候,观庙内也感到了紧迫,他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被逼上绝路。 于是在法阵尚未布置完成之前,观庙修士主动从多个方向发起了突围攻势,但教会也不是吃素的,观庙的举动完全在意料之中,神卫军凭借人数优势坚守阵地,硬生生把神庙修士打回去好几拨。 冯绣虎也可算找到不帮忙布阵的理由了,在两名神甫无暇插手战局时,他借用权柄召来迷雾,帮神卫军找回了主场优势。 这场试探性突围的带队者正是宋春圭。 他选择了东面作为突破口,却恰好和卡琉斯正面撞上。 虽然不习咒术,只修行了迷雾法典中锤炼肉身的法门,但已经具备晋升侍卫长资格的卡琉斯,单论法门的话也妥妥是迈入符文启迪阶段的高手,他凭借对迷雾环境的契合,身形在浓雾中进退自如,将宋春圭逼得好不狼狈。 等冯绣虎匆匆赶来时,宋春圭自知突围再无希望,于是果断抽身就撤。 卡琉斯对此颇有微词:“神甫大人,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冯绣虎反怪卡琉斯:“你怎么不拖住他?” 卡琉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修炼风来化雨诀的修士就和泥鳅一样滑溜,我故意和他周旋,是为了消耗他的法力,同时也让他始终对成功突围抱有侥幸,我原计划是想趁他松懈时抓住破绽,再给予致命一击,结果你突然到来,反而把他直接吓跑了。” 得,又好心办坏事了。 冯绣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但嘴还是硬的:“那你下次记得早点告诉我。” 卡琉斯尴尬一笑。 这场突围行动再次以神庙的失败而告终,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当法阵被激活时,几乎整条观庙街都被浓郁的迷雾笼罩了进去。 观庙内的修士不得不召来风雨抵挡。 大风在上空呼啸,大雨将观庙覆盖,将渗入庙内的迷雾驱散。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确保庙内修士的安全。 但这也意味着,修士们的法力每时每刻都在被消耗。 而反观教会这边,两名神甫只是将执事们分成了四个队伍,由他们轮流控制法阵,只需少量的法力消耗,就能维持法阵的正常运转。 冯绣虎凑到两名神甫身边,重点指出自己没有划水:“幸好我没有帮忙布置法阵,不然刚才可就危险了。” 格兰肖多少也算了解些了冯绣虎的尿性,闻言面无表情回道:“辛苦你了,冯神甫。现在我和塔伦神甫已经腾出手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请你回后方休息吧。” 他们倒不是说厌恶冯绣虎,只是嫌弃冯绣虎是个外行,所以摆明了不想带他玩。 冯绣虎一生气——就生了一气。 他还真没招,毕竟到目前为止在策略方面他尽帮倒忙了也是事实。 于是冯绣虎索性也不伺候了,找了个没人的房间躲进去自个儿修炼。 所谓不争馒头争口气,冯绣虎打定主意,他要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 时间一天天过去。 教会贯彻围而不攻的战术,时而佯攻,时而夜间袭扰,甚至还将食物残渣和排泄物扔进高墙,持续给观庙上压力。 在冯绣虎预计中,观庙可能最多也就坚持不到一周就该内部瓦解,但事实证明还是瓦德拉乔更了解神庙。 到今天为止,神庙已经足足坚持了快二十天,却依然坚守。 这么多人吃马嚼,观庙的食物早就被消耗殆尽,最后就凭一口井撑着,靠喝水硬生生扛到了现在。 席无盛哪去了? 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他下定决心? 冯绣虎有预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面临一场残酷的战斗。 近二十天的时间,观庙修士们面临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压力,他们却没有混乱,也没有内讧,这只能说明瓦德拉乔的提醒没错——神庙修士对神祇无比虔诚,唯有信仰的支撑,才能使他们坚持到现在。 而这也是让冯绣虎感到严峻的原因所在,当这帮虔诚的信徒被彻底逼上绝路,他们会爆发出所有的潜力拖敌人下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证明他们仅剩的价值。 这一次冯绣虎猜对了。 在第二十一天的晚上,神庙向教会发起了自杀式的突围。 修士们直接从观庙正门杀出来,目标直取冯绣虎和塔伦朱所在的中军阵地。 警戒的神卫军及时发出了信号,两边侧翼的兵力立刻从后方驰援,对修士展开合围绞杀。 狂风暴雨搅碎迷雾,夜晚环境下,磅礴的雨幕遮蔽了视野,剧烈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混乱中修士的攻势很快就得到了遏制,冯绣虎却感觉到不对劲,他借来阴影权柄,再次定睛看去时,视野中的局势立马清晰起来。 只见观庙修士声势虽大,但实则兵力严重缺失。 这是中计了。 (本章完) 第186章 185绞肉之战 第186章 185绞肉之战 夜晚环境昏暗,局势看不明朗,再加上修士队伍的攻势来得突然,所有人潜意识里都认为这将是观庙破釜沉舟的全力一击。 却不料临到头了,神庙竟然又耍了心眼。 冯绣虎看清局势,还不等他出声提醒,一名神卫军快跑来报,大声呼喊着:“观庙主力在东边突围!” 冯绣虎心里暗骂,拔腿就往东面跑——今天驻防东面的又是卡琉斯,顺子也在他的队伍里。 当冯绣虎抵达东面战场,才看到眼前的景象是多么惨烈。 神庙修士像蝗虫一般扑向神卫军阵线,面对箭雨,他们悍不畏死,有人倒下,后面的人就踩着尸体继续向前冲锋。 几乎只在接触的一瞬间,战斗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神庙修士们大都状态极差。 法力尚存者成为进攻主力,施展咒术破开阵线缺口;法力殆尽者就直接近身肉搏,与神卫军奋力厮杀。 斧光剑影中,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此前神卫军先被分散了兵力,眼下又面对修士们疯狂攻势的震慑,竟难以抵挡,被生生割开了战场。 但很快神卫军的兵力优势就再次显现出来,他们从边缘开始蚕食,将修士分割包围,展开一团团小规模的绞杀。 冯绣虎放眼望去,几乎每一处都在进行着生与死的较量。 但他没看到顺子。 冷静下来想想,卡琉斯不在这里,因为他要应付的是祭长,那么顺子应该也和他在一起。 于是冯绣虎继续朝着更深处前进。 可当他正式进入战场时,却好似点燃了炸药桶。 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是疯大虫!疯大虫在我这里!” 此话一出,周围的修士跟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全都朝冯绣虎扑杀过来。 当先一名修士纵身跃起,举斧高高劈下,狞声喊道:“疯大虫——给我死来!” 冯绣虎弹开怀表,修士身体在半空僵滞,石化了般跌落下来。 冯绣虎顺手夺斧横扫,寒光闪过,斧刃斩进修士咽喉。 他抬眼再看,更多的修士已经杀到了面前。 …… 等冯绣虎找到卡琉斯时,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他满身血污,走路时还有些气喘。 场上局势并不乐观。 杀到这里的修士皆是被祭长所率领的主力,此时与神卫军厮杀正酣。 卡琉斯自己的神卫军小队,正在为卡琉斯抵挡来自后方的进攻,同样苦苦支撑。 顺子就在其中。 卡琉斯自己的情况却不太妙,他身上多处负伤,头盔碎裂,杵剑而立的同时,也用眼睛警惕地戒备着对面两名祭长随时会到来的进攻。 而比他更不妙的是同样驻防东面的格兰肖,此时他正趴在不远处的地上,身下一滩血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冯绣虎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卡琉斯看见冯绣虎浑身浴血的模样时不禁吸了口冷气:“冯神甫……” 冯绣虎摆手打断,提起短斧指向对面的任屏笙和章丘迟:“就剩他俩了是吧,那我争取快点解决。” 他抬起的手臂在微微发颤。 也由不得冯绣虎不加快速度,在适才的围攻中他调用了太多迷雾权柄的力量施放咒术,眼下已经要法力枯竭了。 他的虚弱几乎肉眼可见。 任屏笙第一时间就选择了主动进攻。 “小心!” 卡琉斯大声提醒。 话音未落,瞬息间狂风扑面,任屏笙身形显现,推剑刺向冯绣虎心口。 冯绣虎眼皮一抬:“束缚。” 哗啦—— 迷雾中激射出数根锁链,任屏笙四肢受缚,被禁锢在半空。 “咳……” 冯绣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还有一个章丘迟在边缘ob,冯绣虎得节省仅剩的法力,于是从兜里掏出了火机。 他看向任屏笙,正要打燃时,余光中忽见剑芒晃眼。 冯绣虎下意识挥斧去挡。 嗤——噹! 左臂吃痛,血光溅起,火机也脱手飞出。 幸运的是短斧挡住了撩向咽喉的剑尖,但斧刃被削去了一截。 卡琉斯及时奔袭来救,大剑横斩逼退偷袭者,复又变招捅向动弹不得的任屏笙。 可随着冯绣虎负伤,咒术也失去效果,危急时刻任屏笙掐下法诀:“风来,疾!” 他身形化作流风疾退数米之外,与偷袭者并肩而立。 此时冯绣虎才终于看清了。 偷袭的是宋春圭。 冯绣虎撕下袖子,将左臂伤口简单缠绕打结。 他不禁埋怨卡琉斯:“合着你们打了半天,一个都没解决?” 这倒是错怪卡琉斯了。 当初他和塔伦朱面对两名祭长都只有苦苦支撑的份,今天来的可是三个。 卡琉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三名祭长,嘴里快速向冯绣虎发问:“塔伦神甫还需要多久才到,光凭我们两个,恐怕不好应付。” 他也看出了冯绣虎状态极差的事实。 冯绣虎却没空回答。 他正摸着缺了一个角的斧刃,心疼道:“斧将军啊,你说你陪了我这么久,怎么就折在这里了?你放心地走,我肯定替你报仇。” 身后顺子抄起大剑递来:“大哥,用这个!” 冯绣虎婉拒:“不了,没感情。” 卡琉斯心道完了,还没开始就先疯一个,这仗还怎么打? 这边还没准备好,对面的三人已经快速定下决策。 章丘迟低声说道:“我来拖住卡琉斯,你们先解决疯大虫,小心他手里的怀表。” 宋春圭与任屏笙对视一眼。 任屏笙懂他意思:“分头夹击,我牵制正面,逼他把怀表掏出来。” 宋春圭点了下头,当先掐出法诀:“风来,疾!” 他的身影再次消失。 任屏笙与章丘迟同时袭来,一人奔向卡琉斯,一人杀向冯绣虎。 卡琉斯习惯性地将身为神甫的冯绣虎拽去身后。 “风来,涌!” 章丘迟须发皆鼓,一手持诀一手挥掌。 汹涌的风压撞向卡琉斯。 卡琉斯一声大吼,竖剑下劈。 狂风与剑锋接触后炸开,冲击波向周围荡去。 锵—— 寒芒一晃,章丘迟出剑了。 轻盈的长剑借巧力从卡琉斯的剑身上划过。 片片火星中,卡琉斯透过剑锋瞥见了章丘迟阴鸷的眼神。 “化雨,蔽。” 眼前仿佛泛起了一层水汽,视野顿时变得模糊不清。 ps:你们别打了,实在不行跳支舞吧。 求月票~ (本章完) 第187章 186雾中鏖战 第187章 186雾中鏖战 卡琉斯一时不查,被咒术得手。 他视线被遮蔽,但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立刻将大剑横扫护身。 章丘迟的剑尖堪堪触及卡琉斯咽喉,却被剑风所逼,不得不闪身避开。 卡琉斯双眼恢复清明,定睛看去,面前却没有章丘迟的身影。 身后传来冯绣虎的提醒:“上面!” 卡琉斯猛地抬头,只见章丘迟刺剑直贯天灵而来。 大剑沉重,此时再抬剑招架已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卡琉斯只得侧头避开要害,用肩膀去承受刺击。 但冯绣虎出手了。 关键时刻他抖出怀表,一把将卡琉斯推开。 章丘迟的动作顿时凝滞,身体僵硬下落。 冯绣虎看准了他的面门,抽斧劈下。 寒光未现时,任屏笙突然从章丘迟身后闪出,他一剑荡开短斧,随后法诀按向冯绣虎胸前:“风来,涌!” “等的就是你——” 冯绣虎狞声大喝:“行刑!” 嘭——! 怀表脱手,冯绣虎被狂风气浪炸飞出去,于此同时,任屏笙上方凭空出现的断头台也随之落下。 但由于缺少迷雾锁链的控制,最后关头还是被任屏笙变换出法诀,身形快速化作流风躲避。 冯绣虎胸前衣衫尽碎,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 幸好他不是真的神官,而是修炼烂肉功的正统修行者,这具每时每刻都在锤炼的肉身可比寻常神官抗揍多了。 所以他胸前伤势看似严重,实则只是未伤及根本的皮肉伤。 反观任屏笙其实吃亏更多。 任他咒术施展再快,总归是需要时间,断头台落下时他一只手化风不及,被剁下了半边手掌。 冯绣虎翻身爬起,看到地上那半边血淋淋的手,不禁笑出了声。 “话说回来,要是修士缺了两根手指,还能掐出法诀么?” 卡琉斯没空答复冯绣虎,他又和章丘迟纠缠到了一起。 但还有别人搭理冯绣虎。 “取尔首级!” 一声怒喝在耳边炸响,宋春圭的身影于风中显现,从侧旁一剑刺向冯绣虎的脖颈。 唰—— 这一剑不偏不倚,从脖子左边刺入,又从右边捅出。 顺子看得真切,大惊中暴怒,丢下面前的敌人扛着大剑就朝宋春圭杀来。 宋春圭立刻抽剑回防,他在顺子胸膛一踢,踹得顺子往后踉跄了两步,同时自己翻身后撤,稳稳落地。 宋春圭心中却感到不解。 适才那一剑并无实感,也不见血光迸溅,看似一击毙敌,冯绣虎却站在原地未曾动弹。 正疑惑时,远处包扎手伤的任屏笙忽然高声提醒:“身后有人!” 宋春圭的反应已是极快,闻声当即转身—— 只见冯绣虎踏雾而出,挥斧削下。 宋春圭不转身还好,这一转身,斧刃在他侧腹破开一道长长血口,满腔的肠子滑落一地。 “什么——” 宋春圭心惊神骇,一时什么也管不了了,他一把推开冯绣虎,跪倒下去手忙脚乱地将肠子往肚子里填塞。 冯绣虎提斧复来,满脸狞色:“我说什么来着——就是你害了斧将军!” “竖子尔敢!” 任屏笙见状怒喝一声,赶紧持剑掠来。 顺子眼睁睁看见面前的“冯绣虎”身体化作迷雾消散,终于反应过来,随即又看到任屏笙从冯绣虎身后袭来,冯绣虎却毫无反应。 顺子来不及多想,一声大吼,暴跃而起,半空中大剑朝着任屏笙当头劈下。 噗! 噹——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冯绣虎一斧剁进了宋春圭的肩头,任屏笙也一剑刺入了顺子的盔甲缝隙。 任屏笙心中惊异,盔甲下剑尖触及处竟无比坚硬——他有所不知,那是冯绣虎给顺子用来负重的铁块。 眼看冯绣虎又要劈下短斧,任屏笙来不及多想,法诀一掐:“风来,涌!” 炸开眼前这个大块头,就再无人阻拦他杀向冯绣虎! 狂风在顺子胸前爆发,顺子却压根儿不避。 他睚眦欲裂,只知身后就是大哥,便管他面前是谁,先硬拦下再说! 嘭!! 气浪爆开的瞬间,顺子咬紧牙关一步重踏:“给我——镇住!” 无形的力量瞬间从脚下地面传遍了全身。 风势汹涌,恍惚间任屏笙出现幻觉,仿佛瞥见一具贯连天地的巨大阴影,瞬间冷汗涔涔,他猛地睁大眼睛,却只看到了顺子岿然不动的身躯。 顺子的甲胄受损严重,他依旧死死盯着任屏笙,剽悍之气几乎要从双眼溢出来,任屏笙一时竟不敢与之对视。 但短短片刻后,顺子腿一软,径直跪了下去。 他赶紧用大剑支撑,才维持着半跪姿态不至于倒地。 而随着顺子矮身,他身后的冯绣虎也暴露了出来。 任屏笙视线越过顺子肩头看向后面,瞳孔顿时紧缩。 只见宋春圭已经完全失去抵抗的脾气,被冯绣虎摁在地上。 宋春圭的身上多处留下深深的斧伤,此时冯绣虎正揪住他的头发,准备给他脑门上开瓢。 “住手!” 任屏笙脱口而出,大声喝止。 冯绣虎却当做没听见,一斧狠狠剁下。 叮铃—— 最后关头,被吓破胆的宋春圭终于摇响了子铃。 身下的人影瞬间消失,冯绣虎这一斧剁在了泥地里。 冯绣虎缓了口气,强忍着眩晕感站起身。 他走过来,拍拍顺子肩膀:“好弟弟,等打完这一仗,大哥带你去洗神仙浴。” 顺子嘴角咧出笑容:“我要姑娘洗的那种。” “给你点十个。” 冯绣虎答应了,然后将目光投向任屏笙。 被他的视线扫来,任屏笙竟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一个神官,怎么次次都近身搏杀?” 这时候搭话,反倒暴露了他的色厉内荏。 冯绣虎冲他招手:“来,你凑近点,我悄悄告诉你。” 任屏笙抿着嘴不吱声了,情不自禁转头看向还在和卡琉斯纠缠的章丘迟。 章丘迟的子铃拿给马大高功了,但任屏笙手里的还在。 教会还有个塔伦朱随时会赶来,神庙被拖得太久,眼看定是打不赢了,所以任屏笙在考虑要不要抛下章丘迟先溜。 虽说会被子铃送到哪里去还不知晓,但总比直接死在这里好。 他半晌不开口,冯绣虎却等不及了:“没事,我过来也行。” (本章完) 第188章 187席无盛的出路 第188章 187席无盛的出路 说完,冯绣虎抄着短斧往前走,顺子也杵着大剑,强撑着起身跟上。 任屏笙又看了眼章丘迟那边,随后收回目光,咬咬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真要死到临头了,再用子铃不迟。 于是他握紧长剑,正要掐诀。 忽听雾中有人吟诵:“以迷雾之名,肃清!” 雾气化作猛兽从身后扑杀过来。 任屏笙立刻转身,挥剑横扫斩散雾兽,他抬头望去,雾中依稀看见了塔伦朱的身影。 任屏笙索性丢下了冯绣虎,脚下轻点跃出,掠向塔伦朱——他打算先挑软柿子捏。 雾中再次传来吟诵:“以迷雾之名,剥夺!” 任屏笙第一步落地,正要继续向前时,却发现自己身形飞退——他的方向感消失了。 “这么主动?” 冯绣虎的身影在耳边响起,随之一起到来的还有斧刃破空声。 任屏笙竟直接退到了冯绣虎面前。 任屏笙第一时间作出正确判断。 他没有出剑去挡,因为不知道自己出剑的方向是否正确,于是他直接捏下法诀:“风来,疾!” 一斧落空,任屏笙化作流风窜向远处。 冯绣虎摸了摸鼻子,不是任屏笙反应够快,而是他力有未逮,出手速度慢了。 塔伦朱依旧藏身雾中,继续吟诵:“顺从迷雾的指引,迷途者归来。” 数道鬼魂般的灵体呼啸着飞上半空,在雾中四处穿行,寻找着任屏笙的位置。 而任屏笙现身后,不顾被迷途者灵体发现的风险,当即再次掐诀:“化雨,涤。” 水汽迅速环绕周身,迷失感被驱散,他重新找回了方向。 一只迷途者灵体在他头顶发出尖啸,然后猛地扑了下来。 任屏笙冷哼一声,指诀抹过剑身,一剑将迷途者刺了个透心凉。 “雨”字诀对灵体的杀伤力很大。 可当任屏笙环顾四周时,发现雾兽已经围拢了过来。 迷雾神官就这点赖皮,近可围攻,远可追踪,自身还有迷雾遮掩,好不容易逼近了,却还得先解决保护他们的神卫军。 如果只是单挑,任屏笙还有不少手段可以拿出来跟塔伦朱周旋,可眼下还有个疯大虫躲在暗处虎视眈眈。 任屏笙不禁再次萌生了退意。 于是在冯绣虎的身影从浓雾中走出时,他当机立断掏出了子铃。 冯绣虎停下脚步,指着他说:“你用一个试试。” 任屏笙心中升起疑虑——他不确定冯绣虎是在故意激他,还是母铃那边真有凶险等着。 就在这时,章丘迟的惨叫远远传来:“任屏笙!你害苦我矣——” 他不是卡琉斯的对手,要不是卡琉斯负伤,章丘迟也坚持不到这么久。 任屏笙这下终于不再犹豫,当即就要摇响子铃。 可就在他要晃动手腕时,一只手臂忽然从旁边伸出,按下了铜铃。 “此战已了,都收手吧。” 居然是席无盛的声音。 冯绣虎也很诧异——席无盛突然出现,已然是坏规矩了。 冯绣虎笑道:“摇人是吧,等着,我给你摇个枢机长老出来。” 席无盛面无表情:“疯大虫,你莫不是聋了?我说此战已了,便是无须再战,教会的止战令片刻即到,你且安心等着。” 席无盛的语气不似作假。 冯绣虎觉得他也没有坏规矩的胆色。 果不其然,众人未等太久,迷雾中具现出了托弗森赵的身影。 他先看了眼对面的席无盛,然后对教会众人点头道:“战争结束了,让大家都停手吧。” 塔伦朱和卡琉斯没有丝毫异议,点头后各自去传达命令。 但冯绣虎没动——眼看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停在这时候,他能甘心么? 他看向席无盛,问道:“你早不想通晚不想通,这时候知道把尤克胡送回来了?” 席无盛却根本不愿搭理他,带着任屏笙一起化风而去。 冯绣虎只好又看向托弗森赵,希望他能给个说法。 托弗森赵颇感无奈,知道自己如果不说清楚,冯绣虎肯定还得闹幺蛾子。 于是只好解释:“是大国公出面了,他当了和事佬,让教会和神庙停战。” 冯绣虎觉得不可思议:“大国公有这个面子?就算他真有,我那亲爱的瓦德拉老师能给他这个面子?” 托弗森赵点头道:“有,而且他给出的原因有理有据。” “今天是大国公的生日,依据玄国的说法是,见血不吉利,所以帆城必须安定下来。” 最近忙着打仗,冯绣虎都把这茬给忘了——他也有请柬来着。 但这个理由还是略显生硬,因为大国公没道理帮神庙说情。 冯绣虎小声问道:“是瓦德拉老师授意大国公这样做的?” 托弗森赵否认了这个猜测。 “不,是席无盛,他去求了大国公。” 冯绣虎一愣。 托弗森赵继续说道:“他们具体怎么谈的我不清楚,但席无盛主动向大国公低头求情,尤其还是在他生日这天,或许这让大国公感到很有面子,所以同意了出面讲和。” “大国公让教会和神庙各退一步,神庙释放尤克主教,教会归还雨霖铃。” 冯绣虎恍然大悟,也不禁感叹:“好个席无盛!竟真被他从夹缝里找到出路了!” 此话何解? 因为席无盛保全了神庙的骨气。 拿尤克胡换雨霖铃,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但如果是席无盛主动找教会谈,那就是神庙向教会低头了,折了神庙的骨气。 所以就如瓦德拉乔所说,“换俘”这事由席无盛来办,注定成不了,教会嫌席无盛不够格,神庙也不会允许席无盛这样做。 但有了大国公这个中间人,结果就不同了。 从神庙向教会低头,变成了双方各退一步。 或许说席无盛去求大国公,也是一种低头,但性质却不一样。 一来神庙不会承认席无盛的举动代表神庙的态度;二来大国公给出的理由十足充分,所以神庙只会觉得是借生日的由头给了大国公这个面子。 终归不是向你教会服软。 至此,教会赢得了实质的胜利,神庙保全了骨气,大国公也得了面子,大家皆大欢喜。 “难怪席无盛能沉得住气,原来是在等今天。” 冯绣虎默默点头。 托弗森赵问道:“那么,雨霖铃在哪儿?” 冯绣虎一拍脑门:“妈呀,那边还煮熟了一个!” ps: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心生日宴变鸿门宴。 . (本章完) 第189章 188赴宴与送礼 第189章 188赴宴与送礼 托弗森赵让冯绣虎带他去取雨霖铃,冯绣虎拒绝了。 他说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于是让迈克去把毛核桃找来,再让毛核桃带着托弗森赵去取雨霖铃。 托弗森赵问他有什么正事,冯绣虎说自己要回家捯饬一番,然后去参加大国公的生日宴。 托弗森赵表示很诧异:“是瓦德拉长老替你要来的请柬吗?” 显然他误会了。 神庙和教会两边,从枢机长老到主教,从庙尊到高功,一个不漏全收到了请柬。但两家的大领导本人是不会出席宴会的,大国公心里也很清楚。 所以托弗森赵会代表瓦德拉乔出席,马秉合则会代表万籁丘出席,除此以外,收到请柬的主教和高功也得给大国公面子,前来赴宴。 而冯绣虎这个神甫显然不在此列,他甚至不具备收到请柬的资格,所以托弗森赵才会以为是瓦德拉乔的安排。 冯绣虎却摇头道:“是科纳特陈给我的,好像是说大国公对我有些意见,所以让我当面跟大国公解释。” “他哪来的多余请柬?” 托弗森赵有些疑惑,却未多想。 …… 最后这一仗从半夜打到了天亮。 和托弗森赵分别后,冯绣虎径直回了碧波街宅子。 顺子没跟冯绣虎一起,因为卡琉斯要通过一些内部手段帮顺子成为一名正式的神卫军,所以顺子随着神卫军队伍去了上城大座堂。 而按照流程,冯绣虎本来也该去一趟生命祷堂。 战争结束,受伤的人都会被第一时间送去那里治疗,但因为伤员太多,冯绣虎不想浪费时间,也懒得折腾这一遭,所以才直接回了家。 宴会流程将从中午开始,然后一直持续到晚上,而现在还是上午。 回到家,冯绣虎让水仙灵芝帮忙处理完伤口,仔细包扎好后,打算趁还有时间,抓紧休息一会儿。 灵芝用温热的湿毛巾替冯绣虎擦拭身上的血污:“老爷,我听管家说,这些日子来,港口区都快成一座死城了,住在那的人白天连门都不敢出,也没人出来做生意,就连入港的商队都受了影响……” “嘘——” 水仙瞪了灵芝一眼,然后指了指冯绣虎。 灵芝抬头看去,原来冯绣虎已经开始打鼾了。 她们把动作放轻,小心翼翼地替冯绣虎盖上被子,然后悄然退去。 幸好冯绣虎提前有过交代,快中午时,水仙进来将冯绣虎唤醒。 这一觉没睡太久,冯绣虎睁开眼,面上依旧带着疲色。 水仙还是那么贴心,等冯绣虎坐起来,她从旁边端来小碗,递到面前。 “这是奴家亲手熬的醒神益气汤,加了黄芪生姜,枸杞参片,老爷喝了就有精神了。” 冯绣虎接到手中,低头看去,汤面上漂着几颗枸杞。 他嘀咕道:“又会刺绣,又会熬补药,你懂得还真不少。” 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冯绣虎将汤药一饮而尽。 得了表扬,水仙开心地取来衣服:“神甫袍子满是破口,老爷要去赴宴,便不适合再穿了。这是阮姐姐去上城前给老爷订的新洋装,老爷且看,就穿这套可好?” 冯绣虎无所谓,换上衣服后又把衣架上的报童帽戴在了头上。 水仙顺手替他摘下,把一顶礼帽塞进冯绣虎怀里:“赴宴便要正式些,这扁帽子像什么话?可莫叫上城的老爷们笑话了。” 冯绣虎打了个哈欠,他此时无精打采,懒得再跟水仙掰扯这些琐碎,于是就依着她去了。 收拾妥当,冯绣虎又把怀表、火机、以及战损版短斧拿出来放进了柜子里。 托弗森赵有提醒他,今日宴会禁止携带任何武器或法器,进国公府前还需要搜身。 冯绣虎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办了,毕竟这刚打完仗,他就带着家伙去闯国公府,确实不太像话。 …… 冯绣虎坐上黄包车去了上城,换乘马车后来到国公府。 刚跳下车,就瞧见迈克等在门口。 冯绣虎挺开心,他正愁进去后没人说话。 他从身后一拍迈克肩膀:“你也来参加宴会呀?” 迈克吓了一跳,见是冯绣虎才松了口气。 “我哪有这资格?” 迈克苦笑:“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他将手中礼盒提起来给冯绣虎看。 “瓦德拉长老从托弗森大主教那里知道你要来赴宴,他猜中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提前准备礼物,所以特意让我带着东西来等你。” 冯绣虎一拍大腿:“嗨,早说呀——顺子门口的干鱼还剩两条。” 迈克尴尬笑着:“干鱼?这也太失礼了。” 冯绣虎把礼盒接过来,顺口问道:“还麻烦你特意跑一趟,让托弗森赵给我带来不就行了。” 迈克笑得更尴尬了:“让大主教像我这样在门口候着你?恐怕不太合适吧。” 谈话间,冯绣虎已经打开了礼盒。 里面是一把精致古朴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诸多宝石。 冯绣虎眼神顿时严肃:“瓦德拉乔这是有深意呀……他不会是想让我一刀攮死大国公吧?” 迈克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捂嘴。 他低头看清了盒中弯刀,松了口气道:“你想多了。” 冯绣虎不信:“瓦德拉乔能不知道宴会不能带武器?这不明知故犯嘛!” “都说你想多了。” 迈克赶紧解释:“这是古董,也算奥兹玛帝国的特产,拿它当礼物送给大国公,没什么不合适的。” “奥兹玛帝国?” 这名字冯绣虎还是头一次听。 迈克接着说:“西大陆五大帝国之一,也是迷雾教会的大本营。” “五大帝国中,奥兹玛帝国拥有最多的沿海区域,在很久以前,这地方盛产海盗,弯刀被视为荣誉的象征,往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越多,也代表持有者的地位越高。” 他指着盒子里的弯刀:“但随着改朝换代,迷雾教会统治奥兹玛帝国后,海盗渐渐失去了生存土壤,人们也不再将弯刀视作荣誉——但对于古董本身而言,它的价值肯定不会低了。” “而且正是因为以前有过这样的习俗,所以给位高权重的大国公赠送弯刀才最是合适。” 冯绣虎了然点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瓦德拉乔这么小心眼儿呢。” 这次轮到迈克不解了:“什么意思?” 冯绣虎耸耸肩:“这次大国公替神庙出头讲和,我寻思瓦德拉乔要针对他了。” (本章完) 第190章 189瓦德拉乔的深意 第190章 189瓦德拉乔的深意 不说还好,冯绣虎提起这茬,迈克看向弯刀的眼神也渐渐不对了。 此前他不知停战内情,所以觉得用弯刀作为礼物无可厚非。 但现在他知道了,似乎又觉得瓦德拉乔确实有另一层意思。 而冯绣虎却在弯刀上看出了端倪。 镶满宝石的刀鞘崭新华丽,可刀柄却锈迹斑斑。 他从盒内拿起弯刀,拔刀出鞘。 只见刀身的锈蚀痕迹更加严重。 答案一目了然——只有刀本身是历经岁月的古董,而刀鞘是后面新配的。 迈克不禁咽了口唾沫:“还真被你说中了,瓦德拉长老想敲打大国公。” “大国公就是这把锈刀,而镶满宝石的刀鞘——也即是他如今的位高权重,这些都是教会给的,瓦德拉长老是在提醒他不能忘本。” 迈克瞥了眼冯绣虎衣服上的胸针,小声道:“瓦德拉长老特意嘱咐,让你亲手把礼物送给大国公——你就当寻常送礼,不该说的别说。” 意思不言而喻。 “行。” 冯绣虎点头答应,这事说白了跟他关系不大,他就是个送礼的,大国公就算真有什么不高兴,也从冯绣虎身上挑不出理。 …… 迈克事情办妥,直接离开了。 冯绣虎拎着礼盒往国公府大门走。 他在门口被拦下了——守门人的装束冯绣虎也认得,黑衫黑帽黑布鞋,就是那天来碧波街拿赵映霞的大国公亲卫。 冯绣虎出示了请柬,黑衫人礼貌地把冯绣虎请到旁边,一人搜身,一人检查礼盒。 冯绣虎出声提醒:“那是瓦德拉长老特意嘱咐要送给大国公的,你们小心点。” 在确认礼盒里只是一把里胡哨的古董刀后,黑衫人把礼盒还给了冯绣虎,然后客气地将他请了进去。 迎宾的女仆将冯绣虎引到宴厅。 推开厚重的雕木门,整座宴厅映入冯绣虎眼帘。 大厅中央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晶莹剔透的水晶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墙壁上贴着纹繁复的壁纸,就连天板上都绘有精美的壁画。 大厅一侧,一支西洋乐队正在演奏,悠扬的小提琴声和钢琴声交织在一起,为宴会增添了优雅的氛围。 舞池中,男男女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男士们绅士地挽着女士的腰肢,女士们的裙摆随着旋转划出美妙的弧线。 舞池周围,宾客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他们手持酒杯,或低声交谈,或朗声发笑,杯子碰撞的清脆声此起彼伏。 长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桌上摆满了各式佳肴,烤鸡,牛排,甜点,以及堆成小山的新鲜水果。 侍者们身穿笔挺制服,手托银盘,穿梭在宾客之间,随时为客人添酒或送上小食。 宴厅的气氛十分热烈,穿西装的绅士站在角落,低声讨论时局或生意;穿礼裙的名媛围在一起,谈论最新的时装与八卦,偶尔也有宾客走上阳台,扶着栏杆望向外面的园。 冯绣虎大致扫了一圈,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教会与神庙的人自不必说,今日到场最多的还是贵人和官员。 像什么海事司港口管理科科长夫人,柯梦洋——她身边那位应该就是她的丈夫王景明。 以及鎏金珠宝行的老板,周雅珍——她仿佛是把自己当广告牌了,身上的珠宝戴得比谁都多。 还有国学大家的孙女,李婉书——她跟在一个老头屁股后面,应该就是她爷爷李茂。 不止这些,冯绣虎还看到了现任规划司司长沈彦之——这倒霉蛋之前肚子上挨了冯绣虎一箭,不仅侥幸没死,在得了神庙的治疗后,居然已经好利索了。 他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冯绣虎眼熟的面孔,虽然叫不出名字,但记得都是当时围在市长严庆田身边的府衙官员。 除了这些,还有熟人。 教育司司长的女婿,点心屋老板娘的丈夫,程爱梅——不是,他怎么也在? 冯绣虎一愣。 他赶紧走到长桌边,把正在摆弄盘子的程爱梅拽住。 冯绣虎大声道:“好呀,混进来吃白食是吧!” 程爱梅急道:“瞎说什么!” 趁黑衫人注意到这边之前,程爱梅赶紧把冯绣虎拉到了一旁:“反倒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冯绣虎把请柬拍他脸上:“我可是特邀嘉宾!” 程爱梅正了正领结:“我也是。” 冯绣虎冷笑:“请柬拿出来看看。” 程爱梅拿不出来,干笑了两声:“我夫人是。” “国公府请她来制作甜点,我是来帮忙的。” 冯绣虎这才恍然,难怪程爱梅围着桌子转悠。 难得遇见个能说上话的,冯绣虎不想把他放走了。 于是他把程爱梅拽回长桌旁,边吃东西边聊了起来:“我怎么没看到大国公?” 这地方位置不错,能将宴厅内的人群一览无余。 程爱梅拿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随口解释:“还没到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不止是大国公,你看,市长,大主教,大高功不也不在吗?这些大人物估计正在房间里抽雪茄呢。” 看见程爱梅擦汗,冯绣虎才注意到,宴厅里明明没有壁炉,却异常暖和,所以好多宾客一进来就把外套脱了。 “壁炉藏哪儿了?” 冯绣虎四处张望。 程爱梅指了指靠窗那边墙:“不是壁炉,是热水汀,看那里。” 冯绣虎顺着看去,只见一排黄铜材质的金属片沿着墙壁延伸,上下用管道连接,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为了美观,表面还雕刻了繁复的藤蔓状纹。 这种稀罕物件,冯绣虎在下城压根儿就没见过。 程爱梅见冯绣虎两眼发亮,赶紧提醒他:“可别上手去摸呀,那玩意儿能烫掉皮。” 正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向你致意,冯绣虎神甫。” 冯绣虎转头看去,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没见过的生面孔。 见冯绣虎打量,年轻人识趣地自我介绍了:“我叫秦书哲,是上城区圣堂的一名执事,所以你也可以叫我查理。” 执事也能来参加宴会?而且秦书哲明明就没穿执事袍,而是一身浅灰色洋装,头发梳得油光铮亮。 冯绣虎怀疑他才是那个混进来吃白食的。 但程爱梅在身后小声提示了:“他是财政司副司长的小儿子。” ps:熟人还真不少,可惜大多数都不待见冯老爷。 . (本章完) 第191章 190城墙 第191章 190城墙 冯绣虎明白了。 难怪秦书哲自称执事却身穿洋装,原来是以贵人的身份来赴宴的。 秦书哲看出了冯绣虎的误会,但他并未不悦,而是笑着解释:“和我一样的‘贵族神官’还有不少。” 他侧身指向不远处。 宴厅一角,几名风度翩翩的年轻子弟朝冯绣虎举杯致意。 冯绣虎了然点头,迈克确实说过,许多贵人和官员喜欢将家中年轻一辈塞进教会或神庙,这些人大都集中在上城的教堂或庙宇。 秦书哲说他来自上城区圣堂,冯绣虎有个疑问。 “我还以为上城区圣堂的人被神庙给杀光了。” 说起那天的经历,秦书哲的表情也蒙上了一层阴翳,他似乎心有余悸:“是啊,那天简直就是场噩梦。但神庙还是保留了分寸,他们也知道在上城圣堂就职的神官大都有着家世背景,所以死在他们手里的基本全是神卫军,而对像我这样的神官其实是留手了的。” 冯绣虎瞥着他:“查理呀,你认识保罗吗?” 秦书哲怔了一下,点头道:“认识,家父与前任司长鲁鸿熙也有交情。” 冯绣虎笑道:“认识就好,我还以为你和保罗一样,是来找不痛快的。” 秦书哲知道冯绣虎又误会了,赶紧解释:“当然不是,我是来向您表达感激之情的。” “感激?” 冯绣虎挑起眉毛:“咱俩没交情吧。” 秦书哲从路过侍者的托盘里拿下一杯香槟,递到冯绣虎手里,然后和他轻轻碰了一下:“以前是没有,但自从你打赢战争,救回尤克主教后,上城圣堂都得承你的情。” 冯绣虎没动,秦书哲却自顾自仰头把酒干了:“我知道,我们这些‘贵族神官’就和保罗一样,大都对冯神甫心有不忿,所以冯神甫看我们也极不顺眼。” 秦书哲郑重地向冯绣虎行了个抚胸礼:“向迷雾之神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谁要是再对冯神甫无礼,我第一个找他算账。” 冯绣虎大喜过望:“真的吗?” 他指着从宴厅另一头大门刚进来的那道身影:“那你帮我抽他。” 秦书哲转头一看——是科纳特陈。 秦书哲的表情僵在脸上,他干笑两声:“科纳特主教和托弗森大主教入场了,看来宴会要开始了……冯神甫,那我们稍后再叙。” 他向冯绣虎扬了扬酒杯,转身低着头走了。 冯绣虎没拦,任由他去了。 秦书哲有一句话说错了,冯绣虎不是因为保罗才看他们不顺眼,他看不顺眼的太多了,以至于根本看不到他们。 如果有机会,冯绣虎只想平等地创死每一个人。 宴会确实要开始了。 不止是科纳特陈和托弗森赵,紧随其后的,马秉合和席无盛也进来了。 最后一起入场的是大国公和市长。 二人并肩入厅,皆是满脸洋溢笑容,向周围人挥手致意。 啪啪啪! 冯绣虎热烈鼓掌:“让我们欢迎这对新人!” 小范围内的人纷纷投来目光,识得的看清是冯绣虎后,又赶紧看向别处,不认得的也被身旁人提醒,拽着转回头去。 府衙官员那两日的经历早已传遍,所以如今的上城贵人们谈“虎”色变。 国公府的仆人早早就布置好了话筒,大国公走上台开始演讲,就连市长都识趣地站到一旁,没说要先提几点建议。 冯绣虎看了一会儿,发现问题。 市长叫严庆田,他已经知道,但大国公叫什么,好像从未有人给他说过。 “大国公到底叫啥呀?” 他下意识问道。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搭话的不是身后的程爱梅。 冯绣虎转头看向另一侧,洪胜火正提溜着一串葡萄往嘴里喂。 他不紧不慢说道。 “大国公姓卫名晋,而大总统叫韦玄郎。早年间民间盛传大总统和大国公是亲兄弟,就是因为这个——他们的姓听起来一样,但实则是两个不同的字。” 冯绣虎问他:“你怎么在这?” 洪胜火反问:“不然我该在哪?” 冯绣虎指了指台上。 讲道理,既然洪胜火也在,那么论地位和实力有资格跟大国公一起入场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市长。 自从去过镇水司那晚后,冯绣虎就看穿了一件事。 真正被大总统用来震慑大国公的,其实是镇水司,而不是府衙。 府衙充其量只是在政务方向对大国公形成钳制,而镇水司则是直接悬在大国公脑门上的一把快刀。 所以说来,如果要挑出一号人跟大国公演对台戏,显然洪胜火比严庆田更有资格。 洪胜火笑着摆手:“冯神甫抬举了,我只是个水师提督,头上还有副司长和司长,哪里轮得到我上台?” 事不能这样算,冯绣虎摇头:“难不成司长和副司长也是羲君庙的人吗?” 洪胜火笑而不语,不接话了。 显然不是。 正当冯绣虎以为洪胜火不打算接着往下聊时,洪胜火冷不丁又冒出来句:“不合适。” 冯绣虎明白了。 洪胜火在帆城的意义是震慑大国公没错。 可论职务,他头上还有司长和副司长;论身份,他代表的其实是羲君庙,而不是大总统。 所以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跟大国公演对手戏的那个,但他也注定不适合走到台前。 冯绣虎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台上大国公还在致辞,冯绣虎抱怨道:“实在不行让市长讲两句吧,至少还能当个乐子看。” 洪胜火拍拍他的肩膀:“大人物总是有讲不完的话,他们享受这个过程,你习惯就好。” 洪胜火掏出香烟递给冯绣虎一支,然后指向阳台:“宴厅憋闷,不如去那边透透气。” 于是二人就去了阳台。 冯绣虎没带火机,洪胜火两指一搓,指尖窜起一朵火苗递过来。 冯绣虎拢着火点燃香烟,扶着栏杆朝外面吐出一口青烟。 烟雾在风中渐渐消散,冯绣虎的视线穿过去,不禁愣住了。 “那是什么?” 他看到远处有一堵城墙。 不是白石墙,也不是断浪桥,而是真正的城墙。 (本章完) 第192章 191原来是你 第192章 191原来是你 “城墙。” 洪胜火反而诧异冯绣虎怎么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不然还能是什么?” 帆城居然有城墙? 冯绣虎下意识往身后看——他本想看向大海方向,却忘了自己身在国公府宴厅里,当然看不到。 于是他又转过头来问洪胜火:“帆城怎么会有城墙?” 虽说冯绣虎已经来过很多次上城,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去大座堂,而从未去过大座堂更后面的地方,所以竟不知道那最远处竟然还有城墙挡着。 洪胜火笑着反问:“帆城当然有城墙,不然你以为帆城的入口在哪里?” 冯绣虎理所当然道:“港口呀。” “那是走海路的入口。” 洪胜火伸出两根指头在栏杆上“走动”:“我说的是给人走的正门。” 冯绣虎看向城墙方向:“所以那里有城门——也就是帆城的正门。” 洪胜火颔首。 原来如此,冯绣虎明白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帆城这座沿着山坡修筑成阶梯状的城市,是坐北朝南,面向大海。 但其实对上城人来说,帆城只有上城区,所以面向大海的那一面才是背面,城门所在的北面才是正门。 也难怪上城区之外的平民大多数一辈子都从未离开过帆城,因为想出城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坐船,要么走城门。 但走城门就必须要进入上城,上城区却设有铁门,不允许下城人随意出入;而港口坐船又必须要有凭证,私自出海更是被明令禁止。 所谓正门,也只是上城人的正门罢了。 洪胜火未能发现冯绣虎眼中的阴郁。 他继续向这位没见过太多世面的神甫介绍着:“在很久以前,帆城这个地方叫做天崖山,位于我们东大陆的最南端。”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从城门出去后不远,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由西到东,将天崖山与大陆分割开来。” “悬崖的长度未得考证,但宽度却知道,足有近三百米——这是人们在修吊桥的时候测量出来的。” “从城门出去,过了这座桥,就是坦途的平原,一直通往王国腹地。” 这些事情冯绣虎知道,因为迈克曾对他讲过。 甚至“风雨娘娘斩雀妖”的唱词中也提过这茬。 天崖万丈妖风啸,深窟千年鬼泣嘹。 娘娘神威今犹在,镇邪平浪定狂潮。 冯绣虎不禁问道:“悬崖下面有什么?” 洪胜火摇头:“不知道,没人下去过,风雨庙将那里列为禁地,禁止任何人踏入。” 冯绣虎来了兴趣:“难道下面藏着风雨庙的秘密?” 洪胜火哂笑道:“你想多了,这只是出于对人们安全的考虑。” “传闻悬崖下是当年风雨娘娘诛杀邪神的地方,因为战斗太过激烈,所以神力化作的狂风至今都没有消散。” “传闻有几分假几分真,我不清楚,但事实却是,曾经试图下去查看的人,没一个活着回来过——因为当下到一定距离时,就会进入狂风带,那里的狂风会直接将人的灵体绞碎。” 洪胜火瞥来一眼:“神威不可犯——这是每个加入神庙的修士都会被告知的一句古话,你们教会应该也有类似的训诫。” “当然有。” 身后忽然传来了科纳特陈的声音。 二人一起转身,洪胜火朝科纳特陈点头:“科纳特主教,幸会。” “你也是。”科纳特陈对洪胜火行抚胸礼,“向你致意,提督大人。” 随后他看向了冯绣虎:“不要用人的无知去试探神的威严,这就是教会的训诫。” 冯绣虎探着头朝宴厅里望去,原来大国公的致辞已经结束了,宴厅里又恢复了欢快的气氛。 “你怎么不上去讲两句?” 冯绣虎拿科纳特陈打趣。 科纳特陈面无表情:“大国公正在和托弗森大主教谈话,你可以趁现在跟他聊聊鸮人的事。” 冯绣虎和科纳特陈的气氛不太和睦,洪胜火敏锐地察觉到了,于是他在栏杆上将烟蒂摁熄,然后拍了拍冯绣虎肩膀:“那我们稍后再见。” 说完他就离开了。 冯绣虎把礼盒提起来,对科纳特陈说:“赶紧的吧,正好我还要给大国公送礼。” …… 被科纳特陈领着,二人出了宴厅,沿着走廊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停在一扇门前。 科纳特陈说明来意,守在门口的黑衫人进去汇报后不久,门便开了。 二人进房。 这是一间奢华典雅的待客室。 冯绣虎从左到右打量过去。 窗边悬挂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金色的流苏在微风中摇曳,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轻柔地铺在深红色地毯上。 房间中央是一组真皮沙发,沙发前是一张大理石茶几,桌上的古董茶具旁,摆着一本精装书籍,似乎主人常在这里翻阅。 靠墙位置立着一座古典的落地钟,钟摆有节奏地摆动,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为房间增添了一丝静谧的氛围。 落地钟的对面就是壁炉,最终吸引住冯绣虎目光的是壁炉上方挂着的油画。 画中是一名身着华丽礼服的贵族女人,她的目光温柔且深邃,仿佛在注视着房间里每一位客人。 冯绣虎看愣了——这女人眼熟。 但油画失真,他一时认不出来。 “咳。” 身后科纳特陈咳嗽一声,轻轻推了下冯绣虎。 冯绣虎回神,看向沙发上已经将目光投过来的二人。 他咧嘴一笑:“我的大国公呀,好久不见你都瘦了。” 本是笑脸相迎的大国公表情顿时僵了一下。 幸好旁边的托弗森赵递来台阶:“他就是瓦德拉长老的学生,冯绣虎神甫。” 大国公恢复了笑意:“哈哈,后生可畏,快过来坐。” 冯绣虎依言坐下,把礼盒摆到桌上。 他自来熟地搭话:“咱俩都多久没见了,你是不是都认不出我了?” “啊?” 大国公懵了,这话他怎么听怎么不得劲,遂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冯绣虎埋怨道:“你这孩子,我就说你忘了吧,再想想——就在你家那个大议事厅。” 托弗森赵在旁边听得眼皮直跳,不得不出声提醒:“确实见过……那次会议上,被关在笼子里的就是他。” 大国公猛地一拍大腿:“是你呀!” ps:那女人到底是谁?别急,就快知道了。 求月票~ (本章完) 第193章 192大国公的道理 第193章 192大国公的道理 “可不就是我么!” 冯绣虎抓住大国公的手跟他握了握:“就说我没骗你吧?咱俩有缘呀。” “呵呵,呵呵。” 大国公干笑两声,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在裤腿上蹭了蹭。 冯绣虎纯属没话找话,托弗森赵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冯神甫,说出你的来意吧。” 冯绣虎接过话茬,将桌上的礼盒推到大国公面前:“这是瓦德拉老师的一份心意,托我这个当学生的亲手送到大国公手上。” 大国公赶紧接到手中,轻抚盒盖:“枢机长老有心了,卫某受宠若惊。” 出于礼貌,他没有直接打开。 谈话的气氛逐渐变得融洽。 这时科纳特陈突然开口了:“冯神甫还有别的话想对大国公讲,是关于鸮人的,很长时间以来这里面都存在误会,所以冯神甫一直想寻求机会当面向大国公解释。” 托弗森赵投来略带诧异的目光——科纳特陈没有事先跟他通气,托弗森赵并不知道他们要提起这件事。 大国公好奇地看向冯绣虎:“是吗?” 冯绣虎转头看向科纳特陈:“是吗?” 科纳特陈脸一黑:“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冯绣虎回忆了一下:“我怎么记得是你说的?” 科纳特陈的脸更黑了:“别管谁说的,你确实欠大国公一个解释。” 眼看二人快吵起来,大国公抬起手,笑着打圆场:“言重了,科纳特主教言重了。” “科纳特主教有一个地方说得很对,这里面存在误会,所以根本无须解释。” 他又看向了冯绣虎,笑眯眯道。 “以前我对冯神甫知之甚少,大多是坊间流言入耳,不足为信。可今日一见,方知冯神甫乃人中龙凤,看似不拘小节,实则缜密心细。” 冯绣虎抓了抓后脑勺,朝大国公竖了个大拇指:“你说得对。” 大国公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实不相瞒,鸮人一事,本公确曾恼过,但今日科纳特主教说有误会,本公才茅塞顿开。” 他眼眸一抬,盯着冯绣虎说道:“冯神甫扣押鸮人只是顺带之举,拆除升降机才是真实目的,是也不是?” 冯绣虎托着下巴认真倾听:“你接着说,我还没听明白。” 大国公捏着烟斗嘬了一口:“冯神甫起于底城微末之地,却暗藏勃勃奋发之心,想要做那人上人。可欲成大事者,岂能无钱财开道?这条路,看似凿的是底城通往下城的路,实则修的是冯神甫的金银桥。” “待阶梯筑成,就是冯神甫拦路设卡,钱财入袋之日。” 冯绣虎品了品,合着大国公是把他当劫道的山贼了,于是提出疑问:“这不多此一举么,我堵住升降机,不也一样的收过路费?” “哎,可不一样。” 大国公胸有成竹地摆手:“升降机一上一下才能载几个人?太慢了,哪赶得上走路有效率?” “况且话说回来,修一条路可比修升降机要艰难多了,既然耗费的心血更多,那这过路钱比坐升降机收得更贵,也是理所当然的。” 冯绣虎表示受教了,但他感到担忧:“底城人兜里才几个钱,这生意恐怕做不长久。” 大国公表示无须担心:“待道路修成,上下通行便捷,去工厂区港口区出力做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们挣到了工钱,孝敬给冯神甫的自然也就更多了。” 好像有点道理。 但冯绣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黑心钱听起来好挣,可风险也不低呀,要是把底城人逼急了,联起手来揍我怎么办?” “哈哈,好问题!” 大国公抚掌大笑:“这就是你冯神甫最高明的地方!” “先拆了升降机,将他们困死在底城,逼得他们不得不亲手修路!” “烈日暴晒,凿墙搬石;风吹雨淋,忍饥挨饿。如此日复一日下来……” 大国公越说越兴奋,最后狠狠一拳捶在大理石茶几上:“挫尽他们的锐气!磨平他们的骨头!最后——谁还敢不低头?” 冯绣虎默默点头:“原来是这个道理。” 他抬眼问道:“那你工厂怎么办?” 大国公张开双臂,豪迈道:“我手底工厂开遍大玄,只是少了帆城的鸮人,还不足以让我伤筋动骨。” 他朝冯绣虎挑了挑眉:“而且话说回来,待冯神甫道路修好,鸮人不还是得求着回工厂上工?” 冯绣虎回头瞥了眼科纳特陈,又看回来:“有人说我开了个坏头,我扣押了鸮人,以后大家就都知道工厂离不得鸮人,他们会利用这点给你下绊子。” 大国公不屑一笑:“何至于此?工厂只是损失些许利益,鸮人却是失了活路,这笔账难道鸮人算不来吗?况且放眼天下,谁又敢借此跟我作对?” 冯绣虎直言不讳:“大总统呢?” 大国公笑声一滞,眯眼看来:“我与大总统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冯神甫慎言。” 冯绣虎不信:“真有那么亲?” 大国公点头道:“真有那么亲。” 冯绣虎又问:“那是跟教会更亲,还是跟大总统更亲?” 大国公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盯着冯绣虎一言不发。 科纳特陈赶紧起身:“冯神甫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看来是有些醉了,我带他去休息一下。” 大国公淡淡摆手:“或许冯神甫喝不惯国公府的酒,还是让他出去透透气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冯绣虎被科纳特陈领着出了国公府。 冯绣虎问:“不留下吃晚饭了?” 科纳特陈却答非所问:“你出过帆城吗?” 这不废话么。 冯绣虎摇头。 科纳特陈面色平静:“你眼里的世界太小了,看不到更远的地方,所以才把无知当做狂妄的资本。” 冯绣虎认真说道:“你们看得够远,但认不清眼前的道理,看得再远又有什么用呢?” 科纳特陈摇摇头,他指向远处的城墙:“在帆城,教会,神庙,大国公,就是道理。” “在帆城之外,还有大总统,以及别的主神教会和其他神庙。” “你连帆城都没出过,却妄想着自己已经认清了这个世界的道理?” 冯绣虎纠正他:“我们说的好像不是一码事。” 科纳特陈凝视他片刻:“跟我来,我带你去帆城外面看看。” (本章完) 第194章 193城墙内外 第194章 193城墙内外 沿着笔直的主街继续往北走,不一会儿冯绣虎就看到了远处的城门。 “这道城墙不是近代修建的,而是很早就存在了。” 科纳特陈边走边说。 冯绣虎接话:“我猜也是,连大炮都有了,这年头谁还修城墙呀。” 科纳特陈看过来:“谁跟你说帆城的城墙是用来抵御外敌的?” 冯绣虎愕然反问:“不然呢,给天崖山装的护栏啊?” 科纳特陈摆手:“帆城是风雨娘娘故土,历史上哪怕爆发战争,这里也一直受到风雨娘娘的庇佑,所以战火从未波及到帆城。” “而城墙存在意义,是为了不让城里的人出去。” “或者说准确一点,是不让普通人离开。” 冯绣虎不太理解,于是虚心求教:“你他妈就不能一次性讲清楚吗?” 科纳特陈看他一眼,忍了。 “据典籍记载,第一批来到天崖山的人只是一群逃难的难民,他们在这里发现了邪神,他们崇拜邪神的伟力,于是就开始信奉邪神。” “随着族群繁衍,以及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渐渐的,神祀就诞生了。” “神祀?” 这个词冯绣虎在风雨娘娘那里听到过。 科纳特陈解释:“一种原始的信仰形态,也是古老的神权机构。” “人对神产生了信仰崇拜,那些自诩跟神更接近的人,就掌握了神权,于是人和人之间便出现了高低之分。”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高低之分就有了更清晰的划分。” “神祀,贱民,人牲。” “那是一个充满了原始、愚昧、血腥的年代,为了不成为献给邪神的祭品,就只能选择逃离。” “人牲想逃,阻拦他们的不是神祀,而是贱民。” “因为如果人牲没了,下一个成为人牲的就是他们。” “于是就有了城墙。” “再到后来,随着时代发展,又衍生出了贵族和平民,直到现在。” “如今无论是教会还是神庙,早已没有了向神祇献祭活人的习俗,但城墙依然发挥着它的作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冯绣虎沉吟片刻:“因为要保护名胜古迹。” 科纳特陈嘴角一抽:“错误。” “你觉得神祀为什么要进行献祭?邪神真的需要那些人牲的生命吗?” “献祭的本质,是神祀需要人们对他们保持恐惧和敬畏,如此才能一直维持神祀的统治。” “而如果没有这些普通人,神祀就什么也不是。” “这个道理放在今天也是一样。” “一座城市的运转需要无数人力,贵族的生活所需全部来自平民。” “地位,阶级,是需要衬托的,如果一名贵族身边没有平民环绕,那他还能叫贵族吗?” “城墙拦住的从来都不是外来者,而是平民看向外面世界的视线。”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了城门口。 冯绣虎抬头望去:“这墙真高。” 科纳特陈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平淡道:“但已经拦不住你了,你成为了神甫,有资格去外面看看——哪怕只是一眼。” 二人穿过城门,走向外面。 “你知道人最不能做的事是什么吗?” 科纳特陈重启话题。 冯绣虎想了想:“去死。” 科纳特陈怀疑冯绣虎在骂他,但没有证据。 他又忍了:“是站在该站的位置上,却做着不属于这个位置的事情。” 冯绣虎瞥眼过来:“点我呢?” 科纳特陈冷笑:“这不就是你要的道理吗?”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则,人牲是被献祭的,就不能假扮成神祀去指手划脚;平民一生庸碌,就不要去质疑贵族该怎么享乐;至于你,一个侥幸从底城爬上来的阴沟耗子,就更应该珍惜现在的一切,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横冲直撞,去插手那些不该插手的事。” “所以具体是指什么事?” 冯绣虎随口问道:“我记得好像是从我通过启蒙仪式那天起,你对我的态度就变了。那天发生了什么?嗯……瓦德拉乔点名让我入主圣堂?” 二人边走边说,已经来到吊桥边。 从冯绣虎的角度看去,整座桥颇为壮观。 它的主体承重结构由钢铁组建,两端的桥身就像两座高大的深灰色铁塔,显得沉稳有力;铁塔之间,数根拇指粗的钢索交错纵横,仿佛织起一张巨网,将整座桥的重量牢牢托起。 而桥面则是用厚实的木板铺就,木板显然也经受过特殊处理,呈现出深褐色光泽,它的宽阔程度不亚于上城区主街,即便是三辆小汽车并排通过都没有问题。 吊桥两旁就是悬崖,悬崖边光秃秃的连护栏都没有,冯绣虎走近了些,伸长脖子往下张望。 悬崖深不见底,只听得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 这不正常,冯绣虎粗略算了算,从底城到上城,顶天了也就几百米高度,这个距离,悬崖应该不至于看不到底,除非它的深度已经在海平面以下,可那样的话海水就该倒灌进来了。 冯绣虎忽然发现科纳特陈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于是转身看了过去,接着刚才的问题说:“我入主圣堂碍着你事了?不该呀,你是主教,圣堂迟早归你管——还是说你急着接管圣堂有别的原因?” 科纳特陈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桥头。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冯绣虎和科纳特陈到的时候,马车就已经在那里了。 冯绣虎看到,马车的帘子掀开,一道身影在婢女的搀扶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一次,冯绣虎几乎是瞬间就认出来了。 又是那个贵妇人! 从科纳特陈房间里走出来的贵妇人,在老威廉裁缝铺里偶遇的贵妇人,以及国公府油画上的贵妇人。 都是她! 贵妇人仪态端庄,不紧不慢地来到科纳特陈身边,她淡淡开口:“你之前没告诉我,他居然这么聪明。” 冯绣虎笑问:“那他都是怎么说我的?” 贵妇人依旧没有多余表情:“他说你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冯绣虎不太高兴:“老陈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在你姘头面前这样说我坏话?我不要面子的?” 贵妇人走到冯绣虎面前,下颌微抬,问道:“你不认识我?” 冯绣虎乐了:“那你还不赶紧自我介绍一下?” 贵妇人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取出手帕。 冯绣虎不明所以。 贵妇人将手帕朝冯绣虎脸上一抖。 一团香粉扑在脸上,冯绣虎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着鼻子,瞪眼看来:“你干什……” 冯绣虎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明明意识清醒,可身体却好像脱离了大脑的掌控。 贵妇人眼神冰冷:“以你的身份,应该称呼我国公夫人。” ps:老陈呀,你出息了,都敢给大国公戴帽子了。 求推书~ (本章完) 第195章 194灵神 第195章 194灵神 冯绣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同时还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 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进入灵界时都会经历这么一遭。 可冯绣虎明明没有使用咒术,为什么会坠入灵界? 他想不明白原因,但至少解释了为什么感觉不到身体——肉身与灵体的联系断开了。 冯绣虎努力抗拒着这种失重感,试图重新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可是收效甚微。 他看到科纳特陈走了过来,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但你从不理会我的好意。” 科纳特陈沉声说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伸出手,在冯绣虎胸前轻轻一推。 身体缓缓后仰,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坠下悬崖。 视野中,崖边科纳特陈和国公夫人的身影迅速拉远,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 梦林。 满脸郁闷的冯绣虎蹲在树下:“栽了?” 他的对面,冯小虎模样的蚀也蹲着,点头表示肯定:“栽了。” 冯绣虎还是不解:“怎么栽的?” 蚀回答说:“醉灵散,赤脚王爷庙的东西。” 冯绣虎埋怨他:“你怎么不帮忙?” 蚀摇头道:“帮不了,这药生效极快。” 蚀猜到冯绣虎又想甩锅给他,于是接着往下解释:“醉灵散不是毒药,而是一种专门给修士使用的麻药,通常在治疗某些咒术造成的伤势时,会提前用到醉灵散。” “醉灵散与肉身接触后,会强制将肉身与灵体的联系切断,灵体将直接进入灵界——而我们是同一个灵体,一起被逼出肉身进入的灵界,我又能怎么帮你?” 冯绣虎哼哼两声,找到了新的甩锅角度:“你不是说一切针对我的灵体攻击都是无效的吗?” 蚀深吸一口气,尽量把话说明白:“第一,我当时说的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很难影响到你,但不代表你的灵体完全不会受到伤害。” “第二,醉灵散不是咒术,也不是对你的灵体生效,它作用的目标是肉身,我们的灵体之所以在这,是因为肉身主动把灵体‘挤’出来了。”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喃喃自语:“合着是他娘的催吐剂呀。” 蚀幽幽道:“有这时间,与其纠结是怎么栽的,你不如关心点别的。” “对啊。” 冯绣虎回过神:“咱们怎么又在梦林了?” “你上午补觉的时候到的,运气好,我本以为还要几天,没想到风波凼直接奔着……” 蚀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等等,我说的不是这个!” 冯绣虎反问:“那是什么?” 蚀愣了两秒,倏而泄气地垮下肩膀:“肉身死了,以后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冯绣虎也愣了:“死了?摔死的?” 蚀瞪大了眼睛:“是什么让你觉得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会死——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冯绣虎反瞪着蚀:“我堂堂原始神的肉身,就直接摔死了?亏你当初还吹上了天!” 蚀气得龇牙咧嘴:“嗨呀!真是气死我了!简直不可理喻——你好好盘算盘算,从你开始修炼到现在才多久,肉身还没成长起来,你真把自己当刀枪不入了?” 冯绣虎被喷得哑口无言,这事确实怪他。 阴鸮拍着翅膀飞下来,落在他头上:“别担心,梦林旁边就是冥河,你走过去挺快的。” 冯绣虎把她赶下去,没好气道:“我去那干什么?” 阴鸮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讽:“每个失去肉身的灵体最终都难逃奔赴冥河的命运,哪怕是神也不例外,区别只在于自主意识留存时间的长短。” “随着时间推移,你的意识会渐渐消逝,最终变成一具只知道向着冥河前进的空壳——你仔细感受一下,是不是注意力已经有些无法集中了?” 冯绣虎大惊,抱着头喊道:“还真是!” 蚀在冯绣虎的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你一直都是!” 然后又一脚把旁边的阴鸮踹了一个跟头:“你别吓唬他。” “咿嚯嚯嚯——” 阴鸮在地上笑得直扑腾。 蚀把冯绣虎拽起来:“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冯绣虎看着满地打滚的阴鸮,从裤裆里掏出了rpg。 蚀顺手把炮管按了回去:“但她确实也没说错。” 冯绣虎问:“就算是神失去肉身也会死?” “理论上是这样的。” 蚀说:“我早就说过,神也是人变的。” 一般来说,如果用“理论上是这样”的句式开头,那么实际情况通常都是“非理论上”的。 蚀掰着指头继续解释:“如果一位神祇失去了肉身,但他的灵体却始终没有消散,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受到了神国的庇护。” “二,他手中还掌握着权柄。” “这种神有一个专属的名字,灵神。” “事实上,西方各大主神麾下的天使,大多数都是灵神,他们被主神的神国庇护着。” “也有一些灵神是因为本身就掌握着权柄,所以才能维持灵体不散——就比如轮回天。” “而这也是我们眼下的出路,我会通过权柄来稳固我们的灵体,但从今以后你就只能以灵体的形态继续修炼,直到……” 话说一半,蚀耳朵忽然一动,声音也戛然而止。 几乎是同一时间,阴鸮的脑袋突然转过了一百八十度,盯着某个方向不出声。 短暂的沉默只持续了一瞬间,二人又同时动了。 蚀一头撞进冯绣虎身体,不见踪影。 阴鸮怪叫一声,嘭一下炸成几根羽毛,也跟着消失了。 冯绣虎正感到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冯绣虎转身看去,不禁笑了:“稀客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不用吹,因为她就是风。 身披华服羽衣的风雨娘娘宛如从梦境中走出——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她头戴一顶璀璨夺目的凤冠,凤冠上每一颗宝石都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的星辰。 身上的羽衣长裙更是尽显华贵,繁复的纹和轻盈的流苏,仿佛在亲口诉说着主人的尊贵——再细看,那每一道纹竟然都是流动着的符文。 原来这才是风雨娘娘真正的样子。 (本章完) 第196章 195真神之威 第196章 195真神之威 二人相隔数米,气氛有些凝滞。 风雨娘娘面无表情地盯着冯绣虎。 不经意间,她纤指一弹,一滴雨珠激射而出,落在冯绣虎眉心。 冯绣虎摸了摸额头,疑惑地抬头望天:“这地方也下雨?” 风雨娘娘皱起了眉毛,她想过冯绣虎会躲,也想过冯绣虎会受伤,却唯独没想过冯绣虎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风雨娘娘提手轻挥。 一股微风扬起,沿途所过之处,无论是草枯叶,还是巨树乱石,通通化作齑粉被裹挟在风中朝着冯绣虎撞来。 冯绣虎下意识抬起双臂护住头脸。 可那风,竟真的就只是一阵微风,拂身而过后未留下任何痕迹。 风雨娘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解中还带着难以置信。 她不禁问道:“你到底是谁?” 冯绣虎也回过味儿来了:“你想揍我?” 风雨娘娘目光微沉,她抬手从发髻中抽出一支发钗。 皓腕一翻,发钗化作了一柄软剑。 剑锋指来,风雨娘娘语气平静:“回答我。” 冯绣虎不甘示弱,从裤裆里掏出rpg,先发制人扣下了扳机。 轰隆——!! 炮弹在风雨娘娘身上炸开,冲天的火光遮蔽了视野。 待浓烟散尽,冯绣虎定睛看去,风雨娘娘还好端端站在那里,动作都不曾变过。 她还是那副垮着脸的死样子,说道:“别做梦了。” 冯绣虎差点没被这句话给说急眼了,好在他马上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挑衅,就是字面意思。 他此时在梦林,通过想象具现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 但冯绣虎嘴硬:“我就吓唬吓唬你。” 风雨娘娘表情不见变化,但心里却感到无奈——在上一次和冯绣虎见面时,她就已经感受到这人的脑子不正常了。 “拿出真本事来,且让我试你一试。” 风雨娘娘吐字利落,抖了个剑算是打过招呼,身形化作微风消失在冯绣虎眼中。 跟一尊真神打擂台? 冯绣虎又不傻,这哪是他这个等级能单刷的boss? 正束手无策之际,忽觉狂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他一时不知到底该先顾那头。 可狂风的速度哪会给他时间思考,眨眼间巨大的风压就将他整个人挤压得动弹不得,僵立原地。 头顶上方,狂暴的飓风盘旋汇聚成了龙卷,却还未停下,风速越来越快,最后竟渐渐凝实,有了形状。 冯绣虎猛地眨眼,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凝实的狂风居然化作了风雨娘娘的一只手,巨大的手臂持握软剑,几乎要顶着天空,随着剑尖一颤——就那样朝着他当头劈了下来。 这哪是试试?分明就没给他活路! 剑锋仿佛一堵城墙压了下来,最后关头,冯绣虎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喊出声:“剑下留人!” 显然他们的交情还没到这个份上。 轰轰轰!!! 巨剑在林中劈开一道深深沟壑,绵延之处不见尽头。 汹涌的气浪中,风雨娘娘在沟壑边现出真身。 她只是微微抬手,所有的气流就瞬间静止,被卷上天的树木草叶也尽数落了下来。 “咳咳……” 沟壑下突然传来咳嗽声。 风雨娘娘诧异地低头看去。 冯绣虎手脚并用,费了好大劲才爬出来。 他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埋怨地看了眼风雨娘娘:“一大把年纪了,出手还没轻没重的。” 风雨娘娘眼角一抽。 她的气势再次拔高,长发随风舞动。 冯绣虎赶紧抬手:“少来这套!丑话说在前头,你再怎么折腾,我也不会还手的!” 风雨娘娘压着火气:“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刚刚那一剑后,冯绣虎心里就有数了——他确实很抗揍。 但凭他那点微末道行,拿别人也没办法,真使出来反而露了怯。 但冯绣虎肯定不能说实话,他沉吟片刻:“我不打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幸亏细腰儿和熊桂媛不在,否则冯绣虎说这话的时候铁定心虚。 可风雨娘娘能信么? 那肯定不能。 她抬剑指来,说道:“回现世。” 冯绣虎摇头:“回不去了,肉身死了。” 风雨娘娘瞥他一眼:“没死,跟我回去。” 冯绣虎一愣,再次摇头:“那也不回。” 风雨娘娘有些不耐烦了:“又是为什么?” 冯绣虎说:“回去我打不过你。” 这句倒像是实话了。 风雨娘娘沉默片刻,淡淡开口:“先回去,我不打你。” 冯绣虎却还是摇头:“我不信。” 风雨娘娘释然地笑了:“行,那我这就回去把你的肉身绞成肉泥。” 冯绣虎这下慌了:“哎!也不是不能商量——你先立字据。” 风雨娘娘美眸瞥来一眼,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 眼看风雨娘娘先走一步,脑海里蚀终于肯出声了:“快快快!快回去!这娘们儿心可狠着呐!” 冯绣虎破口大骂:“我刚才挨揍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时候轮到你出主意了?” 蚀急道:“话不能这样说,且不提我现在打不打得过她,就算真动起手了,还不得把其他神给引来?” 冯绣虎懒得跟他争辩,法诀一掐,坠落感紧随而至。 …… 睁开眼,冯绣虎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水上。 他赶紧调整姿势,环顾起四周。 原来他正身处一潭水池的中央,水池很深,池壁上排列镶嵌着一圈圈的夜明珠,光亮就是来源于此。 距离水池更远的地方,环境颇为昏暗,但也还不至于一片漆黑。 这是哪儿? 冯绣虎抬头看去,看到了几乎只有筷子粗细的一线天空。 原来是天崖之下。 “别看了,你上不去的。” 身后传来了风雨娘娘的声音。 冯绣虎回头看去。 只见风雨娘娘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初见时那身素衣,她挽起裙摆坐在水池岸边,光洁白皙的小腿在池水中轻轻搅动。 冯绣虎谦虚道:“实不相瞒,论攀岩我是专业的。” 底城的白石墙他已经爬过很多回了,自觉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 风雨娘娘莞尔一笑,指了指上空:“那上面的狂风乃是五色羽最后一口怨气所化,即便我持有权柄,至今也无法将其平息,就凭你现在这具肉身的力量,想通过攀爬穿越过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ps:风雨娘娘看出来了,这个男人也是神。 求月票~ (本章完) 第197章 196神名 第197章 196神名 风雨娘娘的意思是,就算你灵体强横不惧狂风,但肉身在风势中也站不住脚,要是不想再摔下来一次,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冯绣虎望了会儿天,觉得风雨娘娘应该没开玩笑。 于是他洑水上岸,来到风雨娘娘身边坐下。 “我就说我命硬吧,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正好掉在水里。” 冯绣虎乐呵呵笑着。 风雨娘娘招来微风,将池水吹起层层褶痕,她淡淡回道:“你的权柄难道就是装疯卖傻吗?当然是我救了你。” “但你运气确实不错,我也不是随时都在这里。” 说完,她转头看来,居然难得地失态了:“你做什么!?” 冯绣虎不知何时竟脱了个精光,全身上下就只剩一条破了两个洞的大裤衩。 冯绣虎一边拧着裤腿,一边理直气壮回道:“不把衣服拧干一会儿感冒了怎么办?” 风雨娘娘差点一口气没捯上来,她袖摆一挥—— 一阵飓风朝冯绣虎扑面而来,他的五官在风中扭曲,鼻歪眼斜嘴唇狂抖,整张脸都在抽搐。 好在飓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时,风停下了。 冯绣虎手中衣物的水气被尽数带走,已经彻底干透。 还附赠了一个新发型——他的头发绷得笔直,每一根都向后方平齐,乍一看好像脖子上装了个榔头。 冯绣虎看向水面的倒影,扭着脖子来回打量,他挺满意:“办卡多少钱。” 风雨娘娘没眼看他:“快把衣服穿上!” 冯绣虎麻溜地穿戴整齐,顺带拍了个马屁:“果然还是娘娘心善,救了我不说,还帮我烘衣服做造型,就凭这贤惠劲儿,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才叫有福气。” 风雨娘娘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冯绣虎给她的感觉总是那么奇怪——自从她登上神坛以来,无论是人还是神,要么怕她,要么敬她,却从未有一个人像冯绣虎这样对她说话。 他好像从未把她当作一个神看待。 风雨娘娘凝视着冯绣虎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冯绣虎俯身下去,用手捧起池水洗脸。 他漫不经心问道:“但话又说回来了,你为什么救我?” 风雨娘娘淡淡开口:“屋顶被风吹落一块瓦片,或许无人在意;但如果掉下来的是金子,当然要赶紧接住。” 冯绣虎很受用,他朝风雨娘娘竖起大拇指:“好眼力!娘娘慧眼识珠,这么快就看到了我身上的闪光点。” 风雨娘娘表情不变:“你想多了,我看到的是你身上规则的律动。” 冯绣虎的笑容僵在脸上:“有没有可能是看错了?” 这句辩驳略显苍白,风雨娘娘根本不作理会,她继续说道。 “初次相见,我只以为你天生灵体特殊,却未曾想,原来是你藏得更深。” 冯绣虎眼睛四处乱瞟:“藏?我藏什么了,我堂堂教会神甫,做人顶天立地,做事光明正大,从来就没藏过……” “神甫?” 风雨娘娘戏谑一笑:“那你施展一道迷雾咒术给我瞧瞧。” 冯绣虎讷讷无言,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他倒是能借用权柄的力量,但在风雨娘娘面前,他敢借吗? 像是早猜到冯绣虎这个反应,风雨娘娘美眸横来:“我虽不知你是怎么在迷雾教会潜藏到今天的,但你既然有这本事,想必也是聪明人——你既然爱藏,那便继续藏着。可日后若是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须即刻来见。” 冯绣虎一愣,这话听着不对劲。 他才几斤几两,值得风雨娘娘亲自拉拢? 风雨娘娘把他当什么人了? 不是内涵上的意思,而是字面意思——风雨娘娘好像看穿了他,却又没完全看穿。 冯绣虎试探问道:“你知道我的权柄是什么吗?” “嗯?” 风雨娘娘眼睫微抬:“你愿意说了?” 她不知道。 冯绣虎放心了,赶紧摇头:“不愿意。” 风雨娘娘却不恼,只是点头道:“倒也正常,那便说点别的。” “说什么?” 冯绣虎冥冥中感觉风雨娘娘好像误会了什么。 只听风雨娘娘开口了:“这个问题很重要——你是怎么做到的?” 冯绣虎越听越糊涂:“做到什么?” 风雨娘娘微微皱眉,她以为冯绣虎还在跟她兜圈子,不禁加重了语气:“攫取信仰,凝聚规则之力,最后催生权柄成神——你具体都做了些什么?” 冯绣虎张着嘴,满眼都是迷茫:“啊?我不知道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 风雨娘娘有些生气了:“规则律动做不得假,你灵体强横,肉身却羸弱不堪,分明就是初生的新神,和当初的真理一个路数!” 她语气中暗含威胁:“我已经给了你作为神的尊重,不去探究你的权柄,但劝你莫要听不进好话。” 冯绣虎缓缓睁大眼睛,他好像明白了。 他点头道:“我明白了。” 为了防止冯绣虎再次顾左右而言他,风雨娘娘决定把问题掰碎了一个一个问:“你是什么时候成神的?” 冯绣虎想了想:“大概两个月前?” 风雨娘娘将冯绣虎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默默点头——难怪这具肉身如此羸弱。 她接着问道:“那你的信仰来自哪里?” 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冯绣虎立刻答道:“底城。” 风雨娘娘不禁蹙眉:“一座底城才多少人,就能提供催生权柄的信仰?” 她有些将信将疑,遂问出下一个问题:“你的神名叫什么?” 冯绣虎懵了:“什么是神名?” 连这个都不知道? 风雨娘娘更感疑惑,但还是耐心解释:“人们的信仰需要一个明确的锚定目标,来为信仰提供指向。这个锚定目标代表了人们所信仰的神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就好比羲君,风雨娘娘,迷雾之神,一个被信众所认可的名字,才能将信仰汇聚过来。” “所以我问的是,你的信徒,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冯绣虎恍然大悟,这问题简单。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整理一下领带,然后脱下礼帽,昂首挺胸道。 “正式介绍一下,灰先生。” (本章完) 第198章 197天崖之下 第198章 197天崖之下 “灰先生?” 显然,这个名字风雨娘娘没听过。 看着她柳眉蹙起的模样,冯绣虎自信一笑:“是耗子。” “就像上城人把底城人叫做阴沟耗子一样,底城人对耗子也有着自己的爱称,就是灰先生。” “爱称?” 风雨娘娘看过来,表示不理解。 冯绣虎镇定解释:“如果没有耗子,底城每年都会饿死更多人,所以底城人尊敬耗子,也感恩耗子,这才有了‘灰先生’的由来,而这种称呼已经延续了很多代人。” 风雨娘娘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已经累积了很多年的信仰,难怪仅仅一座城区的人数就能催生出新的权柄。” 她忽地又察觉到问题,看向冯绣虎:“不对,你才多少岁?这些信仰根本就不是指向你的。” 冯绣虎面不改色回道:“确实不是,但我是唱诗班班长,会定期在底城征收供奉银,我猜测是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将原本指向灰先生的无主信仰转嫁到了我的身上。” 风雨娘娘皱眉问道:“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吗?” 冯绣虎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底城太穷了,每个月都有很多人交不上供奉银,我就会对他们说,‘与其求灰先生保佑,不如多求求我,说不定我一心软,就给你们宽限几日’。” 风雨娘娘还是不明白:“这又是什么道理?” 多说多错,冯绣虎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一个正牌的真神都不明白,我又上哪儿知道去?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整件事就是一个巧合——如果这真的是我有预谋而促成的,刚才那些问题我能一问三不知吗?” 风雨娘娘微微颔首,确实,冯绣虎刚才的迷茫不似作假,他表现得不像一个神,更像一个无意中捡到钱包的幸运儿。 她思考的是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底城人提供的信仰,和大总统大国公攫取的信仰到底区别在哪儿? 它们都诞生于苦难,但如果非要说区别,可能一个是来自真心实意的主动供奉,另一个则是被迫“挤”出来的。 见风雨娘娘不说话,冯绣虎知道这一关算是暂且过了。 这时候,他得尽量把存在感降低,让风雨娘娘自己发散思维。 于是冯绣虎默默起身,在附近自个儿转悠了起来。 …… 之前由于环境昏暗,所以看不到太远处。 此时走得近了,冯绣虎才注意到,原来天崖底下的人工痕迹并不止水池一处,周围还散落着不少稀奇古怪的雕塑,有些横陈在地,有些半截入土。 沿着峡谷继续往深处走,没走太远,冯绣虎看到了一面用青石雕琢出的长方形“石桌”。 “石桌”形制古朴,生满青苔,走近后冯绣虎才发现,这张“石桌”比寻常桌子要高,几乎与他的胸口齐平。 这就不像桌子了。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将桌面上的苔痕刮去。 随着下方的石面露出来,冯绣虎终于意识到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石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沁入裂纹的血迹已经深得呈现出墨色状态。 这是一座祭台,千百年前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上面。 冯绣虎低声喃喃:“……神祀?” “躺在上面的最后一个人,本该是我。” 不知什么时候,风雨娘娘来到了冯绣虎身后。 冯绣虎回头看她:“那天在小院里,你讲的故事是真的?” 风雨娘娘眼眸半垂:“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对我来说,那不是什么难堪的过去,而是我新生的起点。” 冯绣虎抿了抿嘴:“所以这里就是神祀。” 风雨娘娘摇头:“不,这只是他们的祭祀场所。” 她抬起一只手臂,指向上方:“每当要向神明献祭时,神祀会先将人牲从悬崖上推落,然后,祀老领着祀仆,一边跳着祭舞,一边沿着栈道走下来。” “他们将摔得血肉模糊的人牲找到,再把尸体放上灵轿,抬到祭台上来。” “剖五脏,剜眼舌;开天灵,取脑髓。” “待祭祀结束,这些七零八落的尸身就被扔进池里。” 冯绣虎冷不丁抬起头:“池里?” 风雨娘娘微笑着点头:“没错,就是那个池里。” 冯绣虎正色道:“这也太污染环境了。” 风雨娘娘莞尔一笑:“如果你刚才看得仔细些,就能发现铺满池底的是累累白骨。” 神祀已经不复存在,冯绣虎就算想狠狠谴责也找不到对象,于是不再深究这个问题。 风雨娘娘领着冯绣虎继续往前走去。 “神祀为什么要选在天崖底下祭祀?” 冯绣虎边走边问。 “还能为什么?” 风雨娘娘轻笑一声:“因为五色羽就在这里。” 她停下脚步,抬手指向前方。 冯绣虎顺着看去,瞳孔渐渐放大。 那是一株高逾百米的枯树,之所以冯绣虎先前没注意到它,是因为这棵树实在太过巨大,而且通体漆黑,与昏暗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五色羽的栖息之处。” 风雨娘娘继续往前走了,冯绣虎赶紧跟上。 待离得近些了,冯绣虎注意到树下居然有建筑。 那是一方小小的院落,院子里还有一间小屋。 这地方出现完好无损的房屋就够稀奇了,更稀奇的是,冯绣虎居然看着眼熟。 忽然,他惊道:“哎,这不是你那……” “没错。” 风雨娘娘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径直点头了:“就是风雨街的屋子。” 冯绣虎不禁笑了:“你这人挺有意思,修个房子还照着一模一样的修。” 风雨娘娘却道:“谁给说是两个房子?它们是同一个。” 冯绣虎愣在原地。 神国投影,蚀说过。 风雨娘娘走到树下,指尖轻轻从树干上抚过:“对于神明来说,神祀的献祭宛如一场闹剧。” “无暇时,就不予理会。” “偶有闲心的一瞧,却让神祀欣喜若狂,认为祭祀得到了神明的回应,于是就变本加厉。” 她回头朝冯绣虎看来:“你觉得这是谁的错?” 冯绣虎想了想:“错的是愚昧和无知。” 风雨娘娘淡淡一笑:“答得尚可,但羲君比你看得更透彻。” “当初她说的是……” “神明不除,神祀不灭。” “人牲不绝,人心不死。” ps:看来冯绣虎不用攀岩了。 求月票~ (本章完) 第199章 198恩怨纠葛 第199章 198恩怨纠葛 “所以,神明必须死。” “哪怕最大的过错不在他们,但他们空有伟力,却漠视人间,他们就是一切过错的根源。” “毁掉神祀不能解决问题,很快就会有更多的神祀冒出来,所以只有让人们亲眼看到他们信奉的神明倒下,才能彻底改变这世道。” 风雨娘娘抬头望去,巨树枝丫纵横繁密,却无一片绿叶。 冯绣虎走上前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楚。 原来巨树本不是漆黑,眼前所见的黑色,乃是被彻底烧焦后而呈现出的一种完全炭化的模样。 冯绣虎喃喃道:“所以羲君杀了她。” 风雨娘娘点头表示肯定,并且觉得理所当然:“和五色羽一起堕入火海的还有神祀,羲君本想将整座帆城也烧成灰烬,连同那些愚昧的信众一起,是我拦下了她,退而求其次,将冥顽不灵的愚信者赶去海边,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冯绣虎抿嘴点头:“也能理解,毕竟这里是你的故乡,多少还是有感情。” 风雨娘娘瞥他一眼:“你想多了,是因为帆城不能就此倾覆。” “帆城位于大陆最南,与鲛人之国海郊遥遥相望,所以我必须留在此处,才能及时镇压七彩鳞的兴风作浪。” 说完,她又继续往更深处走了。 冯绣虎跟上来:“羲君和五色羽干仗的时候,七彩鳞怎么没来帮忙?” 风雨娘娘微微颔首:“他当然来了,只是被五色羽挡在了外面。” 前方的道路渐渐收拢,变得狭窄。 冯绣虎感觉到他们在上坡。 崖壁从两侧挤压过来,冯绣虎的视野中再次有了光线。 他看向光线来源,发现是崖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和之前在水池里看到的如出一辙。 借着幽光,冯绣虎也看清了崖壁上的景象。 崖壁上描绘着如跑马灯一般的壁画,可以看出壁画在最开始时是彩色的,但经过火焰的洗礼后,大多都只剩焦黑痕迹。 仅剩的图案也足以让冯绣虎看出不少东西。 有在暴雨中翱翔的巨鸟,有遮天蔽日的巨树,密密麻麻的人影聚集在树下跪伏。 除此以外,冯绣虎还看到了另一种人形。 人身鱼尾的鲛人踏海而来,与树下的人进行某种交接仪式,巨鸟俯冲而下,一只大鱼从浪潮中露出半截身子,似乎在与巨鸟鸣声回应。 风雨娘娘注意到了冯绣虎好奇的视线。 她淡淡说道:“这些是鲛珠,当年因为五色羽和七彩鳞的关系,神祀与鲛人族常有交集,会互换一些物品以示友好。” 不知走了多久,冯绣虎感觉他们已经上到了一定高度。 风雨娘娘终于停下脚步,道路似乎来到尽头。 感觉到前方有风,冯绣虎抬眼看去。 前方空无一物,直到数十米外的地方,视线才被一堵“水墙”挡住。 “那是什么?” 冯绣虎下意识发问。 风雨娘娘回:“海。” 冯绣虎反应过来,抬起头往上望。 在上方近百米的位置,他依稀看到了海面。 “还真是在海的下面……” 冯绣虎低声道:“海水怎么没灌进来?” 风雨娘娘指向前方:“风障,五色羽留下的。” “当年一战,七彩鳞欲倒倾海水入谷,从羲君手里救下五色羽。” “五色羽却深知七彩鳞离开大海绝不是羲君对手,故拼尽全力设下风障,阻住七彩鳞去路。” “七彩鳞和羲君的权柄互有克制,若是于海中作战,羲君尚无把握留下七彩鳞。” “所以羲君迟迟不杀五色羽,就是为了诱七彩鳞主动离海,却不料被五色羽看穿心思,使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亲眼目睹五色羽在炎炎烈火中化为灰烬,七彩鳞对羲君的恨意无以复加。” “但他最想杀的,其实是我。” 冯绣虎靠着崖壁坐下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就一混助攻的,有本事让他找羲君算账去,挑软柿子捏算什么好汉?” “你又说错了。” 风雨娘娘无奈一笑:“相比起找羲君报仇,他更想救活五色羽。” “虽然五色羽的肉身灵体全都不复存在,但风雨权柄在我手里。” “七彩鳞一直想夺回权柄,再借由五色羽那口不散的怨气,重铸神骨,然后以漫长岁月温养,等待新的灵体诞生,肉身再随之重塑——或许那时候新生的已经是一个全新的神明,而不再是以前那个五色羽,但对七彩鳞来说,这已经是他唯一的希冀。” “所以无数年来,七彩鳞一直在寻找机会,兴风作浪,就是为了杀掉我,然后将帆城彻底淹没,取回权柄和那口怨气。” “可是……” 冯绣虎冷不丁发问:“神祀真的消失了吗?” 风雨娘娘低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蹲在地上,冯绣虎抄着手:“我觉得神祀只是换了个名字,好像叫教会还是神庙什么的。” 风雨娘娘嘴角噙笑:“你觉得我们只是取而代之?” 冯绣虎摇摇头:“取而代之太片面了,以前的神祀就像个草台班子,现在的你们至少更规范了,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我看离上市也不远了。” “看来你还是不懂。” 风雨娘娘摇摇头,领着冯绣虎往回走。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都做了多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这世道。” “神祀时期,修士以法乱禁,失去神明后,绝望将修士逼向疯狂,倚仗法力为祸世间,所以必须出现新的神祇来约束他们。” “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们修改了功法,给修士的力量加上了限制,这才有了世间的太平。” “修礼制,除蛮性;正纲常,摒恶俗。一代代延续过来,才有了今天你看到的一切。” 冯绣虎指着她笑道:“哎,我可听说了,人们也拿童男童女向你献祭过。” 风雨娘娘笑意转冷:“所以说你什么都不懂。” “所有改变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人心中的愚昧不会因为我一句话就立刻改变,哪怕是人牲献祭这项恶俗,也是经过了数百年才消失。” 冯绣虎摇摇头,他说的不止是献祭。 没听懂的是风雨娘娘,但冯绣虎不打算继续争辩了。 因为这是她认知的局限性所导致的——她能想象到最好的世道,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本章完) 第200章 199调查机会 第200章 199调查机会 二人回到了树下。 风雨娘娘推开院门,邀请冯绣虎进去。 一脚迈入门槛,冯绣虎的视野顿时亮了。 从上一秒的昏暗突然转变成阳光明媚,冯绣虎一时还无法适应,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待双眼不再感到刺痛,冯绣虎放下手,看向周围。 微风徐徐,正下午的阳光正好,洒在身上带着暖意。 小院和那天看见时没有太大区别,风雨娘娘已经坐在了躺椅上。 冯绣虎回头看去,院门紧闭,再把视线越过墙头,分明能看到隔壁的宅子屋顶。 “这是……” 冯绣虎愕然张嘴:“回风雨街了?” 风雨娘娘迤迤然点头,在躺椅上,她的声音都变得慵懒了一些:“坐吧。” 风雨娘娘轻轻提手,指向上次冯绣虎坐过的石凳。 冯绣虎也不客气,在风雨娘娘旁边坐下:“你之前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会就是让我帮你对付七彩鳞吧?” 风雨娘娘眼眸微抬:“休得多问,若真有那天,你便知道了。” 冯绣虎腼腆搓手:“你也知道我现在道行浅,就算真想帮娘娘做点事,恐怕也有心无力——要不你给我整点灵丹妙药神兵利器什么的,助我早日神功大成。” 风雨娘娘白了他一眼:“可我听说你对迷雾之神忠心耿耿,在教会混得风生水起——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对头家的人?” “话不能这样说。” 冯绣虎埋怨道:“现在咱俩才是一家人,你不拉兄弟一把,兄弟以后怎么帮你办事?” “谁给你一家人?” 风雨娘娘袖子一甩,风把冯绣虎吹了个跟头。 等冯绣虎重新爬起来,风雨娘娘才轻笑道:“又不是让你当打仗的马前卒,你道行深浅与我有何干系?你就老实在帆城候着,等我寻回了羲君,她自会找你探讨信仰封神的经过。” 冯绣虎听出了端倪:“什么叫寻回羲君?” 风雨娘娘凝眸看来:“又多嘴了不是?” 脑海中有念头闪过,冯绣虎似乎抓住了问题关键。 但他没再追问。 风雨娘娘轻轻挥手,不远处小屋的房门自行开启,一张卡片从屋内飞了出来,落在风雨娘娘两指之间。 她将卡片递到冯绣虎面前:“寻常无事,别来搅我清静,但若真有要事,在此处却寻我不到,便来这上面的地方找我。” 冯绣虎顿时认真,想必是什么更了不得的地方,于是郑重地将卡片接过来,低头看去。 只见卡片乃是金属制成,看上去典雅华贵,上面印着几个鎏金字体。 风情雨韵夜总会,贵宾凭证。 “……” 冯绣虎沉默了良久。 他有心想问,又觉得这问题不适合张口。 风雨娘娘也没解释,她闭上眼开始假寐,摆手道:“既已说清楚,你便自行离去吧。” 冯绣虎回过神,抬头道:“不急,我可能要在你这里多待几天。” 风雨娘娘又把眼睛睁开了,皱眉看来:“你自己没家吗?” 冯绣虎回道:“我还有些事没搞清楚,暂时不能回家,你这里没人敢进,最适合我躲藏。” 说着,他的眼神朝屋内瞟去。 “你不能进屋。” 风雨娘娘径直打断了冯绣虎的念想。 她略作思忖:“你要待便待,但只能在院子里活动。” 冯绣虎不满意:“那我晚上睡哪儿?” 一边说着,他的眼神又瞟到了风雨娘娘身下的躺椅上。 风雨娘娘沉默了片刻,起身进屋了。 看来是默许了。 …… 冯绣虎来到门边,挥手向屋内作别:“走了啊。” 屋内没有动静。 冯绣虎也不在意,转身推开院门走出。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风雨街。 冯绣虎将帽檐扣下,尽量挑人少的地方走。 绕了一大圈,他总算离开了风雨街,然后立刻拐进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冯绣虎低声问道:“都这么远了,她应该没盯着我吧?” 脑海里却没有回应传来。 冯绣虎微微皱眉,他以为风雨娘娘还在暗中观察,所以蚀不敢吱声。 于是他想了想,径直靠墙坐下,掐住法诀潜入灵界。 来到梦林。 蚀终于肯露面了。 不等冯绣虎开口,蚀就一脸严肃道:“那娘们儿在你身上下了咒术。” 冯绣虎一惊:“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快想想办法。” 蚀示意他稍安勿躁:“听我说,那咒术不会伤你,只是在你身上留下了一只‘耳朵’,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风带回给她,所以我不能出声,你也要谨慎说话。” “这耳朵我还不能将其摘去,否则反而令她生疑。” 冯绣虎满脸严肃:“那我要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她也能知道吗?” 蚀纠正他:“她只是听得到,但看不到。” 冯绣虎放心了不少。 大不了动静小些。 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需要借用权柄的力量,所以当然不能被风雨娘娘察觉。 为了不让风雨娘娘起疑,二人没聊太久,仓促交流几句后,冯绣虎就回了现世。 他要做什么? 当然是把该查的事情查清楚。 冯绣虎现在是一个“死人”,没有比这更好的调查机会了。 冯绣虎打算趁这个机会,把所有问题一次性搞清楚。 巷子里,冯绣虎缓缓遁入了阴影。 …… 国公府。 宴厅里依旧欢声笑语,但原本祥和的待客室里,气氛却非常凝重。 大国公,托弗森赵,马秉合,就连枢机长老瓦德拉乔和护持长老步虚归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沙发前方,站着的人只有两个,分别是国公夫人和科纳特陈。 国公夫人的妆都哭了,手帕掩面,一副随时准备哭第二轮的模样。 科纳特陈脸色带着余怒:“这件事完全是冯绣虎一个人的责任。” “不仅我可以作证,国公夫人的随行侍女也都亲眼看见了冯绣虎是怎么发疯的。” 闻言,国公夫人又啜泣起来:“公爷!妾身没想害他,真真是他自己失足跌落。真应了坊间流言,那疯大虫真是疯的,连我是谁都不认得,就上来调戏撕扯,妾身本不想搭理,他却不依不饶,科纳特主教上前阻拦,他竟还与科纳特主教推攘,这才不慎落崖。” ps:你们接着说,冯老爷在影子里听着。 . (本章完) 第201章 200瓦德拉乔的下一步棋 第201章 200瓦德拉乔的下一步棋 国公夫人一连说了五个“真”,她的话似乎很有可信度。 大国公却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抬手,国公夫人就识趣闭嘴了。 房间里很安静,气氛很微妙。 科纳特陈义愤填膺,国公夫人我见犹怜。 托弗森赵时而打量一下科纳特陈,时而又观察瓦德拉乔的脸色。 马秉合和步虚归坐在同一侧,皆板着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对面,瓦德拉乔捧着一杯清水,静静等着所有人把话说完。 而夹在中间的大国公,自从得知此事后,他的表情就一直阴沉——无论是真的还是假装出来的,他都必须这样做。 按理说,一名神甫的死活,本不值得在座这些人如此严肃,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偏偏冯绣虎不止是神甫,他还是瓦德拉乔看中的人,这事就不小了。 所以这事可大可小,得看从哪头算起。 良久,大国公开口了:“夫人呀,你可知道,冯绣虎神甫不仅是瓦德拉长老最亲近的学生,他也是我格外欣赏的年轻俊杰,你闹出这档子事,实在让我难办。” 国公夫人抹着眼泪:“当时事发突然,他又未自报家门,妾身如何得知他姓甚名谁?倒是科纳特主教在阻拦中就已表明妾身身份,他却浑然不惧,竟还欲上前调戏,说什么让妾身陪他回家喝酒的胡话。” 这话如果是真的,那让大国公的面子往哪儿搁? 果然,大国公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这时,瓦德拉乔说话了。 “科纳特主教,那时候你和冯神甫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外?” 科纳特陈显然早想好了理由:“长老,那时候我和冯绣虎刚与大国公会面结束,他与大国公闹了点不愉快,大国公劝我带他出门透气,这一点大国公可以作证。” 瓦德拉乔转头看向大国公。 大国公微微颔首:“确有此事。” 科纳特陈继续道:“冯绣虎说他从未出过帆城,所以主动提出想看看城外是什么样子,于是我们才去了那里。” 瓦德拉乔瞥来视线,凝视了科纳特陈两秒后,又缓缓移到旁边的国公夫人身上。 “可真是巧了,正好那时候国公夫人也在城外。” 他语气一顿,话锋一转:“今天是大国公的生日宴,这么重要的时候,国公夫人身为女主人,不在国公府招待客人,却独自出城,又是为什么?” 不等国公夫人回话,大国公主动替她解释了。 “长老,这事怪不得夫人。” 大国公娓娓道来:“实不相瞒,正因为今日是卫某寿辰,所以大总统特意准备了数车贺礼,半月前就已从国都出发,连夜奔波,今下午才抵达,夫人出城,就是为了迎接使官。” 此事有理有据,瓦德拉乔缄默不言。 半晌,瓦德拉乔抬眼看向对面的步虚归和马秉合:“这事是教会和大国公之间的误会,神庙为什么也在?” 当“误会”两个字一出来,大国公脸上的阴郁神色明显消减了许多。 他赶紧解释:“是这样的,冯神甫罹难之地毕竟是神庙禁地,所以此事于情于理也该向神庙知会一声,也免了日后再起误会。”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但在座的都心知肚明——万一真谈崩了,瓦德拉乔发起飙来,只有步虚归拦得住他。 步虚归淡淡说道:“天崖之下妖风肆虐,跌落者断无生还之理。但念在瓦德拉长老刚蒙丧亲之痛,神庙就不追究冯绣虎搅扰禁地清静的罪责了。”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却分明内含讥讽。 托弗森赵的脸色不太好看:“冯神甫发生意外,这应该能让神庙庆祝很久吧。” 马秉合接过话茬,不咸不淡回道:“大主教的提议甚好,今日回去,我便让观庙连摆三天筵席。” 瓦德拉乔却不会惯着神庙。 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别急着举办宴会,既然现在大家都在,那么就把这一仗的结果敲定吧。” “教会要港口区的传教权——我是说,整个港口区。” “痴人说梦!” 马秉合冷声喝道。 步虚归淡淡一笑:“瓦德拉长老莫不是伤痛过度?冯绣虎之死,确是教会损失,但这笔损失总不能从神庙身上往回找补。” 瓦德拉乔微微点头:“步长老说得有道理,那么你觉得,冯绣虎值多少港口区?” 步虚归眸光凝聚——合着瓦德拉乔是在这里等他。 他若是说多了,就是承认了冯绣虎的价值;可若是说少了,吃亏的还是神庙。 但很快,步虚归又重新展露笑意:“瓦德拉长老说笑了,人和地,是两码事。” 瓦德拉乔摇头道:“我说的就是两码事,是你非要将冯绣虎扯进来——这一仗教会大获全胜,划分传教区域本就是理所应当,和冯绣虎无关。” 步虚归沉吟片刻:“无论怎么讲,教会想要整个港口区都是不可能的,具体如何还须向庙尊禀报,今日不宜详谈。” 步虚归暂行推脱之策。 瓦德拉乔也不再继续纠缠。 谈生意就是这样,讨价还价,瓦德拉乔只是先把要价拉高,将主动权掌握住。 他顺势点头道:“那我就期待庙尊大人的回复了,不送。” 这才是他的另一个目的——把神庙的人赶走。 步虚归被架了起来,他偏头看了眼大国公,大国公低着头假装想事,没有反应。 步虚归抿了抿唇,遂起身:“告辞。” 他和马秉合一起走了。 屋内只剩大国公夫妇和教会三人。 一直没说话的大国公突然就回神了。 他堆起笑脸,对瓦德拉乔说:“长老,看来这件事确实是误会,但是请放心,教会的损失由国公府一力承担,我也会从各个方面尽量弥补……” 瓦德拉乔的表情渐渐转冷,他直接打断了大国公:“我送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大国公声音一滞,默默点头:“收到了,还未来得及当面感谢长老。” 瓦德拉乔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桌上的礼盒,只是看样子,盒子还没打开过。 他扬了扬下巴:“打开看看。” (本章完) 第202章 201夫妻同心 第202章 201夫妻同心 大国公依言照做。 随着盒子打开,精美华贵的弯刀出现在大国公眼前。 他立刻笑道:“好刀!” 可当他将刀拿起,握柄出鞘时,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瓦德拉乔捧杯沾湿嘴唇,平淡说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教会给的,竟妄想拿教会的东西来补偿教会?” 科纳特陈和托弗森赵大气都不敢出,国公夫人则把目光投向了大国公。 大国公僵坐在沙发上,半晌后,他的肩头微微垮下,沉声问道:“请长老明示,只要是卫某拿得出手的,定当竭力满足。” 这态度才令瓦德拉乔满意。 他缓缓点头:“我要你在贵族中推行教义,促使官员入教。以帆城为锚点,向周边沿海城镇辐射,由神官与官员共同合作,吸纳当地信仰。” 大国公听得眼皮一跳:“官员入教?这不仅会激怒神庙,也是在撩拨大总统的虎须。” 国公夫人眼神微微闪烁,科纳特陈却先急了:“长老,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在港口区才对吗?战争的结果还没定下,现在就急着对贵族开刀,恐怕会适得其反。” 瓦德拉乔抬眼看他,轻声一笑:“差点把你忘了。” “科纳特主教,既然你那么关心港口区,那就交给你去办吧。” “值得庆幸的是,我那可怜的学生在死前已经替你扫平了障碍,这时候入主圣堂,想必你一定很快就能将港口区的传教事宜展开,我期待你的表现。” 科纳特陈脸色一僵:“这……是的,我明白了。” 瓦德拉乔又重新面向大国公:“你也一样,别让我失望。希望在我轮值结束返回国都之前,能在周五的下午,看到大座堂里坐满了贵族和官员。” 说完这句,瓦德拉乔根本不给大国公推拒的机会,径直起身离开了。 托弗森赵紧跟其后,科纳特陈则下意识又看了眼国公夫人,随即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有这样的举动,于是立刻收回目光,跟在托弗森赵身后走了出去。 躲在国公夫人的影子里,这出好戏看得冯绣虎大呼精彩。 先是大国公主动邀请神庙入戏,防止瓦德拉乔情急发难。 再是瓦德拉乔意识到人死不能复生,不如借此谋求更多。 当着神庙的面,瓦德拉乔不方便跟大国公翻脸,于是以一句“误会”表明冯绣虎的死已经翻篇,先稳住了大国公,再顺势逼走神庙。 待神庙离开,瓦德拉乔才改变态度,将大国公敲打一番,最后说出自己的图谋。 可瓦德拉乔凭什么强硬要求官员入教? 冯绣虎没搞明白这点。 府衙里有不少官员是大国公的人没错,但那是暗处的事,而瓦德拉乔此举分明就是明着来,他怎么敢的? 远的不说,帆城就有镇水司坐镇,瓦德拉乔明目张胆往府衙伸手,就不怕镇水司拿神威炮轰他? 房间里只剩下国公夫妇二人。 国公夫人走过来,在大国公身边坐下:“公爷,官员入教兹事体大,我们拉拢官员都尚须徐徐图之,教会又怎可如此冒进?我看瓦德拉乔是昏了头了,你万不可依着他来。” “我心里有数。” 大国公烦躁地摇摇头,他拉过国公夫人的手腕,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夫人,此处没有外人,你给我说句实话,疯大虫的死,真的如此巧合吗?” 国公夫人瞥了眼门外,将声音压低:“正要与公爷讲明,此事甚大,故妾身先前不敢言说。” 大国公不禁皱眉:“夫人稍候。” 说罢,他起身去了门外,对门口的亲卫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 亲卫应下,大国公重新关上门,又走到墙边的立钟前,打开玻璃门盖,用手将分针往前拨了十分钟。 咔哒—— 秒针重新开始转动,冯绣虎仿佛听见了一瞬间的嘈杂低语,然后这些声音又迅速远去消失了。 大国公坐回来,对同样愕然的国公夫人解释:“这是心灵教会的法器,从现在开始的十分钟内,只要不在这个房间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国公夫人似乎是放心了,她试探道:“那妾身可就说了?” 大国公点头:“畅所欲言。” 国公夫人咽了口唾沫:“妾身若没看错,疯大虫不是失足跌落,而是被科纳特陈推下去的。” “疯大虫上前调戏不假,科纳特陈出手阻拦也不假,但当时科纳特陈背对妾身,妾身也不敢说看清楚了,可疯大虫距离崖边尚有数步之遥,突然就重心不稳接连后退,若无旁人故意使力,应不至于这般狼狈。” “妾身也不知疯大虫与科纳特陈是有纠葛还是有仇怨,但这毕竟是教会内事,再加上并无证据,所以妾身哪敢多嘴?便只有依着科纳特陈的话说了。” 冯绣虎都惊呆了。 这女人先与科纳特陈虚与委蛇,转头又把科纳特陈给卖了——好一个演技派!好一个连环套! 大国公皱眉沉思:“你有所不知,科纳特陈与疯大虫确有不和,我听说他俩曾在工厂区圣堂斗法,当时目睹者甚多,只是具体原因我也不知。” “但此事你做得对,教会内务,我们不适合插手,待我寻着机会,再向瓦德拉长老暗透口风,且看他会有什么说法。” 国公夫人柔声道:“都依公爷的。” 大国公轻拍国公夫人的肩头:“今日夫人受惊了,不便待客,宴厅那边就由我去招呼,夫人好生歇息吧。” “公爷……” 国公夫人靠在大国公胸前,眼泪汪汪地把他望着:“都怪妾身惹祸,否则何至于让公爷两头为难。” 大国公轻声安慰:“不必多言,夫人没事便好。” 宴厅那边,主人长时间不露面,显然是失礼的,于是大国公先走了。 随着房门关上,国公夫人将眼泪擦拭,起身来到立钟前端详片刻,她没有胡乱触碰,而是回头将房间环视。 仔细观察良久,国公夫人低声自语:“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法器……夫妻一场,竟这般瞒我。” 收拾好仪容,国公夫人推门而去。 守在门外的两名侍女立刻跟上来。 藏在影子里的冯绣虎赶紧捂住眼睛。 这角度,非礼勿视。 ps:国公夫人有秘密,可科纳特陈是怎么上了她的贼船的? 求月票~ (本章完) 第203章 202如影随形 第203章 202如影随形 这个女人有秘密。 冯绣虎对国公夫人愈发感兴趣了。 影子里,冯绣虎亦步亦趋,跟着她在国公府里穿过了好几条走廊,又上了几层楼梯,终于来到了卧室。 国公夫人先进了衣帽室。 冯绣虎猜测她或许要换衣服了,正考虑要不要把眼睛捂上时,便看见国公夫人从衣柜里抽出一件西式低胸礼裙,转身又坐到了梳妆台前。 国公夫人拉开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张巴掌大小的单子,看样子像买衣服的票据。 然后,冯绣虎又瞧见她把手伸向梳妆台的一枚小玻璃瓶,像是某种化妆品。 国公夫人拿起瓶口的小刷,在瓶子里蘸了蘸,便开始在票据背面书写。 【明日下午,摩登茶社。】 这地方冯绣虎知道,就是位于工厂区和港口区交接处的那间茶馆——上次霍利斯吴和于段浑也在这里交涉过,当时他们一人喝的茶,一人喝的咖啡。 寥寥数字写完,国公夫人裹唇轻吹,字迹就很快消失不见。 她招手唤来侍女,将裙子和票据一起递过去:“袖口紧了,再改改。” 侍女接过东西,颔首施礼应下。 眼看侍女要走,冯绣虎没时间多想,一个闪身又钻进了侍女的影子里。 侍女一路无话,匆匆出了国公府,就连门口的大国公亲卫都未作盘问,目送着她登上国公府的马车。 马车上冯绣虎观察良久,跟在国公夫人左右的这两名侍女,举手投足间能看出也是练家子,但具体是不是修士,就暂且不知了。 随着马车停下,侍女掀开帘子跳下车。 冯绣虎也看清了眼下是在何处。 那招牌上明晃晃写着——老威廉裁缝铺。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老威廉,好端端一个洋人,竟然也是替国公夫人办事的走狗。 冯绣虎心中暗骂,跟着侍女进到店内。 一看侍女,老威廉便知来意,亲自迎上前,将长裙接了过来。 侍女说:“袖口太紧。” 老威廉点点头算作回应,然后娴熟地从裙子里抽出了那张票据。 这里已经没有侍女的事,她转身准备回去,冯绣虎犹豫了两秒,终于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老威廉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于是在侍女转身时,他一个出溜钻进了老威廉的影子。 影子极难被人注意到,速度也是极快,但因为犹豫了那两秒,终究还是有个一晃而过的间隙。 “嗯?” 未曾想,老威廉却忽然警觉,径直低头看向自己脚下。 他的目光直视而来,冯绣虎仿佛感觉到老威廉已经看见了他。 听见声音,已经走到门边的侍女也回头看来:“怎么了?” 老威廉没有理她,径直吟诵道:“窥视之眼,无所遁形。”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幽光,凝视影子片刻后,又仔细观察起店内每个角落。 半晌,他终于放下心来,摆摆手道:“没事,我看错了。” 侍女点头离去。 心惊肉跳的冯绣虎靠着墙直喘气。 这老洋人竟然是黑夜教会的! 难怪对影子这么敏感。 老威廉为什么没发现冯绣虎? 因为刚才情急之下,冯绣虎念头一动,竟误打误撞钻进了穿衣镜里。 此时他不再是一团黑黢黢的影子,而是他本来的形象,冯绣虎事前也未想到,镜子里竟然自成世界。 可眼下没功夫细细摸索,冯绣虎打算回头再慢慢研究。 待老威廉放松警惕进了里屋,冯绣虎小心翼翼地从镜子里重新钻出,沿着墙边的阴影往里摸去。 刚从门缝下探出头,冯绣虎就看见老威廉把那张票据连同一副皮手套一起,装进了一个木盒。 他对学徒说道:“尽快送去,还是老地方。” 学徒放下手里的活,捧着盒子走了出来。 为了不生事端,冯绣虎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顺势钻进了学徒脚下影子。 学徒没坐黄包车,一路小跑来到上城区入口。 在表明自己是老威廉裁缝铺的人后,巡捕才放了行。 进了上城区,学徒又跑了起来——冯绣虎不禁怀疑老威廉收他当学徒,可能纯是看中他跑得快。 连跑半个小时都不带歇的。 冯绣虎这边法力都快亮红灯了,学徒总算到了地儿。 这是一幢洋楼,和熊桂媛住的那幢风格类似,但显然要更大更豪华——也离大座堂更近。 管家打开门,和学徒交接了木盒。 冯绣虎也紧跟着转换目标,跟着管家进了屋内。 管家穿过走廊,来到客厅,冯绣虎也终于看清了这里的主人是谁。 “大人,您在老威廉裁缝铺订制的小羊皮手套送来了。” 壁炉前的沙发上,正闭目小憩的科纳特陈睁开眼睛,抬手道:“拿来吧。” 管家恭敬上前,双手奉上木盒。 科纳特陈抬手屏退管家。 待管家退去,他打开盒子,随手将羊皮手套扔到一旁,抽出了垫在下面的票据。 科纳特陈将票据展开,举在壁炉前烘烤。 渐渐的,国公夫人的字迹显现出来。 “摩登茶社……” 科纳特陈眼角流露出甜蜜的笑意,他忍不住低声自语:“夫人呀,你总是那么体贴,知道我明天就要入主圣堂,还特意选了个离我近的地方。” 壁炉火光摇曳,映照得沙发的影子也微微摇晃。 …… 得到想要的答案,冯绣虎也就跟着撤了。 他今天借用阴影权柄的时间已经够久,再继续待下去就要撑不住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一点——在白天借用阴影权柄,法力的消耗明显要比晚上更快。 回到碧波街宅子,冯绣虎没有惊动任何人,一头扎进了顺子的房间。 宅中一切照旧,显然冯绣虎今日“身死”的消息还没送来。 厢房里,顺子正呼呼大睡。 他昨夜鏖战,未得休息就被卡琉斯领去大座堂办理神卫军正式入册,捱到下午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这才回到家来补瞌睡。 冯绣虎没打扰他,坐在床沿上托着下巴沉思。 眼下至少可以确定,一直以来想杀他的就是科纳特陈。 这洋老登色胆包天,竟然和国公夫人搞到了一起,所以不排除真正想杀冯绣虎的其实是国公夫人。 而那个老威廉,就是二人之间的传声筒,但考虑到他也是修炼者,所以说不定他也帮着干过别的脏活。 但冯绣虎想不明白的是,他和国公夫人从未有过交集,就更别提仇怨,那国公夫人为什么要杀他? (本章完) 第204章 203冯绣虎的死亡通知 第204章 203冯绣虎的死亡通知 思考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就擦黑。 灵芝跑来叫门:“顺子哥,快醒醒,灶房让我来问,老爷今日还回不回了?” 顺子坐起来,眼睛还未睁开就嘟囔回道:“大哥在大国公家吃席,我听说贵人的筵席都是摆通宵的,这时候还不见回来,定是留在那边吃了。” “那我去让灶房烧菜了。” 灵芝说完,噔噔噔跑了。 顺子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中喃喃自语:“什么敢不敢当不当的,话也说不清,还搅得人睡不舒坦……” “嗯——啊!呼……” 他又伸了个懒腰,终于清醒了些。 顺子揉着眼睛正要下床,却对上了冯绣虎的视线。 “娘咧!” 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顺子一跳,差点没直接一脚把冯绣虎踹出去。 “嘘!” 冯绣虎竖起手指,示意噤声。 顺子立刻领会,麻溜下床去将门反锁。 他走回来压低声音问道:“哥,这是作甚?” 冯绣虎让他稍安勿躁:“别急,听我说。” 顺子用力点头:“大哥你说。” 冯绣虎就说了:“我现在已经‘死’了。” 噗通。 顺子一下瘫到了地上,他抓住冯绣虎的裤腿眼看就要嚎啕大哭:“哥呀——你这是回家来看最后一眼了!?” 冯绣虎抓起床脚的袜子,眼疾手快塞进顺子嘴里,好歹是及时堵住了哭声。 “呸!” 顺子一口吐掉,怒目圆睁浑身发抖:“是谁干的?大哥你说,我替你报仇!” 冯绣虎拿起袜子又塞了回去:“我他娘不还好端端在这儿么!” 顺子一愣,赶紧在冯绣虎大腿上抓了一把——果然还有温度。 他扯掉袜子,破涕为笑:“大哥,你又吓唬我。” “我没吓唬你。” 冯绣虎板着脸道:“现在外面都以为我死了,但其实我没死,我估计要不了太久,教会的讣告就要送到家里来了。” 顺子抓着后脑勺,一时有些绕不清楚,旋即他又笑了:“反正大哥没事就好。” 冯绣虎把他拽到身边坐下:“有事。” “我还活着的事,不能透露出去,所以当你得知消息,就必须装成我真的死了那样。” 顺子顿时有些紧张:“啊?我又不是戏班的伶人,哪装得像呀!” 冯绣虎气不过,在顺子头上抽了一巴掌:“装不像也得装,就照你刚才那哭爹喊娘的样子演!” 顺子不敢拒绝,讷讷回道:“那,那我就试试。” 冯绣虎再次叮嘱:“记住,谁都不能说。” 顺子问:“水仙灵芝也不能说吗?” 冯绣虎摇头:“不能。” 顺子想了想,又问:“那细腰儿呢?” 冯绣虎继续摇头:“也不能。” 顺子感到焦虑——一个人演这出戏,他很担心自己挑不起大梁,所以急需一个人来跟他分担一下压力。 他再次有了人选:“那二麻子呢?他最机灵!” 冯绣虎依然摇头:“还是不能。” 顺子咬了会儿指甲,眼前一亮:“迈克!迈克可以吗?” 冯绣虎正要摇头,忽然一愣:“他……好像还真可以。” 顺子顿时高兴了,他拍着胸脯笑道:“那就好,赶明儿我就偷偷告诉他。” 话音未落,灵芝又跑回来拍门:“顺子哥,快出来迎客,迈克老爷来啦!” 床边二人对视一眼——看来不用等明天了。 …… 正厅里,面色凝重的迈克坐在桌边。 管家代为接待,水仙正替迈克添茶。 注意到迈克沉重的表情,管家只当是他感到了怠慢,于是堆笑解释。 “迈克执事且稍坐,实因老爷此时不在府上,所以难免有失礼数,但我已差遣女婢去请二爷,即刻便到,迈克执事先饮茶润润嗓子。” 迈克没有心情回应,只好摆了摆手。 是管家误会了,迈克能不知道冯绣虎不在吗? 他不仅知道,还知道冯绣虎已经在天崖下面安家了。 任迈克消息灵通,却也还没灵通到冯绣虎前脚刚死,他后脚就收到小道消息的程度。 这事其实是科纳特陈告诉他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托弗森赵让科纳特陈去通知冯绣虎家属,然后科纳特陈差遣大座堂的执事去负责通报,大座堂执事知道迈克和冯绣虎走得近,于是又来到工厂区圣堂,把活计交给了迈克去办。 来的路上,迈克的心情非常复杂。 解脱,惆怅,担忧,紧张。 解脱是因为没有冯绣虎了,以后他的日子终于不用再活得那么刺激。 惆怅是因为他毕竟和冯绣虎交情颇深,除了一开始的纠纷,冯绣虎对他也算巴心巴肝,这人突然没了,所以难免感到惋惜。 担忧则是因为迈克对以后未知的处境感到迷茫,冯绣虎树敌太多,他和冯绣虎又走得太近,难说以后会不会遭受排挤和针对。 紧张就更是迫在眉睫的困扰——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顺子解释这件事。 “唉……” 想到烦忧处,迈克不禁长叹一口气。 “叹气作甚?” 顺子的声音忽然响起,迈克神经一紧。 顺子在迈克对面的位置坐下,板着脸问道:“我大哥在上城吃席还没回来,你有啥事?” 迈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顺子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管家站去了顺子身后,再次恢复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透明姿态。 水仙则来到顺子旁边替他倒茶。 顺子表情不变:“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迈克张了张嘴,双唇微颤,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干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顺子还是面无表情地等着,迈克的异样却引起了水仙和管家的注意,纷纷投来目光。 迈克舔了下嘴唇,端起面前的茶杯,也不顾水温尚热,仰头一口饮下。 滚烫的茶水滑入咽喉,烫得迈克两眼泛起泪。 他艰难地咽下,使劲把顺子盯着,咬紧牙关强行吐出字来:“冯神甫他,出了意外……死了。” 管家身躯一震,目露惊骇。 砰嚓! 水仙容变色,手里的茶壶没拿稳,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顺子却还在那板着脸。 迈克误以为顺子是丢了魂儿,颤声劝道:“顺子哥,你……” 一个仿佛是将嗓子压到极限的细不可闻的骂声从顺子身上传来:“愣着干什么?你他妈倒是哭呀!” ps:你别说,顺子还真不是演戏的料。 (本章完) 第205章 204国公夫人的名字 第205章 204国公夫人的名字 迈克一愣。 他好像听见了冯绣虎的声音,可又没那么确定,于是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 就在这时,顺子突然暴起! “呜哇哇——!!!” 他愤然起身,嘴里吱哇乱叫:“哥呀——我的哥呀!” 顺子把桌子砸得砰砰响:“你死得好惨啊!” 迈克吓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伤心时居然会是如此流于表面。 迟疑片刻后,迈克赶紧站起身,伸出手准备劝顺子两句,忽然又听见了冯绣虎的声音。 “别砸我的黄梨!” 顺子动作一僵,正欲落下的拳头顿时放轻。 他温柔地在桌上一敲,嘴里的声音却没减弱:“大哥呀!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这一幕落在迈克眼中是违和又荒诞,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压力过大所以产生了幻觉。 难道我在做梦? 迈克陷入了恍惚。 水仙一边哭着一边拉住顺子:“顺子哥,你别哭了……” 管家也劝:“二爷,眼下还须你操持府中,万不可伤心过度,若是你也倒下了,那才是让老爷在下面徒增挂念。” 砰嚓! 又一声瓷器崩碎声。 众人齐齐转头,原来是刚从灶房端菜出来的灵芝僵在了屏风旁。 她嘴唇发颤:“老,老爷出事了?” 水仙挂着泪走过去,啪一巴掌抽在灵芝脸上:“怎么这般不小心!” 说罢,她想起自己刚刚也打碎了茶壶,于是又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便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灵芝慌了神,赶紧抱住水仙:“姐姐,这是何苦,要罚便罚我罢!” 悲从中来,水仙紧紧揽住灵芝肩头,二女放声痛哭。 顺子实在挤不出眼泪,索性直接趴在桌上,用两臂将头脸蒙住,只顾着干嚎。 管家立身一旁,不停劝慰,一会儿说要抓紧筹办老爷丧事,一会儿又说要快些把细腰儿叫回来,交接府中财权。 正厅里悲恸声四起,也乱成了一团。 嘈杂中,迈克回过了神。 他走到旁边,轻拍顺子肩膀:“顺子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冯神甫具体是怎么没的,还是先听我说完吧。” 顺子使劲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站起身拉住迈克就往后院走:“说得对,这事必须讲清楚,跟我回屋里说。” 迈克不疑有他,只当是顺子不想被别人听去,于是跟着顺子进了冯绣虎的正房。 顺子回身将门反锁,迈克就讲起来了。 “我这边听说的是,今天宴会还没结束时,冯神甫跟着科纳特主教去了城门外,并在那里遇到了国公夫人,冯神甫贪恋国公夫人美貌,所以上前调戏。科纳特主教出手阻拦,二人在纠缠中,冯神甫不慎跌入悬崖,尸骨无存。” 顺子大手一挥:“不可能!我哥脸皮比我还薄,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碰过女人。” 迈克一愣:“这我倒不清楚。” 他托着下巴沉思:“不过我也认为这说法不够详实——即便退一步说,我觉得冯神甫也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那你觉得他是哪种人?” 冯绣虎问他。 迈克说:“嗯,至少他还没坏到这地步……” “……诶?” 迈克僵滞住,汗毛直立的瞬间,他尖叫一声原地弹起窜进顺子怀里。 顺子维持着公主抱姿势,皱眉低头,凝视着迈克:“我哥到底哪里坏了?” 迈克此时完全听不见别的,他一手紧紧搂着顺子的脖颈,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房间里的冯绣虎:“他,他,他……鬼,是鬼……” 顺子还故意吓他:“我怎么没看见?” 这下石锤了,果然是撞鬼。 迈克眼皮一翻,果断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迈克发现自己正躺在屋里的床上。 抬眼看去,床沿上坐着两个背影。 顺子的背影很好辨认,另一个看上去则像是冯绣虎。 迈克又听见冯绣虎说话了:“……丧事不仅要办,还得大张旗鼓地办,不然我不就白死了?” 于是迈克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幻觉,然后鼓起勇气重新睁眼。 对上了冯绣虎的目光。 冯绣虎正俯身盯着他:“醒啦?” 迈克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他拍拍顺子的肩膀:“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冯绣虎挽留:“急啥呀,留下来吃晚饭。” 迈克不理会,又对顺子说:“尽早把丧事办了,让冯神甫走得安心——主要是走快些。” 冯绣虎语气埋怨:“我还没打算走呢。” 迈克打了个寒颤,赶紧补充:“他要是舍不得走,你就在烧纸钱的时候多劝劝,千万别忘了。” 顺子也感到不满:“我哥说他还没打算走。” 迈克急道:“你怎么也这么轴呢——啊?” 他愣住了,目光从顺子脸上移到冯绣虎脸上,再从冯绣虎脸上移回了顺子脸上,不可置信道:“你……也看得见他?” 顺子没好气道:“我他娘又没瞎。” “哈哈!” 冯绣虎大笑一声,攀住迈克肩膀:“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呢?” 感受到手掌的温度,迈克终于反应过来:“你没死!” 冯绣虎点头:“我是没死,但有人要死了。” “谁?” 迈克问道。 冯绣虎说:“科纳特陈,他不仅想杀我,还跟国公夫人有一腿。” “这不可能!”迈克惊声道,“你听谁说的?” 冯绣虎理直气壮:“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 他把在城门外发生的事情尽数道来,迈克和顺子听得时而感叹,时而惊惧。 待最后一句说完,迈克却还是摇头:“如你所言,科纳特陈和国公夫人联手害你是不假,但要说他俩有一腿,却从何说起?” 冯绣虎信誓旦旦道:“之前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国公夫人从科纳特陈的卧房里出来,而且衣衫不整。” 迈克沉吟片刻:“不是我不信,而是这事太过荒谬。” “其一,国公夫人和教会主教,这二者的身份地位相差甚远,即便是科纳特陈贪图国公夫人美色,所以失了理智,可国公夫人又如何看得上他?” “论权势,论相貌,科纳特陈哪点比得上大国公?” 冯绣虎不禁嘀咕:“如果真是国公夫人瞎了眼,先看上的科纳特陈呢?” “那更不可能。” 迈克斩钉截铁:“你可知国公夫人叫什么名字?” 冯绣虎怔住了——这么久一直国公夫人的叫着,名字他还真不清楚。 只听迈克缓缓说道。 “她叫韦素娥,韦玄郎的韦。” (本章完) 第206章 205明察暗访 第206章 205明察暗访 冯绣虎精神一振:“她和大总统的关系是……?” “兄妹。” 迈克又补一句:“亲兄妹。” 冯绣虎不禁有了疑惑:“那她到底是和亲哥哥亲,还是跟亲老公亲?” 这话可不兴随意谈论,幸好眼下没有外人。 迈克说:“当然是大国公,嫁夫随夫,她总不能害自家男人。” 冯绣虎有不同意见,他是亲眼看到国公夫人是怎么演了一出貌合神离的。 于是提出猜测:“有没有可能,韦素娥是大总统故意埋在大国公身边的暗子?” 迈克当即否决:“你要说国公夫人的侍女和大国公的亲卫是暗子,或许我还信。但国公夫人——这么明显还能叫暗子吗?” “况且话又说回来,天下谁人不知,早在大总统起事之前,他和大国公就已是手足兄弟,大国公和韦素娥亦是青梅竹马,那时候二人就暗生情愫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后便结为连理,所以韦素娥一定是坚定支持大国公的。” 冯绣虎沉思道:“那不一定,谁家夫妻还不闹点别扭吵个小架啥的,况且他们还不是普通家庭。” 迈克摆手道:“瞎猜无用。国公夫妇现如今的感情具体如何,我们确实不知,但你要说韦素娥如此高贵的身份竟对科纳特陈这个半截入土的老洋人春心萌动,那定是无稽之谈。” 冯绣虎一拍大腿:“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 “不管韦素娥站的到底是大总统还是大国公,科纳特陈都不该和她搞到一起,可他们确实是搞到一起了,所以我们要搞清楚他们是因为什么搞到一起的。” “搞清楚了这个问题,就能知道想杀我的到底是科纳特陈还是韦素娥。” 顺子听得头晕眼:“大哥,到底搞谁?” 迈克问道:“你想怎么查?” 冯绣虎指了指迈克和顺子:“我现在不方便露面,所以这事得你们俩去查。” 顺子来了精神,知道要安排活了。 冯绣虎接着说道:“顺子明着查,迈克暗着查。” 迈克皱眉:“怎么说?” 冯绣虎解释道:“大哥死了,作弟弟的悲愤痛心,怎么四处打听都不为过,表现得越急切,外人只会觉得越正常。而且顺子如今已是入了册的神卫军,可以随意出入上城区,所以你只管到处找人询问,问不问得出东西无关紧要,主要是有你在明面吸引注意,才能给迈克提供遮掩。” 他又看向迈克:“你消息灵通,所以想查出点真东西来,还得看你这边。” 迈克沉思片刻:“你觉得从哪里入手比较合适?” 冯绣虎心里早有答案:“工厂区。” “科纳特陈早就想接手圣堂,如今得偿所愿,肯定会有动作。” 三人一直讨论到深夜,冯绣虎给迈克提供了不少思路,也嘱咐了顺子许多。 谈话结束后,迈克离去,冯绣虎则摸黑回了风雨娘娘的小院躲藏。 …… 次日一早醒来,顺子让管家开始着手操办丧事,自己则准备前往大座堂。 出门前,管家拉住顺子,支支吾吾问道:“二爷,莫怪我多嘴,可还得再问一句——是悄悄地办,还是风光地办?” 顺子想起昨晚冯绣虎的话,不禁拔高声调:“当然是大张旗鼓地办!越风光越好!不然我大哥不白死了吗?” 管家面露为难:“二爷有所不知,就在今早,老爷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外面好些人都盯着咱家的动静。” 顺子听出弦外之音,挑眉道:“你是怕办得太大,有人会趁机闹事?” 管家垂首低眉:“今时不同往日,老爷不在了,但以前得罪过的蛇虫鼠蚁可都还活得好好的。” “哼。” 顺子冷笑一声:“那便让他们来,我正愁大哥路上没有作伴的。” 管家只好应下。 出了门去,沿途所见,令顺子的脸色渐渐阴沉。 只见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商铺小贩堆笑道贺,更有甚者,高挂灯笼,鞭炮齐响,欢快的气氛宛如过年。 路过行人的话也钻进顺子耳朵。 有人说,戏班正在排新戏,名字就叫“国公借宴巧设局,娘娘显灵收大虫”;还有人说,风雨街和碧波街总算翻身了,一大早就争着抢着往瓷器店跑,想快点把娘娘神像请回去。 不止如此。 顺子还注意到,街边有三三两两聚集的泼皮朝着自己指指点点,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阴狠贪婪。 这很正常,叱咤一方的冯绣虎倒下了,刀口舔血的虫子看到了机会,就纷纷冒了出来。 压在头上的人没了,就该轮到下一个人出头了,毕竟谁知道下一个“疯大虫”不会是他们? 但是顺子没管,也不打算把冒头的虫子摁死回去,因为这也在昨晚冯绣虎的嘱咐内。 让他们闹,闹得越厉害越好。 于是顺子径直去了大座堂,见到了卡琉斯。 冯绣虎还说了,卡琉斯这人不算坏,眼下他“死”了,该用的情分就得用,否则以后就用不上了。 顺子说明来意:“我大哥在战场上救了你两次,人死债消,但你如果还讲良心,就把情分还我——我大哥的死,到底有什么隐情?” 上一仗打赢,卡琉斯升任侍卫长已是板上钉钉,今天见到顺子,他不禁叹了口气。 “冯神甫的死我并不知情,而且涉及到科纳特主教,不论知不知情,我都不该和你随意讨论。但你说的没错,冯神甫的情谊我应该还。” 他摆摆手道:“等我晋升的调令下来,我会全力推举你接任我的卫官职位,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所谓人走茶凉,大抵就是这样,卡琉斯的做法已经算是体面。 顺子无功而返,扭头又去了熊桂媛家。 刚到门口,就见到了正和熊桂媛撕扯的细腰儿。 熊桂媛死死拦着不让细腰儿走:“不能回!” “冯绣虎得罪了多少人你不知道?这时候所有人都盯着冯家宅子,就等谁胆子大冲上来咬第一口,剩下的就全都一拥而上,所以不仅你不能回,我还要尽快把其他人全部接到上城区来。” “冯绣虎在上城区也有宅子,你们就安心搬过来住下。这里有大国公和府衙坐镇,至少不必担心有人会明着报复。” 细腰儿哭喊着挣扎着:“我不!我就要回!我要回去给老爷守灵!” ps:闹得越凶,冯绣虎就越不容易暴露。 (本章完) 第207章 206纯情的科纳特陈 第207章 206纯情的科纳特陈 冯绣虎昨天消耗了不少法力,导致灵体疲惫不堪,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有节奏的唰唰声,冯绣虎悠悠醒转。 坐起身来,冯绣虎伸了个懒腰,暗自嘀咕躺椅太硬,睡得全身生疼。 一转头,就瞧见了万籁丘——他正拿着笤帚清扫小院。 笤帚来到脚下,万籁丘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抬脚。” 冯绣虎赶紧把小腿缩起来。 万籁丘淡定地扫过去。 冯绣虎也不客气,使唤道:“大爷,有多余的被褥么?拿来给我垫垫,我估摸还得在这儿睡几天。” 万籁丘却不理他。 冯绣虎讨了个没趣,自顾自站起来在小院里做起伸展运动。 他屁股刚离开躺椅,万籁丘又端来了木桶,把手帕沾湿拧干,仔细擦拭起躺椅。 冯绣虎朝房门紧闭的木屋看了眼:“娘娘不在家?” 万籁丘这次回话了:“娘娘巡视世间,庇佑信众,自不会随时都在。” 冯绣虎端起架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为娘娘的头号马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庙尊,你就不知道主动帮娘娘分担分担?哪有领导在外面跑业务,秘书留在公司搞卫生的道理——秘书跟保洁的工资能一样吗?” “你说得有道理。” 万籁丘附和点头,冯绣虎还未反应过来时,手里就多出了手帕和笤帚。 万籁丘说道:“那剩下的活就交给你了。” 冯绣虎赶紧把东西还给他,郑重道:“秘书就是工作生活两手抓,这一点你要向宋秘书学习。” 万籁丘瞥着他:“要不你教教我?” “我一看就知道你的态度不够端正。” 冯绣虎边说边往外走:“本职工作怎么能赖给别人?回头我一定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娘娘——扣你养老保险!” …… 就在今天,工厂区圣堂终于迎来了它的主教。 从外围铁栅门通往教堂拱门的卵石步道上,神卫军和众执事分立于两侧,早早准备着迎接。 待数辆马车在圣堂外停下,身穿主教袍的科纳特陈走了下来,和他一起的还有数名神甫。 科纳特陈隶下共有十一名在职神甫,这次带来了超过一半。 看来他确实做好彻底接手圣堂的打算了。 除了乘坐马车的神官,还有在车下随行的神卫军,神卫军里领头的那位,正是拜恩侍卫长。 从今以后,他将和科纳特陈一起坐镇工厂区圣堂,同时也负责保卫科纳特陈的安全。 随着一阵哗啦啦盔甲作响,摩根卫官小跑出列,来到科纳特陈和拜恩面前,捶胸行礼:“向您致意!” 嘭! 一声齐响,所有神卫军同时行礼。 随后,所有执事也齐齐交叉双臂行礼:“赞美迷雾。” 科纳特陈微笑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向了教堂拱门。 再次来到那间书房。 科纳特陈环视一圈,发现书房被打理得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冯绣虎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他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书桌后面坐下。 科纳特陈向每位神甫分配了往后的工作任务,这并没有太多时间。 等一切安排完毕,科纳特陈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将主教袍脱下,换上了一身便装。 随后他叫来一名最信得过的神甫:“萨鲁神甫,我有一些私事要办,在我回来之前,禁止任何人进来。” 萨鲁陶丝毫没有多问,垂首抚胸应下:“谨遵您的吩咐,主教大人。” 科纳特陈手杖轻点地板,身形化作迷雾从窗户飘飞而去。 …… 一条无人的巷子里,科纳特陈的身影重新汇聚。 他微扣帽檐,走出巷子,转个弯就到了摩登茶社门口。 小厮迎上来,堆起笑正要开口,科纳特陈直接摸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金券递过去:“把二层清场,我要等个朋友。” 小厮一见金券,心下顿时了然,接到手中忙不迭操办去了。 金券是银号发行的一种兑换凭证,可以换取十枚银盘子。 论价值,不算特别值钱,但是能代表身份。 普通人可以拿着金券去银号兑换成真钱,但不能拿着真钱换取金券。 因为金券这种东西是为了方便贵族而存在的,必须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才能从银号那里获得金券。 不多时,二层就彻底清场,茶社掌柜亲自过来将科纳特陈请了上去。 小厮将最好的茶端来,科纳特陈又摸出一枚银盘子摆在桌上:“我喜欢安静的环境。” 小厮的手掌从桌上拂过,熟稔地将银盘子收入袖中,赔笑道:“老爷放心,保管没人上来打扰。” 说完这句,小厮麻溜地离开了。 科纳特陈随手施展咒术,他低声诵念:“以迷雾之名,记忆掩盖。” 一缕雾气在指尖萦绕数圈,然后迅速消散。 这只是一个很便捷的小咒术,能使人的记忆变得模糊——比如让茶社里见过科纳特陈的人想不起他到底长什么样。 做完这一切,科纳特陈终于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又激动起来。 不是因为他今天终于入主圣堂,这本就是他应得的。 真正令他感到兴奋的是,他马上就要见到国公夫人了——又一次,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会。 一想到这里,科纳特陈竟忽然有些紧张。 他转头看向窗外,时间刚过中午不久。 科纳特陈不知道国公夫人具体什么时候来,但他不介意多等一会儿——这只会更加证明他是一位体面的绅士。 窗户玻璃上倒映出他的面容,科纳特陈心中悸动,又感到局促起来。 他先脱下帽子放在桌上,对着玻璃用手小心拨弄略有些稀疏的头发;待头发满意了,他又觉得胸前的领结歪了,于是赶紧解开重系;好不容易摆正了领结,他又纠结起外套的扣子,解开两颗,觉得不合适,于是赶紧再扣上一颗。 他表现得就像一个头一次把女神约出来的纯情男大。 冯绣虎在心里腹诽。 他躲在墙角的阴影里,恨不得亲自上去给科纳特陈支招。 (本章完) 第208章 207感谢夫人 第208章 207感谢夫人 国公夫人终于到了。 她穿着洋裙,头戴网纱大檐帽,谢绝了茶社掌柜领路后,独自一人踩着楼梯走上来。 国公夫人的半张脸被网纱阴影所覆盖,没有人认出这位皇亲贵胄。 听见脚步声,科纳特陈激动起身,他最后一次抚平外套上的褶皱,快步迎了上去。 “夫人……” 二人走近,科纳特陈情深意切地呼唤一声。 国公夫人表现得并不热络,她嘴唇微抿,连半分笑意都不肯给,只是轻轻抬起右手。 科纳特陈小心地握住她的指尖,俯身低下头去。 他的目光落在白皙手背上,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真正亲吻上去的冲动,然后用额头轻触。 国公夫人没给他继续感受的机会,轻描淡写地抽回手来。 科纳特陈却没有丝毫不满,他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伸手引路:“夫人,这边。” 二人来到桌前对坐。 国公夫人眼眸低垂,审视着面前的茶杯。 “温度正合适。” 科纳特陈嘴里这样说着,视线却缓缓瞟向国公夫人放在桌上的手。 他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地把手伸过去,小心翼翼地触碰国公夫人的指尖。 国公夫人开口了:“瓦德拉乔想推进官员入教,将教会与官员绑定,削弱府衙,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科纳特陈目不转睛地看着国公夫人:“夫人,你的美丽一如既往。” 他渐渐得寸进尺,用两根手指轻轻揉捏着国公夫人的中指指尖。 国公夫人继续说道:“卫晋对此颇有微词,他认为瓦德拉乔太激进了,恐怕会引来大总统的强硬措施。” 科纳特陈嘴角挂着幸福的笑意,他再进一步,将国公夫人的柔荑握在掌心缓缓摩挲:“我从未想过,思念一个人竟然会是一种酷刑,我每晚一闭眼,脑海里就全是你的容貌。” 这人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国公夫人感到无奈,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张开双臂:“过来。” 科纳特陈睁大双眼,呼吸变得粗重:“当,当然。” 他仓促起身,来到国公夫人身边,将其用力揽入怀中,贪婪地嗅着女人身上的气味。 科纳特陈轻轻在国公夫人耳边厮磨,他闭着眼,动情地感叹道:“神啊,这何尝不是一种亵渎……” 拥抱并未持续太久。 国公夫人微微用力,科纳特陈就赶紧松开了手,神色间略带惶恐:“失礼了。” 国公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那一丝嫌弃,她撇着嘴角整理裙子:“科纳特陈,我的时间有限,说说正事吧。” “如你所愿,夫人。” 科纳特陈目光灼灼,仿佛就那一丝嫌弃都让他感到满足:“夫人说得对,这是个让瓦德拉长老和卫晋产生间隙的机会——那该死的幸运儿,每当我想起夫人不得不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都让我心如刀绞。” 国公夫人选择性忽略了后半句话:“我会找机会把瓦德拉乔的打算透露给神庙,所以你要做的是继续找机会让工厂停摆,这件事我会让新任规划司司长沈彦之配合你。” 科纳特陈瞬间目露警惕:“沈彦之?夫人,他也是你的爱慕者之一吗?” 国公夫人不禁扶额:“科纳特……” 科纳特陈露出期待眼神:“……夫人?” 国公夫人抬起眼眸,板着脸指了指脚下:“爬过来。” 科纳特陈精神一振,脚下一软滑到了地上,四肢着地爬到国公夫人脚边躺下。 尖锐的鞋跟踩在他的脸上,国公夫人冷声说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科纳特陈露出痛苦且享受的表情:“是的,夫人,我知道错了,夫人。” 国公夫人继续巩固:“错哪儿了。” 科纳特陈回道:“抱歉,我兴奋过头了,我深知我不是夫人唯一的爱慕者,这让我感到煎熬的同时,也难以抑制地产生了……” 国公夫人脚下加重力道:“那你喜欢这个惩罚吗?” 科纳特陈发出呻吟:“是的夫人。” 国公夫人问道:“那么现在,你该说什么?” “感谢你,夫人。” 科纳特陈压抑着颤抖的嗓音,露出陶醉的笑容:“感谢你的恩赐。” “那就好好珍惜吧。” 国公夫人提起小腿,用高跟鞋尖在科纳特陈的侧肋上用力踢了一脚。 高跟鞋掉了出去,科纳特陈顾不得肋骨上传来的剧痛,赶紧爬过去将高跟鞋捡了回来。 国公夫人翘起二郎腿,足尖微晃。 她扬着下巴:“允许你替我穿上。” “这是我的荣幸。” 科纳特陈低着头半跪在地,温柔地替她将鞋套回脚上。 国公夫人在心里松了口气:“好了,现在你的快感得到了满足,我希望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你不要再像一只发情的公狗一样不停摇尾巴。” 科纳特陈仰望着国公夫人,他捂着胸口露出苦笑:“天呐,光是这句话就让我再次感到了心悸。夫人,你总是这样,无意中散发的魅力就足以令全世界黯然失色。” 国公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科纳特陈回去坐好:“你最好动作快点,之前被疯大虫横插一脚,就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科纳特陈主动承认错误:“是我的过失。在他成为神甫之前,他扣押鸮人对工厂造成了不小影响,使我误以为他能继续发挥更多价值,却没想到他居然会被瓦德拉长老看中。” 科纳特陈总算能正常交流了,国公夫人感觉轻松了不少:“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要尽量减少见面次数,偌大的国公府不知被卫晋藏了多少法器,我每日宛如在刀尖上行走,不敢露出丝毫破绽,所以接下来的事就全靠你了。” 科纳特陈握住国公夫人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请放心,夫人——只要有我在工厂区,卫晋就别想再获得信仰。” 冯绣虎的脸色很难看。 不是因为得知了他们的计划,而是因为之前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实在令他反胃。 他愈发难以理解,科纳特陈对国公夫人的痴迷,就跟被下了蛊似的。 ps:也是难为国公夫人了,两个人的戏,只有科纳特陈在享受。 (本章完) 第209章 208细腰儿回宅 第209章 208细腰儿回宅 冯绣虎为什么难以理解? 千万莫以为眼前这是一幅多么香艳的激情戏。 国公夫人漂亮吗? 可真漂亮,四十岁出头,正是敢打敢拼的年纪,端的是风韵犹存,岁月峥嵘;徐娘半老,粉厚妆浓。 哪怕再往前捯个二十年,她顶多也就占个青春靓丽,但绝算不上风华绝代的姿色。 可偏偏科纳特陈就跟瞎了眼似的,冯绣虎怀疑他对迷雾之神都没有这般虔诚过。 说得难听点,两人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在眼前玩这么,也就是冯绣虎见过世面,不然搁谁能受得了? 好在这场“约会”并未持续太久,国公夫人就主动提出了告辞。 科纳特陈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楼梯口,又赶紧回到窗边目送着国公夫人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化作迷雾飘向远处圣堂。 冯绣虎从阴影中走出,来到二人刚才坐过的位置。 他低头看去,国公夫人面前的茶杯从始至终都未曾动过。 冯绣虎刚才就有注意到,交谈期间国公夫人不止一次舔过嘴唇,她分明是口渴的,可每次下意识瞥向水杯时,又克制着把目光收了回来。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对科纳特陈仍有戒心。 可在冯绣虎看来,科纳特陈的痴心不似作假,百分百的情真意切,那国公夫人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 话分两头。 在管家的张罗下,冯家大宅的丧事已经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 宅门前挂上了白幡和引路灯笼,二麻子将最早那批跟着冯绣虎的唱诗班弟兄都叫了上来。 院子里气氛低落,有人偷偷抹泪,有人靠墙不语。 管家小跑进来,招呼院内众人赶紧把路让开。 紧跟着,后面有人抬着棺材跨进宅门——棺材当然是空的,但依照管家的说法是,虽然老爷的尸身找不回来,但衣冠冢怎么也得立一个。 二麻子见状,赶紧跑进正厅,又顺便把大麻子和三麻子喊进来,准备一起把正厅腾出来放棺材。 他们手忙脚乱挪开椅子等杂物,正要去搬最中间的桌子时,管家也进来了。 “且慢!” 管家出声阻止。 他走过来,轻轻抚摸着桌面:“不久前老爷才说,要是他哪天走了,就把这桌子埋他旁边……却不想竟一语成谶。” “哎……”管家悲声叹道,“既然老爷喜欢,就让这桌子多陪陪他吧。” 说罢,他转头招呼棺材铺伙计,让他们把棺材径直放在了桌上。 众人搭着手一起,不一会儿就把灵堂布置了出来。 管家让灵芝去找了一套冯绣虎的衣服,迭好放进棺材。 然后又转头对水仙说:“按寻常规矩,本该有人跪在门前收奠仪钱,这事本该二爷来做,可眼下二爷不在,就由你代劳吧。” 水仙抹去眼角泪,点头应下,捧着白布去了正厅门边跪下。 二麻子在旁边听见,他来到管家身后,低声说道:“班长无亲无故,关系最近的就我们这帮弟兄,恐怕不会有人来送礼金——就算有,估计也不是带着好意来的。” 管家也压着嗓音回道:“我如何不知?但有没有是一回事,规矩却不能坏,否则更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说老爷生前风光,丧事却办得潦草。” 二麻子不吱声了。 管家又说:“宅子这边有我盯着,你带几个人,快些将二爷找回来才是要紧事。” 二麻子觉得在理,但上城区他进不去,于是打算先去寻迈克帮忙。 二麻子刚出宅门,就见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已经围满了人。 这些人大都是碧波街和风雨街的住户。 他们怀里抱着刚买回来的神像,故意聚集在门口大声谈论。 “瞧瞧,瞧瞧!” “我当初说什么来着?娘娘迟早收了他!” “死得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就连疯大虫都没有好下场,我看以后谁还敢在娘娘家门口撒野。” 就住在对门,被割了两只耳朵的户主大声嚷嚷:“我就知道他嚣张不了多久,所以他那日对我用刑时,我可一声都没吭!” 风雨街最不怕死的胖女人也跳了出来:“他连我房子都烧了!我说什么了吗?现在我活蹦乱跳,你让疯大虫跳一个看看?” 旁人揶揄打趣:“他就是真跳了,那也叫诈尸!” 于是众人都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二麻子面色阴沉,正打算回屋拿刀时,忽然一个高硕的身影从人群后出现。 人群中笑得最大声那位,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提溜了起来。 顺子露出狞笑:“诈尸?我还没见过,要不你给我表演一个看看。” 欢笑声戛然而止,人群顿时往两边散开,把顺子的身影露了出来。 以及站在顺子身边的细腰儿。 被拎在半空那位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看顺子眼神。 细腰儿眼眶通红。 在上城待过一段日子,再加上有熊桂媛耳熏目染,此时的她看上去已经和当初有着迥异气质。 她穿着颜色素淡的裙子,但能看出是上好的料子;盘发插着素钗,非金非银不显高调,实则却是香鹿角的材质;就连捏在手里,不时拿起来擦拭泪痕的手帕,都是最名贵的绸缎。 但最显眼的区别还是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 往那一站,背脊笔直,肩膀微微后展,显得从容大气。 她明明未发一言一语,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天然的优雅,仿佛已经沉淀出独特的风韵。 用熊桂媛的话说就是——她天生就是当女人的料。 二麻子都一时未能将她认出来。 这时候,细腰儿开口了。 她声音很轻,婉转中带着一丝抹不去的愁怨:“今天是老爷丧日,不宜见血。” 这话是对顺子说的。 顺子手中那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却听细腰儿一顿,说出后半句:“直接沉海吧。” 顺子觉得细腰儿的提议很好,点头道:“还是你考虑周到。” 不顾手中那人的哀嚎,顺子把人丢给二麻子:“记得多绑几块石头,沉到底去,我怕他诈尸。” (本章完) 第210章 209扳手帮挑事 第210章 209扳手帮挑事 杀鸡儆猴。 围在门口的街坊们纷纷做鸟兽散,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步入正厅,细腰儿看见了跪在门边的水仙。 水仙抬头望她,哽咽道:“阮姐姐……” 细腰儿俯身替她擦拭脸上泪痕,轻声说:“站起来吧,给老爷磕过头就够了,他不喜欢见人跪着。” 说完,她走上前,磕头后从管家手里接过一炷香,插在了香炉里。 管家虽没多嘴,但心里却有嘀咕。 按规矩来说,这上香的顺序是有亲疏之分的,怎么讲头一炷香也该由二爷来上。 可当管家看向顺子时,顺子却假装没看到,自顾自背过身,走到了门外去。 这不怪顺子,因为他知道实情,所以才觉得这事犯忌讳——毕竟大哥还活得好好的,这世上哪有给活人上香的道理? 正这时,熊桂媛也到了,顺子引着她进了灵堂。 熊桂媛将一封沉甸甸的白包递给了水仙,然后又上前安慰怔怔望着棺材的细腰儿。 “让你别回来是好心,我却拗不过你。” “如今你香也上了,头也磕了,还是先随我回上城住着吧。” 细腰儿却好像没听见,魂儿不知飘到了哪里去,对熊桂媛的话充耳不闻。 没办法,熊桂媛只好去找管家商量。 “冯神甫在上城的府邸已经置办妥当,等丧事操办完,须尽快迁宅,你与我府上的管家已经见过,我会嘱咐他帮衬,若遇到什么难处,也及时托他传话。” 管家自无不应的道理,他也正愁这个,熊桂媛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 于是赶紧回话:“有劳熊老板了,老爷新丧,眼下的外界,可谓是处处刀尖对准了冯家大宅,唯有熊老板念着旧情,大恩大德,老爷若地下有知,也必不会忘了您的好意。” 熊桂媛摆摆手道:“当初冯神甫帮我摁下倪世财,保下了生人街的生意,我今日做的这些,也只是还他情分,不必言谢。” 这边还没聊完,忽然又有人闯了进来。 当先滚进来的是大麻子,他被人从后面踹了个跟头,一屁股摔倒在灵堂正中。 大麻子刚才被顺子吩咐,要他守在门口盯着,以防有宵小闹事,眼下分明是被人给拾掇了。 顺子转头看去,只见一帮子人浩浩荡荡闯进来,就连院子里都站满了人,正和唱诗班的弟兄们对峙。 这帮人虽然面生,但来历倒是好认——他们都穿着皱巴巴的工服。 三麻子见大哥吃亏,暴怒下顿时就要冲上去,却被顺子一把扯住。 “扳手帮?” 顺子不禁皱眉。 把大麻子踹进来的就是扳手帮领头的,此时就站在正厅门口。 但此人不是毛核桃,而是他的二把手,马三炮,绰号铁炮仗。 虽然没多少交集,但同在帆城的浑水里刨过食,故而顺子记得这张脸。 顺子沉下脸道:“铁炮仗,这是几个意思?” 马三炮头发剃得光净,只留了薄薄一层青茬。 他把手掌从额前抹到后脑勺,朝顺子露出一个笑脸:“顺子哥,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我们扳手帮好心好意来送奠仪,你的人把门堵着不让进,这算怎么个事?” 顺子走近过来,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将马三炮整个人罩在里面。 马三炮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却硬是壮着胆子没退一步。 顺子低着头凝视他,然后伸出粗大的指头戳在马三炮胸口:“马三炮,你算个什么东西?” “要送礼,就让毛核桃亲自来,什么时候轮到你撒泼了?” “嘁。” 马三炮嗤笑一声,他摊手道:“这话说得招笑,你我都是二当家,咱俩面对面地聊,可没坏规矩。” “但若是核桃哥来了,那说话的还能轮得着你冯大顺?有脾气就让冯老爷爬起来,亲自到门口迎客,核桃哥一定赏脸来一趟。” 身后扳手帮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三麻子忍不住了,在顺子身后指着大骂:“干他娘的!顺子哥,扳手帮是来挑事的!” 这可太明显了,谁看不出来么? 可顺子竟一改往日脾气,虽然看得出心里压着火,但愣是没冲动。 一旁的管家拢着手对熊桂媛小声说道:“老爷这一走,往后就轮到二爷抗事了,一夜之间就稳重了许多,见此一幕,我便放心了,看来这家散不了。” 熊桂媛也欣慰点头:“冯神甫行事狠辣,实则心思细腻,顺子跟着他打打杀杀,但其实心眼不坏,如今他能站出来,你们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这边的谈话顺子听不见,他盯着马三炮,很快想明白里面的曲折:“说敞亮话吧,毛核桃想要什么?” …… “我要你成为下一个冯绣虎。” 书房里,科纳特陈这样对毛核桃说道。 毛核桃咕咚咽了口唾沫,以往他能接触到最顶天的人物也就是神甫,今天是第一次跟主教打交道。 他小心翼翼回话:“主教老爷尽管吩咐,您指哪儿我就打哪儿,这条命都是你的。” 和冯绣虎接触久了,毛核桃的态度令科纳特陈格外受用。 他满意地点头,露出和煦微笑:“我不仅不要你的命,我还能给你更多。” “扳手帮还是太小了,我要你尽快壮大自己的实力,不止是工厂区,还有下城区,港口区,这些地方的人,以前他们有多怕冯绣虎,以后就必须有多怕你。” 毛核桃低眉顺眼,盯着地毯思忖片刻:“疯大虫能有那番光景,可不止因为他是唱诗班班长那么简单。” 虽说这话有提要求的嫌疑,但也是事实。 科纳特陈摆摆手,无所谓道:“冯绣虎有的,我都能给你。” “只要你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别说执事,就算是神甫你也能试着当一当。” 毛核桃惊喜抬头:“主教老爷,万死不辞呀!” “别急着高兴。” 科纳特陈眯眼笑道:“我说了,你要先证明自己的能力。” “冯绣虎虽然死了,但他的班底还在——既然我开口了,那么由你来接手他的唱诗班就是名正言顺的事。” 毛核桃恍然大悟,他用力点头:“明白,完全明白!” 科纳特陈竖起一根手指,给毛核桃讲明:“动作要快,吸纳冯绣虎的唱诗班,和在工人中继续扩张扳手帮,两件事要同时进行,等你有了充足的人手,就该扫荡港口区了。” 毛核桃还有个疑虑:“主教老爷,我可是听说了,疯大虫虽然死了,但他那个傻弟弟冯大顺,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神卫军。” 科纳特陈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关于这个人我有自己的安排,你用不着管他。但他如果拿神卫军的身份阻挠……” 毛核桃堆起笑脸,抢答道:“明白,神卫军又怎么样,哪有主教老爷的话好使?” ps:有经验的朋友们一定知道,很多事只要死一次,就全能看明白了。 (本章完) 第211章 210做大做强扳手帮 第211章 210做大做强扳手帮 马三炮不知从哪儿掏出两枚铁核桃拿在手里盘起来。 这东西算是扳手帮的“独门武器”,几乎人手一对。 来历也颇具特色——是帮中在钢铁厂上工的帮众,用从钢材中克扣下来的边角料锻铸而成。 铁核桃看似不起眼,实则颇为阴损。 寻常打斗时,能藏在掌心砸人,一击就能给敌人开了瓢;埋伏阴人时,也能掷出偷袭,扔得准了,打断骨头不在话下。 “顺子哥敞亮!” 马三炮咧嘴一笑:“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核桃哥放了话,如今冯老爷腾出位置,那交椅就该轮到核桃哥来坐,只要这件事谈妥,我们保管让冯老爷风风光光地走,谁要敢来闹事,扳手帮第一个不答应。” 顺子瞥了眼马三炮手里的铁核桃,沉声道:“我大哥就没坐过什么交椅,你们都是些没卵的孬货,我大哥在时,你们连冒头的胆气都没有,现在他走了,反把自己说得像讲江湖规矩的好汉,这难道就不招笑吗?” 马三炮不恼,笑意中带着威胁:“随你怎么说,但我刚才话没讲完——这事要是谈不妥,冯老爷就别想走得安生。” 顺子沉默片刻,回道:“我也说得够明白,我大哥没坐过什么交椅,你们愿意讲那套规矩就随便你们讲,交椅谁想坐就去坐,跟我们这帮弟兄没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没关系?” 马三炮立刻反问——顺子的话被套上了。 “以后地盘上谁说了算,这不得都讲清楚?” 顺子微微皱眉,终于回过味来:“工厂区还不够你们折腾?毛核桃他吃得下么!” 马三炮大笑道:“哈!还真被你说到点子上了。” “核桃哥仁义,愿意带着你们混饭吃。咱们都是唱诗班,本就该是一家人——让冯老爷手下的弟兄转投扳手帮,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三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做梦去吧!” 马三炮瞥他一眼:“三麻子是吧?放心,扳手帮也看不上你。” 然后又继续对顺子说:“核桃哥知道你们这些一直跟着冯老爷的弟兄情谊还在,所以也没打算要你们——扳手帮要的是瘸腿耗子和何大个儿的班底。” “你们不愿意跟核桃哥,那些人难道就没二心么?” 顺子冷笑道:“又要地盘又要人,毛核桃怎么不把底城也接手了去?” 马三炮摆摆手:“要不怎么说核桃哥仁义呢?底城那破地方给你们自个儿留着,但从今以后,下城区工厂区,都是扳手帮说了算,见着咱们的人,须记得低头绕着走。” 顺子不禁笑骂:“狗东西,我还得绕着你走?老子如今是正经入册的神卫军,你是不是得先给老子磕一个?” 马三炮早知他会有这番说辞,不慌不忙道:“若是以前,神卫军的名头确实唬人,但放在眼下,却不顶用了。顺子哥,我也不怕告诉你,核桃哥敢站出来,是主教老爷给撑的腰——你要有什么不满,大可亲自去找主教老爷理论嘛。” 顺子沉默了。 不是因为他无言以对,而是因为这事也在冯绣虎的预料之内。 冯绣虎说了,等科纳特陈接手圣堂,必然需要一个新的唱诗班来帮他办事,他的选择也不难猜,无非只有两条路——要么拉拢顺子,让顺子接替冯绣虎的位置;要么就是把扳手帮扶起来。 如今看来科纳特陈选的是第二条路。 而冯绣虎给出的答案是——给他。 顺子假意思考良久,终于艰难点头:“形势比人强,那便依你。但扳手帮也得讲信义,让我哥的丧事清清静静办完。” 马三炮爽朗地笑了,他踮起脚,用力拍了拍顺子肩膀:“顺子兄弟,你放心,冯家大宅的门,扳手帮一定帮你守好了——即便你不说,这事我们也得办,如今想踩着冯老爷丧事博出头的泼皮多得数不过来,拾掇他们,正好给扳手帮立威。” 扳手帮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挤出门去。 马三炮留下了几名帮众,让他们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前,凶神恶煞地扫视每一个路过的人。 然后就领着剩下人马风风火火地走了。 事情既然谈妥,扳手帮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一个月刚过,该收供奉银了。 这事是毛核桃要求的,他觉得这也是证明他能力的一种方式。 于是老百姓们又遭了殃。 上午还在欢欢喜喜过大年,下午就被扳手帮拖到街上打。 没办法,毛核桃要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为了在科纳特陈那里挣表现,竟把供奉银往上翻了两番。 …… 但还有一个地方依然热闹欢快。 那就是港口区。 到了交风调雨顺税的日子,这里的居民别提有多贴心了。 他们知道现在神庙没有税官,于是纷纷主动将税钱交到观庙去。 甭管外界怎么说冯绣虎是如何死的,虔诚的信众们依然坚定地认为疯大虫就是被娘娘给收了——否则疯大虫死哪儿不好,怎么就死在了天崖呢? 马秉合也没说谎,他真的在观庙摆开了筵席。 司礼们饮酒高歌,欢呼雀跃,一边大骂着冯绣虎的卑劣,一边赞美着娘娘的伟力。 热闹的声音几乎整条观庙街都听得见。 冯绣虎没管这些,他刚从府衙出来。 之前从韦素娥和科纳特陈的谈话中得知,沈彦之也是她的“爱慕者”,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又去打探了一番。 你别说,还真有收获。 就在今早,财政司副司长秦修远提交了一项关于重建升降机,恢复工厂正常运转的议案。 秦修远这人冯绣虎有零星印象,是上城区圣堂执事秦书哲的父亲,同时也是大国公的支持者。 不难猜到这项提案也是大国公想促成的事——毕竟冯绣虎人都没了,也就没必要再给冯绣虎面子,赶紧把鸮人弄回来才是正事。 结果却不尽人意,这项提案甚至都未能进入到正式讨论环节,就直接被沈彦之给拒了——他现在是规划司司长,这类工程方面的事宜本就归他管。 冯绣虎觉得很有意思——沈彦之代表的是府衙的态度吗? 或许府衙是这样觉得的,但冯绣虎知道沈彦之代表的其实是国公夫人。 韦素娥这娘们儿,是真不想让自家男人好过。 (本章完) 第212章 211迈克的调查 第212章 211迈克的调查 冯绣虎没待太久。 顶着太阳借用阴影权柄,他的法力又开始亮红灯了。 于是赶紧溜去了上城。 …… 四处奔波的迈克终于结束了今天的上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 他住的地方是联排公寓,位于上城区的椰树街。 整条街全是这种建筑,环境说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 迈克是这里的租客,为了省钱,只租了一室一厅的小户型,但因为选在顶层,所以还附带了一个露台。 之所以把住处选在这里,除了租金合适的原因外,还因为这里离报社很近。 值得一提的是,迈克其实不是帆城本地人。 他来自距离帆城有两天脚程的一座小镇,他就是在那里被祷堂神甫看中,成为了执事。 出于对迈克以后的晋升空间考虑,于是老神甫帮他写了推荐信,让他带着信来到帆城发展。 进了家门,迈克脱去套在外面的执事袍,然后走向厨房。 昨晚没吃完的炖菜还剩在锅里,他今天感到疲惫,也懒得再操持,所以打算将就对付一顿。 墙角的阴影里,冯绣虎走了出来:“你就吃这玩意?” 迈克吓了一跳,但他已经要习惯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要一起吃吗?” 冯绣虎摇摇头:“我吃过了。” 说完,他递过来一个铁饭盒。 迈克接到手,打开一看,里面的白米饭上面盖着红烧肉和煎鱼,还微微冒着热气。 迈克不禁发问:“哪来的?” 冯绣虎拿牙签剔着牙,随口回道:“府衙里顺的——你别说,府衙后厨大师傅的手艺还真不错。” 迈克愣愣地看了眼手里的铁饭盒:“饭盒又是谁的?” 冯绣虎回:“沈彦之的,我借来用用。” 香气扑鼻,迈克咽了口唾沫。 他有槽要吐,但最终还是饥饿占据了上风,走到桌边吃了起来。 趁迈克吃饭,冯绣虎拿起了桌上的报纸。 是今天的早报。 好嘛,那头版上赫然写着——一代枭雄陨落!疯大虫竟对国公夫人做那种事! 冯绣虎气得把报纸揉成一团,随手一丢砸在了迈克脑壳上。 迈克嘴里叼着鱼尾巴回头看来:“?” 冯绣虎问他:“你今天打听到什么了?” 迈克回道:“还记得程爱梅说的工人情况吗?呸。” 冯绣虎点头:“嗯,工人闹得挺凶。” 迈克接着说:“实际情况比他说得还凶,呸。” “日益繁重的工作量加上精神上的压抑,越来越多的工人患病倒下,越来越多的工人发生暴力冲突,甚至也波及到了女工,呸——光是这几天,已经闹出好几起强歼女工的案例。” “这些只是内部压力,工厂还面临着来自府衙的施压。府衙以环境问题为由,要求工厂接受检查,呸,要么就是海事司故意扣押运往工厂的物资,总之就是找各种由头让工厂停工。” “而且我还听说,面临这种局面的不止是帆城,全国各地,许许多多的工厂都出现了问题。” 冯绣虎不解问道:“其他地方的鸮人也被扣了?” 迈克摆手:“不是因为这个,是病,呸。” 冯绣虎盯着他:“……你嘴里的鱼刺吐不干净了是吧。” 迈克嚼巴嚼巴,一股脑咽了:“或许是因为长久辛劳的身体负荷和恶劣的环境因素迭加,然后在同一时间爆发了,很多地方的工人都卧病不起,导致工厂停止运转。” “完全可以想象,这对大国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冯绣虎托着下巴:“全国各地同时爆发?会不会太巧了。” 然后他又甩了甩头:“但这跟我要查的事没关系,科纳特陈有动作吗?” “咳咳。” 迈克清了清嗓子:“也不算全无关系。” “咳,科纳特陈指使毛大力的扳手帮进行势力扩张,这件事进行得非常顺利。” “咳,之所以这么顺利,正是得益于工厂的内部压力,对工厂不满的工人非常多,扳手帮一扩张,这些工人果断就加入了进去。” 冯绣虎若有所思地点头:“工人希望借助扳手帮的力量来反向对工厂施压……这也算是一种走投无路之下的办法。” “扳手帮壮大了实力,而科纳特陈收获了一个更强大的唱诗班……就这?” “咳咳。”迈克竖起一根手指,“不,科纳特陈的收获是最大的。” “他掌握了工人的话语权,虽然不是全部,但已经足够多了。” 冯绣虎眼睛一亮:“你嗓子不舒服?” 迈克挠了挠脖子:“鱼刺卡住了。” 冯绣虎不在意——反正卡住的又不是他。 他摩挲着胡茬说道:“科纳特陈这样做太明显了,他真不怕大国公找他麻烦?” 迈克不停转着脖子:“你太小瞧他了,科纳特陈早给自己找好了正当理由。” “战争结束,他要替教会把港口区抢下来——所以身为唱诗班的扳手帮进行扩张,是必须要做,同时也非常合理的事情。” …… 与此同时。 夜幕降临,灵堂里的气氛很沉闷。 麻子三兄弟和苗根生等鸮人都在,他们不知道顺子今天为什么选择服软,所以心里难免有怨气。 但顺子没有解释,就这样在灵堂一直坐到了晚上。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说道:“我先回房了。” 没人回应。 顺子自顾自去了后院,见身后无人跟着,便从角落翻墙出去。 绕开守在宅门外的扳手帮帮众,顺子直奔港口区。 一路尽量避开行人,不多时,顺子就来到了镇水司营区外。 他从怀里掏出冯绣虎留给他的凭证,说明来意后,守卫领着他去见了洪胜火。 还是那间办公室。 洪胜火反手关上门,问道:“谁让你来的?” 顺子将通行证掏出来——这张通行证正是之前洪胜火给冯绣虎的那张。 顺子说道:“我家大哥向我说过你们的事,他这人讲情义,我也不差——所以大哥没办完的事,今后我来替你办。” 洪胜火凝视他良久:“我找你大哥,是因为看中他这个人——但不代表随便来个谁都能搭上我的线。” 顺子却开口道:“我哥查到线索了,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抬眼看向洪胜火:“所以你到底要不要?” 洪胜火不禁笑了:“看来你和你哥一样有本事。” ps:狗熊藏在树洞里不肯出来,就先给它屁股上来一刀,你瞧它动不动。 (本章完) 第213章 212拿镇水司当枪 第213章 212拿镇水司当枪 顺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迭好的纸条,放在桌上。 洪胜火正要去拿,顺子却反手将纸条按住。 二人对视一眼。 洪胜火嗤笑一声:“原来不仅是来攀交情,还是来谈生意的。” 顺子沉声道:“按规矩来讲,这消息本该直接送与提督,权当我的投名状。但眼下我无暇顾虑别的,只好厚着脸皮,先向提督讨要一些报酬。” 洪胜火收回手来,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他冲顺子扬了扬下巴:“说说罢,我得先知道你想要什么。” 顺子径直开口:“我想知道关于国公夫人的事,她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最近做了些什么,又见了什么人。” “你胆子不小。” 洪胜火眯眼看来:“但你莫不是忘了,那韦素娥不仅是国公夫人,更是大总统胞妹,我镇水司效忠的正是大总统,你却妄想借镇水司的手去查韦素娥?” 顺子沉默不语。 洪胜火盯了他半晌,良久后叹出一口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急于想弄清楚冯绣虎死亡的真相,但让我帮你查韦素娥,属实是昏了头——这话也就是对我说的,但凡换个别人,当场就把你拿了。” 他摇摇头:“换一个要求吧。” 顺子目的达成,借坡下驴改口道:“那就查科纳特陈,他当时也在场,我不信他身上没有疑点。” 洪胜火思忖片刻,点头:“行。” 顺子收回了手。 洪胜火拿起纸条,对顺子笑道:“希望这条消息值得我付出的报酬。” 顺子面不改色:“一看便知。” 洪胜火展开纸条,定睛看去。 只见纸上笔迹潦草,写道:工厂区裁缝老威廉实为黑夜教会神官,疑似那晚开炮贼人。 洪胜火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他随手一揉,裹成一团的纸条燃起了火焰,转眼就烧了个干净。 然后对顺子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顺子摇头:“你我之外,再无他人。” 洪胜火颔首沉声:“很好,此事绝不可外传。你要的报酬,待查清后我自会着人送到你手上。” 这消息值吗? 对镇水司来说,他们想查清的只是那晚谁开了炮。 而对洪胜火来说,他要查的是弄坏炮弹箱的人。 这二者大概率是同一个人,洪胜火心知肚明,所以才能借着查开炮者的名义去查自己真正想查的事。 所以这条消息就格外值钱了——如果消息属实,老威廉真是黑夜教会神官,他就确实有能耐借助阴影咒术潜入舰船;而一旦确定那晚开炮的真是老威廉,那么洪胜火想查的事也就有了重要线索。 …… 只是洪胜火不知道的是,他和镇水司都被冯绣虎拿来当枪使了。 今天洪胜火和顺子提及的三个人,韦素娥,科纳特陈,老威廉。 这三人本就关联,所以不管查谁,最后都只会回到同一件事身上。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冯绣虎已经准备安心入睡。 今晚他要去趟灵界,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打算在迈克家里留宿一夜,就不回娘娘小院了。 冯绣虎躺在沙发上,迈克已经回房休息。 朦胧的月光从窗户洒进客厅,照在冯绣虎的腿上。 他掐起法诀,将意识沉入灵界。 依旧是在梦林。 冯绣虎和蚀大眼瞪小眼。 冯绣虎看看周围,没发现那只肥猫头鹰的影子。 “阴鸮呢?” 他问。 蚀回道:“上次风雨突然闯进来,把她吓坏了,她怕被殃及,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冒头。” 冯绣虎不满道:“好歹是从古至今活到现在的原始神,胆子也太小了。” 蚀无奈替阴鸮解释:“她性格一直这样,否则也不至于被希夷欺负了那么多年。” “哦——” 冯绣虎恍然大悟,指着蚀说:“所以你选择躲在梦林也是看中了她好欺负!” 蚀赶紧捂住冯绣虎嘴巴:“别瞎说!” 然后又压低声音:“……小心被她听见。” 冯绣虎推开蚀,在旁边蹲下:“那就聊正事。” “趁着这次假死,必须一鼓作气把科纳特陈给摁死,他要是不死,我就不能活过来。” 在这一点上,蚀和冯绣虎心意相通:“如果只是弄死他倒简单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手,我一口气就能把他吹成锈粉。” “但难处在于,他不能简简单单地死,必须死得有理有据,这样你才能堂堂正正地活过来。” 冯绣虎托着下巴:“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了——他想从工厂入手,暗中阻挠大国公获取信仰,而要做到这一步的前提是正式接手圣堂,却不料我被瓦德拉乔提拔了上来,这才挡了他的路。” 蚀也蹲了下来,托起下巴保持着跟冯绣虎一样的姿势——两个一模一样的“冯绣虎”就这样蹲成了一排。 蚀说道:“是这样没错,你遭遇枪手那次,正好就是升任神甫当天,而在那之前,科纳特陈对你的态度还挺不错的。” 冯绣虎不屑道:“那时候对我不错,是因为有利可图,科纳特陈在利用我——我把鸮人扣了,给工厂使绊子,他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话说到这,冯绣虎忽然愣了:“可我当时不知道呀。” 蚀的视线瞟过来:“什么?” 冯绣虎说:“我当时不知道他其实很高兴。” 蚀哑然失笑:“多稀罕,这种事偷着乐就行了,他还能表现出来?” 冯绣虎摇头道:“可他帮鲁鸿熙带话了。” 蚀没听明白,他用脚挠了挠脖子——但隔着鞋不痛快,于是他又把鞋脱了。 冯绣虎自己却已经想明白了,他一捶掌心:“科纳特陈是故意的,他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在想着拉鲁鸿熙下马了。” 蚀还是没懂:“这又是从哪儿看出来的?不是鲁鸿熙主动找科纳特陈办事么?” 冯绣虎接着往下捋:“是鲁鸿熙主动找教会解决鸮人问题,这没错。” “但问题出在,他该找的是尤克胡,而不是科纳特陈。” “他儿子保罗在尤克胡手下当差,所以鲁鸿熙既然是来托关系办事的,那必定会找个熟人——那么这个带话的中间人怎么就轮到科纳特陈头上了?” 蚀眼睛一亮:“除非是科纳特陈主动揽到身上的。” (本章完) 第214章 213捋清因果 第214章 213捋清因果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我也是这样想的。” 蚀恰当捧哏:“那科纳特陈这样做的目的是……?” 冯绣虎冷笑一声:“还能是什么,让我知道下一个该干谁呗——没他帮忙带话这档子事,我能知道鲁鸿熙是谁么?” “规划司司长的职权,正好卡在工厂诸事的咽喉上,只要鲁鸿熙一下台,沈彦之就能立马顶了上去。” “科纳特陈打的好算盘,那时候就已经在为他接手圣堂做准备了。” 蚀沉思片刻后问道:“那他怎么确定你一定会弄死鲁鸿熙?” 冯绣虎摇头:“那时候他应该还没想害死鲁鸿熙,他要做的只是将我和鲁鸿熙推向对立面,作为传话的人,他要做到这一步再简单不过了,只需要在带的话里添油加醋拱火,我和鲁鸿熙的矛盾就只会越来越深。” “闹到最后,鲁鸿熙也难免落得个办事不力的名头,合情合理地被沈彦之顶替。” “事情的变故出在我升任神甫那天,科纳特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结果,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了,所以必须赶在第二天我正式入主圣堂前,改变这个结果。” “于是他对我起了杀心。” “彼时我已经是神甫,还是瓦德拉乔的学生,我一旦死了,必然会引来非常严格的调查。”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科纳特陈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冯绣虎越捋越顺。 “枪手。” “那名枪手根本就没打算活。” “如果我死在枪下,枪手会直接供出鲁鸿熙,正好那天我刚弄死保罗,和我有仇的鲁鸿熙本就嫌疑最大,加上人证,他必死无疑——科纳特陈完成一石二鸟。” “可惜我福大命大,没死成。” “枪手按计划供出鲁鸿熙,于是我当晚就去找鲁鸿熙寻仇,科纳特陈得知后,为了不横生枝节,他甚至没敢多带一个人就匆匆前来——他不是来阻拦我的,而是怕鲁鸿熙跟我对账。” “所以科纳特陈故意拿话激我,不给鲁鸿熙解释的机会,逼迫我直接杀掉鲁鸿熙,帮他灭口。” “这样一来,他不仅再次把自己择了出去,还及时止损——虽然没能改变我入主圣堂的结果,但至少将规划司司长换人了。” 蚀在旁帮着往下顺:“鲁鸿熙一死,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科纳特陈的计划,但要想把刺杀你的罪名彻底安在鲁鸿熙脑袋上,科纳特陈还必须把首尾处理干净——比如把剩下的知情人灭口。” 冯绣虎颔首道:“赵映霞和鲁宅管家。这二人的死在当时看来确实蹊跷,但现在反倒有些眉目了。” 蚀接腔道:“阴影咒术。” 冯绣虎说:“看不出老威廉慈眉善目一个人,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蚀想了想:“可当时老威廉不在场,我暂时想不到是哪种阴影咒术能做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杀人。” 冯绣虎倒是不急:“这事用不着我去查,镇水司能把他祖宗十八代给审出来。” 蚀默默点头:“那么现在还剩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没搞明白。” 冯绣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什么让科纳特陈这位虔诚的教会主教心甘情愿当了叛徒——你有什么眉目吗?” 蚀捉狭笑道:“说不定他和韦素娥是真心相爱的呢?” “相爱?”冯绣虎无语地看他一眼:“你看她给咱家主教老爷都调成什么样了……你觉得韦素娥有那么大魅力?” 蚀耸耸肩:“谁知道呢?万一真有呢。” 冯绣虎惊恐地看向他:“你也好那口?” 蚀气歪了鼻子:“我是说魅力!” “韦素娥能搞来醉灵散,说明她和其他神庙有接触,而科纳特陈表现出来的模样,很像是中了咒术。” 冯绣虎赶紧问道:“什么咒术能把人变成抖m——我有一个朋友想学。” 蚀瞥着他看了几秒:“……姻缘仙翁,他的权柄是魅惑。” 冯绣虎若有所思,冷不丁问道:“这权柄你有吗?” “没有。”蚀直接断了冯绣虎的念想,“我早说了,东方神手里的都是完整权柄。” “好吧。” 冯绣虎略感失望:“所以科纳特陈是被下咒了。” “也不一定。”蚀不敢打包票,“科纳特陈本身是符文启迪阶段的神官,还常与瓦德拉乔见面,寻常咒术即便能对他生效,也逃不过瓦德拉乔的眼睛——所以我才说,万一他们是真心相爱呢?” “哪来那么多万一。” 冯绣虎不信,他眯眼想道:“科纳特陈当二五仔的关键就在韦素娥身上,我先把科纳特陈和老威廉给她曝出来,看她跳不跳脚。” 但光说可不行。 蚀摇了摇头:“老威廉还好说,镇水司说审他也就审了。但科纳特陈可不好扳倒,我们分析来分析去,却掏不出证据,拿他毫无办法。” 这确实是个问题。 …… 次日,冯绣虎就躲在迈克家里没出门。 他是清闲了,但帆城却依旧热闹。 首先是教会和神庙对那一仗的谈判结果出来了,以中间的观庙街为界,神庙将港口区西面的一半划分给了教会传教。 神庙其实还是耍了点小心眼,因为纵观港口区,它的繁华程度是由西至东提高的,像府衙,港口,镇水司等,都聚集在东面,而西面大多是渔民等穷苦百姓的居住地。 教会心知肚明,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地盘是实打实地捞到手了。 其次是毛核桃立旗。 江湖无首,这时候就需要快,所以毛核桃雷厉风行地扩张势力,变本加厉地收取供奉银,就是为了宣告自己的地位,震慑那些想冒头的刺头,警告他们把心思都收起来,帆城以后由扳手帮说了算。 于是市井中开始有了新的关于毛核桃的传言。 有人说毛核桃和疯大虫其实是亲兄弟,只是因为毛核桃毁容了所以看不出相像,疯大虫一倒台,他就赶紧接过衣钵——不然没法解释扳手帮为什么帮疯大虫守灵,也没法解释冯绣虎手底下的人马为什么现在又跟了毛核桃。 更妙的是,毛核桃即便知道了传言,居然也不作解释。 他巴不得人们这样想——反而衬得他这个“江湖盟主”得位更正。 除此之外,今天帆城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镇水司在工厂区和人打起来了。 ps:从开书到现在一天都没歇过,所以昨天休息了一天。因为我不会发单章,所以没给你们说,哈哈。 (本章完) 第215章 214阴影与烈阳 第215章 214阴影与烈阳 清晨。 早上八点,穿戴整齐的老威廉准时开门营业。 随着店门推开,工厂区街道的景象闯入眼帘,仿佛缓缓展开了一幅水墨画卷。 新旧交织,烟火缭绕。 薄雾尚未散尽,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石板路上,映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门扉吱呀作响,好似在唤醒沉睡的市井。 黄包车夫在街沿排坐等候,他们身着粗布短褂,脸上挂着风霜痕迹,时而彼此交谈,时而又拉长声音吆喝:“坐车嘞——” 声音在晨风中飘散,和小贩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形成独属市井的喧嚣。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不绝。 推车的小贩,上工的工人,扛货的苦力,以及奔跑玩耍的孩童。 屋檐下妇女忙碌,有人缝补衣物,有人洗菜造饭,当修鞋匠补锅匠路过时,她们又赶紧喊住,从屋内拿要修补的物件出来。 街中偶尔也能见到马车驶过,当微风吹起帘子,便能看清坐在车里的人,要么洋装大衣,要么貂裘长裙。 与马车擦肩而过时,总会有行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这市井一角的烟火气,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老威廉深吸一口气,露出惬意的微笑。 这是他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三个年头,他已经完全适应这里的氛围,并且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自由。 将思绪掐断,老威廉把门牌翻转过来,正式开始新的一天。 工作台上,昨晚赶工的礼裙还只完成了一半,于是他走过去继续忙碌起来。 没过太久,门铃忽然响了一声。 叮铃—— 通常这么早不会有客人前来,老威廉以为是学徒到了。 他正要使唤学徒进里间把线蜡拿来,抬头却发现进店的是一位陌生男人。 “呃,欢迎光临。” 老威廉招呼一声:“请随便看。” 裁缝的眼光都很准,这是必备的职业素养。 老威廉只搭眼一扫,就瞧出这是位体面人,所以并未特意提醒不要随意用手去摸。 只见这位男性客人,穿着并不华丽,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棕红色长衫,但行走间昂首挺胸,气度斐然,远不似寻常百姓进店时那副畏畏缩缩,眼睛偷偷乱瞟的模样。 老威廉在心里暗自嘀咕——这男人的气质很有辨识度,多半是军队出身。 但他并未表现出警惕,因为来他店里的人形形色色,什么职业都有,他又没得罪过军队的人,所以当然不用担心太多。 洪胜火端详着橱窗里的洋装,缓缓开口:“听说这家店的老板技艺高超,所以我特地来观摩观摩。” 老威廉已经继续埋头工作,闻言头也没抬:“挂在店里的每一件服饰,一针一线都出自我手,你可以随意参观。” 洪胜火转回身来,看向工作台后的老威廉:“你误会了,我想看的不是这些。” 老威廉并未生疑,他想了想:“如果没有满意的,你还可以定制。” 他从抽屉里拿出纸笔:“说说你的要求吧,一般来说,一套衣服一个月就能缝制出来,除非你要的料子比较特殊,进货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当然,如果你愿意加钱,我也可以帮你赶工。” 洪胜火唇角勾起,提步走了过来,隔着柜台看向老威廉:“我的要求确实比较特殊。” 玩味的语气终于令老威廉感到了一丝危机感。 他抬眼对上了洪胜火的目光。 只听洪胜火轻声问道:“你说,影子也能穿衣服吗。” 老威廉猛地一缩,瞬息之间,他从洪胜火身上感觉到了炽烈的温度。 来不及思考,他抄起工作台上的针盒,挥手掷了出去。 老威廉同时念咒:“凛冬之息,严寒刺骨!” 只见半空中密密麻麻的缝衣针闪过幽蓝光芒,带着缕缕寒气直逼洪胜火面门。 洪胜火不慌不忙吐字:“烬,焚灭。” 温度急剧升高,他面前的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仿佛触碰到某种无形的壁障,寒气与高温相撞时发出“嗤嗤”的响声,缝衣针尽数化作铁水滴落。 洪胜火摊开手掌接住铁水,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反手也将铁水掷出。 炽热的“雨点”疾掠而来,老威廉快速念咒:“永夜之幕,归于暗影!” 他的身影迅速下沉,消失于地面的阴影中。 铁水打空,砸在老威廉身后的布料柜上,高温瞬间点燃布匹,火势飞快壮大。 洪胜火无暇去管,他紧盯工作台下阴影,法诀再变:“烛,烈阳当空。” 刺眼的金光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眨眼间就将整间店铺照得透亮,所有物件的影子全被逼到了角落。 洪胜火却连一丁点死角都不肯留,他再次施咒:“烬,燎原。” 数道肉眼可见的弧形火光从他身上荡出,所过之处,衣物,架子,柜台——所有接触到的东西全部焚烧成了灰烬。 洪胜火对法力的把控极好,火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丝毫没有往店外蔓延的趋势。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他甚至都未动过哪怕一步,就将老威廉逼得无处躲避。 洪胜火转头看向店内一角——那是通往里间的门,里面也是唯一还有阴影存在的地方。 他提步迈出,打算进屋再战。 正此时,变故突生。 一双阴影手臂从洪胜火脚下影子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 老威廉的诵念声同时响起:“凛冬之息,永恒冰封。” 周围温度没有丝毫变化,洪胜火却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彻骨寒意。 寒意从脚下蔓延而上,眨眼就到了腰身。 洪胜火心神一凛,终于有了紧迫感。 来不及再掐复杂法诀,他肩膀一抖,灵体从肉身脱离出来。 可即便这样,灵体却依然能感受到冷意——原来老威廉这次偷袭用的冻结咒术是直接针对灵体的。 但好歹洪胜火此举争取到了时间,趁冻结速度延缓,他立刻掐诀:“烬,焚符破玺。” 一点火苗从灵体的眉心绽开,然后迅速化作层层波纹往全身覆盖。 耳边仿佛听见了一声虚幻的冰裂声,寒意顷刻间被驱散无影。 (本章完) 第216章 215老威廉落网 第216章 215老威廉落网 这边洪胜火脱出灵体忙着解咒,另一边的老威廉也没闲着。 见洪胜火肉身僵立原地,老威廉从影子里跃出。 他手脚利落,根本不像一个本该孱弱的神官。 只见老威廉从袖中抽出一把剪刀,却抛下近在眼前的肉身不管,而是弯腰去刺地上洪胜火的影子。 噗! 剪刀扎下,仿佛没受到地面的阻碍,直接没入了阴影。 洪胜火只感觉肩头一痛——不是肉身,就是灵体所能感受到的疼痛。 他偏头看去,只见灵体的肩头出现了一个深深的窟窿。 老威廉拔出剪刀,眼看就要再次刺下。 洪胜火可不敢再让老威廉得手——此时他影子只有脚下小小一片,看不出人形,方才一刀算他运气好,刺中的只是肩头,可再来一刀指不定就捅脑门上了呢? 洪胜火大致已经猜出老威廉来历,心中再无任何小觑,当下掐诀施咒:“烛,耀枪!” 一柄金光化作的长枪凭空出现,轰在老威廉身上将他打飞出去。 半空中老威廉拧腰转身,在墙面一蹬,重新朝洪胜火肉身跃来。 “窥视之眼,无所遁形。” 老威廉中途施咒,双眸幽光闪过,终于看清了洪胜火的灵体。 洪胜火正掐诀吐字:“烬,燎原!” 老威廉作战经验相当丰富,立刻诵念:“凛冬之息,刹那凝滞!” 从洪胜火身上荡漾开的火弧陡然放慢了速度,就连他的表情仿佛也凝固在了脸上。 老威廉获得了片刻的机会。 肉身脚下的影子看不出人形,老威廉没把握做到一击毙命,于是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抬眼将目光对准肉身。 老威廉纵身已到近前,挥臂递出剪刀,刃尖直指洪胜火眉心。 千钧一发时,洪胜火心念一动,径直脱离神游状态,灵体瞬间回到肉身。 他猛地往腰间一拍,锡壶瓶盖弹出,汹涌的火焰狂暴喷吐,将半空中的老威廉身形吞没。 “嗯?” 洪胜火忽然察觉不对,收回火焰定睛看去,面前哪里还有老威廉的身影? 一名灵界漫步阶段的神官可没那么容易被烧得连渣都不剩。 洪胜火冷哼一声:“想跑?” 他提步迈出一步,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灵界漫步阶段,也就是神庙这边的破障境。 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能以肉身直接进入灵界。 灵界荒原中,浑身焦痕的老威廉正在逃跑。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清楚为什么羲君庙的修士会找上他,但他知道裁缝铺肯定不安全了,对方敢一个人找上门来,肯定也安排了更周密的后手,所以想逃出生天,遁入灵界几乎是唯一的活路。 余光中有光芒闪过,一柄耀枪从后方袭来。 这种由金光凝聚而成的武器速度极快,老威廉来不及施展咒术,情急之下往前扑倒,耀枪从头顶擦过,扎进前方地面。 洪胜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烬,火笼困日。” 话音落下。 嘭的一声,耀枪直接炸成无数火星,飞向远处四周。 火星落下的地方,浩大的火势熊熊燃起,短短数息之间就围成了圆形的火阵,将二人圈在其中。 老威廉默默爬起身来,转回去看向洪胜火。 他露出苦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并不认识。” 洪胜火向他点点头:“无妨,过了今天就认识了。” 老威廉摊开手,语气带着一丝乞求:“我只是一个想要安度余生的可怜虫,为什么非要逼我。” “可怜虫?” 洪胜火嗤笑一声:“这个词,放在黑夜教会代行者队长身上可不合适。” 老威廉沉默了一阵:“……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不属于黑夜教会了。” 洪胜火颔首回道:“我会给你解释的机会,但不是现在。现在,跟我回去受审。” “受审?” 老威廉抓住了关键:“你到底是谁?” 洪胜火拱手做礼:“镇水司水师提督,洪胜火。” 老威廉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我没招惹过镇水司,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应该是找错人了。” “我说了……” 洪胜火垂首掐诀,沉下嗓音:“要解释,就跟我回去解释。” 火阵骤然缩小,老威廉已经能感受到背脊传来的滚烫。 洪胜火威胁道:“你在灵界待不了太久,也甩不掉我。要么体面一点,被我押着回去;要么,我找人抬你回去。” …… 四壁焦黑的裁缝铺内,老威廉和洪胜火的身影再次突兀出现。 洪胜火打开锡壶将残余火焰尽数吸收,然后推着老威廉往外走去。 推开门,老威廉抬眼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裁缝铺已经被镇水司水兵给围起来了。 两排水兵全部端着火枪,指着门口。 更远处的地方,看热闹的人们不停朝他指指点点。 洪胜火用手搭着老威廉肩头:“你的武器呢?” 老威廉低声道:“被你烧毁了。” “少放屁。” 洪胜火投来视线:“你那把剪刀是法器,没那么不禁烧——赶紧拿出来。” 老威廉紧抿嘴唇:“我说了,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那把剪刀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洪胜火却不给他继续阐述的机会:“如果有误会,等解释清楚后我会还给你,但现在——拿出来。” 老威廉沉默了片刻:“……我想先打个电话。” 洪胜火冷笑道:“恐怕找遍整个帆城,也找不出一个肯接镇水司案子的讼师。” “我不是找律师。” 老威廉摇头:“我是觉得你不一定会听我解释,所以我得找一个能跟你解释的人来。” 洪胜火眉梢一挑:“原来你还是个有背景的?你打算找谁?” 老威廉却选择保密:“你没资格知道,我要求独自打这通电话。” 洪胜火彻底没耐心了:“那就别打了,先在监狱里待几天,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 老威廉被押回了镇水司。 这事在工厂区闹得挺大,但距离传进某些人耳朵里还需要一点时间。 与此同时,镇水司对科纳特陈的秘密调查也开始了。 可在此之前,顺子却先一步收到了来自教会的调令。 他被调进了工厂区圣堂的神卫军队伍,隶属于摩根卫官麾下,归拜恩侍卫长统管,也是专门负责保护科纳特陈日常安全的一支小队。 接受调令时,还在等待升职文书的卡琉斯念及旧情,偷偷告诉顺子内幕——这次调任是科纳特主教亲自安排的。 ps:毛核桃想当下一个疯大虫,可科纳特陈只想让他听话,所以需要一个人来制衡他。 (本章完) 第217章 216科纳特陈的制衡之策 第217章 216科纳特陈的制衡之策 顺子对此非常疑惑,同时也抱有警惕——他想不明白科纳特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秉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思路,中午时,顺子还是前往了工厂区圣堂报到。 按理说,一名小小卫兵的调职,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科纳特陈却在书房专门接见了顺子。 和科纳特陈一起的还有顺子如今的长官——摩根卫官。 “向你致意,主教大人。” 做戏做全套,顺子老老实实给科纳特陈行礼。 科纳特陈表现得很和善,他笑着指向对面的椅子:“请坐吧,我忠诚的卫兵,不用这么拘谨。” 顺子依言坐下,他转头看向一旁——靠书架的单人沙发里,摩根卫官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他。 见顺子看来,摩根卫官对他展露了一个微笑。 顺子愈发疑惑了。 他沉声问道:“主教大人具体有什么吩咐?” 话匣子打开,科纳特陈先是叹了口气:“解释。” “嗯?” 顺子脑门儿上冒出一个问号。 科纳特陈又叹了口气:“我是说,我应该给你一个解释。” 顺子差点被他给搞不会了,微微张嘴:“那个,主教大人,我不太明白……” 科纳特陈摇摇头:“这两天对你来说很难熬,不是么?” “我听说你在四处找人打听,关于冯绣虎神甫的死。” “相信我,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 “因为这起意外,你对我有怀疑,有误会,这些我都能理解。” “而我想说的是,我和冯绣虎神甫之间的那点小矛盾,全都来自于理念上的不合,但在对迷雾之神和教会的虔诚上,我和他如出一辙。” “所以冯绣虎神甫发生意外后,我感到无比的痛心,不仅是为一位杰出的同僚陨落而感到悲伤,也为教会损失了一位人才而感到惋惜。” 顺子的脑子疯狂转动,试图剖析科纳特陈的意图。 他推测是因为这两天到处打听的举动被科纳特陈察觉到了,或许科纳特陈不想让他继续,所以把他调来圣堂。 可只听科纳特陈继续说道:“于是我在深思熟虑后,决定把对冯绣虎神甫的亏欠,补偿到你的身上。” “我听说了,卡琉斯对你赞扬有加,等他的升迁后,会推荐你接任卫官。” 顺子下意识抬眸盯着科纳特陈——难道科纳特陈打算从中阻挠? 像是看穿了顺子的想法,科纳特陈微笑摆手:“别紧张,顺子,升任卫官是你应得的,这是对你在战场上英勇作战的嘉奖。” “我是想说,等你正式升任卫官后,我愿意将我的日常安全交予你所带领的神卫军小队负责——这就是我主动将你调来圣堂的原因。” 顺子有些懵。 旁边的摩根卫官出声提醒:“还不快谢谢科纳特主教?” “主教大人不计前嫌,还将最重要的工作交给你,这份工作我们其他小队都争着抢着想做,主教大人却唯独交给了你——他是真心实意地拿你当自己人。” 顺子赶紧行捶胸礼:“谢谢大人!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科纳特陈顺便责备了摩根卫官一句:“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因为担任我的亲卫队,我就拿他当自己人,而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把顺子当过外人,冯绣虎本来就是我隶下的神甫,他发生意外,我当然要照顾好他的弟弟。” 顺子大受感动,带着颤音喊了一句:“主教大人!” 科纳特陈摆摆手,笑着看向他:“不用见外,在工作时间外,你也可以叫我科纳特叔叔。” 顺子立马改口:“叔叔!” 科纳特陈笑眯了眼睛:“亲爱的侄子,我知道你还沉浸在悲伤中,这段时间是你最难熬的日子,但是无须担心,正好你的升迁令还没下来,你可以趁这个机会休息几天,等你处理好了家事,回圣堂上职时,我还有一份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 顺子听出他话里有话,试探发问:“还有什么工作比保护您的安全更重要?” 科纳特陈微笑颔首:“同样重要。” 他不答反问:“扳手帮抢走了冯绣虎神甫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你难道就没有意见吗?” 顺子低下头去:“只要是主教大人授意的,我就不敢有意见。” 科纳特陈摆手道:“你能理解,我感到很欣慰。” “因为我们是自己人,所以我愿意跟你说实话。” 顺子重新抬起头来。 只听科纳特陈娓娓道来:“我现在正式接手圣堂,必须要尽快作出功绩。而要在港口区快速宣传教义,就需要一个足够壮大的唱诗班,而扳手帮是最合适的人选。” “扳手帮吞并冯神甫的班底确实是我授意的,但对于毛大力这个人,我其实并不看好。” “他缺少冯神甫那样的能力,可野心却不小。他不仅想通过壮大扳手帮横扫整个下城,竟然还觊觎着神官的身份。” 科纳特陈冲顺子缓缓点头:“这才过去几天?他已经把自己当成‘疯大虫’了。” “很多事,我确实需要扳手帮去做,但我也不想看到毛核桃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一切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尺度。” 顺子听明白了:“我就是那杆时刻警醒毛核桃的标尺。” 科纳特陈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只需要站在我的身边,就能让毛核桃明白自己的身份。” 原来如此。 顺子在心里默默想道。 科纳特陈这是被冯绣虎搞得留下心理创伤了——他既需要一个新的“疯大虫”来替他办事,同时又希望这个新的“疯大虫”能一直受他掌控,所以他非常担心毛核桃膨胀得找不着北,最终又变成冯绣虎那样来反噬他。 顺子就是被他拉出来“制衡”毛核桃的。 科纳特陈先授意扳手帮吞并冯绣虎班底,以此激起毛核桃和顺子的不和,然后又主动提拔顺子,让顺子能仗着神卫军卫官的身份对毛核桃进行打压。 好眼熟的手段。 这时候,摩根卫官笑吟吟插话进来:“我看毛核桃确实有些高兴过头了,今天工厂区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居然连一条消息都没送来。” 这下轮到科纳特陈疑惑了,他转脸看向摩根卫官:“发生什么了?” 摩根卫官笑着解释:“主教大人请放心,事情虽然闹得大,但和教会无关。” 科纳特陈内心隐隐感到不安,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我是在问你,到底什么事?” 见科纳特陈严肃起来,摩根卫官赶紧收了笑脸:“是镇水司,他们今天一早来工厂区抓人——就是那个裁缝,老威廉。” 咚! 科纳特陈猛地起身,膝盖磕在了桌板上。 (本章完) 第218章 217审讯老威廉 第218章 217审讯老威廉 不怪科纳特陈没收到消息。 他和韦素娥之间的联络全靠老威廉传话,眼下中间人都被抓了,他又上哪得到消息去? 摩根卫官也懵了,他不明白科纳特陈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于是也赶紧跟着起身:“……主教大人?” 科纳特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失态。 “咳。” 他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工厂区是圣堂的家门口,镇水司在我们家门口抓人,怎么说也该给教会打一声招呼。” 摩根卫官想了想道:“主教大人说得对,那我们要针对这件事作出表态吗?” 科纳特陈沉吟片刻:“我这就去向托弗森大主教禀报,然后再以教会的名义向镇水司表达谴责。” 说完,他居然直接丢下屋内二人,独自匆匆离去了。 顺子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丝讥笑。 找托弗森赵? 鬼才信他,肯定是借这由头回上城找韦素娥商量了。 顺子转身朝还在愣神的摩根卫官行礼:“长官,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家中还在继续守灵。” 摩根卫官没有多想,摆摆手让他走了。 …… 话分两头。 镇水司营区,对老威廉的审讯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审讯室里,老威廉被禁锢在铁椅上,他死死瞪着天板,眼球外鼓,浑身肌肉绷紧,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淌,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的外表看不出受过酷刑,但实则灵体正在遭受烈火的炙烤。 觉得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洪胜火收回咒术。 老威廉顿时瘫软下来,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喘气。 “你为什么潜入军舰向港口区观庙开炮,又是谁指使你做的。” 洪胜火的语气依旧平静。 “嗬……” 老威廉的声音有气无力:“你问多少遍都没用,我说了,你找错人了。” 洪胜火点燃香烟,翘起二郎腿:“那我换个问法吧,你究竟打算给谁打电话?” 老威廉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惨笑:“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让我打一个试试呢?” 洪胜火也笑了:“你让我越来越好奇了,你愿意承认自己叛逃了黑夜教会,也愿意承认自己代行者队长的身份,却怎么都不肯透露幕后主使,这其实已经足以说明问题——这人得来头一定不小。” 他语气一顿:“或者说,你始终相信,只要自己不松口,那个人就一定会救你出去?” “没发生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老威廉摇着头,语气洒脱:“也有可能她会直接放弃我。” “但我很清楚,如果说了,我一定会死,但如果不说,至少有一半的几率活下来。” 洪胜火走到近前:“你应该知道,你是死还是活,现在的决定权在我手上——如果我将你交还给黑夜教会,你一样死得很惨。” 老威廉毫不畏惧地抬头看他:“我很期待,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进行这一步呢?这样在你们押送我的途中,我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脱身。” 他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完全撬不开嘴。 可老威廉越是这样,洪胜火就愈发笃定那晚的事跟他有关。 洪胜火继续施压:“可我觉得不会有人来救你了,你背后那位的身份越高,就越不愿意暴露,所以直接放弃你,才是既省事又保险的做法——仔细想想,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 老威廉接着他的话说:“一点没错,如果是我,我不仅会选择放弃,甚至还可能派人过来灭口。” 洪胜火闻言怔住了——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老威廉为什么主动挑明? 老威廉冲洪胜火微微一笑:“所以,在我被灭口之前,希望你能及时救下我。” 洪胜火挑眉劝他:“既然有求于我,何不坦言相告?” 老威廉却摇头道:“我不肯招供,但不代表我不想活。” 洪胜火听懂了他的意思——作为夹在两边大人物中间的小人物,老威廉只是单纯的不想沦为牺牲品。 他不禁哑然失笑:“两边都不想得罪,却还想夹缝求存,恐怕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老威廉深知问题的核心所在:“我说了,那晚开炮的人不是我,你错误地将我认定成了犯人,所以才固执地想找出我背后的靠山。可事实却是,当你真正发现我的靠山是谁后,不管犯人是不是我,你都不会有胆子继续往下查了,等到那时,镇水司只能放人——而我也证明了自己的忠心。” 就如老威廉知道问题的核心,洪胜火也清楚老威廉并未真正认识到这件事的本质:“恐怕不清醒的是你,你以为你的靠山已经足够大了,大到足以迫使镇水司放人……但在我这里,你的靠山不值一提。” 老威廉确实不知道,洪胜火查的不仅是开炮的案子,在这件事里,他代表的是羲君庙。 洪胜火的指尖窜起火苗,笑着说道:“要不我们重头再来一次吧,万一你想通了呢?” 老威廉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希望我遭的罪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忽然一名文书兵敲门进来。 他向洪胜火行了个军礼:“提督,教会和神庙向我们递交了正式公函,要求陪同审理案件——科纳特主教和席无盛高功已经在接待室等候了。” 洪胜火顿时皱眉:“陪同?他们有什么资格?” 文书兵回道:“公函中给出的解释是,在教会和神庙的冲突中,因为那一发神威炮使教会和神庙成为了共同的受害者,所以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对案件实情进行了解,并且在镇水司需要时,教会和神庙可以协助进行审讯。” 洪胜火转头看向老威廉。 老威廉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 洪胜火兀自沉思,低声对文书兵吩咐:“去打听一下,这到底是谁出的主意。” 文书兵领命离开,不多时,科纳特陈和席无盛一起走了进来。 洪胜火冲他们敷衍地拱了拱手:“审讯室条件简陋,二位自己找地方坐吧。” 席无盛好奇地打量起对面的老威廉,科纳特陈却先对洪胜火开口了。 “提督大人怎么亲自审讯?” 洪胜火抬眼看来,迎上科纳特陈的目光。 他语气平静地回道:“这话说的,科纳特主教和席高功不也亲自来审讯了吗?” ps:科纳特陈表示,哪怕被夫人卖了,他也帮着数钱。 (本章完) 第219章 218陪审 第219章 218陪审 科纳特陈面不改色:“我和席高功都只是奉命陪审,也不想对镇水司指手画脚,如果提督大人有什么不满,可以向托弗森大主教提出来。” 这番场面话避重就轻,还把席无盛也扯了进来。 身为局外人的席无盛不明所以,闻言接腔道:“科纳特主教言之有理,洪提督,虽说镇水司查的是自家事,外人本不该插手,但我们神庙是苦主,那一炮打得不偏不倚,总要有个结果。” 洪胜火的目光在科纳特陈和席无盛身上游移,却看不出端倪。 片刻后,他摆摆手道:“来都来了,先坐吧。” 待二人坐下,洪胜火指着对面铁椅上的老威廉:“这厮嘴硬得很,目前只知他是黑夜教会的叛逃者,而且道行不低,是灵界漫步阶的高手。至于为什么躲在帆城,以及那晚的案情,他一概不肯透露。” 说话时,洪胜火依旧打量着旁边二人:“二位若有什么手段,就请便吧。” 席无盛还在犹豫时,科纳特陈先开口了:“我来。” 洪胜火投来视线,只见科纳特陈摊开手,掌心阵书显现,纸页翻动间,光晕开始浮动,缓缓绘制出法阵。 洪胜火突然问道:“科纳特主教,我无意冒犯,但你在做之前,最好先告诉我一声——这是什么法阵?” 科纳特陈动作一顿,只好开口明说:“放逐法阵,我打算将他的灵体放逐到迷雾之地——没人能受得了灵性逐渐迷失的痛苦,等他撑不住了,就什么都招了。” 洪胜火立马伸手过来,将阵书合拢。 空中的光点消失了。 科纳特陈皱眉看向洪胜火:“提督大人,我可以把你的行为理解为包庇罪犯吗?” 洪胜火皮笑肉不笑:“怪我之前没讲清楚,犯人的肉身和灵体,都必须留在这间审讯室里,哪儿都不准去。” 科纳特陈脸色略显阴沉。 洪胜火还是那副假笑:“当然,我不是怀疑科纳特主教,只是他去了迷雾之地,万一被人给救走了,亦或是有谁趁机给他交代一些话什么的,这案子可就不好查了——所以,理解一下?” 科纳特陈好像有些生气,他冷哼一声,收起阵书后又从袖子里抽出短杖:“这里是镇水司,当然是提督大人说了算。” 洪胜火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指着短杖问道:“科纳特陈主教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科纳特陈冷笑道:“严酷的手段,向来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伴随着他吟诵出声,短杖指向老威廉。 数道迷雾化作的锁链从半空中钻出,缠上老威廉的四肢和脖子。 随着锁链上传来的力道加剧,老威廉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科纳特陈快速瞥了眼洪胜火,发现洪胜火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科纳特陈微微眯眼,说了句:“还真是硬骨头。” 他手腕一翻,短杖前端的宝石划过一抹微光。 下一刻,锁链上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尖锐长刺,刺入老威廉的皮肤。 洪胜火眼疾手快,啪一声打了个响指。 火光一闪,迷雾锁链变成了火星消散。 老威廉大口喘着粗气,他满身血迹,下意识扭动脖子,确认只是皮肤被刺破,没有留下致命伤。 科纳特陈猛地转头,却发现洪胜火正平静地盯着他。 科纳特陈的气势一下弱了半截。 洪胜火的眼神中暗藏锋芒,仿佛要看穿科纳特陈的心思:“主教大人一直都这么没轻没重吗,你到底是审讯还是杀人?” 科纳特陈很快镇定下来,他义正言辞地反咬一口:“提督慎言,是你说犯人是灵界漫步阶高手,我才使用更激进的手段,这种程度根本不会让他丧命。反倒是提督你,一次又一次地阻拦我用刑……” 他转头看向席无盛,给自己拉了个“盟友”:“难怪教会和神庙同时决定派人来陪审,当着我们的面都这样包庇犯人,如果没有我们,你是不是已经把人无罪释放了?” 席无盛不禁皱起了眉毛。 不是他被科纳特陈说动了,而是他发觉自己竟然看不懂当前的局面。 在席无盛看来,神庙派他来陪审,此事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按照事态的正常发展,应该是洪胜火审讯,他和科纳特陈旁观,然后在镇水司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 可眼下却极不正常。 先是洪胜火不着急审讯,反倒对自己和科纳特陈颇有提防;再是科纳特陈对用刑表现得异常积极,好像比谁都盼着案子告破。 洪胜火把目光转向席无盛,想看他有什么说法。 席无盛沉吟片刻:“我说句公道话。这是镇水司的案子,该怎么审,自然要依着镇水司的规矩来;但科纳特主教也并未说错,犯人既是破障境修炼者,这种程度的咒术还不至于要他性命。” 洪胜火目光一凝,沉声说道:“席高功醉心修行,不问外事,恐怕对军中事务也不够了解。” 他指着老威廉说道:“像这等身怀法力的修炼者,进了镇水司的牢狱,便会被没收随身法器,再用符篆将其法力封禁——此时此刻,他和普通人并无二致。” 席无盛恍然大悟。 科纳特陈也皱眉点头:“那么,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关于镇水司的事,我们不了解也情有可原。” 席无盛冲科纳特陈拱手道:“既然如此,科纳特主教就先坐着歇息,我心里已经有数,手上自有分寸,接下来便由我来审他一审。” …… 老威廉可算是遭老罪了。 对他的严刑逼供持续了一整晚,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但他竟硬生生扛下来了。 愣是一个字没说。 这期间动手的一直是科纳特陈和席无盛,洪胜火净旁观了——甚至他的主要注意力一直放在科纳特陈和席无盛身上,而不是老威廉。 直到快天亮时,洪胜火察觉到老威廉的身体快要扛不住了,于是及时叫停。 再审下去,老威廉不一定会开口,但他可能会先一命呜呼。 洪胜火命人把老威廉抬下去治疗,并且对科纳特陈和席无盛保证,下一次审讯开始时会通知他们,二人这才放心离去。 (本章完) 第220章 219账本上的突破口 第220章 219账本上的突破口 回到办公室,洪胜火坐下来揉捏眉心,以缓解疲惫。 他在脑海里冷静分析。 科纳特陈确实可疑,但洪胜火内心也清楚,他之所以会先入为主地怀疑神庙教会派来的陪审人员,是因为老威廉的暗示。 他不想被老威廉牵着鼻子走,所以就必须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怀疑是真实的。 就在这时,文书兵敲门进来。 文书兵关好门,走过来将一份报告摆在办公桌上,然后说道:“提督,昨天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洪胜火这才想起,昨天他对文书兵提了一嘴,让他去打听神庙教会陪审一事是谁出的主意。 “说。” 洪胜火睁眼。 文书兵颔首:“最先提出陪审的是教会,随后大国公以‘教会贸然插手镇水司不合适’为由,提议让神庙也参与进来。” “又是教会……” 洪胜火微微眯眼。 文书兵伸手示意桌上的报告:“这是早些时候巡水校尉送来的调查报告,当时你还在审讯室,所以现在才拿过来。” 巡水校尉,是镇水司内专门负责稽查、暗访、巡逻等职能的部门。 暗中调查科纳特陈的工作,就是他们在做。 “我知道了。”洪胜火微微颔首,示意文书兵退下。 等办公室只剩他一人后,洪胜火才将报告展开。 报告上详细记载了科纳特陈在近一个月内的动向,去了哪里,接触哪些人等等,这些消息都是巡水校尉通过走访得知,不一定事事齐全,但能被记在纸上的,一定能保证准确。 其中与正常轨迹不符的部分,还特意用下划线标注了出来。 洪胜火粗略扫了一眼,忽然眉头一皱,再次凝神仔细翻看。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然后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对老威廉裁缝铺的调查记录,将两份报告对照着看了起来。 裁缝铺的账本上记录了店铺的每一笔交易,这东西很容易作假,换句话说,对生意人来说,做假账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洪胜火从一开始就没在账本上多费心思——毕竟不管怎么看,他要查的事和做假账也根本扯不上关系。 但将两份报告一对照,洪胜火看出问题了。 调查科纳特陈的报告上显示,他曾不止一次在老威廉裁缝铺定制衣物服饰,而裁缝铺的账本上却根本没有科纳特陈的名字。 洪胜火将科纳特陈定制过的服饰一一列出,然后再从账本上找到这些订单,结果发现这些订单末尾的备注上,留下的全是一个叫“顾芝俪”的女人的名字。 “顾芝俪……” 洪胜火将这个名字默默记下,重头翻阅账本。 他发现留下这个名字的不止是科纳特陈的订单,还有不少其他订单。 令他较为在意的是,除了科纳特陈的订单外,其他留下“顾芝俪”姓名的订单,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全是女性服饰。 洪胜火隐隐感觉自己找到了最关键的突破口,于是他立刻叫人进来:“让巡水校尉接着查这个人。” 他将写着“顾芝俪”三个字的字条递过去。 然后继续吩咐:“去通知神庙和教会,下午我要接着审犯人,让他们务必早点来。” …… 在迈克家里养足精神,冯绣虎又摸回了娘娘小院。 这次他学乖了,没再随意使用阴影权柄隐匿行迹。 因为冯绣虎发现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浪费法力,他只需要学着毛核桃那样——立起领子,带上帽子,再找块布蒙住脸,寻常人根本就认不出来他。 他唯一要注意的只有一件事,尽量绕着人多的地方走。 虽说这番打扮反而显得他像个鬼鬼祟祟的贼人,但好歹也没人主动上来招惹。 趁无人注意时,冯绣虎把院门推开一条缝,闪身钻了进去。 一转身就看见风雨娘娘正好从屋里出来,二人对上目光。 冯绣虎呆在原地——娘娘今天居然穿了身华丽的旗袍,旗袍上还点缀着亮片和珠宝,在灯下反射着流光。 风雨娘娘率先发难:“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冯绣虎想也没想就回道:“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空气都安静了两秒。 冯绣虎意识到自己脑子又抽抽了,慌忙补救:“大晚上你穿这身,准备上哪儿鬼混去?” 完了。 话刚出口冯绣虎就恨不得扇自己大嘴巴子。 却没想到,娘娘眼中也闪过片刻的慌乱:“我,我……” 但不愧是娘娘,反应就是快,她瞬间平复了表情,语气也重归冷淡:“我是在问你。” 见娘娘好像没有生气,冯绣虎怦怦直跳的心脏渐渐缓了下来:“有人想害我,我不得查清楚吗?” 他走到躺椅旁坐下来,装作随意搭话:“好些事我查不到,要不你让万老头帮帮我?” 娘娘淡淡瞥来一眼:“我为什么要帮你?帮了你最后获利的也是迷雾教会,你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她走过来,在石桌旁坐下:“况且话说回来,你现在明明已经是一位神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教会的权势?你想借教会身份的遮掩来隐藏自己,这我可以理解,但你难道不清楚,爬得越高,就越容易被人发现你身上的问题吗。” 冯绣虎没认真听,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石桌下面了——旗袍开衩,他发现娘娘居然还穿了丝袜。 冯绣虎不出声,娘娘一抬眼,发现了。 哗啦! 倾盆大雨当头浇下,不多不少刚好只覆盖了躺椅范围,冯绣虎被淋得浑身湿透。 冯绣虎把头发抹到后面,假装无事发生:“你认识韦素娥吗?” 娘娘微微点头:“略有耳闻,韦玄郎的妹妹。” 本是岔开话题的随意一问,冯绣虎没想到娘娘这么大的神,居然也知道韦素娥这号人。 他赶紧追问:“想害我的就是她,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这娘们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知道什么,就给我说说。” “我为什么要给你说?” 娘娘觉得这人一点都没有神的尊严,抗拒地抱起双臂,翘起了二郎腿。 冯绣虎的视线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往下移了。 刚翘起来的腿又放了下去,娘娘有些生气了。 一股旋风升起,把冯绣虎吹到树上挂了起来。 冯绣虎在头顶说道:“我早点搞清楚,就能早点回家,不然每晚在这里过夜,让别人知道了不得说你闲话么?” ps:顾芝俪到底是谁? (本章完) 第221章 220破坏审讯 第221章 220破坏审讯 这话倒真提醒了风雨娘娘。 如今羲君尚未归来,冯绣虎还不能出事。 他长时间躲在这里,要是哪天迷雾之神来神国串门,不小心被发现了,才是得不偿失。 于是她重新坐下,招招手:“下来说话。” 冯绣虎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摆:“我就知道娘娘是个讲道理的人。” 娘娘把他的奉承当做了耳边风,径直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冯绣虎开门见山:“韦素娥到底是哪边的人?” 娘娘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如何得知?她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物,不值得我关心。” 说的也是。 冯绣虎想了想,换了个思路:“那韦素娥和神庙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娘娘投来诧异眼神:“你问的是哪家庙?” 冯绣虎闻言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东方神并不是铁板一块?” 娘娘不禁哂笑:“因为有羲君,所以神祇之间才能和平相处,但说到底,大家都是各扫门前雪,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就好比你说的韦素娥,跟她有来往的应该是姻缘庙和赤脚庙,因为我知道跟在韦素娥身边的那两名婢女,一人修的是相思欢喜功,一人修的是岐黄济世功。” 冯绣虎双眸一亮。 娘娘继续说道:“但我知道归知道,却不曾管过。姻缘仙翁和赤脚王爷对西方诸神向来忌惮排斥,所以在卫晋身边埋下韦素娥这根刺,倒也合乎情理——至于他们是怎么说服韦素娥的,我就不知情了。” 冯绣虎对此表示不解:“什么叫姻缘仙翁和赤脚王爷忌惮西方神?你和其他东方神难道就不忌惮吗?” “我为什么要忌惮?” 娘娘莞尔一笑:“姻缘仙翁和赤脚王爷是因为切实地感受到了威胁。” “姻缘庙的信众,求的是情爱和家庭和睦,这一点心灵之神也能做到;赤脚庙的信众,求的是健康和摆脱病痛,这一点生命之神也能做到。所以当西方教会被大国公引入东大陆后,随着教会的教义被宣扬到越来越多的地方,姻缘仙翁和赤脚王爷的根基被动摇了。” 冯绣虎在院子里踱步几个来回:“可就我所看到的,娘娘你的信仰也在被迷雾之神掠夺——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娘娘摇摇头:“这就是分歧所在。赤脚王爷他们认为应该先把西方神赶出东大陆,可羲君不同意,并且禁止他们挑起神祇之间的斗争。” “而我始终站在羲君这边。” 冯绣虎停下来,问道:“羲君为什么选择忍让?” “忍让?” 娘娘一愣,旋即笑了:“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难道你一直以为羲君是因为忌惮西方神的实力,所以才瞻前顾后吗?” 冯绣虎也愣了:“难道不是吗?” 娘娘无奈摇头:“羲君是公认的最强大的神祇,她被畏惧,被尊敬。在真理出现之前,是西方神主动提出以大海为界,东西方神祇互不干涉;而后真理现世,他试图挑战羲君的伟力,最终却只能仓皇而逃。” “所以哪怕是到现在,羲君也从未将西方诸神放在眼里过,之所以选择视而不见,只是因为羲君不想被争斗所打扰,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冯绣虎心念一动:“长生?” 娘娘略感诧异,但还是点头承认:“没错,羲君一直在想办法,替我们寻找出路。” “一旦成功,神祇就不用再被信仰所拖累。” 她指了指冯绣虎:“真理不肯透露他成功的真相,所以你就是最珍贵的案例。” 冯绣虎试图套话:“那羲君怎么还没来见我?” 娘娘轻飘飘岔开了话题:“所以我不建议你把矛头对准韦素娥,在见到羲君之前,我不希望其他神祇知道你的存在——哪怕是同为东方神的姻缘仙翁和赤脚王爷。” 风雨娘娘不知道的是。 现在不是冯绣虎要不要主动找韦素娥麻烦的事,而是火已经快烧到国公夫人身上了。 …… 洪胜火利用上午的时间补了瞌睡,养好精神后,准备下午继续提审老威廉。 科纳特陈和席无盛如约前来。 遍体鳞伤的老威廉被重新架在铁椅上,席无盛只看了一眼,就不禁皱眉:“要是再像昨晚那样来一遭,这人怕是就没命活了。” 科纳特陈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垂眸收敛。 洪胜火一直盯着他,把一切看在眼里,内心不禁暗笑。 这一场审问,看似明审老威廉,实则暗诈科纳特陈。 “咳。” 洪胜火清了清嗓子:“席高功毋须担心,因为我这里查到了新的线索,有些话问他,怕二位错过,所以才加急审讯。” 席无盛闻言默默点头。 科纳特陈看过来:“什么线索,我也很好奇。” 洪胜火笑道:“主教大人莫急,待我一问便知。” 说罢,他不给科纳特陈反应机会,看向老威廉,径直开口:“顾芝俪是谁?” 老威廉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旁边的科纳特陈下意识握紧了椅子扶手,但只持续了短短一秒,又立马放松下来。 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科纳特陈身上的洪胜火再次察觉到了。 老威廉虚弱开口:“耳熟,好像是一位客人。” 洪胜火接着说:“这个女人的名字在账本上出现了不少次,仅仅只是耳熟吗?” 老威廉眼睛都没抬一下:“客人那么多,我总不能每个人都记得清楚。” 洪胜火发现科纳特陈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继续问:“这个人住在哪里。” 老威廉摇摇头:“我说了,我记不得。” 洪胜火冷笑一声:“也是,送货的工作是店内学徒在做,要么我把他抓来问问,他应该记得清楚。” 老威廉还没说话,科纳特陈豁然起身,沉声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倒要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根本不给洪胜火打招呼,举起短杖直接释放咒术。 砰! 一声枪响,短杖前端的宝石炸成碎片崩散。 洪胜火吹去枪口硝烟,朝科纳特陈投来冷冷的目光。 “主教大人,我怎么觉得你比犯人还心急?” (本章完) 第222章 221宅前对峙 第222章 221宅前对峙 科纳特陈顺势发难:“洪胜火,你这是对教会的挑衅。” 四周渐渐有迷雾涌现,雾中兽影蠢蠢欲动。 洪胜火冷笑道:“好大一顶帽子,科纳特主教难道是想大闹镇水司?” 席无盛察觉事态不对,先掐诀给全身蒙了层水汽,才试着劝架:“科纳特主教,冷静点,审讯的规矩是镇水司定的,你又何必着急?” 科纳特陈怒气冲冲:“席无盛高功,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洪胜火根本就是在消极怠工。” 有吗? 席无盛下意识看向洪胜火,他其实也拿不准。 不给洪胜火辩解机会,科纳特陈再次喊道:“我看这场审讯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了,我要立刻回大座堂向托弗森大主教禀报——这名犯人应该由教会和神庙接手。” 说完,他直接挥散迷雾,拂袖推门而去。 “这……” 席无盛看看空荡荡的门外,又转头看向洪胜火:“洪提督,那今天就先到这,我也要回去问问马大高功是怎么个说法。” 洪胜火淡定伸手:“请便。” 待审讯室安静下来,洪胜火挥手遣散卫兵,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老威廉二人。 洪胜火走到老威廉面前,俯身问道:“顾芝俪到底是谁?” 老威廉摇摇头,他还是保持着自己一开始的态度——不招供,也不抗拒。 洪胜火早有预料是这个结果:“无妨,我会查到的。”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老威廉忽然咳嗽了一声。 洪胜火眉头微微一皱,回头看去。 发现老威廉正若无其事地盯着自己右手。 洪胜火顺着投去视线,发现老威廉右手紧握。 他意识到什么,上前掰开老威廉手掌,竟在其掌心发现了一枚黑色药丸。 “哪儿来的?” 洪胜火下意识发问。 老威廉闭口不言。 洪胜火迅速思考——自从被关进镇水司后,老威廉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并且一直在监视之下,这药丸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迷雾。 洪胜火想到了。 刚才科纳特陈召来迷雾的时候,老威廉被遮蔽了很短一段时间。 毫无疑问,这是一枚毒药。 他想让老威廉服毒自尽。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洪胜火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深入调查开炮的案子,却不知不觉查到科纳特陈身上。 尤其是当他在晚上收到调查报告,得知顾芝俪的真实身份时,心里的这份疑惑到达了顶峰。 …… 冯家宅子。 被装扮成灵堂的正厅门口,顺子坐在门槛上出神。 外面街道上隐隐有哭声飘来,那是街坊们哭丧的声音。 别误会,他们不是在为冯绣虎哭,而是他们家里也死人了。 街坊们才请回娘娘神像没几天,正是神气的时候,走哪儿都说娘娘果然庇佑着他们这些街坊。 结果转头就迎来了扳手帮。 扳手帮先是翻着倍收取供奉银,当毛核桃得知这里的人又开始供奉神像时,他为了树立威信,领着帮众过来,再次把神像砸了。 他原话说的是:“冯绣虎在的时候你们不敢供神像,我来了反倒把神像供回来,是不是觉得我比不上他?” 为了彰显出自己比冯绣虎更加值得敬畏,毛核桃让帮众当街打死了三个闹得最凶的,这办法确实管用,再也没人叫唤了。 这时候,管家快步走过来,在顺子耳边说道:“二爷,外面有人送信,说要亲自给你。” 顺子估摸着是洪胜火派人来送信了,于是拍拍屁股起身,朝外走去。 宅门外,一人候在门口。 顺子走近一看,不禁眼皮跳了一下——居然是洪胜火亲自来了。 洪胜火朝旁边的巷子指了指,示意过去说话。 顺子跟着进去,夜晚巷子昏暗,洪胜火脱下帽子掸了掸。 “那张字条到底是哪儿来的。” 洪胜火平静发问。 顺子说:“我哥留下的。” 洪胜火又问:“老威廉也是你哥查到的?” 顺子点头。 洪胜火轻笑道:“那到底是你哥摆了我一道,还是你在利用我?” 顺子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不知道?” 洪胜火挑起眉毛:“我怀疑你不仅耍了我,还耍了所有人,镇水司查这起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到头来我怎么觉得全帮你办事了?” 顺子抿着嘴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洪胜火无奈一笑,搓起火苗,点燃一支香烟。 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也照出了从旁边伸来的另一只香烟。 洪胜火叼在嘴里的烟没来得及点燃,愕然转头看去。 冯绣虎一股青烟全吐在洪胜火脸上:“你为难他做什么?有问题跟我说就行了。” 洪胜火看看顺子,又看回冯绣虎:“这是演的哪一出?” “复联4。” 冯绣虎说:“有人打了个响指,于是我就回来了。” 洪胜火愣住:“什么?” 冯绣虎反问:“你想问什么?” “我……” 洪胜火微微张嘴,他想问的有点多。 回过神来,洪胜火甩了甩头,还是决定先解决眼下的事:“老威廉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冯绣虎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洪胜火都惊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字条是你让顺子送来的!” 冯绣虎理直气壮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当初是你说的,让我发现可疑的人就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却反过来问我——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倒是自己查去呀。” 洪胜火沉下脸来:“那要是查出来不是我要找的人呢。” 冯绣虎摊开手:“那怪不着我,谁能保证一查一个准?你就说老威廉可不可疑吧。” 洪胜火差点没被他气笑了:“好你个疯大虫,借力借势那一套算是被你玩明白了,利用镇水司帮你查人,你胆子真不小。” 冯绣虎轻弹烟灰:“所以你查到什么了?” 洪胜火从兜里掏出手帕展开,露出里面的药丸:“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冯绣虎端详片刻:“赤脚王爷庙的东西?” 洪胜火:“嚯,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冯绣虎谦虚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洪胜火又问:“那你知道它是哪来的吗?” 冯绣虎把机会留给他:“你直说吧。” 洪胜火咬牙切齿:“顾芝俪——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 ps:洪胜火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本章完) 第223章 222给科纳特陈挖坑 第223章 222给科纳特陈挖坑 冯绣虎面无表情。 反倒顺子比较吃惊,但他吃惊的不是国公夫人婢女这个身份,而是:“神庙修士给韦素娥当婢女!?” 他不懂这里面的复杂局势,但洪胜火很清楚,他盯着冯绣虎的脸色:“你早就知道吧。” 冯绣虎回道:“这得看你说的是哪一部分。韦素娥和科纳特陈有勾结我确实知道,但她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我暂时还不清楚。” 洪胜火眯眼沉声道:“你说的到底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 冯绣虎微微一笑:“没查清楚前,谁知道是哪件事?” 洪胜火眼眸低斜,在心里默默思量。 冯绣虎凑到耳边问:“怎么,不敢往下查了?” 洪胜火耳垂发痒,一把推开他:“你离这么近干什么?” 冯绣虎理所当然:“这样显得比较有氛围。” “真是有病。” 洪胜火骂了一句:“我明告诉你,这不是敢不敢接着往下查的事,而是涉及到国公府,镇水司的案子就不能继续了。” 冯绣虎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此事涉及国公府,镇水司迫于压力必须将神威炮一案盖棺定论,可是你不想停,因为你要查的不是神威炮的案子。只是神威炮案子一停,镇水司就没有理由继续了,所以接下来只有靠你自己暗中调查。” 洪胜火冷笑一声:“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 冯绣虎托起下巴,继续推导:“可暗中调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现在你把顾芝俪这条线索揪了出来,反而是打草惊蛇,如果我是韦素娥,这时候一定会先想办法把自己撇干净。” 洪胜火没好气道:“这就是我的顾虑,所以今晚亲自来找顺子问个清楚——若你真的只是想借我的手查自己的事,那我就及时收手,免得白忙活不说,还惹一身骚。” 冯绣虎咧嘴直笑:“怎么能叫白忙活?我打心底认为你要找那人就是被韦素娥给藏起来了——听说大国公生日那天还收到了一把锈刀,你觉得这算不算重要线索?” 冯绣虎这人实在焉坏,他铁了心要把洪胜火吃干抹净。 洪胜火破口大骂:“你他娘忒不要脸——我知道那把刀就是你送的!” “知道啊……” 冯绣虎尴尬地摸摸鼻子:“那当我没说。” 于是他又变了话锋:“但话又说回来,即便查到最后发现韦素娥不是你要找的人,可她把赤脚王爷庙的人藏在身边,你就不好奇这娘们到底憋着什么坏?就算你不好奇,那镇水司能不好奇?大总统能不好奇?” 洪胜火有些犹豫。 冯绣虎又添了一把火:“况且帆城是风雨娘娘的地界,如果你不想继续查,我就去给风雨庙报信,赤脚王爷庙的人偷偷摸摸把手伸进帆城,我就不信风雨庙不刨根问底——找他们帮忙,也省得我在这里跟你费口舌。” 这话在理,若真让冯绣虎这样做,他洪胜火不管,神庙也得管。 他被说动了,叹了口气问道:“可眼下顾芝俪已经被我揪了出来,科纳特陈定会想方设法报信,国公夫人有了戒心,她身份在那摆着,既不能抓,又不能审,她只须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我就是想查也无从下手。” 冯绣虎淡定一笑:“简单,那就让她放下戒心。” 洪胜火抬眼:“说得轻巧,你让她放她就放了?” 冯绣虎冲他眨眨眼:“老洪呀,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洪胜火皱眉思忖片刻,忽地眼睛亮了:“是我想岔了。”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没错。” “在韦素娥看来,你是因为查神威炮的案子查到了老威廉身上,然后顺藤摸瓜把她也牵扯了出来——她很清楚顾芝俪已经暴露,但不确定镇水司到底是会继续查,还是碍于她的身份而收手。” “所以这时候只需将此案潦草结案,韦素娥也就看到了镇水司的态度——神威炮的案子到此为止,镇水司不想把国公府扯进来。” 洪胜火接着话往下说:“可国公夫人不知道的是,神威炮的案子是结了,但我却还没打算停——因为我要查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 “而当她以为事情已经画上句号,放下了戒备时,就是我暗中调查的机会。” 冯绣虎捉狭笑道:“而且神威炮一案必须结得恰到好处——轻拿轻放反而令人生疑,动作太大又会让她更加警惕,所以必须把握好分寸。” 洪胜火抬眼看来:“你觉得分寸在哪儿?” 冯绣虎道出早就想好的计划:“要结案,就必须有个罪名坐实的犯人。老威廉不行,他身份太低了,这叫轻拿轻放;顾芝俪也不行,她离得太近了,会让韦素娥心惊肉跳。” 洪胜火不禁笑了:“那就只有科纳特陈了。他身份不低,让这案子结得够份量,同时和国公夫人之间还隔了个顾芝俪,能让她恰到好处地看清镇水司的态度。” 冯绣虎笑着点头:“瞧,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洪胜火心里清楚冯绣虎又在借刀杀人,但他偏偏还只能捏着鼻子当这把刀。 他没好气道:“别急着高兴,科纳特陈毕竟是教会主教,镇水司也不能直接给他强安罪名,我们还缺少实质证据。” 冯绣虎给了他一点提示:“去查查鲁鸿熙那个案子,你应该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 科纳特陈知道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他完全想不通镇水司是怎么通过神威炮的案子把老威廉给找出来的,最后也只能归结为该死的巧合。 当他不得不站出来搅和局面,强行将审讯中止时,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洪胜火的怀疑名单。 所以他不得不冒险将毒药交到老威廉手里。 那颗毒药是昨天第一次陪审结束,他秘密联络国公夫人时,国公夫人通过婢女转交给他的。 按原计划,科纳特陈本该在更安全的时候,以教会的名义对犯人进行探视,然后把毒药偷偷交给老威廉。 却没想到洪胜火的调查来得如此之快,只用了半天就已经查到婢女身上,科纳特陈这才不得不采取冒险举动。 老威廉会选择服毒自尽吗?科纳特陈拿不准。 而且将自己和国公夫人之间的秘密全部寄托在一个叛逃者的忠诚上,科纳特陈怎么可能完全放心? 所以他必须再问问国公夫人是否还有别的计划。 (本章完) 第224章 223完美的解释 第224章 223完美的解释 离开镇水司后,科纳特陈立刻赶回家中,换上了一身便服,化作迷雾悄然飞出窗户。 迷雾飘啊飘,不知飘了多久,最后来到上城区一栋公寓,从某一层的窗户缝隙钻了进去。 这一户的老妇人正在厨房里做饭,刚回头就瞧见表情严肃的科纳特陈站在餐厅里。 她吓了一跳,但很快平静下来——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科纳特陈将一张提前写好的字条交给她,老妇人没有多问,向科纳特陈行了一礼后,低着头匆匆出了门去。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小时。 随着门再次打开,老妇人和婢女顾芝俪一起走了进来。 科纳特陈略有些焦躁:“怎么这么久?” 顾芝俪冷漠回道:“大国公正在沐浴,要我们伺候,走不脱身。” 科纳特陈不再多问,直入正题:“毒药已经交给了老威廉,但我觉得不够保险,因为镇水司已经查到你头上了,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即便知道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顾芝俪却依然不着急,她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夫人托我问你,你足够爱她吗?” 科纳特陈的双眼渐渐睁大,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当然,夫人已经占据我内心的全部,我愿意为她献上我的一切。” 顾芝俪微微点头:“我会替你转达的。” 科纳特陈惨然一笑:“所以,轮到我被舍弃了么……就像老威廉一样。” 他吐出一口气,摇摇头道:“没错,这是正确的做法,也是最好的决策,及时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确保夫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顾芝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科纳特陈语气略作停顿,释然地笑出声来:“真是奇妙,哪怕明知道被舍弃了,我还是想要由衷地赞美夫人的果断和明智。” 他忽然看向顾芝俪,语气认真道:“从夫人的角度考虑,将我和你一起舍弃才是最安全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回国公府了。” 顾芝俪终于忍不住打断:“够了,谁说你必须死了?” 科纳特陈一愣。 顾芝俪说道:“你要舍弃的不是生命,而是名誉和身份。” “镇水司目前只查到我的名字出现在裁缝铺账本上,而你的表现已经令洪胜火产生了怀疑,所以要不了多久镇水司就能发现你曾借用我的名字和裁缝铺有过交易往来。” “但是也不必慌张,这只能证明我们在裁缝铺定制过衣物,证明不了别的。” “如果后续洪胜火继续追查,你我二人就谎称有私情,这样一来,你之前一系列的刻意遮掩行为就都有了解释。” “不过等到那时,你可能会面临教会的追责——但至少保住了性命,而夫人也能高枕无忧。” “劫后余生”的科纳特陈双眼顿时亮起:“完美的解释!” 顾芝俪沉声嘱咐:“除此之外,短期内你不要再与我联系,以免再牵扯到夫人。” 科纳特陈用力点头:“我明白了。” …… 自从那天的审讯被搅和后,镇水司就一反常态,再没提过审讯的事。 神庙也觉得奇怪,期间派席无盛来问过几次,得到的答复都是“还在调查中”。 反观科纳特陈这边,有了完美的对策后,就彻底放下心来。 科纳特陈知道镇水司一定还在暗中调查他和顾芝俪,可他根本不担心,每天照常上职。 但科纳特陈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几天下来,扳手帮的凶名已经彻底打了出去,尤其是在工厂区,为了不遭受盘剥和欺压,每天都有工人主动投靠扳手帮。 极短的时间内,扳手帮已经成为工人群体中最大的一股力量,随后科纳特陈以掌控新的传教区域为由,将扳手帮的人全部派去港口区,对居民进行强制传教。 如此一来,本就缺乏人手的工厂面临的压力再次陡增,越来越多的工人病倒、闹事、罢工。 在科纳特陈的计划中,这些压力将渐渐转化为工人对工厂的不满,最后再通过扳手帮的撺掇,使大国公在工人心中的神像彻底崩塌。 而过了今天,给冯绣虎守灵的期限也就结束了。 …… 冯家大宅门外,管家正在指挥一众帮工把家具往推车上搬。 全家搬去上城区,开始新生活,这本就是他们计划好的事情。 虽说要过了今晚才算守灵结束,但有些沉重的家具和零碎的物件已经可以提前开始运送了,这样一来,明天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院子里,顺子正在对弟兄们嘱咐,麻子兄弟,苗根生等人都在。 “……先回底城去,路还是要接着修。” “那些跟扳手帮走了的白眼狼不必去管,留下的弟兄都是好样的,大哥……我都看在眼里,以后不会亏待了他们。” “等我在上城站稳脚跟,一定把大家都接上来过好日子。” “二麻子,你最机灵,遇到事你得拿主意,要是解决不了就来给我报信。” “人心不能散了,以后还有用得着大家的地方。” 灵堂门口,细腰儿眼睛微微红肿,但已经不哭了。 熊桂媛拉着她的手:“上城的洋楼离我家不远,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过来跟我住。” 细腰儿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老爷的灵位在哪,我就在哪。” 熊桂媛默默叹了口气:“他要是不出事,以后肯定有大成就……可惜了。” 熊桂媛的脸色其实也不太好,这几日她面临的糟心事也不少。 她的生意几乎全在下城范围,毛核桃得势后,扳手帮屡屡找事,她不得不放低姿态重新结交,又是送礼又是摆酒,好歹算是买了个安宁。 细腰儿朝远处屋檐下的水仙灵芝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待二女走近,细腰儿轻声问道:“以后没了老爷,也没人需要你们伺候了,你们是想留下,还是回熊姐姐那去?” 熊桂媛看向她:“还是留下吧,你身边总要有人使唤。” 细腰儿勉强一笑:“说起来,我还真没使唤过她们几回,成天就知道围着老爷转悠。” 水仙灵芝对视了一眼。 水仙开口道:“阮姐姐,让我们留下吧,以后我们都听你的,你随意使唤我们便是。” 其实不管是出于情分还是出于私心,她们都会选择留下。 毕竟不是谁家都会给贱户发工钱。 ps:冯老爷要活啦。 (本章完) 第225章 224入套吧,主教大人 第225章 224入套吧,主教大人 回到小院,冯绣虎准备向娘娘辞别。 院子里不见娘娘,只有万籁丘,他正拿着小锄给菜圃松土。 冯绣虎指着屋内:“大爷,马冬梅在家吗?” 万籁丘愕然转头:“马什么梅?” 冯绣虎摆手:“你接着忙吧。” “哦。” 万籁丘重新弯下腰去。 屋门从里面被推开,娘娘走了出来,她盯着冯绣虎问:“马冬梅是谁?” 冯绣虎笑着说:“我刚给你取的新名字。” 娘娘黑着脸道:“我自己有名字。” 冯绣虎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你这不是没告诉我么。” 这么一想还真是。 娘娘没好气道:“找我什么事?” 冯绣虎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我要走了,这些天承蒙娘娘收留,情分我记下了。” 娘娘面色稍霁:“走便走吧,还特意知会一声——难不成真让你住出感情来了?” 冯绣虎诚恳说道:“还有件事,你放在我身上那只‘耳朵’,是不是该取回去了?” 娘娘略感讶异:“你知道?” 冯绣虎笑着点头:“为了让娘娘放心,才一直没提。” 娘娘白他一眼,做了个捻指动作,冯绣虎感觉到一缕清风从面前溜走了。 娘娘又恢复了倨傲神色:“记住了,贵宾卡随身携带,不可遗失,若得传讯,即刻来寻。” 冯绣虎拱手抱拳:“记下了,那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娘娘保重,后会有期。”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万籁丘不知何时来到娘娘身后,低头垂首而立:“娘娘,要我派人盯着他吗。” 娘娘冷漠吐字:“就连我留在他身上的咒术都能被察觉到,难道还发现不了你安排的人?” 万籁丘低声谏言:“就怕他装疯卖傻,实则早有脱身之意。” 娘娘轻声一笑道:“装疯卖傻?他其实聪明得紧,以至于从未把你们放在眼里,所以你们才觉得他疯。” 万籁丘略微抬眼:“这世上居然有人不把神庙教会放在眼里,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是疯的吗——哪怕他也是神。” 娘娘沉默了一会儿:“在我看来,他没把自己当神……也没把我当神。” …… 新的一天。 科纳特陈收拾整齐,准备前往工厂区圣堂上职。 刚从家里出来,就看到院子的铁艺门外站着洪胜火。 洪胜火背手而立,穿着深蓝色排扣军装,头戴大檐军帽,身后齐齐站了两排镇水司水兵。 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科纳特陈只诧异了一瞬间,就很快平静下来。 对这个局面他早有预料。 但表面功夫还是得装一下。 于是科纳特陈皱起眉毛:“提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洪胜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科纳特主教,劳驾移步,随镇水司回去受审。” 科纳特陈自信满满地一笑:“镇水司?抱歉,你没资格抓我。我是奥兹玛帝国公民,也是迷雾教会神官,即使我真的犯下了罪行,能审判我的也只有教会。”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在大国公的庇护下,几乎所有洋人都有一定的特权,也包括老威廉。 但对镇水司来说,讲不讲规矩也得分人,就好比老威廉,虽然是洋人,但说到底不是大人物,所以镇水司抓也就抓了,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跳出来拿规矩说事。 可科纳特陈不一样,他是神官,当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要求镇水司讲规矩。 好在洪胜火预判了他的预判。 “无妨,此事我已提前通知了托弗森大主教,此时他和瓦德拉长老已经在大座堂等你。” 科纳特陈眉梢微微一挑,洪胜火那自信的笑容令他神经稍稍有些紧绷——但也只是一点点,对于这一天,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科纳特陈不再拒绝,和洪胜火一起往大座堂走。 镇水司水兵排成两列夹道拱卫,洪胜火也给了科纳特陈体面,没有铐他,而是和他并肩而行。 科纳特陈原本以为洪胜火会跟他聊聊案子,再旁敲侧击地套话。 却没想到洪胜火对案子只字不提,反倒闲聊起无关紧要的事。 “科纳特主教面子不小呀,知道今天要审你,大国公特意推了原定行程,领着国公夫人来现场观摩。” 科纳特陈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他赶紧低头假装端详路面:“那他多半要失望了,亲眼目睹镇水司是怎么冤枉好人的,可不算一出好戏。” 洪胜火笑着摆手:“那不至于,如果没有切实证据,我怎么敢来主教大人的家门口堵人?你说是吧。” 科纳特陈冷笑一声,不再接话。 很快,二人抵达大座堂。 一处被提前清场的祷告大厅里,瓦德拉乔等人已经等候多时,盔甲铮亮的神卫军肃穆地站在墙边。 前排位置上,瓦德拉乔坐在最中间,他的左边是大国公夫妇,右边是托弗森赵和伤病初愈的尤克胡。 洪胜火和科纳特陈一起走到前方站定,向座位上的众人行礼。 瓦德拉乔平静开口:“赞美迷雾。教会尊重玄国的律法,也不会包庇犯人,但前提是镇水司确实能拿出证据,否则今天的举动会被视为对教会威严的挑衅。” 然后他又看向了科纳特陈,目光依旧平静:“在我看来,科纳特主教一直都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也是一位具有责任感的神官,他没有理由犯下针对镇水司的罪行,我也相信他是无罪的。” 科纳特陈向瓦德拉乔抚胸:“感谢您的信任,长老。” 瓦德拉乔微微颔首,不再跟他互动。 大国公状似无意地对韦素娥问道:“我记得科纳特主教之前一直守在大座堂,近期才入职工厂区圣堂,这么稳重一个人,能犯下什么罪呢?你说是吧,夫人。” 韦素娥不动声色回道:“妾身与他们交集甚少,肯定不如公爷了解,公爷说是,那便是了。” 大国公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咳。” 前方的洪胜火轻咳一声,待众人都看过来,他终于说话了。 “现在,镇水司正式向迷雾教会主教科纳特陈发起指控。据镇水司查明,老威廉犯下一切罪行,皆是受科纳特陈指使而为。” (本章完) 第226章 225步步紧逼 第226章 225步步紧逼 科纳特陈面不改色,甚至有点想笑。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我确实认识老威廉,但也仅仅只局限于认识——我和他唯一的关系就是在他的店里买过衣服。但仅凭这个就对我发起指控,恐怕太草率了吧。” 洪胜火向他微微一笑:“别急,科纳特主教。”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篆,礼貌发问:“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在我拿出证据之前,需要暂时对你的法力进行限制,主教大人有意见吗——我保证,这一点也不疼。” 科纳特陈看向洪胜火手中的符篆,那是一张火网封山符,确实只会起到封禁法力的作用。 于是他点点头:“我没意见,我相信镇水司不会冤枉好人,来吧。” 洪胜火将符篆抛去,黄纸在半空中飞快燃起火焰,眨眼间就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科纳特陈周身浮现出一张火网,转瞬即逝。 科纳特陈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除了无法催动法力外,他的行动并未收到限制。 “继续吧。” 瓦德拉乔出声提醒。 洪胜火颔首,接着开口。 “除了买家和卖家的关系外,科纳特陈和老威廉确实还存在着更隐秘的联系,对于这一点,镇水司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 科纳特陈在心里估摸着,下一步洪胜火应该就要把账本拿出来了。 却不料,洪胜火让亲卫呈上来的却是一把剪刀和一件大衣。 那件大衣科纳特陈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只听洪胜火先对台下众人说道:“我们已经确定,老威廉的真实身份是黑夜教会的叛逃神官,曾经担任过一支代行者小队的队长。” 他拿起剪刀解释:“这其实是一把高阶法器,名字叫做‘裁影’,在逃出黑夜教会时,老威廉把它也偷了出来。” “裁影剪刀的效果很直接,也很强大。就如它的名字,它可以对影子造成破坏,而这种破坏也会同时反馈到肉身和灵体上——举例来说就是,如果我用它把各位影子的头颅部分剪掉,那么你们也会跟着脑袋落地。” 当洪胜火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科纳特陈猛地睁大了眼睛,嘴唇也颤抖了起来。 洪胜火噙着笑意看过去,科纳特陈咽下一口唾沫,语气兀自强硬:“你说的这些跟我毫无关系,和案件也无关——” 洪胜火不作理会,放下剪刀后又拿起大衣:“而这是一件精美的大衣,它的剪裁格外细心,堪称技艺非凡——没错,它就出自老威廉的手。” 他掀开衣摆的一角对众人展示:“大家请看这里,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刺绣图案,老威廉故意采用了和衣服颜色相同的线进行缝制,所以它并不显眼。这个刺绣既算是老威廉裁缝铺的防伪标识,但同时也是一个法阵。” 洪胜火微微一笑:“它被设计得很精巧不是么?效果也很简单——窃取影子,典型的黑夜教会的手段。它能将穿过这件衣服的人的影子偷走,也能将影子暂存在法阵里。” 洪胜火开了个小玩笑:“或许等今天回去,各位要好好查一查家里是否有人光顾过老威廉裁缝铺了,据我所知,老威廉几乎在每一件衣服上都留下了这个法阵。” 科纳特陈的脸色渐渐有些发白,他有心想出声说点什么——不管是辩解也好还是打断也好,随便什么,他不想再让洪胜火接着往下说。 但理智告诉他,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让自己更加可疑。 好在瓦德拉乔替他开口了:“提督阁下,我暂时还没看出你说的这些和科纳特主教有任何关联。” 洪胜火微微颔首:“请允许我传唤证人。” “请便。” 瓦德拉乔点头。 洪胜火拍拍手,不远处的侧门打开,一脸茫然的摩根卫官在两名水兵的护卫下走了进来。 不理会科纳特陈愈发苍白的脸色,洪胜火拿起大衣对摩根卫官问道:“摩根卫官,请问你认识这件衣服吗?” 摩根卫官的眼神中透露着畏惧和犹豫。 他把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瓦德拉乔的脸上。 瓦德拉乔没什么表情,但摩根卫官不敢在他面前说假话。 “是,是的,我见过。” 他咬咬牙,终于还是开口了。 “那天我请假了,因为科纳特主教让我帮他去裁缝铺取一件定制的大衣,没错,就是这件。” 说到一半,摩根卫官下意识朝科纳特陈瞥去一眼,看到科纳特陈难看的脸色,他又赶紧把视线看向别处,然后接着往下说。 “取到大衣后,我把它送来上城,亲手交给了科纳特主教。但衣服好像不合身,科纳特主教试过之后,就让我把衣服又送回去了。” 洪胜火继续引导:“你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 “当然。” 摩根卫官深吸一口气:“就是冯绣虎神甫正式上任的那天。” 洪胜火面向台下众人:“各位可能不清楚,就是在这一天,还发生了一起案子。” 大国公忽然开口:“我记得,鲁司长的夫人和管家,在这一天被杀害了。当时看来他们的死法很诡异,巡捕司无从查起,所以只好不了了之——但现在看来,我们应该知道答案了。” 大国公下意识朝科纳特陈看去,却正好看见了科纳特陈和国公夫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 他收回视线,把说话的机会还给洪胜火。 洪胜火接过话茬,继续说道:“数日来镇水司严密调查,对当时办案的巡捕进行走访盘问,确定当时赵映霞和鲁宅管家尸体的影子并无异常,但另有人证可以证明,赵映霞死亡时,她的影子确实消失过。” “由此可以证明,赵映霞和管家的影子被老威廉提前窃走,使用裁影剪刀灭口后再通过摩根卫官转运大衣,将影子送回尸体身上。” “巡捕司的办案巡捕有口供为证,尸体被运回上城后,科纳特陈以提供线索为由,确实去查看过,并与尸体有过接触。” “够了!” 科纳特陈怒喝一声,他知道必须制止洪胜火往下说了。 他怒目圆睁,大声辩驳:“你说的这些根本和镇水司的案子没有关系!” 洪胜火语气平静地反问:“科纳特主教,我什么时候说过今天审理的是神威炮案件了?” ps:科纳特陈以为教会会给他撑腰,却不知道大国公早就和瓦德拉乔说过悄悄话了。 (本章完) 第227章 226最靠谱的人证 第227章 226最靠谱的人证 科纳特陈僵在原地。 见他这副模样,洪胜火忽地又笑出声来:“开个玩笑,镇水司查的当然是镇水司自己的案子。” 可不待科纳特陈质问,洪胜火话锋一转:“但是!” 他看向台下众人:“当镇水司对神威炮一案顺藤摸瓜,最终发现这其实是一起连环犯罪。”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哦,灭口。” “诸位试想,科纳特陈为什么要杀赵映霞和鲁宅管家?” 其实在座的人心里都有了答案,但没人开口,等着洪胜火公之于众。 洪胜火微微一笑:“因为这里面还牵扯到另一起案子——鲁家入室杀人案。” “大家应该都有耳闻,起因是鲁鸿熙雇佣枪手,当街刺杀冯绣虎,冯绣虎为了报复,于是当晚就行凶杀人。” “巧合的是,那晚科纳特陈也在场。” 洪胜火指向摩根卫官:“镇水司对摩根卫官进行了问询,发现事发当晚科纳特陈确实有故意激怒冯绣虎,迫使其痛下杀手的嫌疑。” “所以鲁鸿熙极有可能是无辜的,真正派去枪手暗杀冯绣虎的幕后黑手,其实是科纳特陈。” 科纳特陈怒吼:“你胡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他又转向瓦德拉乔:“长老!镇水司这是明目张胆地栽赃!” 瓦德拉乔沉着脸不说话。 反而是一直没开过口的尤克胡说话了。 “咳,咳咳。” 他之前被神庙关押,吃了不少苦头,眼下伤势初愈,但身体还很虚弱:“保罗迷失于迷雾之地,那天我把他的尸体带回了鲁家,并且和鲁鸿熙简短聊了一会儿……虽然鲁鸿熙确实在言语中表示过对冯绣虎的不满,但那只是悲愤中说出的话,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鲁鸿熙不是那种脑子一热就敢对教会神甫下手的人。” 尤克胡冷冷抬眼,看向科纳特陈:“而且,我记得神庙来圣堂找我麻烦那天,是打着查鲁鸿熙案子的借口来的,他们说枪手使用的冻结子弹,是我从竞买行买来的。” 他冷笑一声:“呵,真是巧了,又是黑夜教会。” 洪胜火颔首道:“没错,结合我刚才所说的一切,已经可以充分证明科纳特陈和老威廉是从属关系,老威廉犯下的一切罪行,皆是受科纳特陈指使。” 科纳特陈心慌神乱,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掌控。 他慌忙喊道:“不,你这是污蔑!我根本没有理由指使老威廉去碰神威——呃……”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科纳特陈突然发现,这件事他没法解释。 因为神威炮打的是观庙,最终获利的是教会。 硬要掰扯,他居然还真有理由这样做。 洪胜火戏谑地看着他。 科纳特陈神经一颤,心念急转间,突然找到了破绽:“不对,等等,还是说不通!” 他快速说道:“你说枪手是我雇佣的,可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杀冯绣虎,他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启蒙仪式也是我帮助他完成的,我为什么要杀他?你说的一切全都是臆测!” 冯绣虎和他的矛盾一直存在,但首次暴露出来是在冯绣虎成为神甫之后的那次斗法,而在那之前,除了冯绣虎,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科纳特陈还试图找人帮腔,他转向座位:“托弗森大主教,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很看重冯绣虎,我们还一起去过他家里,我当时还勉励过他。” 托弗森赵看向旁边的瓦德拉乔,见瓦德拉乔没反应,于是他也选择不接话。 面对科纳特陈的辩解,洪胜火只是摇了摇头:“镇水司只负责查明结果,至于你为什么这样做,这是你在后续的审讯中要交代的事。” 科纳特陈大喜过望,指过来道:“哈!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证据,不是吗?” “证据?” 洪胜火摩挲胡茬:“这么说来,我确实有人证。他不仅能证明你对冯绣虎确有杀心,还能证明就是你杀了冯绣虎。” 科纳特陈愣住了:“什么?” 洪胜火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拍了拍手。 啪啪。 大厅的门被推开,一道身影小跑进来。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熟悉的洋装大衣报童帽,冯绣虎高举双手,兴奋地小跑绕场一周,与每位神卫军击掌。 最后才跑到台前,他没和座位上的人打招呼,径直来到了科纳特陈面前。 科纳特陈已经彻底呆在原地,直到发现冯绣虎还不减速才回过神来。 啪! 冯绣虎跳起来一耳光抽在科纳特陈脸上,张狂大笑:“没想到吧!” 科纳特陈捂着脸,怔怔盯着冯绣虎,嘴唇颤抖。 感到恐惧的不止他一个,台下的国公夫人也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上来,国公夫人肩膀一抖。 耳边传来大国公温柔的声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国公夫人挤出一丝笑意:“无妨,只是感到惊奇。妾身明明亲眼看到他跌入天崖,如今却死而复生,一时乱了心神。” 洪胜火怕冯绣虎忍不住接着动手,赶紧拦在他和科纳特陈中间,然后对台下说道:“还有哪个人证能比当事人更有说服力?” 冯绣虎抢过话茬,高举双手:“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众人纷纷投来视线。 冯绣虎满意点头:“都给我等尿急了,现在,让我们加快进度,接下来听我安排。” 说罢,冯绣虎转向科纳特陈,掰着指头给他算:“枪手是你雇的,鲁鸿熙是你逼死的,赵映霞和鲁宅管家是你让老威廉杀的,神威炮是你指使老威廉开的,我也是被你推下悬崖的……尤克胡是被你栽赃的,鸮人是你扣的,何大个儿、袁老大、刁海生、倪世财也是你弄死的,还有在琳琅街买东西不结账,坐黄包车不给钱,都是你干的,对不对?” 听前半段科纳特陈还没回神,可越往下听就越不对劲了,他不禁张大了嘴巴:“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承认啊?” 冯绣虎咧嘴一笑,指了指身后:“不承认没关系,我还有另一套说法,要听听嘛?” (本章完) 第228章 227无家可归 第228章 227无家可归 视线越过冯绣虎肩头,科纳特陈看到了国公夫人。 也看到了她冷漠的眼神。 科纳特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冯绣虎的威胁——如果不认罪,他也能把那天的实情说出来。 杀他的真凶是国公夫人。 喉头滚动一下,半晌后,科纳特陈终于开口。 他的嗓音格外沙哑:“我……认罪。” 啪啪啪啪啪! 冯绣虎热烈鼓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真相大白!” 众人都没什么反应,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冯绣虎精妙的破案话术中。 冯绣虎指向科纳特陈身后的两名水兵:“那谁,你俩别愣着,把他拖出去枪毙。” 水兵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俩的事,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看向了洪胜火。 洪胜火扶额不语。 “咳。” 好歹是瓦德拉乔明事理,开口解围:“我亲爱的学生,被好运眷顾的孩子,不要那么急躁。” 冯绣虎抬眼看去,瓦德拉乔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科纳特……陈,即便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他依然是教会的神官,所以哪怕要审判,也轮不到镇水司来做。” 瓦德拉乔招招手,数名神卫军出列走来。 瓦德拉乔吩咐道:“将科纳特陈押入地牢,等候审判。” 嘭! 神卫军齐齐捶胸行礼,推着科纳特陈离开。 科纳特陈全程低头不语。 他选择为国公夫人献上一切。 …… 这场对峙式的审讯落下帷幕,大国公夫妇先行离开了。 托弗森赵和洪胜火交涉了一阵。 洪胜火表示,神威炮一案关系镇水司的权威,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以儆效尤的结果。 最后托弗森赵代表教会对洪胜火做出保证,数罪并罚之下,科纳特陈的死罪无可避免,但那是在教会进行内部审讯之后。 洪胜火同意了这个结果,随后提出告辞。 他们二人探讨结果时,冯绣虎和瓦德拉乔也正在交流。 “孩子,给我讲讲,你是怎么从冥河的漩涡中挣脱的?” 冯绣虎张口就来:“运气好,我掉下去的时候抓住了一根树枝,幸亏我在底城没少攀岩,要不还真爬不上来。” 瓦德拉乔问他:“所以你就一直躲在镇水司,直到今天?” 冯绣虎反问:“不然我跳出来让科纳特陈再杀我一次吗?” “我喜欢你的谨慎。” 瓦德拉乔拍拍冯绣虎肩膀:“可你为什么不来向我寻求帮助?” 还能为什么,风雨娘娘的大腿不比枢机长老的粗多了? 但说肯定不能这样说,冯绣虎正色道:“因为我不能给老师添麻烦。” “麻烦?” 瓦德拉乔微微一笑:“科纳特陈对我来说远算不上麻烦——孩子,或许你可以对我说实话。比如,国公夫人出现在那里真的是巧合吗?” 冯绣虎垂下眸子,语气认真起来:“这就是我想私下告诉你的,老师。” “国公夫人和赤脚王爷庙有联系,她身边的一名叫顾芝俪的婢女,就是赤脚王爷庙的修士。我不知道国公夫人到底想做什么,也不清楚大国公对此是否知情,但镇水司查到这里时就不敢往下查了,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个麻烦。” 瓦德拉乔眯起眼睛:“国公夫人和赤脚王爷庙?嗯……确实是个麻烦,但是也很有价值。” 半晌后,他吐出一口气,再次拍了拍冯绣虎的肩膀:“这件事跟你无关了,放心,我觉得国公夫人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嗯……你可以先休息几天,或者也可以直接回圣堂上职——我听说科纳特陈最近把下城管理得一团糟,就连大国公都找我抱怨过了。” 大国公抱怨的应该是工厂的问题。 冯绣虎心下了然,行礼告辞。 …… 离开大座堂,冯绣虎拦下马车往家里赶。 他都计划好要怎么闪亮登场了,可等到了碧波街时,却只看到紧闭的宅门。 门前一片萧条,就连屋檐下的白幡都还没取下来。 冯绣虎这才想起——他被搬家了。 扑了个空,冯绣虎也懒得再走回头路,索性决定直接去圣堂看看。 他走向街沿边等客的车夫。 冯绣虎打眼一扫,居然看见了熟人——那个黑粉头子! 随着冯绣虎走近,只见那车夫一会儿抬头看看冯绣虎,一会儿又低头在本子上快速写着什么。 冯绣虎靠过去一看,那笔记本上赫然写着标题——一代枭雄王者归来,竟无家可归! 冯绣虎气歪了鼻子,劈手就去抢笔记本。 车夫一个转身,冯绣虎抢了个空。 冯绣虎又一脚踹向车夫屁股,车夫揣好本子,抬起车杆起身——冯绣虎一脚踩空,往前趔趄扑倒。 车夫眼疾手快把黄包车横过来,冯绣虎就一头栽进了车座里。 车夫问:“走哪儿?” 冯绣虎说:“工厂区圣堂。” 车夫提醒:“坐稳了。” 冯绣虎点头:“好嘞。” 黄包车跑了起来。 车座上,冯绣虎盯着车夫的屁股,摸向了内兜的打火机,可想了想觉得不保险,于是又摸向外兜的怀表。 趁其不备,冯绣虎突然弹开怀表。 车夫连同黄包车一起被定在原地,还没等笑出声来,惯性中冯绣虎一头飞了出去。 等他爬起身,车夫已经来到身边:“还没到就急着下车?冯班长,你不会又不想给钱吧?” 冯绣虎爬回车座:“我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接着走吧。” “好嘞。” 车夫继续走了。 冯绣虎坐在软垫上开始思考。 这不科学,他定的是车夫,黄包车为什么会停?该从车夫身上轧过去才对。 冯绣虎想到了老威廉,一个裁缝都能是黑夜教会的神官,那这个车夫不是一般人似乎也想得通。 不多时,到地方了。 车夫说:“您请好,慢慢地下,小心摔死。” 冯绣虎跳下车,车夫抬杆欲走。 冯绣虎赶紧拦住:“又不收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车夫赔笑道:“哪的话,刚才是和您开玩笑,收谁的钱也不能收您的呀。” 冯绣虎大喜过望:“这才几天,我的风评就好转了?” “那不至于。” 车夫摆摆手,作出预备奔跑的姿态。 只听他说道:“您的车钱我早折算在稿费里了。” 冯绣虎怔住的瞬间,车夫撒丫子跑远了。 ps:可算是活了,但事还没完——国公夫人瑟瑟发抖中。 (本章完) 第229章 228见风使舵的摩根卫官 第229章 228见风使舵的摩根卫官 大摇大摆进了圣堂。 伫立门口两侧的神卫军看到冯绣虎,一时都懵了。 幸好早冯绣虎一步回到圣堂的摩根卫官从教堂里出来了。 他低沉喝道:“放行!” 两名神卫军这才反应过来,侧身让开道路。 摩根卫官快步迎上来,他满脸严肃,向冯绣虎郑重行礼:“向你致意,神甫大人——欢迎回家。” 冯绣虎看得直乐:“好你个摩根,几天不见这么上道了。” 他拍拍摩根的肩盔,指着头顶说道:“我给你提个建议,下次记得拉上横幅,显得更有诚意。” 摩根卫官板着脸微微颔首:“谨遵您的教诲。” 冯绣虎往里走去,摩根卫官快走几步跟上来:“我护送您回书房。” 他好像有话要说,于是冯绣虎没拒绝。 二人走上楼梯,周围没了外人,只听摩根卫官开口了。 他尽量摆出闲聊的语气,好似不经意般说起:“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科纳特陈接手了圣堂,他隶下共有十一名神甫,这次带来圣堂的就有六位。” “分别是萨鲁陶、米勒曹、加姆周、赛兹李、埃伯崔、莱沃潘,其中萨鲁陶和米勒曹是科纳特陈最信任也最亲近的两名神甫。” “这六位神甫接管了圣堂大多数教务,即便没有科纳特陈坐镇,圣堂也能稳定运转。” 冯绣虎不禁瞥了摩根卫官一眼。 原来这厮是腆着脸上来卖人情的,提醒他眼下圣堂的情况。 冯绣虎想了想,问道:“科纳特陈倒台了,以后这些神甫归谁管?” 摩根卫官还是那副刚正不阿的表情,嘴里却说:“谁能接任科纳特陈的位置,他们就听谁的。” 冯绣虎默默点头:“那神卫军是什么情况?” 摩根卫官回道:“为了确保科纳特陈的安全,拜恩侍卫长作为最高长官接手了圣堂的防卫工作,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对教务进行干涉,并且只接受铎罗指挥使的命令。” “铎罗指挥使?” 冯绣虎倒是了解过神卫军的军职,卫兵、卫官、侍卫长、指挥使,分别对应了神官体系里的执事、神甫、主教、大主教,但神卫军晋升到指挥使也就到头了,因为不管是神官还是神卫军,实权最终还是汇拢在枢机长老手里。 但“铎罗”这个名字冯绣虎还是头一次听说:“我怎么从没见过这个人?” 这不算什么隐秘,摩根卫官随口就解答了冯绣虎的疑惑:“因为铎罗指挥使不在大座堂,出城门过吊桥后继续往北,有一处叫做飞泉坳的山谷,铎罗指挥使就率军驻扎在那里。” 冯绣虎感到不解:“驻扎?” 摩根卫官解释道:“玄国专门针对主神教会出台了律令,由指挥使所率领的神卫军主力,不得入城驻扎,且营区内必须有大玄军的文书主事行使监督权。文书主事会严格记录神卫军的各大动向,并定期向国都传信。” 冯绣虎明白了,停下这个话题,也停下了脚步。 到书房了。 门口守着两名卫兵,见冯绣虎要进去,开口道:“萨鲁神甫正在处理教务。” 他们也看到了摩根卫官,所以只是提醒,而不是阻拦。 卫兵的意思是应该先由他们进去通报。 冯绣虎显然没听出言外之意:“那就让他挪个地儿。” 说罢,径直推门而入。 伏案桌前的萨鲁陶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入,下意识将桌上的书本反扣,生气地看向门口:“谁?” 看到冯绣虎,萨鲁陶愣了一下——他和冯绣虎不熟,所以第一眼没认出来。 冯绣虎走过来,斜着眼睛往桌上瞟——是账册。 他一把扯过账册,翻到最新一页扫了几眼。 好嘛,难怪偷偷摸摸,原来是在吃回扣。 不久前扳手帮才收上来供奉银,如今大头已经送去了大座堂,但得益于扳手帮的心黑,这次收上来的远比以往要多得多,所以科纳特陈给自己扣下了好大一笔,吃得满嘴流油,萨鲁陶正帮他做假账呢。 萨鲁陶此时终于认出来了:“冯绣虎!” 冯绣虎把账本拍他脸上,理直气壮地质问:“你把我的钱藏哪儿了?” “什么?” 萨鲁陶的脑子很乱,他既不明白冯绣虎怎么突然又活了,也不明白冯绣虎在说什么。 摩根卫官小声提醒冯绣虎:“关于科纳特陈的通告还没传达下来,他应该还不知情。” 冯绣虎恍然大悟,对萨鲁陶的茫然表示了理解:“那你接着忙,等想通了记得把钱送到我家去。” 萨鲁陶难以置信地看向摩根卫官:“科纳特主教出什么事了?” 摩根卫官板着脸回道:“科纳特陈犯下了多项罪行,已被瓦德拉长老下令关入地牢,等候最终审判。” 萨鲁陶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迷雾之神啊,怎么会这样……” 冯绣虎把他从椅子上提溜起来:“麻烦把你的屁股从我的椅子上拿开。” 萨鲁陶看看冯绣虎,又看看摩根卫官,很快认清形势,低着头往外走:“我去通知其他神甫。” 书房里又恢复了清静。 冯绣虎把玩着科纳特陈的名贵钢笔,对摩根吩咐:“去把迈克给我叫来。” 摩根想了想:“我找找去——这几天我好像都没怎么看到他。” …… 迈克这几日过得可谓是提心吊胆。 冯绣虎在他家休息一天后就消失了,他也没法子主动联系上冯绣虎,所以根本不知道现在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再加上科纳特陈入主圣堂,他生怕哪天被注意到,然后迎来清算,所以一有机会就往外跑,尽量不在圣堂待着。 今天也一样。 借着扳手帮在港口区传教,需要几名执事帮忙宣讲教义的由头,迈克积极揽下了这活。 渡头边临时搭起的讲台上,一名执事正在台上大声宣读教义,赞美着迷雾之神的神迹。 迈克和其他几名执事在台下人群中穿梭,将诗册和干面包一起发放给人们。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被扳手帮从家里拎出来,连推带踹地驱赶到这里。 此时扳手帮帮众就守在外围一圈,但凡看见哪个人接东西时犹豫了,又或是不跟着一起朗诵赞美诗时,就直接走过去赏几个耳光。 (本章完) 第230章 229扳手帮的强制传教 第230章 229扳手帮的强制传教 不远处,毛核桃正坐在街道中央剔牙。 宽敞的道路上愣是没一个人敢从他身边走过,行人纷纷绕路而行。 这位置视野正好,所以毛核桃特意让帮众搬来桌椅坐在此处看热闹。 面前桌子上摆的餐食也有讲究,一碟风干鱼,一碟蜜饯,以及一杯咖啡。 有荤有素也有喝。 毛核桃端起咖啡抿了口,面不改色。 站在身旁的马三炮盘着铁核桃:“核桃哥,这黑水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苦得人心头发慌不说,一到晚上不找婆娘泄三回火,还愣是睡不着!” 毛核桃横他一眼:“土鳖,你懂个屁。” 马三炮也不恼,笑着回话:“核桃哥你懂得多,那便给我讲讲呗。” 毛核桃咂摸一下嘴唇,回味着舌根的苦涩:“就是因为苦,所以才要喝。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然你以为上城的老爷们为什么是贵人?全是靠喝这个喝出来的!” 马三炮若有所思:“那我去抓几副苦药熬来喝,不比这个更有劲儿?” 毛核桃一时语塞,遂又恼羞成怒:“蠢材,你懂个屁,苦药和咖啡能一样么!喝苦药一辈子都只有在工厂做苦力,喝咖啡才能当贵人——不信你去看,有哪个苦力喝咖啡?又有哪个贵人喝苦药?”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马三炮有心想多问几句,却讷讷不敢言。 毛核桃也怕再多问几句自己就真被他给问住了,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他朝宣讲台下的人群一指:“去,看看谁不服,挑个刺头出来,把另一只手也剁了。” 为什么是另一只手? 因为这里好多人就只有一只手。 马三炮撇撇嘴道:“还剁?这帮残废一个月本来也挣不了几个子儿,再剁了另一只手,就真成废人了——就算拖到生人街去也只能当最不值钱的饵人卖,这买卖咱们亏呀。” 毛核桃心想也是,于是改了主意:“那就割他们一只耳朵吧。” 马三炮眉开眼笑:“这主意好。” 说罢,提步走过去了。 马三炮站在外围扫视一圈,正好看到迈克将诗册和干面包递给一人。 那人只有一只手,行动不便,接过面包后没拿稳诗册,一不小心全掉在了地上。 迈克弯腰帮他去捡,马三炮的眼睛也亮了。 敢把教会的东西掉地上——这不是心不在焉是什么?合该你倒霉! 说干就干,马三炮挤进人堆,就要把那小子给拖出来,可刚迈出一步,身后忽然有人将他扒拉开了。 马三炮大怒,回头瞪眼就骂:“谁他娘扒拉老子?” 嘭! 一记结实的铁拳砸在脸上——是货真价实的铁拳,因为摩根卫官穿着盔甲。 马三炮鼻血流了满脸,却赶紧堆起笑脸点头哈腰:“赞美迷雾,向您致意,摩根老爷是来视察的吧。” 摩根卫官冷眼看着他:“嘴巴放干净点,禁止污言秽语,也是教会戒律中的一项。” 马三炮照猫画虎地行了个捶胸礼:“明白!完全明白!” 此时毛核桃才慢悠悠走了过来,他笑着给摩根卫官打了个招呼:“摩根卫官,是科纳特主教让你来带话吗?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毛核桃其实不怎么怵摩根卫官,因为科纳特陈给他保证过,以后他也能捞个神甫当当。 前些天摩根卫官还悄悄给他透露过一条消息——说科纳特主教有意把顺子调到身边当亲卫。 毛核桃觉得这是摩根卫官主动向他示好的信号。 却不料摩根卫官居然一改前日的热络,只是冷冷扫了毛核桃一眼,根本不带理会,然后就转过身去,招手呼喊:“迈克!迈克执事!” 迈克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茫然地转头看来。 当看见是摩根卫官,他顿时缩起脖子,盯着地面脸色发白——完了,清算果然来了! 摩根卫官还在继续呼喊,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喂!这边!迈克执事!是我!摩根呀!” 他完全没顾及是否会打扰别人,以至于台上宣讲教义的执事也停下来朝这边看,周围人群更是纷纷投来目光。 迈克知道自己躲不下去了,于是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摩根走过来。 他努力维持着镇定:“说吧,什么事。” 摩根卫官殷勤笑道:“冯绣虎神甫回来了,他就在圣堂等你。” “什么!?” 迈克和毛核桃异口同声,就连脸上的震惊表情都如出一辙。 迈克是没想到冯绣虎不声不响就把一切搞定了,毛核桃则是真的震惊——死人还能回来?从哪儿回来的? 迈克大喜过望:“我这就去!” 他和摩根转身欲走,毛核桃赶紧把摩根拽住,颤声问道:“摩根老爷,主教大人他……身体还好吗?” 摩根卫官抬臂挣脱,冷漠说道:“你可以带上一束鲜,去地牢看望看望他——或许他会亲口告诉你身体状况如何。” 毛核桃浑身一震,再次拉住摩根,强挤出一个笑脸:“大人,给指条明路吧……您觉得,我要不要也一起去见见神甫老爷?” 摩根卫官回了个冷笑,甩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书房里,冯绣虎见到了迈克。 他有些话要跟迈克说,可摩根卫官还腆着脸留在房间里不走。 冯绣虎看着摩根:“实在不行我俩出去聊,这里留给你呗。” 摩根卫官干笑两声,为自己缓解尴尬:“差点忘了,我该去巡逻了。” 他向冯绣虎行捶胸礼,垂首道:“再次欢迎你回家,神甫大人。” 说完,转身推门离去。 门一关,迈克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你把他怎么了?他怎么变这样了?” 冯绣虎也笑:“有些人就是这样,靠山倒了,脊梁骨也就软了。” 说回正事。 圣堂内的事摩根卫官或许清楚,但圣堂外的事,还得看迈克的。 二人靠着书桌而立。 冯绣虎递过去一支烟,迈克掏出洋火,两颗脑袋凑到一起点燃。 “我今天坐车来时发现了,工厂区明显冷清了不少,寻常这时候街上总能看到换班的工人。” 迈克叼着烟点头:“因为人手不够,哪还有换班的说法?都在厂里连轴转。” 冯绣虎思忖片刻:“大国公特意找瓦德拉乔提起过这茬,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想通过瓦德拉乔警告一下科纳特陈——让他别打着宣传教义的幌子,把事情玩过火了。” “可我算不清这笔账,工人的总量毕竟在那,扳手帮就那么大,能撬走多少工人?偌大的工厂区怎么就萧条成这样了?” ps:有人要请冯老爷吃饭——谁急谁请。 (本章完) 第231章 230酒过三巡 第231章 230酒过三巡 迈克掰着指头给他算:“生病的,罢工的,对工厂不满故意捣乱的,如果说你扣押鸮人只是一个引子,那么扳手帮这次就是添了瓢猛油。” “以前的工厂是,虽然干的活是累了些,但挣的比普通人多;现在的工厂是,干活比以前更累,挣的还没以前多。” 他转过头看着冯绣虎:“你知道最近工人们都去哪儿了吗?” 冯绣虎摇头:“不知道。” 迈克指向窗外:“港口区,跑船。” 冯绣虎疑惑道:“发生什么了?” 如果跑船真那么挣钱,工人们早跑去干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迈克微微眯眼:“捕鲛。以前一年都见不到几条人鱼,可最近不知怎么了,远海区域经常出现人鱼的影子。最近几天,港口区是帆城最热闹的地方,各大船队都想在汛期来临前多挣几票大的,所以对人手的需求也变多了——我听说就连饵人都涨价了。” “这是近期最来钱的活,虽然危险了些,但对工人来说确实是条难得的出路,所以好多人都跑了——这就是你觉得工厂区冷清的原因。” 冯绣虎一愣,他想到了七彩鳞。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冯绣虎的思路。 他转头看去,刚离开不久的摩根卫官又回来了。 摩根卫官说:“神甫大人,镇水司的提督阁下正在圣堂外面等你。” …… 圣堂园外,洪胜火的马车停在路边。 见冯绣虎出来,他撩开车帘,示意冯绣虎上车。 冯绣虎钻进车厢,语气埋怨:“你还想不想查韦素娥了?这时候跟我接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搞小动作?” 洪胜火递来一封请柬:“大国公今晚设宴,就请了我们两个。送请柬的亲卫找不到你,于是就一块儿送到了我这,让我转交。” 冯绣虎把请柬翻看一遍,挑着眉道:“刚审完科纳特陈,就急着请吃饭——你说他请的到底是我和你,还是教会和镇水司?” 洪胜火微笑点头:“我觉得是你和镇水司。” 冯绣虎又问:“那赴宴的是我和你,还是教会和镇水司?” 洪胜火咧嘴笑出了声:“我觉得是教会和我。” 冯绣虎竖起大拇指:“妥。” 显然,这顿饭是大国公有求于人。 于是洪胜火特意让车夫慢慢走,卡着饭点抵达了国公府。 一番例行搜身后,二人进了国公府大门。 国公夫妇做足了态度,居然亲自从走廊迎了出来。 冯绣虎和洪胜火正要行礼,大国公就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二人的手。 “哈哈哈。” 大国公发出爽朗的笑声:“今晚是家宴,别那么拘谨,咱们多喝几杯。” 跟着大国公进了宴厅——不是生日宴那个大厅,而是一间更小更私密,也更适合谈话的房间。 显然这里才是国公夫妇日常用餐的地方,装修是古香古色的玄国风格,桌子也是四方桌。 国公夫妇加上冯绣虎和洪胜火,一人各坐了一方。 冯绣虎快速扫了一眼,房间内除了他们四人外,门边守着两名黑衫亲卫,还有国公夫人身后的两名婢女也随时候着。 饭菜陆续上桌,低眉顺眼的婢女替他们把酒满上。 大国公提杯开口:“这一杯,先祝贺镇水司大案侦破,尘埃落定。” 四人仰头喝了。 婢女重新倒酒。 大国公再次提杯,看向了冯绣虎:“第二杯,恭喜冯神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四人又喝了。 冯绣虎看向大国公,想看他第三杯怎么说。 待婢女添了酒,只听大国公说道:“至于这第三杯,应该是感谢二位为帆城除此大害,还帆城一片青天。” 冯绣虎和洪胜火对视一眼,把这杯酒也干了。 至此,酒过三巡。 大国公招呼着他们夹菜。 气氛渐渐融洽。 大国公给洪胜火搭来话茬:“我听说这次案子里,镇水司也遇到了不少难处。” 洪胜火放下筷子回话:“让大国公费心了,镇水司的职责就是解决难处。” 大国公爽朗笑道:“不必见外,我与大总统情同手足,镇水司替大总统办事,也就是我的事,下次如果再遇到难处,只管来找我知会一声。”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这次就算了,但下次镇水司再想调查国公府的事,得提前给我通气。 洪胜火拱手奉承:“不敢辜负大国公美意,这次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份薄礼送上。” 他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一本书籍,双手递过。 冯绣虎瞥去一眼,看清了。 是裁缝铺的账本。 洪胜火笑道:“东西虽然不值钱,但胜在是孤本。” 大国公表示很满意,笑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拿来收藏太可惜了,还是烧了吧。” 他举起账本,一名亲卫走过来拿走了。 洪胜火提杯赞道:“还是大国公懂收藏。” 大国公拿起杯子跟他轻轻碰了一下:“提督也是个妙人。” 这杯一碰,在镇水司这边,案子就跟国公府没关系了。 转过头来,大国公又看向冯绣虎。 之所以把冯绣虎放到最后,是因为从某方面来说,冯绣虎比镇水司更难搞定——因为他是苦主。 还是个会发疯的苦主。 冯绣虎已经有点按捺不住兴奋:“快,该我了该我了。” “咳。” 大国公轻咳一声,端起杯子:“不管怎么说,冯神甫这一遭确实不容易……” 冯绣虎摇头打断:“不,你不知道我有多不容易。” 大国公一愣。 冯绣虎指向国公夫人:“只有她知道。” 大国公和国公夫人不禁对视一眼。 国公夫人反应过来,端起杯子笑道:“言之有理,我确实该敬冯神甫一杯。” 冯绣虎喝了,敲敲桌子:“倒酒。” 顾芝俪走过来,默默替他将酒杯添满。 正要回去国公夫人身后时,冯绣虎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 顾芝俪脸色微变。 冯绣虎一使力,将她拽到大腿上坐着。 捏了捏顾芝俪的腰间软肉,冯绣虎问大国公:“不介意我发酒疯吧?” 大国公一言不发,国公夫人脸色铁青。 顾芝俪咬着唇,死死盯着冯绣虎。 冯绣虎又在她臀瓣上用力抓了一把,笑眯眯道:“再看,就抠了你眼珠子下酒。” (本章完) 第232章 231说谢谢 第232章 231说谢谢 顾芝俪缓缓移开视线,转而看向了国公夫人——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下一步的打算。 国公夫人攥紧酒杯,又缓缓松开,垂下眸子不作声。 洪胜火低头扒拉着碗里的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僵滞的气氛只持续了短短数秒。 “呵呵。” 大国公的笑声缓解了尴尬,他在国公夫人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冯神甫是贵客,照顾好客人当然是天经地义。能讨冯神甫喜欢,是阿俪的福气,既如此,便让阿俪专门伺候吧。” 国公夫人扯着嘴角一笑:“都听公爷的。” 冯绣虎眉开眼笑,竖起大拇指:“大国公大气!” 大国公顺势提杯:“冯神甫那日在天崖边的遭遇,我已听夫人说了,这里面似是有些误会,不妨今日就将其解开。” 冯绣虎垂眸盯着酒杯,却不举起:“老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呀。” 弦外之音好不明显,国公夫人跟着端酒起身:“冯神甫,我和公爷一起敬你——国公府的酒外面可喝不着,你千万别省着喝。” 冯绣虎点点头,对怀里的顾芝俪说道:“还愣着干嘛?没听国公夫人发话了么,这杯酒我不喝也得喝——喂我。” 顾芝俪缓缓端起杯子,送到冯绣虎唇边。 正要低头时,冯绣虎忽然又停住了,对顾芝俪戏谑问道:“美人儿,你不会给我下药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了过来,神情各异。 顾芝俪身子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柔声回话:“大人哪里的话,奴家既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 “那就好。” 冯绣虎颔首笑道:“我这人谨慎惯了,你别多心。” 于是大家都笑了。 喝下这杯,气氛再次缓和下来。 大国公笑着打圆场:“我觉得完全可以理解,冯神甫才遭了小人暗算,多点戒备也是正常的。” 放下杯子,冯绣虎开始夹菜。 他给自己夹了块肉,但也没忘记照顾顾芝俪,于是也夹了颗椒喂进她嘴里。 顾芝俪硬着头皮咀嚼,冯绣虎继续跟大国公聊起刚刚没说完的话题。 “大国公说得对,那天确实有误会。” 国公夫妇本以为话都在酒里,不必细说,喝下去误会就解开了,却没想冯绣虎又把话挑明。 于是国公夫妇不约而同抬眼看来。 冯绣虎好似没有察觉,他给顾芝俪又夹了片姜,然后笑着开口:“外边怎么传的?竟说我调戏国公夫人,最后在和科纳特陈推攘中失足掉入悬崖。” 大国公接过话茬:“不必多说,我们都知道这是误会,冯神甫是被科纳特陈故意推下悬崖的。” 冯绣虎惊讶道:“哎呀,原来咱俩说的不是同一个误会。” “什么?” 大国公愣了。 “啧啧……” 冯绣虎摩挲着顾芝俪的大腿,顾芝俪只感到一阵恶寒,背脊泛起层层鸡皮疙瘩。 只听冯绣虎不好意思说道:“我是说,其实我那天看上的不是夫人,而是这位美人儿。” 哗啦。 国公夫人不慎打翻了瓷碗,筷子勺子散落桌面。 冯绣虎赶紧解释:“夫人莫急,我不是说你没有姿色,而是我更喜欢年轻的。” 国公夫人的脸色已经极度难看:“冯……” 她正要说些什么,旁边却传来突兀的掌声。 啪啪啪。 大国公眯眼笑着鼓掌:“冯神甫果真是性情中人,那么,这误会算是解开了?” 冯绣虎摇头:“还不够。” 国公夫人实在忍不住了:“你还待如何?” 冯绣虎斜着眼看去,国公夫人挑明了语气,他也就顺势改了态度:“这才摸了几把就解开了?没那么便宜的事——别忘了,我丢的可是命。” 大国公倒是一点不急,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冯神甫不妨直说,要怎么才能解开误会?” 冯绣虎色眯眯地看向怀里的顾芝俪,冷不丁在她胸前抓了一把。 伴随着顾芝俪惊呼,冯绣虎畅快大笑:“简单!也不让大国公为难,我家里正好还缺个递夜壶的,我看她再合适不过。” 国公夫人惊怒:“你休想!” 冯绣虎根本不理她,只是看着大国公:“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罢了,区区贱户,大国公不会连这点不值钱的东西都舍不得吧?” 沉吟片刻后,大国公展颜一笑:“当然不会。” 他端起酒,准备和冯绣虎再碰一个。 感受到怀里顾芝俪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冯绣虎贴心地给她夹了根辣椒强塞进嘴里:“吃点这个就不冷了。” 然后他端起了杯子。 “公爷!” 一旁的国公夫人悲声喊道,两只酒杯停在半空。 大国公转头看去,眸光低沉:“嗯?” 被他深邃的眼神盯着,国公夫人心尖一颤,刚要出口的话,语气却忽然软了。 她作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哀求道:“阿俪被我从国都带来,跟我已有两年,她在帆城无依无靠,早将我当亲姐姐看待,我又如何舍得把她送人?” 大国公面无表情:“夫人说笑了,当初跟了你近十年的婢女犯了点小错,说杀也就杀了。阿俪不过是你那年回国都省亲带回来的,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哪来那么深的情分?” 国公夫人一时语塞,急智间又换了说辞:“公爷明鉴,平日里妾身操持府中,皆有阿俪和阿凤协助,就连公爷起居,也是她们二人伺候,若将阿俪送走,哪里还忙得过来?” 大国公想了想,点头道:“夫人说得有理。” 不等国公夫人松口气,大国公又转向了冯绣虎:“冯神甫,我看不如这样,这两日先让阿俪交接府中事务,待一切事毕,我再差人把她送到你府上去。” 冯绣虎点头应允,但话里却意有所指:“那你可盯紧点,别让她跑了。” “哈哈!”大国公爽朗笑道,“冯神甫又说笑了,且放心,阿俪若是跑了,我就把阿凤送来。” 顾芝俪急切地向国公夫人投去目光。 国公夫人也急,她看向大国公,还想再劝:“公爷……” 大国公放下筷子,笑着反问她:“夫人,一个婢女罢了,真有那么重要?” 国公夫人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大国公再次举杯,终于和冯绣虎碰在一起。 “这误会,算解开了?” 冯绣虎点头:“说谢谢。” 大国公愣了一下,旋即恍然一笑。 “谢谢。” ps:国公府请的是冯绣虎和镇水司,但来赴宴的其实是教会和洪胜火。并且在宴席上,他们假装来赴宴的是冯绣虎和镇水司。 我讲明白了吗? (本章完) 第233章 232抢被子 第233章 232抢被子 宾主尽欢。 虽然因为冯绣虎的缘故,导致过程曲折了些,但结果终究是好的——事情解决了。 大国公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账本是洪胜火的表态,说明镇水司不会继续追查,将案子盖棺定论,就结束在科纳特陈这里,并且后续也绝不会再攀扯国公府。 冯绣虎这边稍微难缠了些,他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作出出人意料的举动,但归根结底,他依然表现出了愿意大事化了的态度。 席间,大国公一直在观察着他们。 洪胜火懂分寸,知进退。他很聪明,什么都知道,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更清楚什么时候镇水司该及时抽身。 冯绣虎,一个色心色胆兼具的狂妄之徒,贪婪且心细,他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最多能换来多少东西,不多要,也不让自己亏了,把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大国公很欣慰遇到的是他们两个,因为但凡换个更蠢笨些的,或是更正直的,今天的事反而没那么好解决。 冯绣虎和洪胜火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一个聪明且明事理,一个贪婪但易满足,反倒令大国公感到放心。 …… 月上梢头,宴席结束。 大国公喝醉了,被两名亲卫抬回房间休息,国公夫人代为送客。 她把二人送到了门口。 洪胜火面色酡红,但依然没差了礼数,他拱手道:“夫人留步。” 国公夫人对洪胜火可比冯绣虎满意太多了,她颔首道:“提督大人慢走,可需国公府派车送你一程?” 洪胜火婉拒:“我家马车就在对面等候,不劳烦夫人了。” 国公夫人不再多劝,转头又去看冯绣虎。 醉醺醺的冯绣虎正拉着顾芝俪的小手:“阿凤啊,忙完了就早点回家,这两天别忘了想我。” 顾芝俪努力克制着表情,用力抽回手来:“冯神甫醉了,我是阿俪。” 冯绣虎好似没听见,又拉起她另一只手:“素娥呀,在天崖边我一见你就喜欢得紧,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 正打算解围的国公夫人一听这话,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她干笑一声,任由冯绣虎把顾芝俪拉着:“冯神甫放心,我过两天就把阿俪送来,你在家等着便是。” 冯绣虎满意了,冲国公夫人招手:“回吧,回吧。” 国公夫人早不想和他多待,也不问需不需要车送,领着婢女转身回府了。 冯绣虎和洪胜火并肩往街对面的马车走。 冯绣虎问:“捎我一程?” 洪胜火说:“不顺路。” 他脸上的酡红悄然消退。 洪胜火的道行在那摆着,他根本没醉——只有冯绣虎是真的有了醉意。 被拒绝,冯绣虎不满道:“我还没说去哪儿呢。” 洪胜火无奈,压低声音:“噤声,小心尾巴。” 冯绣虎顿时清醒了些。 果然还是大国公贴心,专门派人盯着他们到家——再顺便听听冯绣虎和洪胜火回去时都聊些什么,看他们今晚的表现是否真心。 冯绣虎打了个酒嗝,摆手道:“不顺路算了,那就分开走吧。” 把洪胜火送上马车,冯绣虎站在路边目送着马车驶远。 一阵风吹来,冯绣虎裹了裹外套,朝另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去哪儿来着? 走了一会儿冯绣虎就发现自己迷路了——上城他压根不熟,这条街他没来过。 以及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冯绣虎不知道他在上城区的家该怎么走。 那之前是鲁鸿熙的家,冯绣虎就去过一次,还是被人给领着去的,你让他自己找路,肯定是找不到的。 吹着冷风,醉意上涌。 冯绣虎心一横,找不到拉倒,先走起来再说,说不定走到哪条熟悉的街,就认得路了呢? 秉持着这个想法,冯绣虎大步前进。 你别说,这招还真管用。 不知走了多久,冯绣虎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洋楼大门,冯绣虎嘿嘿笑了。 …… 一道影子从窗户缝隙里滑了进来。 冯绣虎从阴影中钻出来,身形有些摇晃。 他来到床边坐下,将满是酒气的衣服脱掉,胡乱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然后光着身子钻进被窝。 温暖的被窝还带着好闻的柔和香气,冯绣虎惬意地吐出一口气,困意被酒精催化,他不禁打了个哈欠。 可这么大的床,自己却只能睡在床边,冯绣虎感到委屈,于是说道:“往里边捎捎。” “哼……” 熊桂媛咂摸着嘴,翻了个身,把位置让出来些。 冯绣虎跟着挪动屁股,觉得还是不够:“你再进去点。” 熊桂媛无意识地皱起眉毛,又往里面蛄蛹了两下。 冯绣虎跟着往里挤,这下位置够了,但被子却全被熊桂媛裹走了。 冯绣虎困得不行,烦躁地把被子扯过来,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熊桂媛被敞在了外面。 冯绣虎舒坦了,安心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穿了条单薄睡裙的熊桂媛不知不觉间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她梦到自己在雪地里行走,绵长的雪山好似没有尽头,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冻死在这里了。 “啊嚏!” 熊桂媛打了个喷嚏,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被子蹬开了。 迷迷糊糊中,她伸出手往身后去摸被子。 摸到了被子一角,熊桂媛赶紧拽回来盖住肩膀。 还没等暖和几秒,被子哧溜一下又被扯走了。 熊桂媛有些烦躁——早知道就不盖蚕丝被了,怎么会这么滑? 她又伸手去拽,抓住被子却没拽动。 大脑还未清醒,但不妨碍她产生疑惑。 熊桂媛转过身来。 伴随着男人沉重的呼吸,浓郁的酒气也喷吐在她脸上。 睡眼缓缓睁开,看清了眼前熟悉的面庞。 熊桂媛眼神懵懂,僵在了床上。 从迷茫到清醒只用了一瞬间。 熊桂媛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并且咬紧牙关以防自己忍不住尖叫出来。 莫大的恐惧席卷全身,熊桂媛疯狂地祈祷这只是场该死的噩梦,并希望自己下一秒就能醒过来。 醒了,真的醒了。 冯绣虎醒了。 在熊桂媛惊恐的注视中,冯绣虎双眸微颤,然后缓缓睁开。 (本章完) 第234章 233还是你懂事 第234章 233还是你懂事 二人对上了视线。 一人瞳孔惊颤,毛骨悚然;一人睡眼惺忪,迷蒙无神。 冯绣虎说:“我冷,别抢被子。” 熊桂媛僵硬点头:“好的。” 冯绣虎接着睡了。 熊桂媛不敢再惊醒他,但有些话又必须问清楚。 她咽了口唾沫,轻轻戳了戳冯绣虎的脸。 冯绣虎睁开眼:“干啥?” 熊桂媛艰难挤出一个微笑:“那个……给你烧一床被子过去?” “烧什么烧?” 冯绣虎略感烦躁,贴过来把熊桂媛和自己一块儿裹在了被子里:“挤挤得了。” 靠在冯绣虎的胸膛上,熊桂媛是一动也不敢动。 可过了半晌,她的心绪渐渐冷静一些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冯绣虎身上的温度。 熊桂媛一愣,壮起胆子把耳朵贴上去。 胸腔内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红晕瞬间爬满了面颊。 她感觉自己脸皮滚烫,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奋力一脚把冯绣虎踹到了床边。 冯绣虎很生气,质问她:“你到底还睡不睡了?” 熊桂媛指着他:“你——你你——” 她忽然意识到不能惊动别人,于是咬着牙压住嗓音:“你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冯绣虎嘟囔一句,扯过被子继续蒙头大睡,被窝里传来他瓮声瓮气的声音:“什么事都等我睡醒了再说。” …… “小曼,你听我说,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先不要激动,一定要冷静。” 一大早,熊桂媛就差遣管家去把细腰儿和顺子请来了家里,并且把家中所有下人都支使了出去,让他们中午前不准回来。 身穿神卫军制式盔甲的顺子时不时看看墙上的挂钟——守灵结束,今天是他正式去圣堂上职的第一天,眼下已经快迟到了。 沙发里,细腰儿端着仪态跟熊桂媛喝着茶。 冯绣虎丧事刚过,细腰儿还穿着颜色偏素的衣服。 但昨日搬了新家,毕竟也是一件喜庆事,细腰儿眼角的悲色也被冲淡不少。 她放下杯子,轻声浅笑:“熊姐姐就别卖关子了,你都说了好几回一会儿了,一会儿过了又一会儿,顺子哥都要等不及了。” 熊桂媛不禁苦笑:“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醒……” 话音未落,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纷纷转头。 细腰儿疑惑道:“家里有客人?” 她一来就发现熊桂媛家中今日并无下人,那楼上的又是谁? 熊桂媛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 细腰儿愈发好奇,转眼看去。 那人从楼梯走下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大毛腿。 男人? 细腰儿心头一凛,但控制着表情不变——熊桂媛家里出现男人,她不该多嘴。 随后传来的是男人的说话声。 “桂圆呀,有早饭吗,我饿醒了。” 细腰儿一愣,这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顺子也愣了——不亏是大哥,真真是神出鬼没! 终于,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大裤衩的冯绣虎走了下来。 看到客厅里正懵着的三人,他抬抬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问熊桂媛:“你家下午茶改早上喝了?有吃的没?” 顺子端起桌上装曲奇饼干的盘子递过去:“大哥,刚出炉的。” 冯绣虎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给出评价:“干巴。” 细腰儿愣愣地把茶杯递给他:“……老爷?” 冯绣虎喝了一口,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你懂事。” 细腰儿的眼泪顿时淌了下来,再顾不得熊桂媛教她的那些仪态,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翻了过去,纵身扑进冯绣虎怀里:“老爷!” 冯绣虎赶紧放下茶杯,一手托着细腰儿屁股,另一只手提溜着裤腰——唯一的护具差点就被她给蹭掉了。 细腰儿挂在冯绣虎身上哇哇大哭,怎么都不肯下来。 他暂且不管,转头看向顺子:“你今天不上职?” 顺子指了指熊桂媛:“被她叫过来了。” 顺子表现得太过淡定,熊桂媛看出了端倪:“你知道他没死?” 顺子憨厚一笑,不说话。 冯绣虎想了想,对顺子说:“那别去了,正好一会儿跟我去大座堂探监。” 熊桂媛又看过来:“探谁的监?” 冯绣虎答:“科纳特陈。” “哈?” 熊桂媛睁大眼睛,她感觉自己跟不上冯绣虎和顺子的谈话节奏。 这就是信息差导致的直接结果。 作为教会的内部人员,显然顺子已经知道这件事,他点头道:“行,那我先去圣堂给摩根卫官请个假。” 在晋升令下来之前,他暂时归在摩根的小队里。 冯绣虎不耐烦道:“跟他请个屁的假,他现在哄着你都来不及。” 顺子心想也是,就不在作声。 细腰儿哭哭啼啼,鼻涕眼泪糊得冯绣虎满肩膀都是。 冯绣虎感到嫌弃,把她从身上扯了下来:“别哭了,这几天还没哭够吗?” 细腰儿破涕为笑,抹着泪说道:“只要老爷活着,便是把眼睛哭瞎了也值得!” 冯绣虎掐着她的脸蛋:“我不同意,这双眼睛还得留着替我算账。” “嗯!” 细腰儿用力点头。 熊桂媛也很高兴。 冯绣虎能回来,意味着很多事情都能回到正轨,毛核桃和扳手帮也不再是令她感到头疼的问题。 …… 随便对付了早餐,冯绣虎领着顺子出门了。 细腰儿依依不舍,本想跟着一起,却被冯绣虎用另一件事打发了。 他让细腰儿和熊桂媛一起,把上城的官员和贵人做个统计,哪家是教会的铁粉,哪家又是神庙的死忠;哪家看似中立,实则向着某一边,哪家又看似忠心,实则可能是个二五仔。 这活交给迈克都不一定能办成,但熊桂媛和细腰儿最合适不过。 名媛交际。 从这些贵妇小姐们嘴里得来的消息又杂又乱,甚至还不一定保真,但不可否认的是,对各大家族关系网的剖析,她们一定是最深刻的。 但冯绣虎查这个做什么? 顺子也有相同的疑惑:“大哥,你想干吗?” 冯绣虎说:“我要在上城收供奉银。” 既然都准备正式入教了,给教会缴纳供奉银,这叫什么? 这叫天经地义。 ps:推行上层阶级入教是瓦德拉乔的打算,冯绣虎只是顺水推舟。 (本章完) 第235章 234探监 第235章 234探监 进了大座堂,再下到地牢,冯绣虎几乎没受到什么阻碍。 科纳特陈享有单人牢房,并配备了一整支神卫军小队监守。 在通道入口,冯绣虎遣散了守卫,表示想跟老领导叙叙旧,然后亲自端着托盘走向牢房。 托盘里是科纳特陈今天唯一的食物——一块干面包和一杯清水。 牢房里陈设简陋,科纳特陈背身躺在木板床上。 地面上镌刻的法阵散发着蒙蒙微光,一根迷雾锁链从法阵里延伸出来,另一头箍在科纳特陈的脖子上。 他无法挣脱,也无法使用法力。 冯绣虎将托盘放在地上,再把面包和清水从铁栅的缝隙里递进去。 背对着牢门的科纳特陈没什么反应,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冯绣虎喊他:“老领导,我领着你大侄子看你来了。” 听见冯绣虎的声音,科纳特陈终于有了动静。 他翻身坐起,朝冯绣虎看过来。 注意到牢房外只有冯绣虎和顺子,没有其他人,科纳特陈开口道:“你想干什么?” 冯绣虎扬了扬下巴:“来问你点事。” 科纳特陈冷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冯绣虎席地坐下,一副热切的吃瓜表情:“你跟韦素娥到底睡了没?” “闭嘴!” 科纳特陈像只暴怒的野兽,一下扑到冯绣虎面前,他试图伸手去抓栏杆外的冯绣虎,可迷雾锁链的长度限制了他这么做,堪堪只能触碰到栏杆。 嗓音里压抑着怒吼,科纳特陈死死瞪着冯绣虎:“我不允许你亵渎她!” 冯绣虎恍然道:“意思就是想睡没睡成。” “闭嘴!闭嘴!” 科纳特陈一拳砸在栏杆上,骨节渗出鲜血。 “别那么见外。” 冯绣虎冲他勾了勾手指:“这里没外人,咱们可以敞开了聊——聊点你我都心知肚明的。” 科纳特陈喘着粗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好。”冯绣虎笑着点头,“看来咱们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 科纳特陈冷冷瞪着他,等待着下文。 冯绣虎说道:“在地牢里待了一整天,这么多时间已经足够你想明白很多事。” “比如镇水司不想因为这点事得罪国公府,所以拿你顶罪;又比如韦素娥想要自保,所以把你卖了。归根结底就是——只要死你一个,大家皆大欢喜。” 科纳特陈冷笑一声:“我已经认罪了,这件事——不,任何事都跟国公夫人没有关系。” 冯绣虎指着自己鼻子:“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韦素娥干了什么我能不知道?” “这里没外人,那点破事就别打马虎眼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不行吗?” “我先告诉你吧,大国公为了帮韦素娥平事,昨晚请我和洪胜火去家里吃饭,我也不想得罪他,所以答应了把韦素娥给择出去。” 闻言,科纳特陈暗自松了口气。 但他的眼神依旧警惕:“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冯绣虎想了想:“你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对韦素娥如此死心塌地吗?” 科纳特陈嗤笑一声,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冯绣虎觉得科纳特陈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他确实是个人物。 于是他想了想又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 科纳特陈更加看不起冯绣虎了,露出“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的鄙夷眼神:“爱可以是某个瞬间的悸动,也可以是潜移默化的参悟,但正因为我无法说清爱开始于什么时候,所以才更能证明我的真挚。” 冯绣虎在心里直呼牛逼,他转头对顺子说:“赶紧记一下,你以后能用上。” 顺子抓了抓后脑勺:“我又不喜欢国公夫人……” 冯绣虎正想骂他是颗榆木脑袋,科纳特陈先不干了,他冲顺子吼道:“那是你没发现她的魅力!” 顺子小声道:“再有魅力她也四十多了。” “蠢货,这跟年龄没有关系!” 科纳特陈大声辩解:“我能看见她的本质,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 冯绣虎赶紧打断:“别由内而外了,你连她的肚兜都没见过,知道个屁的内在。” 科纳特陈顿时哑火,半晌憋出两个字:“庸俗!” 冯绣虎啧着牙,有些不忍心告诉科纳特陈真相。 于是他试探道:“你知道顾芝俪是赤脚王爷庙的修士吧?” 转移了话题,科纳特陈终于不再那么狂热,他垂下头:“是的,夫人亲口告诉过我……即使是现在,想起这份信任依然会让我热泪盈眶。” 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吸鼻子:“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冯绣虎又问:“那另一个婢女呢?” “吴彩凤?” 科纳特陈抬起头。 冯绣虎略作思忖,猜想就是“阿凤”了,于是点头:“没错。” 科纳特陈似乎很疑惑冯绣虎为什么会问这个:“她当然也是赤脚王爷庙的。” 冯绣虎眨巴眨巴眼睛:“也是韦素娥告诉你的?” 科纳特陈回忆片刻,摇头道:“她好像没说过,但顾芝俪来自赤脚王爷庙,吴彩凤当然也一样。” 冯绣虎打量着科纳特陈的脸色:“那要是我告诉你,她其实来自姻缘仙翁庙呢?” 科纳特陈愣了一下:“好吧,或许你查到了更多,可所以呢?” 冯绣虎也愣了,一时分不清科纳特陈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索性直接挑明:“老陈,你被下咒了,是相思欢喜功的咒术让你爱上了韦素娥。” “胡说八道!” 科纳特陈大怒:“这根本不可能!我和吴彩凤几乎没有接触,而且如果我中了咒术,我自己能不知道吗?就算我没有察觉,瓦德拉长老能看不出来吗?” 这就是冯绣虎的疑惑:“对呀,到底是什么咒术能骗过所有人呢?” 科纳特陈无法容忍这种对他“真挚爱情”的否定,他再次猛砸栏杆:“你休想骗我!我对夫人的爱慕是发自内心的!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感受!更没资格质疑!” 冯绣虎默默吸了口凉气。 魅惑权柄的威力比他想象得还要霸道。 (本章完) 第236章 235空降领导 第236章 235空降领导 冯绣虎抬起双手示意科纳特陈冷静:“那我们先抛开爱情不谈,你难道看不出来韦素娥在利用你?” 科纳特陈冷笑:“我心甘情愿。” 冯绣虎一拍大腿,骂道:“你他妈还说自己没被下咒?!” 科纳特陈再次露出那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自从我爱上她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无法回头了。” “曾经我以为自己的一生都将奉献给迷雾之神,直到我见到了她,我的信仰动摇了。” “我其实很清醒,当我意识到自己不再虔诚时,便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到头了——我不可能再通过晋升大主教的信仰检验,所以无论是出于对夫人的爱慕,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我都只能从此追随她的脚步。” 冯绣虎摇头道:“可是她从未信任过你,就连她到底想做什么都不肯告诉你。” 科纳特陈丝毫不在意冯绣虎言语的挑拨:“谁又没有秘密呢?你不是也一样——” 他轻蔑地看着冯绣虎:“抓住树枝爬上悬崖?你也就骗骗别人了,当时你吸入了醉灵散,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看来科纳特陈和瓦德拉乔已经有过交流了。 冯绣虎却丝毫不担心:“那你倒是告诉瓦德拉乔呀。” 科纳特陈一时语塞——他不能说。 因为说起这个,就不可避免又要牵扯进国公夫人。 但有一个问题冯绣虎依然没搞明白,可惜科纳特陈“中毒”太深,他这里显然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所以冯绣虎打算去瓦德拉乔那里碰碰运气。 …… 让顺子等在外面,冯绣虎在静室与瓦德拉乔碰了面。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冯绣虎会来,见面第一句话,瓦德拉乔说的是:“看来国公府的饭菜没能让你满意。” 冯绣虎在他对面坐下:“仇家的饭我咽不下去。” 瓦德拉乔用手点了点他,笑道:“咽不下去的是那口气吧,年轻人,太过记仇只会蒙蔽的你的双眼。” 冯绣虎打量着瓦德拉乔的脸色:“大国公请的是一场‘和事宴’,他想让镇水司别再继续查案,也希望我别再找韦素娥麻烦——但他是怎么笃定教会不会追究韦素娥过错的?韦素娥祸祸工厂,教会没理由不给她个教训。” 瓦德拉乔微微一笑:“因为在昨天请你和洪胜火赴宴之前,大国公已经先来找过我了。” “他答应帮忙推动官员和贵族入教。” 好嘛,难怪大国公有恃无恐,原来是价码谈妥了。 冯绣虎恍然大悟。 于是他顺势问出了那个在科纳特陈那里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韦素娥做这件事,本质上是在背刺大国公,可大国公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一开始冯绣虎怀疑过是不是大国公也中咒术了,但转念就排除了这个念头——因为如果大国公也对韦素娥爱得死去活来,韦素娥就不必再去找科纳特陈帮忙了。 瓦德拉乔思考了一下:“因为他们是夫妻。不管韦素娥做了什么,都是大国公的家事,他可以对韦素娥施以惩戒,但外人不行——这是我认为最合理的猜测。” 冯绣虎听出来了,虽然没有明说,但瓦德拉乔也在劝他不要再去找韦素娥的麻烦。 冯绣虎平静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科纳特陈会怎么样?” 瓦德拉乔点到即止,不再多说:“审判,然后放逐。” 冯绣虎问:“不需要教会内部再进行审讯吗?” 瓦德拉乔摇摇头:“镇水司和大国公都需要一个交代。” 冯绣虎抬眼,冷不丁问道:“那工厂区圣堂怎么办?” 瓦德拉乔看向他,笑道:“狡猾的小子,你早就想问这个了吧?” 冯绣虎咧嘴一笑:“我的主教袍已经在做了吗?” 瓦德拉乔白他一眼:“并没有,这次你恐怕要失望了。” 冯绣虎一愣:“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 瓦德拉乔反问他:“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能晋升主教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 瓦德拉乔无奈解释:“你才晋升神甫多久?况且你也没有达到符文启迪阶段,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说,你都无法成为主教。” 冯绣虎气道:“那谁来当?” 瓦德拉乔叹了口气:“新主教已经在路上了——我是说,从国都来帆城的路上。” 冯绣虎惊道:“嚯,空降呀,这可是职场大忌!” 瓦德拉乔摆手道:“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 “还记得我说过吗?我的轮值期快结束了,这位新主教就是下一位轮值枢机长老的隶下神官,他这次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芬德雷长老顺利接手帆城做准备。” 冯绣虎不忿道:“哪有那么好捡的便宜?我第一个不服——到时候我给他上眼药,你可别说我没打招呼。” 瓦德拉乔笑着劝他:“别那么急躁,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但前提是你要达到符文启迪阶段。” 冯绣虎来了兴趣:“能提前透露一点吗?” 瓦德拉乔抿嘴一笑:“你知道代行者吗?” 冯绣虎一愣:“黑夜教会?” “看来你躲在镇水司的时候,洪胜火跟你聊了不少。” 瓦德拉乔调侃一句:“但显然你误会了,代行者不是黑夜教会的专属,严格来说,每一家主神教会都有代行者——这是一支由精英组成的队伍。” “代行者的意思是,代替教首行走世间的使者。就如它的名字,这是一支直接隶属于教首的部门,只有最虔诚,最有天赋的信徒,才有加入的资格。” 瓦德拉乔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颔首道:“我打算将你破格录取。” 摇身一变成锦衣卫了属于是。 冯绣虎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滥用职权么,要不先给教首打个招呼什么的……那我什么时候上岗?” “滥用职权?” 瓦德拉乔呵呵一笑:“你误会了,等我轮值结束回到国都,管理代行者就是我的下一份主要职责。” 冯绣虎惊呆了:“老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具体多久加冕啊?” 瓦德拉乔瞪他一眼:“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当教首了?” 冯绣虎表示不解:“不是你说的么,代行者只听教首的。” 瓦德拉乔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这属于特殊情况。” ps:领导空降,冯绣虎的惦记落空了,以后圣堂不归他管,但他不能让自己吃亏。 (本章完) 第237章 236搬! 第237章 236搬! “我刚才说的,是指在西大陆的正常情况,但我们现在是在玄国。” 瓦德拉乔娓娓道来:“难不成你以为教首抛下奥兹玛帝国不管,跑来玄国国都了?” “当然不是,位于玄国国都的圣殿里,坐镇的是代理教首——他也是现任教首钦定的下一任教首。” “但在正式成为教首之前,代理教首不能执掌代行者,所以代行者的管理权就交到了我们这几位枢机长老手中,就和帆城一样,施行轮值管理制度。” “而等我回到国都,管理代行者的工作就由我负责了。” 冯绣虎默默点头——他之前不知道代行者是什么,所以没怎么把老威廉放心上,但现在看来,这个曾经担任过代行者小队队长的老裁缝,其实很有份量。 他忽地想起一个问题:“那我怎么没在帆城见过咱们教会的代行者?” 瓦德拉乔不禁失笑,打趣道:“或许是因为帆城没有教首?” 冯绣虎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瓦德拉乔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努力修炼吧,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 …… 离开大座堂,冯绣虎脚步匆匆。 顺子赶上来:“哥,咱们去哪儿?” 冯绣虎神情严肃:“回圣堂。” 顺子也跟着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了?” “出大事了。” 冯绣虎握紧了拳头:“马上要有新领导空降过来,趁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得抓紧把能捞的捞够。” 顺子一听也慌了:“画!先抢那幅画!” 冯绣虎急道:“我知道!我先回圣堂,把值钱的都挑出来,你去叫弟兄们来帮忙。” 出了上城区铁门,二人分头行动。 空降的领导人虽然还没到,但消息一定会提前传出来,所以冯绣虎要争分夺秒,赶在这之前捞一票大的。 到了圣堂,冯绣虎正要往里走,忽然旁边一道身影窜出来,拉住冯绣虎手臂。 冯绣虎定睛一瞧——原来是毛核桃。 毛核桃一边鞠躬一边赔笑:“哎哟我的神甫老爷呀,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冯绣虎问他:“你找谁?” 毛核桃赶紧回话:“当然找你了,冯老爷!冯班长!冯神甫!” 冯绣虎把帽檐一按:“你认错人了,冯绣虎已经死了——你还派人帮他守灵来着,难道忘了?” 毛核桃笑容僵在脸上,片刻后,他啪一声甩了自己一耳光:“冯爷,我那时被猪油蒙了心,听了科纳特陈的鬼话,要是早亮清您老没走冥河道,小的搬来百盏灯笼也不敢在贵窑口摆柳。” 他说的是江湖唇典,冯绣虎听得一知半解,不耐烦道:“我没功夫跟你对切口,赶紧滚蛋。” 冯绣虎是个讲道理的人,从情理上讲,毛核桃扩张扳手帮确实是科纳特陈授意的;从道义上讲,守灵那几天也确实是因为扳手帮家里才得了清静。 所以冯绣虎本来就没打算拿毛核桃怎么样,只是毛核桃一厢情愿地以为冯绣虎回过头来要收拾他。 可冯绣虎越是这副懒得搭理的做派,毛核桃的心里就越慌。 于是毛核桃赶紧又说:“冯爷,您开开金口,给指点一句——港口区那边,咱还接着传教吗?” 他想拿这事试探冯绣虎的态度。 冯绣虎甩开他,丢下一句:“我管你传不传。” 这事不归冯绣虎管了,等空降的主教一到,要怎么做都是新主教说了算,冯绣虎只想赶紧捞钱。 可毛核桃不知道,圣堂里的神官神卫军都不知道。 科纳特陈前脚下狱,冯绣虎后脚就来了圣堂,大家都以为圣堂以后又是冯绣虎做主了。 毛核桃被神卫军拦在了外面,冯绣虎匆匆回到书房,差遣执事把迈克和摩根叫来。 二人一到,冯绣虎就急忙拉着他们在圣堂四处转悠起来。 “这个,取下来。” 冯绣虎指着门口的“神引破浪图”。 摩根带来的两名神卫军面面相觑。 还是摩根上道,他眉头一皱:“执行命令!” 神卫军不再犹豫,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把画摘了下来。 冯绣虎满意点头,继续往前走。 片刻后停住脚步,冯绣虎指着头顶的吊灯:“那是金子的吧?” 迈克讷讷回道:“是镀金。” 冯绣虎有点失望:“不值钱?” 迈克挤出一丝干笑:“得看跟什么比。” 冯绣虎仰头望着晶莹华丽的水晶吊灯——还是有点放不下它。 他问道:“比如呢?” 迈克指向走廊两侧不起眼的雕塑:“这里每一尊雕塑都出自名家之手,随便挑一个都比吊灯值钱多了。” 冯绣虎一愣,这些雕塑在圣堂几乎随处可见,只要是有走廊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就摆着一对——他竟从未放在心上过。 “那还等什么?” 冯绣虎招呼起神卫军:“快,给我往下搬!再多叫些人来!” 然后他转头对迈克直笑:“得亏是有你呀,华生,我给你记首功。” 迈克不认识华生,但这功劳他不敢接。 趁摩根卫官去叫人的功夫,迈克凑近过来,小声问道:“你这是干嘛呢?整个圣堂都你说了算,以后捞钱的机会不多了去?” 冯绣虎压低嗓音:“没以后了!马上有个新主教接手圣堂,现在不捞后面就没机会了。” 迈克哭笑不得:“那你也不能把圣堂搬空呀!”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少不了你那份。” “我不是这意思!” 迈克赶紧退了一步:“况且圣堂的东西烫手,我可不敢要。”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冯绣虎瞪他一眼:“你不要就算了,赶紧告诉我值钱的东西都在哪。” 迈克无奈道:“我记得书房的书架上有几册羊皮卷孤本,非常贵重。除此以外,大多数珍贵的宝物应该都在主教室,比如只有在举行大型仪式才会用上的主教祭披和头冠,以及纯金圣杖,哦对,主教室的那扇神辉屏风也非常昂贵。” “主教室?” 冯绣虎一愣,他甚至都不知道圣堂有这么一个房间。 迈克看出了他的疑惑所在,解释道:“那是主教在圣堂的居所,就在书房隔壁。因为之前圣堂没有主教,所以一直处于闲置状态——科纳特陈前几天好像用过。” 冯绣虎想起来了,书房隔壁确实还有扇门,但一直都关着,所以他也从未在意过。 于是他转头就往回走。 (本章完) 第238章 237捞一票大的 第238章 237捞一票大的 主教室的门锁着。 冯绣虎问隔壁书房门口的守卫:“钥匙呢?” 守卫面面相觑。 首先他们也不知道钥匙在哪儿,其次冯绣虎一个神甫想进主教室,这似乎不合规矩。 见守卫不吭声,冯绣虎也索性不问了,抬起一脚踹上去。 嘭! 厚重的实木门应声而开,地板仿佛都颤了颤。 两名守卫眼皮皆是一跳,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别的地方。 随着房门敞开,首先映入冯绣虎眼帘的是反射着晶莹微光的墙纸,墙纸上用金丝描绘着神迹故事;地板上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图案繁复优雅,冯绣虎一脚踩上去,仿佛是踩在云端。 他转头看去,柜子上一排排精致的烛台错落有致地摆放,房间中央是主教的座椅,那是一把雕刻精美的橡木椅,椅背上的迷雾徽饰仿佛象征着信仰的力量,座椅上覆盖着柔软的红色天鹅绒,边缘缝制了金色的流苏,显得庄重而华贵。 面向落地窗的一面,是一座巨大的置物架,上面分门别类陈列了许多东西。 经文、古董,以及迈克口中的祭披、头冠、圣杖。 视线再往里去,被一面屏风挡住。 冯绣虎顿时看直了眼睛。 这屏风更不得了,深色木质的主体用黄金镶边,中间巨大的画布上是用金丝银线缝制出的神迹图,在阳光的照耀下,差点晃瞎了冯绣虎眼睛。 冯绣虎倒吸一口凉气,快步上前走到屏风一侧,冲迈克招手:“快来搭把手,先把这大家伙抬出去。” 迈克不禁咋舌:“你疯了吧,我俩怎么可能抬得动?” “我来!” 话音刚落,门外大步走进一人——正是顺子。 只见顺子三两下卸去盔甲,走到屏风前蹲下。 他人高马大,一手抠住下沿,另一只手还能抠住上沿。 “嗨!” 顺子低喝一声,硕大的屏风竟被他单人举起。 “真争气呀,顺子!干完这票咱们就去神仙浴!” 冯绣虎喝彩鼓掌。 顺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抬着屏风往外走。 冯绣虎跟在后面小心搀扶,随时注意别把屏风给磕了碰了。 “其他弟兄呢?” 冯绣虎问道。 顺子说:“我给摩根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去搬东西了。” 一番折腾,可算是把屏风抬到了楼下。 到了门口,冯绣虎瞧见一帮执事和几名神甫手足无措地挤在那里。 “让让!” 冯绣虎呼喊。 萨鲁陶抬眼看向冯绣虎,焦急地小跑过来:“冯神甫,这是做什么呀?” 冯绣虎瞪他一眼:“亏你们还是科纳特主教的隶下神甫,我看你们全是白眼狼!” 萨鲁陶莫名其妙被骂,顿时愣住:“啊?” 冯绣虎拍了拍屏风的架子,理直气壮道:“科纳特主教眼看就要上路了,这些东西都是他爱不释手的物件,念在我跟他同僚一场的情分,回头我把这些全烧给他。” “啊?” 萨鲁陶嘴巴张得更大了。 旁边另一名神甫,米勒曹小声嘀咕:“这分明就是打劫……” “你说啥?” 冯绣虎指过来:“我告你诽谤啊!” 萨鲁陶赶紧去拽米勒曹,米勒曹却实在忍不住,他梗着脖子朝冯绣虎反呛:“说打劫都是好听的!你手底下那帮人简直就是蝗虫!” 他指着身后祷告大厅的方向:“你瞧瞧他们干的好事——香炉球的链子给拽断了,圣诗柜的握把也撬了,讲台上的宝石也抠了!” “你猜他们现在正在干什么?” 米勒曹冷笑道:“在刮大厅立柱上的金粉!” 冯绣虎脸上挂不住,回头问顺子:“你到底怎么给他们说的?” 顺子有些心虚,眼神乱瞟:“我说圣堂以后没油水捞了,班长让大家把值钱的东西全带走。” 冯绣虎点点头,回头对米勒曹说道:“你认错了,里面的是扳手帮的人。” “你!” 米勒曹一时气急。 冯绣虎耍起无赖:“你什么你?有问题找科纳特陈问去,反正东西都是烧给他的。” 正此时,门外忽然涌入神卫军。 一个声音传来:“烧东西是玄国的习俗,科纳特陈是奥兹玛人,我怎么不记得他提过这种要求?” 冯绣虎抬眼看去。 原来这热火朝天的一票终究是把拜恩侍卫长给惊动了。 冯绣虎朝他咧嘴一笑:“入乡随俗呗。” 拜恩侍卫长盯着冯绣虎凝视了几秒,无奈叹了口气:“你怎么说也是神甫,能不能不要再肆意妄为……” 趁他说话,冯绣虎一言不发地把胸针给戴上了。 拜恩侍卫长:“……” 冯绣虎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拜恩侍卫长沉默片刻:“……你这样做只会给瓦德拉长老丢脸。” 冯绣虎嗤笑一声:“脸面值几个钱?” 他含住两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圣堂里浩浩荡荡跑出来唱诗班弟兄,这人手里攥着金链子,那人手里又捧着金握把,就连衣服兜都塞得满满当当。 冯绣虎抬手一挥:“撤!” 弟兄们脸上洋溢着喜色,嘻嘻哈哈往前挤,面对挡住路的神卫军,甚至有胆子上手去推——结果没推动。 冯绣虎走到拜恩侍卫长面前:“咱俩不仅没过节,还有情分——所以你到底是想替科纳特陈出头,还是想分一杯羹?” 拜恩侍卫长面无表情:“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如实禀告给托弗森大主教。” 说完,他抬手握拳,神卫军齐齐分出一条路来。 …… 终于回家了。 要是没顺子带路,冯绣虎还真找不着家在哪里。 洋楼外的小院里,管家正欢天喜地指挥着弟兄们把各种珍奇物件往屋里搬。 细腰儿拿着小本儿站在旁边,每进去一样,就记上一笔。 水仙灵芝也没闲着,帮着拿一些小件。 灵芝攥着一只金握把,偷偷放嘴里咬了一口。 却不小心被细腰儿瞧见了。 细腰儿走过去揪住她的耳朵:“瞧你咬的牙印!这一口咬下好几枚银盘子,从你月钱里扣!” 灵芝疼得直瘪嘴:“我,我就想试试是不是真金子!” 水仙赶忙上来解围,在灵芝屁股上打了一下:“又犯蠢!教会用的能是假的?” ps:那晚的家宴上,冯绣虎为什么要让大国公说谢谢?大国公又为什么真说了? (本章完) 第239章 238太京,略窥一角(盟主王炅鸾出镜 第239章 238太京,略窥一角(盟主王炅鸾出镜) 冯绣虎没有食言。 等把一切安置完毕,他给弟兄们派发了赏钱,遣散众人后,就领着顺子去了神仙浴。 还是酉也内木。 这次鸨儿娘玉芝学乖了,挽着冯绣虎进到店内,第一时间就转身取来放衣服的托盘。 抬头一看,冯绣虎果然又脱光了。 冯绣虎对她咧嘴一笑:“老样子!” “好嘞!” 玉芝眉开眼笑,领着他们往里走。 玉芝边走边说:“冯老爷,你就放心吧,上次那几人初来乍到没经验,这次保管让你更加舒坦。” 冯绣虎言而有信:“上次那个在码头做工的师傅在吗?我跟他说好了,这次还点他。” 玉芝捏着手绢在他胸前一扫,抛来一个媚眼:“人老提起你,说你冯老爷心善哩。” 冯绣虎给她提了个建议:“你该给他们每人发个牌子,上面写着编号,这样好记。” 进入隔间时,冯绣虎看见顺子在郑重地对玉芝嘱咐,他连说带比划:“十个,我要打十个。” 像是怕冯绣虎听见,顺子最后一句把声音压得极低:“……我是说姑娘。” 顺子不懂享受,冯绣虎也不强求,转身进了隔间。 他甩开围裆毛巾,泡进池里发出惬意的叹息。 耳边传来莺莺燕燕的戏水声——隔壁似乎还有别人。 不多时,小厮领着几名赤条条的汉子进来了,他们肩上搭着毛巾,冲冯绣虎露出憨厚腼腆的笑容。 冯绣虎顺口问了一句:“隔壁是谁?” 小厮告诉他:“国都来的大老板,王炅鸾王老板。” 国都来的?冯绣虎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小厮竖起大拇指,抿嘴道:“人可是响当当的大老板,做的是布匹生意。寻常说人走南闯北,多少带些抬举,但在王老板这里是一点水份都不掺——南至帆城,北至折柳关,大玄最远的两处地界,他的生意都铺了过去。” “那这人的见识一定很广。” 冯绣虎双眼亮了,起身走出门去,小厮没来得及拦,冯绣虎已经径直闯入隔壁。 大泡池里是深棕色的药浴,水面漂着不知名瓣。 年轻的王老板背后,池边跪着两名衣着清凉的娇俏美人,在两侧替他捏肩,他的怀里一左一右还各搂了一个。 听见动静,王炅鸾抬头看来,有些不知所措。 冯绣虎领着几位赤条条的精壮汉子走了进来,丝毫不客气地走进泡池里,在王老板对面坐下了。 冯绣虎冲他拱拱手:“王老板,我来找你长长见识。” 王炅鸾歪了歪头:“你想长哪方面的见识?” 冯绣虎说:“听说你是国都来的,就讲讲国都吧。” 王炅鸾点头:“好说,你想听什么?” 冯绣虎想了想:“国都和帆城比,有哪里不一样?” 王炅鸾笑道:“那区别可就大了,帆城清静得就像一幅素雅的水墨画,而国都却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浮世绘。” 因为没亲眼见到,所以王炅鸾的形容让冯绣虎感到难以理解:“帆城也能算清静?神庙和教会就差没把脑浆子打出来了。” 王炅鸾哈哈一笑:“这算什么?风雨神庙和迷雾教会,这才两家罢了。而国都——也就是太京,它的别称叫做万神之城,首善之地。” 冯绣虎兴致高涨:“好一个首善之地,能讲具体些吗?” 王炅鸾笑着摇头:“讲不具体,因为能讲的太多了。” “你见过铁轨电车吗?见过琉璃天桥吗?见过租界吗?太京什么都有!” “贯穿全城的母亲河——白渡河,对望的两岸上,一边是工业厂区,一边是庙宇教堂汇聚的霞飞路。” “霞飞路又被叫做信仰长廊,各大神庙,各大教会,他们的宝殿和圣殿齐聚于此,每月初一的正午,宝殿的钟声和圣殿的管风琴会一起奏响,吸引无数信徒前来观礼。” “还有圣安娜咖啡馆,心灵教会的修女亲自担任侍应生,她们的招牌是‘苦艾鸳鸯’,光是想起来都令人回味无穷。” “哦对了,还有羲君落日门!那是以白渡河为界,内城与外城之间的河口闸门,每到黄昏的时候就会开启,齿轮滚动,蒸汽嘶鸣时发出厚重悠扬的汽笛声,被人们称做‘羲君的叹息’。” “如果你想追寻时代的痕迹,闸北老城一定不容错过,那里还保留着原汁原味的前朝风格。” “而要是你想找点乐子,不如去逛逛藏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里的神龛街,那里物美价廉,能享受到许多特殊服务——当然了,你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比如盯紧自己的钱袋子。” 王炅鸾一口气说了很多,冯绣虎只是略窥一角,已经不由得心生向往。 他大致能理解一些了,为什么王炅鸾会说帆城是“清静之地”。 帆城光是风雨庙和迷雾教会两家就已经纷争不断,而作为群庙众教汇聚之地,冯绣虎简直无法想象太京会有多热闹。 冯绣虎拱手道谢:“首善之地,果真不凡。” 王炅鸾同样抬手回礼。 忽然,哗啦一声水四溅,又一名俏丽女子从王炅鸾面前的水里冒出头来——原来不止四个,是五个。 冯绣虎惊叹:“嚯,肺活量够足的呀!” 涨了见识,冯绣虎满意离去。 出了隔间,冯绣虎觉得不能白占人便宜。 于是他想了想,对小厮吩咐:“王老板是个体面人,却不懂享受——给他上一套和我一模一样的,记我账上。” 小厮点头称是。 冯绣虎回到自己隔间搓了起来,不多时,忽然听见隔壁闹出动静。 王炅鸾的声音很慌张:“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走开!别碰我!” 挣扎声,水溅声,惨呼声,一时齐齐作响。 冯绣虎满意地笑了。 …… 享受过了,神清气爽的冯绣虎回到汤泉楼柜台取衣服。 在这里他见到了同样神清气爽的顺子。 穿衣服时,冯绣虎问玉芝:“王老板还没洗完?” 玉芝干笑道:“王老板走得匆忙,说咱家的样太野……以后再不来了。” 看来确实是个不懂享受的。 冯绣虎摇摇头,领着顺子走了。 ps:恭喜盟主王炅鸾杀青。 (本章完) 第240章 239说谢谢的原因 第240章 239说谢谢的原因 冯绣虎的原意只是想把工厂区圣堂里最值钱的物件搬走,可是他忽略了弟兄们的出身,大家都穷怕了,忽然有机会敞开了拿,简直恨不得把圣堂给犁一遍。 回到家后,冯绣虎其实也隐隐担忧——他担心拜恩侍卫长打完小报告后,瓦德拉乔会让他把东西全吐出来。 却没想,没等来瓦德拉乔的消息,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次日,有客到。 冯绣虎回来后,家里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虽然搬了家,但大家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 只有冯绣虎不太适应。 一大早刚醒,他在饭桌上就抱怨起来。 “房间不够敞亮。” “没有后院透气。” “上下楼梯太麻烦。” “外面街上太吵,又是汽车喇叭又是马车车铃。” “就连床也没桂圆家的舒服,睡得我肩膀疼。” 细腰儿走到冯绣虎身后,替他轻轻揉捏起肩膀:“老爷呀,熊姐姐家的床我也睡过,没觉得咱家差了哪点,所以到底是床不对,还是人不对呀?” 冯绣虎托着下巴思考:“那今晚你来我房间睡吧。” 细腰儿闻言喜道:“当真?” 冯绣虎点头:“我去桂圆家跟她挤挤。” 细腰儿顿时瘪了嘴,语气幽怨:“老爷若真喜欢熊姐姐,奴家也愿意帮着牵线,只盼老爷一碗水端平,莫要厚此薄彼才好。” 细腰儿这番话说得无比自然,她的语气措辞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但有些东西又好像确实不一样了。 冯绣虎心里有数,他轻拍细腰儿手背:“放心,忘不了你,等我和桂圆成了,你就在房里伺候我俩,端个夜壶倒个洗脚水什么的。” 细腰儿噗嗤笑出声来:“老爷你又取笑我。” 忽然管家匆匆走进来,弯腰在冯绣虎耳边说道:“老爷,国公夫人来访。” 冯绣虎一愣:“这么快?” 细腰儿没听见管家的话,好奇问道:“谁来了?” 冯绣虎勾着嘴角一笑:“端夜壶的。” …… 国公夫人被请了进来。 冯绣虎本想就在客厅里招待她,韦素娥却说有些私密话想单独交流。 冯绣虎略作思忖,估计韦素娥还是不想把秘密给外人听去,于是点头答应了。 几人来到书房,等细腰儿亲自端来茶点后,冯绣虎就让她出去了。 对家里人来说,国公夫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细腰儿老是情不自禁偷眼打量韦素娥的模样,直到出去时,冯绣虎还能听见她在和水仙灵芝叽叽喳喳说着小话。 韦素娥使了个眼色,吴彩凤走过去将书房门反锁上,冷哼一声:“没规矩。” 冯绣虎看向对面,韦素娥面色冷峻,身后站着的顾芝俪同样俏脸冰寒。 冯绣虎冲顾芝俪勾勾手指:“过来。” 顾芝俪眼角一抽,下意识看向韦素娥。 冯绣虎笑着说道:“进了这个门,以后你就是这家的人,老爷的话也不听吗?” 顾芝俪咬着嘴唇,表情兀自强硬。 “够了。” 韦素娥开口了。 她冷冷看着冯绣虎:“疯大虫,因果缘由你我心知肚明,那些令人生厌的把戏就收起来吧,我们关起门来说敞亮话。” 冯绣虎往后靠在椅背上,摊手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把人留下,我把那天发生在天崖的事忘了,咱们一拍两散。” “还不够。” 韦素娥缓缓摇头:“也不怕明告诉你,阿俪是赤脚王爷庙的修士,她虽是婢女,也是我的护卫。卫晋顺水推舟,逼我将她送走,无非是想断我一臂,以作警告。” “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往后阿俪常居冯家,你须好生待她,不可折辱,否则即便我管不了,赤脚王爷庙也不会放过你。” 冯绣虎嗤笑一声:“怎么,你当她是进来当少奶奶的?” 韦素娥微微眯眼:“你要想把她供着,我也没意见。”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妈的,最烦跟蠢女人打交道。” “你说什么!?” 韦素娥竖起眉毛。 冯绣虎豁然起身,一把扯住顾芝俪的头发将她按在书桌上。 “你做什么!”韦素娥大喊一声。 同时吴彩凤迅速掐诀:“放肆!” 还未来得及施放咒术,道道迷雾锁链骤然显现,将她四肢捆缚吊在半空。 动弹不得的吴彩凤慌张喊道:“夫人快走!” 韦素娥从惊愕中回神,转身就想往门口奔去,可四周涌现出浓浓迷雾,转眼间一切都被迷雾所吞噬。 惊慌中,韦素娥转头看回冯绣虎,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冯绣虎,你要是敢害我,公爷不会放过你。” 冯绣虎狞笑道:“别怕,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韦素娥,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功夫操心这两个替死鬼?你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扯起顾芝俪的头,迫使她仰起头来。 顾芝俪的脖颈被迷雾锁链紧紧缠绕,使不出法力不说,已经快要窒息了。 冯绣虎道:“就像我刚刚说的,进了我家的门,就得听我的。我本以为你理得清里面的道理,却没想到你脑子还是不清醒。”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我现在就宰了她俩,大国公不仅不会管,还得敲锣打鼓地给我送锦旗来。” 韦素娥紧咬牙关:“赤脚王爷庙……” 冯绣虎大手一挥:“去他妈的赤脚王爷庙,有胆子你就去把他们叫来,你看大国公抽不抽你?” 韦素娥脸色铁青,不说话了。 半晌后,她终于垂下了眸子。 “冯……冯神甫,放了她们吧,我们好好聊聊。” 冯绣虎松开手,迷雾随之散去。 “咳咳——呕——” 顾芝俪瘫坐在地,捂着喉咙干呕,刚脱身的吴彩凤赶紧过来替她抚背顺气。 冯绣虎重新坐下来,托腮盯着韦素娥:“早拿出这态度不就没这事了。” 韦素娥咬了咬嘴唇:“那便依你说的,我们两清。” 冯绣虎用手指点了点她,笑骂道:“瞧你那样,你还委屈上了,难怪你玩不过大国公。” 冯绣虎反问她:“知道那晚大国公为什么谢我么?” 韦素娥抬眼看来,有些不解。 冯绣虎在顾芝俪肩头踹了一脚:“因为我看穿了他的意图。” “一是我主动要人,正中大国公下怀,他便能顺水推舟把这娘们送走。” “二是因为我给了你台阶——酒桌上,我拍着胸脯保证,我和你韦素娥冰释前嫌,不再计较你害我的事,可谁能保证我说的是真话假话?” “可有这娘们在身边盯着我就不一样了,我主动把她要过来,既是向大国公表忠心,也是给你喂了颗定心丸。” 冯绣虎冷笑一声:“你男人煞费苦心给你找台阶,而你这个蠢女人竟然连看都看不出来——以后在外面碰上了别给我打招呼,我不跟傻子玩。” ps:国公夫人还有后手。 (本章完) 第241章 240顾芝俪也要说谢谢 第241章 240顾芝俪也要说谢谢 国公夫人领着吴彩凤走了。 这场聊天算是不欢而散,但结果是好的。 冯绣虎延续了在晚宴上的演技,韦素娥似乎已经认定了他会把那天发生在天崖的事烂在肚子里。 这样一来,方便了后续洪胜火私下调查——虽然知道洪胜火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但后面的事已经跟冯绣虎没关系了。 对于洪胜火这个人,冯绣虎其实一直心存提防,或者说他提防的是羲君庙。 当洪胜火将朽烂的弹药箱铁盖摆在面前时,冯绣虎的心里就敲响了警钟。 就连镇水司都被洪胜火蒙骗了,借着查神威炮案子的名义,洪胜火在替羲君庙调查蚀的踪迹。 羲君庙当然不可能只委派洪胜火一个人查,所以能推断出是整个羲君庙都在暗中做这件事,而洪胜火只是碰巧发现了线索,又碰巧被冯绣虎知道。 可是在这之前,冯绣虎一直有个问题没想通——蚀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原始神,羲君庙有什么资格调查他? 要说是羲君为了找到蚀,于是发动了整个东方神群体来寻找他,这或许还能对等一些。 关于这个问题,冯绣虎在风雨娘娘那里得到了答案。 风雨娘娘不止一次无意中提起过——她要寻回羲君。 于是冯绣虎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失踪的不止是蚀,还有羲君。 羲君庙真正要找的也不是蚀,而是羲君。 这也是洪胜火只能暗中调查的原因所在——羲君消失是隐秘,羲君庙不能让外人知道。 而在羲君庙看来,羲君和蚀向来是绑定在一起的,二人又同时失踪,所以他们才会认为,只要找到了蚀,就能找到羲君。 关于这点,冯绣虎也没问过蚀,因为蚀从未主动透露,冯绣虎深知以蚀的尿性,就算他真问了,也问不出个屁来。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现在和蚀确确实实是一头的,是不可分割的,所以羲君一直都被冯绣虎列为假想众的头号大敌。 所以他不得不提防羲君庙,提防洪胜火。 所以冯绣虎深知自己了解和学习的还有很多。 这不仅是为了应对以后的强大敌人。 还因为他身处这个世界的强烈不适。 扪心自问,冯绣虎从未想过要改变这个世道,他没有宏愿,也不是善人。 但问题在于,他也不想被这个世界所改变。 这是冯绣虎和这个世界无可调和的矛盾。 所以他必须强大起来,只有强大到一定地步了,才能不让人指着他的鼻子,逼着他做出改变,才能让这个世界适应自己。 但这是后话了,暂且按下不表。 放回眼下。 顾芝俪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虽然看得出表情还是不情愿,但至少没了一开始的桀骜不驯,她甚至不敢看冯绣虎的眼睛。 冯绣虎注意到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是韦素娥二人离开前,吴彩凤递给她的。 冯绣虎扬扬下巴:“装的什么?” 顾芝俪把包袱放在桌上,默默展开。 冯绣虎斜眼看去,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外,还有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戒指项链,酒杯玉碗,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顾芝俪小声解释:“夫人待我宛如姐妹,她说往后就照顾不到了,这些便当作提前给我的嫁妆。” 冯绣虎点点头,让她重新收起。 他昨天才捞了一票,暂时看不上这些小物件。 顾芝俪收好东西,施了一礼准备离开房间:“奴婢随便睡哪,有张床就行,但烦请老爷差管家领我认路。” 她态度转变得倒是挺快,只是不那么真心实意。 冯绣虎摆手:“不急,你先说谢谢。” 顾芝俪一愣,她轻咬下唇,小声道:“谢谢老爷。” 冯绣虎摇头:“不行,不够诚恳。” 顾芝俪抬头看他,忍不住质问:“我都已经认命了,你还要我怎么诚恳?” 冯绣虎翘腿托腮,笑道:“阿俪呀,你这可不像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顾芝俪脸色难看:“又开始胡言乱语……你这么难伺候,你家下人是怎么忍受得了你的?” “你别不信。” 冯绣虎点了点她:“你以为韦素娥把你赔给我,是你吃了大亏,但其实是我救了你。” “大国公铁了心要给韦素娥一点教训,而老威廉的账本上留的是你的名字,这个教训就必然落在你头上——如果我不把你要过来,你觉得在国公府,你还能活几天?” 顾芝俪脸色一白。 冯绣虎戏谑笑道:“打着处理家贼的名义,大国公摘你脑袋可谓是有理有据,她韦素娥敢拦吗?” 顾芝俪咽了口唾沫,这道理不难想明白,她背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感到一阵后怕。 冯绣虎再次问起:“救你一命,你不该说声谢谢?” 顾芝俪牙关一颤:“谢……谢谢。” 冯绣虎满意点头,笑眯眯道:“你瞧,只要说开了,咱俩都挺好说话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顾芝俪很清楚冯绣虎的本意肯定不是发善心——无非还是图她身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觉冯绣虎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也变得猥琐起来。 顾芝俪下意识扯了扯衣摆:“你,你得让我先适应一段时间。” 冯绣虎略作思考,表示能理解:“我懂,实习期,你放心,我是正规老爷,实习期也有工资。” “什么?” 顾芝俪显然没听明白。 冯绣虎不在意,他摆摆手:“这样,你先表示一下诚意。” 顾芝俪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她紧紧盯着冯绣虎,冯绣虎也把她看着。 半晌后,顾芝俪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强忍着屈辱,伸出手缓缓去解上衣的排扣。 “你藏啥了?” 冯绣虎瞪大眼睛,以为她要掏东西。 他赶紧起身走过来,伸长脖子往衣领里面瞧。 顾芝俪满脸涨红,双手都在发颤,却不敢阻拦。 冯绣虎看了半晌,却啥也没看到,只好失望地收回目光。 他抬眼看见顾芝俪红润的脸色,恍然大悟:“原来是热了。” 顾芝俪垂首不敢看他,小声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冯绣虎莫名其妙:“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顾芝俪猛地抬头,羞愤地瞪着他:“还不够么?” 冯绣虎一拍桌子,反瞪回去:“注意你的态度!” (本章完) 第242章 241进入角色 第242章 241进入角色 顾芝俪是又羞又恼,见冯绣虎瞪眼的样子似乎很不高兴,她想起夫人的嘱托,索性狠下心来。 她用力一咬牙,一把扯开袄子的排扣,露出穿在里面的内衬。 不等冯绣虎继续发话,她又接着去解内衬的束绳,一副不脱光不罢休的模样。 冯绣虎也急了,不停拍着桌子:“干什么?你想干什么!碰瓷是吧?色诱是吧!我不吃这套!” 内衬跟着敞开,里面只剩一件肚兜了。 再不拦肚兜也要没了。 冯绣虎感觉自己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声望值又有下跌的趋势,情急之下,他大喝一声:“住手!” 迷雾锁链凭空激射而来,缠住顾芝俪的双腕将她吊了起来。 冯绣虎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好歹毒!” 顾芝俪也不反抗,她自嘲般的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反正都是落你手里,早晚该有这么一天。” 冯绣虎意识到自己被误会了,这次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啪嗒。 他点起一支香烟,沉着脸说道:“我家不是这规矩。” 他挥挥手,锁链化作迷雾消散,顾芝俪从半空跌下来。 “穿上衣服。” 顾芝俪不知道冯绣虎为什么突然变脸,只当是自己的冷嘲热讽让其没了兴致。 她快速把衣服重新裹好,用戒备地眼神看着冯绣虎。 冯绣虎轻弹烟灰:“虽然我封禁了你的法力,但我知道你们赤脚王爷庙的人总藏着奇奇怪怪的药,所以我劝你收起小心思,别想着拿东西出来害人。” 顾芝俪警惕颔首:“你放心,夫人早吩咐过我,免得惹到你不高兴,反牵连了她。” 冯绣虎点点头,摆手道:“滚吧。” 顾芝俪拿起包袱,转身离开了书房。 冯绣虎刚才说的“诚意”,其实是想问问题。 他本想借救命之恩的由头,让顾芝俪解答他的疑惑。 比如她是什么修为,科纳特陈中了什么咒术,以及她和吴彩凤被安排在韦素娥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 但看顾芝俪这副态度,估计也很难问出什么实话,于是冯绣虎才作罢了想法。 …… 出了书房,顾芝俪就去找了管家。 佯装路过的灵芝瞥了她一眼,然后立马去给细腰儿通风报信。 “我看得可清楚了,她进去时还是对的,出来时扣子就扣反了一对!” 细腰儿眼珠子转了转:“她确有几分姿色,但我相信老爷不是那种人。” 灵芝小声拱火:“那要是她主动勾引的老爷呢?” 水仙揪起她的耳朵:“休得乱讲,我看你又想掌嘴了。” 正此时,顾芝俪跟着管家从客厅路过——管家正带着她熟悉家里。 细腰儿顺势起身:“我领着她看吧,正好我们熟悉熟悉。” 管家低头应了,弯腰退去。 细腰儿走过来,将顾芝俪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顾芝俪此时已经收敛了那副“国公夫人婢女”的架子,率先向细腰儿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一句话把细腰儿哄得眉开眼笑,她主动挽起顾芝俪的手臂:“别见外,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叫声阮姐姐就行。” 顾芝俪朝她展颜一笑:“那阮姐姐唤我阿俪便好。” 二人往楼上走,细腰儿边走边说:“老爷可曾吩咐,往后你做些什么?” 顾芝俪回道:“自然是贴身伺候,就像伺候国公夫人一般。” “贴身伺候……” 细腰儿想了想:“那便和水仙灵芝一样了。” 她把顾芝俪领到一处:“这两间女仆房就挨着老爷的主卧,一间水仙灵芝住了,你就住另一间吧。” 然后她又指了指身后:“我就住在对面。” 顾芝俪也不挑剔,进房间把包袱放下,很快走了出来。 她对细腰儿说道:“刚才走来,我发现好多家具都需养护了,寻常物件还好,但一些昂贵家具和艺术摆件一定得定期仔细伺候,时间长了,折价不说,还让家里看着破落。” 顾芝俪进入角色很快,细腰儿听得一愣——她竟从未考虑过这方面。 顾芝俪笑了笑:“国公府讲究多,所以我自然懂得多些。阮姐姐放心,这些事我有经验,也认识不少专门干这些活的人,届时我叫他们来家中打理。” 二人又往下走。 顾芝俪一路挑出了更多问题。 “她们就是水仙灵芝?怎么穿成这样——回头我找人给她们订身女仆制服,这才认得出来。” 细腰儿干笑道:“家里人不多,相处久了自然就认得了,不必穿制服了吧。” 顾芝俪认真道:“咱们当然认得,但客人不认得,届时来了贵客,她们就穿寻常衣物,丢的是老爷的脸。” 细腰儿还没接话,顾芝俪又指向了管家:“这管家一看就知道是在下城找的。” 细腰儿一愣:“怎么看出来的?” 顾芝俪摇头:“眼里没活,站在墙边无事可做,说好听点是不碍主人的眼,说难听了就是偷懒。” 她又指向水仙灵芝:“大白天的,女婢坐在客厅谈笑,管家居然不制止。”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摸了摸外面窗沿,指尖抹上了灰尘。 然后举着手给细腰儿看:“这么大的家,这么多需要打理的地方——下人可以看不到,但管家不能看不到。” “一个合格的管家不仅要照顾到目之所及的地方,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也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管家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无法辩驳。 顾芝俪掰着指头细数:“除此以外,还要根据主人的习惯制定日常流程,规范家中礼仪,例行管理后厨,检查安全隐患……” 细腰儿抓住她的手,打断道:“阿俪,多说无益,不如你直接教我们吧。” …… 吃饭时,冯绣虎从书房出来了。 他从楼上下来,却没听见熟悉的热闹交谈声。 正疑惑着,冯绣虎走进餐厅,却发现管家、水仙、灵芝,全都立于墙边恭候,几名造饭婆不知从哪搞来一身纯白厨师服,排成列站在桌边,手里各端着一个银质托盘等待。 桌上只有细腰儿,但也是正襟危坐,把双手置于膝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主座后面站着顾芝俪。 见冯绣虎下来,她主动拉开椅子,请冯绣虎落座。 冯绣虎下意识就要往怀里掏打火机和怀表,他盯着顾芝俪:“你他妈真给他们下药了?” ps:是要下药,但还没到时候。 (本章完) 第243章 242套话顾芝俪 第243章 242套话顾芝俪 细腰儿站起身来,替顾芝俪解除误会:“老爷,阿俪在教大家规矩——她比熊姐姐懂得还多。” 可不多么? 大国公是玄国人,又跟西方教会亲近,所以在国公府,既要计较东大陆的礼制,同时还得注重西大陆的礼仪,顾芝俪和吴彩凤能被安排在韦素娥身边,这些规矩早就培养过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冯绣虎收回手,走过来坐下。 顾芝俪不苟言笑,熟稔而优雅地替冯绣虎围上餐巾,然后招手示意造饭婆上菜。 她一边给冯绣虎倒了杯红酒,一边介绍道:“今天的主菜是焗龙虾,奶油蘑菇鸡,以及一道烩牛尾,我建议你可以先尝一点玉米浓汤开胃。” 冯绣虎注意到,那几位跟着他来到上城的造饭婆似乎很不适应身上的厨师服,总是不自觉地这里抠一抠,那里又拽一下。 他问道:“你们啥时候有这手艺了?话说我家有这些食材吗?” 顾芝俪面不改色地解释:“老爷,因为时间匆忙,这些餐食其实是我让银匙西餐馆特意送来的,我计划明天请来资深大厨,对我们家的后厨进行专业培训。” 冯绣虎默不作声。 顾芝俪切下小块食物,送到冯绣虎的餐盘里。 她继续说道:“晚餐不宜吃太饱,用餐结束时,请务必记得留下一部分食物在盘子里,这也是为了彰显家中富足。” 冯绣虎不太乐意:“饭都不给吃饱?我就算了,顺子那大体格子,不吃饱能有力气么——等等,顺子呢?” 他这才发现没见到顺子的踪影。 管家正要搭话,顾芝俪却提前抢答了:“顺子先生今天在工厂区圣堂轮值,负责夜间巡逻,所以我没有计划他的晚餐——但是请放心,我已经叮嘱过后厨,让她们在后半夜提前准备餐食,以确保顺子先生在结束辛勤的工作后,回到家第一时间就能喝上热茶,以及品尝到美味的早点。” 冯绣虎有些对她刮目相看了,你别说,这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感觉还真不赖。 他好奇问道:“还有什么招数?” 顾芝俪轻抿嘴唇:“至于老爷刚刚说的担心吃不饱的问题,其实我还给你准备了餐后甜点——今天准备的是巧克力熔岩蛋糕,你可以在离开餐桌后,回到房间慢慢品尝。” 冯绣虎乐呵呵指着餐桌上的其余空位:“那一块儿吃呗,你也坐。” 顾芝俪却果断拒绝了:“尊卑有别,身为下人,最忌讳和主人同桌用餐。我们会在主人用餐结束后,从后厨端走食物回到自己的房间进食。” 她向冯绣虎微微颔首:“老爷请慢用,我还有别的家务要做。” 说完,顾芝俪就转身上楼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冯绣虎赶紧冲水仙灵芝招手,示意她们过来吃点。 灵芝已经咽了好几次唾沫,见冯绣虎招呼,笑眯了眼睛就要过来,却被水仙一把拽住。 细腰儿放下刀叉,开口了:“老爷,阿俪说的不无道理。” 她随熊桂媛住在上城许久,方方面面的门道早已摸清,所以反倒比冯绣虎更能理解顾芝俪的做法。 “如今老爷的身份,说句有头有脸是丝毫不过分。如今咱家定居上城,家里从上到下,处处都代表了老爷的脸面,我知道老爷随和心善,所以从不计较家里的规矩,但在家里无规矩是小,以后在外人面前丢了老爷的脸才是大事。” 水仙默默点头,看样子深表赞同。 冯绣虎又看向管家:“老黄,你觉得呢?” 管家微微躬身,赔笑道:“回老爷话,上城下城确有区别,同是管家,上城却流行西大陆那套风俗,这方面在下确实不如阿俪姑娘懂得多,但我今日多看少说,已是学到了不少。” 冯绣虎默默点头,某方面来说顾芝俪的办事风格确实有可取之处,可冯绣虎没来由地有些怀念碧波街的宅子。 或许不止是因为规矩,还因为洋楼确实不如大宅住得舒服。 …… 吃过饭,冯绣虎回到房间。 刚推开门,他就发现屋里有人进来过了——原本杂乱的角落被打理得整整齐齐,衣服也分门别类挂在了衣柜里。 以及最显眼的床。 床上的被褥换了一套全新的,冯绣虎摸上去,只觉得无比软和,好似在摸云朵一般。 身后的房门被推开,顾芝俪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她一边将托盘上的饮品食物放在小圆桌上,一边说道:“身为下人,要时刻注意主人说出的任何话语,哪怕只是一句无意间的抱怨。” “今天我听阮小曼说你抱怨床不舒服,但时间太紧,只来得及替你换成鹅绒的软垫和被子,如果今晚依旧睡不好,我明天会重新购置更昂贵的床垫。” 冯绣虎走过去,在桌子一侧坐下,然后指着对面:“来,聊聊。” 顾芝俪犹豫了一下,依言坐下。 为了表示友好,冯绣虎冲她咧着嘴笑了笑:“你身为神庙修士,为了给韦素娥当婢女,学了这么多伺候人的手段,心里就不憋屈吗?” 顾芝俪摇头道:“你只和风雨庙接触过,所以难免误会。或许别家神庙的修士会自恃身份,不屑与普通人为伍,但赤脚王爷庙不会。” “我们习得一身功法,大多数时候都在治病救人,与普通人接触更是常有的事。而且病症万千,难免搞得满身污秽,所以我们赤脚王爷庙的修士不怕累也不怕脏,只是伺候国公夫人而已,其实算不得什么。” 冯绣虎若有所思。 顾芝俪指着桌上的食物:“甜点要及时吃,等温度降下来,巧克力凝固了,口感也就欠缺了。” 冯绣虎心不在焉地拿起蛋糕咬了一口,又问:“那吴彩凤呢?她跟你来头不同,她又是怎么想的?” 顾芝俪立刻投来警惕的目光:“什么叫来头不同?” 冯绣虎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她来自姻缘仙翁庙,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 顾芝俪神色一慌,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你听谁说的?” 冯绣虎冲她挤挤眼睛:“她修炼的是相思欢喜功,对么?科纳特陈就是着了她的道。” (本章完) 第244章 243顾芝俪的反常 第244章 243顾芝俪的反常 顾芝俪暗自松了口气。 她冷着俏脸:“那又如何?科纳特陈已被定罪,此事不可能再翻案了——况且你也不会说出去不是么?” 顾芝俪反客为主辩道:“你自以为拿捏了国公夫人的把柄,但你又何尝没有把柄握在夫人手里?” 冯绣虎好奇问道:“我有什么把柄?” 顾芝俪冷笑:“你到底是怎么从天崖爬上来的?” “哦——” 冯绣虎恍然大悟。 顾芝俪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所以谁都有秘密,你冯绣虎也是,而且我觉得你的秘密不比国公夫人的小。” 冯绣虎抬眼看她:“怎么说?” 顾芝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能从天崖活着回来,说明你有特殊的保命手段,这就已经够了不得了。” “其次,我和阿凤都是神游境修士,也就是教会说的符文启迪阶段。而你只是区区一介神甫,甚至才迈入通灵境不久,只凭这点道行,竟然能在弹指间施咒,令我和阿凤毫无还手之力——这太不正常了。” 她眼眸轻抬,盯着冯绣虎表情:“不会是某位迷雾教会的天使降临在你身上了吧?” 冯绣虎心头一紧——某方面来说这个推测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但他嘴里却说道:“天使降临又是什么意思?” 顾芝俪回道:“用我们神庙的话说就是,灵神夺舍。” 话刚出口,她又摆手道:“算了,是我想多了,如果现在坐我对面的真的是一位天使,你也不会跟国公夫人纠缠那么久了。” 冯绣虎暗自松了口气,他看向桌上的杯子,想喝口水压压惊。 可刚端起来,鼻间闻到的却是酒气。 “酒?” 他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 顾芝俪颔首道:“这叫睡前酒,入睡前喝一杯,能睡得更踏实。” 冯绣虎恍然点头,端起杯子往嘴边送。 “别喝!!” 脑海中一声炸响,蚀突然的暴喝差点没给冯绣虎吓得把酒杯丢出去。 顾芝俪本看着别处,在心里默数几秒后觉得差不多了,于是缓缓抬眼朝冯绣虎看来。 二人视线对上,顾芝俪的眼神凝固了。 那杯酒依然悬在冯绣虎的唇边,一动未动。 冯绣虎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垂眸仔细打量。 只见这枚酒杯的做工精巧细致,杯壁上镶金描银,勾勒出凤凰展翅的华丽图案——更大的问题是,冯绣虎看着眼熟。 好像是顾芝俪带来的“嫁妆”。 “这不是我家的杯子吧?” 冯绣虎挑眉。 顾芝俪面不改色道:“是我的,睡前酒代表的是一天的结束,所以要用配得上主人尊贵身份的杯子,我在后厨没有找到合适的,所以才用了我的。” 冯绣虎似笑非笑:“你还挺大方。” 顾芝俪抿着唇不说话。 冯绣虎站起身,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下药了吧?” 顾芝俪平静吐字:“没有。” 冯绣虎用大拇指轻轻抚过她的鬓角,指腹湿润,那是一滴冷汗。 “那你在害怕什么?” 冯绣虎问。 顾芝俪表情依旧平静:“我怕你又发疯。” 冯绣虎哂然一笑——这是个会找借口的。 他把酒杯递到顾芝俪唇边:“下没下药,喝了就知道了。” 却没成想,顾芝俪丝毫不抗拒,接过杯子仰头一口就喝了,然后冲冯绣虎倒转酒杯,示意一滴都不剩。 这下反倒给冯绣虎整得不那么自信了。 他打量一番顾芝俪:“你……酒量不错。” 顾芝俪冷着脸起身:“天色已晚,老爷好生休息,奴婢这就走了。” “哎,别急。” 冯绣虎又把她按回了椅子上,抱着双臂笑道:“还是多待会儿吧,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急着回去给自己解毒呢?” 顾芝俪回道:“大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恐对老爷名声有碍。” 冯绣虎指着她:“你自己听听这叫什么话,一看你就还是没把自己真的当下人,老爷跟自家婢女深夜谈心怎么了?这不很正常么。” 顾芝俪咬了咬下唇:“那便依你。”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坐了良久。 冯绣虎都等得思路开始发散了。 直到刚才蚀吼了那么一声,他才意识到一件事——自从他“复活”以后,蚀好像一直都没说过话。 这不正常。 要不是刚才逼急了,估计蚀也不会出声。 可是,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哑巴”了? 冯绣虎迫不及待想进入灵界去亲口问问,但得先摆平眼前的事。 他们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后半夜。 期间不止是冯绣虎,顾芝俪也连打哈欠,二人都困得不行了。 顾芝俪面色如常,行动无碍,根本看不出哪里有中毒迹象。 就在冯绣虎眼皮底下,被封禁了法力的顾芝俪也根本没有偷偷解毒的动作,冯绣虎不禁愈发疑惑。 可蚀也没理由骗自己——除非他看走眼了。 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后,顾芝俪眼角泛着泪,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还打算看多久?” 冯绣虎也没招了,但他嘴硬:“我就是诈你一下,目前来看你勉强过关了,走吧。” 顾芝俪懒得再招惹他,端起托盘气冲冲走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后。 顾芝俪靠着门边大口喘起气来。 她其实一点也不困,为了不让冯绣虎看出破绽,她的神经每分每秒都紧绷着。 稍稍平静了心绪,顾芝俪贴耳在门上倾听片刻。 确定外面无人偷听后,她快速来到床边跪下,从床底拿出一个酒壶和另一只酒杯——显然和刚才那只酒杯是完整的一套。 只见她端起酒壶,给另一只酒杯倒满,正准备喝下去时,忽然外面传来了声响。 “开门!查房!” 冯绣虎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顾芝俪脸色一白,顾不得其他,匆忙将酒壶酒杯全部用被子盖住,然后赶紧走过去开门。 冯绣虎推门进来,他一把捏住顾芝俪的下颌,鼻子凑近闻了闻,没有闻到新鲜的酒气。 他放心地点了点头,视线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顾芝俪咬牙问道:“你还想干什么?我要休息了,不然明天谁来打理家里?” 冯绣虎将门关上,反手将顾芝俪摁在了门板上,两只手在她身上到处摸索。 冯绣虎此番表现得格外具有目的性,顾芝俪心头更慌,情急中直接尖叫起来。 “住手!我叫你住手呀!” “非礼——” ps: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冯绣虎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本章完) 第245章 244囍结连理盏 第245章 244囍结连理盏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顾芝俪前脚刚走,冯绣虎就反锁了门潜入灵界。 睁开眼,冯绣虎看到——蚀被反捆双手双脚禁锢在一张椅子上,他的嘴上蒙着胶布,腰间还缠着一捆炸弹。 冯绣虎见状大怒:“谁干的!?” 蚀挣开双手,扯下胶布,跳起来一脚把冯绣虎踹了个跟头:“你干的!” 冯绣虎坐起来:“我有不在场证明!我刚刚才到!” 蚀扑上来骑到冯绣虎身上,双臂连环开弓:“是你的潜意识!蠢货!你以为我不说话就是被绑架了,所以看到的才是这样!” 冯绣虎恍然大悟——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是同一个灵体,再加上身处梦林,才会出现这种“所想即所见”的状况。 冯绣虎把蚀从身上蹬了下去:“还是先说正事吧。” 蚀黑着脸点头:“没错,这件事很重要……” 冯绣虎:“顾芝俪到底下药了没?” 蚀:“有个麻烦的家伙……”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说的却不是同一件事。 二人对视一眼,再次异口同声:“我的更急!” 蚀当先一把捂住冯绣虎的嘴:“听我说!我发现了……” 冯绣虎双手堵住耳朵:“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蚀气得直咬牙:“……那你说吧。” 这下冯绣虎高兴了:“顾芝俪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不是毒,是法器。” 蚀没好气道:“看到那杯子,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科纳特陈身上看不出咒术痕迹了。” “那杯子是姻缘仙翁庙的一件特级法器,名叫‘囍结连理盏’,准确来说它应该是一整套,一个酒壶加两枚酒杯,杯子分为雄盏和雌盏,同一壶酒,用雌盏喝下的人会死心塌地地爱上喝下雄盏杯中酒的人。” 冯绣虎一拍大腿:“难怪科纳特陈这么笃定自己没中咒术——吴彩凤只是神游境修士,科纳特陈根本想不到自己是被法器给阴了。” 蚀点头补充:“这件法器被姻缘仙翁使用权柄力量亲自加持过,别说瓦德拉乔了,就算是教首亲自来也不一定看得出端倪。” 冯绣虎眼珠子乱转:“我是说韦素娥怎么急着把顾芝俪送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想把我变成下一个科纳特陈。” “顾芝俪想骗我喝下雌盏的酒,所以雄盏一定被她藏在了别处,等我喝完,她再使用雄盏……幸好我没喝,那么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使仪式失效,比如把酒倒掉?还是把雄盏的酒也喝了?” 冯绣虎心里渐渐有谱,蚀却拉住他打断:“轮到我说了。” 冯绣虎把法诀一掐:“我这边比较急,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不管蚀大喊大叫,冯绣虎回到了现世。 …… 冯绣虎摸了半天,确定顾芝俪身上没藏东西。 于是他把顾芝俪翻了个面,使二人面对着面。 冯绣虎单手掐着顾芝俪的脖子,把她按在门上:“老爷待你如初恋,你给老爷玩心眼是吧?” 什么? 顾芝俪心头一慌,疯大虫又开始说胡话了——她来帆城才两年,怎么就成他初恋了? 正常来说,这时候顾芝俪该反抗了。 她是神庙修士,虽然使不出咒术,但也锤炼过肉身,不至于连挣脱冯绣虎的力气都没有。 可她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顾芝俪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阻止冯绣虎的“咸猪手”,而是怎么把他哄骗出去。 所以落到实处,就成了顾芝俪的话术:“老爷,你困糊涂了,我不是你的初恋——” 冯绣虎冷笑一声:“好像还真是我认错人了,那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顾芝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冯绣虎一把推出门去。 嘭一声巨响,门被冯绣虎给摔上,还顺手反锁了。 之前闹出的动静早把细腰儿和水仙灵芝吸引了出来,她们鬼鬼祟祟躲在门外说悄悄话,都以为冯绣虎是真准备把顾芝俪给办了,没成想,才一会儿的功夫,顾芝俪被赶了出来,冯绣虎自己一个人留在了里头。 细腰儿赶紧上前拉住顾芝俪:“阿俪,吓着了吧,别怕别怕,老爷有时候是这样的脾气……” 此时此刻,顾芝俪才是真的慌了,她根本没听进细腰儿说了什么,一把甩开细腰儿,冲上去一脚踹在门上。 嘭!! 房门猛地敞开,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顾芝俪闯进屋去,顿时僵在原地。 只见床上被子掀开,冯绣虎坐在床沿,一手提着酒壶,一手端着雄盏,朝顾芝俪投来玩味目光。 冯绣虎戏谑笑道:“背着老爷在房间里喝酒,阿俪呀,你怎么能干这么不专业的事?” “不……” 顾芝俪喃喃吐字,倏而猛地惊醒:“别喝!” 她瞬间朝冯绣虎扑去,却终究快不过冯绣虎——冯绣虎仰头一口喝下了雄盏中的酒液。 一滴不剩。 见一切为时已晚,顾芝俪仿佛失去全身力气,无助地瘫坐在冯绣虎面前,仰起头怔怔望着他。 冯绣虎摸了摸她的脸颊,替顾芝俪拭去眼角泪痕:“以后不许背着老爷喝酒了,记住没?” 顾芝俪“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点头。 怎么还哭上了? 爱情的苦就这么难吃吗? 冯绣虎抓了抓后脑勺,觉得这囍结连理盏的效果似乎没有他想象的好。 瞧瞧人科纳特陈多带劲儿! 冯绣虎拿起酒壶和杯盏,起身给顾芝俪打了个招呼:“东西我没收了啊。” 顾芝俪这下连理都不理会,趴在床沿哭得更加厉害了。 冯绣虎走出房间,细腰儿赶紧凑上来,探头探脑地往房间里看:“她怎么了?” 冯绣虎说:“找到真爱了,喜极而泣。” 细腰儿听得一知半解。 冯绣虎正准备把法器抱回主卧慢慢研究,管家却忽然快步上楼,对冯绣虎说:“老爷,门外来了客人,一个女的,我见她面生,而且大晚上一个女人孤零零在外面闲逛,似有些可疑,就没放她进来。” 冯绣虎不急这一时片刻,就跟着管家下楼去看。 穿过走廊,推开家门。 在门灯暖黄色的光晕映照下,冯绣虎看清了来人。 原来不仅是个女的,还是个洋人。 (本章完) 第246章 245好运敲门 第246章 245好运敲门 女人有着一头金粉色的大波浪长发,一侧挽起,另一侧自然垂落肩头,额前留有稍许发丝。 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宽松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副太阳镜,下摆半扎进裤腰,外面套了件针织开衫,下身则是一条舒适的高腰阔腿裤,脚下踩着平底绑带凉鞋。 除此以外,她还戴了顶宽檐草帽,帽子侧面别着一朵小;她的手腕上挂着藤编手提包,就像一个菜篮子,里面盛满了各种草草。 整个人慵懒中还透着一丝书卷气。 难怪管家不让她进来,她穿得太不对劲了。 别的不说——这一身压根就不是冬天该穿的。 冯绣虎堵在门口,警惕问道:“你找谁?” 刚刚还在朝走廊探头张望的女人此时已经把目光落到了冯绣虎怀里的囍结连理盏上。 听见冯绣虎提问,女人问道:“这里是鲁鸿熙的家吗?” “走错了。” 冯绣虎转身就欲关门。 已经吃过一次闭门羹的女人赶紧按住门板——冯绣虎竟发现自己推不动。 他心里顿时更加警惕。 女人朝他露出友善的笑容:“我说的是那个规划司司长,鲁鸿熙。” 冯绣虎认真回答:“我知道,但是你找错人了。” 女人不禁皱眉:“不会吧,我的运气向来很好,应该不会找错。” 冯绣虎咽了口唾沫,态度愈发诚恳起来:“你可能真的走错了。” 他热情地指着屋外某个方向:“那边有巡捕司的驻点,你可以去找他们问问。” “那好吧。” 女人颇为气馁地低下头:“谢谢你的提醒,先生。” “不客气。”冯绣虎笑着点头,“不用着急,巡捕也不一定知道,你多找几个人问问。” 女人转身走了,冯绣虎关上门,安静地站立几秒。 片刻后,他飞快冲上楼去,拉起细腰儿就说:“快快快!咱们得跑路了,先回下城的宅子躲一阵!” 说罢,他不给细腰儿提问的时间,当先冲进主卧收拾起东西。 搬来箱子,取出衣服,冯绣虎把东西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面塞,一边塞一边喃喃自语:“打火机、香烟、怀表、钥匙、钱包、充电器……充电器是什么来着?” 怔神的片刻,他抬起头看向阳台外面。 这一看不要紧,慌乱中飞远的魂儿顿时又全被吓得缩了回来。 那女人就坐在阳台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摆动着双腿。 冯绣虎朝她露出微笑:“你是不是又走错路了?” 女人摇摇头,指向他丢在床上的囍结连理盏:“我刚刚忘了提醒你,那东西挺危险,别把它当普通杯子用。” “好的,我记住了。” 冯绣虎点头:“你下去的时候小心,别崴脚了。” 女人笑道:“不会的,我运气很好。” 话是这样说,但她好像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二人大眼瞪小眼。 就这样对望了片刻,女人看向行李箱:“你要出远门吗?” 冯绣虎面不改色:“我比较自律,每天不把衣服重新整理一遍睡不着。” 女人歪了歪头:“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冯绣虎说:“那你还不进来帮我一块儿收拾?” 女人心想也是,于是跳下栏杆,从阳台走进屋内。 冯绣虎伸手去拿怀表,女人却先一步抢过来塞进了行李箱最下面。 冯绣虎又去摸打火机,女人又顺手把打火机揣进了自己兜里。 冯绣虎:“……” 冯绣虎看向她:“这些随身物品我通常都是贴身保管的。” 女人反问:“可你不是要睡了吗?” 冯绣虎沉默两秒:“我喜欢抱着它们睡。” 女人点头道:“你真不要脸。” 冯绣虎脸上有些挂不住。 正好这时门开了。 细腰儿闯进来:“老爷,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她一抬头看见了冯绣虎和陌生女人。 细腰儿表情僵住:“老爷,她是……?” 冯绣虎实话实说:“她走错路了。” 细腰儿露出幽怨的眼神:“哪条路能走错到老爷的房间里……奴家也想知道。” 女人这时也问他:“你们准备去哪?你不是要睡觉了吗?” 隔壁顾芝俪的哭声断断续续,依稀还能听见水仙灵芝劝慰她的交谈声。 冯绣虎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都在微微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将心绪平复了稍许。 然后,冯绣虎指着门外,对细腰儿说:“不走了,回去睡觉。”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细腰儿难过地瘪瘪嘴,但还是听话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关上,冯绣虎又看向床边的女人。 “你拿我寻开心呢?” 女人表情茫然:“什么?” 都这样了还不承认? 冯绣虎黑着脸:“不然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女人理所当然道:“我解释过了,我是来提醒你的。” 冯绣虎不信,冷笑道:“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女人更加理直气壮了:“不是你让我进来帮忙的吗?”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冯绣虎根本无从辩驳。 于是冯绣虎试探问道:“那我要是说,不需要你帮忙了,你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女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是可以的,但说出来之后就不能了。” “凭什么!” 冯绣虎不干了。 女人耐心解释:“因为因果出现了变化。” “一开始,我离开后发现忘记提醒你是‘因’,来到阳台是‘果’;然后我打算离开时你却叫我帮忙是‘因’,我留下来帮忙是‘果’;而现在,我留下来却成了‘因’,你催促我离开反倒成了‘果’。” “发现了吗,‘离开’和‘留下’这两件本该自然发生的事,因为人为干预而出现了因果倒置,这是好运的波动,进一步说明我没有找错地方。” 这神神叨叨的发言听得冯绣虎头疼,他抬手打断:“你的意思是,我赶你走的行为,也是你自身好运的一部分?” 女人笑着点了下头:“没错。” 冯绣虎反问道:“那我刚才要是不赶你走呢?” 女人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你无法对命运反悔,也无法撤回已经完成的举动。” 冯绣虎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这是他目前所见到的,最像普通人的神。 他抿了抿嘴,小声试探:“所以,你就是……莱比特·温娜?” 好运之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冯绣虎伸出手掌。 “很高兴见到你,鲁鸿熙先生。” ps:好运之神找个人这么费劲?因为这里是帆城。 (本章完) 第247章 246神力聚合物 第247章 246神力聚合物 冯绣虎跟她轻轻一握:“鲁鸿熙只是我的艺名,我的真名叫冯绣虎。” “好的,冯绣虎先生,幸会。” 温娜小姐丝毫没有介意,她所表现出来的随和就像一种活泼和慵懒相结合的独特风格。 冯绣虎邀请她来到阳台,二人在藤椅上坐下,吹着晚风。 冯绣虎委婉表示:“其实我这人比较保守,大家当当网友就够了,线下面基什么的实在没有必要。” 温娜小姐没听懂,但大致理解了意思,她感到委屈:“不是你先找我借钱的吗?” 冯绣虎诧异道:“开什么玩笑,我缺你那三瓜俩枣?” 温娜小姐回忆道:“可是你确实说过,你让我借你五十块银盘子,帮助你东山再起,还说要让我当什么升降机机长——话说升降机机长是什么职务?” 冯绣虎终于想起来自己胡诌过什么,他平静回答:“计划赶不上变化,升降机的修建工作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被无限期停滞了。” 温娜小姐颇感失望:“那真是太可惜了。” 冯绣虎由衷道歉:“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如果以后有合适的岗位,我会帮你留意的。” 温娜小姐也不是不讲理的神,笑着点头:“我其实挺喜欢尝试不同的工作,总能让我有别样的收获。” 冯绣虎脱口而出:“找工作就上瓜子二手车,上面好多小姐姐等你来聊。” “什么?”温娜小姐投来懵懂的视线。 “没什么。” 冯绣虎摆摆手:“插个广告。” 温娜小姐耸耸肩,不理解但表示尊重:“你不必感到抱歉,因为我这次来见你只是顺便,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这次轮到冯绣虎好奇了:“什么事值得一位神祇亲自来做?一定很重要吧。” 温娜小姐毫无隐瞒:“是迷雾的差事,他托我帮忙。” 她将手伸进藤编提包里,摸索半晌后取出一物。 冯绣虎定睛看去,眉毛渐渐皱起。 很难用言语描述出这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它既像一团气体,又像一滩粘液。它的形状并不固定,整体呈现出暗沉的银色,表面缓慢流转着灰蒙蒙光氲,透过灰光,能看见内部有大大小小的符文在明灭漂浮。 冯绣虎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温娜小姐单手托腮,和冯绣虎一起观察:“但以我的眼光来分析,这像是某种神力聚合物,我能感受到不止一种的权柄力量,可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冯绣虎眼皮一跳:“这是我不钱能看的吗?” 温娜小姐诧异道:“不是你先问的我吗?” 冯绣虎发现了,温娜小姐好像缺乏某种主观上的行为逻辑,她根本不会把问题往深了想,主打的就是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是做出来的,就一定不会错。 好运之神果然豪横。 温娜小姐接着说:“迷雾让我把它带来帆城,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放着。” “合适的地方?” 冯绣虎下意识感到疑惑——如果这是命令,未免也太模棱两可了。 温娜小姐没让他失望,自信满满地说道:“只要是我觉得合适的地方,就一定是合适的地方——我要做的只是遵循好运的指引。” 冯绣虎试探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温娜小姐耸耸肩:“暂时还没有——准确来说是还没开始找,我的时间都用在找你上了。” 冯绣虎干笑:“好运之神找人也这么费劲?” “话不能这样说。” 温娜小姐摆动手指:“我没有动用权柄,找到这里全靠本能的直觉——我不想惹麻烦,毕竟这里是风雨的地盘。” 冯绣虎这下听懂了,她是偷偷来的帆城,还担心被娘娘发现,以至于连神力都不敢用。 难怪冯绣虎在她身上看不见规则的律动,原来是早就藏好了。 温娜小姐把神力聚合物重新揣回包里,再次伸手出来时,手里又多了枚银币。 她将银币递到冯绣虎面前:“我来不及去换玄国的货币,所以掏不出五十枚银盘子,就用这个抵吧。” 冯绣虎接到手里翻看,发现银币两面都是一模一样的纹——像是某个符文。 温娜小姐展颜一笑:“这是象征好运的符文,我把它叫好运银币。” “如果你觉得生活不顺利,可以抛一下它,如果是好运符文的一面朝上,你的运气就会变好了。” 冯绣虎哑然失笑:“好像也没有其他面了。” “吹一下。” 温娜小姐朝他眨眨眼睛。 冯绣虎把银币捏在手里,朝着边缘一吹,悦耳的嗡鸣声响起。 “在这个声音结束前,你可以对着它说话,这样我就能听见了。” 温娜小姐如是说道。 冯绣虎惊叹道:“这是法器?” “并不是。” 温娜小姐却摇头了:“只是一枚被我用权柄之力加持过的普通银币,它和法器的区别是,它无法附着法力。” 冯绣虎也不觉得失望,毕竟不要白不要:“那我就不客气了。” 温娜小姐伸了个惬意的懒腰:“好吧,直觉告诉我,这时候离开刚合适。” 她突然提出告辞,话题跳转得很突兀。 但冯绣虎也巴不得她赶紧离开,当然没有挽留的意思:“那我就不送了。” 温娜小姐站起身,然后翻过栏杆,往前迈出一步,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冯绣虎赶紧探头去看。 一股海风吹来,吹起了晾在院子里的被褥,正好接住了温娜小姐,就像滑滑梯一样,她顺着被褥滑下去,刚刚好踩在实地上。 她回头冲冯绣虎摆摆手,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 冯绣虎一直望着温娜的背影消失在街尾,才忙不迭躺回床上,掐诀遁入灵界。 倒不是对温娜小姐失去了戒备,而是冯绣虎相信蚀的警惕——如果好运之神也跟了过来,蚀肯定会先一步躲起来。 显然,好运之神没有跟来。 因为当冯绣虎睁开眼,看见蚀正黑着脸把他盯着。 冯绣虎笑呵呵问他:“现在轮到你了,你刚刚想说什么麻烦来着?” 蚀面无表情说道:“……已经没事了。” 冯绣虎挺乐观:“没有麻烦了?” 蚀说:“不,你麻烦大了。” (本章完) 第248章 247好运与厄运 第248章 247好运与厄运 冯绣虎不信:“我怎么没感觉到?” 事已至此,蚀也不想再跟冯绣虎争辩什么,索性坐下来耐心给他解释。 “还记得我说过吗,好运之神很特殊。” “她名义上是迷雾的从神,但严格来说,没有人可以命令她。” “她的一切行为,都只遵循自己的直觉——也即是好运的指引而进行。” 冯绣虎其实已经隐隐有了这种感触。 从头到尾,温娜小姐所说的所做的,全都没有既定的目的,就好像她不需要进行任何深入的思考——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她对冯绣虎并不好奇,她不过问冯绣虎的身份,不探究冯绣虎的秘密,似乎是因为直觉告诉她不需要做这些,于是她便不做了。 冯绣虎小声嘀咕:“这种下属太不可控了,我要是迷雾之神,就把权柄收回来。” “你说到点子上了——这就是好运权柄的特殊之处,他收不回来。” 蚀说道:“好运权柄会自己选择主人,如果有人试图强行将好运权柄据为己有,那么他的下场会非常凄惨,我是指——获得好运,死于好运。” 冯绣虎似懂非懂,他理解的蚀的意思是——命不够硬就背不动这个权柄。 就和中彩票后太过激动突发心脏病一个道理,乐极生悲。 蚀继续说道:“所以即便是迷雾本人,也只能做到占据极小一部分好运权柄,而选择将其余部分让出去。” 冯绣虎想了想:“那我的麻烦是指……?” “好运已经到了,厄运还会远吗?” 蚀冷笑道:“好运厄运相辅相成,你和好运产生了接触,厄运也就盯上了你。” 冯绣虎怀疑蚀在咒他,于是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蚀。 蚀看穿了冯绣虎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厄运之神迟早也会找上你。” 冯绣虎愕然抬眼:“还有厄运之神?” 蚀从冯绣虎的兜里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了一支。 他怅然地吐出烟柱:“没错,就如同好运属于迷雾的从神一样,厄运是战争之神的从神。” 厄运之神,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相与的。 冯绣虎也难免认真起来:“那你给我提个醒,厄运之神叫什么,长什么样,别到时候又来敲门了我都不认识。” 蚀告诉冯绣虎:“她叫莱比特·温娜,是个女的。” “啊?” 冯绣虎一愣:“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蚀不满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冯绣虎揉了把脸:“我刚刚好像听错了,你再说一次。” “我说,厄运之神的名字叫做莱比特·温娜。” 冯绣虎觉得自己的耳朵应该没出问题,于是反问:“那好运之神叫什么?” 蚀疑惑地看他一眼:“莱比特·温娜,怎么了?” 冯绣虎眨眨眼,沉默了几秒:“你好像说的是同一个人。” “你又发什么疯?” 蚀皱眉道:“好运之神和厄运之神,这是两个人。” 冯绣虎试着引导他:“那她们分别叫什么?” “莱比特·温娜和莱比特·温娜,怎么了?” “……” 冯绣虎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但蚀好像没这种感觉。 冯绣虎言简意赅地告诉蚀:“你脑子出问题了。” 蚀在冯绣虎后脑勺抽了一巴掌:“你脑子才有问题。” 蚀表现得太自信了,再加上自己脑子确实有点问题,所以冯绣虎不得不开始怀疑问题难道真的出在自己身上? 他有些混乱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印证了蚀的话——好运之神是个大麻烦。 这个问题暂时理不清楚,冯绣虎决定暂时跳过。 他换了个话题:“你上次说西方主神麾下有从神和天使,好运之神属于从神,那么天使又是什么样的?” 蚀回忆了一下上次的谈论进度:“我们说到了灵神。” “没错,大多数天使都属于灵神范畴,但天使并不等同于灵神。” “灵神是一个统称,实际上,在最开始,只有失去肉身,不得不依靠权柄来维持灵体存在的神祇才被称作灵神。” “还记得我说过吗,神玺神格是在羲君登上神坛后才出现的,而在此之前,无数新神苦苦守着夺取来的神骨,却只能绝望地接受肉身凋亡。” “这些‘老一辈’的新神,最后大都变成了灵神。” “那其实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时期,也是原始神在追杀中获得喘息的时期——因为从这些灵神手中夺取权柄,远比猎杀原始神要来得容易多了。” “哪怕时至今日,灵界依然躲藏着一些苟且偷生的灵神。” “而天使其实并不具备权柄,他们生前大多数都是教会的修炼者,比如历任的教首、枢机长老、狂信者等等,肉身死亡后,他们的灵体受到主神神国的庇护,所以才能以灵体的形式存在,但本质上神国的力量依旧来源于权柄,所以天使也被归在了灵神里。” 冯绣虎想起了晚上顾芝俪提过一嘴的“天使降临”。 于是问道:“天使降临又是怎么个事?” 蚀正要说到这里:“作为以灵体的形式苟活在灵界的灵神,他们不具备肉身,所以无法在现世长时间留存,但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侵占别人的肉身,这个方法可以大大提高他们留在现世的时间——但这也意味着,被侵占肉身的那个人的灵体消逝了。” 冯绣虎反应过来:“你当初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的态度令蚀嗤之以鼻:“说得像你不是似的。” 蚀懒得跟冯绣虎斗嘴,继续补充:“但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他们其实把天使降临己身视为一种莫大的荣誉——他们知道自己会死,但他们也相信通过天使降临而死,会使他们的灵体抵达主神的神国。” 冯绣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现在表现得这么虔诚,万一哪天把我选上了怎么办?” 蚀用舌头舔舐牙齿,狞笑道:“那我正好加个餐。” 这样说冯绣虎就放心了,现世不敢说,但在灵体这方面,只要能让蚀放开手脚,谁来也是白给。 忽然,他冷不丁问道。 “所以羲君在哪儿?” 蚀下意识得意笑道:“哈,她被我困在……” 他反应过来了,立时化作猛虎朝冯绣虎扑上来:“吼——” 冯绣虎见势不对,提前掐诀闪人。 ps:不止是蚀分不清,除了冯绣虎,所有人都分不清好运和厄运。 (本章完) 第249章 248国公夫人所作所为的真相 第249章 248国公夫人所作所为的真相 次日醒来。 饭桌上,冯绣虎看到了顺子。 顾芝俪老实极了,她昨晚似乎没睡好,眼睛还带着红肿,垂着头站在主座后面。 冯绣虎指着桌边的其他椅子:“都坐,阿俪,你也来坐。” 这时候顾芝俪再也不提规矩了,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坐下。 见顾芝俪坐下了,水仙灵芝对视一眼,也回到原本就属于她们的位置上坐下。 昨天顺子不在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感到气氛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顾芝俪看向冯绣虎的眼神很复杂,冯绣虎心里有数,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在顾芝俪眼里一定魅力四射,只是那幽怨的视线好像也不怎么像看梦中情人的眼神。 每个人都默默吃饭,没人说话,于是顺子开口了。 他有事要给冯绣虎说。 “今早迈克上职时来找过我,托我给你带话。” 冯绣虎捧着一杯牛奶:“什么话?” “国公府昨晚死人了,今早抬出来时被人瞧见的。” 顺子下意识瞥了眼顾芝俪,停顿片刻后说道:“死的是韦素娥的婢女。” 顾芝俪捏着调羹的手一颤。 冯绣虎的瞳孔也微微紧缩,他确实没想到大国公的决心这么果断。 顺子说:“国公府对外宣称是突发疾病,但据说尸体身上有着严重的外伤,应该是经历过酷刑。” 冯绣虎问:“韦素娥呢?” 顺子摇头:“不知道,迈克说国公夫人没有露面,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吴彩凤到底经历了什么冯绣虎不知道,但许多问题他可以直接了当地问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顾芝俪:“韦素娥做这些事到底是想干什么?” 似乎是受到兔死狐悲的情绪影响,顾芝俪的声音有些沉闷:“她想帮大总统。” “近年来,随着大玄工业化的推进,大国公的声望越来越高,利益驱使下,吸引了众多官员主动亲近,所以外界盛传大国公怀了反心,亦或是打算自立门户。” “大总统远在太京,掣肘甚多,这些话语哪怕传入他的耳朵,却也只能当作没听见。” “国公夫人被夹在中间,心里焦急,思来想去还是更向着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一些,于是开始在暗中给大国公使绊子。” “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们赤脚庙和姻缘庙才选中了她,无论从身份还是立场,国公夫人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冯绣虎听出了端倪:“她‘想’帮大总统?” 他在“想”这个字上咬了重音:“也就是说,韦素娥做这些事,大总统其实并不知情?” 顾芝俪点头道:“没错。” “虽说天下神庙是一家,但归根结底,大总统身后站着的一直是羲君庙。” “而赤脚庙和王爷庙……在某些观念上,和羲君庙有些许不同。” “借着发展工业的名义,西方教会来势汹汹,长此以往,神庙将没有立足之地,可羲君庙却高高在上,对此不闻不问,甚至还保持了默许态度。” “大总统秉持着羲君庙的意志,赤脚庙和王爷庙无法从他身上下手,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冯绣虎斜着眼睛:“比如拿韦素娥当枪使?” 顾芝俪说:“国公夫人只是两家神庙做的事的其中一部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赤脚庙和生命教会、姻缘庙和心灵教会,争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但不可否认的是,国公夫人属于很特殊的一环,因为归根结底,将工业和教会引入东大陆的罪魁祸首就是大国公,所以作为他身边人的国公夫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听到这里,顺子不禁发出嗤笑:“把一个女人推到前面当先锋,算什么英雄好汉?既然有本事把修士安插进国公府,怎么没魄力直接刺杀大国公?” 顾芝俪回声呛道:“你说得轻巧,且不提大国公随身携带着法器,他身边的亲卫也不是吃素的——那些黑衫人就是教会专门为大国公培养的死士。” “早在进国公府之前,庙中就已叮嘱过我,要我隐藏身份,徐徐图之,万不可与大国公正面冲突,想来阿凤也是这个情况。” 冯绣虎摩挲着下巴,他大致揣摩明白了。 刺杀大国公这事,或许确实不容易,但神庙如果铁了心想办,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 所以真实原因在于,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因为大国公的身份太特殊了,他不仅是引入工业和教会的“罪魁祸首”,同时还是“造神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西方教会进入东大陆,侵害了神庙的利益和地位,赤脚庙和姻缘庙首当其冲,所以这两家才表现得最为激进。 但他们也只敢将矛头指向凡间的教会,而不敢去撩拨真神的虎须。 所以最终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他们孜孜不倦地给大国公的事业使绊子,却又不敢真的弄死他。 …… 吃过早饭,冯绣虎和顺子在屋外的园里坐着闲聊。 趁没有外人,顺子又说起了别的事。 “听说大哥你回来了,好些之前跑去跟了毛核桃的弟兄,找到我这里说情,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回来继续跟着大哥你混饭吃。” 冯绣虎摆手:“没那么便宜的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顺子颔首,“所以直接让他们滚蛋了。” 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冯绣虎顺势问道:“扳手帮在港口区动静闹得不小,神庙没找麻烦?” 顺子摇头道:“你别说,还真没有。” “因为之前都传大哥你死了,神庙那边心情大好,所以压根没把扳手帮当回事;其次,这次教会和神庙已经谈妥了明确界限,一人一半的情况下,扳手帮不曾越界,所以神庙也就不管毛核桃了。” 冯绣虎指着自己鼻子:“可我现在又活了,神庙有说法没?” 顺子不禁笑了:“或许有吧,但也只敢放在心里,不敢放在嘴边。” “大哥你是不知道,你这一死一活,外面关于你的传言是越来越邪乎了。” “还记得宋春圭吗?他用雨霖铃飞进了锅炉里,据说捞起来的时候肉都煮烂了,把工人全吓坏了——如今你死而复生,于是人们都说是因为你恶孽难消,连轮回天都不敢收你,这才把你放了回来。” 说得兴起,顺子兴奋地拍打大腿:“这两天我时常看见观庙的司礼,他们返回上城,从圣堂外路过时愣是连头都不敢抬——就是怕遇着你了。” (本章完) 第250章 249冯绣虎的入职考核 第250章 249冯绣虎的入职考核 二人谈话间,顾芝俪端来了茶水。 转身要走时,顾芝俪犹豫片刻,转回身来对顺子问道:“顺子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把阿凤的尸体送到哪里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去见她最后一面。” 顺子摆摆手:“不必客套,和她们一样,叫我顺子哥就行。” 然后他看向了冯绣虎。 这事能不能告诉顾芝俪,得要冯绣虎点头。 冯绣虎颔首示意无妨,顺子才开口道:“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她被送去的地方是迷雾大座堂。” 顾芝俪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教会信徒……” 冯绣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既然大国公属于教会一派,那国公府的所有人当然也是——同时,这也算大国公的表态吧。把神庙修士的尸体交给教会处理,大国公就差没直接跳起来抽姻缘庙的耳光了。” 顾芝俪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园里再次只剩下二人。 有一番话冯绣虎刚才没说。 大国公此举,不仅是向教会表态,也是做给外人看的。 上层阶级入教。 虽然冯绣虎依然不明白瓦德拉乔为什么急着做这件事,但不妨碍他顺势而为。 “椰树街的联排公寓好多都空着,回头我让管家先盘下来,到时候弟兄们来上城收供奉银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冯绣虎细致叮嘱:“你从中牵头,领弟兄们都和管家打个照面,让他们配合管家把户籍迁到上城来,以后做事才方便。” 下城人想成为上城人都十分困难,就更别提来自底城的阴沟耗子了。 但这对现在的冯绣虎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他的名头非常好使。 “还有一件事。” 顺子看看左右,小声道:“哥,我好像突破了。” 冯绣虎略感惊讶,虽是预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搬山法因为其“肉身灵体不可分割”的特性,在迈入破障境前,修行中的突破全都是水到渠成,也不需要像冯绣虎那样去寻找引导灵体进入灵界的材料。 冯绣虎惊讶的是顺子的进度——要知道,顺子可没有一副原始神的肉身,光是呼吸就能长经验。 他拍拍顺子的肩膀:“争气呀顺子!真给大哥长脸,再加把劲,以后罩着大哥。” 顺子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冯绣虎的这番话,把顺子刚到嘴边的话又给堵了回去。 他依旧坚定地认为冯绣虎给他的这门功法来自于邪神。 但大哥都这样说了,他又怎么能辜负大哥的期盼? 于此同时,冯绣虎自己心里也升起了稍许紧迫感——这段时间他四处奔波,修炼确实是落下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还真会被顺子给超过了。 痛定思痛,冯绣虎决定今天哪也不去,就躲在家里偷偷努力。 可惜事与愿违。 未到中午时,忽然有座堂执事来报,说瓦德拉长老有请。 …… 冯绣虎心说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把圣堂抢了的事到底还是事发了。 笃笃笃。 敲响房门,门内传来瓦德拉乔的声音:“进来吧。” 来的路上冯绣虎已经在心里计算好了——他最多只能接受吐出去一半。 只听瓦德拉乔第一句问道:“今天怎么没去上职?” 冯绣虎脱口而出:“我没抢!我只是带回家收藏!” 瓦德拉乔:“?” 冯绣虎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上什么职?我又不是主教。” 瓦德拉乔笑着点他:“原来你也会心虚。” 冯绣虎面不改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瓦德拉乔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今天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 冯绣虎这下放心了,咧嘴笑道:“还得是咱老师大气,什么事你只管吩咐。” “一件适合你去办的事。” 瓦德拉乔取出一张迭好的信笺,推到冯绣虎面前。 冯绣虎打开来看,发现是一份名单,上面还有好些眼熟的名字。 比如沈彦之、王景明、郑慕文、秦修远等——全是官员。 瓦德拉乔说道:“这些官员的立场无非只有三种,要么支持大国公,要么支持大总统,要么就是自诩清高的中立态度。在政治上有个人倾向,在他们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可一旦让他们把这种倾向和宗教绑定,他们就畏之如蛇蝎。” “可我已经不想再等他们壮胆了,所以必须采取一些激进手段。” 他看向冯绣虎,指尖在信笺上轻敲两下:“这周五的下午,我希望看到他们齐聚大座堂,和我一起做祷告。” 冯绣虎懂他意思,歪头想了想:“被担架抬来的行不行?” 瓦德拉乔微微一笑:“也行,能抬来一次就能抬来第二次,说不定第三次就愿意自己走着来了。” 有他这句话,冯绣虎心里就有底了。 但他还有件事不明白。 “就算把他们逼着来了,可这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依然不是真心实意信奉迷雾之神,只是迫于教会的压力,来做做样子。” 瓦德拉乔摇了摇头:“万事开头难,难就难在怎么把头开起来,只要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就会水到渠成。” 冯绣虎没听明白,瓦德拉乔换了个更浅显的说法:“教会不需要他们的虔诚,只需要他们的态度,有了第一批官员的态度,就会有更多人效仿,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效仿,虔诚者还会少吗?” 冯绣虎问:“可是神庙不会坐视不管。” 瓦德拉乔点头:“那就是我该解决的问题了。” 冯绣虎明白了,他要做的只是使用他最擅长的手段,把官员赶到座堂去。 “那我有什么好处?” 冯绣虎从不吃亏。 瓦德拉乔笑道:“就当做是你的入职考核吧——搜刮了一整座圣堂难道还不够满足你的胃口吗?” 他拿这事点冯绣虎,冯绣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摸了摸鼻子说道:“行吧。” 不是冯绣虎变得好说话了,而是因为钱还得自己挣。 ps:收供奉银的最好时机已经到了。 (本章完) 第251章 250好啃的 第251章 250好啃的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冯绣虎虽然闲着,但该办的事是一件没落。 首先是弟兄们被顺利接来了上城。 这里面还是出了点波折,苗根生等鸮人弟兄未能获得上城的居住证,饶是冯绣虎面子再大,凶名再盛,巡捕司依然不肯同意办理,管家老黄也委婉提醒了冯绣虎,说鸮人属于“归降派”,天生低人一等,所以向来没这个先例。 冯绣虎也没了办法,只好暂且搁置,先把麻子兄弟等人接上来安置,然后命苗根生等人留守底城——底城的修路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正好让苗根生他们继续盯着。 其次,熊桂媛和细腰儿已经将上城有权有势的家族关系网整理出来,交到了冯绣虎手里。 由于时间匆忙,这份档案有些粗糙,也不能保证完全正确,但对冯绣虎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顺子的升迁令也下来了,正式成为了一名神卫军卫官,按正常流程,顺子负责值守工厂区圣堂,他的小队理所应当隶属在拜恩侍卫长麾下。 但冯绣虎“死而复生”后,刚升职的卡琉斯不想断了这份交情,于是主动将顺子的小队迁到了自己隶下。 但顺子的工作地点没变,只是不再受拜恩侍卫长的直接管辖。 …… 万事俱备,冯绣虎觉得是时候让上城老爷们见识下唱诗班的手段了。 经过深思熟虑,冯绣虎在瓦德拉乔给他的名单上选定了第一个目标。 秦修远,财政司副司长,他的小儿子名叫秦书哲,也就是上城区圣堂的执事查理。 更重要的是,秦修远本就是大国公一派的官员。 由易到难,冯绣虎打的是这个算盘,先把好啃的啃下来。 考虑到秦修远是大国公的铁杆,冯绣虎觉得谈下来问题应该不大,所以也没考虑用过激手段,甚至连弟兄们都没带。 他只带了一个人,顾芝俪。 顾芝俪跟在国公夫人身边那么久,就连熊桂媛也比不上她对这些官员的了解程度。 这也是冯绣虎带上她的原因。 吃过晚饭,冯绣虎也没提前送拜帖,领着顾芝俪就直接上门了。 门房本不认识冯绣虎,但当冯绣虎自报家门后,分明是吓得抖了一哆嗦,然后身为官员家仆的那股子傲气顿时收了,赔着笑让冯绣虎稍后,忙不迭小跑进去通报。 不多时,管家出来开门,将冯绣虎二人迎进府内。 不愧是财务司的官员,一看油水就没少捞。 同时洋房,秦府显然比冯绣虎住的地方更加气派,也更加奢华。 穿过园,秦修远就站在门槛前迎接,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夫人和秦书哲。 见到冯绣虎身影,秦修远笑吟吟上前:“冯神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冯绣虎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吃着呐?” 自认为和冯绣虎已经算是熟识的秦书哲接话道:“我和我爹才下职到家,所以吃得晚——冯神甫不如一起?我让后厨再加几道菜,我们小酌几杯。” “吃过了。” 冯绣虎摆手拒绝,跟着他们一家往里走:“我就是来带句话,带到了就走。” 秦书哲不明所以,脱口问道:“什么话值得冯神甫亲自来带?” 秦修远却眯起了眼睛,笑问:“若是没猜错,冯神甫的话,是替瓦德拉长老带的吧?” 冯绣虎诧异道:“嚯,消息挺灵通呀。” 秦修远轻捻胡须,无声一笑。 他似乎也不急着吃饭了,领着冯绣虎来到待客茶室,安排仆人奉茶。 秦府夫人行礼退去,秦修远略作思忖,独让秦书哲留下来作陪——主要是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跟冯绣虎打交道,这人名声在外,秦修远心里多少有点没底,所以想着让秦书哲作个缓冲。 倒上茶,秦修远开口了。 “冯神甫误会,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大国公私下已与我提起过官员入教一事。” 秦书哲闻言,诧异地看向自家父亲——官员入教一事并未公开推进,哪怕他是圣堂执事,其实也并未收到风声。 说完这句,秦修远就没下文了,端起杯子轻轻吹着茶沫。 他这副模棱两可的态度令冯绣虎顿感没底。 他试探问道:“入不入教的先不谈,这周五下午,大座堂祷告大厅,我给你留个视野好的前排位置,你到时候把家里人都带上,怎么样?” 秦修远打了个哈哈:“冯神甫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有机会聆听瓦德拉长老的教诲,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财政司公务繁忙,周五下午我还须上职,恐怕去不成的。” 冯绣虎皱起眉毛:“实在不行请个假呢?” 秦修远也不知冯绣虎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只得干笑两声:“这不太合适,还是下次吧。” 忽然,秦修远看见旁边的秦书哲,他眼珠子一转,指着秦书哲道:“不如这般,我让书哲代为参加如何?他本就是执事,想必更能领悟瓦德拉长老讲述的教义。” 不明所以的秦书哲正准备点头应下,冯绣虎却先黑脸了。 冯绣虎指着自己鼻子:“我看上去很好糊弄吗?” 秦修远赶紧摆手:“哪里的话!” 冯绣虎笑了:“那就是觉得我好说话,欺负我老实了。” 冯绣虎笑得秦修远心里发慌,已经随时准备屁股离开座位了,他赶紧否认道:“当然没有!” 冯绣虎看出他想逃跑的意图,伸手过去按住秦修远手腕:“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肯去?就算不给教会面子,大国公的面子你也不给?” 秦修远只觉得手腕上力道沉重,不禁苦笑:“我算是看出来了,冯神甫是个直性子,那我就把话挑明了说罢。” “有些事大国公可以做,但我们不行。” “只要大国公自己愿意,他甚至可以直接住在教堂里,没人挑他的理,也没人说闲话。但我们不一样,即便和大国公关系再近,官员吃的始终是府衙的饭。” 他指了指头顶:“官员不拜神,只拜龙椅上那位——不然的话,官员到底是该听神的话,还是该听那位的话?这不乱了套了么。” (本章完) 第252章 251难啃的 第252章 251难啃的 冯绣虎没想到,他自以为最好啃的一块骨头居然也啃不动。 出师未捷,铩羽而归。 从秦府出来,冯绣虎若有所思。 他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件事不是“支持大国公的官员同意入教”和“不支持大国公的官员会反对”那么简单。 而是官员群体本能就抗拒着和宗教进行绑定。 本质上来讲,这其实是“神权”和“王权”之前天然存在的鸿沟,而这些人早在成为官员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所以冯绣虎没有对秦修远怎么样,即使他使用暴力手段逼迫秦修远答应下来,却依然没能改变官员这个群体的态度,还只会平白跟大国公翻脸。 走在街上,一直没吭声的顾芝俪忽然开口了。 “别说是教会了,即便是换成神庙,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冯绣虎看过去:“羲君庙也不行?” 顾芝俪想了想:“我就这般给你说吧。” “人有所求,就会拜神,求姻缘牵线,求健康痊愈,求多子多福,求事业亨通……求什么,就拜哪家的神,这是常态。” “官员也是人,也会有所求,所以他们其实也拜神——但只能偷偷地拜,或是让家里其他人去拜,因为要避嫌。” “但你要知道,拜神和成为信众是两码事,身为官员,若是真的成为哪家神庙的信众,官帽子就保不住了——你定是要问了,就连大总统都是靠羲君庙才坐稳龙椅的,那为什么大家不都当羲君的信众?” 冯绣虎抬眼,他确实在疑惑这个。 顾芝俪沉默了片刻:“因为神庙只受万民供养,不管人间沧桑。” “千百年来王朝更迭,神庙从不插手,向来如此。” “说得难听些,若不是大国公主动将西方教会牵扯进来,神庙才懒得去管他和大总统的明争暗斗,不论他俩谁赢谁输,神庙都只会冷眼漠视。” 冯绣虎这下抿出味儿了。 神庙需要信众,所以需要一个正常运转的国家,而对王权而言,让官员避嫌,不得成为信众,是为了更好维持政权运转,从而达成了这个神权和王权之间共有的默契。 顾芝俪继续分析:“再说回眼下。” “官员入教,任谁都看得出来教会打的是个什么算盘。” “教会进入大玄传教也就罢了,现在竟还想将手伸进朝堂,靠拨弄政治的方式为自身谋利,此事看似始于帆城,可一旦传入大总统的耳朵,必然会引起连环反应——甚至会提前挑明大总统和大国公之间的矛盾。” “大国公若是不想坐以待毙……” 冯绣虎眼眸亮起:“可能会爆发战争。” 顾芝俪道:“这是教会的阴谋。” “一个相对还保持着稳定的大玄拖慢了他们脚步,但一个正在内战的大玄就不一样了。” 冯绣虎笑道:“你当着我这个教会神甫的面说教会的阴谋,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顾芝俪看他一眼,又偏开视线:“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的。” “自己人?” 冯绣虎揽住她的肩膀:“心上人就心上人,别不好意思。” 顾芝俪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也就放弃了,任由他揽着,嘴里小声嘀咕:“我只是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和那杯酒没关系。” 冯绣虎权当她嘴硬,笑了笑不说话。 “这不是回去的路。” 顾芝俪这才发现他们没有往家里走。 冯绣虎说:“不急着回去,简单的啃不下来,我想再试试难的。” …… 不同的骨头有不同的啃法。 冯绣虎把那份名单上的官员分成了三种人,一种是秦修远这种,属于大国公一派的;一种是中立派,比如教育司司长郑慕文;最后一种是坚定的府衙派,比如新任规划司司长,沈彦之。 显而易见,最难啃的就是府衙派。 这帮人本就看不惯大国公和教会,再加上顾芝俪分析的那番道理,他们几乎没有可能答应来大座堂听教义。 来到沈府门前。 这次冯绣虎就没敲门了——主要是他即便敲门,里面的人也不一定会开。 嘭! 冯绣虎毫不客气,上去就是一脚。 黑漆大门猛晃一下,却没踹开。 冯绣虎后退几步,助力前冲再次上脚。 嘭!! 这次他牟足了力道,成效斐然——大门应声而开,铜钉都给崩飞了出去。 一旁的顾芝俪看得眼皮微跳:“你一点也不像神官,这身蛮力比神卫军也不逞多让。” 几名门房守卫抄着武器急匆匆迎出来,还未看清来人,就僵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冯绣虎拎着怀表的链子甩动,领着顾芝俪踱步进入府中。 顾芝俪提醒他:“这条街住了许多官员,巡逻的巡捕很快就会到的。” 冯绣虎说:“沈司长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会替我解释的。” 冯绣虎抓起躲在门后的管家,问他:“你说是吧?” 管家赔着笑点头:“壮士所言极是,但我家大人已经睡下,不如明日再来拜访?” 冯绣虎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那就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国公夫人来找他私会了。” 管家闻言大惊:“这话可不敢乱说!” 冯绣虎作势又要抬脚,管家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 进入正厅,冯绣虎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没等太久,沈彦之出来了。 看得出他来得匆忙,扣子还没扣完。 可当他看清坐在那里的是冯绣虎后,顿时脸色大变:“是你!?” 沈彦之甚至没过多思考,转身又往来时的方向逃跑。 冯绣虎老神在在坐着,一点不急。 没过一会儿,沈彦之又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在冯绣虎对面坐下。 他沉着脸道:“什么国公夫人?我劝你莫要讲些无稽之谈,有话便快些说。” 冯绣虎不搭理,他指着沈彦之问旁边的顾芝俪:“这小子也喝了?” 顾芝俪冷着俏脸,点了点头。 沈彦之这才注意到冯绣虎身边站着的是谁,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他迟疑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悸动,小声向顾芝俪发问:“阿俪,夫人她……现在还好吗?” ps:沈司长也是一片痴心呀。 (本章完) 第253章 252拿下沈彦之 第253章 252拿下沈彦之 顾芝俪偏过脸去,不说话。 她这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反令沈彦之更加心焦,当下也顾不得冯绣虎还在场,急切说道:“阿凤之死,分明就是大国公的敲打,我听说夫人已经两日不曾露面,定是被软禁在了家中。” “我夜夜难眠,好几番差点忍不住,想找个由头前往国公府打探,却又怕给夫人徒增麻烦,这才按捺住了冲动。” 他说得俨然要掉下泪来,冯绣虎打断道:“说白了就是不敢呗,你还不如科纳特陈呢,人至少有豁出去的胆气。” “你!” 沈彦之怒目视来。 冯绣虎也看着他:“怎么着?” 被冯绣虎吊眼盯着,沈彦之的气势顿时泄去。 他转头埋怨顾芝俪:“阿俪,你怎么能把夫人的私事讲给他听?” 顾芝俪冷漠道:“是他自己查到的。夫人在他手里栽了跟头,如今处境艰难,我劝你也最好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莫去触国公府的霉头。” 沈彦之诧异地看向冯绣虎——适才管家通报,他第一时间以为冯绣虎是为国公夫人的事而来,但眼下听顾芝俪话里的意思,似乎与此无关。 想通这一点,沈彦之终于清醒了不少,他警惕地看着冯绣虎:“你我并无交集,深更半夜闯进我家,这做派可不体面。” 冯绣虎笑道:“怎么就没交集?咱俩明明是老熟人了——我朝你肚子上射过一箭,你难道忘了?” 这也能算交集? 沈彦之脸一黑:“冯神甫别说笑了,有事还请明言。” 冯绣虎说:“这周五下午,把你规划司的官员们都带上,来大座堂参加团建。” 沈彦之一愣:“团建……是什么?” 顾芝俪替冯绣虎翻译:“教会的瓦德拉长老会在那天宣讲教义,带领众官员做祷告。” 沈彦之脸色大变:“这不是害我么!” 冯绣虎一点不急:“小沈呀,这怎么能是害你呢?你要是不去,才是真的害了你。” 沈彦之不吃这套,态度坚决:“你少糊弄我,巡捕马上就到,我劝你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 既然他摆明了态度,冯绣虎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亮出“刀枪”:“你跟韦素娥那点破事,我随时都能抖搂出去——反正科纳特陈一个人上路也挺孤单,你是想来参加团建,还是想去陪他?” 正此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领着一众巡捕匆匆跑来,他指着冯绣虎就喊:“就是他!” 上城几乎人人皆知“疯大虫”的名号,但真正见过冯绣虎这张脸的人其实不多——但对巡捕来说,一定是再熟悉不过了。 带队的巡捕队长上一秒还气势汹汹,闯进厅来定睛一看,下一秒就焉儿了。 疯大虫他不敢得罪,可规划司司长他也得罪不起呀。 纠结了片刻,巡捕队长只得堆起笑脸,对冯绣虎道:“冯神甫,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冯绣虎大手一挥:“没误会,门是我踹的,家是我闯的,你们再来晚点,我就该揍沈司长了。” 巡捕队长笑容愈发尴尬:“您瞧这闹得多难看,大晚上的,您别让我们难做,真有什么事,等明早我换了班再说……您觉得怎么样?” 冯绣虎用同样的话问沈彦之:“你觉得怎么样?” 沈彦之脸色阴晴不定,抿着嘴不说话。 冯绣虎添了把火:“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前脚迈出你家门槛,后脚你和韦素娥的事就得登报——阿凤够惨了吧?大国公能让你死得比她还惨。” 沈彦之攥着拳头,眉关紧锁,神色挣扎良久后,他缓缓松开拳头,对巡捕摆手:“郝队长,确实是误会。辛苦你特意跑这一趟,我和冯神甫还有公务要谈,就不送了。” 他对管家使了个眼神,管家心领神会,立刻赔笑将众巡捕请出了正厅。 送至门口时,管家识趣地从袖子摸出几枚银盘子,不着痕迹地塞进郝队长手里:“我家大人的一点心意,请各位巡捕老爷喝茶……各位就当今晚没来过吧。” 郝队长掂了掂掌心,笑道:“哪里的话,我们今晚只是例行巡逻至此,分明就是无事发生,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言毕,郝队长挥手招呼众巡捕撤了。 正厅里,冯绣虎和沈彦之的谈话也进入了尾声。 为了消减沈彦之的抗拒情绪,冯绣虎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我没打算害你,届时到场的不止你一个,府衙大大小小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我挨个去请,每个人都有份,所以你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沈彦之露出冷笑:“你说得轻巧,说请就请得来?怎么,他们也有把柄在你手里?” 冯绣虎摇头:“暂时还没有,但是可以有。” 沈彦之警惕看来:“你想做什么?我奉劝你一句,这里是上城,你那些龌龊手段不是对谁都管用的,只会给你自己招来祸事。” 冯绣虎笑道:“那你最好祈祷能管用,要是请不来他们,你可就遭殃了。” …… 离开沈宅,冯绣虎回了家。 这晚拜访的两家只能算冯绣虎的试水,眼下已有收获,他心里也大致有了数,所以便不急着继续开展工作了。 回到家,他把细腰儿从床上拽起来,三人在书房给今晚的内容作总结。 “我看大国公也不怎么诚心。” 冯绣虎撇嘴抱怨:“口头上答应瓦德拉乔,说要帮忙推进官员入教,其实他心里门清,知道这活不好干,纯属抱着旁观心态看戏,也没帮上什么忙。” 顾芝俪显然看得更加透彻:“是你想多了。” “大国公保持默许态度就已经是在帮教会的忙了,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逼着官员入教?这样做只会把原本亲近他的官员往远了推。” “瓦德拉乔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把具体实施的工作交到你手上。”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现在来看,官员入教这件事的风声还没有完全透露出去,大多数官员都还不知情,只有少数受大国公信任的高官,从大国公那里探听到了丁点消息。” (本章完) 第254章 253没靠山的中立派 第254章 253没靠山的中立派 顾芝俪直言不讳:“这事本就不好办,你拿捏得了沈彦之,却拿捏不了别人。秦修远和大国公走得那么近,都不肯给这个面子,更别提府衙派的官员了。” 冯绣虎看向细腰儿:“你给我那份档案里,这些官员的家长里短边隐私,恐怕还不值得他们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参加祷告——这差事比我想象得棘手,早知道就不揽这个麻烦了。” 细腰儿站起身走到冯绣虎身后,替他轻轻按揉太阳穴:“老爷,你们讲这些弯弯绕绕,太高深的我也不懂,但我只认得一个理。” “你的老师,那是神仙般的大人物,自然比咱们看得都要透彻——他既然选了你,定是觉得你能办成这差事才交到你手上。所以老爷不妨琢磨琢磨,他是看中了什么才选的你?” 冯绣虎哑然失笑——看中了什么?看中他没有好名声呗。 但是话糙理不糙,细腰儿说的不无道理。 冯绣虎略作回忆,觉得瓦德拉乔说不定还真是这个意思——找个最不怕得罪人的人,去办最得罪人的事。 想通了这点,冯绣虎又问顾芝俪:“难啃的好啃的,今晚都啃过了,明天该找个不算难啃也不算好啃的,你觉得找谁合适?” 顾芝俪目光投向桌上的名单,凝眸扫视片刻后,指向其中一个名字:“这个人吧,你要是能搞定他,那么其余中立派的官员就都简单了。” 冯绣虎低头看去,发现顾芝俪指的正是教育司司长,郑慕文。 “为什么这样说?” 冯绣虎问。 顾芝俪答:“因为他有地位,有名望,是中立派的标杆。如果他能答应参加祷告,其他中立派官员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 …… 顾芝俪告诉冯绣虎,所谓中立派,其实就是一帮不想被裹挟进政治斗争,同时以清高标榜自身的官员。 这类官员通常难以身居高位,也混不到什么油水多的好职务,郑慕文已经是他们中官最大的一个。 冯绣虎没跟郑慕文接触过,也不知道要怎么和这类人打交道,但秉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次日一早,他让细腰儿准备了礼物,和顾芝俪一起前往郑宅拜访。 门房通报后不久,管家将二人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郑慕文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对冯绣虎倒也还算客气,但言语中的疏离同样明显。 毕竟在他看来,教育司这个部门,和冯绣虎一个神甫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而冯绣虎提着礼物上门,无非是有事相求。 从熊桂媛那得知,郑慕文爱好下棋,所以细腰儿投其所好,准备的礼物正是一副围棋。 冯绣虎将礼物摆上台前,随着顾芝俪打开了礼盒,围棋精致的做工顿时令郑慕文忍不住投来视线。 收回目光,郑慕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冯神甫知礼数,识大体,我看全不似外界传的那般夸张。” 冯绣虎点头:“谁说不是呢?那都是谣传。” “但是……” 郑慕文话锋忽然一转,他将棋盘往冯绣虎推了几分:“无功不受禄,冯神甫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就拿回去吧。” 冯绣虎把棋盘推回去,问道:“意思是有功就能收礼了?” 郑慕文眼皮一跳:“冯神甫有话不妨直说——但我人微言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冯绣虎说:“我不要你帮忙,我是看你每天闲得慌,所以帮你报了个老年围棋兴趣班,到时候你记得去参加一下——就在周五下午,地点是迷雾大座堂。” 郑慕文一愣:“什么班?”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去教会?这不合适。” 冯绣虎纠正他:“我觉得合适。” 郑慕文不禁皱眉,虽然暂时不知冯绣虎的目的,但他深知绝不能往坑里跳,遂直接摆明了态度:“就连大国公都知道,郑某奉行的向来是在其位谋其政,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从不牵扯进教会和神庙的瓜葛,不论冯神甫有着什么打算,恐怕都是找错人了。” 冯绣虎挑眉:“这么坚决?” 郑慕文一脸正气地点头:“就这么坚决。” 冯绣虎指着棋盘:“送礼也不行?” 郑慕文偏开头:“郑某从不在意这些俗物。” 冯绣虎想了想:“那我要是把你房子点了呢?” 郑慕文大怒:“你敢!” 冯绣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真敢。” 郑慕文反应过来眼前是谁,意识到他确实是真的敢,于是再次怒斥:“便是露宿街头,郑某亦不改口!” “有骨气。” 冯绣虎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郑慕文冷笑一声:“哼,谬赞了。” 冯绣虎拿指头点他:“行,你等着。” 说罢,起身就走。 郑慕文在后面喊住他:“慢着,把东西拿走,郑某家里沾不得这些秽物。” 冯绣虎看向桌上棋盘,说道:“不急,我等会儿回来拿。” 离开郑宅,顾芝俪觉得奇怪——冯绣虎今天走得太容易了。 遂问道:“遇到这种软硬不吃的,你怎么办?” 冯绣虎反问她:“所谓中立派,就是两不相帮对吧?” 顾芝俪点头:“差不多吧。” 冯绣虎又问:“那反过来说就是,也没有靠山,没人给他们撑腰。” 顾芝俪不明所以:“教育司司长还需要有人撑腰吗?他官已经够大了。” “那得看遇着的是谁。”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走,我带你吃蛋糕去。” …… 梅香点心铺。 迈克和程爱梅已经等在这里了。 今早冯绣虎让顺子给迈克带话,所以迈克才去找了程爱梅,并带来这里等候冯绣虎。 程爱梅的妻子郑素梅正在店里忙活,冯绣虎没有惊扰她,径直走到程爱梅桌前。 程爱梅不知道冯绣虎找他作甚,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笑吟吟地给冯绣虎打招呼:“冯班长,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声恭喜——死而复生这种事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冯绣虎坐下来,揽住程爱梅肩膀:“你知道死而复生这件事里最关键的一点是什么吗?” 程爱梅一愣:“是什么?” 冯绣虎正色道:“是勇气,向死而生的勇气。” 程爱梅听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呵,呵呵……是吗?” 只听冯绣虎认真问他:“所以,你有这种勇气吗?” 程爱梅心中升起不好预感,干笑道:“我又没死过,我上哪儿知道去……” 冯绣虎摆手:“没关系,都是可以培养的,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 “比如先抽你老丈人几个嘴巴子。” ps:中立派其实才是最好拿捏的。 (本章完) 第255章 254程爱梅往事 第255章 254程爱梅往事 清高,正直,兢兢业业。 这是郑慕文这类人给自己打上的标签。 冯绣虎觉得自己也是个高尚的人,但他没在郑慕文身上感受到同类的味道。 他思考了原因,觉得可能是因为郑慕文就占了个“高”字,于是便误以为自己是个“高尚”的人了。 这种站得够高的人通常有个通病,他们打心眼儿里看不起站在低处的人。 但他们不会明说,而是会通过冠冕堂皇的言辞去挑对方的毛病,让对方怀疑自身的同时,也进一步佐证了自己的高尚。 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低处的人站出来,撕下他道貌岸然的嘴脸,挑战他的权威,质疑他的品德,他就会急得跳脚,他就会怕得要死。 他怕的不是被伤害,也不是利益损失,而是怕自己和低处的人搅和在一起,大家就觉得他不够高尚了。 冯绣虎当不了这个人,因为他现在已经站得足够高,就算把郑慕文折腾得再狼狈,别人看了也只会给郑慕文竖起大拇指,道一声“郑公真有骨气”。 但是没关系,还有程爱梅这个绝佳的人选。 冯绣虎的话把程爱梅吓坏了。 他连忙摇头,头发都甩得飞起:“不行!绝对不行!” 程爱梅快速回头瞟了眼店内的郑素梅,压低声音央求冯绣虎:“那可是我老丈人!这事别说干了,光是说出来被我媳妇儿听见都得弄死我。” 冯绣虎递给他一支烟,自顾自点燃,问道:“你媳妇儿跟你老丈人多久没见过面了?” 此话一出,程爱梅不禁沉默了。 他点起香烟,闷闷抽了起来,直到半截燃尽,才苦笑一声:“理不能这么论,郑司长公务繁忙,我家店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生意一直好得很。两边都闲不下来,碰不着面也很正常——但我媳妇儿每个月都会送甜点过去,来往是一直都有的。” “是吗?” 冯绣虎斜眼看他:“我怎么听说自从跟了你,郑素梅连郑宅的门槛都没跨进去过?” 程爱梅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下意识握紧。 但倏而又立刻放开,再次堆起笑来:“只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小问题罢了,不值得放在心上。” 他的言外之意是,这是他们家的家务事,不希望冯绣虎来多管闲事。 冯绣虎听出来了,于是扇了他一巴掌。 程爱梅捂着脸,愕然地看着冯绣虎。 冯绣虎问他:“重了还是轻了?” 程爱梅点头回道:“有点重,打疼了。” 冯绣虎又问:“郑慕文也这样抽过你吧?比我重还是比我轻?” 程爱梅默默低下头去,不吭声。 冯绣虎却还不肯罢休,继续咄咄追问:“你媳妇儿也被你老丈人抽过吧——我敢打包票,肯定比抽你时更重。” 程爱梅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压抑着怒火:“说这些有意思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冯绣虎反手一巴掌又把程爱梅的火气给抽回了肚子里:“有脾气冲我吼,没胆子跟你老丈人干一架?” 程爱梅紧紧攥着裤腿,鼻孔里喘着粗气:“他是府衙高官,又是阿梅她爹,我能怎么办?我哪来的胆子!” “我借你呀。” 冯绣虎揽住他的肩头:“是把你媳妇儿受的气一并讨回来,还是继续憋屈下去——你可记住了,今天这机会要是抓不住,你就得憋屈一辈子,永远都别想在郑慕文那里翻身。” 程爱梅豁然起身,气势汹汹。 冯绣虎喜出望外:“决定了?” 程爱梅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我想跟我媳妇儿商量一下。”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商量不了。” “你告诉了她,她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所以不告诉她才是对的。” 程爱梅心知有理,但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纠结片刻,他转身走回店里。 见他忧心忡忡,郑素梅问道:“当家的,怎么了?” “嗯……”程爱梅视线游移,最后落到桌案上刚出炉的甜点上面。 他开口道:“把这份装起来吧,趁我现在有空,我给咱爸送去尝尝。” “嗯?” 郑素梅微怔,目光在程爱梅脸上停留了几秒后,展露笑颜:“行,那你路上小心。” …… 冯绣虎本想乘马车,但程爱梅说下午还要去港口区跑业务,必须把自己那辆大杠脚踏车骑着。 冯绣虎拗不过他,只好陪同。 装有甜点的精致食盒被程爱梅小心翼翼地放在车前的篮子里,和他的掉色公文包放在一起。 他自己则推着车,和冯绣虎并肩步行。 冯绣虎其实知道程爱梅心里还有些怕,所以才故意采用了最慢的行进方式,但他没有点破。 似乎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路上程爱梅主动说起了他的故事。 “郑司长一家原本是土生土长的太京人,他有两个女儿,阿梅是家中老幺,她的姐姐叫郑素兰。” “那时候郑慕文还没坐到现在这么高的位置。” 程爱梅望着远处的街道,似乎在回忆:“如果我没记错,那时候郑慕文只是一名教育司的督学专员,别说司长了,连科长的门槛都碰不到。” “改变命运的契机发生在郑素兰身上,她嫁给了太京议会的一名轮值议长,具体是哪位大人物我不清楚,郑慕文不会告诉我,我也没打听过,只知道从那以后,郑慕文就步步高升了。” “我和阿梅就是在太京认识的,我们是大学同学。” 说起这段往事,程爱梅苦涩一笑:“但你也知道了,郑慕文看不上我,并且一度勒令阿梅和我划清界限。” “但阿梅不肯,她和我两情相悦,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想不到太长远的事,郑慕文不答应,她就总是偷偷跑出来见我……可惜后来还是被郑慕文给发现了。” “正好那时,郑慕文再次高升——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他被迁调帆城,担任教育司司长。” “他正好借此机会将我和阿梅拆散,所以甚至没有提前将此事告知阿梅,直到收拾完家当,临行当天,阿梅才知道即将离开太京。” “要不是最后关头,阿梅托人给我送出信来,她就真的从我的人生中彻底消失了。” “所以我不能辜负她。” 说这话时,程爱梅的语气笃定且认真。 “于是,我辞去了在太京刚起步的工作,义无反顾地追来了帆城。” (本章完) 第256章 255他是谁? 第256章 255他是谁? 冯绣虎正听得兴起,顾芝俪忽然出声提醒:“到了。” 抬头一看,原来他们已经来到郑宅门前。 程爱梅推着车走到一旁,给脚踏车仔细上锁。 冯绣虎上前敲门,敲了半晌却没动静。 冯绣虎喊道:“郑司长!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这时门内传来管家的声音:“冯神甫,请回吧,我家大人身体抱恙,不见客了。” 冯绣虎感到疑惑:“这才一会儿没见就倒下了?这病来得挺急呀。” 顾芝俪告诉他:“生病是假的,不想见你是真的。” 冯绣虎还是不解:“看来郑司长还是不够了解我,其他人可不敢把我关外头,他就不怕我真把宅子点了?” 顾芝俪解释道:“其他人怕你,是因为不想得罪你;但郑司长不怕,你折腾得越厉害,他心里越高兴。” 冯绣虎点头:“那我得亲眼看看他具体有多高兴。” 说罢,他上去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宅门敞开,院内的管家和门房站着不动,也不作阻拦。 管家冲冯绣虎拱手,淡淡说道:“冯神甫,我家大人有言在先,今日随你怎么闹,他都不会改口,并且巡捕和报社记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若真闹得不体面,最后丢脸的还是冯神甫你——我家大人好心劝你一句,此时退去,还来得及。” 冯绣虎不禁笑了。 好一个郑慕文,算盘打得好响,两头都不吃亏! 他提前招来记者,当着笔杆子的面,冯绣虎闹得越凶,只会越突出郑慕文刚正不阿的形象;冯绣虎若服软退去,更彰显出郑慕文正不畏邪的风骨! 想踩着冯绣虎的头博个好名声,这生意他赚大了。 可惜冯绣虎没打算闹——或者说他没打算自己闹。 管家话音刚落,提着食盒的程爱梅从门外走了进来。 管家看清来人,脸色微微一变。 程爱梅习惯性地冲管家露出笑脸,将食盒提起给他看:“这是阿梅亲手做的,我给郑司长送来尝尝。” 他作势要往里走,管家尖声叫道:“站住!” 程爱梅僵在原地,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管家赶紧上去挡在前面:“我家大人今日不见客,你聋了不是?” 程爱梅低头盯着食盒沉默不语——甭管来时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多少气,但真到了地方,气势终究还是弱了许多。 但他至少没退。 往常这时候程爱梅已经赔起笑脸,一边给管家塞银盘子,一边央求他帮忙把食盒送进去,然后主动离开。 但今天程爱梅的反常令管家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他推了一把程爱梅的肩膀:“问你话呢!” 程爱梅的身子晃了晃,但还是没动。 “嘿呀!” 管家开始撸袖子。 嘭! 后方袭来一脚踹在屁股上,管家往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 他捂着嘴巴痛呼,不等爬起来,一只脚又落下来,把他的脸用力踩在地砖上。 冯绣虎指着程爱梅,对管家问道:“介绍一下,他是谁?” 管家此时还不知道程爱梅是跟着冯绣虎一起来的,但他知道哪些人得罪得起,哪些人得罪不起。 所以即便脸皮剧痛,却还是堆笑回话:“是小人脑子不清醒了,哪能当着冯神甫的面教训人?冯神甫有所不知,此人名叫程爱梅,原是鲁鸿熙手底当差的工厂管事,后来办事不力,被扫出门去,如今不知在哪厮混——但总之是个没什么名堂的人,不值得入眼。” 这个答案冯绣虎不满意。 他挪开脚蹲下来。 管家心里松了口气,还以为冯绣虎放过他了,正要爬起来,冯绣虎又拽着他的头皮把他摁了回去。 只见冯绣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将火苗凑近管家的发梢:“我再问你一遍,他是谁?” 看着那火苗在眼前晃动,管家心肝直颤:“冯,冯神甫,小人刚才不是说清楚了么!” 冯绣虎摇头:“我觉得你没说对,重说。” 管家嗓音发抖:“还,还能怎么说?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呀!” 冯绣虎不问了,打火机往上一靠,引燃发梢后迅速蔓延,满头发丝被火舌缠绕,燃烧中伴随着一股焦糊味道。 管家目露惊恐,表情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奋力挣扎起来,却被冯绣虎死死按住,只能在地上不停扭曲身体发出惊慌的惨叫声。 冯绣虎依旧淡定:“你再想想,他到底是谁?” 要不说人的潜力总是无穷的呢,在这种关键时刻,管家终于想起来了。 他大声喊叫:“是姑爷!是咱家的姑爷!是大人的女婿!” 冯绣虎终于满意了,他一把扯下管家的外套,替管家罩在头上,然后猛踩了几脚。 伴随着烟雾缭绕,火焰熄灭了。 冯绣虎把管家扶起来,贴心地替他拍打身上的尘土:“你说你办的什么事,连自家姑爷都不认得了?但是没关系,人难免有眼睛不好使的时候,既然现在认出来了,就赶紧把姑爷请进去吧。” 管家变成了癞子头,头发焦一块秃一块,脸上还带着多处烧伤和踩踏导致的淤青。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冯神甫,让下人领你们进去吧,小的想先去趟医馆。” 冯绣虎觉得不合适:“不是我不体谅你,而是我担心其他下人也不认得你家姑爷,所以还是你辛苦一下吧。” 咔哒咔哒。 说话间,冯绣虎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合,发出清脆响声。 管家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是冯神甫想得周全,小的一点也不辛苦。”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转身伸手请道:“诸位跟我来吧。” 冯绣虎和顾芝俪往里走去,走出几步远,回头却发现程爱梅还站在原地发愣。 冯绣虎招呼他一声:“来呀。” 程爱梅这才回神,提步追了上来。 管家把他们引到正厅,忍着痛弯腰说道:“冯神甫且稍后,小的这就去请我家大人。” 冯绣虎叮嘱他:“那你路上小心,要是五分钟内我见不到他,我就把你剩下的头发也点了。” 管家闻言一抖,赶紧保证:“冯神甫放心,我就是扛也把我家大人扛来。” ps:感谢【xuweineo】打赏的盟主,等着安排神仙浴吧。 (本章完) 第257章 256我兄弟的鬼火 第257章 256我兄弟的鬼火 之前冯绣虎没拿走的棋盘还摆在茶桌上,看样子郑慕文连碰都没碰它一下。 这种等待对程爱梅来说颇为煎熬,眉宇间心神不宁。 冯绣虎招呼他坐到对面手谈几把。 程爱梅坐下来,勉强笑道:“你也会下棋?” 冯绣虎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没有人比我更懂下棋。” 程爱梅不再问了,笑着捻起一枚黑子:“我原先是不会的,后来为了迎合郑慕文,特意去学过……可惜从没派上过用场。” 冯绣虎放下白棋一子,先行一步:“话别说太满,今天说不定就用上了。” 程爱梅迷惑地看向冯绣虎,迟疑了一下后,没多问——只当冯绣虎依的是白棋先行的古制。 他贴子落下,试探发问:“郑司长年纪大了,恐怕经不起你的折腾。” 冯绣虎再次落子:“我不折腾他,得由你来。” 程爱梅沉默了片刻,双方棋子噼啪排开数枚后,他才再次开口:“说实话,自从进了这屋,我的心就悬着,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冯绣虎捏着棋子,眯眼盯着棋盘,似乎在思考,他随口回道:“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那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顺其自然。” 程爱梅一愣:“我不懂。” 冯绣虎冷笑道:“与其说不知道该做什么,不如说是什么都不敢做。为什么不敢做?因为郑慕文是你媳妇儿的爹,是你的老丈人,是府衙的高官,各种条条框框压下来,规矩捆住了你的手脚,让你动弹不得。” 冯绣虎眼睛一亮,似乎看出了棋盘上的破绽:“所以,不如跳出规则,随心而为,天地骤宽,胆气自生。” 啪! 随着白子自信落下,冯绣虎大笑:“你输了!” 程爱梅大惊:“我输了?这才下了几子!” 冯绣虎捻起最后落下那子,在棋格缝隙中连跳三步,最后摁在一枚黑子上:“吃你的炮!” 程爱梅一时茫然:“哪来的炮?” 冯绣虎指向棋盘上吃掉“炮”后的白子连线:“五星连珠!” 程爱梅豁然变色:“这到底是什么规矩?!” 冯绣虎大手一挥:“总之不是郑慕文的规矩——他想下围棋,你就真跟他下围棋么?” 程爱梅若有所思。 冯绣虎不知道他想明白没,但郑慕文已经到了。 管家猫着腰在身后跟着,郑慕文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显然管家已经提前告诉过他程爱梅也在的事。 郑慕文扫了程爱梅一眼,冷哼一声后,在对面坐下了。 冯绣虎咧嘴笑了,指着屋外问道:“老登,我兄弟的鬼火停外面没问题吧?” 郑慕文没听懂,但他根本不屑于搭理程爱梅,于是径直对冯绣虎说道:“冯神甫若是想找熟人说情,怕是找错人了,我与这肥头大耳的市井小人概不相识。” 冯绣虎搓着掌心的棋子,低着头不吭声。 他在等程爱梅开口。 程爱梅酝酿了一下,终于攒足了勇气,笑着拿过手边的食盒:“郑司长,这是……” “住口!” 郑慕文瞪眼过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刚要出口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程爱梅的笑容变得僵硬。 郑慕文心中有气,正好全撒在程爱梅身上:“瞧瞧你穿的是什么?全身上下凑不出一件新衣裳,若是被别人瞧见,还以为什么人都能进我郑家的大门——哎哟!” 郑慕文捂嘴痛呼,只听脚边啪嗒作响,他低头看去,一枚白棋滚了一圈停在地上。 再看向对面,冯绣虎动也没动,还是搓棋不语。 本来已经快把头埋低的程爱梅见此一幕,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底气。 他终于能把话说全了:“这是阿梅亲手做的,她手艺愈发高超了,就连大国公生日宴都请她去帮厨哩,郑司长晚些得空了,和夫人一起尝尝吧。” 这番话却把郑慕文说得更加来气了,他猛拍两下桌子:“手艺?你也好意思提!如今满城皆知,我郑慕文的女儿跑去当了个厨子!我的脸都被丢尽了!” 他指着程爱梅大骂:“全是因为你!你这阴魂不散的死胖子——哎哟!” 郑慕文再次捂嘴,这次比上次更痛,他摊手一看,掌心已见血渍。 再看向冯绣虎,发现冯绣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冯绣虎冲他点点头:“接着说呀,这胖子怎么招惹你了?” 正此时。 刚才偷溜出去的管家忽然领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闯了进来。 这群人里有身穿黑色制服的巡捕,但大多数都是报社记者,他们有人端着相机,有人举着闪光碗,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挤。 见此一幕,郑慕文豁然起身,把声调拔高,义正言辞道:“说就说!疯大虫,你今天便是打死我——我也要说!” 咔嚓! 耀眼的白光一闪,将郑慕文伟岸的身姿记录了下来。 一名记者冲冯绣虎喊道:“冯绣虎神甫!听说你试图采取暴力手段逼迫郑司长与你同流合污,请问这种情况属实吗?” 冯绣虎冲他们微笑招手,却一字不说。 另一名记者又问:“冯绣虎神甫!请问国公夫人侍女暴毙一事是否和你有关系?” 冯绣虎微笑颔首,还是不开口。 后面的记者挤不上来,一个声音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冯绣虎神甫!科纳特主教即将受到教会审判,你作为他的秘密情人对此有什么看法?” 冯绣虎跳脚大骂:“谁问的!?给我站出来!” 场上顿时安静了,记者们都不应声,没人承认。 眼见话题不在自己身上了,郑慕文咳嗽两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 “咳!” 冯绣虎转头看来,目光不善。 郑慕文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疯大虫!既然你想听,我便告诉你!我家幺女从小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就是因为遇上了他——” 郑慕文振臂一挥,指向坐在对面的程爱梅。 他咬牙切齿:“这姓程的,欺我女儿年幼无知,极尽言巧语,用遍龌龊手段,骗得我女儿委身于他。” 他愤然欲泣:“我身为父亲,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所托非人?为了女儿,我不得不舍去太京家业,自此远离故土,来到帆城继续为教育事业添砖加瓦,可是这姓程的竟——” 他怒目圆睁:“竟然贼心不死,愣是从太京追来帆城,简直其心可诛!” (本章完) 第258章 257家庭和睦 第258章 257家庭和睦 冯绣虎看向程爱梅。 程爱梅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始终看着郑慕文。 “可怜我那女儿,已是深陷其中。” 当着众人的面,郑慕文抹了把眼泪,悲怆说道:“说来我也有错,自从来到帆城,就一门心思全扑在教育事业上,反而忽略了家中亲人,这才让姓程的有了可乘之机。” 郑家幺女郑素梅的故事,在上城算不得什么新闻,梅香点心屋的名气也够大,所以知道内情的人不在少数。 记者们显然不是来听这些老生常谈的,于是有人插嘴问道:“郑司长,你说的这些和冯神甫有什么关系吗?” 郑慕文冷笑一声:“这你就要问他了,疯大虫和姓程的一起闯进我家来,又是打人又是放火,果真应了那句老话——蛇鼠一窝!” 于是众记者又把目光投向了冯绣虎。 冯绣虎整理一下衣领,微笑说道:“我们教会秉着人道主义精神,从关怀信众身心健康的角度出发,特别任命我为亲情特派员,来帮助程爱梅先生解决困扰他多年的情感问题。” 记者们听得云里雾里,有人抓住了重点:“谁是信众?程先生还是郑司长?” 冯绣虎点头道:“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心要齐,当然都是信众。” 郑慕文脸色大变:“休得胡说!谁跟他是一家人!?” 冯绣虎反问他:“你女儿是他媳妇儿,他是你姑爷,这难道还不算一家人?” 随后又问记者:“你们说是不是这理?” 记者们纷纷点头:“谁说不是呢!” 记者们奋笔疾书,郑慕文有些慌了:“且慢!这种话哪能乱说,我——我从没认过姓程的,我连家门都不曾让他进过!” 冯绣虎立刻接下话茬:“那他也是你姑爷!郑素梅终归是你女儿!” 郑慕文急得跳脚:“我早跟她断绝关系了!她丢尽了郑家的脸!就是匹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我早不认她了——” 话音刚落。 哗啦——! 黑白棋子漫天飞舞,愤然起身的程爱梅,表情惊愕的郑慕文,画面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嘭!! 程爱梅不动则已,动如惊雷,他抓起方方正正的棋盘,跳起身来当头拍在郑慕文脸上。 棋盘当场裂成两半,郑慕文抱着头倒地痛呼:“狗东西——你敢打我!?” 程爱梅两手各拿半边棋盘,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啊——!!” 他大叫一声,扑上去骑在郑慕文身上,举着半边棋盘继续往郑慕文头上猛拍:“狗东西!狗东西!你才是狗东西!” “我不许你说阿梅!” 郑慕文被打得惨叫连连,终于想起来喊帮手:“巡捕!巡捕!你们瞎了吗!?快抓他呀!” 众巡捕正欲上前,却被冯绣虎挡住了去路。 冯绣虎叉着腰,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岳丈和姑爷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就别瞎掺和了。” 巡捕队长干笑两声:“冯神甫,这可不像小打小闹,郑司长头上都见血了。” 冯绣虎瞪他一眼:“都说了我是亲情特派员,这种事我见多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巡捕,拍着手唤醒还在惊愕中的记者:“都不白来!都不白来啊!赶紧把吃饭的家伙用起来!” 众记者终于回神,纷纷按动快门。 噼里啪啦间白光闪烁,烟雾弥漫,将正厅里扭打二人的神态全部定格在胶片上。 冯绣虎还挺佩服郑慕文的,都被削成这副惨样了,还有心思朝记者大喊:“别拍!不许拍我!我要封了你们报社!” 这边动静实在太大,里面的郑夫人也现身了。 她看见混乱一幕,惊慌中赶紧上前。 一直默默旁观的顾芝俪不着痕迹地将其拦住了:“夫人,老爷正和姑爷切磋棋艺呢,你就别掺和了。” 郑夫人抬头看她:“你又是谁?” 顾芝俪面无表情道:“我是为你好的人,夫人还是回屋歇着吧,郑司长死不了。” 森冷的语气使郑夫人打了个寒噤,她看了眼地上惨叫的郑慕文,一狠心偏过头,转身走了。 这边程爱梅把所有积压的情绪全部宣泄了出来。 他砸坏了棋盘,又转身抄起食盒。 他睚眦欲裂,朝郑慕文大吼:“你怎么说我都行,但不许你说阿梅!” “阿梅她做错了什么?” 程爱梅掀开食盒,抓起糕点举在郑慕文面前:“这么多年,她给你送了多少次吃的?你让她进过一次家门吗!?你尝过一口吗!?” 郑慕文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重点,虽然满脸是血,却依然努力挣扎着:“姓程的,你完了!我要让你在帆城永无立足之地!我要让你家的店都开不下去——” 程爱梅将糕点一把塞进郑慕文嘴里:“给我吃!把这些年没吃的全补回来!” 紧接着又是一枚,郑慕文的嘴被塞得满满当当,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冯绣虎摸到跟前蹲下,在郑慕文耳边小声纠正他:“郑司长,你说了不算,程爱梅有我撑腰,可谁又能给你撑腰?” “唔唔唔——” 郑慕文呜咽着,此时他眼里没了愤怒,只剩惊恐——别误会,不是因为冯绣虎的话让他感到害怕了,而是因为他快要窒息了。 但程爱梅好像没有意识到,他被愤怒完全蒙蔽了双眼,还在一股脑地往郑慕文嘴里塞糕点。 郑慕文已经翻起白眼了。 机会难得,冯绣虎赶紧招呼记者们靠过来:“快,多拍几张,标题都替你们想好了——郑家姑爷盛情难却,郑司长感动到几近晕厥。” 咔嚓咔嚓,又是一阵快门闪烁。 这声音仿佛触动到郑慕文的敏感神经,他居然硬生生醒转过来,睁大眼睛瞪着众记者:“唔唔唔唔唔!” 冯绣虎帮他翻译:“郑司长说,一定要如实报道郑家的和睦友爱,主要突出程姑爷是怎么把郑司长当亲爹一样伺候的。” 一名记者提出异议:“这也能叫伺候?” 冯绣虎语气不满:“怎么不叫?都亲自喂嘴里了,谁要是不信,我也给他喂点。” 众记者纷纷附和:“太和睦了!太友爱了!” 郑慕文眼皮一翻,再次失去了意识。 ps:老程没喝酒,但他的心比喝酒的更真。 (本章完) 第259章 258鱼惊撒网 第259章 258鱼惊撒网 顾芝俪从人群中挤进来,她蹲下去翻起郑慕文的眼皮看了看,对冯绣虎说:“差不多了。” 冯绣虎心领神会,夺下程爱梅手里最后一块糕点,丢进嘴里自己吃了。 程爱梅立刻瞪眼看过来,看清是冯绣虎后,才终于清醒了些。 拍拍手,冯绣虎把郑慕文从地上拎起来,照着肚子来了一拳。 “噗——!” 堵在喉管里的食物顿时全喷了出来。 可随着冯绣虎松开手,郑慕文再次软塌塌摔在了地上。 冯绣虎看向顾芝俪,顾芝俪摊手道:“还晕着,要弄醒吗?” 冯绣虎说:“用不着你,我兄弟尿黄。” 他拍了拍程爱梅的肩膀。 程爱梅还在亢奋的兴头上,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边解开裤腰带,一边对周围的记者说:“这个就别拍了啊。” 众记者纷纷点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把程爱梅下半身盯着。 只见程爱梅扶着水管,一动不动站了好半晌,脸都快涨红了就是没反应。 他小声对冯绣虎说:“被这么多人盯着……我不习惯。” 冯绣虎正要招呼众人转身,给程爱梅留出私密空间。 不料就在这时,郑慕文醒了。 他看清眼前状况,顿时又惊又怒:“死胖子——你想做什么!?” 程爱梅被吓得一哆嗦,一下没忍住。 淅沥沥淋了郑慕文满脸。 “嚯……” 周围喟叹一片,众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郑慕文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嘴里颤声道:“畜生!畜生啊——” 记者们全然不顾刚刚才答应了程爱梅的事,举起相机不停连拍,记录下了眼前这生动的一幕。 郑慕文急了:“不许拍!” 程爱梅也急了:“等我先把裤子穿上!” 冯绣虎好心提醒记者:“郑司长已经醒了,这时候再不走,等会儿怕是要砸你们相机了。” 众记者听见了,赶紧往屋外跑。 郑慕文也听见了,大声呼喊下人:“拦住他们!砸了他们的相机!” 他嫌下人动作不够快,竟打算亲身上阵,爬起来纵身一跃,扑上去抱住一名记者的小腿,表情狰狞大喊:“东西留下!” 记者挣脱不得,悲壮地把相机塞进身旁举闪光碗的助手怀里:“快走!一定要带出去!” 助手用力点头,转头撒丫子跑了。 郑慕文还想换目标再追,但冯绣虎出手了。 他揪住郑慕文的衣领把他摁回了座位上。 只眨眼的功夫,刚才还满满当当的正厅就变得空荡起来。 巡捕倒是没跑,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巡捕队长额头见汗,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 郑慕文今日这番狼狈遭遇,他要是根本就没看到还好,如今是看到了,却不曾出丝毫的力。 本是奔着挣功劳来的,如今功劳没挣着,反倒把人得罪了。 好在还是冯绣虎心善。 他笑眯眯对巡捕队长说:“瞧我说什么来着,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外人插不上手。郑司长和姑爷已经和好了,你们巡捕就早点散了吧,老在别人家待着,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来看笑话的。” 巡捕队长投来感激目光,赶紧应声:“冯神甫所言极是,那我们这就走了,莫送。” 说罢,他连看都不再看郑慕文一眼,领着人快步离开了。 郑慕文焉儿在椅子里。 起初那股趾高气昂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好似丢了魂。 他嘴里喃喃自语:“我的一世清名……” 冯绣虎让他别急着伤心,还有正事要说。 “现在能去了吗?” 郑慕文怔怔看来:“去哪儿?” 冯绣虎说:“大座堂。” 郑慕文的神智恢复了一些,眼神也有了光彩,他颤声道:“你如此羞辱我,竟还妄想我答应……” 冯绣虎告诉他:“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要是不答应,以后每天程爱梅都来拜访你,变着样给你排戏,直到你的名声彻底臭了,司长也当不下去为止。” 郑慕文不可置信地看向程爱梅,嘴唇颤抖:“你如此待我,阿梅她知道吗?” 程爱梅偏开头不说话,冯绣虎的眼睛却亮了:“好主意,下次把郑素梅也带上,让她亲眼瞧瞧你这幅模样。” 此话一出,郑慕文的道心彻底碎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房顶。 半晌后,他仿佛回光返照,重新坐直起来。 郑慕文再次摆出那副刚正不阿的表情,他淡定地用袖子擦拭干净面庞,平静说道:“教会的教义多有可取之处,我其实早就有心涉猎一番,既然冯神甫盛情难却,我再不答应就显得不识抬举了,不过——要是有同僚可以相互探讨一番,那就更好不过了。” 冯绣虎满意地笑了起来:“郑司长放心,你要是有府衙的朋友,就一起带上吧——如果他们没空,就说我去替他们请假。” …… 离开郑家。 程爱梅骑着脚踏车走了,他哼着小曲儿,感觉身体从未像今天这样轻快。 二人目送着程爱梅远去,直到背影消失。 顾芝俪问冯绣虎:“接下来去谁家?” 冯绣虎摇头:“暂时不急了。” 顾芝俪感到疑惑:“为什么?” 她觉得现在正是该一鼓作气的时候。 冯绣虎解释道:“国公派的秦修远,府衙派的沈彦之,中立派的郑慕文,三家的态度我都了解了,也都拜访过了。其实一开始我预计的是只能搞定一个沈彦之,能搞定郑慕文已经是意外之喜。” 顾芝俪问道:“这才两家而已,府衙官员多了去了,你不抓点紧,怕是时间来不及。” 冯绣虎笑道:“你自己也说了,府衙官员多了去了,难道我真得一家家去拜访?” 顾芝俪还是没想明白:“不然你打算怎么做?” 冯绣虎微微一笑:“让鱼群惊慌起来,才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顾芝俪似懂非懂,忍不住提出质疑:“可鱼群惊了,不就全四散逃跑了吗?” 冯绣虎不满地看向她:“你到底爱不爱我?怎么老跟我唱反调?” 顾芝俪脸颊一红,赶紧偏头看向别处:“你这人怎么一点不知羞,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本章完) 第260章 259大座堂图书馆 第260章 259大座堂图书馆 让子弹飞一会儿。 冯绣虎要等事情发酵。 于是趁眼下得了空闲,他去了一个一直想去,但一直没机会去的地方。 肤浅,不是酒池肉林。 庸俗,也不是风情雨韵夜总会。 而是大座堂图书馆。 冯绣虎有许多问题想要得到解答,蚀或许知道得足够多,但他不一定会告诉冯绣虎,告诉了也不一定是实话。 索性直接去一个能翻找答案的地方,拿出答案来,至少让蚀不至于当面说假话。 …… 今天冯绣虎没带任何人,一个人只身前往。 只要是神官和神卫军,都有资格进入图书馆阅览,而不论职务高低。 但这不代表图书馆的守卫不够森严。 事实上,在冯绣虎看来,这里驻守的神卫军数量已经不比地牢要少了。 这反而印证了冯绣虎某一方面的猜测——在这个有神祇存在的世界,历史和知识更加具有价值。 图书馆坐落于大座堂北翼的拱廊尽头,一扇近十米高的橡木大门上雕刻着迷雾之神为迷途者指引方向的浮雕,两侧石柱的顶端伫立着两位执笔书写的神祇雕像——具体是天使还是从神,冯绣虎并不知晓,他确实不认识。 随着冯绣虎推开大门,陈年羊皮纸和蜂蜡混合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纵眼望去,整座主厅呈十字形布局,四根斑岩立柱支撑起雄伟的穹顶,柱身螺旋缠绕着迷雾锁链的浮雕,若是仔细观察,依稀能从每一节锁链上发现符文闪烁的痕迹。 穹顶由上万块色玻璃镶嵌而成,当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时,会在地面上投射出流动的斑斓光晕。 十二层胡桃木书架沿着墙壁呈放射状排列,每层边缘都装饰着镀金纹,书架间穿插着带滑轮的古籍取用梯。部分珍贵的抄本用铁链锁在阅览架上,就连书架的分类标签都是用珐琅烧制,将每个区域分门别类地标注出来。 “咳咳。” 冯绣虎正看得入神,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他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原来门口一侧就是柜台。 柜台上被书籍堆得满满当当,以至于冯绣虎刚才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书堆后面,露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 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洋人,正扶着单片眼镜打量着冯绣虎。 冯绣虎注意到他身上的神官袍是主教款式,但肩上却没有象征主教身份的纹饰。 老洋人手里攥着鸡毛掸子——他刚才似乎正在打扫灰尘,但被冯绣虎的突然到来给打断了。 其实不怪老洋人警惕,主要是冯绣虎今天没穿神甫袍,他还是那身洋装大衣的打扮,气质哪里像一名神官? 但如果是外人,也来不到这里。 想明白这点,老洋人从桌上翻开记录本,瞥着冯绣虎道:“登记吧,你叫什么名字。” 冯绣虎从兜里摸出胸针,给老洋人看了一眼:“冯绣虎,工厂区圣堂神甫。” 老洋人诧异地挑起眉毛:“噢,瞧瞧是谁来了,帆城的风云人物。” 冯绣虎好奇道:“你也认识我?” 老洋人微笑道:“当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能从那些年轻执事的口中听到你的名字——别用这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很确定那不是什么好话。” 冯绣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那都是谣传。” 老洋人摇头道:“谣言起于愚昧,止于智慧,所以智者从不在意。” 这话好有深度,冯绣虎肃然起敬。 老洋人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昨天的报纸,问道:“所以,你和科纳特陈真的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吗?” 冯绣虎扯过报纸三两下撕得粉碎,然后扔在老洋人脸上:“历史类的书在哪儿?” 老洋人扒拉着头发,碎纸和头皮屑飞得到处都是。 他指着里面说道:“继续往里走,注意看标签,红底金字的是神学著作,蓝底银字的才是历史典籍。” 冯绣虎气冲冲地走了。 根据标签上的指引,他很快找到了对应区域。 沿着书架,冯绣虎将书脊上的名字依次看过去,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书籍——《圣痕考:真实的神迹记录》、《圣物巡礼:对高阶法器的迭代研究》、《信仰裂痕:宗教的分歧与统一》、《神罚录:邪神的悲鸣》…… 这些书籍内容的方向各种各样,甚至有些杂乱,但好在冯绣虎有了收获。 他挑了几本,回到位于中央的阅读区域。 这里摆放着数张黑曜石阅读桌,桌面镶嵌着用紫水晶勾勒出的符文轮廓,每张桌上都配备了黄铜阅读架,和随取随用的纸笔。 宽大的座椅也设计得很讲究,柔软的坐垫内填充了某种草药,驱除书虫的同时还兼具了提神醒脑的功效。 冯绣虎拿起第一本,指尖抚过封皮,烫金的书名上传来凹凸有致的触感。 上面写着:《雾与光:神之初醒》。 正要翻开封面时,蚀久违地开口了。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冯绣虎喃喃道:“太多了,你每次绕过去的那些,故意不告诉我的那些,以及我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那些。” 蚀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足够信任彼此了。” 冯绣虎想了想:“得分情况。” 蚀问:“什么情况?” 冯绣虎说:“当我们共同的利益受到损害时,我们好得就像一个人。” 蚀纠正他:“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另一种情况呢?” 冯绣虎撇嘴:“你不诚心。” 说罢,他翻开了封面。 在之前和蚀的交流,以及冯绣虎结合了多方信息,最终推测得到的结论中,他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 最早一批通过掠夺原始神神骨而登上神坛的新神,他们并未获得与力量相匹配的寿命。 他们最终像凡人一样死去,或将神骨传承给继任的神祇,或以灵神的形式躲藏起来苟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羲君出现。 冯绣虎的第一个疑惑就在这里——那在羲君出现之前,蚀在做什么?那时候他是否已经“背叛”了原始神这个群体?他又是什么时候和羲君走到一起的? ps:冯绣虎,行不了万里路,就先看万卷书吧。 (本章完) 第261章 260谁要杀你? 第261章 260谁要杀你? 继续往下思考。 没有羲君,就没有神玺神格。 这也就意味着,在羲君给西方诸神带去神格之前,西大陆的神权必然是混乱的。 就如之前所有无法长生的新神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新的神祇,因此再影响到凡人的局面便是——国与国的战争,宗教之间的战争。 并且,西方神手里掌握的权柄并不完整且多样,以此不难想象到,西大陆的混乱程度远胜于东大陆——因为神与神之间必然会爆发对权柄的争夺。 直到羲君带来了神格,才使这种混乱的局面结束。 神格赋予了西方神悠长的寿命,也使他们的统治和西大陆势力划分获得了稳定。 所以在各大教会的历史中,羲君一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这本《雾与光:神之初醒》中是这样描述的—— 世界被汹涌的迷雾所笼罩,所有方向都是混乱的,邪神蛰伏其中,伺机吞噬世间一切。悲悯的太阳女神洒下温暖圣洁的神光,神光拨开迷雾,唤醒了迷雾真正的主人。这位初醒的神祇说道:“迷雾当臣服于我,使我的信徒不受阻碍;我是方向的主宰,为众生指明道路。” 毕竟是宗教典籍,叙事方式难免神神叨叨,不过冯绣虎大致能理解书中所表达的意思。 但有一个地方他没看明白。 “按理说在羲君去西大陆之前,迷雾之神就已经存在了,可为什么这上面把迷雾之神描写成一位‘初醒’的神?” 蚀吭哧吭哧地笑了两声:“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对于当初那个混乱的西大陆来说,并不是所有神祇都欢迎羲君的到来。” “那时候还没有迷雾之神,他只是某位神祇的从神——是谁来着?好吧我忘了,但我记得他很抗拒,认为神格会对西大陆当前的局势产生不可预估的影响,于是羲君尊重了他的意愿,一把火把他烧了个干净。” “然后羲君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迷雾之神说:‘那谁,你想要神格吗?’” “迷雾之神点头了——当然,他也没别的选择。于是迷雾之神就诞生了,迷雾的主人‘醒’来了。” 冯绣虎恍然点头。 继续往下看。 冯绣虎想找到更多有关蚀的记载。 这是他的第二个疑惑,这个疑惑其实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代表蚀的符文会出现在教会的监狱里,为什么蚀被西方教会称作“掌管监禁与刑罚的神”。 在书的后续内容中确实出现了有关蚀的事迹,但是非常零碎,大多数时候蚀都是作为羲君身边的配角出现在文字中,被一笔带过,要么就是仅有的几句记录,说蚀神协助迷雾之神讨伐邪神之类的。 直到翻到某一页,冯绣虎停住了翻页的手。 这里终于出现了相对详细一些的描述。 这上面说,蚀神是一名伟大的神祇,他以猛兽的形象伴随太阳女神左右,他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世间所有邪神,所以邪神都畏惧于他的伟力。 邪神视他为天敌,他了解所有邪神的弱点,所以众神信任他,并将降服的邪神交由他监押。 “嘁……” 蚀不屑地叹了口气。 冯绣虎问他:“怎么,写的不满意?” 蚀闷闷道:“你搞错方向了,真正的隐秘是不会写在书本上的,就算被记录在书本上,也只是被美化后的假象。” 冯绣虎合上书本:“那就说点与我们自身切实相关的吧。” “我相信你无法将羲君永远困住——如果你真有这个能力,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狼狈,所以不管你把她困在了哪里,但都只是暂时的。” “所以,哪怕我帮你恢复了原本的实力,等羲君找上门来,我们要怎么做?杀了她?还是像你之前做的那样,继续逃?” 这一次,蚀沉默了很久,半晌后终于开口:“我只想活着……从我诞生的那刻起,我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冯绣虎一愣,蚀的这番话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蚀是原始神,那么他所谓的“想活着”肯定不是指想永生,因为他本就是永生的。 其次,据冯绣虎所知,想杀蚀的是羲君,可蚀诞生之初,世上还没有羲君,那时起蚀就“只想活着”——所以那个时候,又是什么让蚀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谁要杀你?” 冯绣虎问。 蚀的声音变得低沉:“……原始神。” “几乎所有的原始神。” …… 蚀不再出声了,冯绣虎意识到自己问到了他最不想提起的故事。 于是他继续翻阅起了其他书籍。 这本书的名字叫《神谱溯源:从混沌到至高》。 这本书里记载了西大陆现存的五大教会的主神,以及他们的神系结构——但并不包括真理之神。 由此也能看出,这位新出现的真理之神确实特殊且神秘。 西大陆五大帝国分别对应了五大教会和五大主神,而这位真理之神,他不仅没有属于自己的人间国度,甚至都没有为他征战的教会,更没有教会体系内供奉他的信众。 就如风雨娘娘所说,他是走通了那条正确道路的一位新的“原始神”。 当他登上神坛那一刻起,就正式成为了被世界所承认的规则化身,不再需要信仰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和力量。 但翻着翻着,冯绣虎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书中对其余四大主神都有相对详细的介绍,包括他们的真名、从神、主要事迹等等,可唯独迷雾之神,从头到尾连名字都未曾出现过。 冯绣虎猜测是因为自家教会要出于某种避嫌,才导致了这种情况。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神祇的描述引起了冯绣虎的兴趣。 迷雾的从神,好运之神。 书中将她形容为最“自由”的神祇,这种自由不仅体现在她的行为上,更多还体现在她的态度上。 比如,对待死亡的态度。 书中这样是写的:她向冥河行礼,然后拒绝了永生。 或许这本书的作者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冯绣虎知道。 好运之神没有神格。 (本章完) 第262章 261他对权柄一无所知 第262章 261他对权柄一无所知 是否拥有悠长的寿命,这对神祇来说不是一道选择题。 拥有神格,就必然长寿。 未能长寿的唯一原因就是没有神格。 “她拒绝了羲君?” 冯绣虎倒吸一口凉气。 蚀似乎缓过来了,接话道:“不是她,呃……我是说,拒绝羲君的不是现在这个好运之神。” 冯绣虎反应很快:“也就是说,好运之神的权柄力量来源于神骨,并且依然保持着最原始的办法——通过继任来选定下一任好运之神。” 蚀纠正他:“还记得我说过么,好运权柄会自己选择主人。这个权柄很特殊,并不是随便谁获得神骨都能掌握好运权柄,而必须是被好运权柄所认定的人,才能发挥出力量。” “所以与其说是历任好运之神选择继任者,倒不如说这是好运权柄的选择。” 冯绣虎听懂了,但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说,为什么拒绝神格?” 蚀语气无奈:“我虽然活得够久,经历得够多,但不代表我知道一切——比如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猜,或许是因为……好运的指引?” 说完蚀也不禁笑了:“每一任好运之神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说实话,其实我不太喜欢她们,在好运权柄的影响下,好运之神的一切行动都随心而为,渐渐地连最基本的思考都放弃了,仿佛天真到愚蠢的地步,最后简直就成了好运权柄的提线木偶。” 这样说就有些吓人了。 冯绣虎慎重问道:“难道好运权柄是‘活’的?” 蚀不禁一愣:“当然不是,原始神是规则的具象化,神骨代表的是最纯粹的规则之力,而纯粹的力量是不可能拥有自我意识的。” 他意识到是冯绣虎想复杂了,遂多解释了一嘴:“力量会对人产生影响,这是正常现象。不同的权柄代表了不同的本质,这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复杂了,你只需要知道,好运权柄对好运之神造成的影响,只是碰巧呈现出你现在所知道的这样,所以才导致了你的误会。” 冯绣虎不知想到了什么,呆愣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他从兜里掏出两样东西。 他的左手是好运银币,右手是风情雨韵贵宾卡。 冯绣虎一会儿看看左手,一会儿又看看右手。 蚀问他:“怎么了?” 冯绣虎抿着嘴:“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好运之神偷偷摸摸做的事告诉娘娘。” 蚀沉声道:“我建议你别做多余的事,那团神力聚合物让我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我敢打赌,至少有三位真神在它身上做过手脚。” 冯绣虎提出不同意见:“可它被藏在帆城,要是不搞清楚,万一大祸临头了我们连怎么应对都不知道。” 蚀嗤笑一声:“被好运藏起来的东西,风雨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能找出来。” 冯绣虎摇头:“那就是她的事了。” 显然蚀依然持反对观点,他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吧,我们抛硬币,要是‘好运’朝上,咱们就不告诉风雨。” 冯绣虎无奈一笑——这和直接确定结果没区别。 但他心里其实也没拿定主意,索性依了蚀的意愿。 冯绣虎用拇指摩挲了几下好运银币,然后握拳弹向半空。 叮—— 银币发出悦耳的声音,在冯绣虎的注视中飞快翻转。 啪。 冯绣虎双掌合拢,将银币接住。 他摊开手低头看去——没有丝毫意外的,象征好运的符文呈现在眼中。 冯绣虎叹了口气:“或许你是对……” 话音戛然而止,冯绣虎瞳孔猛地缩紧——就在他的注视下,银币上镌刻的好运符文发生了变化,线条飞快扭曲,眨眼间一个新的符文出现在视野中。 冯绣虎大气都不敢出,压着嗓音问道:“这是什么……” 蚀的回答也变得格外凝重:“……厄运。” “快!离开这儿!” 蚀在脑海中大喊了一声,冯绣虎不敢耽搁,连书都来不及放回原位了,起身拔腿就往外跑。 跑出图书馆,冯绣虎脚下不停,又继续往大座堂外面跑,同时脑筋飞快转动。 该往哪儿跑?还有哪里比大座堂更安全? 不,银币已经给出了答案。 去找风雨娘娘。 冯绣虎一路狂奔出大座堂,沿途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有人想给他打声招呼都来不及。 冯绣虎闪身跳上一辆马车:“快走!去风情雨韵夜总会!” 没错,这地方他只知道名字,但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车夫还有闲心提醒他:“这位老爷,这时候去未免也太急了点。” 冯绣虎确实急,急得大骂:“你管我,我就急!” 车夫挨了骂,识趣地不吱声了。 伴随着车厢摇晃,一时情急之下,冯绣虎想到了许多事情。 按理来说,把好运之神的小动作告诉风雨娘娘,表面上看这事对好运之神肯定是不利的。 但从银币的结果来看,冯绣虎向风雨娘娘告密,是否也是“好运的指引”的一部分?难道这样做了才是好运之神想要的结果? 想通这一点,冯绣虎再次利用反向思维去想——那要是他现在反悔,不向娘娘告密了,那到底是好运指引失败了,还是这个结果才是好运的指引? 忽然,冯绣虎反应过来。 不,结果已经出现了必然——当他抛起银币,厄运符文浮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他向风雨娘娘告密已经在“好运的指引”的“逼迫”下成为了必然结果。 “你无法对命运反悔。” 冯绣虎脑海中回响起了温娜小姐的话。 莫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冯绣虎咽下一口唾沫:“权柄的……本质?”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权柄的力量,依然一无所知。 “老爷,到地儿了。”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冯绣虎的思绪。 他赶紧掀开帘子跳下去。 抬头看去,一座极尽奢华的建筑闯入眼帘。 它采用了东西合璧的建筑风格,门楼上装饰着精美的雕刻,既有东大陆传统风格的飞檐翘角,也有西大陆古典风格的立柱和拱门,它的招牌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上书七个鎏金大字——风情雨韵夜总会。 见此一幕,冯绣虎释然地笑了。 难怪车夫说他急了。 大白天的,根本没开门! ps:就比如,迷雾的本质是“遮蔽”。 (本章完) 第263章 262花花世界 第263章 262世界 怎么办? 望着紧闭的大门,冯绣虎傻眼了。 硬闯? 好像不合适,他是来找人帮忙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况且就算闯进去,娘娘在不在也还两说,别到时候人没找着,反倒先把人给得罪了。 去风雨街? 冯绣虎打定主意,转身欲走。 “干什么去?” 蚀喊住他。 冯绣虎答:“去娘娘家。” 蚀赶紧制止:“哪也别去!就在这待着。” 冯绣虎将信将疑:“等着厄运找上门来?” 蚀解释道:“那枚银币的作用就是帮你规避厄运,该怎么做它已经告诉你了。” 冯绣虎还是不太信:“它又不会说话,什么时候告诉我的?” 蚀反问他:“好好想想,抛银币时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冯绣虎眼睛亮了——是贵宾卡。 见冯绣虎被说动,蚀补充道:“相信好运的指引,多做反而多错。” 冯绣虎若有所悟:“这就是好运之神最终难免变成好运权柄傀儡的原因吗——她们都是这样想的?” 蚀低沉一笑:“很多事情是没法做选择的……哪怕是神也一样。” 冯绣虎环顾四周,街道上人来人往,与平日无异,一切都很正常。 “所以,只要留在这里,厄运就不会来了吗?” 蚀却泼了盆冷水:“当厄运符文显现出来的那一刻起,厄运就无法避免了,但好运会指引着你去化解它。” 冯绣虎抬起帽檐,看向街对面的茶楼:“那就等吧,我已经有点好奇了。” ……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上城区的街道悄然换了一番光景。 茶楼二层的包厢里,冯绣虎结束了修炼,他缓缓睁开眼睛,然后看向窗外。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却给热闹的街道添了一丝朦胧的韵味。 霓虹灯管在夜色中蜿蜒出“风情雨韵”四个大字,每一笔划都流淌着蜜般的艳红,仿佛要滴落在柏油路面上。 夜总会门前的包金立柱在刻意调暗的壁灯照射下泛着奢华的光彩,台阶上铺着深红色地毯,已经被无数双皮鞋和高跟鞋踏出了几道浅痕,却仍倔强地维持着体面。 玻璃转门缓缓旋转,将一拨拨衣香鬓影卷进暖烘烘的室内,迎宾门童戴着白手套,制服领口别着镀金徽章,每次弯腰都能听见浆洗过的衣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偶有汽车在门前停下,轮胎碾过湿漉漉的地面,溅起细小的水,惹得穿貂皮大衣的太太们一阵惊叫。 不远处的街角蹲着几名卖香烟的小贩,他们缩着脖颈,眼睛却始终盯着夜总会门口掉落的烟头。 旁边通往后门的巷子里堆满了空酒箱,两个厨子蹲在台阶上抽烟,他们头顶的管道不断吐出厨房的油烟,升腾的雾气飘散在雨幕中。 巷子口,结伴笑谈的富太太们踩着石阶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高跟鞋踩碎了一地霓虹的倒影。 目之所及,耳之所闻,冯绣虎仿佛感觉世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快突破了……” 蚀低声说道:“这具肉身与规则契合得极好,成长速度也非常快,你的修炼要加把劲了。” 冯绣虎戴上帽子:“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结了账,冯绣虎穿过街道,来到夜总会门口。 门童弯腰堆笑相迎,将冯绣虎请进了旋转门。 进到金碧辉煌的前厅,可惜冯绣虎没功夫四处打量,他保持着警惕,跟着人群继续往里走,直到推开第二道雕木门,声浪便如温热的洗澡水般迎面扑来。 这里就是歌舞大厅了。 大厅挑高足有两层楼,中央悬挂着水晶吊灯,上千个棱镜将灯光折射成了香槟色的雨。 舞池里欢声笑语。 男士们的西装后摆随着舞步翻飞,像一群躁动的燕尾蝶;女人们则穿着开衩几乎到腿根的旗袍,珍珠项链在锁骨处晃来晃去,每次转身都能带起一阵混合了脂粉和香水的气流。 冯绣虎停在门口不动弹,到处乱瞟的模样有些扎眼。 一名侍者走了过来,客气地问道:“客人,需要帮忙吗?如果您提前预定了位置,我可以带您过去。” “没定。” 冯绣虎嘟囔一句,从兜里掏出贵宾卡:“但我有这个。” 侍者定睛一看,神情顿时凝重起来:“请稍等。” 说罢,他转身快步离开了。 不多时,一名领班模样的西装男人在侍者的带领下小跑过来。 一到跟前,他就朝冯绣虎堆起热情的笑脸:“贵宾您好,请跟我来。” 冯绣虎反正也没什么头绪,索性就跟着领班往里走了。 领班带着路,顺口搭话:“贵宾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吧,鄙人姓汪,名伯瑜,是风情雨韵的大班管事,您叫我小汪就好。” 冯绣虎点点头,他倒是一点不客气:“小汪啊,我发现你们夜总会对安全问题还是不够重视呀,门口连安检都没有,什么人都往里面放,要是有人闹事怎么办?” 汪伯瑜笑脸一僵,这官腔简直太对味儿了,他赔笑开口:“贵宾说笑了,咱家外面有望风盯梢,里面有保全巡逻,安全肯定没问题。再说句不好听的,除非有人嫌命长了,不然谁敢来咱家闹事?” 他眨眨眼睛,顺势问出心中疑惑:“贵宾,还未请教?” 冯绣虎点头道:“冯绣虎。” 三字入耳,汪伯瑜袖子里的手哆嗦了一下——话说早了,把最有可能闹事的主给放进来了。 但不放不行,那张贵宾卡,汪伯瑜只在大东家那里听说过,却连见都没见过,必须小心伺候着。 冯绣虎转过头来问他:“你抖什么?” 汪伯瑜心肝直跳——这种昏暗的灯光下冯绣虎居然还能看清?这是什么眼神! 好在他反应极快,笑着回道:“今夜有雨,天冷得突然,这不还没来得及加衣服么——稍后先给冯老爷上杯热茶,把身子暖着。” 谈话间,汪伯瑜把冯绣虎领到了地方。 这是一排最靠近前方舞台的独座沙发,像这样的位置拢共只有三个,眼下却全都空着——明明大厅里宾客不少,却好像无一人有资格坐过来。 汪伯瑜朝冯绣虎恭敬鞠躬:“冯老爷且稍坐,容鄙人替你安排。” (本章完) 第264章 263柳莺儿 第264章 263柳莺儿 汪伯瑜转身离开,冯绣虎得了空,再次打量起周围。 前方舞台上,一名歌女正在乐队的伴奏中演唱着冯绣虎没听过的曲子,当她的裙摆随着节奏晃悠时,冯绣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蕾丝衬裤。 冯绣虎不屑地撇撇嘴,论腰肢不如细腰儿窈窕,论大腿不如熊桂媛紧致,况且他也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于是将目光偏向别处。 大厅两侧墙壁的上方,悬着排排包厢,乍一看去,就好像一个个镶金边的鸟笼,透过半掩的珠帘,能看见雪茄烟雾在空气中画出诡谲的图案。 偶尔有人掀开帘子时,就能看见里面的景象。 肥头大耳的西装男正把珠宝手串往舞女的手腕上套,水晶酒杯倒映出他发亮的秃顶。 胡须一丝不苟的长衫客喝得醉醺醺,却不忘左拥右抱,把面庞往女人的胸脯里埋。 大厅一角,洗手间门口的墙上挂着油画,面色酡红的商人正对着描金边的镜子整理领结,他的女伴在旁边补妆,用尾指将口红抹匀时,不小心在脸颊上拖出一道红痕,像道新鲜的伤口。 侍应生从走廊里匆匆出来,托着银盘穿梭其间,盘子里盛着的冰块正在香槟杯里缓慢融化,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各种各样的环境信息涌入,冯绣虎脑仁隐隐作痛,他的眼睛恍惚了一瞬,并伴随着耳鸣。 蚀低声提醒:“你的灵体还经不起这样折腾,要学会收放自如,试着去控制这种感觉。” 冯绣虎深呼吸一口气,赶紧低下头,闭上眼揉捏眉心。 不知过了多久。 “冯老爷,你不舒服吗?” 耳边传来声音,冯绣虎抬起头。 汪伯瑜弯腰侍立,投来关切目光。 冯绣虎摆手示意没事后,汪伯瑜轻轻拍手,跟在后面的侍者依次上前,将酒水小食尽数端上桌子。 汪伯瑜再次弯腰凑近,小心问道:“冯老爷,我注意到你今天没带女伴,所以多嘴问一句,需要我来安排吗?” 冯绣虎头疼犹在,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汪伯瑜一愣。 来夜总会,当然是来寻开心的,可这位疯大虫却像话里有话。 他试着揣摩冯绣虎的意思:“冯老爷只管吩咐,只要是鄙人能办到的,自当竭力而为。” 看来他不知道。 冯绣虎掏出贵宾卡在汪伯瑜眼前晃了晃:“我要找人,至于找谁,你自己去问。” 汪伯瑜不知所措,但也不敢再惹冯绣虎不开心,遂赔了个笑脸:“明白了,那冯老爷先听听歌,鄙人这就去办。” 他再次转身走了,冯绣虎只好继续耐心等待。 就在这时。 水晶吊灯忽然暗了下来。 冯绣虎抬眼看去,黑暗中依稀能看见刚才的歌女已经退场了。 乐池里响起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前奏,如丝绸般划过喧嚣的人群,原本嘈杂的大厅霎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舞台。 看这架势,是有红角要登台了。 冯绣虎挑眉观望。 猩红色的天鹅绒帷幕缓缓拉开,一束追光落下,照在女人婀娜的身姿上。 灯光一打,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像是刚从海滩捞起来的月亮。 女人穿了一袭银线绣牡丹的墨绿色旗袍,开衩处隐约露出白皙的肌肤,耳垂两颗珍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 台下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人群中甚至有洒脱不羁者站起身,举着酒杯高声呼喊:“柳莺儿!柳莺儿!” 冯绣虎面无表情。 柳莺儿?这个名字他其实见过——报纸上时常就会专门留出板块报道这个人。 可问题是,台上站的明明就是风雨娘娘。 风雨娘娘似乎也注意到了距离最近的沙发上的冯绣虎。 但她只是朝冯绣虎微微一笑,纤纤玉指轻抚镀金话筒,朱唇轻启,唱起了今晚的主打歌——《晚风醉》。 “晚风撩拨帆城的浪,” “霓虹碎在酒杯中央,” “你说今生只为我痴狂,” “转眼却又拥她入帐。” 台下观众屏息凝神,几名舞女仿佛被唱出了伤心事,偷偷抹起眼泪。 冯绣虎也确实没想到,风雨娘娘居然真有两把刷子,唱得那叫一个地道。 “上城的钟声敲十二响,” “留声机里旧曲仍悠扬,” “若你只是逢场作戏的郎,” “何必赠我玫瑰带霜?” 她的嗓音似掺了蜜的浓酒,甜中带苦,尾音微微颤抖,像一片将落未落的秋叶。 唱到动情处,娘娘睫毛轻颤,一滴泪珠悬于眼角,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份敬业精神令冯绣虎大受震撼。 台下几名富商模样的人却已经按捺不住,纷纷叫侍者送来香槟和篮,争先恐后地往舞台上送。 乐队的萨克斯手适时加入,旋律陡然转调,变得轻快而挑逗。 只见娘娘眼波流转,指尖轻轻点着话筒架,唱起最后一段—— “红酒杯映着胭脂烫,” “你的誓言比烟圈更荒唐,” “不如跳支狐步到天亮,” “明朝谁还记得今夜谎?” 此时台下早已沸腾,男男女女相拥而舞,旗袍与西装在灯光下旋转成模糊的色块。 二层包厢的帘子被猛地掀开,出手阔绰的宾客大步走到栏杆前,将一整沓金券洒向舞台。 金券如雪片纷飞,柳莺儿仰起脸,伸手接住一张,红唇印上一个吻痕,再轻轻抛向台下——全场顿时尖叫四起。 虽然内心大受震撼,但冯绣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摘下飞到脸上的金券,拿在手里端详——看看金券上的吻痕,又看向台上的柳莺儿。 随着钢琴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柳莺儿优雅鞠躬,耳边的珍珠晃出一道迷离的光。 台下掌声雷动,有人高喊“再来一首”,更有激动者醉醺醺地试图爬上舞台,却被穿黑褂的保全拦住。 灯光再次黯淡下去,帷幕渐渐合拢,柳莺儿一曲唱罢,径直退场了。 大厅里的气氛依旧热烈,但不再像刚才那么疯狂。 兴致高涨的宾客不断让侍者上酒,初来乍到的雏则在四处打听怎么才能与柳莺儿喝上一杯。 然后被人不屑嗤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柳莺儿的头发丝儿你都不配碰!” ps:谁还没点个人爱好呢。风雨娘娘倾情献唱,难道还不值一张月票吗? (本章完) 第265章 264陪酒 第265章 264陪酒 冯绣虎侧耳倾听。 那人被骂了,却不恼,反而谦虚发问:“多金贵的人物才让人这般高攀不起?歌唱得再好,出落得再娇俏,不也是个娱人的歌女么?” 这话没压住声音,顿时引得更多人不快,纷纷怒目视来。 “怎么说话的?” “好个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敢在这编排柳姑娘,我看你是轮回庙前打灯笼——找死呢!” 那人见引起众怒,赶紧服软讨饶:“小弟初来乍到,不知道帆城的规矩,诸位今晚的酒钱我一并包了,但劳烦替我说道说道——柳莺儿到底什么来头?” 众人这才消了气焰,隔壁桌哼哼两声:“看你也是个识趣儿的,便给你讲个明白。” “柳姑娘没什么来头,就是风情雨韵夜总会的台柱子。但你也莫小瞧了人家,光凭这份名气,她但凡挥挥罗袖,有得是人替她赴汤蹈火。而且人家只唱歌,不陪酒,是清高到云彩上的人物,莫说你了,便是市长在这儿,人都不带多瞧上一眼的。” 另一边的酒客附和:“不仅如此,想听到柳姑娘唱歌,那得碰运气,人不是每天都来的。你刚才竟还想和她喝酒?我连做梦都不敢这样做……” 声音戛然而止,周围渐渐安静。 一道身影挤进沙发,贴着冯绣虎坐了下来。 冯绣虎转头看去。 柳莺儿自顾自开酒,倒上了两杯威士忌,然后将其中一杯递到冯绣虎手里,和他轻轻一碰。 冯绣虎看着她没说话。 柳莺儿似乎是连衣服也没换就出来了,还是刚才演唱时那身旗袍,只了点时间重新打理头发。 她抿了一口酒,眯着眼睛对冯绣虎问道:“我唱歌好听吗?” 冯绣虎轻摇杯子,酒液在杯底荡漾。 他实话实说,点头道:“好听。” 冯绣虎眼睛一眨不眨地把柳莺儿盯着,柳莺儿横他一眼:“有那么好看?” 她误会了,冯绣虎盯着她看是因为怀疑。 虽然长得一样,声音一样,但冯绣虎依然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风雨娘娘——因为娘娘绝不可能这样跟他说话。 周围响起整齐划一的咽唾沫的声音。 有人忍不住了,端起酒杯试探地走上前来。 他看也没看冯绣虎一眼,只是朝柳莺儿堆笑:“柳姑娘,认识一下,我……” 话还没说完,柳莺儿轻轻挥手。 不远处的黑褂保全立刻全跑了过来,将酒客强行拖走,然后这些保全站成一排,将冯绣虎的位置和后面其他人阻隔开来。 冯绣虎听见人群窃窃私语。 “那人什么来头?” “不清楚,那三个独座从未见坐过人。” “难不成比市长来头还大?” “别说市长了,大国公也没坐过呀……” 娘娘今天实在反常,冯绣虎有些拿不准。 柳莺儿笑吟吟把他望着:“说吧,找我什么事?” 冯绣虎斟酌了一下语气,开口道:“娘娘,我有件事要告诉……唔?” 柳莺儿竖起食指抵在冯绣虎唇上,冯绣虎被她搞懵了。 只听柳莺儿微微嘟嘴,略带埋怨:“叫我柳莺儿,贵宾。” 冯绣虎眼皮一跳,这天实在有些聊不下去。 柳莺儿跟他再次碰杯,她见冯绣虎端着杯子不喝,遂打趣问道:“是嫌我陪得不高兴吗?” 冯绣虎跟她对视一眼后,仰头一口喝干了整杯。 放下杯子,冯绣虎咧嘴一笑:“你不是不陪酒么?” 这份态度总算让柳莺儿满意了,她开心笑着:“也得看是谁。” 冯绣虎问:“还能怎么看?就连市长你都不肯赏脸。” “你不一样。” 柳莺儿眼波流转:“你是神。” 冯绣虎笑道:“嚯,那我脸够大的——所以柳莺儿就是你的真名?” 柳莺儿俏皮眨眼:“你猜。” 冯绣虎算看出来了,她这双眼睛会说话——风雨娘娘平时少言寡语,原来全在这补回来了。 冯绣虎指着自己耳朵,色眯眯笑道:“那你悄悄告诉我。” 说着,他壮起胆子把手伸向柳莺儿腰后,想把她搂过来。 啪! 柳莺儿在他手背上一打,拍开冯绣虎的手。 她横眼嗔道:“陪你喝几杯得了,把我当什么人了?” 冯绣虎顿感委屈:“不是你先暗示我的么,让我把你当柳莺儿。” 柳莺儿白他一眼:“柳莺儿也只卖艺。” 冯绣虎悻悻地把手收回来:“又要陪你演戏,又不让占便宜——我怎么觉得我才像是那个陪酒的?” 柳莺儿挽住冯绣虎手臂,轻轻摇了摇,撒娇似的说道:“贵宾,这下总不像了吧?” 晚了,冯绣虎不吃这套了——主要是他愈发拿不准风雨娘娘今晚到底是怎么个路数。 冯绣虎把手抽出来,一脸正气道:“莺儿呀,我来是有正事。” 柳莺儿轻哼一声,似是不满他的不解风情:“说吧,没正事你也不会来。” 话题总算回归正轨,为了防止柳莺儿又作妖,冯绣虎赶紧道出来意:“好运之神在帆城藏了一坨大鼻涕,我碰巧知道了这事。咱俩多亲近的关系,我心肯定是向着你的,这不赶紧来给你通风报信么。” 柳莺儿听完愣了好几秒。 她眨眨眼,想问的问题有点多,一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冯绣虎却急了:“你倒是给个说法呀。” “等会儿。” 柳莺儿抬起手,把思路捋顺了问道。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好运?” “你怎么知道是她?” “你认识她?” “大鼻涕又是什么意思?” “她把自己的鼻涕藏在帆城——这是人话吗?” 冯绣虎也愣了,这事情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呆愣两秒,冯绣虎一挥手:“其他的先别管,咱先说最重要的——那坨大鼻涕。” 柳莺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鼻涕最重要?” 冯绣虎终于想起那玩意叫什么了:“神力聚合物!它长得确实跟一坨鼻涕似的。” 冯绣虎连比划带解释,终于给柳莺儿描述清楚了那东西的样子,然后不要脸地剽窃了蚀的原话:“那东西让我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我敢打赌,至少有三位真神在它身上做过手脚。” (本章完) 第266章 265攀交情 第266章 265攀交情 “真神?” 柳莺儿的表情顿时严肃,让冯绣虎感到了一丝熟悉——仿佛是风雨娘娘回来了。 冯绣虎好心提醒:“好运是迷雾的从神,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憋着什么坏……” “别吵。” 柳莺儿皱眉打断:“我比你了解他们。” 冯绣虎识趣闭嘴,他以为柳莺儿是在思考,可再仔细看去,却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规则的律动。 视线上移,柳莺儿纤眉微蹙,朱唇轻抿,虽然视线盯着杯中酒液,实则却没有聚焦。 想来是在施展某种隐秘手段。 冯绣虎觉得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悻悻说道:“那你先忙,我去趟洗手间。” 随着他起身离开沙发,顿时吸引来了众多目光跟随——至少在今晚,他比柳莺儿更加引人注目。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冯绣虎不在意,他甚至有点享受,于是兴奋地朝人群挥了挥手。 却不料,这番举动无异于是打破了众人眼中对他高不可攀的“滤镜”,于是立马有人冲他招手回应。 “先生贵姓?” “阁下,可否赏脸同饮一杯?” 这些声音被淹没在大厅的音乐中,未能传进冯绣虎的耳朵。 他径直朝洗手间走去。 于是许多人纷纷起身,朝这边追过来。 来到镜子前,冯绣虎俯下身洗了把脸,随着凉意触及肌肤,头疼也得到了缓解。 究其原因,可能是蚀的话起到了作用,也可能是和柳莺儿坐在一起,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先生,毛巾。” 旁边传来声音,冯绣虎顺手接过,抹干净脸睁开眼后,却发现旁边站着的不是侍者。 此人西装革履,满脸堆笑,见冯绣虎上下打量,赶紧伸手过来:“先生你好,我是……” 话音未落,一只夹着名片的手从旁侧伸来,名片正好盖在刚才那人悬在半空的手上。 冯绣虎又转头看去。 只见来人一身纹绣长衫,戴着圆框眼镜,另一只手拎着水烟袋。 他向冯绣虎友善一笑:“鄙人宁绍元,是瑞蚨银号的大掌柜,特来攀个交情,颇有冒昧,阁下勿怪。” 刚才的西装男被插了队,正欲发火时又听见宁绍元自报家门,顿时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冯绣虎不禁笑了,他觉得宁绍元挺有意思——寻常人来攀交情都得绕着弯子委婉表达,他倒好,上来就直说,倒显得光明磊落。 于是他接过名片,用指头点了点宁绍元:“行,你走运了,我的交情很保值。” 宁绍元也笑了:“那是自然,还未请……” 又是话音未落,上一秒还挂着得体微笑的宁绍元,下一秒就被一屁股顶飞了出去。 “说完了就赶紧让开。” 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挤到跟前,嘀咕了宁绍元一嘴,转脸过来又对冯绣虎摆出笑脸:“这位老爷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妾身是汇昌竞买行的……” “打住!” 冯绣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的视线越过贵妇人肩头,只见才片刻的功夫,洗手间门口竟然已经挤满了人,正排着队准备上来攀交情。 男男女女都有,冯绣虎目光扫过,所有人都把他眼巴巴望着。 他试着往后退了一步,人群顿时激动起来,蜂拥着往前挤。 冯绣虎也激动了:“你们都是来陪我撒尿的?” 有男人笑着附和:“同去!同去!” 有女人掩嘴娇笑:“这位先生真有情调!” 冯绣虎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们先上?” 大家已经等不及了,不想再陪冯绣虎磨洋工——里面的人不肯让,外面的人进不来,好些人到现在还没见到冯绣虎长什么样子哩! “先生,看看这个!” 伴随着喊话声,一张名片从人群后飞来,扎中了冯绣虎的眼睛。 冯绣虎吃痛,捂着眼睛大骂:“谁丢的暗器?!” 可此举一出,后方人群纷纷效仿,一时间数不清的名片打着旋朝冯绣虎飞了过来。 冯绣虎双拳难敌四手,赶紧护着头脸,一猫腰钻进了厕所里。 可这些人哪肯让他逃了? 前面的人追,后面的人推,一股脑全跟了进来。 狭窄的厕所顷刻间挤进来这么多人,局面顿时就控制不住了。 冯绣虎被挤得左摇右晃,数不清的手把名片往他脸上怼,耳边嘈杂一片,根本听不清他们在介绍什么。 冯绣虎有点生气了——主要是本就酸胀的膀胱被挤得就快兜不住了。 正要发难时,不知是谁用力推了他一把。 冯绣虎撞进隔间,一屁股坐倒在马桶上。 周围突然变得松快,他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还没等他高兴,一道倩影紧跟着闪身进来,并将隔间门给关上了。 冯绣虎怔怔打量。 只见此人身穿曳地礼裙,发髻高盘露出性感锁骨。 她面容娇美,皮肤像少女般紧致,眉目间却又透着成熟端庄的韵味,冯绣虎竟一时判断不出她的年龄。 冯绣虎主动伸出手:“快点的,名片拿来,我要憋不住了。” 咻—— “嗯?” 冯绣虎一愣,低头看去,他伸出去那只手的手腕上缠上了一根红线。 没等他反应过来,红线迎风便长,沿着手臂飞快攀附,缠向身体其他地方。 只眨眼的功夫,冯绣虎就被捆成了一个红色大粽子。 冯绣虎问她:“会不会太主动了?我还是喜欢被动一点的。” 啪! 女人当即就赏了冯绣虎一个结实的耳光,她冷声道:“少给我装疯卖傻,教会的走狗,东西在哪儿?” 冯绣虎冷笑:“我就不告诉你!” 女人也冷笑起来:“很好,看来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冯绣虎把头一扬,自信且骄傲:“我不清楚!” 女人眯眼沉吟片刻:“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冯绣虎打断她:“你凭什么相信?” “……” 女人被整得有些不会了,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开口。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名小小神甫,凭你的道行,按理说你绝无可能察觉。” “可你在茶楼的高处蹲守了一整天,这不得不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我本想趁夜色遮掩下手,你却再次先一步混进了这里,还坐到了前排最显眼的位置,让我投鼠忌器。” “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那歌女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你的计划,让你成为场上最显眼的一个,也使我终于找到了机会。” ps:这女人是哪来的?其实不难猜。 (本章完) 第267章 266女人的境界 第267章 266女人的境界 冯绣虎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听明白了一件事。 “你不是本地人?” 冯绣虎问。 本地人不该不认识柳莺儿——哪怕是冯绣虎这么清心寡欲的人都略有耳闻。 冯绣虎语气不满:“不是本地人你来攀什么交情?出去重新取号。” 他歪头冲门外喊:“下一个!” 女人额角青筋直跳,咬牙道:“重点是这个吗?我问你东西在哪儿!” 身上红绳骤然缩紧。 “嗝!” 胸腔中的空气被挤压出来,冯绣虎打了个响亮的嗝。 他涨红了脸,大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直到冯绣虎的面庞憋成了猪肝色,女人才放下法诀,红绳骤然一松。 冯绣虎瘫坐在马桶上,仰天大口喘着粗气。 女人语气森寒:“再敢嘴硬,我还有得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冯绣虎缓过气来:“麻烦换一批,我喜欢温柔的。” 女人给气笑了:“好个硬骨头!” 说罢,只见她将长裙一撩,露出白皙紧致的大长腿。 一只白嫩的足尖抵在冯绣虎胸膛,将他按在马桶水箱上。 冯绣虎大惊:“这是我不钱能看的吗?” 女人眼角流露媚态,摊开掌心,嘟起唇瓣,朝冯绣虎轻吹一口气。 香风扑面—— “阿嚏!” 冯绣虎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溅了女人满脸。 女人气愤地用袖子把脸擦干,压着火再次发问:“现在告诉我,东西在哪儿?” 冯绣虎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看个腿就想套我话?没见过你这么做生意的——裙子脱了看看诚意先。” 这就不是做生意的事。 女人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她掐住冯绣虎下颌,凝视着他的双眼:“我漂亮吗?” 冯绣虎诚恳道:“我反复强调过,我早就不接重金求子的活儿了。” 女人大骇松手,神态间愈发警惕:“你没中咒术?” 冯绣虎也惊道:“你给我下咒了?” 这么一会儿接触下来,驴唇不对马嘴的二人终于找到了一丝“默契”。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你到底什么来头?” 冯绣虎总算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隔间外的人群明明刚刚还那么疯狂,现在却没一个人闯进来。 多半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搞的鬼。 他心里感到焦急——再不赶紧把她打发了,膀胱真要炸了。 于是冯绣虎挣扎起来,试图挣脱红绳。 事情严重起来了。 冯绣虎绝望地发现,哪怕他使出全力来,却依然挣不断身上看似纤细的红绳。 他急得破口大骂:“大虫!你他妈睡着了?” 没有回应。 冯绣虎恍然一惊——还真不怪蚀,风雨娘娘就在外边,他敢出声才有鬼了。 这下大条了。 不仅是蚀不敢有动作,冯绣虎也不敢随意施展咒术——烂肉功的特色明显,风雨娘娘说不定会瞧出端倪。 百思无果,冯绣虎朝女人挤出一个笑脸:“打个商量,让我先把生理需求解决了,咱们再接着聊?” 女人闻言一愣,下意识瞄向冯绣虎裆下:“你不是没中咒术吗?” 冯绣虎也愣了:“咱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女人黑了脸:“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听不进甜言蜜语,那就尝尝相思之苦罢。” 冯绣虎心感不妙,赶紧说道:“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话音落下,女人径直变换了法诀。 千丝万缕的红线“活”了过来,好似无数条细小的虫子贴着冯绣虎皮肤蠕动。 冯绣虎感觉到不对劲,紧跟着脸色一变——那些“虫子”在往他身体里钻! “等等……” 冯绣虎心头顿慌,刚开口时,蚀骨之痛陡然传遍全身,他控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惨叫。 数不清的红色线头钻进身体又破肤而出,在冯绣虎的惨叫声中扭曲摆动,好似愉悦的伴舞。 一番作罢,冯绣虎无力地垂下头,大口喘气。 他满头大汗,捆缚全身的红线上覆盖了一层滑腻腻的血浆。 女人指尖刮下一点,像涂胭脂似的小心抹匀在唇瓣上。 她朝冯绣虎妩媚一笑:“这就受不了了?要不是怕你扛不住,我该把你的五脏六腑都钻个干净哩——这一招呀,叫做牵肠挂肚。” 冯绣虎伸出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呕!” 刚张开嘴,冯绣虎就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胡乱抹了一把,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你们姻缘庙玩得都挺变态的。” 女人突然察觉不对——冯绣虎被捆得好好的,那这只手又是从哪儿伸出来的? 再定睛瞧去,冯绣虎身上舞动的红线慢慢调转方向,线头好似一条条吐信的小蛇,不怀好意地对准了女人。 女人催动法力,竟惊讶地发现红线脱离了自己掌控。 如果霍利斯吴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激动得语无伦次——那时候他召来的迷雾就是这样易主的。 “喝了我的血,就得替我办事。” 冯绣虎张开双臂,狂放大笑:“这一招——我叫它反客为主!” 心念一动,数不清的红线激射而出,朝女人迎面扑来。 女人显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刚才一瞬的慌乱后,很快又定下心神。 面对几乎没有死角的攻击,女人居然不躲不避,她含胸缩肩,双手捂住心口,作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袭来的红线眼看就要将她钉在隔间门板上时,却忽然“犹豫”了起来,悬在半空无法寸进。 冯绣虎觉得奇怪,立刻再动心念,红线竟直接软了下去,飘飘然落向了地面。 红线像雨丝般飘落,很快就在地砖上扑了一层红色。 “红雨”中,一只手突然插进来,掐住冯绣虎的脖子。 看清女人那张脸,冯绣虎好奇问道:“刚刚那招叫什么?” 女人笑着回道:“怜香惜玉。” “我可没这习惯。” 冯绣虎忽然暴起,一脚往后蹬墙,身体前压,高高举起的拳头径直朝女人砸来。 砰!! 双方对了一拳。 冯绣虎望着自己耷拉在身体一侧的手臂,诚恳地向女人发问:“你是什么境界?” 女人说:“破障境大圆满,怎么了?” 冯绣虎摇头:“没事,要不你还是把我捆起来吧。” (本章完) 第268章 267女人的目的 第268章 267女人的目的 女人听得笑了起来:“冯绣虎呀冯绣虎,你真是个妙人,难怪能让韦素娥在你手里栽跟头。” 冯绣虎却不搭腔了,女人见他偏着头嘴唇翕动,似在小声自言自语。 遂凑近倾听。 只听冯绣虎说道:“我没招了,要不你搭把手吧?” “这娘们儿太狠了,我真搞不定她。” “你再躲下去,我真得被她弄死,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把声音压得极低:“你死不了,她有所图,没拿到东西前不会害你性命,顶多吃点皮肉之苦——你咬咬牙,扛着吧。” 冯绣虎气得破口大骂:“凭啥呀我就得扛着!” 女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到底在跟谁说话?” 冯绣虎眼睛一亮——好像也不是非得扛。 他赶紧问道:“你找我要什么东西来着?” 合着冯绣虎到现在还不知道。 女人被这疯子给气坏了,一拳捶在小腹,趁冯绣虎不受控制弓腰时再提膝撞上面门。 嘭! 冯绣虎仰天栽倒,磕在马桶上又滑到地上蜷缩起来。 女人蹲下来,揪着他的头发迫使冯绣虎仰起头:“你到底要装傻到什么时候,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冯绣虎鼻血长流:“太太,你可真有劲儿——但你不说自己要什么,我又该怎么拿给你?” 女人无奈了,咬牙吐字:“囍结连理盏!还来!” 冯绣虎恍然大悟:“你早说呀!” 他摇摇头:“不还。” 女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下一秒转为暴怒:“找死!” 只见她抬手作爪状,狞笑道:“罢了,不说我便自己去寻,且让我看看你这疯汉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作势五指就要扣向冯绣虎胸膛。 就在这时,身后的隔间门突然开了。 女人转头看去,冯绣虎也投去目光。 柳莺儿握着门把手,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女人骑在冯绣虎身上,一手攥着冯绣虎衣领,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胸膛。 要不是冯绣虎身上的血迹冲淡了暧昧气氛,他们的姿势难免引人误会。 柳莺儿语气略带不满:“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 冯绣虎指了指身上的女人,苦笑道:“这不被耽误了么。” 话音未落,女人忽然调转方向,朝柳莺儿飞扑上来——能不受“情迷意乱符”的影响,已经足以说明这歌女不是一般人。 柳莺儿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随意挥了下手。 一缕和煦的微风拂面,接触的瞬间,女人嘭一声炸成了满天血雨。 隔间墙壁被糊上一层血浆,冯绣虎也未能幸免,被淋得满头满脸,唯独柳莺儿丁点血污都没沾上。 她对冯绣虎说:“快一点。” 冯绣虎老实点头应了。 解决了内急,冯绣虎拉开隔间门走出来。 这才发现厕所里依旧挤满了人,只是这些人不知怎么回事,不论男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迷离的痴笑,然后缓缓踱步,在厕所里兜着圈子走动。 柳莺儿倚着门框站在门口,冯绣虎从人群中挤出来,问道:“他们怎么了?” 柳莺儿说:“姻缘庙的符篆把他们给迷了,不必理会,等符篆失效就好了。” 既然她这个东道主都这样说,冯绣虎也不再多管闲事。 在洗手台前大致清理了一番,冯绣虎跟着柳莺儿走出来,回到大厅一看,才发现这里居然已经不复刚才热闹——好多人都不见了。 冯绣虎有些惊讶:“大家的作息都这么规律吗?都来夜总会玩了,回家也这么早?” 柳莺儿白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这么大的场子里,真没人认得出你吧?” 冯绣虎一愣,但即刻反应过来了。 刚才挥手成为焦点时,显然是有人把他给认出来了。 别的不说,首先府衙里见过他的官员就不在少数——难怪刚刚赶着上来巴结的人尽是些商人,合着官员已经在计划着跑路了。 想明白这点,冯绣虎感到不好意思:“这事怪我,把你生意给搅和了。” 柳莺儿并不在意这个,甚至觉得逗趣:“那些人慌慌张张,先是有人说你是来夜总会闹事的,再一传十,十传百,又变成了你打算一把火把夜总会点了,最后一版是说你在夜总会安排了刀斧手,等你摔杯为号,就要把大家的命全留在这里。” 冯绣虎悻悻道:“我差点没被别人安排的刀斧手给宰了。” 柳莺儿从沙发上拿起貂皮坎肩,然后迈步过来挽着冯绣虎往外走去。 “你怎么又得罪姻缘庙了?” 她随口问道。 冯绣虎有着诧异:“你不知道?” 柳莺儿说:“我最近不在帆城。”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我在各地巡演,今天刚回来。” “哦……” 冯绣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但凡说自己在忙着找羲君,冯绣虎都更能接受点。 “我把囍结连理盏私吞了。” 柳莺儿恍然点头:“难怪。” 她颇为鄙夷地看了冯绣虎一眼:“你好歹也是真神,怎么被折腾得如此狼狈?” 冯绣虎面不改色回道:“因为太怕痛所以全点魔抗了。” “什么?” 柳莺儿没听懂。 冯绣虎打了个哈哈:“那女人是个高手,破障境大圆满。” 柳莺儿不置可否:“应该是姻缘庙的真人,这个境界,如果不出意外,她有机会去争一下护持长老的。” “真人?” 冯绣虎转头投去疑惑目光,这是个新词儿。 柳莺儿却懒得解释——这对她根本不重要。 不知不觉,迎面吹来了潮湿的晚风。 冯绣虎抬眼看去,才发现他们已经从巷子里走出来了。 雨下大了。 霓虹的灯影在雨幕的折射中溢散成斑斓的流光。 街道上有马车驶过,溅起水;有人把西装外套顶在头上,朝街对面匆匆跑去;街角的流浪汉把脚缩进阴影,把单薄的衣服裹紧了些;打着伞的太太们不慌不忙,依旧保持着优雅,站在屋檐下等待马车主动过来。 在这方寸之地,有人一掷千金只为买歌女一笑,也有人偷偷数着口袋里仅剩的铜珠子。 水晶吊灯不会记得昨夜谁在这里哭泣,天鹅绒座椅也很快会忘记那些厮磨的温度。 直到新一轮醉生梦死开始。 ps:娘娘在,没意外。 (本章完) 第269章 268雨中漫步 第269章 268雨中漫步 大班管事汪伯瑜侯在门口,适时地递来一把黑伞。 柳莺儿接到手中撑开,她往冯绣虎凑近了些,伞面刚好够二人遮雨。 冯绣虎将手伸出去,落下的雨点滴在掌心,他感受到了规则波动后的余韵。 这场突然变大的雨是娘娘召来的。 柳莺儿轻声说道:“帆城一切正常,我没有找到你说的神力聚合物。” 冯绣虎问:“雨淋不到的地方呢?” 柳莺儿摇头:“雨淋不到的地方有风吹去,风吹不到的地方有水汽渗入,可我还是没找到。” “按理来说,连你都能看出上面的神力痕迹,那么在我的探寻中它应该很显眼才对。” 冯绣虎有点心虚——他其实没看出来,是蚀看出来的。 于是他把话题岔开:“或许是因为好运之神的缘故,她非常相信自己的运气。” 柳莺儿眯眼看来,讥诮地笑着:“说起来,你还没解释,好运为什么找你?难道她发现你的秘密了?” 冯绣虎正色道:“我行得端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柳莺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不满道:“我是在问你——她知道你是神了?”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冯绣虎松了口气。 他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我能告诉她一个外人?” 柳莺儿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噙着笑。 “走走?” 她指向雨幕,主动问道。 “你要送我?” 冯绣虎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那多不好意思。” 柳莺儿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送我!” 从这里走到下城区碧波街,这路程可不近。 冯绣虎心里腹诽,却又不敢拒绝,只是小声嘀咕:“你不是会飞么……” 柳莺儿懒得理这个不解风情的憨货,撑着伞径直往前走了。 冯绣虎毫无办法,只好追了上去。 “拿着。” 柳莺儿把伞塞进冯绣虎手里,埋怨道:“真没眼力见儿。” 冯绣虎不吭声,作出一副任打任骂也不还口的模样。 或许他确实不解风情,但他不傻。 用余光偷瞄着柳莺儿的侧脸,冯绣虎忽然想明白了。 其实柳莺儿表现出来的所有行为——撒娇、嗔怒、埋怨、耍小性子,故作姿态,并不是真的在抒发某种真实情感,单纯只是因为不舍。 她好像不舍得回去。 冯绣虎猜测,或许她回去后就不是柳莺儿了,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风雨娘娘,所以她才如此贪恋这最后的漫步时光。 虽然冯绣虎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扮演”柳莺儿,但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个角色。 想到这里,冯绣虎将手中的黑绸伞微微向右倾斜,伞骨挂着的水珠串成一道琉璃帘,将他半边大衣洇成了深灰色。 既然娘娘还不想走下舞台,那么他也不介意成人之美,将这出戏演得更真一些。 察觉到冯绣虎的动作,柳莺儿侧头看来,珍珠耳坠擦过他的肩头。 她朝冯绣虎展颜一笑,俏脸好似娇一般明艳。 冯绣虎闻到她发丝间残留的发油香气,混着雨水竟酿出几分酒意。 伞柄的雕硌着掌心,冯绣虎竟没来由生出了这柄价值不菲的伞再没有比替她遮鬓边雨更恰当的用途。 他赶紧甩了甩头,觉得一定是刚才姻缘庙那个女人的咒术影响到了他。 他们走得很慢。 路过熄了灯的百货橱窗,玻璃上映出二人交迭的影子。 柳莺儿的高跟鞋故意踩进积水,溅起的水惊散倒影中的人形。 看着冯绣虎被溅湿的裤腿,柳莺儿露出捉弄得逞的狡黠笑容。 冯绣虎无奈,拉起她的手,将她从浅水坑里牵了出来。 柳莺儿表现得心安理得。 “这件披肩就是万籁丘在这里替我订的。” 她指着百货商店黑洞洞的门口:“他伺候我这么多年,挑衣服倒愈发合我心意了。” 慵懒的嗓音飘散在雨声中。 子夜时分的街道褪尽脂粉,只剩树叶在雨幕中沙沙作响,像无数只倾听的耳朵。 柳莺儿领着冯绣虎拐进弄堂,说是抄近路。 青砖墙头垂下湿漉漉的紫藤,某户人家的雕铁门在吱呀作响,西洋玻璃窗透出的昏光里,把二人的影子拉长。 柳莺儿突然开口询问:“你还没说,你和好运是怎么认识的。” 静谧的氛围里,冯绣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呃,那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 柳莺儿忽然转过身来,将冯绣虎抵在墙上。 她呵气如兰,毫不躲闪地与冯绣虎对视:“好多美妙的故事都开始于一个巧合。” 冯绣虎低头看去,看见自己的皮鞋尖和她的高跟鞋组成了一个暧昧的夹角,像未写完的八字。 冯绣虎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但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如实作答。 “是教会的启蒙仪式,我在使用‘好运的回响’的时候,把电话打到了她那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原理,但就是因为这次接触,她才跑到帆城来找我了。” 柳莺儿微微眯眼,指尖抹过他喉结上的雨珠:“冯老爷心跳得比夜总会的爵士鼓还急。” 冯绣虎说:“因为那女孩靠得太近了。” 柳莺儿不置可否,只是横了他一眼。 她从冯绣虎内兜掏出香烟,抽出一支含在唇上点燃,然后递到冯绣虎嘴边。 冯绣虎叼住烟,嘴角溢出的烟雾在二人凝望的视线中弥漫。 气氛似乎有些过于暧昧了。 柳莺儿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主动退开了半步。 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好歹是一位真神,却用着这种小玩意儿,你也不嫌磕碜。” 冯绣虎低声回道:“做戏做全套,不演得像些,连自己都骗不过。” 此话好似意有所指,柳莺儿抬眸瞥他一眼,不知冯绣虎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她。 她好像没了兴致,把打火机塞回冯绣虎手里,赌气似的说道:“走吧。” 此后一路无话。 二人迈入碧波街,冯绣虎把柳莺儿送到小院。 待走近了才发现,万籁丘已经撑着伞侯在门口。 “伞就留给冯老爷罢,作个念想。” 柳莺儿将披肩递给万籁丘,提步迈进门槛。 她忽又回眸,眼角笑意流淌:“下次见时,记得给我送。” 丢下这句,柳莺儿不再留恋,走进院子,身影消失在屋门后。 万籁丘朝冯绣虎微微点头:“不送。” 冯绣虎跟着老头向来没什么共同语言,于是转身径直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却只瞥见万籁丘正在擦拭留在门前台阶上水痕——仿佛柳莺儿的戏就此落幕了。 (本章完) 第270章 269赤脚王爷和生命之神的权柄 第270章 269赤脚王爷和生命之神的权柄 回到家时,家里人已经都睡下了。 但顾芝俪依旧保持着应有的专业素养,听见动静后,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冯绣虎面前。 “要吃点东西吗?” 顾芝俪小声发问。 虽然能看出眼角的困意,但她毕竟有着修士的体魄,所以精神头还算不错。 “不用。” 冯绣虎摆摆手,拉着她进了书房。 二人离得近,顾芝俪吸了吸鼻子,瞬间精神了。 作为赤脚庙出来的人,因为要熟悉药理,分辨药材,顾芝俪的嗅觉很敏锐。 她在冯绣虎身上闻到了酒味、烟味、脂粉味,以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你去哪儿了?” 顾芝俪凝重问道。 冯绣虎竖起眉毛:“你还管起老爷来了——阿俪呀,你可千万不能因为爱我,所以就变成一个妒妇呀,老爷我还没结婚呢,出去鬼混不是很正常吗?” 顾芝俪红了脸,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她咬咬牙道:“你身上有血腥味,是不是和人斗法了?” 冯绣虎想了想,觉得不算——准确来说应该是他被单方面的殴打。 于是他摇头:“没有。” 他这副死不承认的样子令顾芝俪无可奈何,但毕竟他好端端在这,说明也没出大事,索性也懒得再多问:“随便你吧。” 冯绣虎找她是有别的事。 他对顾芝俪说道:“过来。” 顾芝俪依言走近,冯绣虎立马开始脱衣服。 顾芝俪神情顿时慌乱,赶紧又退开两步:“你做什么?” 冯绣虎没说话,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顾芝俪瞳孔猛地缩紧,脸色彻底变了。 冯绣虎全身上下几乎都被一层薄薄的血痂所覆盖,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令顾芝俪有些难以想象他之前到底承受了怎样的伤势。 冯绣虎在椅子上坐下,朝顾芝俪招手:“拿出你的老本行来。” 顾芝俪不再抗拒,她赶紧走过来,俯身凑近用指腹小心翼翼地从冯绣虎胸膛上抚过。 这时她才终于看清了结痂下密密麻麻的血点。 “怎么会是这种伤口……是什么伤的你?” 冯绣虎点起一根烟,仰头靠在椅子上任由顾芝俪施为:“姻缘庙的高手,我记得她说这招叫……牵肠挂肚?” 顾芝俪瞳孔再次一缩,神色间难掩惊恐:“这么快就找来了?” 冯绣虎捏了捏她的脸蛋:“天塌了有老爷顶着,你怕什么?” 冯绣虎不禁咧嘴——因为牵动了伤势。 其实他全身都疼,之前只是在柳莺儿面前强撑,不想跌了份罢了。 冯绣虎抬抬手指,解除了对顾芝俪法力的封禁。 顾芝俪有所感觉,诧异地抬头看来。 冯绣虎说:“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顾芝俪不禁苦笑:“你恐怕误会了,赤脚庙的咒术不是治外伤的,你这种情况我只能帮你用药。” 冯绣虎一愣:“不治外伤?那还算什么医生。” 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顾芝俪起身说道:“我去找药,你先等着。” 说罢,她转身出去了。 这时,脑海里蚀开口了:“她没骗你,赤脚庙是能治病救人没错,但对于外伤,只是通过用药等普通手段,而没有专门针对外伤的咒术。” “这是什么道理?” 冯绣虎不解。 蚀说道:“因为赤脚王爷的权柄是‘疫病’。” “赤脚庙所谓的治病,其实就是拔除病根——说得再简单些,赤脚庙的咒术只能治病,而不能治伤。” “相反生命教会其实更擅长这个,因为生命之神掌握着‘愈合’权柄,所以能使伤势快速恢复。” 冯绣虎这下懂了。 说话间,顾芝俪匆匆回来了。 她端着水盆和几枚药瓶——那药瓶似乎是她自己带来的。 只见顾芝俪用毛巾沾了热水,开始仔细地替冯绣虎擦拭全身血痂。 这些伤势并不局限于皮肤表面,当时红线贯穿了全身,冯绣虎体内的伤势其实更加严重。 所以每当毛巾拭过,接触部位的肌肉都在微微痉挛。 顾芝俪的动作不由得愈发小心。 为了转移冯绣虎注意力,她主动开启话茬。 “那人叫什么名字?” 冯绣虎摇头:“不知道,没来得及问就被弄死了——只知道是个女的,看上去应该挺年轻。” 顾芝俪告诉他:“姻缘庙的女修士本就比男修士要多,这不稀奇。” “至于你说的年纪,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修行相思欢喜功的人能保青春常驻,道行越深,就越看不出真实年纪。” 冯绣虎顿时恍然——难怪那女人看着年轻靓丽,气质却透着端庄老练。 他想起了别的线索,遂接着发问:“她的道行是破障境大圆满,据说是什么真人——真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芝俪手一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来:“破障境大圆满的真人?你竟有本事杀她?” 冯绣虎得意地笑了起来:“开玩笑,你是没看见老爷我是怎么拾掇她的,要不是今天不在状态,我非得抓个活的回来给你们瞧瞧。” 顾芝俪半信半疑,但她不知实情,也只能暂且信了冯绣虎的鬼话,顿时看向冯绣虎的眼神愈发敬畏。 冯绣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发神,你还没回答我。” “真人……” 顾芝俪咬咬嘴唇,开口道:“其实我和阿凤也算真人。” “你与神庙接触不深,所以并不了解,只知神庙有司礼、祭长、高功、大高功等人。” “但这些其实只是为了维持庙中事务正常运转而设的职位,但大多数修士只想潜心修行,不想被俗事牵绊。” “刚进庙的修士,自当从司礼做起,所以你看到的司礼众多。但当司礼成功迈入神游境后,就可摆脱司礼身份,不必再每日于庙中侍奉。” “如果庙中有安排,就可担任祭长,被派遣去祠庙或观庙任职。但如果没有被安排职务,往后便自行修炼,不被外物所打扰——这类人,就被称为真人。” “但真人并不意味和神庙切断关系,无事时真人可以不闻窗外事,但如果神庙有事,他们也必须听从神庙的命令——就比如我和阿凤。” 顾芝俪小心翼翼瞥来一眼:“至于你说的那位破障境大圆满的真人……” “那已经是极其不得了的人物,恐怕整个姻缘庙也挑不出几个来。” ps:赔了一个高手,姻缘庙再想来就得掂量掂量了,毕竟帆城是风雨庙的地盘。 (本章完) 第271章 270三种线和一股绳 第271章 270三种线和一股绳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自言自语:“我就说么,风雨神庙的宝殿就在帆城,怎么祭长高功才那么点人,合着底蕴在这摆着。” 其实他早该发现了,因为教会也是如此。 神甫主教等身份只是职务,但真正修炼到一定境界的高手并不局限于此——就比如图书馆那位穿主教袍的老头。 顾芝俪拭去血痂,开始替冯绣虎上药。 药粉触及伤口,传来灼烧般的痛感。 察觉到冯绣虎的痛苦,顾芝俪说话帮他转移注意力:“囍结连理盏是特级法器,贵重程度不言而喻,如今姻缘庙又折了一名高手,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冯绣虎却不怎么担心,他龇牙咧嘴说道:“姻缘庙派人暗杀我,这副偷偷摸摸的做派反倒暴露了他们的心虚。之所以这样倒也不难理解,偷偷往韦素娥身边安插人手,给大国公下绊子,此事本就把教会给得罪了,况且帆城不是姻缘庙的地界,风雨庙也不会任由他们胡来。” 顾芝俪劝道:“可特级法器终究烫手,我怕你拿不住,还会引火上身。不如交给教会,至少图个安宁。” 冯绣虎摇头拒绝:“不了,我还有用处。” 其实冯绣虎不太看得上囍结连理盏,他觉得这东西的用途不符合自己的气质,所以在对顾芝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后,就把囍结连理盏收了起来,也没打算以后用它做什么龌龊事。 但姻缘庙真人的突然到来,反倒给冯绣虎提了个醒。 …… 次日醒来,一家人围在桌子边吃早饭。 顺子去上职时给迈克捎信,说冯绣虎找他。 等迈克到的时候,冯绣虎正在桌上跟大伙儿讨论官员入教的进展。 顾芝俪说:“你在郑慕文家闹那么大,还登了报,事情早传开了,现在整个府衙都知道你想做什么,搞得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被动刀子的就是自己。” 细腰儿插话道:“不止是官员哩,好多贵人也在谈论这事,大家心里门清,现在老爷针对的是官员,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们了。” 顾芝俪撇撇嘴,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前天我劝你一鼓作气,趁官员之间还未通气,多敲定几家,你却偏说什么等鱼惊了才好一网打尽,现在好了吧——鱼确是惊了,可官员们也拧成了一股绳,我看你怎么下网。” 冯绣虎却丝毫不急,他轻敲桌子思忖片刻:“拧成一股绳好呀,看似拧得结实,其实把有断口的也给拧进去了。” 细腰儿没听明白,娇嗔问道:“老爷说话真难懂,什么叫有断口的?” 冯绣虎冲她嬉笑:“完好的线拧成得绳子,才叫结实,可有些线看似是好的,实则是断的,被一起拧进去,绳子就成了看似结实,其实一扯就断的样子货。” 顾芝俪听得若有所思。 冯绣虎转头看向刚进来的迈克,问道:“郑慕文那边怎么样?” 迈克回:“郑慕文是中立派,和其余两派官员的走动本来就少,所有人都知道你去找过他,再加上他昨天拉拢其余中立派官员一起去大座堂的意图太过明显,所以官员们大都避着他。” 冯绣虎对细腰儿说:“瞧,这根就断得太明显,已经被其他的线排除在外,不把他拧进绳子了。但你不能说他没用,他毕竟身居高位,逼急了以权势压人,总归能带几个怕得罪他或想巴结他的官员来大座堂。” 他转头又问:“沈彦之呢?” 迈克想了想,用四个字总结:“默默无闻。” 冯绣虎点头:“那晚找他已经是深夜,只要他自己不声张,人们就只知道我那晚去找过秦修远,而不知道还找了他。” 迈克笑道:“这人做表面功夫真有一套,跟谁都能附和两句。这头跟官员同仇敌忾,信誓旦旦地说要跟疯大虫对抗到底,转头又去郑慕文那当老好人,说什么一世清名终究不易,该忍则忍,就算去了大座堂也无妨,大家都知道他有苦衷,无非做做样子罢了。” 冯绣虎也笑了,转头对细腰儿说:“这根线呀,看似是好的,其实内里早就断了。他的心里其实拧巴得很,既盼着我能直接把绳子扯断,这样大家就看不出来先断的是他;同时又抱有希望,觉得以我的手劲拗不过这根绳子,他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假装成一根完好的线。” “却殊不知,两头讨好就是两头都不讨好,正是因为有他这种人在,绳子才始终无法朝同一个地方使劲。” 冯绣虎继续问:“秦修远又是怎么说的?” 迈克笑着摇头:“他能怎么说?当然是坚决反对你的所作所为,在官员中扯大旗,说什么大家虽然政见不合,但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玄,自古以来都没有官员入教的先河,就连神庙都没提过这茬,又怎么能遂了西方教会的愿?” 冯绣虎嗤笑一声,又对细腰儿解释:“这根线是好的,但只要劲儿使对了,也是最容易断的。” “你别看他叫得凶,更要看他站在哪里。” 细腰儿好奇问道:“那具体是站在哪里?” 冯绣虎指了指国公府的方向:“站在大国公这边,他再怎么闹腾,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这人压根就不必去管他——试想,如果其余两派的官员都老老实实来聆听教义了,身为国公派的官员还能不来吗?” 冯绣虎敲敲桌子,作出总结:“所以说,有这几种线掺在绳子里,这绳子就结实不了。” 他又看向顾芝俪:“现在你懂了吗?” “鱼群只有惊了,他们才分不清哪些是好鱼,哪些是坏鱼。好鱼被吓得昏了头,坏鱼才有机会领着他们往网里撞。” 顾芝俪依然不抱乐观态度:“可至少明面上官员已经是铁板一块——凭一己之力把官员们逼得团结起来,别的不说,你这份本事确实厉害。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哪来的力气把这根绳子扯断。” 冯绣虎竖起一根手指:“有句话说得好,麻绳专挑细处断——咱们就先找细处。” (本章完) 第272章 271绳子的细处,迈克的人脉 第272章 271绳子的细处,迈克的人脉 去哪儿找细处? 当然是府衙。 但冯绣虎今天没让顾芝俪跟着,而是让迈克同行。 二人出了家门,直奔港口区。 奇怪的是,冯绣虎走出一段距离,却没发现租赁马车的影子——往常这时候路边就能看见等客的马车。 正疑惑间,一辆马车自街角驶来,车帘敞着,一看就是无客。 冯绣虎赶紧招手:“这边!” 马车夫听见呼喊,下意识牵动缰绳将马车往这边靠,可当他离得近了,看清冯绣虎那张脸时,顿时惊慌变色,抄起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驾!驾!驾!” 马车加速从二人面前疾驰而过,带起的狂风吹得冯绣虎大衣猎猎作响。 冯绣虎看向身旁迈克:“你是不是坐车不给钱了?怎么马车看到你就跑?” 迈克哭笑不得:“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你没看今天的报纸吗?” 冯绣虎顿时目露警惕:“怎么?” 迈克退开半步,小心翼翼说道:“今天的头版说,你昨晚大闹夜总会,用邪术在厕所把一堆人迷得晕头转向,还蛊惑了最当红的柳莺儿,把她招来陪酒。” 冯绣虎气得跳脚:“你们报社就逮着我一个人薅是吧!” 迈克小声补充:“这还是轻的,还有人结合了你之前死而复生的传闻,说你是被恶鬼给附身了,所以必须定期吃人——昨晚厕所隔间里满墙的肉沫就是证据。这说法信的人还不少,所以现在大家都谈‘虎’色变,就连车夫都不敢在你家门口揽客了。” 冯绣虎转身就走。 迈克一愣:“那不是出上城的方向,你去哪儿?” 冯绣虎气冲冲大步往前走:“我先去把你们报社烧了。” …… 好说歹说,迈克终究是把冯绣虎给拦了下来。 不是迈克面子大,而是他给出了令冯绣虎信服的理由:“这时候把报社点了,不更把那些传闻坐实了?索性你找机会多做几件好事,我再找几名相熟的记者朋友来采访你,风评不就好过来了?” 冯绣虎觉得有理,这才悻悻作罢。 没了马车,二人就只能徒步前进。 好消息是,这些谣言目前还只在上城传播,暂时没有传来下城。 所以出了上城后,二人总算搭上了黄包车。 不再耽搁,二人径直杀到港口区的府衙大楼。 大铁门后负责守卫的巡捕见到是冯绣虎,愣是没敢拦,老老实实把他俩放了进去,然后等冯绣虎走远后,才赶紧跑去通风报信。 冯绣虎来者不善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府衙,大楼上下顿时热闹起来。 冯绣虎对这些暂不知情,也不在意。 迈克此时也还迷糊着,他不明白冯绣虎要做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带上他。 “到底谁是细处?” 穿行在走廊上,迈克小声发问。 冯绣虎答:“谁最愁,谁就是细处。” 迈克想了想,又问:“我还穿着执事袍,咱俩就这样闯进来,恐怕不太合适。” 见迈克有些打退堂鼓,冯绣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可太合适了,今天你才是主角。” 迈克一愣,指着自己鼻子:“我算哪根葱?” 冯绣虎摆手:“以前不算,但从今天起,你就是帆城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今天来,就是给你建立人脉的。” 迈克不禁苦笑。 人脉?他一个小小执事,有个屁的人脉,这些官老爷谁肯赏脸跟他搭上关系? 但冯绣虎却信誓旦旦,他随手抓来一人,问清路后,领着迈克闯进了郑慕文的办公室。 郑慕文正坐在办公桌后愁眉苦脸,听见动静,正是一腔邪火没处发的时候,当即便怒骂道:“不识礼数!滚出去敲门!” 定睛一看,却傻眼了。 冯绣虎不由分说,走过来一耳光扇在他脸上:“郑司长,我可以进来吗?” 郑慕文捂着脸点头,指向沙发说道:“冯神甫请坐。” 说罢,他又摇响铃铛,唤来旁边隔间里的秘书,让秘书去泡茶。 待秘书关上门,郑慕文转头看过来,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冯神甫找我什么事?” 冯绣虎笑着说:“我怕郑司长愁坏了身子,所以特意来帮忙了。” 郑慕文严肃道:“冯神甫言重了,为教育事业鞠躬尽瘁是我的本份,别说区区愁绪,就是呕心沥血也在所不辞。” 冯绣虎微微点头:“再不说人话我还抽你。” 郑慕文条件反射般地把脖子一缩,然后看了眼门外,压着声音说道:“你还想怎样?我已经答应会去,也在尽力劝说同僚了,难道非要把我往死里逼么?” 冯绣虎摆摆手:“别那么抵触,都说我是来帮你的。我不关心你已经拉拢了谁,你直接告诉我,中立派里除了你,谁最说得上话,同时反对的态度最坚决。” 郑慕文先是一愣,旋即脸上浮现喜色——这不正好是个收拾对头的大好机会么!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脱口而出:“杜世钦!环卫司司长!” 冯绣虎颔首道:“找个由头把他叫过来,我亲自跟他聊聊。” 正好这时秘书端茶进来,郑慕文赶紧让他去叫人。 等候期间,郑慕文趁机给冯绣虎添油加醋。 “杜世钦跟我不同,他绝算不上正人君子。据我所知,他不仅仗着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还嗜色如命。也就是环卫司不是什么重要部门,才没人特意针对他,否则以他那不干净的底子,早被人收拾了。” 见冯绣虎不太感兴趣,郑慕文又把话锋一转:“那姓杜的嚣张至极,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昨日还特意跑来,对我极尽嘲讽,说疯大虫也就能欺负我这种软弱之辈,只要府衙上下齐心,以刚烈态度拒之,疯大虫便束手无策。” 这里面有多少实话暂且存疑,冯绣虎也没听进去。 没等太久,敲门声响起。 郑慕文欣喜若狂,一张老脸眉飞色舞:“快请进!” 门被推开,秘书领着杜世钦走了进来。 相比郑慕文,杜世钦就年轻多了,看上去正值壮年,只是啤酒肚已然不小。 他本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进门便开口道:“郑司长莫不是还想劝我?杜某昨日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等官员与教会本就该划清界限……” 话没说完,杜世钦看见了沙发上的冯绣虎,他声音戛然而止,双眼缓缓瞪圆。 ps:冯老爷说到做到,迈克一定能成响当当的人物。 (本章完) 第273章 272讲道理和交朋友 第273章 272讲道理和交朋友 冯绣虎冲杜世钦扬了扬下巴,指着旁边道:“坐。” 杜世钦喉结滚动一下,在原地僵立几秒后,忽然转身朝门外跑去。 可惜他漏算一步——郑慕文不知何时已经堵在门口。 “给我让开!” 杜世钦奋力想掀开他,郑慕文老当益壮,死死护住了门把手,嘴里喊道:“杜司长,来者是客!你就是这般招待冯神甫的?” 杜世钦睚眦欲裂:“郑慕文!你焉敢害我!?” 这时,冯绣虎的声音幽幽飘进耳朵:“你是自己过来坐着,还是我拖着你过来跪着?” 杜世钦与郑慕文彼此瞪眼,片刻后,杜世钦嘴唇一颤,默默转身走了过来。 他也不看冯绣虎,低头盯着桌面:“冯神甫,我和郑慕文不一样,我这人不求名,你对付他那套在我身上没用。如果你想用些见血的手段,眼下恐怕也不合适,这里毕竟是府衙,真把事情闹大了,教会脸上也不光彩。” 冯绣虎眯眼笑道:“杜司长对我有误会,我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恶劣。” 杜世钦抿着嘴不说话,看样子分明不信。 但冯绣虎不急,他徐徐道来:“其实我今天来府衙也没打算闹事,就是想亲口问问你们这些官老爷的态度,看看有哪些人愿意给教会这个面子,又有哪些人是坚决不同意的。” 杜世钦嘴唇嗫喏了一下:“倒……倒也不是非要拂了教会的脸面,只是兹事体大,实属无奈之举……” 冯绣虎轻拍杜世钦肩膀,杜世钦抖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发现冯绣虎没打算动粗。 只听冯绣虎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我能理解。” 杜世钦愕然看来——是疯大虫突然变得好说话了,还是传闻真的有出入? 要说最难以置信的还是郑慕文,他望着冯绣虎,眼珠子几乎要鼓出来——当初冯绣虎对他可不是这个态度。 冯绣虎冲杜世钦友善的微笑:“别这样看着我,我说了,我就是来问问话的。” 杜世钦挤出一丝笑意回应:“冯神甫是个讲道理的人,适才是我带有成见了。” 冯绣虎无奈一笑:“官员入教,这事有多难办我能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这差事落到我头上了,所以我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况且,帆城不论大事小事,还不都是府衙说了算?还不是要你们这些当官的拍板?所以话说回来,教会总不能真的和府衙闹僵。” 杜世钦对这番话深表认同,他一拍大腿:“这些道理冯神甫看得很透彻嘛!我就说外面的谣言不可信!” 冯绣虎抬手打断:“我今天确实是来跟府衙讲道理的,我也不准备跟府衙彻底撕破脸皮,但所谓你情我愿,有来有往,府衙也得给我一个能交差的由头。” 杜世钦还没上头,立刻警惕了几分:“冯神甫但说无妨,只要是杜某办得到的,这面子一定给。” 冯绣虎俯身凑近,指了指头顶,说道:“我今天大张旗鼓来府衙,就是做给上面看的,证明这差事我已经来办过了,至于能不能成,能成几个人,那都是后话。就如我刚才所说,我要挨个问过了,才能交差。” 冯绣虎握住杜世钦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就好比杜司长你,你要是答应,那就是给我冯绣虎脸面,我心里记着你的情;如果不答应也没关系,咱俩不打不相识,喝下这杯酒,就当交个朋友,以后也多条路子。” 杜世钦大喜过望——本以为进了这个门就要在冥河边上走一遭,却未想峰回路转,能全身而退不说,还白赚一份交情。 他赶紧拍着胸脯说道:“冯神甫放心,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冯绣虎爽朗一笑:“好说,来!” 他把酒杯塞进杜世钦手里。 迈克揉揉眼睛——他没看清冯绣虎是什么时候把酒壶和杯子摆出来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冯绣虎又把另一枚酒杯塞进了他的手里。 杜世钦疑惑看来,冯绣虎笑着解释:“杜司长莫怪,我昨晚喝坏了肚子,只好找人代饮——这位是迈克执事,我的手足兄弟,他喝就是我喝。” 这点小事不值得计较,杜世钦也听说了冯绣虎昨晚在夜总会的事迹,所以没作怀疑。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于是笑着点头:“都一样,都一样。” 说罢,杜世钦迫不及待地跟迈克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迈克端着杯子不知所措,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事怎么又轮到他头上了。 冯绣虎催促道:“你养鱼呢?” 迈克无奈,跟着把酒干了,然后向杜世钦展示杯底,示意一滴不剩。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半秒。 “呃……” 杜世钦眨了眨眼,盯着迈克竟有些挪不开视线。 冯绣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把杜世钦唤回神:“杜司长,我就不送了,请回吧。” “呃,好。” 杜世钦放下杯子起身,他的动作有些迟疑。 走到门边时,杜世钦抓了抓头发,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问道:“那个,刚才忘了问,迈克执事在哪里上职?” 迈克怔怔看来:“工厂区圣堂,怎么了?” 杜世钦老脸一红,避开视线:“没,没什么。” 他赶紧拉开门走了。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冯绣虎三人。 郑慕文有些接受不了,忍不住凑过来:“冯神甫,你你你——” 冯绣虎斜眼看他:“你什么你?” 郑慕文满脸苦相:“你怎么能放过他呀!” 冯绣虎反问:“我放过谁了?” 郑慕文急得直拍大腿:“杜世钦呀!” 话音刚落,门再次被人推开。 杜世钦探进头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哎?应该没听错吧。” 他无比自然地走进来,先转头看看墙上的壁画,又低头摸摸办公桌上的绿植。 郑慕文呆呆看着他从这边走到那边,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郑慕文终于忍不住了:“姓杜的,你犯什么病?” “咳。” 杜世钦清了清嗓子,把腰杆挺得板直,发出字正腔圆的低沉气泡音:“郑司长,其实我在对迷雾教会教义的理解上也别有一番心得,昨天那场谈论让我酣畅淋漓,我们可以再深入探讨一下。” 说到这,他顺势转过头来,朝迈克露出一抹潇洒的微笑:“正好迈克执事在场,如果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也能及时替我们解惑。” (本章完) 第274章 273捐款 第274章 273捐款 除了冯绣虎,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迈克只当杜世钦是在客套,于是点头应道:“解惑不敢当,大家一起探讨,彼此都有收获。” 此话一出,杜世钦喜上眉梢:“甚好,甚好!” 郑慕文脸色难看,拂袖斥道:“我跟你没什么好探讨的。” 杜世钦却好似没听见,他走过来就要挨着迈克坐下。 冯绣虎忽然拽住他:“杜司长,探讨教义的事先不急,迈克执事和我还有正事要办,等忙完再说吧。” 虽说心中悸动难耐,但杜世钦还没有失智,他搓了搓手:“说得对,正事重要……迈克执事大概多久能忙完?我等着便是。” “啧……” 冯绣虎面露难色,啧声叹气:“这就不好说了,实不相瞒,这次官员入教是瓦德拉长老点名让我和迈克执事一起操办的重要任务,我毕竟是瓦德拉长老的学生,有这份情谊在,就算办得不像样,也不会被问责,但迈克执事就不好说了,恐怕难免要吃挂落。” 杜世钦闻言一怔,心中急火上涌,下意识脱口而出:“这可如何是好?冯神甫,你可千万要替迈克执事说情呀!” 这番话情真意切,一时间郑慕文和迈克都听愣了。 杜世钦自己却没觉得哪里不对,他立刻埋头苦思起来,在办公室里焦急踱步,半晌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杜世钦先瞥了眼门,确定门关得严严实实后,再走到冯绣虎面前,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冯神甫,你看这般如何——杜某有意向教会捐一笔善款,用于改善教会内部的环卫设施,正好我周五下午有空,届时杜某将携环卫司上下,亲自来大座堂商讨捐款事宜。” 冯绣虎咧嘴一笑:“这么巧?刚好就在周五下午?” 杜世钦作为难状:“确是无奈,杜某公务繁忙,就那天有空,别的时间是一分钟也腾不出来。” 保险起见,他又补充一句:“我说得清清楚楚,环卫司是去捐款的,不是干别的什么事。” 冯绣虎点头道:“倒也行,但光凭一个环卫司恐怕还不够,也显得突兀,不如杜司长再帮忙想想,还有哪个部门对捐款感兴趣?” 杜世钦托腮沉吟,不时用眼光偷瞄迈克,半晌后,他试探说道:“自教会进入东大陆以来,始终遵循我玄国法制,于情于理,这次捐款当有律法司一份。” 冯绣虎回忆片刻,记起律法司司长名叫周维理,是府衙一派的中坚人物。 于是他问道:“周司长性情正直,恐怕不肯踏进这间办公室吧?” 距离冯绣虎来到府衙已有一段时间,这时候楼里上下应该都已经收到消息,周维理又是坚定的府衙派,估计连谈话的机会都不会给冯绣虎。 所以冯绣虎才有此一问。 杜世钦却信心满满,他露出一个暧昧笑容:“冯神甫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周司长与我在官场上交集不深,但私下里我们都是酒池肉林的常客,也算是风流知己……” 视线瞥到迈克身上,杜世钦猛然意识到自己得意过头了,于是赶紧往回找补:“千万别误会,我与周司长只是相约泡澡,我和他清白得很。” 迈克的脑子差点没转过来——不是应该和汤泉楼的姑娘清白么?跟周司长清白算怎么回事? 冯绣虎摆手道:“那别耽误了,赶紧把周司长请来吧。” 杜世钦点头应下,挺胸抬头向外走去,拉开门时,他忽然回头朝迈克投来深情一眼:“迈克执事,你只管信我,杜某绝不会让你有事。” 说罢,他坚定地摔门而去。 房门关上,迈克没来由感到一阵寒意袭遍全身,不禁惊颤了一下。 “他什么毛病?” 郑慕文还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震惊中掺杂着疑惑,疑惑中又带了些慌乱。 他看看门外,又看回冯绣虎:“他——不是,你——” 冯绣虎安慰他:“你不能因为别人比你明事理就质疑别人的一番美意。” 郑慕文可以接受冯绣虎的羞辱,但不能接受冯绣虎拿他和杜世钦做比较,一番话差点没给他说应激了。 “杜世钦明事理?他就是个国之蠹虫!冯神甫,你千万要擦亮眼睛呐,你看他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定是没安什么好心呀!” 冯绣虎一句话给他堵了回去:“杜司长要捐款,你打算捐多少?” 郑慕文声音一滞,顿时憋红了脸:“我为官清廉,从不受贿,哪有钱捐给教会……” 郑司长一辈子都赌在了“清名”上,可除此以外,也确实没别的什么大毛病。 冯绣虎点点头,没继续为难他。 郑慕文不知内情,还觉得冯绣虎是在区别对待,殊不知没喝那杯酒,才是捡了大便宜。 不多时,门外传来吵闹声。 看来是周维理到了。 果然,随着门被推开,杜世钦连拖带拽地把周维理“请”了进来。 周维理满脸的不情愿,随着门被重新关上,他才板着脸整理了一番衣服,也不给冯绣虎打招呼,而是对杜世钦说道:“杜司长,这里是府衙,不是论私人交情的地方,虽然我进了这个门,但在底线问题上,我绝不让步。” 杜世钦满脸堆笑:“周司长,我怎么会害你呢,你看我不也好端端的吗?我都给你说了,冯神甫是来解除误会的,不是来闹事的。” “最好如此。” 周维理冷哼一声,终于朝冯绣虎投来目光。 冯绣虎冲他笑着点头:“周司长,快坐。” 周维理走过来坐下,但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门外闹哄哄一片,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冯绣虎对杜世钦说道:“杜司长,麻烦你出去看看吧,也顺带给外面的大家伙都解释一下,让我和周司长慢慢聊。” 杜世钦下意识看向了迈克,目光中透露着不舍。 迈克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听冯神甫的呀!” 有他这句话,杜世钦立刻就应声了:“行,那我出去让他们小点声。” 说完转身就走了。 ps:府衙魅魔怎么就不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本章完) 第275章 274学习律法 第275章 274学习律法 冯绣虎还没说话,周维理就先开口了。 “多余的话就不必讲了,冯神甫想说什么,杜司长已经给我解释过。” 他沉着脸,把冯绣虎盯着:“冯神甫,如果你真的想通了道理,明白帆城是府衙在管事,大玄是大总统说了算,这样当然最好;如果这只是你的搪塞之词,我也并不关心。” “但无论你揣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本司先把话撂下——我不是杜世钦,不会被你的言巧语所蒙骗,你也休想糊弄我。” 冯绣虎愣了两秒——周维理把话说得这么绝,他反倒不知怎么往下接了。 他张了张嘴:“我什么都还没说,你那么凶做什么?” 周维理冷笑道:“杜世钦是个蠢人,三言两语就被你套进去,还说什么只是捐款不是入教……哼,我看他真是昏了头。” 他敲敲桌子:“罢了,闲言少叙。杜世钦拍着胸脯给我打包票,说你冯神甫是来寻交差的由头的,要么讲道理,要么交朋友——我跟你没什么道理好讲,也不打算交你这个朋友,喝了这杯酒,就当咱们两不相欠。” 说罢,他径直端起杯子,仰头饮下。 冯绣虎本都做好要多费口舌的准备,却没想到周维理这么上道,于是赶紧把杯子递给迈克:“快,周司长的面子咱们可不能不给。” 一回生二回熟,迈克跟着喝了。 周维理放下杯子,起身便走。 走到门边,他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朝迈克看来。 周维理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发问:“你……” 冯绣虎笑眯眯看向他:“周司长还有事?” 周维理抿抿嘴,冲迈克轻轻点了下头:“阁下有些面生,还未请教名字?” 他的表情不怒自威,迈克被盯得有些局促,下意识起身回话:“周司长,我叫迈克,是工厂区圣堂的执事。” 周维理面色稍有缓和,沉声道:“教会执事么……可惜了。我看阁下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如果入府为官,为国效力,以后当有大作为。” 冯绣虎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周维理又不是瞎子,迈克身上的执事袍明摆着,他能看不见?不就是找个由头搭话罢了。 迈克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周司长谬赞了,我既无家世,也无背景,就是个普通人罢了,更不是当官的料。” “我不许你这样否定自己。” 周维理义正言辞喝道——转回身时还顺手把门重新关上了。 他大步走近,拉起了迈克的手。 迈克下意识缩手,却被周维理紧紧攥住。 周维理沉声说道:“迈克执事,我很欣赏你。我比你年长,人生阅历也比你丰富,如果有机会,我非常愿意做你人生道路上的指明灯。” “啊?” 迈克有些慌乱:“这,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 周维理大手一挥,凝视着迈克:“迈克,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话音未落,迈克被冯绣虎一把拽去了身后。 冯绣虎拉着周维理的手,对这位霸道司长说道:“我觉得不合适,周司长还是请回吧,我这还等着跟别人聊呢。” 周维理看看迈克,又看看冯绣虎,终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迈克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他扯住冯绣虎袖子,咬牙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才说一句话的功夫,门突然又开了。 周维理面色坦然地走进来。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对冯绣虎说道:“冯神甫,我还是那句话,捐款是绝对不可能的。” 略作停顿后,他却将话锋一转。 “但很早之前我就有了修编大玄律法条文的打算,却始终没有头绪——刚才我突然想起,西大陆各国的律法多有可取之处,想必有极大的参考价值。只是此事还需仰仗教会协助,所以不如寻个时间,我携律法司上下,一起来大座堂学习一番。” 冯绣虎笑着问道:“这周五下午怎么样?到时候我让迈克执事帮你查漏补缺。” 周维理面不改色地点头:“这时间正好。” 冯绣虎说道:“届时这么多官员前来学习,保险起见,我觉得还需要巡捕负责安全工作——周司长,你说这事是不是还得和巡捕司的孟司长商讨一下?” “言之有理。” 周维理看向迈克:“教会神官的安全同样也是重中之重,那我去把孟司长叫来。” 说完他就又走了。 这间办公室里没有蠢人,连迈克都看出不对劲了,就更别提郑慕文这个人精了。 他早就不再朝冯绣虎发问,并且已经很久没有吱声了,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伏案翻看文件——故意作出一副认真办公,根本不关心这边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联想到昨晚的传闻,郑慕文不得不怀疑冯绣虎使用了某种邪术,惑乱了这些官员的心智。 为了不引火烧身,他必须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可这事他说了不算。 冯绣虎冷不丁开口:“郑司长,我一看你就是个不屑于同流合污的人——平时你和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吧?” 郑慕文抬起头来,语气严肃:“偌大的府衙,郑某是唯一的清流,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聊的,平时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冯绣虎笑道:“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回头我把你女儿女婿带上,到你家蹭饭去。” 郑慕文低头继续翻阅文件,既没答应,但也没敢拒绝。 不一会儿,巡捕司司长孟汉升被周维理领进来了。 看得出来,虽然同为司长,但孟汉升对周维理的态度显得颇为尊敬,不过他也没就此放松了警惕,一进门就快速扫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到冯绣虎身上。 冯绣虎也不知道周维理具体是怎么给孟汉升说的,但在他的计划里,巡捕司是必须要拿下的一个部门。 于是等孟汉升坐下后,冯绣虎说的第一句就是。 “我打算绑架府衙官员的家眷,孟司长你觉得怎么样?” (本章完) 第276章 275绑架家眷 第276章 275绑架家眷 屁股刚沾上沙发的孟汉升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他惊慌地把冯绣虎看着:“冯神甫,我这人耳朵不好,时常听不见话——我手头还有公务,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没想到巡捕司这么大个部门的司长,居然是个谨小慎微的油滑性子。 冯绣虎拉着他重新坐下,笑道:“我开玩笑的。” 孟汉升也陪着笑了起来:“你瞧我这耳朵,这会儿又好了。” 周维理咳嗽两声,把众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很满意自己再次成为了焦点,板着脸对冯绣虎告诫:“冯神甫,这里毕竟是府衙,有些玩笑开不得。” 冯绣虎懒得理他,回头看了眼迈克。 迈克心领神会,他咬咬牙,鼓起勇气来,指着周维理斥道:“你怎么跟冯神甫说话的!” 周维理愣住了,他看着迈克责怪的眼神,下意识捂住心口——他感到了莫大的伤心。 沉默数秒后,周维理叹了口气,对冯绣虎露出苦笑:“确实怪我,冯神甫莫怪,我当官当惯了,这爱说教的臭脾气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这一幕把孟汉升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他赶紧重新打量起迈克——还以为这是哪位不得了的人物。 “咱们边喝边聊。” 冯绣虎把酒杯递给孟汉升。 孟汉升刚接到手里,只听冯绣虎说道:“其实我没开玩笑。” 孟汉升手一抖,酒杯差点脱手,幸好冯绣虎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孟汉升端着杯子,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他觉得自己还是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孟汉升看向旁边的周维理,周维理却低着头不说话——他还沉浸在自责中。 越是仔细思量,孟汉升的心里就越拿不准。 心里拿不准,脚下也就迈不动了。 这时候如果走了,等冯绣虎真做出事来,他这个提前知道内情的巡捕司司长难道就真脱得了干系吗? 孟汉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冯神甫,我耳朵好像又不好了。” 冯绣虎冲他扬了扬下巴:“先喝酒,喝了就好了。” 孟汉升无奈,提杯一饮而尽。 这次不需要冯绣虎提醒,迈克紧跟着也干杯了。 冯绣虎心中石头落地,终于解释起来:“孟司长,绑架是假的,帮各位官老爷砌台阶才是真的。” 孟汉升思绪万千,注意力暂时还没落到迈克身上,闻言赶紧凑近:“冯神甫,这话从何说起?” 冯绣虎说:“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今天来,是替教会操办官员入教一事。” 孟汉升赶紧点头,下意识朝办公桌后面的郑慕文瞥去一眼,小声问道:“郑司长是要去吧?” 冯绣虎微微一笑:“可不止是郑司长,大家都要去!” 孟汉升干笑两声,心里却分明不信。 只听冯绣虎接着说了:“府衙的官老爷都是体面人,愿意给我这个面子,我当然也得替大家考虑不是?要是就这样明晃晃地去了,难免被风言风语戳脊梁骨。” 孟汉升摩挲着下巴,不由点头——甭管是不是真有人去,但冯绣虎说的道理没毛病。 冯绣虎这时候图穷匕见:“所以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先把各位官老爷的家眷绑了,到时候官老爷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来大座堂赎人。” 孟汉升闻言大惊,悚然坐直:“这算什么办法!?” 冯绣虎偷偷在迈克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迈克“嗷”一声惨嚎,一拍桌子起身:“我觉得这办法好!” 他这声怪叫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过来。 周维理赶紧关心问道:“迈克,你哪儿不舒服?” 旁边的孟汉升愣愣把迈克望着,眼神渐渐出现了变化:“这,这个办法……真的有那么好?” “可太好了!” 迈克生怕冯绣虎再给他来一下,赶忙接话:“你想想,绑架当然是假的,我们只是把官员家眷请来教会喝下午茶,而各大官员也有了来大座堂的正当理由——至于巡捕司,这么大的案子巡捕司能不来吗?孟司长借着查案的名义,也就一并过来了。” “好!” 周维理满眼都是欣赏:“迈克执事总结得非常到位,真是精辟的发言。” 被迈克直勾勾看着,孟汉升只觉得心跳加速,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不由得偏头避开目光。 他脸颊发烫,小声问道:“那到时候,希望迈克执事能配合调查……我亲自给你做笔录,你看可以吗?” 迈克嘴唇一颤,朝冯绣虎投去求救似的目光。 冯绣虎假装没看到,他爽朗一笑:“哈哈,没问题!你还可以多审他两天。” 孟汉升顿时激动得双眼发亮。 迈克无力坐倒,他还没说话,周维理首先不干了:“审什么审?神官都是斯文人,迈克哪经得起牢狱的苦头?做做样子就行了。” 孟汉升闻言有些不满:“周司长哪里的话,我难道还真能为难迈克执事不成?当然是体贴照顾着,好吃好喝伺候着。” 周维理不禁冷笑:“巡捕司那腌臜地方什么时候也能照顾人了?即便伺候得再仔细,总归也比不上家里舒服。” 他立刻转头看向迈克:“迈克,我家的大床宽有五米,是我重金定制的,保管帆城再找不出更舒服的来,你录完笔录正是疲惫,不如去我家歇歇。” 事情越来越不对了,不仅是迈克这样觉得,冯绣虎也这样觉得。 他完全没料到囍结连理盏的效果居然会这么霸道。 不能让他们继续聊下去了,再聊下去,冯绣虎担心他们当场就要把迈克给生吞了。 于是赶紧打断:“迈克执事还有正事!快叫下一个进来!” ……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教育司、环卫司、律法司、巡捕司皆已敲定,剩下中立派和府衙派的各司官员被陆续带进郑慕文办公室,随着喝了酒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好办。 甚至到最后,好多没喝酒的官员反而急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同僚进去一趟后,就变得红光满面。 一问起来,是不是和入教有关? 他们便连连摆手:“入教?入什么教?这辈子都不可能入教,我们聊的都是公务。” 再问,疯大虫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就笑着回道:“冯神甫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与府衙冰释前嫌,想结交人脉罢了。” 这样一听,剩下的人能不急么? 进去得越晚,人脉就越不值钱。 ps:冯绣虎怀疑自己喝的是假酒。 (本章完) 第277章 276偶遇熟人 第277章 276偶遇熟人 迈克醉了。 最后是被冯绣虎扶着走的,离开时,他还依依不舍地和官员们拉手,说些什么“大家都是兄弟”“有事提我”“下次我来安排”之类的含糊不清的话。 冯绣虎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所以为了不输得一败涂地,他选择让迈克来兜底。 好消息是赌赢了,坏消息是迈克付出了太多。 好在有付出就会有回报,迈克也得到了许多——只是好像有点太多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冯绣虎还真没有食言,说要带迈克结交人脉,转头就把事给办成了。 你甭管这人脉邪不邪,就说真不真吧。 况且冯绣虎也不傻,他很有分寸。 这些官员里,冯绣虎有三不碰。 官职低的他不碰,小人物见风使舵,会主动响应领导的号召,所以不必费心。 国公派的他不碰,摆平了中立派和府衙派,国公派自会主动前来,这次其一,其二则是要顾及大国公的感受,人好不容易培养起自己的班底,若被冯绣虎撬了墙角,大国公会第一个跳出来跟冯绣虎翻脸。 市长他也不碰,市长是府衙的领头羊,代表了府衙最后的脸面,如果连他也不放过,这事的性质就彻底不一样了,保不准还会把镇水司给牵扯进来。 …… 从府衙出来,被海风一吹,迈克脸色忽变。 他快速跑到路边,扶着树干大吐特吐。 冯绣虎走过来,替他拍打背脊:“以后你的应酬不会少,这酒量还得练呀。” 迈克幽怨地看他一眼:“你到底做了什么?” 冯绣虎说:“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的以后。” 迈克脸色不太好看:“以后会怎么样?” 冯绣虎认真叮嘱:“男孩子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这几天你别乱跑,周五记得穿帅气点。”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打量着周围。 府衙坐落在港口区东面,这里也是神庙的地盘。 按理来说,今天发生的事,除了冯绣虎无人知情,即便是迈克这位当事人,顶多也只有一些猜测,却不知问题其实出在酒杯上,就更别提那些情愫暗生的官员们了。 他们只会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却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这样觉得。 所以只要冯绣虎不说,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但眼下毕竟是在神庙的地界,冯绣虎知道自己又是在神庙那里挂了号的,这才提高了警惕。 可冯绣虎有所不知,自从他“复活”后,神庙已经没打算再主动招惹他了。 如今在神庙修士看来,冯绣虎这人实在太过邪性——别看他一身修为不深,可每次搞出的事端却一件比一件严重。 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冯绣虎没等来神庙修士,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冯神甫!冯神甫!” 一道身影从府衙的大铁门里跑出来,还没到近前就大声招呼。 冯绣虎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规划司司长沈彦之。 沈彦之跑到近前,堆起讨好笑脸:“冯神甫走得匆忙,我正说来找你叙叙旧,可等忙完公务再过来,才发现你已经离开了。” 冯绣虎挑眉看他:“我跟你叙什么旧?咱俩没那么熟吧。” 见冯绣虎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沈彦之搓着手,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他把声音压低:“冯神甫,你把我给漏了,我还没进郑司长的办公室呢!” 冯绣虎恍然大悟,一挥手:“你不用进。” 沈彦之顿时急了:“怎么能不用呢?不论是讲道理还是交朋友,我都可以的呀!” 迈克闻言一惊,立刻转头看来——他都快喝出心理阴影了,生怕冯绣虎又把酒杯掏出来。 好在冯绣虎没这个打算,他拍拍沈彦之的肩膀:“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不进那扇门,难道就不来大座堂了吗?” 沈彦之这下更急了:“不是这道理呀,冯神甫,你多少体谅体谅我,要是不进那扇门,我怎么名正言顺地来?” 冯绣虎懂他意思,但是毫无办法——不是冯绣虎不愿意给沈彦之喝那杯酒,而是喝不了。 沈彦之已经在韦素娥那里喝过了。 但冯绣虎当然不会点破,他说道:“你爱来不爱。” 正此时,街上走过一队热闹的人群,吸引了冯绣虎的注意力。 转头望去,冯绣虎顿时挪不开眼了。 只见那是一辆板车,前方两马并行拉车,车板上是两只大号的木桶,用铁链固定在车板上,车身摇晃时有水漾出。 车头处坐有车夫挥鞭赶马,两侧及后方则有数名水手打扮的人随车步行,他们手持钢叉,一边驱赶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一边又时刻警惕着中间的木桶。 “那是什么?” 冯绣虎好奇问道。 吐舒坦了的迈克走上前:“看样子,应该是又捕到人鱼了。” 冯绣虎眼睛一亮。 沈彦之适时插话:“这是要拉到上城去谈价钱,要么送到竞买行,要么送到汤泉楼,总之不难出手。” 冯绣虎回头看他:“你怎么还在这儿?” 沈彦之赔笑道:“冯神甫,咱们也算朋友了,就喝一杯吧——就一杯。” 冯绣虎没说话,迈克率先发难:“你喝个卵子,赶紧滚蛋!” 沈彦之一愣,再次打量起迈克身上的执事袍——他想不明白一个执事是哪来的胆子对自己吆五喝六的,难道是冯绣虎授意的? 他指着迈克,对冯绣虎试探问道:“冯神甫,这位是……?” 冯绣虎告诉他:“是你得罪不起的人,我建议你听他的,不然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冯绣虎语气认真,神色丝毫不带作假。 沈彦之面色顿时凝重,思忖半秒后,他冲二人拱拱手,果断转身离去。 碍事的人走了,冯绣虎赶紧朝板车追了上去。 难得遇上,他怎么也得开开眼界。 年轻的水手抄起钢叉想拦:“不想身上多几个血眼子就滚远些!” 话刚出口,他就被旁边更年长精壮的水手拽到了身后。 精壮水手冲冯绣虎点头哈腰:“冯老爷莫怪,我弟弟这双招子不认得你,等回去我就抽他。” 冯绣虎定睛看去,顿时笑了:“是你呀!” (本章完) 第278章 277鲛人 第278章 277鲛人 没想到竟是位熟人。 酉也内木的那个搓澡工! 上次冯绣虎牵着他的手拉家常时,他还提起过,说自己在码头做苦力,家里有个想加入鱼市帮的叛逆弟弟。 精壮汉子笑着点头:“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冯绣虎跟他攀谈起来:“你在酉也内木上工,又在港口卸货,两份活还不够你忙的?怎么又开始跑船了?” 精壮汉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最近出海的活计最是挣钱,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他揽住身旁的年轻水手,腼腆笑道:“正好我弟弟也念不进书,索性就一块儿带上了,做做卖力气的活,也顺便磨磨性子。” 年轻水手的眼神兀自还带着不服气,斜着眼把冯绣虎瞪着。 冯绣虎问他:“你就是那个想加入鱼市帮的小孩哥?” 他年纪确实不大,唇边刚长出青青的绒毛。 听冯绣虎问话,年轻水手把头一扬,不屑道:“外地人吧?都什么世道了还鱼市帮呢?鱼市帮就是个屁,我早瞧不上了。” “嚯。”冯绣虎不禁挑眉,“有志气呀,现在港口区最风光的是扳手帮吧,你怎么不去投简历?” 年轻水手嗤笑一声:“扳手帮算个卵子,一群成天灰头土脸的工人也配叫风光?真想要风光,得去投疯大虫的唱诗班,那才叫真的豪横!” 冯绣虎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得到肯定,年轻水手面露得意神色:“等这个月跑完船了,我就加入唱诗班去。” 冯绣虎却给他泼了盆冷水:“可是唱诗班不招童工,你去了也不会要你。” 年轻水手一愣:“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冯绣虎说:“我刚定的。” 年轻水手气急,作势就要撸袖子:“你他娘谁呀就你定了……” 精壮汉子赶紧拽住他。 年轻水手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水手同伴都已经躲得远远的。 精壮汉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位冯老爷……就是疯大虫。” 年轻水手闻言,怔怔把冯绣虎望着。 渐渐的,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摆子,片刻后,双腿忽然一软,往地上瘫去。 精壮汉子反应快,一把又将他拎了起来,朝冯绣虎赔笑:“冯老爷别见怪,他就是嘴巴厉害,其实胆小得很。” 冯绣虎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正好这时迈克也追了上来。 一看这场面,他误会了:“你想养人鱼?” 冯绣虎莫名其妙:“我养这玩意儿做什么?” 迈克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强抢呢。” “我不是那种人。” 冯绣虎摆摆手,伸长了脖子往木桶里瞧。 忽然水声一响,一颗脑袋从木桶钻出:“我们不是‘玩意儿’,我们也是人。” 定睛看去,竟是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湿漉漉的长卷发服帖地披在肩后,她把双臂搭在桶沿,微微撅着小嘴,朝冯绣虎投来略带幽怨的勾人眼神。 精壮汉子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举起钢叉,对冯绣虎喊道:“冯老爷快退开!这畜生狡猾得紧,莫被她迷了心智!” 只见他挥舞钢叉拍打桶沿,女鲛人赶紧缩回手臂,眉目间流露出惊慌害怕的神态,惹人怜惜。 精壮汉子却不为所动,再次将钢叉刺向女鲛人面门,口中大喝:“给我回去!” 女鲛人终于不再掩饰,眸中凶光毕露,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厉嚎叫:“呀——!” 声音格外刺耳,冯绣虎下意识捂住耳朵,也看清了她那满口的狰狞尖牙。 钢叉照着她的嘴巴捅去,女鲛人咕咚一声潜回水中。 精壮汉子怒骂:“再敢出来就要了你的命!” 冯绣虎大饱眼福。 他揉着耳朵回头看去,却发现这几名水手都跟没事人似的。 冯绣虎感到惊异:“你们怎么不难受?” 精壮汉子笑着从耳朵里掏出一枚小巧物件递过来。 冯绣虎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螺壳。 精壮汉子解释道:“这东西叫天崖螺,不值钱,但把它塞耳朵里,就不怕这母鱼的叫声了,而且还不影响正常交流。” 冯绣虎拿起来端详片刻,发现螺壳内部与正常海螺的光滑壁面迥异,而是呈现出不规则不平整的涡腔形状,他猜测多半就是因为这种构造,才有了消减特定音波的特性。 脑海里的蚀突然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东西已经消失了。” “什么意思?” 冯绣虎问道。 精壮汉子一愣,还以为是在问他:“我是说,这东西就是专门用来防备母鱼的,咱们帆城的渔户世世代代都用它。” 蚀解释道:“这种海螺其实是信仰五色羽的神祀繁育出来的,在那段时期,神祀和鲛人并不总是和睦,期间其实也爆发过几次争斗,所以专门养出了这玩意用来对付鲛人。” “所以它才叫这个名字,我本以为天崖螺已经随着神祀的覆灭而消失了,却没想到今天还能看着。” 冯绣虎看着手里小巧的海螺:“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往往在野生环境里的生命力越强。” 精壮汉子闻言笑道:“谁说不是呢,这玩意在东面浅海的泥沙里到处都是。” 冯绣虎抬起头,他刚刚就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你刚才为什么特意强调是防备母鱼?” 精壮汉子正要解释,身旁的年轻水手突然殷勤地抢过话茬:“我知道!是因为只有母鱼才会这样叫唤。” 冯绣虎顿感惊讶:“还有这种区别?” 年轻水手赔了个笑脸:“公鱼和母鱼区别大着哩!” 冯绣虎掏出一枚银盘子抛给他:“行,那你给我仔细讲讲。” 年轻水手欣喜接住,忙不迭道谢:“谢班长赏!” 冯绣虎又沉了脸,年轻水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开启话头。 他拿起钢叉敲了敲另一只木桶:“这里边就是条公鱼。” 此话一出,迈克也忍不住惊了:“你们这是撞大运了,一次捞上来两条?” 精壮汉子早注意到他身上的执事袍,可不敢怠慢:“最近都是这样,人鱼冒头冒得勤。等把这两条拉去卖了,船头把钱分下来,少说一人得有十枚银盘子赚。” ps:钓鱼就是比耐心,七彩鳞就快忍不住了。 (本章完) 第279章 278爱得不够纯粹 第279章 278爱得不够纯粹 迈克也知道近期鲛人频繁在海域出现,但那只是听说,直到今天才亲眼看见,所以同样觉得惊异。 冯绣虎不满被打断,招呼年轻水手接着说。 板车动了起来,继续往上城前进,冯绣虎就跟着边走边听。 “首先公鱼和母鱼长得就不一样。” “区别最大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尾巴,公鱼形似蛇尾,又粗又长;而母鱼的尾巴形似金鱼,又大又软。” “其次,公鱼背脊生鳍,硬如钢刀,母鱼胸覆细鳞,可抵箭矢。” 冯绣虎瞥他一眼:“说得这么文绉绉,你要考研啊?” 年轻水手还以为冯绣虎是在夸奖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毕竟也念过几天书塾。” 精壮汉子在他后脑勺抽了一巴掌:“你听听!就连冯老爷都觉得你是块读书料子——等过了这月就给我滚回书塾去!” 年轻水手不吭声,冯绣虎让他接着说。 “再其次就是你刚才见到的了,母鱼常故作姿态,引人失神靠近后,就用叫声伤人,严重者还会震破耳膜当场昏厥;而公鱼的尾巴就是他们的手段,最擅长将尾巴藏在水下突然偷袭,他们的尾巴不仅坚硬,而且力道极大,奋力之下甚至能把船底凿出窟窿。” 冯绣虎下意识看向木桶:“那这桶子能关住吗?” 年轻水手笑道:“放心便是,你方才定是没注意,他们的脖子上都被套了铁箍,下面的尾巴也钉了钉子,钉子和铁箍用锁链连在一起,保管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冯绣虎恍然点头。 年轻水手发泄似的在桶上又砸了一下:“这些畜生不管公母,都是一样的狡猾,你以后要是在海上遇见了,可千万小心。” …… 进入上城区后,因为不顺路,冯绣虎二人和车队分道扬镳。 迈克欲言又止,他有好多问题想从冯绣虎这里得到答案。 冯绣虎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人生就是这样,在许多事情上,不知道答案反而能活得更轻松。” 听完这句话,迈克却更不轻松了,他拧着眉毛:“可我要是想知道呢?” 冯绣虎说:“那我就抽你。” 迈克顿时觉得不知道答案确实挺轻松的。 和迈克挥手作别,冯绣虎赶在晚饭前回到了家中。 饭桌上,顺子给冯绣虎带回来一个消息:“听说明天新主教就到了。” “关我屁事。”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他对这个抢了他位置的新主教没什么好印象:“你也甭搭理他,哥哥我找到一条新路子,回头想办法把你也塞进去,也省得你以后看新主教的脸色。” 他把主意打到了代行者小队上。 相比起这个,冯绣虎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急着搞清楚。 但这事他不能明着问,得旁敲侧击。 冯绣虎瞟了眼坐在手边的顾芝俪,然后主动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顾芝俪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老爷。” 另一侧的细腰儿看见却不高兴了,噘着嘴道:“老爷,我也要。” 冯绣虎给她夹了根菜叶,细腰儿忿忿地吃进嘴里嚼了。 冯绣虎暂时没功夫搭理细腰儿,他对顾芝俪说道:“阿俪呀,你爱我吗?” 多冒昧呀,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差点没让顾芝俪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她的脸霎时红透了,狠狠瞪了冯绣虎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吃饭就吃饭,说什么胡话?” 冯绣虎摩挲着下巴沉思,他在默默衡量顾芝俪的反应到底正不正常。 片刻后,他又开口道:“阿俪呀,我觉得你爱我爱得不够深。” 顾芝俪感觉自己脸颊烫得要冒烟了,一时手足无措,慌乱放下筷子:“我,我吃饱了。” 丢下这句,她转身往房间逃了。 “嘶……” 冯绣虎愈发不解:“这对吗?” 细腰儿腆着脸凑上来:“老爷,我爱,我最爱你了。” 冯绣虎觉得她打扰到自己思路了,于是把她的脸推开:“你爱得不够纯粹。” 细腰儿顿时不干了,叉着腰肢噘嘴:“哪儿不纯粹了?难不成阿俪比我更纯?水仙灵芝,你俩来评评理,我哪点比不上她?” 水仙眼珠子偷瞄冯绣虎,谨慎不说话。 灵芝看热闹不嫌事大,托着自己的胸脯说道:“纯不纯我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她的这里比阮姐姐有份量。” 细腰儿大怒,举起筷子欲打:“贱婢!不许吃了!给我靠墙站着去!” 灵芝眼疾手快抓了只鸡腿,跑去一旁面壁了。 还是冯绣虎说了句公道话:“跟有没有份量没关系,是正常来讲,她就是该比你纯粹才对。” 细腰儿眼泪都快被说出来了:“老爷,奴家才是最爱你的呀。” 冯绣虎不耐烦道:“都说了你不纯,怎么就不信呢?” 细腰儿这下彻底急了,她一下跳到冯绣虎腿上跨坐,揪着冯绣虎衣领不放:“今天非要老爷说清楚不可,奴家到底哪里不纯了?” 既然她要问,冯绣虎就解释给她听。 他面不改色,稳坐如山:“就是不纯。” “一开始,你是因为怕我,所以爱我;到后来,你是因为想巴结我,所以爱我;而现在,你是因为怕失去,所以爱我。” 细腰儿全身僵滞,脸色惨白。 她嘴唇微微翕动,语气里带着颤音:“老爷,你的心当真是肉长的么?怎能这般说我……” 冯绣虎语气依旧平淡:“是你非要问的。但是不要气馁,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在改变了,你想明白了一些事,不过还不够,你还要继续努力。” 这番话细腰儿听不懂,也听不进去,她现在只想通过另一个问题来证明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不堪。 “那,阿俪难道不是这样吗?她也怕你,她也想巴结你——” 冯绣虎摇摇头:“阿俪和你不一样,她应该是,因为爱我,所以爱我。” 细腰儿的身子晃了一晃,露出一抹苦笑:“为什么是应该?” 冯绣虎转头看向楼梯,顾芝俪刚刚就是从那跑上去的。 他低声说道:“因为我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我。” (本章完) 第280章 279顾芝俪的真实情况 第280章 279顾芝俪的真实情况 够不够纯粹,这个问题对细腰儿很重要。 但爱还是不爱,这对冯绣虎很重要。 因为这关系到一家人的安危。 科纳特陈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真正的爱慕无关肤色。 在迈克身上冯绣虎看到了,真正的痴情无关性别。 冯绣虎本想通过顾芝俪演一出无关身份高低的世纪之恋大戏,结果女主的表现不尽人意。 作为导演兼男主,冯绣虎有必要搞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笃笃笃。 敲响顾芝俪的房门,冯绣虎隔着门板质问她。 “阿俪,你是不是耍大牌?” 顾芝俪把头蒙在被子里,回话时瓮声瓮气:“你真讨厌!” 这算是打情骂俏还是直抒胸臆? 冯绣虎有些拿不准。 可看她这态度,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冯绣虎想了想,转头回了自己主卧。 躺在床上,他闭眼潜入灵界。 …… 看看周围,还是在梦林。 冯绣虎问蚀:“你是打算在这里安家了?阴鸮同意了吗?” 蚀故作高深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梦林依旧静谧,好似一处永远都不会被外人打扰的秘境。 冯绣虎不太能理解这句话:“哪里危险了?” 蚀摇摇头:“你不懂。” 他不想说,冯绣虎也懒得问,于是绕开话题:“阴鸮还不肯出来?” 蚀干笑两声:“我和她吵了一架。” 冯绣虎来了兴趣:“怎么了?” 蚀掐了根草茎叼在嘴里,没好气道:“阴鸮想赶我们走。” “她说自从我们来了后,冥河边变热闹了,她觉得使我们导致的。前段时间还看见心灵之神来过,和黑夜之神聊了很久,最后黑夜之神使用窥视权柄将神力灌注到了一坨大鼻涕上……” 二人对视眨眼。 “大鼻涕?” 冯绣虎问。 蚀也沉默了:“……你俩的眼光倒是出奇的一致。” 这似乎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冯绣虎托腮沉思:“所以那团神力聚合物至少被心灵之神和黑夜之神碰过……窥视权柄会起到什么作用?” 蚀想了想:“看?” “只是看而已?” 冯绣虎觉得没那么简单:“哪怕撇开娘娘,帆城也是迷雾之神的划分范围,黑夜之神偷窥这里干什么?” 蚀摇头:“如果只是窥视,对黑夜之神来说用不着那么麻烦,她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冯绣虎想不明白,暂时抛之脑后,他对蚀问道:“阴鸮到底怎么说?” 蚀耸耸肩:“她说我们要是再不走,她就天天让你做噩梦。” 冯绣虎冷笑:“当我吓大的?这老赖我当定了。” 冯绣虎不吃这套,终于和蚀聊起了正事。 “囍结连理盏用在普通人和修炼者身上,效果会有差异吗?” 蚀回答得很快:“当然会有,但那得看是多深的修为。囍结连理盏虽然不是神器,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和你手里那枚好运银币有相似之处——它们都被神祇亲手附着过神力。” “如果想抗拒囍结连理盏带来的影响,至少也要达到破障境才有可能——你瞧科纳特陈,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这事就不对了。 冯绣虎皱眉沉思,顾芝俪还没科纳特陈的境界高呢。 “那为什么阿俪的表现不够强烈?” 冯绣虎想到就问。 蚀翻了个白眼:“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根本就没中招?” 冯绣虎一惊:“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喝下那杯酒的。” 蚀那指头点了点冯绣虎胸口:“问题不在她身上,而是出在你身上。” 冯绣虎略作回忆:“我那杯酒不对?” 蚀无奈了:“不对的不是酒,而是你这个人——你忘了,针对灵体的咒术对你几乎无效。” 冯绣虎理直气壮:“又不是我爱上她,这也不妨碍阿俪爱上我吧?” 蚀只好解释得更加详细:“不是这样分开算的,你们处在同一个咒术的效果里。” “你可以把这理解成一个仪式,只有当双方都喝下酒时,对应的效果才会触发,但这个效果在你身上失效了,所以也使整个仪式失败了。” 这样说冯绣虎就明白了,他一瞬间全理解了。 他掰着指头把里面的关系理清楚:“也就是说,阿俪其实并不爱我?但因为她相信囍结连理盏的功效,所以误以为自己已经彻底爱上我了——内心真实的情感和坚信的观点产生了冲突,所以才表现出这个样子。” 冯绣虎忽然意识到,这事得瞒着顾芝俪。 枉他这几天都把阿俪当自己人了,没想到这里边还埋着雷。 “我得把她盯严了。” 冯绣虎心里打定主意,转身离开了灵界。 …… 从床上爬起来,冯绣虎再次来到顾芝俪门外。 此时距离刚才晚饭已经过去一段时间,顾芝俪的尴尬也缓解了大半,正坐在床头翻看医书。 她敏锐地听见门外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冯绣虎便敲响房门。 “阿俪呀,你睡了没?” 想起刚才种种,顾芝俪脸颊又有点发烫,但冯绣虎毕竟是老爷,遂还是回话了:“没睡,有事吗?” 冯绣虎趁热打铁:“你把门开开,我们聊聊知心话。” 顾芝俪面露犹豫,咬着下唇回道:“老爷,我已经上床躺着了,有话明天说吧。” 冯绣虎却不依不饶:“不行,有正事,等不到明天。” 这下没理由了,顾芝俪掀开被子下床。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睡裙,纠结片刻后还是决定不换了,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因为不能让老爷久等,这不像话。 顾芝俪过来把门打开,冯绣虎闪身挤进来,又顺手把门关上了。 见此一幕,顾芝俪立刻警惕地退开两步,盯着冯绣虎问:“到底什么事?” 冯绣虎不由分说,拉着顾芝俪来到窗边的小圆桌前坐下。 他搓了搓手,又叹了口气:“阿俪呀,今晚确实是我太唐突了,我给你道个歉,你别计较。” 说这话时,冯绣虎一直偷偷拿余光打量着顾芝俪表情。 顾芝俪满脸愕然——她不敢相信这番话居然是从冯绣虎嘴里说出来的,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老爷,这……这如何使得,怎么能让你给我道歉?” 冯绣虎默默松了口气,再次出言试探。 “阿俪呀,我其实很清楚,有些事急不得,要循序渐进,尤其是对咱俩来说,更是要慢慢来。” 顾芝俪眼神躲闪,她不敢跟冯绣虎对视,于是就偏头看着窗外,只是侧脸渐渐爬上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只听冯绣虎最后问道:“可我就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在你心里,觉得我这人到底怎么样?” ps:当认定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然怎么看怎么顺眼。 (本章完) 第281章 280奎沃尔范 第281章 280奎沃尔范 晚风轻拂,顺着窗缝吹进来,拨乱了顾芝俪的发丝,也拨乱了她的心弦。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其实……我已看出来了,老爷不是坏人……” 冯绣虎想听的不是这个,于是继续追问:“怎么看出来的?” “嗯……” 顾芝俪发出轻微的鼻音:“老爷的戾气和狂悖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可对自家人,老爷从不摆架子,也完全不像别家的老爷…… “就比如我来这么久了,却从未见老爷叫细腰儿晚上伺候……倒真比那些标榜自己是绅士的人更像绅士。” 这依然不是冯绣虎想听的,他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点:“那你喜欢老爷吗?哪怕一点点也行呀。” 顾芝俪微微一怔,她下意识瞥过来,视线对上时又赶紧挪开。 她半垂着眸子,轻咬下唇,良久后才鼓起勇气开口:“不敢哄骗老爷,奴家初见时其实无甚好感,后来看得惯了,便顺眼许多……奴家也不知这其中那杯酒的功劳占了几成,但奴家适才所说全无假话,老爷确实是个好人。” 冯绣虎眉头一皱,急道:“你别给我发好人卡呀,阿俪,你得相信自己,喜欢就是喜欢。” 顾芝俪内心羞怯,受不了这么直白的话,闻言愈发紧张:“你别说了,我自己省得。” 冯绣虎才是最有数的那个,他现在知道实情,也不敢真把顾芝俪逼急了。 于是他从兜里摸出一张迭好的信纸,语重心长道:“阿俪,我是真把你当自己人,所以也最信任你,现在有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有让你去办。” 原来还真有正事? 顾芝俪暗自松了口气,目光看向冯绣虎手中的信纸。 冯绣虎将信纸摊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姓名和地址。 他递给顾芝俪,说道:“这上面是府衙官员的家眷和住址,后天就是周五了,我要你领着唱诗班的弟兄,把这些人全给绑到大座堂来,届时官员们会自觉前来赎人。” 顾芝俪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压低声音:“你这法子太出格了,怕是会给教会引来祸事。” 冯绣虎自信一笑:“别怕,我已经跟官员们谈妥,这是专门给他们砌的台阶。” 他又小心嘱咐:“但事情还是要悄悄地办,如果动静太大搞得人尽皆知,台阶就没人敢踩了——所以这事只能你去办,赤脚庙应该不缺隐秘手段。” 顾芝俪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不能伤了这些家眷,正好我有一味迷人心智的药粉,中招者失魂落魄,言听计从,我便直接引他们去大座堂候着。” 冯绣虎竖起大拇指:“那就全靠你了。” …… 次日醒来。 餐桌上冯绣虎没看见顾芝俪的身影,一问才知道她已出门去了。 冯绣虎心知她一定是去先找唱诗班的弟兄们布置计划了。 其实这事不一定非得让顾芝俪去办,之所以这样做,其实还是冯绣虎的试探,他要试清楚顾芝俪是否真的“认命”了。 虽说有点卑鄙,但冯绣虎也觉得自己确实不高尚。 细腰儿在旁边偷偷投来幽怨眼神,语气酸溜溜的:“一起来就记挂阿俪,老爷对她真是喜欢得紧,怕是再等两天,她就该搬到主卧去了吧。” 冯绣虎瞪了细腰儿一眼:“她睡主卧,那我睡哪儿?” 细腰儿不满冯绣虎又装傻,叉着腰肢说道:“我怎知老爷睡哪?总归不是睡奴家房里,说不准又睡在熊姐姐床上。” 冯绣虎眼睛一亮:“对呀,你去把桂圆叫来,上次捞到手的东西也该变现了。” 细腰儿气冲冲地走了。 …… 话分两头。 就在今天,工厂区圣堂再次迎来了它的新主教。 新主教名叫奎沃尔范,是从太京调任过来的。 虽然有着主教头衔,但奎沃尔范其实并没有单独执掌一座圣堂的经验,在之前的生涯中,他大多数时间都驻留在太京的迷雾圣殿,跟随枢机长老芬德雷周学习并协助处理教务。 虽然不是芬德雷长老所承认的学生,但他确实是芬德雷长老足够信任的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次被派遣来帆城任职,算是下调,但奎沃尔范并不觉得沮丧,反而深感荣幸。 因为奎沃尔范知道,要不了多久,芬德雷长老就会通过例行轮值来到帆城,成为这座城市最具话语权的人物,而他作为芬德雷周的马前卒,必将受到重用,成为大主教也指日可待。 除此之外,奎沃尔范提前来到帆城可不仅仅只是执掌一座圣堂那么简单,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将作为传话人,给瓦德拉长老带去芬德雷长老的问候。 芬德雷长老特意嘱咐过,这个任务非常重要,同时也必须隐秘进行,所以奎沃尔范打算在私下找瓦德拉长老交涉。 但那都是后话了,眼下奎沃尔范需要做的,是正式接手工厂区圣堂。 晨雾未散的街道上,圣堂的雕铁门大敞开。 园中央的步道上,迎接队伍从铁门一直延伸到教堂正门。 神卫军银甲上的圣徽在阴云下泛着冷光,他们杵剑而立,剑锋下铺着新染的猩红地毯。 拜恩侍卫长神色肃穆,目光始终盯着门外的街道。 “注意仪态!” 他低声呵斥身边整理臂甲的年轻卫兵:“奎沃尔大人是由圣殿任命的主教,拿出你们的气势来。” 这番话看似是在斥责神卫军,实则是在提醒另一边的神官队伍。 以萨鲁陶为首,神官们由神甫到执事依次排下去,不少人都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仿佛被冻坏的鹌鹑。 当红金相间的华贵马车缓缓停在铁门外时,十二只铜号同时奏响,庄严肃穆的洪音响彻圣堂。 随着车帘被掀开,面容平静的奎沃尔范走了出来,他踩着跪成台阶的两位随从的背脊踏上红毯。 他右手的短杖顶端镶嵌着乳白色宝石,正散发着莹莹微光。 奎沃尔范抬眼望去,洪亮的号声惊飞了圣堂屋檐上的飞鸟,分列两侧的神官和神卫军纷纷朝他投来注目礼。 这地方不如太京繁华,但这里的人看上去似乎更好相处。 他在心里默默想道。 (本章完) 第282章 281奎沃尔范立威 第282章 281奎沃尔范立威 号声渐歇。 拜恩侍卫长领着几名神甫一起迎上前。 他向奎沃尔范郑重地行捶胸礼:“向您致意,奎沃尔大人。” 奎沃尔范不禁皱眉,他伸出短杖轻点拜恩侍卫长的胸甲:“是‘主教阁下’,你们这些边陲之地的粗人,连《神职称谓典章》都没读完吗?” 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丝绸,海风卷起他的袖子,露出别在那里的金色徽章——那是圣殿高阶神官的标志,至少要在圣殿沉淀三年以上才有资格获得。 “请原谅我们的失礼,主教阁下。” 拜恩侍卫长垂下头:“比起太京的辉煌圣殿,我们这里确实如同渔船比之巨轮。” “渔船?” 奎沃尔范微微挑眉:“我看连舢板都算不上。” 他的视线越过拜恩侍卫长的肩膀,看向教堂正门。 “门上的圣徽居然没有镶金,彩窗玻璃也有破损,你们这里比我想象得还要寒酸。” 众人闻言,表情一时各异。 米勒曹神甫有些忍不住了,想出声解释一句,却被萨鲁陶用眼神制止。 “赞美迷雾。” 萨鲁陶上前行叉臂礼,开口道:“主教阁下路途辛苦,不如先进圣堂歇一歇。我们安排了接风宴,还特意准备了三十年陈的圣礼葡萄酒。”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既挑不出错,又缓解了尴尬。 可奎沃尔范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根据最新的《教区财务条例》,圣礼酒保存超过七年就必须销毁。你们不仅违反条例,竟还敢当着圣殿高阶神官的面炫耀?” 萨鲁陶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奎沃尔范是在立威,只是他的难伺候程度依然超出了大家的预料。 为了绕开这个话题,萨鲁陶挥手把迈克叫上前来。 不是刻意针对,而是迈克今天正巧也被安排了一项事务——呈献圣事表。 迈克的神色间难言疲惫,这确实没办法,他昨天喝得太多了,以至于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 他双手捧着羊皮卷走过来,低头恭敬说道:“主教大……阁,阁下,这是这段时间的圣事安排……” 话音未落,奎沃尔范鼻息轻嗅,闻到了羊皮卷上的油墨味儿。 “多有趣。”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拎起羊皮卷:“你们用劣等墨水书写圣务,还让未经净手的人触碰圣事表?” 奎沃尔范冷笑一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他盯着迈克,语气不容置疑:“今天你就去抄写《圣规典章》五十遍,我要在每一页上都看见你忏悔的泪渍。” 说罢,他直接略过迈克,径直朝教堂正门走去:“看来我有必要将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好好检查一遍,才能知道你们究竟烂到了什么地步。” 奎沃尔范推开教堂正门,看清内部景象,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向迷雾之神保证,他永远想象不到一座圣堂居然能寒酸成这副模样。 晨光从穹顶天窗斜射而入,本该被墙上的镶金浮雕折射成星辰的光辉——这几乎是每座圣堂的标配,可眼下却只是苍白地铺在光秃秃石壁上。 头顶的枝形吊灯仿佛一具嶙峋的可怜骨架,所有金箔被尽数剥离,裸露出青灰色的铜胎。 墙上每隔五米就空出一块地方,显得格外突兀,从上面残余的方形灰尘印记来看,这些地方本该挂着挂画,此时却空空荡荡,只剩钉孔还留在上面。 那一排排沉重的红木柜倒还伫立在原位,可仔细看去,上面所有的镶金握把全被撬走,只留下了蜂窝状的凹坑。 上一秒奎沃尔范还在沾沾自喜,觉得将自己威严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可下一秒就受到了来自心灵的强烈震撼——这座圣堂难道是被洗劫过吗? 问题是谁有这个胆子? 哪怕是太京最臭名昭著的鬼灯会都不敢把事做这么绝! …… 把圣堂从里到外一圈完整逛下来,奎沃尔范的脸色是越逛越难看。 这座圣堂丢失的可不仅是寻常的金银器物,就连最重要的祭披、头冠、圣杖也全都不见了——这可是圣堂主教的身份象征! 等回到主教室休息,奎沃尔范终于从萨鲁陶和米勒曹那里得到了答案。 萨鲁陶没把话说得太绝,他说的是:“冯绣虎神甫以祭奠前任主教科纳特陈的名义,将这些东西带走烧毁了。” 米勒曹却还是那个直言不讳的性格:“说是烧毁,其实全落到他自己口袋里了——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劫掠。” 奎沃尔感到不可置信:“这种事居然是一名神甫干的?” 合着还是家贼。 “呃……”萨鲁陶斟酌着言辞,“准确来说,应该是神甫加上唱诗班——毕竟这么多东西一个人也搬不走。” 奎沃尔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怎么还有唱诗班的事? 他顿感气愤:“荒唐!荒唐!这种人也配成为教会的一员?他们简直就是连蜡烛都要刮三遍的鬣狗!圣殿派我来接管的就是个被舔过的盘子?” 萨鲁陶不吱声,米勒曹跟着忿忿骂道:“没错,他确实是个无赖,仗着自己是瓦德拉长老的学生,从来都是这么地无法无天!” 瓦德拉长老的学生? 奎沃尔范顿时冷静下来了,表情也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颔首,说道:“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我相信瓦德拉长老不会看错人,冯……绣虎神甫?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他一定有独特的闪光点,才会被瓦德拉长老看中——他今天也在迎接队伍中吗?” 米勒曹人都麻了,这让他怎么往下接? 好在萨鲁陶替他解了围:“回禀主教阁下,冯绣虎神甫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来过圣堂了,我听说瓦德拉长老给他安排了别的事务,或许在明天下午的大座堂祷告中,你可以见到他。” 奎沃尔范默默点头,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入主圣堂的第一天不算愉快,但奎沃尔范觉得自己至少已经树立起了形象,展现出了风范——在工厂区圣堂这一亩三分地,抛开冯绣虎这个意外,他应该算是坐稳了位置。 可惜这份自信只持续到了下午下职的时候。 ps:奎沃尔范不知道,现在最不能得罪的不是冯绣虎。 (本章完) 第283章 282接迈克下班 第283章 282接迈克下班 太阳西斜,在海面洒下金灿灿的波纹。 为了证明自己身为圣殿高阶神官的工作能力,奎沃尔范在书房处理了整整一天的教务。 当最后一个签名洋洋洒洒落下,他放下钢笔,伸展了一番已经感到僵硬的背脊,发出了一声舒畅的长叹。 奎沃尔范走到窗边,望向下方的园,露出颇具成就感的满意微笑。 从今开始,这里就是他人生新的起点。 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在这座远离太京的海滨城市,他将顺利晋升大主教,然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嗯?” 奎沃尔范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 他忽然注意到,圣堂园外的街道旁,不知何时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华贵马车,其中还夹杂着几辆黑漆铮亮的轿车。 他赶紧唤来守在书房门外恭候的执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马上就到下职时间了,难道帆城信徒通常是在这时候来圣堂祷告?” 执事伸长脖子打望了几眼,回话道:“主教阁下,那些好像都是府衙官员的座驾。” 奎沃尔范先是一愣,旋即面露恍然,他满意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帆城的官员比我预想的更懂礼节,居然懂得在我忙完教务之后再来向我见礼。” 执事也愣了——心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规矩? 但他识趣地没有反驳,反而附和道:“主教阁下,需要我将待客室打扫出来吗?” 奎沃尔范颔首道:“没错,我确实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他们互相认识一下,那就交给你了。” 执事行礼退去。 …… 周维理很得意,他留了个心眼儿,今天特地提早下职,让司机把车开到来到工厂区圣堂门口,等待迈克出来,因此占据了最靠近门口的好位置。 可等了许久,却迟迟没能见到迈克的身影。 眼看门口的车驾渐渐多了起来,周维理瞧得真切,那分明都是来“投机取巧”的各部官员。 周维理咬牙切齿,啐了一句:“卑鄙!” 笃笃。 车窗突然被敲响,周维理抬眼一看,居然是孟汉升。 他赶紧把旁边座位上的束往身后藏了藏,然后才把窗户摇下一条缝隙:“孟司长,巡捕司的巡逻区域什么时候划分到圣堂门口来了?” 孟汉升皮笑肉不笑:“这里违规停车者众多,已经造成了交通堵塞,我身为巡捕司司长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周司长身为律法司的领头羊,难道不该以身作则吗?” 周维理冷哼一声:“孟司长倒真是铁面无私,既然有这份心,那就先去驱赶前面的马车吧,等把路让开,我自然就走了。” 孟汉升冲他笑着点头:“行,希望周司长说话算话。” 车窗重新摇上。 目送着孟汉升走去了前方,周维理赶紧对司机吩咐:“姓孟的要是再回来,你就去前面路口等我。” 说罢,他抓起束,从另一侧的车门钻了出去。 趁孟汉升还未发现,周维理飞快跑进了圣堂。 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堂正门,在两名神卫军的注视下,周维理抚平衣服皱褶,又整理好了领结,开口道:“我是律法司司长孟汉升,有重要事务要找迈克执事详谈,麻烦帮我带个路。” …… 在一座圣堂里,主教和神甫都有着独立的办公和生活区域,但对于人数最多的执事来说,就没有这种优待了。 执事经常活动的区域有一个既定的名称,叫做谦卑之廊,谦卑之廊的一侧是给执事提供休息空间的集体宿舍,另一侧则是公共办公区。 此时办公区内空荡荡的,执事们要么都已下职,要么就是负责夜间轮值的在外面大厅活动,只有迈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木桌前抄写《圣规典章》。 他一只手握笔,另一只手则拿了片生洋葱对着眼睛不停地扇风。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他却不敢去擦,任由泪水滴落在纸面上。 身后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看着不远处那个背影,周维理感到一阵紧张。 他咽了口唾沫,把束藏在身后,静悄悄靠近过去。 待走得近些时,周维理忽然听见了吸鼻涕的声音。 他不禁愣住——迈克在哭? 再仔细听听,确实是啜泣声。 周维理一急,立马走上前,喊了声:“迈克执事?”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迈克吓了一哆嗦,猛地回头看来。 这一看不要紧,看清哭得满脸泪痕的迈克,周维理只觉得胸前一紧,仿佛心脏被一只手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数秒。 他也顾不得送了,随手把束放在旁边桌上,赶紧弯腰用袖子去帮迈克擦拭眼泪:“这是怎么了呀,这是做什么呀,我的心肝儿,是谁让你这么伤心?” 迈克急忙把周维理推开——他好不容易才熏出来的眼泪,能让周维理就这样给擦了? 周维理顿时更加心疼了:“迈克,有时候你可以不用一个人独自坚强……” 于是迈克把桌上的空白纸页递过去:“那你帮我抄几份吧。” 周维理下意识接到手里,懵了:“抄什么?” 迈克一边解释,一把用纸接住眼泪,最后说道:“你来得真及时,要是没人帮忙,我今晚可能都抄不完。” 他没想太多,说完后又接着抄写起来。 却没发现旁边的周维理面色已经极度阴沉,满腔怒火压抑不住。 砰!! 周维理一掌拍在桌上,巨大的动静又把迈克吓了一跳。 “岂有此理!” 周维理愤而起身。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周司长这是跑圣堂耍官威来了?” 二人转头看去,孟汉升当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杜世钦等一众官员。 他们不知道前因,只听见周维理的大呼小叫,因不满他“捷足先登”,所以先出言讥讽。 见迈克投来视线,众官员又纷纷给迈克打起招呼。 迈克也很高兴,赶紧回礼:“各位大人来得正好,人多力量大,一人帮我抄一份差不多就够了。” 只有周维理依然沉着脸,孟汉升打趣他:“周司长这是给谁摆脸色呢?” 周维理冷哼一声,将原委悉数道来。 (本章完) 第284章 283撑腰 第284章 283撑腰 “岂有此理!” 听完解释,孟汉升也拍着桌子叫骂起来。 其余官员也尽是义愤填膺。 杜世钦挺着啤酒肚,手搭在腰扣上,精明的双眼转了一圈:“好个新主教,这是初来乍到想立威,迈克执事不过是遭了无妄之灾。” 孟汉升补充道:“他是太京来的,对帆城本就多有嫌弃,各处都看不顺眼,迈克只是正好撞枪口上了。” 周维理眉头一皱:“倚仗职权欺压下属,这事怎么说都不对。” 孟汉升瞥来目光,小声提醒道:“这是教会的内务,府衙没理由插手。” 周维理瞪眼道:“我现在不是律法司司长,我就是一个看不惯他做派的普通人,便真要找他评评理去!” 杜世钦微微一笑:“周司长言之有理,这怎么能是府衙的事?我只瞧见一个看不起咱们帆城的太京人。” 此话一出,众官员纷纷附和。 “对,他一个外地人凭什么欺负咱们本地人?” “帆城是比不上太京,但也不是谁来都能随便逞威风的地方!” “而且话又说回来,帆城百姓被欺负了,咱们身为府衙父母官,能坐视不管吗?” “给教会联名上书!让他滚回太京去!” 他们闹哄哄一片,俨然已经要把事情定性,迈克却被吵得字都写不好了。 他拍着桌子喊话:“你们到底抄不抄?” “就不抄!” 周维理一把拉住迈克,将他拽起来:“咱们回家,我看他敢怎的?区区一个主教,咱们府衙上下这么多人,他要是有胆子,大可来掰掰手腕。” 孟汉升眼疾手快,拉住了迈克另一只手:“迈克执事,你别怕,从明天开始我就安排巡捕队护送你上下职,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七嘴八舌,或言语鼓舞,或拍胸作保,迈克哪受过这种待遇?心中渐渐被捧出了底气。 他把笔一摔,宣泄出胸中郁气:“谁爱抄谁抄去!老子不伺候了!” “好气魄!” 周维理带头鼓起掌来。 杜世钦刚才慢了一步没能牵上迈克的手,此时却注意到迈克哭肿的双眼,遂凑近过来:“迈克执事,我家有消肿的特效药,不如随我回家去取?” 迈克把头发一甩:“不去!我要下职!我要回家!” 杜世钦赶紧依了他:“行行行,那我回头给你送家里来。” …… 奎沃尔范在待客室等了许久,却连一个人都没等来。 他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走过去开门,招来执事询问:“怎么回事?那些官员为什么还没到?” 执事眼神躲闪:“他们好像全跑去谦卑之廊了。” 奎沃尔范有点想骂人,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用严厉的语气斥责道:“他们不认识路,难道你们也不认识吗?为什么不把他们带过来?” 执事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主教阁下,他们不是不认得路,而是……他们好像不是来拜访你的。” “什么?” 奎沃尔范感到难以置信——这座圣堂里还有比他更值得会面的人吗? 他警觉地意识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斟酌两秒后,他对执事说道:“领路,带我去看看。” …… 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迈克大步往外走去。 一群人刚走到教堂正门时,忽听后面有人呼喊。 “迈克执事!迈克执事!” 人群分开两边,给迈克的视线让出位置。 迈克回头看去,原来是一名相熟的执事,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奎沃尔范。 奎沃尔范面色平静,默默打量着迈克,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迈克底气正足,不卑不亢地向奎沃尔范行抚胸礼:“赞美迷雾,奎沃尔主教,有什么事吗?” 奎沃尔范这次没有计较他的“用词不当”,而是微微颔首:“迈克执事,你已经完成《圣规典章》的抄录了?” 他不提这茬还好,话刚出口,顿时就点燃了火药桶。 周维理越众而出,竟是丝毫脸面都不给:“迈克执事的为人我们有目共睹,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虔诚,既然奎沃尔主教这么在意圣规,不妨自己回去慢慢抄吧。” 奎沃尔范皱着眉毛:“你是哪位?” 周维理昂首挺胸:“律法司司长周维理,幸会。” 奎沃尔范噙着冷笑:“原来是一司司长,我记住了。”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其余官员:“所以他们都是周司长的下属?你是把整个律法司都带来了吗。” “奎沃尔主教误会了。” 杜世钦挺着啤酒肚迈步走出,皮笑肉不笑道:“鄙人杜世钦,忝任环卫司司长。” 两名司长? 奎沃尔范微微挑眉。 孟汉升不甘落后,也站了出来,扬着头不羁拱手:“巡捕司孟汉升,不才,也是小小司长。” 这有三人带头,后方人群纷纷自报家门,规划司、教育司、海事司、盐运司、城市议会等等,越是往下听,奎沃尔范后背渗出的冷汗就越多。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半个府衙都在这了。 他有心想继续维持不苟言笑的严厉态度,但再拿这种态度迈克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于是他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明明嘴角还往下撇着,看向迈克的眼神却已经下意识带上了笑意。 等所有人介绍完,周维理得理不饶人,指着奎沃尔范问道:“今天在场的都是府衙的中流砥柱,日后免不得要打交道,这么多名字,奎沃尔主教都记得住吗?” 奎沃尔范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压下心头火气:“我会尽量记住的。” 说完这句,他拂袖转身离去。 众人好似打了胜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哄笑。 迈克跟着大家一起笑,但没人注意到,在袖子的遮掩下,迈克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这是迈克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权利的滋味。 不是那种神官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微末权利,而是真正意义上站在山巅的无所畏惧的权利。 仿佛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一切阻碍都会主动为他变为坦途。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是虚幻的。 迈克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来得太容易的东西,往往也很容易失去。 千万不能迷恋。 ps:大多数人突然完成身份的转变,难免会变得目空一切,但迈克为什么很清醒?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清醒,冯绣虎会帮他清醒。 (本章完) 第285章 284争气的桂圆 第285章 284争气的桂圆 这边迈克还在纠结该坐谁的车回家,另一头冯绣虎正在和熊桂媛谈大生意。 在帆城,要论和冯绣虎的交情深,熊桂媛是绝对排得上号的。 外人对待冯绣虎,要么曲意逢迎,要么避如蛇蝎,而熊桂媛对冯绣虎的感情则要更复杂一些。 她是生意人,天生有着毒辣的识人眼光,可和冯绣虎接触得越久,在她眼里冯绣虎就越是奇怪。 他就好像介于正常与不正常之间,所以才显得与一切都格格不入。 那晚冯绣虎突然出现在熊桂媛床上,她彻夜未眠,在黑暗中听着冯绣虎的鼾声,她突然想明白了许多。 这个男人有着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行事风格和处世原则,并且坚定地贯彻着这些规则。 哪怕这些规则不被世俗所接受,但他却也从未考虑过要为外界而改变。 在许多个难眠的夜晚里,熊桂媛都会情不自禁回想起冯绣虎那套关于“牛与人”的理论,然后就伴随着一阵臀瓣上的幻痛,使她面颊发烫。 那顿鞭子没白挨,让熊桂媛对冯绣虎有了新的认识,也拉近了他们的关系,才使她能把冯绣虎当作一个“奇怪的正常人”来看待,而不是“疯大虫”。 “还没考虑好吗?” 冯绣虎埋怨的声音打断了熊桂媛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看着满屋的“杂物”,不禁苦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这些东西不好出手——至少在帆城没有办法出手。” 熊桂媛随手拿起一个镶金把手:“像这类东西,既不是古董,也并不完整,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熔掉,将金子提纯出来,但不会再有别的附加价值。” 她走开两步,用手轻轻拂去一尊雕塑上的灰尘:“而这种艺术品反而是最麻烦的,它们身上有着明显的迷雾教会风格,就算我把它们搬上竞买行的竞拍台,恐怕也没人敢出价。” 冯绣虎愁得在屋里来回踱步——这些东西要是没法变现,那跟抢回来一堆废品有什么区别? 他又不是开博物馆的,要是卖不出去,这些破烂玩意儿可真就砸手里了。 况且冯老爷是个讲道理的人,熊桂媛都这样说了,他总不能强买强卖,让别人替他吃亏。 见冯绣虎愁成这样,熊桂媛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等得起,我倒是还有个别的法子。” 冯绣虎双眼一亮:“快说。” 熊桂媛斟酌片刻,将办法道来:“既然这些东西在帆城没人敢要,那我们就把它们运出去出手。” “只要离开迷雾教会的传教范围,在其他城市,应该不缺见猎心喜的买家。” “我有相熟的船队,可以让他们帮忙运货,届时我再联系其他城市认识的竞买行老板,牵线搭桥,多分润一点抽成,生意便不难做成。” 冯绣虎高兴拍手:“好桂圆!果然还是你最争气,那这事就拜托你了。” 熊桂媛抬手道:“别急着高兴,这里面还有一个难处。” “让船队运货,这件事绕不过海事司。” “这些东西在你手里,自然没人敢说什么,但若是要往外面运,那可就不好办了。” “我在海事司也有关系,但这些东西非同小可,凭我的面子还不够份量,你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冯绣虎大手一挥:“简单,这面子迈克帮你出了。” “迈克执事?” 熊桂媛一愣,想不明白迈克哪来的面子。 冯绣虎却没解释,招呼着熊桂媛赶紧叫人来搬东西。 不多时,熊桂媛叫来的帮工就忙活起来。 帮工们前前后后地把东西往门外的车上搬,最后会全部运去熊桂媛在港口区的仓库。 细腰儿则拿着本子守在门口,挨个进行清点的同时,两只眼睛还时刻巡视着,以防有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帮工把东西往自己兜里揣。 留过洋的熊桂媛显然比冯绣虎有艺术细胞多了,趁帮工忙活时,她则忙里偷闲欣赏起这满屋的艺术品来。 比一扇窗户还要大的《神引破浪图》靠在墙边,像不值钱的木板一样横放着。 熊桂媛颇为心疼,走过去将它扶正:“你好歹给搭一面绸布吧。” 她摸了摸画框,语气难掩埋怨:“这都落灰了,要是伤了画布,价格肯定会大打折扣。” 冯绣虎骄傲地说道:“这可是孤品!” 熊桂媛略感诧异:“合着你也知道?” 冯绣虎说:“我不知道,霍利斯吴说的。” 熊桂媛翻了个大白眼,蹲下来近距离打量画作。 冯绣虎更关心它的价值,于是也在熊桂媛身边蹲了下来:“它跟你家里那幅《拉兰特·维的献身》比,哪个更值钱?” 这问题把熊桂媛听笑了,她摇头道:“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我那幅是临摹,而你这个是真迹。况且哪怕都是真迹,《拉兰特·维的献身》也远比不上《神引破浪图》,因为《神引破浪图》描绘的是一位真神的神迹,而维女士只是从神。” “毫不夸张地说,这幅画的价值,几乎足以再建造一座圣堂了。” 冯绣虎听得两眼放光,心中的期待值被无限拉高:“建什么圣堂?有那钱我先把底城打造成一个度假村!” “度假村?” 熊桂媛满脸茫然:“那是什么?” 冯绣虎搓着手兴奋道:“一个能钱生钱的地方——我简直太有商业头脑了。” 熊桂媛对此持怀疑态度,但她没有心思跟冯绣虎讨论怎么做生意这件事,她的注意力被画上一处不起眼的污渍吸引了。 “我说什么来着?” 熊桂媛深感惋惜:“艺术品就像少女一样娇嫩,需要细心呵护——这就是你不好好保存的后果。” 她伸出手小心触碰污渍处,指腹接触画布时,却愣住了。 冯绣虎伸着脖子凑过来:“哪儿呢?” 熊桂媛尴尬笑道:“好像是我看错了。” 冯绣虎定睛看去,只见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有一处不起眼的灰色斑点,乍一看还真像不小心沾染上去的污渍,但再仔细分辨,便能看出那其实是画的一部分。 冯绣虎理直气壮地批评道:“桂圆呀,你的艺术品鉴能力还有待提高嘛,作者在这里多画一笔肯定有他的用意,你怎么能用自己贫瘠的水准去质疑艺术呢?” (本章完) 第286章 285收什么钱? 第286章 285收什么钱? 熊桂媛也气冲冲地走了,顺便带走了好几车“赃物”。 该说不说,惹女人生气,冯老爷是有一套的。 熊桂媛可以接受自己生意失败,却不能接受自己的眼界被否定——尤其是被一个连帆城都没出过的“土包子”否定。 她留过洋,有着丰厚的学识,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所以当然有骄傲的资格。 有人不高兴,就会有人高兴,比如冯绣虎。 他哼着小曲儿在屋里到处转悠,已经开始幻想着一箱箱金柱子被搬进了家里。 晚餐时,顾芝俪依然没回来,但二麻子却偷偷跑了过来。 对于二麻子的突然造访,冯绣虎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在他拿给顾芝俪用于给弟兄们证明身份的手信中写了这样一句话——三麻子手伤未愈,为保证计划不出纰漏,令其坐守家中,不参与本次绑票。 三麻子的伤早就好了,所以当顾芝俪拿出手信展示时,他忍不住就要出言反驳,但好在终究是二麻子机灵,及时拦住了他。 二麻子猜到冯绣虎是话里有话,但不方便当着顾芝俪的面说,所以这才偷空跑来冯绣虎家里询问。 二麻子一身洋装打领带,穿得干净利落,看着人模狗样。 其实不止是他,所以搬来上城区的弟兄们全都换了新装——毕竟以后要在上城区活动,要是再像以前一样满身补丁,反而引人注目。 冯绣虎邀请二麻子坐下一起吃饭,却被二麻子婉拒:“时间不够,阿俪姑娘把弟兄们散出去,让咱们趁夜提前踩点,我也是趁这个机会跑来的,等听完了班长交代,还得赶紧回去。” 冯绣虎不再劝说,他直入正题:“阿俪是我新收的手下,她有本事,但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死心塌地跟我,所以正好趁这次试试她的心意。你回去告诉三麻子,等明天弟兄们行动时,让他偷偷跟着阿俪,且看她是否有别的举动,又或是接触不相干的人——但千万小心,别跟太紧,阿俪是神庙出来的。” 二麻子点头应下:“那娘们确实有能耐,白天她教弟兄们怎么用迷药,拿大耳朵做的演示,结果你猜怎么着?好家伙,大耳朵愣是迷瞪了一整天,到刚才我们出门前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二麻子果然机灵,冯绣虎那番话说完,他也立马改了口——刚才还是阿俪姑娘,现在就变成了那娘们。 事情已交代清楚,二麻子不再多留,跟冯绣虎道别后就匆匆离开。 刚才的谈话是在饭桌上进行的,冯绣虎完全没避着细腰儿,所以细腰儿听了个一清二楚。 二麻子一走,她立马娇嗔起来:“我就知道老爷是哄我的,阿俪才来几天?老爷怎么可能被她勾了魂儿去。还说什么爱不爱的,老爷莫不是故意拿这话刺激我?” 她做出一副扭捏状,羞涩道:“谁叫奴家受不得刺激?老爷随便一诈,奴家就把心里话全讲出来了。” 冯绣虎低头刨饭,懒得跟她解释。 这时,忽然又有人开门进来。 冯绣虎抬头一看,原来是顺子回来了。 他看了眼墙边的立钟,不禁发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职?” 顺子脱掉盔帽,卸下甲胄,走到餐桌边坐下。 他解释道:“被迈克耽误了。” 顺子还不知道迈克身上发生过什么,所以觉得疑惑。 “真是奇他娘的怪,也不知是迈克自己出了毛病,还是那帮官老爷脑子出了问题,竟追着迈克献殷勤,看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迈克是他们亲儿子。” 像是想到了好笑处,顺子咧着嘴直乐:“大哥你是没看见,那些官老爷为了让迈克能坐他们的车,最后居然直接动起手了,你拽我头发,我掐你大腿,街上的人全围着看热闹。” 冯绣虎随口问道:“那最后谁赢了?” 顺子摇头:“谁都没赢,迈克怕把事情闹大,他见我也在旁边看热闹,就跑来求我帮忙。我上去嚎了一嗓子,他们竟然不怕,还是迈克说我是你弟弟,这些官老爷才肯罢休。最后我先把迈克送回了家,然后再回来就耽搁了时间。” 冯绣虎点点头:“下次别帮他,他得自己学会适应。” “适应什么?” 顺子不解问道。 冯绣虎想了想:“适应吃爱情的苦。” 顺子抓了抓头发,觉得大哥说话愈发难以捉摸了。 冯绣虎又想起一事:“明天你别去圣堂了,给拜恩侍卫长知会一声,就说瓦德拉长老亲自宣讲教义,我让你来大座堂帮忙站岗。” “行。” 顺子答应下来。 冯绣虎接着吩咐:“记得把你的人都带上,再多带几个空箱子。到时候我给你份名单,你照着名单往里面放人——以及最重要的,先收钱再放行。” 顺子懵了:“收什么钱?” 冯绣虎想起这事就难掩高兴:“随便,可以是赎金,也可以是门票钱,反正最后都是供奉银。” …… 第二天很快来临。 昨日的风波在奎沃尔范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现在的情况是两眼一抹黑,显然不是算账的好时机,所以抱着谨慎的态度,奎沃尔在事后特意找人打听了迈克的来历。 他从多名执事处得知,迈克和那个叫冯绣虎的神甫走得很近,但从未听说他和府衙官员有过交情。 所有人都告诉他,抛开冯绣虎朋友的身份,迈克只是个无背景无天赋的普通执事,平凡到足以被人忽略。 但昨日的亲眼所见还历历在目,奎沃尔范认定迈克绝不简单,所以决定先彻底踩热了地盘,再徐徐图之。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只是融入新环境过程中难免的小意外,也是必经的环节。 不仅是他要经历,奎沃尔范认为,等日后芬德雷长老到来,或许也会遭遇同样的事。 于是,在处理了一上午的教务后,奎沃尔范觉得是时候去拜访瓦德拉长老了。 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顺序。 之所以不第一天就拜访,是为了避免给瓦德拉长老留下一个“媚上”的坏印象,同时优先处理教务也突出了自己脚踏实地兢兢业业的良好形象。 再其次,他毕竟是芬德雷长老的亲信,要是一来就急着拜码头,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有见风使舵之嫌。 所以这时候刚刚好。 他甚至特意没有吃午餐。 俗话说得好,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奎沃尔范在心里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因为见面时瓦德拉乔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吃午餐了吗?奎沃尔主教。” ps:芬德雷周的问候,主要突出在一个“问”上,而瓦德拉乔负责“答”。 (本章完) 第287章 286芬德雷周的问候 第287章 286芬德雷周的问候 奎沃尔范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谦逊回道:“还没来得及,我刚处理完教务,心想应该先来拜访您。” 瓦德拉乔招来在门外等候的执事,让执事端来一份和他同样的午餐。 一如既往的,清水加干面包。 奎沃尔范表情很平静,既不惊讶,也不恭维,他拿起面包,掰下一块放进嘴里,然后慢慢咀嚼,正常得好像他平时吃的就是这些。 谈话继续。 “第一次来帆城,还习惯吗?” 瓦德拉乔淡淡问道。 奎沃尔范点头:“托您的福,一切都很好。” 瓦德拉乔微微颔首:“芬德雷的身体还好吗?” 奎沃尔范露出一丝苦笑:“还算不错,但一到阴雨天就膝盖疼,估计等芬德雷长老来到帆城,要遭一点罪了。” 瓦德拉乔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噢,没错,海边的空气难免潮湿许多。” 奎沃尔范端起清水抿了一口,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遂开口道:“芬德雷长老托我向您转达他的问候。” 瓦德拉乔轻轻点头:“具体是怎么问候的?” 奎沃尔范放低了声音,垂眸道:“他说,迷雾即将随着浪潮降临,来年的风雨是否会停下?” 其实奎沃尔范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一定是某种暗语,所以并不妨碍他用故作高深的语气转达。 只见瓦德拉乔闭眼沉思,半晌后,他敲了敲桌子:“回信告诉芬德雷长老,一切都如预期的进行着,神庙主动退让,风雨并未现身,只等大鱼上钩。” “至于教会这边,飞泉坳的军队正在有条不紊地布置降临法阵,但因为有大玄军文书主事监督的缘故,所以不得不隐秘进行,导致进度偏慢。” “但让芬德雷长老不必担心,时间还很充足,法阵一定能赶在鱼上钩前完成。他只需按计划正常进行轮值交接,不要做更多突兀的举动,以免引人怀疑。” “而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顺利抵达帆城,然后成为开启战争的执行人。” 奎沃尔范低头回话:“谨遵您的旨意。” 瓦德拉乔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迷雾圣徽:“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 奎沃尔范恰到好处地微微前倾,做出恭敬倾听的姿态。 瓦德拉乔平静开口:“我正在帆城推动官员入教。” “长久以来,官员们分成了府衙派和国公派,我说的不仅是帆城,玄国很多地方都是这样。” “但我们很清楚,所谓的国公派,那些官员并不是支持大国公推翻大总统的统治,然后自立为王。他们支持的只是大国公带来的东西,他们只想借大国公的手,为玄国引入西大陆先进的工业和理念。” “而大国公太过谨慎——或者说畏手畏脚,他不想做得过于激进,从而引发和大总统的正面对抗。” “但我不想等了,正好借这次战争作为机会。等帆城的风雨停歇,这里将是最好的突破口,也是对玄国进行深入渗透的全新开端,届时芬德雷长老会知道怎么做的。” 奎沃尔范恭敬问道:“这些也要写到信里吗?” 瓦德拉乔微笑点头:“没错,就当我给芬德雷长老准备的礼物吧,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奎沃尔范低头应下:“我明白了。” 瓦德拉乔轻声一笑:“别那么拘谨,奎沃尔主教,我可不是芬德雷周那个老顽固,成天板着个脸。” 话虽这样说,奎沃尔范却不敢真的放松,他小心回话:“您的和善宛如春风,长老,我发自内心地尊敬您。” 瓦德拉乔无奈笑道:“或许你应该向我那位学生学习一下,他总是很活泼,也从不把我当作高高在上的枢机长老。” 奎沃尔范一愣,试探问道:“您说的学生,是指那位冯绣虎神甫吗?” 瓦德拉乔好奇反问:“噢?你已经见过他了?” 奎沃尔范赶紧赔笑:“没有,只是略有耳闻。” “哈哈。” 瓦德拉乔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吧,我相信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名声。” 奎沃尔范跟着干笑,没有接这句话。 话赶话说到这了,瓦德拉乔就主动邀请了奎沃尔范:“正好,下午我会在祷告大厅亲自宣讲教义,这也是我推动官员入教的第一步。” “这件事我交给冯绣虎神甫在办,这件事其实很不容易,我也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但只要成功一点,就是开了个好头,所以也算一种成功,不是么?” “既然你来了,就别急着回圣堂了,跟我一起去吧,顺便我能介绍你们认识。” 奎沃尔范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低头回道:“这是我的荣幸。” ……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股妖风吹到了上城区,却并未吹到普通人身上,只吹进了某些特定人群的耳朵里。 比如官员,和收到些许风声却还在观望的贵人。 刚过中午,府衙的官员们就陆陆续续收拾好了公文包,然后若无其事地朝外面走去。 在走廊上会遇到不少同样朝外走的同僚,但他们只是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就默契地收回了目光。 既不对视,也不打招呼,仿佛在假装成陌生人。 半小时不到的功夫,整栋楼就走空了大半。 剩下的大多都是国公派的官员。 此时他们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或者说,从那天疯大虫来过之后,这种不对劲的氛围就已经开始了。 但那些见过疯大虫的官员却总是三缄其口,不管怎么套话,始终什么都不肯透露,于是国公派的官员也就不屑于刨根问底了。 但今天这情况属实太诡异了。 率先沉不住气的是秦修远。 他之前被冯绣虎拜访过,所以最清楚周五下午是什么日子。 坐在办公室里,秦修远越想越不对劲,他坐不住了,赶紧招来秘书,让其速去大座堂打听情况。 秘书快马加鞭,在秦修远来来回回跑了三趟厕所之后,终于带回来了一个重要消息。 秦修远听完汇报,顿时脸色大变。 “快去通知其他人——收拾东西跟我走!” (本章完) 第288章 287门庭若市 第288章 287门庭若市 上城区。 大座堂门前人来人往。 每周五的下午,是迷雾教会例行的祷告日,信徒们会在今天齐聚祷告大厅,在神官的引领下,聆听教义,分食圣餐,然后一起向迷雾之神祈祷。 只是今天,来往的信徒中多了不少新面孔。 为了留住仅剩不多的脸面,官员们特地脱下了洋装,换上更寻常也更不起眼的普通衣物,再戴上一顶遮遮掩掩的帽子,然后低着头往大座堂走。 在门口难免会遇上抱着同样心思的同僚,他们就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点头打声招呼。 “赎人?” “你也是?” “真巧。” “你先请。”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腼腆。 比如杜世钦,他就很理直气壮,挺着啤酒肚大声说道:“赎什么人?我是代表环卫司来捐款的!” 他当然是故意这样咋呼,心里其实打着算盘——相比起其他人的遮掩做派,自己这般高调才更能引起迈克的注意。 就和青春期的男生在暗恋的女孩面前故意喧哗一个道理。 后脚进来的周维理显然就要成熟多了,一副公务在身,不卑不亢的态度,遇到熟人便主动提起这茬:“修注律法是正事,也是要紧事,我身为律法司司长,肯定责无旁贷。” 一回头孟汉升追了上来,抢在周维理前头对守门的神卫军说道:“巡捕司接到报案,上城区今天发生了一起特大绑架案,我根据线索查到这里,现在要亲自进去调查。” 神卫军冷眼打量着他——从未听说巡捕司查案还敢查到教会头上来的。 正要摆出教会的架子将孟汉升斥退时,顺子赶紧迎了上来。 顺子道:“查,必须查。” 神卫军见到顺子,立刻捶胸行礼:“队长!” 顺子摆摆手,领着这批官员往里走。 穿过前厅,再走过门廊,众人来到祷告大厅门口。 定睛一看,这里竟排起了长队。 顺子让官员在这里排着,自己则去了最前头。 祷告大厅门口,两边各站着神卫军。 左边的人拿着名单勾勾画画,右边的人则负责把钱往箱子里装。 顺子问:“怎么样了?” 神卫军回话道:“一切正常,但这里大部分都是普通信众,名单上的官员占比不多,我担心会有官员冒充普通信众混进去。” 昨日冯绣虎特别交代过,供奉银只收官员的,不收普通人的。 顺子摆摆手,并不担心:“不用管,他们不会有这种心思。” 顺子早看出来了,这些官老爷交起钱来一个比一个主动,生怕进去晚了找不到好位置——仿佛他们才是最虔诚的信徒。 这争先恐后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听柳莺儿献唱的。 很快,队伍终于轮到了周维理。 他翻开提包,随手将厚厚一沓金券递给负责收钱的神卫军,关切地对顺子发问:“卫官先生,迈克执事在里面吗?” 顺子莫名其妙:“不知道,你自己进去看吧。” 周维理急道:“冯神甫早先答应过我,要给我安排一个好位置……” 顺子恍然大悟,回道:“既然我大哥说了,就不会食言。你先进去,找找你家眷坐在哪儿,她们旁边就是你的位置。” 听到位置早就安排好了,周维理这才放心了些,随着队伍进了大厅。 …… 冯绣虎都快忙坏了。 他在大厅里东奔西走,一会儿这边的人冲他打招呼,一会儿那边的人又找他问话。 本来足够宽敞的大厅今天却挤满了人——可不仅是多了几十个官员那么简单,还得算上他们的家眷。 一下子多出上百号人,以至于普通信众都没了位置,不得不挤在墙边站着,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冯神甫!冯神甫!” 第二排的周维理远远朝冯绣虎喊话,他刚找到自己的太太,坐下后就立马四处眺望,想找迈克的踪迹,可看了几圈,却始终不见人影。 冯绣虎快步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周司长气色不错。” 其实并没有,周维理额角的淤青清晰可见,虽然涂了药膏,却还是掩盖不住。 冯绣虎心里门清,多半是昨天和其他官员斗殴时留下的“勋章”。 周维理没有理会冯绣虎的打趣,他心里只记挂着迈克,遂赶紧发问:“我怎么没看见迈克?” 冯绣虎安慰他:“好菜不怕晚,迈克今天是大轴,最后才出场,现在正在后台打扮,你就安心等吧。” 打发了周维理,冯绣虎径直走开。 旁边的周太太却偷偷拽了拽周维理的袖子,她小声问道:“老爷,迈克是谁?” 周维理不耐烦道:“少打听。” 周太太却没法不在意,她把声音又压低了些:“老爷,今天好生古怪,我本该去做头发,可走在路上,不知为何却到了这里,中间仿佛恍惚了许久,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指了指周围:“你看周围别家的太太,好像都是这般来的——妾身担心这是教会的阴谋,老爷可千万小心应对。” “慎言!” 周维理狠狠瞪她一眼:“什么教会?哪来的教会?你只须记得,今日你是被绑匪绑来的,不论是谁问起,都这般说,万不可提及教会。” 周太太缩起脖子,小声道:“知道了。” 走道对面坐着的也是熟人,郑慕文。 这位自命清高的教育司司长虽然人到了,但心显然没到。 他那僵硬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郑慕文正在与自己的内心做着激烈斗争。 当初被冯绣虎把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他一时服了软,但那并不是真心实意。他依然是那个兢兢业业,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的郑司长,答应来做祷告也只是无奈之下的委曲求全。 在办公室里,当他亲眼见证冯绣虎“说服”一众官员时,郑慕文心里也曾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脸面总算是挽回了几分。 可当今天来到这里,看见诸多同僚在冯绣虎的“邪术”下变成这副鬼样子,他不禁又感到了愤怒和悲哀——这哪里还有府衙的样子?这样的官员,还算是官员吗? 身为官员群体的一份子,身为国之柱石,郑慕文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了,必须中止这场闹剧。 “你再给我摆臭脸我现在就当众抽你。” 旁边的程爱梅指着他说道。 程爱梅和郑素梅是作为郑慕文的家眷被绑来的。 ps:唱诗班的弟兄只管绑人,他们又不认识程爱梅。 (本章完) 第289章 288顾芝俪的反常行为 第289章 288顾芝俪的反常行为 “哼!” 郑慕文冷哼一声,打开膝上的食盒,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他板着脸发表意见:“素梅,下次别做这么甜的。” 郑素梅挽着程爱梅的手臂,眉开眼笑:“知道了爹。” 她转头又问程爱梅:“当家的,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正出门给客人送点心,感觉就眨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坐在这儿了——还有你也是,你不是在下城推销皮鞋吗?” 程爱梅瞥了眼前方走来走去的冯绣虎,低声道:“别问,来都来了,老实看吧。” 郑素梅急着回去做生意,小声嘟囔:“我店还没关呢。” 程爱梅拍拍她的手背:“不怕,谁要是敢偷到咱家头上来,有人给咱们做主。” …… 冯绣虎路过了大国公,发现大国公的脸色不太好看。 大国公就坐在第一排,很难不被他注意到。 平心而论,虽然默许了瓦德拉乔推动官员入教的计划,但大国公其实并不想真的看到这个局面。 他想过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冯绣虎通过威逼利诱等手段,强行绑来几名不重要的官员——因为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没可能答应冯绣虎这个无理要求。 却完全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这么热闹。 他不清楚冯绣虎是怎么做到的,眼下也没空关心这个——大国公现在迫切需要思考的是,今天这件事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沉思间,冯绣虎主动跟他打起招呼:“有心事啊?” 大国公抬起头,冲冯绣虎微微一笑:“冯神甫好手段。” 冯绣虎也笑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高兴呢?” 大国公笑着摇头:“没有的事,教会有冯神甫这种俊杰,我欣慰得很。” 冯绣虎看看左右,却发现韦素娥不在,遂问道:“国公夫人怎么没来?” 大国公眉梢微抬,毫不避讳地说道:“冯神甫不知道吗?夫人她轻信奸人,差点招来祸事,为了给教会一个交代,我已经责令她回太京反省了。” 冯绣虎一愣,反省就反省,送去太京算怎么回事? 冯绣虎也不管合不合适,径直问道:“为什么非要去太京反省?” 大国公答得理所当然:“夫人是大总统胞妹,她在夫家犯了错,我让她娘家人帮我管教,这有何不妥?” 冯绣虎恍然点头,这于情于理确实是别人家事,他也不再多问了。 可这样一来,洪胜火又该查什么? 冯绣虎忽然想起,他有段日子没见洪胜火露面了。 就在这时,教堂的钟声响起。 这意味着祷告仪式即将开始。 冯绣虎给大国公简单道别,转身朝外走去。 在门口找到顺子,冯绣虎问他:“人齐了吗?” 顺子将名单和装满钱的箱子一并递给他:“名单上的一个不差。” 冯绣虎点点头,接到手中。 顺子又指着脚边多出来的几个空箱子,问道:“大哥,你箱子准备多了。” 冯绣虎笑眯眯道:“不多,继续等吧,我估摸着还有人来。” 顺子歪头:“信徒?信徒很少会有迟到的。” 冯绣虎摇头:“是官员,记住了,剩下这批如果想进,就让他们买门票——按赎金的两倍收。” 交代完毕,冯绣虎拎着钱箱往外走去。 等他来到大座堂的门外,正好看见了一辆辆华贵马车在街边停下,国公派的官员们急匆匆地往里面走。 打头的就是秦修远。 他也瞧见了冯绣虎,但没准备打招呼。 冯绣虎不介意,主动招呼他:“秦司长,这么晚才来?大国公等你们半天了。” 秦修远冷着脸哼了一声,继续往里走去。 冯绣虎赶紧拦住他:“好心给你们提个醒,钱没带够的赶紧回家取去,从今天开始做祷告要买门票了。” 秦修远脸色一变:“这是什么道理?” 冯绣虎回以冷笑:“我定的道理。别怪我没把话说敞亮,今天谁进了这个门我可能记不住,但哪些人没进去,我可记得清楚得很——想必大国公的记性也不比我差。” 他抬眼扫视台阶上的众官员:“所以,有空在这里跟我掰扯,不如赶紧回家拿钱,别到时候被拦在门口进不去,后悔都来不及。”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扭头往回走了,随即又带动了更多的人离开。 说完这些,冯绣虎不再管他们,沿着台阶走下去。 站在街道边左右望了望,不多时,顾芝俪领着大麻子和二麻子从一道巷子里走了出来。 大麻子和二麻子皆是一身板正的洋装,往顾芝俪两旁一站,就跟保镖似的。 冯绣虎把钱箱递给他们,对顾芝俪说道:“带回家,让细腰儿点数入账。” 顾芝俪看着沉甸甸的钱箱,只觉得烫手。 她忍不住小声提醒:“你这样做可是把整个府衙都得罪了,就怕这钱收得容易,却揣不稳当。” 冯绣虎一摆手:“稳不稳当是我的事,我说了要在上城收供奉银,这钱就必须落我手里。这次只是个开胃菜,等他们习惯些,就该把当初在底城收供奉银的手段让他们也尝尝了。” 顾芝俪眼神复杂:“难不成你是在帮底城人出这口恶气?” 冯绣虎反问她:“我为什么要帮底城人出气?真有气就自己来出,关我什么事?” 顾芝俪表示不理解:“那这究竟为何?” 冯绣虎理直气壮道:“因为我这人最讲道理,底城下城的供奉银我都收过了,要是不收上城,上城人该说我偏心了。” 顾芝俪觉得他是又犯病了,于是领着大麻子二麻子转身就走。 目送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冯绣虎站在原地继续等待。 不一会儿,乔装打扮过的三麻子出现在冯绣虎面前。 二人走到隐蔽处,三麻子面露不忿:“班长,还真被你说中了,那娘们果然不对劲。” 冯绣虎目光一沉:“说清楚些。” 三麻子将原委道来:“上午她把弟兄们散出去蹲点,自己却独自出门了,我看她那鬼祟模样就猜到没安什么好心,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跟了上去。” “我一路尾随,看见她进了百草巷,那里道路狭窄,不似大街的环境复杂,所以我没有贸然跟进去,只躲在巷口观察,结果发现她进了一间药铺。” “当时她就站在药铺门口,还谨慎地来回张望,确认安全后才进到店内,所以定是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拎着一扎药包出来,我见她是往回走,怕被迎面撞上,于是就赶紧溜了——我提前回了住处等待,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娘们一到家,手里竟不见药包,虽然不知道她藏在了哪里,但这般遮掩,肯定心里有鬼。” (本章完) 第290章 289你得罪我了 第290章 289你得罪我了 听完了三麻子的汇报,冯绣虎挥手让他走了。 事情知道了就行,剩下的他需要自己思考。 三麻子的讲述里多少掺杂了一些个人情感,所以难免有添油加醋的嫌疑。 但顾芝俪做的事肯定是真的。 她身为赤脚庙的修士,又背着人偷偷去买药材,这二者加起来,足以让冯绣虎的心里敲响警钟。 但不论是要审还是要查,都肯定不是现在。 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办,大座堂的戏还没唱完。 …… 瓦德拉乔和奎沃尔范一路谈笑风生,朝祷告大厅走来。 主要是瓦德拉乔一个人谈笑风生,奎沃尔范的态度依旧毕恭毕敬。 “能够聆听瓦德拉长老亲自宣讲教义,这一定会让我受益匪浅。” 奎沃尔范顺口送上一记恭维。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 瓦德拉乔笑着摇头:“今天来的都是普通信众,以及甚至没有接触过教义的官员,所以我不会讲太过深奥的东西,只是挑出一些相对粗浅的内容,方便他们理解。” 奎沃尔范立马回话:“请原谅我的愚笨,果然还是瓦德拉长老考虑得周全。” 跟在另一侧的托弗森赵面无表情,从始至终没有插嘴。 他并未在心里腹诽奎沃尔范是个马屁精,只是把这种情况归结为每个人的处事原则不同。 况且奎沃尔范的这种行为也说不上错误。 对待枢机长老,再怎么恭敬也不为过。 来到入口时,瓦德拉乔不禁微微皱眉——里面的喧闹声居然连厚实的橡木大门都隔绝不住。 怎么回事?瓦德拉乔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在祷告大厅内应该保持肃静,肆意喧哗是虔诚的信徒绝对不会犯的错误。 奎沃尔范敏锐地察觉到了瓦德拉乔的不满,立马递来台阶:“看来信徒们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但这是正常的,毕竟不论对谁来说,能聆听瓦德拉长老亲自宣讲教义的机会都是无比珍贵。” 瓦德拉乔没接茬,他突然想起,自从他把事情交给冯绣虎去办后,冯绣虎从头到尾都没来找他汇报过。 起初瓦德拉乔以为是事情进展得不顺利,所以冯绣虎不好意思来见他。 但听这动静,似乎有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瓦德拉乔不再等待,用眼神示意两旁守卫。 守卫替他推开大门,各种嘈杂的声音顿时灌入众人耳朵。 哪怕是瓦德拉乔定力再好,看到大厅里的景象也不禁睁大了双眼。 他看到了非常多眼熟的官员。 人满为患的祷告大厅里,执事们忙碌地穿行于人群中,一边分发着诗册,一边又不时被人拉住询问。 他们的问题总是围绕着一个方向展开。 “迈克执事到底在哪儿?” “迈克执事什么时候出来?” “我要见迈克!” “能带我去后台找迈克吗?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期间还夹杂着不少太太们气急败坏的吵闹。 “到底谁是迈克!” “迈克是男的?你骗鬼呢!” “你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瓦德拉乔不知道迈克是谁,所以感到茫然。 但奎沃尔范知道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逃走。 随行的神卫军鱼贯而入,在宣讲台周围排开,然后和伫立墙边的神卫军一起用武器敲击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咚咚! “肃静!” 咚咚! “肃静!” 两声过后,在庄严凝重的氛围里,大厅很快安静下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瓦德拉乔缓缓走上讲台。 他扫视一圈台下,露出慈祥的笑容:“今天有不少新面孔……赞美迷雾,我感到非常欣慰。” 话虽这样说,可瓦德拉乔分明察觉到这些官员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失望。 来都来了,有什么好失望的? 瓦德拉乔不明白。 他下意识去寻找冯绣虎的身影,却瞧见冯绣虎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了托弗森赵的身边。 冯绣虎用肩膀顶了顶托弗森赵,朝他另一侧努嘴:“老赵,他谁呀?” 托弗森赵瞥了眼旁边正卖力鼓掌的奎沃尔范,小声回道:“太京来的奎沃尔主教。” 台上瓦德拉乔已经讲起了教义,冯绣虎不感兴趣,他歪头把奎沃尔范瞪着。 一直瞪到奎沃尔范没法假装不在意了,他只好冲冯绣虎报以微笑:“幸会,你就是冯绣虎神甫吧,我已经听瓦德拉长老提过你了,很高兴认识你。” 冯绣虎却语气不善:“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得罪我了。” 奎沃尔范心头一慌,赶紧否认:“那只是一个误会,我并没有故意针对迈克执事。” 冯绣虎感到莫名其妙,对托弗森赵问道:“他说什么呢?是不是脑子有病?” 托弗森赵不搭话,心说奎沃尔范在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但谁脑子有病他倒是自有判断。 冯绣虎本想给自己拉个帮腔的,结果托弗森赵不接茬,于是阴恻恻对奎沃尔范说道:“要不是你突然空降下来,圣堂主教的位置本该是我的——说吧,这事你要怎么补偿我?” 奎沃尔范还没反应过来,托弗森赵先惊了:“谁说的?这不可能!” 冯绣虎埋怨地看了托弗森赵一眼——这老赵,不帮腔就算了,怎么还拆台呢? 托弗森赵就事论事:“你成为神甫才多久?不论是资历还是修行进度,你都达不到担任主教的标准,瓦德拉长老更不可能允诺这个无理要求。” 冯绣虎直接不理托弗森赵了,他对奎沃尔范说:“你信他还是信我是秦始皇?我给你提个醒,好运之神反正是信了。” 奎沃尔范回以尴尬的微笑,然后朝托弗森赵投去求助眼神。 托弗森赵黑着脸对奎沃尔范说道:“你不必理会他,他一直都这样。” 为了不被冯绣虎继续纠缠,奎沃尔范主动跟托弗森赵聊起了别的话题。 “我有一些不便携带的物品,通过船队运来帆城,如果托弗森大主教有认识的海事司官员,希望能替我引荐一下。” 托弗森赵点头应允下来,他并不感到奇怪。 如果是普通物品,当然不会被海事司扣留,但一些特殊物品就难免要经过重重查验,才能从海事司手里拿回来,比如见不得光的灰产,又或是法器。 而奎沃尔范身为一名主教,手头有着此类物品倒也不值得惊讶。 他们谈话的内容反倒给冯绣虎提了个醒——他差点忘了,还要跟迈克聊聊找海事司托关系运货的事宜。 ps:千呼万唤始出来,迈克要登台了。 (本章完) 第291章 290有请迈克执事 第291章 290有请迈克执事 冯绣虎溜了出去,在侧廊的礼仪室找到了迈克。 教会神官在进行重要仪式或大型活动前,都会在礼仪室整理仪态,以及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此时讲义已经开始,礼仪室里除了迈克没有别人。 冯绣虎进来时,迈克正对着镜子出神。 他身上的执事袍仔细熨烫过,头发也特意打理了一番,但还是有一撮倔强的乱发从斜侧翘出来,怎么也按不下去。 就像他此时难以平复的心情。 冯绣虎走过去,在掌心啐了口唾沫,替他将乱发抹平。 拍拍肩膀,冯绣虎对镜子里的迈克说道:“放轻松,大家都喜欢你。” 迈克露出苦笑:“我看出来了。” 冯绣虎问他:“那你还紧张什么?” 迈克沉默片刻:“假的真不了,你骗得了他们一时,骗不了他们一世。” 冯绣虎却毫不在意这个:“那就更应该趁这时去做你想做的事,否则等他们反应过来,你想做也做不了了。” 迈克一愣,竟觉得有点道理。 冯绣虎趁热打铁:“你想做什么?” 迈克微微张嘴,喃喃道:“我想……想给青坊镇修条路。” 冯绣虎也愣了:“哪儿?” 迈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家乡,一个距离帆城有两天脚程的镇子,那里盛产一种名叫青蛾子的草,通过青蛾子可以制取一种青色染料,这种颜色别处都染不出来,所以镇子才叫这个名字。” 提起自己家乡的长处,迈克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骄傲,但很快又无奈一笑:“可这也是青坊镇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染坊越开越多,大家其实都不怎么挣钱,镇子还是那个穷乡僻壤。” “我现在都还记得,当初从镇子出来,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鞋都磨破了,好不容易看见了平整的大道,但那是因为已经快到帆城了。” “我带的行囊不多,这还算轻松的,但镇里的染坊工人才叫辛苦,他们要将染料卖掉,就必须去更大的城市,可道路崎岖,沿途无法用板车运输,就只能靠人力一桶一桶背出去。” 迈克叹了口气:“走那条路的经历让我记忆犹新,所以当你问我想做什么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好志向。” 冯绣虎敷衍地点点头:“但你这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不如先问问我想做什么吧。” 迈克茫然地看过来:“你想做什么?” 冯绣虎说:“我想让你帮我走人情,我有一批货要运出帆城,东西不太干净,你去给海事司提一嘴。” 迈克瞬间联想到了,不禁嘴角一抽:“你从圣堂抢走的那些?” 冯绣虎立马瞪眼:“什么叫抢?那明明就是我的精神损失费。” 迈克不跟他争辩,点点头应了:“知道了,那我回头问问。” 事情敲定,冯绣虎掏出怀表看了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拉着迈克往祷告大厅走去。 宣讲台上瓦德拉乔已经逐渐接近尾声。 忽然,他听见台下爆发出一阵喧哗。 垂眸看去,台下的官员们纷纷看着同一个方向,神色间或激动或欣喜。 顺着转头看去,瓦德拉乔发现是冯绣虎从侧门进来了——他身边不知何时还多了一名执事。 瓦德拉乔微微皱了下眉,但没作多想。 他轻轻抬手,神卫军立刻做出回应,用武器敲击地面。 咚咚! “肃静!” 官员们依然难掩激动神色,但好在是安静下来了。 瓦德拉乔继续他的演讲。 “赞美我主的悲悯,迷雾之神回应了我的祷告,向我揭示了一场即将来临的灾难。” 他默默流转法力,身后的半空中迷雾渐渐汇聚成一幅画面。 这神奇的一幕终于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回来。 只见由迷雾描绘出的画卷动了起来,展示的是滔天巨浪即将把帆城淹没的骇人景象。 台下传来阵阵惊呼。 瓦德拉乔的语气低沉且平静。 “就在不久的将来,邪神将再次复苏,为帆城带来灭顶之灾,届时迷雾大座堂将是唯一的安全之所,唯有诚心侍奉我主的虔诚信徒,才能获得迷雾的庇护。” 台下议论纷纷,瓦德拉乔却只是点到为止,不再过多解释,径直离开了宣讲台。 见状,冯绣虎也顾不得再去思考瓦德拉乔的话是否有什么深意,趁着那些以为已经结束的信徒还未来得及退场前,他赶紧跑到台上。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刚走到门口准备离开的瓦德拉乔回头看来——他不记得有这个环节。 只听冯绣虎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有不少新的信徒,为了便于大家更深刻地理解瓦德拉长老阐述的教义,接下来将由一位特邀嘉宾为大家进行更详细的讲解。” 官员们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每个人眼中都饱含着期待神色。 冯绣虎向台下伸手:“有请迈克执事!” 啪啪啪啪啪! 震天的鼓掌声几乎要掀翻大厅的穹顶,期间还伴随着口哨和欢呼声。 台下也不知是哪位官员按捺不住,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迈克!迈克!看看我!” 他实在过于激动,一口气没捯上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被裹挟的普通信众不明所以,只当这个叫“迈克”的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于是也都跟着激动起来。 在无数道兴奋的目光中,迈克捧着厚厚的教义走上了讲台。 瓦德拉乔感到难以置信——现场气氛的热烈程度比他刚才要夸张太多了。 为什么一名执事会这么受欢迎?教会里有这种人物他怎么会不知道? 于是他赶紧拉住从台上走下来的冯绣虎,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冯绣虎避而不答,反问道:“这事办的你还满意吗?” 瓦德拉乔沉默片刻:“比我想象得更好——好得多。” 冯绣虎顺着杆子往上爬,嬉笑道:“那代行者考核的事……” 瓦德拉乔无奈地笑了,他在冯绣虎胸口戳了一指头:“玄国有句古话,叫无利不起早,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冯绣虎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回道:“还有一句古话,叫‘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本章完) 第292章 291顺子赶超 第292章 291顺子赶超 瓦德拉乔眯眼看来:“你这个贪婪鬼,还想要什么?” 冯绣虎搓了搓手:“我有个弟弟叫顺子,从小跟我相依为命,现在是神卫军的一名卫官,我想让他也加入代行者。” 瓦德拉乔面露犹豫。 这事其实不难办,等轮值结束回到太京,瓦德拉乔就将全权接管代行者,调任一名卫官加入代行者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真正让他犹豫的原因其实是——从一开始引导冯绣虎加入代行者,瓦德拉乔就抱有其他打算。 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代行者只隶属于教首所在的圣殿,也即是太京,而不会分驻于其他地区。他们就像被饲养的鸽群,因为各种各样的任务被分派出去,但不论飞出去多远,最后都会回到巢穴。 这就是瓦德拉乔没有告诉冯绣虎的私心,他计划先将冯绣虎纳入代行者,等以后找到机会,就能以教内任务为理由将其顺理成章地调来太京。 但冯绣虎不知道这茬,还觉得瓦德拉乔小气吧啦不肯松口,遂又说道:“老师呀,账不是这么算的。你早先就已经打算让我加入代行者,这次把事办成,也只是提前入职,这叫什么奖赏?况且我把事办得这么圆满,多要一个名额也不过分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瓦德拉乔不禁笑了:“行,我答应你。” 他是想通了。 多顺子一个不多,少顺子一个不少,而且顺子的加入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瓦德拉乔觉得,有顺子这个人在,或许会让冯绣虎变得更好拿捏。 瓦德拉乔指了指台上——趁迈克翻页的功夫,周维理正走上前给他献。 瓦德拉乔问道:“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很简单,我把官员的家眷绑架了,并告诉他们,要是今天不来,我就撕票。” 瓦德拉乔嘴角一抽:“可我看他们好像并不是不情愿的样子,还有那位执事,我居然不知道教会里有这么受欢迎的年轻人。” “因为迈克唱的是红脸。” 冯绣虎面不改色:“你可能不知道,迈克在报社还有一份工作,他答应在明天的报纸头条上帮官员们美化今天不得不出席祷告的尴尬行为,同时还允诺会保证他们家眷在大座堂的安全,确保不被我伤害。官员们有了台阶下,自然就把他当做救命稻草了。” 瓦德拉乔微微皱眉:“不,这件事必须宣传出去,我希望看到报纸如实报导,这样消息才能传播得更远。” 冯绣虎顺口接话:“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违背诺言的迈克得罪的人可就多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执事,恐怕还不足以让官员们感到忌惮。” 瓦德拉乔斜眼瞥来,似笑非笑:“所以你早就想好这样说了?” 冯绣虎两手一摊:“我还以为这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默契。” 瓦德拉乔无奈一笑:“好吧,看在他这么受欢迎的份上,我觉得他够资格担任神甫了。” 冯绣虎也满意地笑了。 瓦德拉乔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祷告大厅。 托弗森赵也跟着走了,奎沃尔范本来也想跟上,但犹豫了两秒后,他在冯绣虎身边停下,小声说道:“冯绣虎神甫,我觉得这里面有误会——不止是迈克,还有我和你的。” 冯绣虎给了他一个忠告:“我建议你先去打听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再来跟我谈解除误会的事。” …… 此事已了。 冯绣虎拍拍屁股走人,把官员这边的烂摊子交给迈克去应付。 他带着顺子直接翘班,俩人各提了一只钱箱,往家里走去。 路上,冯绣虎对顺子说道:“你这个卫官当不了几天了,等代行者的职务调动下来,以后这帆城,再没人能压在咱们兄弟头上。” 顺子对“代行者”依旧感到陌生:“枢机长老也压不住?” 冯绣虎耐心解释:“代行者是替教首办事的,只用听教首的话,可帆城哪来的教首?” 顺子恍然点头,他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钱箱,不禁感叹道:“哥,咱们是真的出息了。” “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混出头,要带我当体面人,我那时还不信,现在看,果然还是哥最有本事。” 冯绣虎哂笑一声:“体面人?还早着呢!在帆城吃得开算什么本事,要在每个地方都吃得开才叫体面。” 这话吹大发了,顺子觉得有些不切实际:“那得多了不起的人物才行?哪怕是大总统也不敢夸这个海口。” 有句话他没敢说——大总统头上还有教会和神庙,教会神庙头上还有神祇。 哪怕是神祇,也得分个大小高低。 想到神祇,顺子又想起了那个时不时就跟自己煲电话粥的“邪神”。 他冷不丁说道:“哥,我又突破了。” 嘭。 钱箱脱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冯绣虎瞪大眼睛把顺子望着,一时分不清谁才是原始神。 顺子赶紧把钱箱捡起来:“这可不敢乱扔!” “神游境?” 冯绣虎颤声问道。 顺子看看周围,小声回话:“照你教我的说法,是神游境没错。” 冯绣虎无法接受自己这个真正的“神”被凡人赶超的事实:“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他纯属是耍无赖了,明知道修炼搬山法无法使灵体脱离肉身还让顺子证明——但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心理安慰。 不料顺子却点头了,他放下钱箱,伸手往冯绣虎肩膀上一搭。 嘭! 冯绣虎当即就跪下了。 仿佛身上被忽然施加了上千斤的重量,冯绣虎猝不及防没撑住,直到快摔到地上时才赶紧用四肢支撑。 他缓缓直起腰杆,双膝微微打晃,但还是努力站起来了。 额头冷汗直冒,冯绣虎朝顺子挤出一个笑脸,故作轻松道:“修炼上你要再加把劲,跟我比还差了好大一截。” 顺子憨厚一笑,把手收了回去:“肯定的,我哪比得上大哥。” 肩上重量一卸,冯绣虎差点没脚一软又倒下去。 顺子赶紧扶住他,疑惑问道:“大哥?” 冯绣虎说:“别瞎想,我这是低血。” ps: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样的主角可不多见。 (本章完) 第293章 292悲愤的顾芝俪 第293章 292悲愤的顾芝俪 最后是顺子拎着两箱钱回的家,冯绣虎说什么也不肯提了。 进门时,细腰儿刚好把先前提回来的钱清点出数目,正好现在接着干活。 对细腰儿来说,哪怕上次洗劫圣堂都没这次来得冲击力大,毕竟这次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她兴奋坏了,冯绣虎刚进来,就忍不住搂着他的脖子在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的好老爷,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会挣钱的人!照这速度,咱家要不了多久怕不是就该当上帆城首富了吧?” 冯绣虎擦去脸上的口水,淡定道:“少见多怪,你是没进过国公府,那里面才是真的豪奢。” 正此时,顾芝俪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接话道:“恐怕比你想象得还要豪奢,你只看到了你认为值钱的,殊不知国公府里被大国公布置了许多法器,只是你认不出来而已——那些东西才是最有价值的。” 冯绣虎瞥她一眼,面上不动声色:“我今天从大国公那里打听到,韦素娥被他送回太京了。” 顾芝俪一愣:“怎么会?” 她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假。 冯绣虎接着说道:“大国公的解释是,韦素娥犯了错,送回去让大总统帮忙管教——或许是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向大总统表示自己的不满?” 顾芝俪在国公府待得足够久,对卫晋和韦素娥的了解也远比外人更深,她摇头道:“这算什么解释?大国公明知夫人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帮着大总统,怎么还会把夫人往大总统身边送?” “况且大国公知道夫人与赤脚庙和姻缘庙有接触,难道不更应该把夫人留在身边时刻盯着吗?此时把夫人送出去,不就又给了她机会?” 冯绣虎想了想:“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大国公才索性直接把韦素娥扔出去,免得留在帆城给他捣乱。” 这下顾芝俪也说不准了,托着腮想不明白。 冯绣虎始终默默观察着顾芝俪,却没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不正常。 于是趁顾芝俪沉思,冯绣虎走过去揽住她的腰肢,低声问道:“阿俪呀,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顾芝俪像受惊的兔子般跳开,又羞又急:“说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让我自己慢慢想清楚。” 冯绣虎理直气壮:“当然是汇报工作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顾芝俪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她满脸通红,咬着下唇把冯绣虎瞪着,片刻后,她一跺脚,转身往楼上跑了。 细腰儿背对着这边,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学舌:“阿俪阿俪~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冯绣虎回头对她说:“你要是不想管账我就让桂圆来干这活。” 细腰儿赶紧换了笑脸:“管的管的,老爷莫生气,奴家闹着玩的。” 冯绣虎懒得搭理,转身朝楼上追去。 顾芝俪的房门敞开着,冯绣虎伸长脖子往里面探头张望,却没找到顾芝俪的影子。 人呢? 正疑惑着,顾芝俪从书房门口走了出来,她冷着俏脸对冯绣虎说:“不是要汇报工作吗,你在那干什么?” 冯绣虎笑道:“我怕你躲在被窝里哭鼻子。” 顾芝俪哼了一声:“老爷调戏奴婢天经地义,我有什么好哭的?” 说完,她也不等冯绣虎,转身进了书房。 冯绣虎赶紧跟进去。 顾芝俪面无表情地站在书桌对面,她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冯绣虎不再试图去触碰她的心理防线,拿出处理正事的态度。 “说说吧,事情办得怎么样,中间出什么纰漏没。” 顾芝俪冷漠回道:“办得怎么样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名单上的家眷一个没漏,事情也办得隐秘,没被闲人看出端倪。” 冯绣虎又问:“那就再说说你都出了什么力,老爷我好论功行赏。” 顾芝俪摇摇头:“出力的奔波的都是你那帮弟兄,我汗都没出一滴,所以用不着你赏赐,你把我耗费的药材给报销了就行。” “报销是肯定要报销的,我总不能让你吃亏……” 顾芝俪说得滴水不漏,冯绣虎思忖片刻,问道:“所以你从始至终都坐镇后方发号施令,事情全是指使弟兄们去办的?” 顾芝俪理所当然回道:“不然呢?我好歹也是赤脚庙的修士,难不成还得亲自去干绑票这种勾当?” 冯绣虎沉下脸来:“可我怎么听说,你期间单独出去过?” 顾芝俪闻言一愣,但她立马反应过来,表情渐渐变得难以置信。 她感到一阵痛心,眼神里悲愤交加,对冯绣虎质问:“你居然信不过我?” 被顾芝俪这样盯着,冯绣虎没来由一阵心虚:“倒不是信不过……” 话音未落,只见顾芝俪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扔在冯绣虎脸上:“拿去!” 冯绣虎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枚绣香囊,鼻间隐约嗅到一股清新的药材味。 “早该给你了!” 顾芝俪伤心地大喊道:“好好醒醒你的脑子!” 说罢,她扭身摔门而去。 冯绣虎拿起香囊端详,缝制处的线脚还是崭新的。 细腰儿在楼下听见了吵闹动静,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头进来:“老爷?” 冯绣虎举起香囊问她:“认得这个吗?” 细腰儿点头走进来:“认得,阿俪带回来的。” “她还带回来一包药材,刚到家就急着去后厨忙活了,先烘干后又剁得细碎,最后用纱布封了,才装进香囊里缝好。” “我本想帮忙,她却嫌我不懂药理,不让我插手,说这是给老爷的。” “她还说……” 细腰儿打量了一下冯绣虎脸色:“老爷的情况多半是脑部患有隐疾,这香囊气味挥发,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老爷若坚持佩戴,兴许能有好转。” 冯绣虎拿起香囊凑近嗅了嗅,确实感觉到眉心一股清凉。 这误会大了。 “行了,你去忙吧。” 冯绣虎赶走细腰儿,是因为他要面子。 等听见细腰儿的脚步往楼下去了,冯绣虎才悄悄起身,来到顾芝俪门外。 此时房门紧闭,冯绣虎试着推了推,没推开,应该是从里面反锁了。 他轻轻敲门。 “阿俪呀,你看这事闹的——老爷再给你道个歉怎么样?” (本章完) 第294章 293夜总会的东家 第294章 293夜总会的东家 屋内没有回应。 这下是彻底把顾芝俪给得罪了,冯绣虎心里犯难,却也知道确实错在自己,是他冤枉了好人,还辜负了顾芝俪一片心意。 以至于他现在都不好意思一脚把门踹开。 正踌躇时,管家突然来报,说有人来找。 冯绣虎索性当了缩头乌龟,对着门里喊道:“阿俪呀,老爷我还有事,你先自己歇着吧。” 说罢,他跟着管家下了楼去。 到了门口,冯绣虎看清来人。 那满脸堆笑弯腰点头的居然是汪伯瑜——夜总会的大班管事。 冯绣虎这才想起自己上次走得匆忙,好像没结账。 他神色一紧:“我可不是故意赖账——你别出去乱说,我这就补给你。” 汪伯瑜一愣,反应过来冯绣虎可能是误会了,他赶紧回话:“冯老爷,鄙人不是来讨债的,是我们东家有请。” 冯绣虎也怔了一下。 风雨娘娘找他? 不,东家应该是柳莺儿。 冯绣虎不敢怠慢,回客厅披上大衣,跟着汪伯瑜出门了。 马车就停在外面,汪伯瑜把冯绣虎送上马车,自己却没上来。 冯绣虎招呼他:“别客气,一起坐。” 汪伯瑜摇头婉拒:“夜总会那边走不开,我就不陪着冯老爷一起了。” 冯绣虎疑惑道:“咱不是去夜总会?” 汪伯瑜笑道:“怪我没讲清楚,东家正在风雨街等着冯老爷。” 冯绣虎恍然大悟。 马车开动起来,摇摇晃晃好一阵。 快进风雨街时,冯绣虎透过车帘瞥见别人家养在门口的绿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对车夫喊:“停车!” 车夫应声勒马,把车停靠路边。 冯绣虎跳下来,摆摆手道:“就送到这吧,剩下的我自己走。” 丢下这句,他朝街对面跑去。 也不跟这户屋主打招呼,冯绣虎在圃里挑挑拣拣,飞快撅了一把攥在手里。 他差点就忘了上次柳莺儿的嘱咐,下次见面要给她带。 准备妥当后,冯绣虎来到小院门口,清了清嗓子后敲响院门:“大明星,我来看你来啦!” 门被风给吹开,冯绣虎走进去,看见万籁丘正在给菜地浇水。 冯绣虎左顾右盼,寻找着柳莺儿的身影。 万籁丘问他:“你找什么?” 冯绣虎没好气道:“种你的地吧,不该问的少打听。” 院子里没找到,他又看向了紧闭的屋门。 冯绣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到现在都还没进去过。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万籁丘淡淡说道:“娘娘不在。” 冯绣虎不信,他冲万籁丘冷笑:“少蒙我,是她叫我来的,她怎么会不在?” 万籁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沉默片刻开口:“……是我叫你来的。” 冯绣虎一下像抓住了万籁丘的把柄:“好呀万老头,娘娘不在家,你个猴子称大王,我看你是太想上位了,娘娘的交椅也敢打主意——等回头我就告诉她。” 万籁丘无奈道:“我才是风情雨韵的东家。” 冯绣虎卡壳了:“那娘娘呢?” 万籁丘说:“娘娘是柳莺儿,夜总会就是为柳莺儿办的。” 冯绣虎指着自己鼻子:“所以是你找我?” 万籁丘颔首。 冯绣虎一下泄了气,顿感没劲。 他在石桌旁坐下来,把放在桌上:“那你说吧,什么事。” 万籁丘放下水桶,拍拍手上的泥土,再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他好似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把囍结连理盏还回来。” 冯绣虎差点没从石凳上跳起来,他顿时警惕:“你从哪儿知道的?柳莺儿?” “娘娘知道是娘娘的事,她没必要跟我讲这些。” 万籁丘摇摇头:“姻缘庙找上我了,是庙尊主动开的口。”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透露了很多信息。 冯绣虎早已不是那个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的糊涂蛋,他嘴唇一抿,很快想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 姻缘庙起初想偷偷把东西拿回去,既不想惊动教会,更不想惊动风雨庙,于是派了名高手来办这事,结果高手在冯绣虎这死得不明不白,这让姻缘庙意识到事情没法偷摸地办了,再加上在帆城的地界上绕不过风雨庙,所以只好找到万籁丘牵线搭桥。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姻缘庙给了你什么好处?” “与你无关。” 万籁丘平静道:“交出东西,我自会给你其他补偿。” 冯绣虎没那么好糊弄,他冷笑道:“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万老头,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连提都不提了?这个中间商算是给你当明白了,没你这样赚差价的。” 万籁丘不说话,有一个事实他和冯绣虎都很清楚——当姻缘庙向风雨庙开口一刻,囍结连理盏就被摆在了明面上,这件特级法器冯绣虎必定是留不住了。 所以不管冯绣虎怎么说,他的目的无非是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冯绣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他试图继续逼万籁丘让步:“我为什么非要给你?我直接上交给教会也是大功一件,得到的赏赐说不定比你给的补偿更多。” 万籁丘差点被这话给气笑了:“你清醒一点,真把自己当教会的信徒了?” 冯绣虎把这茬给忘了——在风雨娘娘和万籁丘眼里,他的身份是“潜藏在教会里的一位初生的神祇”。 万籁丘微微一笑:“当然了,你想上交给教会我也拦不住你,无非是从找你谈变成了找教会谈,或许风雨庙会付出更多的东西,但你同样也得不到更多。” “说得也是。” 冯绣虎尴尬地摸摸鼻子:“这种便宜不能让教会占了。” 他换了个思路,拍拍旁边的石凳让万籁丘坐下来好好谈:“既然要谈,就表现出诚意来。” “先给我说说,姻缘庙打算拿什么跟你换囍结连理盏?” 万籁丘瞥他一眼,想了想还是依言坐下。 他纠正冯绣虎:“这不是交易,而是帮忙。” “囍结连理盏是特级法器,它的价值毋庸置疑。而我只是帮忙讨要,所以拿的也只是帮忙办事的报酬——都说了是报酬,那当然比不上囍结连理盏本身的价值。” ps:万籁丘已经够给面子了。 (本章完) 第295章 294和万籁丘的生意 第295章 294和万籁丘的生意 冯绣虎撇撇嘴表示不屑:“不是我说你,老万呀,你好歹也是庙尊,怎么当起跑腿的马仔了?我要是你,就让姻缘庙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万籁丘并不生气,他摇头道:“对方也是庙尊,大家同属神庙,姻缘庙和风雨庙好歹有这份情分在,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须搞得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冯绣虎不关心神庙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他径直挑明:“你先说说,姻缘庙到底给了什么好东西?” 万籁丘无奈一笑:“一件高级法器,美人谱,再加一株千里留情树——嗯,这虽然不是法器,但价值也和高级法器相当了。这两样算作大头,除此以外,就是些不值一提的玩意,比如五面驻颜镜、十捆相思红线、以及若干符篆和丹药。” 这些东西冯绣虎都没听过,也不认识,但光听最值钱的只是高级法器这件事,他就知道万籁丘亏大发了。 他不禁开始考虑——要是把囍结连理盏上交给瓦德拉乔,能换到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脑海中蚀压着嗓音忽然说道:“跟他换,要美人谱和驻颜镜。” 在这种占好处的事上冯绣虎还是非常信任蚀的。 于是,他点头开口:“那你也不用拿别的补偿我了,我直接从这里面挑吧。” 万籁丘一愣:“你想要什么?” 冯绣虎狮子大开口:“这活也不能让你白干,符篆和丹药你收着,其他的我就将就拿了。” 万籁丘一不留神拔了根胡须下来:“你想得美!” 冯绣虎真就想了想,好像确实要多了:“那把红线也留给你?” 万籁丘沉下脸来:“你到底想不想谈?” 冯绣虎也懒得继续讨价还价,冲万籁丘龇牙狞笑:“最值钱的两样,我总得拿一样。” 万籁丘当即点头:“可以,美人谱给你。” 冯绣虎一怔——他还没聊到这儿呢,万籁丘怎么还先帮他说了? 难道最值钱的其实是那棵树? 他不禁发问:“千里留情树到底是干什么的?” 万籁丘摇头:“别的你不用管,只需要知道那是我帮娘娘要的。” 合着他早就盘算好了。 冯绣虎又道:“镜子我也要。” 万籁丘看他一眼:“你知道驻颜镜是干什么的吗,你就要?” 冯绣虎回道:“你管我,我喜欢照镜子。” 万籁丘思忖片刻:“最多给你一面。” 他答应得干脆,冯绣虎下意识觉得亏了,立刻争辩:“不行,我要两面。” 万籁丘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一面还不够你照的?为什么非要两面?” 冯绣虎冷笑:“因为我两面三刀,不行吗?” 万籁丘深吸一口气,抬手中止这场“谈判”:“行,就两面,到此为止了,你要是再提要求,就没得谈了。” 冯绣虎觉得还行,算下来他还多赚了一面镜子,于是点头同意。 万籁丘让冯绣虎明天这时候把东西送来,然后就准备赶人。 可就在这时,小屋的门忽然开了。 风雨娘娘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还是那副不染尘垢的清冷模样,但眉宇间隐见疲色。 冯绣虎和万籁丘的反应都很快。 万籁丘当即匍匐在地,跪下行礼。 冯绣虎则拿起桌上的走过去:“瞧我给你带什么了?” 风雨娘娘瞥了眼面前的束,表情没有变化:“这是何意?” 冯绣虎一愣:“不是你让我……” 话还没说完,风雨娘娘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从身边径直走过。 她走到躺椅上躺下,闭目养神:“拿远些扔了,莫留在院子里污了我的眼,送客。” “是。” 万籁丘磕头应声。 他冲冯绣虎摆手拂袖,一股强风扑面,推着冯绣虎接连往后退去。 院门随之敞开,待冯绣虎退至门槛外,又嘭一声合拢。 看来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又或许不是时候不对,是人不对。 冯绣虎随手扔了,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 回到家,冯绣虎又去敲了敲顾芝俪的门。 顾芝俪还在气头,依然没开门。 冯绣虎今天在女人身上吃到的瘪已经够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他转身回了卧室,将门反锁后,躺在床上将意识沉入灵界。 一睁眼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 揉揉眼睛看清了,原来是蚀和阴鸮在互殴。 蚀的脸上被抓出道道血印,身上的衣服挂着稀碎的布条;阴鸮也好不到哪去,屁股都快被蚀给薅秃了,翅膀扑腾间羽毛乱飞。 冯绣虎走过去劝架,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罚单贴在蚀的脸上:“现在以虐待国家保护动物的罪名对你实施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 然后又用一个笼子把阴鸮罩住:“等做完体检就送你去动物园,你没有禽流感吧?” 阴鸮伸出翅膀扇了冯绣虎一耳光:“虽然不知道禽流感是什么,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蚀扯下罚单粘在阴鸮的脑门上,对冯绣虎问:“我凭什么不是保护动物?” 阴鸮立刻咋呼起来:“你瞅瞅自己哪里像动物了?有手有脚的,分明是个人样!” 蚀不干了:“那是因为这里是梦林!他觉得我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眼看又要吵起来,冯绣虎抬手制止:“让我来评评理,到底怎么个事?” 阴鸮抢先说道:“他先动的手!” 蚀就慢了这一秒,心态顿时崩了,他扑上去要跟阴鸮撕扯:“我跟你拼了!” 冯绣虎赶紧拦住:“这位被告请发言。” 蚀咬牙切齿睚眦欲裂,他实在是怒不可遏:“她——她明明说要让你做噩梦——结果让我连做了三天噩梦!” 冯绣虎看向阴鸮。 阴鸮有些底气不足,脑袋转了九十度看向一旁:“那不是他说他不怕么……” 冯绣虎恍然大悟——难怪这几晚他睡得挺好的。 蚀气得跳脚:“他不怕是他的事!你吓唬我做什么?” 冯绣虎再次恍然大悟:“合着你怕啊?你做什么梦了,来给我讲讲。” 蚀又不吭声了。 阴鸮讥笑道:“他梦见自己被羲君吊在火上烤……” “吼——!” 蚀爆发出一声虎啸,朝阴鸮扑了上来。 阴鸮见势不对,嘭一声炸成羽毛消失了。 (本章完) 第296章 295驻颜镜和美人谱 第296章 295驻颜镜和美人谱 两人在树桩边蹲着,冯绣虎拍着肩膀安慰蚀。 “我对你的遭遇表示理解,毕竟谁都有害怕的东西,这是正常的。” 蚀问他:“那你有害怕的吗?” 冯绣虎点头:“有。” 蚀又问:“是什么?” 冯绣虎说:“我怕无法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蚀的眼中闪过茫然:“……那是什么?” 冯绣虎又说:“那是一条必须坚决贯彻到底的正确道路。” 蚀不想理他了。 但是没关系,冯绣虎有话要说。 “你先告诉我,和万籁丘的生意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蚀闷闷不乐道:“反正囍结连理盏你也留不住,怎么都是赚的。” 是这个道理没错。 冯绣虎点点头:“美人谱和驻颜镜是要来干什么的?” “留着等你突破时用的。” 蚀解释道:“通灵境是使灵体进入灵界,所以要用到能使灵体和灵界加强联系的东西;而神游境是使灵体离开肉身,获得在现世活动的能力,所以要用到具备使灵体留存于现世的相关特性的东西。” “我原本的计划是让你去找不腐干尸,活葬钉,醉死骨,又或是曾经束缚过恶灵执念的物品,却没想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两样法器正合适助你突破。” 冯绣虎摩挲着下巴琢磨:“我还寻思驻颜镜是不是会说话呢。” 蚀没听明白:“说什么?” 冯绣虎演示一遍:“魔镜魔镜告诉我,我是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蚀说:“你真恶心。” 冯绣虎谦让道:“行,那你是。” 蚀一脚把冯绣虎踹了个跟头:“驻颜镜最大的用处是改头换面。” “照着驻颜镜,在脑海里想象容貌要怎么变化,现世里你的脸就会变成你想象的样子。” “但是切记,变化不会持续太久,而且变了之后就不能再照镜子了——不止是驻颜镜,是所有能倒映出你模样的东西,一旦照了,就会立刻变回去。” 冯绣虎回来接着蹲下,效果他听明白了,但没明白和突破有什么关系。 蚀作出解释:“肉身变了,但灵体没变。使用驻颜镜后,镜面里会保留你的灵体,也就是你最真实的模样——这同样算是将你的灵体与肉身分割,并且留存在了现世。” 冯绣虎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那美人谱呢?” “美人谱其实是一本图册。” 蚀摇摇头:“它只有一个作用,封存灵体,但只限于女人。必要时也可以将这些灵体放出来,驱使她们与敌人作战。” 冯绣虎恍然大悟,这个就不需要解释了,“灵体留存现世”的特性在美人谱上表现得非常直观。 他又想起了另一样东西:“那颗什么什么留情树是做什么的?万籁丘好像很在意它。” “那叫千里留情树。” 蚀翻了个白眼:“是姻缘庙通过相思欢喜功,和桃树嫁接出来的。” “这棵树种在家里,等开后会在人身上留下一种独特的香气,而闻到这种味道的人,会对散发香味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念念不忘。” 蚀小声道:“这棵树是替柳莺儿要的。” 事情搞清楚了,冯绣虎心满意足,转身离开灵界。 …… 次日。 顾芝俪还在生气,一上午都没跟冯绣虎说一句话。 吃完午饭还把水仙灵芝带出门采购了,冯绣虎随口问她去哪,她说要去买耗子药痨死冯绣虎。 冯绣虎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于是叮嘱细腰儿这几天把顾芝俪盯好,千万别给她下毒的机会。 不多时迈克上门来拜访,他来回复昨天冯绣虎拜托他办的事。 “办不了。” 迈克摇头,说出这个坏消息。 “凭什么?” 冯绣虎把正要递给迈克的烟又收了回来——他觉得迈克肯定没认真办事,否则以迈克现在的面子,谁敢不给他面子? 或者说谁舍得拒绝他? 迈克表示自己冤枉,赶紧解释道:“怪不了别人,海运从今天起就停了,所有船队都不出海了——就算海事司能点头,也没有船帮你运货。” 原来是这么回事。 冯绣虎把烟重新递给他:“那什么时候能重开?” 迈克伸出手指:“至少三个月。” 冯绣虎不禁皱眉:“这么久?” “确实没别的法子,汛期又不是人能决定的。” 迈克说道:“这期间唯一被允许出海的只有军舰——要不你找镇水司问问?” “借军舰运货?” 冯绣虎摇头:“我还没那么大面子,洪胜火也没理由帮我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迈克摊手道:“那就没辙了。” 那就只有等了——幸好昨天又捞了票大的,冯绣虎暂时不缺钱。 于是他摆摆手,打算让这个关键时刻不顶用的货滚蛋。 走到门口,迈克却忽然提起另一件事:“对了,奎沃尔范好像在找人打听你,你留意一下。” 冯绣虎无所谓:“让他打听,打听清楚了就老实了。” …… 送走迈克,冯绣虎痛定思痛,整个下午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潜心修炼。 他还是不敢相信顺子把他给反超了的事实。 于是一边修炼一边和蚀讨论着这件事。 “难道他真是天才?” 不想显得自己弱,就只能突出对方的强。 蚀说:“他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是。” 冯绣虎更加不服气了:“凭什么我突破要准备这样那样的东西,他随随便便就能突破?” 蚀说:“因为他是搬山族,修炼的是搬山法。搬山族灵体不能脱离肉身,当然不需要准备相应的东西——这也是当年搬山族强横的原因,与功法强大的适应性,使他们的修行道路往往能水到渠成。” 末了,蚀又补了一句:“但顺子的进度确实比我想象得要快,或许他真是天才也说不定。” 冯绣虎颇受打击,只好把锅扣在蚀的头上:“你给的什么玩意儿?这破功法狗都不练。” 于是二人又吵了起来。 从门外路过的细腰儿赶紧快步离开,心想冯绣虎又犯病了,一个人在房间也能吵起来。 等到太阳西斜,冯绣虎才黑着脸从房间出来。 他没吵赢。 冯绣虎觉得自己没发挥好的原因主要是时间限制了他。 因为他该去风雨街和万籁丘做生意了。 (本章完) 第297章 296人钓鱼还是鱼钓人 第297章 296人钓鱼还是鱼钓人 这次冯绣虎甚至连门都没进去。 他和万籁丘两个像秘密接头的地下党似的,在昏暗无光的院门外完成了物品交接。 万籁丘说冯绣虎昨天把外面的带进院子,娘娘很不高兴,责令他把院子又重头打扫了一遍。 这话提醒了冯绣虎,记忆中万籁丘好像总是在打理院子,就连当初冯绣虎坐过的躺椅都要仔细抹上好几遍。 冯绣虎偷偷腹诽风雨娘娘,心说她难不成有洁癖? 可仔细一想,柳莺儿却好像没这些毛病。 送柳莺儿回家那晚,她还故意踩水,丝毫不嫌污秽。 他忍不住问道:“柳莺儿和娘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万籁丘看他一眼,出言提醒:“不管什么关系,都和你没关系。” 冯绣虎觉得这老头真讨厌,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于是冯绣虎强调:“我好歹也是一个神,你就不能放尊重点?” 万籁丘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我就没见过哪个神像你这样没皮没脸,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干的哪件事像神干的?” 冯绣虎理直气壮:“我干的也不是人事呀。” 万籁丘沉默片刻:“……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话赶话聊到这,冯绣虎突然想起神庙最近有些安静过头了,和他们之前的态度大相径庭。 他不禁好奇发问:“瓦德拉乔要推动官员入教,神庙难道不管吗?” 昨天几乎所有府衙高官都来大座堂参加祷告了,甭管他们是否真心实意,但来了是事实,报纸都刊登了,所以事情肯定压不住。 可直到现在,府衙和神庙都没给出个具体说法,就好像事情没发生过似的。 这显然不正常,就好比大国公仰仗教会给他撑腰一样,为了制衡,神庙于情于理也得给府衙撑腰,所以哪怕神庙不想管这事,市长严庆田也会主动找神庙去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万籁丘无声一笑:“该管,但管不了。” 冯绣虎更好奇了:“帆城还有你管不了的事?” 万籁丘看着他:“你不是瓦德拉乔的学生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冯绣虎一愣,怎么还能扯到他身上? 他虚心求教:“你要是不说明白我就天天往院子里倒垃圾。” 万籁丘在心里衡量一番,觉得这事冯绣虎做得出来。 于是他摇摇头,解释起来。 “因为瓦德拉乔选了个最好的时机。” “这是一步妙手,也出乎了我的预料。” “不论是更早还是更晚,他提出官员入教,我都不可能坐视不管,可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只能放任他为之。” 冯绣虎问:“什么节骨眼儿?” 万籁丘答:“鱼咬钩的节骨眼儿。” “为了钓那条大鱼,娘娘已经谋划许久。教会步步紧逼,神庙节节败退,挑起战争,牺牲修士,划分传教区,故意示弱,都是为了营造出娘娘的信仰被迷雾蚕食却又无可奈何的假象——这些都是喂给那条鱼的饵。” “现在鱼已经咬钩了,所以我不能轻举妄动——而瓦德拉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风雨娘娘和七彩鳞的纠葛,冯绣虎之前就在娘娘那里听她亲口讲过,所以对于风雨娘娘想收拾七彩鳞这件事,冯绣虎早有猜测。 但听万籁丘的解释,这里面似乎不止是娘娘一个人的事。 “那条鱼是娘娘和迷雾之神一起钓的?” 冯绣虎试探问道。 不然没法解释,教会和神庙,一进一退,配合得太默契了。 万籁丘低头不语,没有给出肯定答复。 冯绣虎眼皮一跳,他想起了那团神力聚合物。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谁是鱼,谁又是钓手,恐怕只有风雨娘娘和迷雾之神才知道。 万籁丘沉默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这已经不是他们该讨论的范围,冯绣虎没资格插手,也没本事插手,就连过问都是罪过。 二人默契地中止了话题。 万籁丘掸掸袖子:“不送。” 冯绣虎拱手告辞。 …… “我感觉不对劲。” 回去路上,蚀低声开口。 “我也觉得。”冯绣虎抓了抓屁股蛋,“我好像把底裤穿反了。” 蚀沉默了半秒:“……我是说风雨那边。” 冯绣虎点头:“我说的也是,或许迷雾比风雨更适合当我的底裤——他好像更兜得住一些。” 蚀又沉默了半秒:“……你想反水?” 冯绣虎摇头:“来不及了,到今天我连迷雾之神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没接触过,也不了解,说明我和他没缘分。” 蚀一阵无语:“所以你还真想过反水?” 冯绣虎理所当然道:“跟谁屁股后面不是跟?如果有得选,当然情愿跟赢面更大的那个。” 蚀反问他:“那如果赢家是七彩鳞呢?” 冯绣虎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蚀语气里略带讥讽:“你以为我说的不对劲是迷雾?其实我说的是七彩鳞。” “迷雾不寻常的动向已被风雨知晓,她自会提防,而真正奇怪的反倒是七彩鳞——是人钓鱼,还是鱼钓人,恐怕不好说。” 坡道上,冯绣虎停住脚步,下意识回头看向黑漆漆的港口区方向。 他立刻反应过来,蚀说的奇怪到底是指什么。 “没错,最近鲛人在帆城出现得太频繁了。” “迈克也说了,以往的鲛人从未像今年这么多过,就连他都能察觉到,瓦德拉乔和万籁丘能不知道?风雨娘娘和迷雾之神能不知道?” “七彩鳞咬钩咬得太明显了——就好像生怕风雨娘娘不知道他已经咬钩了似的。” “这说明什么?” 冯绣虎自问自答:“说明他是故意上钩的。” “为什么要故意上钩?” 冯绣虎继续喃喃自语:“或许七彩鳞有信心确保自己不会被钓起来,但他表现得太急切了,可能不止是有信心那么简单。” 蚀叹了口气:“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冯绣虎被一语点醒,眸光中恍然显露。 这就是娘娘现在的境地。 她反被自己做的局给圈住了。 蚀幽幽说道:“这是神与神之间的博弈,我的建议是尽早离开这里,避免被卷进去。” (本章完) 第298章 297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298章 297暴风雨前的宁静 冯绣虎需要慎重考虑。 折腾这么久,他好不容易才在帆城站稳脚跟,哪能说舍就舍了。 …… 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接下来的日子趋于平淡,冯绣虎也获得了短暂的安稳。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在继续,日复一日。 顾芝俪还是没消气,她对冯绣虎的态度冷淡得就像出了家的尼姑,冯绣虎自知理亏,却又拉不下脸,试着搭话几次后都没讨到好脸色,索性也不管了,俩人在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却好像在互相甩脸子。 细腰儿秉着“女主人”的威严,有心想替冯绣虎教训顾芝俪,但一想到她修士的身份,刚鼓起的勇气立马又消散了,于是她换了个方式——一有机会就在冯绣虎耳边说顾芝俪的小话。 迈克偶尔也会带来消息,比如今天哪个官员请他赴宴了,或是哪个官员又给他送礼物了。 他心里知道这些殷勤都极不真实,所以反而感到苦恼。 还有奎沃尔范。 迈克说奎沃尔范还在四处打听冯绣虎,一转眼都打听这么多天了,冯绣虎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打听个什么。 圣堂的老员工都快被他问了个遍,毛核桃也被叫去了好几次。 但迈克能切身感受到的是,奎沃尔范越打听,对迈克的态度就越和善。 或许是因为生活环境上的差异,这位太京来的主教阁下和帆城本地的洋人神官大有不同,他既能趾高气昂,又能低声下气,给出的脸色因人而异。 前倨后恭不是什么好词,但偏偏他的工作能力也不差,几天时间就把圣堂打理得井井有条。 或许这就是圣殿高阶神官吧。 迈克这样感叹道。 还有毛核桃。 他始终觉得冯绣虎在心里还记恨着他,说不定哪天就会寻个由头把他弄死——毕竟倪世财刁海生等人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但他低估冯绣虎了,真想弄死他冯绣虎根本不会专门找由头。 但毛核桃不知道。 最近的港口区,教会和神庙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 这也是奎沃尔范授意的结果,他初来乍到,所以出于稳妥起见,觉得把教会的一亩三分地顾好就行,只要不犯错就是大功一件。 这也是为以后芬德雷长老接手帆城做准备,不论以后怎么样,还是要讲个先礼后兵。 主教没有新指示,所以毛核桃最近也闲了下来,他非常想和冯绣虎缓和关系,但如今冯绣虎住在上城,他想见也见不着,所以就把关系托到迈克这里,想让迈克帮忙转达他的意思。 据说是想请冯绣虎喝咖啡。 冯绣虎说他只喝速溶的,可惜这年代还没有这玩意儿,所以只能遗憾地拒绝。 期间熊桂媛也来找过冯绣虎一次。 她居然也是来说情的,只是看起来不太情愿。 那天府衙官员参与祷告引起的连锁反应终于初见端倪。 已经有不少上城的贵人主动表示愿意入教。 而更多的人,则更在意冯绣虎的动作。 上次冯绣虎动的是官员,下一次是不是就该轮到贵人们了? 冯绣虎和熊桂媛有交情,这事在上城不算什么大秘密,于是许多人就把关系托到了熊桂媛这里。 他们倒是有自知之明,没敢提让冯绣虎放他们一马,只说愿意主动入教,权当攀个交情,但求冯绣虎别用“特殊手段”,更别动他们的妻儿老小。 熊桂媛没好气道:“照这样下去,等周五下午,我是不是也得去大座堂候着了?” 冯绣虎让她别去:“你有我这层关系,不去也没人敢说你什么,但这件事能不掺和就别掺和,神庙只是现在不管,不代表以后不会管,到时候真打起来,小心再把你牵连了。” 熊桂媛扬着下巴点头,看似傲气,其实她心里很满意冯绣虎的答复——这才是拿她当自己人的态度。 虽说没什么大事,但冯绣虎心里却有盼头。 他在盼望着加入代行者的任命下来。 因为昨天顺子突然接到了神卫军的调令,他所率领的小队,将前往飞泉坳进行驻军轮换。 倒没有人故意针对顺子,纯属是受了卡琉斯的“牵连”。 前文有提,顺子虽然在工厂区上职,但因为卡琉斯想留住和冯绣虎的交情,也方便关照顺子,所以顺子依然隶属于卡琉斯的麾下,而不是驻守圣堂的拜恩侍卫长。 此次进行驻军轮换,被轮换的就是如今已经成为侍卫长的卡琉斯的所属军伍。 所以顺子也连带着被轮换了过去。 俩兄弟都没出过帆城,谁也没想到头一次出去的居然是顺子。 顺子很舍不得冯绣虎,冯绣虎也是,但他没有太过矫情。 因为冯绣虎知道,等加入代行者的任命一下来,顺子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于是他主动安慰顺子:“就当去公费旅游了,沿途看到什么稀奇事,记得回来给哥哥讲。” 顺子一走,再加上一个不搭话的顾芝俪,这个家顿时就冷清了不少。 于是冯绣虎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只剩下修行。 虽然蚀说他不是天才,但得益于这副原始神的身躯,他的进步依然显著。 冯绣虎隐隐已经感觉到自己触摸到了突破的门槛。 除了修炼以外,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到下城区的白石墙上面,看着下方修筑阶梯的底城人挥洒汗水,常常一待就是一下午。 阶梯已经快要修通了,有时冯绣虎挥手朝下面阶梯上的人打招呼,鸮人们就会笑着给他回应,双方距离相隔不远,甚至有种再高一点点就能牵住手的幻觉。 望着远处的滩涂,冯绣虎又想起了灰先生。 这只大耗子让冯绣虎颇有好感。 风雨娘娘,迷雾之神,七彩鳞,三位真神斗法。 可以预见的,帆城即将迎来一场大混乱,而且就在灰先生的家门口。 冯绣虎觉得有必要给他也提个醒。 可在这之前,冯绣虎被另一件事给耽搁了。 这一天,是科纳特陈的葬礼,冯绣虎作为他曾经的隶下神甫,被要求送他最后一程。 冯绣虎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科纳特陈已经被教会内部处死了。 ps:科纳特陈的葬礼很有异域特色。 (本章完) 第299章 298黑旗后裔的葬礼 第299章 298黑旗后裔的葬礼 破晓时分。 稀薄的晨雾弥漫在大座堂的殿前广场上,雾气与神官袍接触氤开,变成了不易察觉的露水。 阳光未能突破铅灰色的雾霭,庄严的大座堂前,神官们三三两两聚集,在肃穆的气氛里低声交谈,这一幕仿佛定格成一张黑白相片。 冯绣虎久违地穿上了神甫袍,并见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尤克胡。 今天这场葬礼由尤克胡负责主持。 作为曾经的同僚,尤克胡和科纳特陈有过默契的合作,也在蒙冤后对科纳特陈产生过怨恨,但这些情绪都不适合在今天表现出来。 这是对逝者基本的尊敬。 “他的灵体已经被放逐到了迷雾之地,等待随时间消散。” 等候期间,尤克胡跟冯绣虎低声闲聊起来。 “但科纳特陈毕竟是主教,所以需要一场体面的告别。” 冯绣虎看看周围,人群中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 像萨鲁陶、米勒曹、加姆周这类本就曾属于科纳特陈隶下的神甫全部到齐,其余人虽然不认识,但都有着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洋人。 “我怎么没看到老师?” 冯绣虎问道。 尤克胡摇摇头:“瓦德拉长老不出席,不仅是他,托弗森大主教也不会到场。” “因为从教会的角度出发,科纳特陈终究还是罪人。” “所以科纳特陈不被允许以神职人员的身份下葬,更不被允许以主教的规格举行葬礼。” 冯绣虎疑惑了:“那今天……” 尤克胡解释道:“今天的葬礼将按照奥兹玛帝国的习俗举行——除去神官的身份,科纳特陈依然是勇敢的奥兹玛人,是骄傲的黑旗后裔。” 冯绣虎恍然大悟。 他对奥兹玛帝国的了解不多,只从迈克那里听说了只言片语。 比如它是西大陆五大帝国中拥有最多沿海区域的国家,又比如那里曾经是海盗最猖獗的地区,至今还保留着许多海盗时期遗留下来的习俗。 思索间,大座堂厚重的门扉缓缓开启。 聚集在广场上的神官们纷纷将中间的道路让开,在两旁肃穆站立,向门后投去注目礼。 冯绣虎顺着看去。 六名执事扛着一具船型棺材从门洞里走出。 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阶梯一步步走下来,然后从分立两侧的人群中穿过,继续走向前方。 路过身边时,冯绣虎低头看去。 船棺没有盖子,面容宁静安详的科纳特陈躺在里面,他的主教袍被扒去,但双臂依然以叉臂礼的姿势交迭在胸前,全身上下被一张渔网紧紧包裹,最外面则用银质锁链缠绕。 人群随着船棺前行。 冯绣虎走在尤克胡身边:“我们这是去哪儿?” “码头。” 尤克胡低声回道。 …… 清晨的街道上人不多,零星的人影见到这边的神官队伍,也自觉地远远避开。 一路走了良久,终于抵达了港口区的海边。 执事们将船棺放下,所有人都看向了负责主持葬礼的尤克胡。 该他出场了。 尤克胡表情平静地迈步上前。 他伸出手,右边的执事恭敬递来破旧的帆布,左边的执事双手捧起一罐红色染料。 尤克胡用帆布沾染染料,在船首处画下了奥兹玛帝国的标志。 冯绣虎打量了几眼,辨认出那应该是一盏雾灯的形状。 画完了帝国徽记,本该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尤克胡却犹豫了一下。 片刻后,他再次落笔,在空余处画下了代表迷雾教会的船舵徽饰。 在场神官们都看见了他这个举动,有人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嘴。 等最后一笔画完,尤克胡将破旧帆布扔在科纳特陈胸前,他交叉双臂行礼:“愿迷雾施舍最后的仁慈,指引你归乡的方向。” 众神官齐齐行礼:“赞美迷雾。” 先前的两名执事默默退去,又两名执事捧着容器上前。 从容器里,尤克胡左手抓起一把铁屑,右手抓起一把硫磺,然后举在半空,将两种东西尽数洒落在科纳特陈身上。 他闭上眼,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黑旗的后裔,但愿你在大海的深渊仍能嗅到鲜血和火药的味道。” 随着这句话落下,神官众走出几名上了年纪的老洋人,他们齐声唱起了冯绣虎未曾听过的异域歌谣。 他们刻意沙哑的唱腔就像老水手压抑的咳嗽声,却有着别样的风韵。 “让风暴收下你的肺,” “让深渊取走你的眼,” “让浓雾留住你的魂,” “让大海喝干你的血。” “嘿嚯!让染血的船舵自己转,” “戴好最后一枚生锈的锚尖。” “快来,分发鲨鱼齿项链!” “快来,清点珍珠的账单!” “嘿嚯!让染血的船舵自己转,” “戴好最后一枚生锈的锚尖。” “去吧,把遗嘱写上船帆!” “去吧,用腿骨丈量深渊!” 歌声中,最后两名执事撬开木桶,将琥珀色的酒液倾倒下去,酒水打湿了科纳特陈的衣服,也在船棺底部积起深度。 六名执事再次上前,齐心协力将船棺推入水中。 尤克胡擦燃了火柴。 “去吧,科纳特,回归大海的怀抱……你的名字将永远刻在龙骨上。” 火柴燃尽之前,尤克胡将其抛入船棺。 大火熊熊燃起,在歌声中,船棺向着大海漂去。 海盗的歌谣也在此时进入了尾声,激昂的曲调渐渐转变为低沉的哼鸣。 “丧钟正在变调,” “号子长出青潮,” “旋涡卷走了悼词的韵脚,” “原来是沉船在海底铮铮发笑。” 尤克胡轻轻摩挲着短杖首端的宝石,法力汇聚迷雾,推着船棺持续远行。 在神官们的目送中,跃动的火光好似在与众人告别。 直到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冯绣虎大饱眼福。 虽说是一场葬礼,但带给他的新奇感却丝毫不减。 他愈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或许是因为如今科纳特陈比较敏感的身份,在场无人落泪,在葬礼结束后,神官们也没有过多留念,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冯绣虎打了个哈欠,他今天起得早,打算趁时间还早,回去睡个回笼觉。 “等等。” 尤克胡却叫住了他。 “听说你最近很闲,介意帮我个忙吗?” (本章完) 第300章 299执拗的神甫(恭喜盟主尼欧徐出镜 第300章 299执拗的神甫(恭喜盟主尼欧徐出镜) 什么忙居然需要冯老爷亲自出手? 尤克胡从头到尾解释一通,冯绣虎才算明白了。 这忙说是帮尤克胡,但实则是托弗森赵安排下来的差事。 说是有一名心灵教会的神甫到了帆城,希望通过一段特殊的修行来证明自己对信仰的虔诚,并以此寻求突破的契机。 提起这茬,尤克胡显得颇为苦恼。 “他来到帆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托福森大主教让我负责盯着他,尽量满足他的要求,然后尽快把他打发走。” 尤克胡托着下巴,目光中闪过疑惑:“话说回来,我其实并不清楚托福森大主教为什么急着赶走他,按理说,帆城虽然是迷雾教会的传教区域,但一名外教神官出于私人目的来到帆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冯绣虎倒是知道原因,帆城马上要出大事,托弗森赵多半是不想让外教神官死在这里,避免引起其他纠纷。 他抬手打断尤克胡:“你直接说重点。” 尤克胡叹了口气:“好吧,我搞不定他。自从他来到帆城,惹出了不少麻烦——虽然都不算什么大麻烦,但的确不太光彩。而且这个人的脑子……” 尤克胡下意识看了眼冯绣虎,改口换了个更隐晦的词:“……比较执拗,或许他跟你能有共同语言也说不定。我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完成托福森大主教的嘱托,所以想请你帮忙试试。” 冯绣虎细细琢磨:“心灵教会……玄国哪些地方是心灵教会的传教区?” 他以为这位神甫是从大玄的其他城市来的。 尤克胡摇头道:“你误会了,他不是我们这种远征神官,他是西大陆本土神官,来自遥远的隆尼亚帝国。” 冯绣虎眼睛一亮,来了兴趣:“这活我接了,他现在在哪儿?” 尤克胡露出一丝苦笑:“生命祷堂。” “对了,他叫尼欧徐。” …… 在迷雾教会的地界上,他一个外来神甫,不在迷雾教堂老实待着,却跑生命教会的屋檐下歇脚。 这算几个意思? 看不起迷雾之神? 这不,还没见面,冯绣虎已经找到了第一个话题——得跟这个外地佬好好唠唠这笔账。 可当他正式见到尼欧徐后,这个念头就打消了。 “很高兴认识你,冯绣虎神甫,愿我们心有灵犀。” 听完了来意,尼欧徐热情地给冯绣虎打招呼,他用左手指尖轻抚眉心,这是心灵教会的抚额礼。 他显得彬彬有礼,笑容也很得体,看得出是个很友善的人。 冯绣虎却盯着他不说话。 因为他此刻的容貌和彬彬有礼的态度显得格外违和。 尼欧徐右边眼眶乌青一片,左边脸颊挂着通红的巴掌印。 明明笑的时候牵动了伤势,嘴角疼得直抽抽,却还努力维持着得体的仪态。 沉默了片刻,冯绣虎猛地一拍桌子:“生命教会的人呢!给我出来!” 辛尼亚苏端着铁盘走了进来,面无表情说道:“你想做什么?” 冯绣虎指着尼欧徐,痛心疾首道:“好呀,你们生命教会就是这样招待我们迷雾教会的贵客的?尼欧神甫在你们的地盘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赔钱!” 咣噹! 辛尼亚苏把铁盘往桌上一摔,冷笑道:“要不你问问他自己?” 尼欧徐拉住冯绣虎,赔笑打着圆场:“没有的事,这是我自己搞的,跟辛尼亚神甫无关。” 冯绣虎甩开他:“你不用给他们说好话,冤有头债有主,今天这口气我必须替你出了。” “闪开。” 辛尼亚苏一屁股挤开冯绣虎,狠狠白了他一眼:“治疗室内禁止喧哗,要闹上别处闹去。” 她走过来替尼欧徐上药,同时戒指流转起圣洁的光芒,尼欧徐脸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好转。 尼欧徐趁机解释道:“确实不关生命教会的事,我这几天总是受伤,所以索性就在生命祷堂住下了。” 冯绣虎沉下脸:“那到底是谁干的?” 不等尼欧徐开口,辛尼亚苏没好气道:“他自己作的。”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在上城区的街上闲逛,看到喜欢的姑娘就上去调戏,平均每天要挨三顿揍——要不是看他是外邦人,早被扭送到巡捕司了。” “谁敢揍神甫……” 冯绣虎下意识开口,还没说完就发现了——尼欧徐身上穿的是普通洋装,并非神官制服。 尼欧徐认真纠正辛尼亚苏的说法:“那不是调戏,是正式且神圣的求爱。” 冯绣虎肃然起敬,点头道:“学到了,下次我也这样说。” 尼欧徐不禁皱眉:“你们对我有很深的误会。” 辛尼亚苏嗤笑一声,她模仿尼欧徐,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噢!美丽的女士,你愿意成为我精神上的伴侣么?让我们水乳交融,共赴心灵的乐土!什么,你有丈夫了?没关系,那不是阻碍,作为你最亲密的知己,我愿意接受他作为旁观者,亲眼目睹这场神圣的修行。” 辛尼亚苏看向冯绣虎:“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 冯绣虎点头:“我这就叫巡捕司来,让他们把这个变态带走。” “误会!” 尼欧徐赶紧抓住冯绣虎:“我说得难道还不够明白吗?这是一场修行!” 冯绣虎坐下来:“帆城不是法外之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抓住最后的机会解释清楚,你所谓的修行到底是什么?” 尼欧徐松了口气,但表情马上又严肃起来:“我在寻求一段最纯粹的爱情,以此来证明自己信仰的坚定。” 冯绣虎抓了抓后脑勺:“这玩意儿可不好找……而且它跟你的信仰有什么关系?” 尼欧徐微微一笑,显然对此已经有过非常深入的思考:“真正纯粹的爱情,它无关欲望,无关身份,它只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悸动和精神上的完美契合,对双方而言,它是绝对公正的,绝对平等的,所以唯有精神层面的超脱才能实现。” 冯绣虎的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他指着尼欧徐,对辛尼亚苏发问:“你给他检查脑子了吗?” 辛尼亚苏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道:“如果真有这个项目,你会是我的第一个病人。” 丢下这句,她端着铁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ps:我会尽量让每个人物的出场都不突兀,不能为了出场而出场,他们的出场都是有价值的,能为读者带来新的信息的。 (本章完) 第303章 302突破通灵境的意外 第303章 302突破通灵境的意外 冯绣虎沉吟片刻:“那我具体应该怎么做?” 蚀沉声说道:“逆向运转功法,用法力去充盈灵体,将灵体从肉身中‘挤’出去。” 冯绣虎一愣:“挤出去?” 他想起了醉灵散:“那我为什么不找阿俪帮忙?给我一剂醉灵散,这事不就成了?” 蚀低声嗤笑:“哪有这么简单?若真能取巧,就不会有那么多修士在突破的关头灵体崩散而亡了。” 冯绣虎眼皮一跳:“合着这事风险还不小?” 这事开不得玩笑,蚀老老实实告诉冯绣虎:“风险肯定是有的。就拿神庙作比,司礼多如牛毛,可自通灵境往上,修士人数便锐减一大截,可谓十不存一。是他们缺少了天资吗?并不是,他们缺的是拿生命冒险的勇气。” “哪怕一辈子不迈入通灵境,司礼依然是神庙修士,这个身份已经足以他们安稳过活,所以也就失去了冒险的必要性。” 蚀声音一顿:“至于那些敢于突破的,他们比其他人更有勇气吗?或许是的,但这份勇气不是来源于他们本身,而是来自信仰。” 冯绣虎念头一转,明白了:“信仰越虔诚,所以胆子越大——我已经能想象到他们一边喊着‘神会保佑我’,然后一边突破的样子了。真是妙呀,这居然也成了筛选的一环,越强大的修士,就越是虔诚。” “勇气你不缺,我知道你不怕死。” 蚀继续嘱咐:“现在我要给你讲其中的关窍,须记好了。” 冯绣虎打起十二分精神。 “灵体脱离肉身,只是成功的第一步,这时候的灵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风一吹就飞远了,再也回不来。” “回不来会怎样?”冯绣虎插嘴发问。 蚀不满他打断,瞪了冯绣虎一眼:“就和孤魂野鬼没两样,回不去肉身,只能在现世游荡,等到某一刻法力耗尽,便只能被迫进入灵界,然后慢慢消散。” “所以需要一根‘风筝线’作为连接肉身和灵体的纽带,这根‘线’就是你对规则的感悟。” “你的修为就是你感悟的实际体现,二者之间天然具有联系,修为归于肉身,感悟归于灵体,于是肉身和灵体就有了彼此相连的牵绊。” “所以在灵体脱离后,你须保持专注,立刻开始回想修行以来对规则的感悟。” “至于怎么才算成功建立联系——等你发觉可以在灵体状态运转法力施展咒术时,就意味着肉身的修为已经成功映射到了灵体上,也意味着你彻底迈入通灵境了。” 蚀一鼓作气说完,然后把冯绣虎瞪着:“听明白了吗?” 冯绣虎摇头:“没有。” 蚀不禁发怒:“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他气得抓向冯绣虎肩膀,想使劲把冯绣虎摇清醒。 手从肩头穿过,蚀忽然愣了——冯绣虎站在他对面,那他又在哪儿? 蚀瞳孔猛地一缩,睁大双眼看去,面前站着的分明就是冯绣虎的灵体。 “你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蚀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低头看去。 他伸出手,又抬抬脚,一切都活动自如。 他竟然变成冯绣虎了! 冯绣虎打量着眼前自己活蹦乱跳的肉身,托着下巴提问:“所以说,灵体脱离肉身后,肉身还是可以自由活动,没错吧?” “没错个屁啊!” 蚀在身上四处摸索,他惊慌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冯绣虎也慌了:“哎?不对吗?” 片刻后,冯绣虎突然反应过来,他勃然大怒:“好你个大虫!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你还是想抢我房子!” 冯绣虎纵身扑上去想掐自己脖子,灵体却直接从肉身穿了过去。 灵体状态下的他暂时还不具备伤害肉身的能力。 冯绣虎换了个思路,他心念一动——蚀当即就抽了自己一嘴巴。 冯绣虎顿时乐了,看来肉身的主导权还是在他这个“大股东”手上。 眼下事态紧急,蚀可没功夫跟他打闹,他赶紧制止冯绣虎:“你先别急,让我想想。” “那你快点。” 放下心来的冯绣虎盘腿坐在半空。 蚀也坐了下来,皱着眉埋头苦思。 他在心里默默分析。 冯绣虎的灵体已经脱离肉身,证明他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可为什么自己——蚀的灵体还留在体内? 蚀大概有个猜测。 因为这具肉身严格来说已经不属于人类,而是被规则之力具现的原始神肉身,而蚀本身作为原始神的灵体,和肉身有着天然的契合。 而原始神是不需要修炼的,需要修炼的只有属于冯绣虎那部分的灵体。 蚀低头看去,摆在眼前的美人谱和驻颜镜都没有变化,说明冯绣虎还没有开始进行感悟——否则这两样法器作为耗材,一定会在侵蚀规则的影响下受到损坏。 可如果要进行下一步,使冯绣虎的灵体和肉身建立联系,蚀这部分灵体就不能继续停留在肉身里。 想到这里,蚀有了打算。 只见他闭上双眼,沉下心神。 在冯绣虎的注视中,肉身保持着盘坐姿势,头渐渐无力垂下。 紧接着,一只凶芒毕露的猛虎从肉身背后踱步走出,虎步行走犹如巡山,浑身煞气如有实质。 蚀朝冯绣虎投来睥睨眼神,张嘴说话时露出森然的獠牙:“还等什么?开始突破吧。” 冯绣虎上去在蚀的脚趾上狠狠踩了一脚:“变这么大做什么?吓唬谁呢!” 蚀把这口气忍了,把这笔账暂时记下,他压着嗓音低吼:“快点!我不想被人看见!” 冯绣虎这才作罢,他哼哼两声:“多大个事儿,你瞧好了。” 只见他走到肉身跟前,和肉身面对面盘膝而坐。 蚀在一旁静静看着,脑子里思考起来——大多数修炼者都卡在了灵体脱离肉身的第一步,逆向运转功法,说来轻巧,但实则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是灵体崩散的下场。 可刚才冯绣虎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完成了这一步,轻松到蚀一时都没能发觉。 究其原因,多半还是和冯绣虎自身那部分特殊的灵体有关。 冯老爷不受影响。 正想着,冯绣虎面前的法器突然有了动静。 (本章完) 第304章 303藏起来的权柄 第304章 303藏起来的权柄 首先出现变化的是美人谱。 只见静静躺在地上的书册突然无风自动,书页一页页快速翻过,一直翻到画有美人图的最后一页。 图文的线条和字迹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被潮气晕染;书页开始泛黄干枯,即将脆化成蛛网般的絮片。 一道女人的灵体跃出纸面,可还未等彻底成形,就在一声鬼啸中化作朦胧的光点消散。 再低头看去,这一页已经簌簌落下细碎的纸屑,像是骨灰从指缝中溜走。 纸屑飘散,新的一页盖上来,又开始重复刚才的步骤。 书来繁絮,这一切其实发生得极快,在侵蚀规则影响下,每一页的销蚀只有数秒的间隔,不多时的功夫,美人谱就已经快要翻到头了。 蚀看向冯绣虎,冯绣虎静默盘坐,周围也并无异动,似乎一切都在正常发展。 只是好像慢了一点。 又过了一阵,随着第一页的陈喜娘也化作光点消散,彻底合上的美人谱再没了动静,取而代之的是旁边的驻颜镜开始出现剧烈变化。 本来流光溢彩的金属镜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锈蚀痕迹,繁复的雕褪色,攀附上斑驳的痂壳,细密的裂隙如蛛网般从背面爬了上来;镜面也蒙上了一层昏黄的翳色,仿佛隔了百年的雾霭,只映得出模糊的轮廓。 蚀能察觉到,驻颜镜的灵性正在飞快流失,而且速度比美人谱快了太多。 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蚀立刻抬头,将目光再次投向冯绣虎。 只见冯绣虎身周有晦涩的符文浮现,只是眨眼之间,规则的律动就从微弱的涟漪变成了汹涌的波涛,以他坐下的位置为中心,潮湿的滩涂正在枯竭干裂,并且隐隐有销蚀沙化的迹象。 蚀脸色骤变,虎眸中凶光乍现,他身体前倾,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猛虎的灵体微微颤抖,蚀努力压制着规则的律动。 符文也在他的身周浮现,两种同样的规则正在展开对抗。 短短数秒的功夫,驻颜镜便彻底失去了灵性,变成了一面锈迹斑斑的镜子,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渣滓。 可冯绣虎还未停下,已经变薄好几层的美人谱页脚开始蜷曲泛黄,“侵蚀”再次找上了它。 蚀能清晰感觉到,随着冯绣虎修为变强,感悟加深,这次规则的律动明显更加难以压制了,再这样下去可真要坏菜。 “够了——” 蚀往前迈出一步,双方规则波动的交接处有肉眼可见的波纹快速荡开。 他发出压抑的低吼:“你到底要想到什么时候!给我停下!” 话音刚落,冯绣虎突然睁眼。 “侵蚀的本质是带来变化,而不是改变自己,我没有错,你为什么要我停下?” 蚀不禁一愣,他从未在冯绣虎脸上见过如此认真的表情,也从未听过冯绣虎如此平静的语气。 就好像他突然不疯了。 就是这晃神的一瞬间,冯绣虎身周的规则律动突然加剧,双方的对抗瞬间失衡,汹涌的规则之力仿佛发生了一场无声的爆炸,气浪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将蚀和冯绣虎全部掀飞出去。 完了,这动静太大了。 蚀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从滩涂上爬起来,蚀下意识抖了抖毛,却恍然想起自己现在只是灵体。 他赶紧看向远处,冯绣虎的灵体飘在半空,他的肉身正被一只大耗子从淤泥里拔出来。 蚀来不及多想,赶紧跑过去说道:“快撤!刚才的动静太大,怕是瞒不住了。” 看到蚀,灰先生缩着脖子往冯绣虎身后躲了躲:“老虎先生,请不要担心,如果你是指刚才那场爆炸,我想应该没有其他人发现。” 冯绣虎表现得格外兴奋,他跑过来揪起蚀的耳朵,对着里面大喊:“成了!我成了!” 蚀尾巴一甩把他抽飞,警惕地盯着灰先生:“你怎么知道?” 灰先生取下礼帽按在胸前,朝蚀微微鞠躬:“因为我把它‘藏’起来了。” 蚀没听懂,却更加警惕了:“什么意思?” 蚀的眼神让灰先生感到害怕,他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呃,就是字面意思,我利用权柄的力量将它藏匿了,除了我们三个,没有人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冯绣虎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冷不丁插话:“你的权柄不是奉献么?还有这本事?” 灰先生满是歉意地一笑:“请原谅我的隐瞒,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这是我的另一种权柄,隐匿。” 蚀眯眼问道:“什么叫不是你的本意?” 灰先生尴尬地搓了搓手:“这个权柄有些特殊,就如它的名字,哪怕是我自己,正常情况下也无法将其宣之于口。” 蚀默默点头,这话冯绣虎可能无法理解,但他却能理解——说明这就是隐匿权柄的特性,它连权柄本身的存在都会下意识“藏”起来。 冯绣虎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能说了?” 灰先生坦然一笑:“这是奉献的效果,当我为了你们而使用隐匿权柄的能力后,奉献使我得以绕过隐匿的‘小脾气’。” 蚀突然发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灰先生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没选择隐瞒:“好吧,其实从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旁观了。” 冯绣虎纠正他:“你这是偷窥。” 灰先生顿感愧疚,头都要埋进了胸前的毛发里:“我向你们道歉,我保证自己不是故意的。” 蚀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这也是‘隐匿’的能力吧?难怪我发现不了你。” 灰先生低着头不说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熟稔地从皮毛下翻找出一系列锅碗瓢盆等厨具,对冯绣虎说道:“要不我给你做饭吧,就当聊表歉意。” 冯绣虎正要开口,灰先生抢答道:“我记得,你不吃刺身,所以我会煮熟的。” 冯绣虎沉吟片刻:“主菜我要焗龙虾,奶油蘑菇鸡,再来一道烩牛尾;开胃前菜先上一碗玉米浓汤,餐后甜点的话,给我巧克力熔岩蛋糕吧——哦对,还要一瓶葡萄酒。” 灰先生举着厨具的手僵在了半空。 片刻后,他底气不足地问道:“暂时只有新鲜的老鼠肉,要尝尝吗?” ps:在173章,灰先生解释权柄时有过明显停顿——而且他一直很会藏东西。 (本章完) 第307章 306轮值交接仪式 第307章 306轮值交接仪式 在神庙队伍的更后方,就是府衙的官员们了。 市长严庆田站在最前方,偶尔踮起脚观望船队的靠岸进度。 他身后的官员们也时不时伸长脖子查看——但他们看的不是船队,而是远处手捧香炉的迈克。 过了好一阵,枢机长老的专属座船“银权杖号”终于完成了停靠。 等待舷梯放下的间隙,芬德雷周已经提前来到甲板上,正在最后一遍检查礼袍的皱褶。 或许是因为经常板着脸的缘故,芬德雷周的脸上没有瓦德拉乔那么多皱纹,所以反而显得年轻几岁。他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络腮胡被刻意修剪成有棱角的板正形状,让人一看便会打心眼儿里觉得——他一定是位铁面无私的长者。 当舷梯落下的那一刻,栈道尽头也传来了脚步声。 是瓦德拉乔领着人走了过来。 “瓦德拉,一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的白头发变少了——你不会为了见我去偷偷染发了吧?” 芬德雷周杵着权杖走下舷梯,明明嘴里开着玩笑,却还是板着脸的表情。 瓦德拉乔无声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帆城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反而是你,你的头发又白了许多,而且我听说你膝盖疼的老毛病又加重了。” “哼。” 芬德雷周撇着嘴哼了一声:“别急着高兴,马上要为圣殿教务感到头疼的人就是你了——相信我,在太京待久了,你对它的印象就只剩吵闹和拥挤。” 瓦德拉乔摇头轻笑:“芬德雷,拥挤吵闹的不是人群,而是你的内心。” “这才见面多久,你就又开始对我说教了。” 芬德雷周不满地皱起眉毛:“你就不能说点让我开心的?” 瓦德拉乔呵呵笑道:“当然有——我在书房给你留下了一份治疗风湿的药酒配方。” 两位长老的寒暄被突然响起的双重钟声打断,停在船头歇脚的海鸥被惊飞一片。 交接的吉时到了。 托弗森赵在这时呈上雕铜匣:“请芬德雷长老验看轮值文书。” 轮值文书一式两份,由外派的枢机长老记录,然后与存放在圣殿的那一份进行同步。 这其实是针对外派枢机长老的一种限制和防备手段,所以当轮值期结束,由接任的长老进行严格检查,也是很有必要的举措。 可芬德雷周却没有取出文书,而是从袖子里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份新的轮值文书,展开羊皮卷放入铜匣,与旧文书迭放在一起。 “就像潮水覆盖沙滩。” 他冲老友眨眨眼睛:“旧纹理总会在新波纹下若隐若现。” 已经在大座堂图书馆了解过《圣规典章》的冯绣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瓦德拉乔真的在轮值期间做过什么违背教会利益的事,芬德雷周这种行为无疑就是在进行包庇。 他震惊地看向瓦德拉乔:“你也捞教会的钱了?” 瓦德拉乔无奈一笑,他朝芬德雷周投去埋怨眼神:“瞧你干的好事,害我被误会了。” 芬德雷周则看向了冯绣虎——这个不懂规矩的神甫令他下意识感到不满。 只是略微一打量,芬德雷周就能从他身上挑出好多毛病。 说话不合时宜,神甫袍也皱巴巴的,他甚至没把胡子刮干净,还有——区区神甫怎么能站在这个位置? 他那挑剔的眼神也让冯绣虎很不舒服,于是叉着腰问他:“你瞅啥?” 芬德雷周一愣——老实说,这还是头一次有神甫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在事态升级前,瓦德拉乔主动介绍了冯绣虎:“这是我新收的学生,冯绣虎神甫。芬德雷,给年轻人多点耐心吧,相信我,他的闪光点足以掩盖他态度上的小瑕疵。” 冯绣虎警惕看来:“什么闪光弹?先说好我不想再进那个电话亭了。” 芬德雷周疑惑地看向瓦德拉乔——他在分辨瓦德拉乔是否在跟他开玩笑。 瓦德拉乔无奈一笑:“好吧,喜欢胡言乱语也是小瑕疵的一部分。” 礼仪形式上的文书交接已经结束,两位枢机长老正式移步迷雾大座堂。 临海大道旁的华贵马车已经等候多时,瓦德拉乔和芬德雷周上了最前面那辆,冯绣虎则跟着托弗森赵和两位主教上了后面那辆。 车厢里,托弗森赵叹了口气,对冯绣虎说道:“你刚才太失礼了,芬德雷长老与瓦德拉长老不同,瓦德拉长老可能不会计较,但不代表芬德雷长老不会。等会儿如果有机会,我建议你主动向他道歉。” 一直蠢蠢欲动的奎沃尔范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冯绣虎神甫,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是瓦德拉长老的学生,只要你摆正态度,芬德雷长老不会过于为难你。” 早在交接仪式开始前,奎沃尔范就想上前给芬德雷周打招呼,可惜托弗森赵预判了他的想法,提前就知会过尤克胡,所以奎沃尔范一有动作就会被尤克胡给挡住。 奎沃尔范按着胸口说道:“作为芬德雷长老最信任的圣殿高阶神官,我愿意替你说情,帮你解开误会。” 冯绣虎问他:“你打听我这么久,到底打听清楚没?” 奎沃尔范一愣,点头道:“应该,算是清楚了。” 冯绣虎冷笑:“我怎么觉得你白打听了——我又没犯错,我凭什么道歉?”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托弗森赵严肃说道:“等瓦德拉长老离开,芬德雷长老正式接手帆城,如果你还是保持现在这种态度,以后恐怕就没有现在的舒服日子了。”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吓唬谁呢?等他的任命书一下来,看谁还管得了他。 众人抵达大座堂后,两位枢机长老在书房单独聊了许久,包含冯绣虎在内的主教和大主教就老老实实站在门外恭候。 一直等到冯绣虎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准备找个借口溜走时,瓦德拉乔突然却召见了他。 托弗森赵等人甚至没被提起,只把冯绣虎一个人叫了进去。 (本章完) 第309章 308他喜欢的不是我 第309章 308他喜欢的不是我 在飞泉坳待了一段时间后,顺子才对这里面的人物关系有了一个相对明确的认知。 比如江执义和神卫军的关系。 从卡琉斯口中,顺子得知,大总统专门针对主神教会出台了律令,神卫军主力营区内必须有大玄军的文书主事行使监督权。文书主事会严格记录神卫军的各大动向,并定期向国都传信。 文书主事其实不算什么大官,但在神卫军营区里却可以横着走,虽然使唤不了人,但也没人能使唤他。 所以江执义在营区内不怎么受欢迎,对于神卫军军官来说,他们对这只时刻盯着他们的眼睛根本就升不起好感。 但至少表面上维持着和气的氛围。 江执义好赌,闲暇时他也会凑到神卫军的赌局里,和他们一起玩骰子,好像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不会板着脸,而是跟着大家一起眉开眼笑。 值得一提的是,对江执义怀有明显排斥心理的其实只有军官,而大多数神卫军卫兵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 原因也很简单——卫兵中绝大多数都是玄国人,但从卫官往上,就全是教会的洋人了。 而顺子这个帆城本地的卫官反倒成了蝎子粑粑——独一份。 这也就导致了很多人上来套近乎,不论走到哪儿,顺子总能遇到主动朝他打招呼的卫兵。 就连江执义也注意到了他。 那天晚上,卫兵们围着赌钱,顺子只是路过,江执义就笑着招呼他一起玩。 这也是二人第一次搭上话,可惜顺子节省惯了,根本就不打算参与,于是直接摇头拒绝了江执义。 在营区的例行安排中,将大军分批次进行出营操练,在飞泉坳周边范围巡视。 后来某一天就轮到了顺子所在的军伍。 临行前,卡琉斯单独找到顺子,给他下达了一个秘密任务。 他将一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匕首交给顺子,然后郑重交代顺子,让他将这把匕首埋在路途中指定的地方。 卡琉斯交代得非常细致,从第几棵树下有几块石头都说得清清楚楚,像是生怕顺子找错了地方。 而顺子则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匕首。 如今他身怀修为,自然看得出这把匕首有问题——匕首确实只是普通匕首,但奇异之处在于握柄尾端用作装饰的吊坠,吊坠上穿了一颗宝石。 顺子能感觉到宝石上蕴含着法力,但显然匕首并不是法器,倒不如说——匕首的普通只是为了掩盖这枚宝石的不凡。 可惜卡琉斯没有多作解释,于是顺子也就不多嘴询问。 大军出营,抵达指定地点后,各小队依照军令分散开来。 顺子率领的小队朝着军令方向前进,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了卡琉斯描述的地方。 他示意小队卫兵分散巡视,等四下无人后,将匕首按照卡琉斯的要求埋在了指定位置。 出于好奇,在做完这些后顺子又独自在周围逛了一圈,想试着发现这一片区域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查找无果后再回来时,队员们已经全员到齐,他反而来迟一步。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未能在既定时间内归营。 顺子本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可卡琉斯却满脸严肃地找了过来。 顺子本以为会遭到斥责,却没想卡琉斯只是问顺子是否把事情办妥。 当得到确定的答复后,卡琉斯又交代顺子,说如果有人问起,就以初来乍到路线不熟为由搪塞。 顺子心里还疑惑着,无缘无故谁会来问他这个? 结果晚上江执义就来了。 顺子跟江执义不熟,再加上江执义上来就是质问态度,顺子当然向着卡琉斯这边,于是就按照卡琉斯的交代把江执义糊弄了过去。 而江执义也并没有起疑心——他本就不知顺子做过的事,此番前来询问也只是公事公办,得到和铎罗指挥官相同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心。 他是不再多心了,可顺子的疑心却被勾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顺子默默观察,慢慢揣摩出了端倪。 接到“秘密任务”的不止他一个,几乎每次出营的军伍中,都会有这么一个人。 而这个人至少也是卫官,绝不可能是普通卫兵。 说明这件事不是卡琉斯自己的主意,而是来自职权更高的人——整个营区比侍卫长更高的就只有铎罗指挥使了。 并且铎罗指挥使显然不信任普通卫兵,所以这件事只会交给卫官或侍卫长亲自去办。 之所以会这样安排,就只有一个原因。 瞒着江执义。 至于军营具体是在偷偷做什么,顺子就没有头绪了。 但至少能确定的是——这事对玄国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顺子觉得这事一定不小,所以在考虑要不要找机会把事情告诉冯绣虎。 想到冯绣虎,他就又想到冯绣虎答应他加入代行者的事。 怎么任命书还没到呢? …… 就快到了。 交接仪式当天的晚上,教会在大座堂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 这既是给芬德雷周的接风宴,也是给瓦德拉乔的送别宴。 府衙高官和大国公尽皆出席,瓦德拉乔将这些人一一介绍给芬德雷周,方便他能更快摸清帆城的局势。 本该到场的冯绣虎因为心里还在生气,所以直接没去,只是后来听说晚宴上和芬德雷周攀谈的官员们三句不离迈克,导致芬德雷周对这位别人口中赞许有加的年轻神甫留下了深刻印象。 次日一早,瓦德拉乔就乘坐银权杖号离开了。 如今帆城的教会话事人已经正式成为了芬德雷周,所以瓦德拉乔没有搞得大张旗鼓,也没有让任何人送他,唯一到场的人只有冯绣虎。 冯绣虎是昨晚收到的信,今天到了才知道来送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顶着海风,冯绣虎把瓦德拉乔送上了船。 瓦德拉乔最后只对他叮嘱了一件事。 “如果遇到危险,就去大座堂,迷雾不会抛弃他最虔诚的信徒。” 他以为冯绣虎不知道,但冯绣虎很清楚他在说什么。 目送着船队远去,蚀在脑海里嗤嗤笑着:“多么感人,他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学生。” 冯绣虎朝船队挥了挥手,然后平静地往回走去。 “你说错了。” “他喜欢的不是我,是我的虔诚。” (本章完) 第310章 309失踪的卫官 第310章 309失踪的卫官 瓦德拉乔走的第三天,任命书终于到了。 信封里除了正式的任命文书以外,还有一枚铜制徽章,上面镌刻的图案是一把被锁链缠绕的弯刀。 冯绣虎迫不及待地把徽章戴在胸前,然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芬德雷周。 他拿着顺子那封任命书对芬德雷周说:“飞泉坳怎么走?我要去接个人。” 听到“飞泉坳”三个字,芬德雷周把目光从书本上抬了起来:“接谁?” “我弟弟。” 冯绣虎拍拍胸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故意把徽章露出来:“他在那里的营区担任卫官——但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芬德雷周收回视线,他把头重新埋了下去,平淡回复:“你不能去,他也不能离开。” 冯绣虎一愣:“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 芬德雷周语气没有变化:“现在是特殊时期,禁止任何针对神卫军的调动。” 特殊时期?哪里特殊了? 冯绣虎立马想到了“钓鱼”的事。 难不成神卫军也要参战? 可神祇之间的斗争凡人凑什么热闹,就算凑了又能帮上什么忙? 冯绣虎想不明白,但心里没来由有些发慌。 芬德雷周察觉到了冯绣虎的凝重表情,他再次开口:“我只提醒你这一次,别抱有不该有的心思——贸然进入营区范围的人,哪怕是神官,没有得到枢机长老的授权也会被立刻击毙。” 芬德雷周的脾气冯绣虎已经领教过了,他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所以冯绣虎知道多说无益,直接扭头就走。 …… 就连代行者的任命书都没法把顺子弄回来,再加上大事将近,由不得冯绣虎不担心。 他转头往工厂区圣堂赶,想着找迈克打听一下,说不定他了解更多关于神卫军的事。 迈克正在书房跟奎沃尔范商讨重要事宜——对奎沃尔范来说很重要。 奎沃尔范想让官员们再组织一次捐款,主要用途是修缮工厂区圣堂。 但这事得拜托迈克帮忙牵头。 迈克有心拒绝,却不想直接拂了奎沃尔范的面子,毕竟他现在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正犹豫着该怎么委婉开口时,冯绣虎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奎沃尔范不禁皱眉:“冯绣虎神甫,你至少应该敲一下门,我正在和迈克神甫商量重要……” 话音未落,冯绣虎抬臂一指门外:“出克!” 奎沃尔范脸上挂不住了,他顿时拍案而起:“我才是圣堂主教,这是我的书房!” 自从瓦德拉乔走后,奎沃尔范在面对冯绣虎时也硬气了不少。 冯绣虎指着胸前的徽章:“认得这个么?” 奎沃尔范定睛一看,老实了。 他板着脸说道:“我突然想起今天要去大座堂向芬德雷长老汇报教务,迈克神甫,关于那件事我们后面再详谈。” 说罢,他仿佛把冯绣虎当成了透明人,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迈克松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对冯绣虎苦笑:“你来得真及时。” 冯绣虎没空跟他掰扯别的,径直问道:“我想把顺子弄回来,但芬德雷周不松口,飞泉坳营区是出什么事了吗?” 迈克一愣,冯绣虎多少有些高估他了,营区里的事他还真不清楚。 但迈克的脑子转得挺快:“我不知道,但这里或许有其他人知道。” “谁?” 冯绣虎赶紧发问。 迈克解释:“还记得顺子哥是怎么去的营区吗?军伍轮换,他被换了进去,当然就有人被换回来——据我所知他们就在圣堂,这批新来的神卫军接替的正是顺子哥之前的工作。” 冯绣虎拉着迈克先去找了摩根卫官,然后在摩根卫官的帮助下,把那支神卫军小队叫来了书房问话。 见冯绣虎目光不善地把他盯着,摩根卫官干笑一声,识趣地离开了书房。 这几名面生的神卫军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虽然不知道被叫来是做什么,但也都听说过疯大虫的恶名,所以难免感到紧张。 冯绣虎沉声发问:“你们都是从飞泉坳回来的?” 几名神卫军面面相觑,彼此对视几眼后,终于一人出列开口道:“回禀神甫大人,我们确实属于同一支被轮换回来的小队。” 冯绣虎轻轻点头:“你就是小队卫官?” 这名神卫军愣了一下,赶紧摇头:“我不是。” 冯绣虎又看向其余几人:“谁是?出来说话。” 众人都不应声,还是最开始那人回话:“冯神甫,实不相瞒,我们现在隶属于摩根卫官麾下,之前的卫官……没跟我们一起。” 冯绣虎眉头一皱:“什么叫没跟你们一起?” 这名神卫军讷讷不语,似乎有难言之隐。 冯绣虎指向他旁边另一名更年轻的卫兵:“你来说。” 年轻卫兵犹豫了片刻:“他可能……犯了错。当时我们完成轮换,回大座堂复命时,卫官他当场就被抓了起来。” 冯绣虎又问:“犯什么错了?” 年轻卫兵摇头:“不知道。” 见有人先开了口,最开始的神卫军也不再有顾忌,接过话茬说道:“大人,我知道。” “那晚我碰巧负责给侍卫长大人值夜,听到了只言片语。” “好像是卫官他见了不该见的人,又或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然后第二天我们就接到了轮换通知。” 冯绣虎似乎抓住了线索,继续追问:“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 神卫军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年轻卫兵赶忙举手:“那天归营后我一直跟卫官在一起。” 冯绣虎又看向他:“那你说。” 年轻卫兵咽了口唾沫,开始回忆:“好像也没接触外人……” 他忽然眼睛一亮:“吃完晚饭后,我们去玩骰子来着,当时江执义也在——如果说营区里有谁是不该见的人,那便只有他了。” 一番细问,冯绣虎得知江执义就是那位大玄军的文书主事,可他们聊什么了,才给卫官招来祸事? 年轻卫兵想了想:“我记得那晚大家正玩到兴头上,江执义顺口问起了出营的经过和巡视路线——但想想也正常,他是文书主事,本来就该什么事都问清楚。” “可是……” 年轻卫兵犹豫了片刻。 “可是卫官当时回答的路线和我们当天巡视的路线有细微出入,我当时以为他只是记错了,再加上我也输了钱,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ps:冯绣虎对神卫军缺乏了解,幸好蚀知道得不少。 (本章完) 第313章 312安顿家人 第313章 312安顿家人 管家前脚刚走,后脚又快步走了回来。 他在冯绣虎身边弯腰说道:“老爷,有人找……看衣服是教会的神官。” 冯绣虎点头表示知道,他摊开双臂,左手在细腰儿大腿上擦了擦,右手在顾芝俪袖子上蹭了蹭。 然后在细腰儿的娇嗔和顾芝俪的埋怨中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原来是大座堂的执事。 执事恭敬地对冯绣虎说道:“冯神甫,芬德雷长老有事找你,请你立刻去见他。” 芬德雷周又闹什么幺蛾子?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难道他改注意了,同意把顺子调回来? 想到这,冯绣虎赶紧应下:“行,我这就去。” …… 乘坐马车赶到圣堂,冯绣虎在书房见到了芬德雷周。 其实从这一点就看得出芬德雷周和瓦德拉乔的不同。 瓦德拉乔大多数时候都待在静室冥想,诸多繁琐的教务全权交给大主教托弗森赵打理;而芬德雷周则讲究一个事必亲为,他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对礼仪和规矩锱铢必较也是这个原因。 冯绣虎迫不及待推门进来:“老周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快给我授权信吧。看在你这次通情达理的份上,下个月的供奉银我分你一成。” “什么叫供奉银分我一成?” 芬德雷周愣了一下,旋即又反应过来:“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授权信了?” 冯绣虎也愣了:“那你叫我来干嘛?” 芬德雷周狠狠瞪了冯绣虎一眼,但想到瓦德拉乔临走前的交代,便还是忍下脾气,先说正事。 “明天就是周五了,下午的例行祷告你务必来参加。” 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一句:“把你的家人也带上吧。” 冯绣虎下意识回绝:“没空,我还在想办法把我弟弟捞回来。” 咚! 权杖重重点地,发出沉闷响声。 冯绣虎眼皮一跳,凝眸看去,和芬德雷周威严的目光对上了视线。 芬德雷周浑身法力翻涌,长老圣袍无风涌动,代表命运掌控阶段的修为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不是通知,而是命令,你——必须来。” 无形的压力施加在冯绣虎身上,冯绣虎却没有丝毫感觉。 可下一秒,他却突然浑身冰凉。 “我知道了……” 冯绣虎喃喃道。 芬德雷周满意地笑了,他轻轻抚去胸前的皱褶,法力很快平息。 冯绣虎连道别的话都没说,狂奔出了书房。 芬德雷周这次没有深究冯绣虎的失礼,他觉得这是正常表现,冯绣虎一定是被吓坏了。 …… 冯绣虎确实被吓坏了。 坐上马车往家里赶,他不停地催促车夫再快一点。 就在刚才,冯绣虎突然领悟了芬德雷周的话外之音。 他为什么逼迫自己参加祷告?又为什么刻意强调把家人也带上? 有些事或许芬德雷周来做显得突兀,但如果是瓦德拉乔的用意就说得通了。 七彩鳞要来了,就在明天。 但真正令冯绣虎遍体生寒的却是另一个原因。 教会居然清楚地知道七彩鳞什么时候会来。 就像事先约好的一样。 直到这一刻冯绣虎才彻底清楚了——究竟谁是钓鱼的人,谁又是鱼。 最开始是风雨娘娘和迷雾之神联手做局,想引出七彩鳞熬鱼汤。 迷雾之神却玩了手将计就计,这头配合着风雨娘娘,顺带蚕食她的信仰,另一头却又跟七彩鳞暗中联手——事后分账,七彩鳞大仇得报,迷雾之神攫取信仰,这不是妥妥的双赢是什么? 这事要告诉娘娘么? 当然要。 但事有先后,相比起娘娘这位真神,冯绣虎得先顾好自己这边。 回到家时,熊桂媛也在,细腰儿正准备跟她出门。 冯绣虎堵住门口,神色凝重:“叫上所有人跟我走。” 细腰儿不明所以,脸上还带着笑意:“老爷呀,尺寸都量好了,置办衣服而已,何须把大家都叫上?” 熊桂媛却看出了冯绣虎的严肃,她正色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冯绣虎看她一眼:“底城。” 其实这件事冯绣虎已经考虑了很久。 如果七彩鳞打过来,要怎么安置身边人。 他想过迷雾大座堂,但这个想法在刚才被否决了——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是赢家,如果迷雾落败,大座堂反而危险。 他还想过娘娘的小院,但这个更不可能,因为蚀说过,那里属于风雨娘娘的神国,普通人一旦进入,便是灵体消散的下场。 最后他想到了最稳妥的办法——帆城不止风雨娘娘和迷雾之神,还有个灰先生。 虽然灰先生不如风雨娘娘和迷雾之神那么强大,但他毕竟也是真神,只是庇护几个凡人,应该没有问题。 细腰儿后知后觉,听出了冯绣虎没在开玩笑,她不禁慌了:“老爷,出什么事了?是上次抢圣堂的事事发了吗?教会要清算咱们了?咱家现在还有钱,你去跟他们好好说说,咱们拿钱给他们补上还不行吗?” 冯绣虎摸摸她的耳垂,安慰道:“还是你贴心,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记得把钱带上,上次让你全换成金券都换了吗?拿不动的杂物就别管了,只是去底城住上几天,等事情过了咱们还得回来。” 说完,他又看向熊桂媛:“你要一起吗?” 熊桂媛咽了口唾沫:“如果不一起……会被牵连吗?” 冯绣虎摇摇头:“不会。” 熊桂媛正要松口气,又听冯绣虎说:“但是会死。” 熊桂媛这口气差点没捯上来,她瞪着冯绣虎:“凭什么我就得死?” 冯绣虎沉默片刻:“我不能说,但如果你信我,就跟着一起走。” 冯绣虎的沉默不无理由。 他有身边人想保,熊桂媛也有身边人,熊桂媛的身边人还有身边人。 如果说出实情,冯绣虎难道有能力保护所有人吗? 除了制造恐慌,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只是恐慌也就罢了,可如果一传十十传百,闹得人尽皆知——冯绣虎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没时间再耽搁,冯绣虎让熊桂媛自己考虑,然后招呼家里人,简单收拾东西后直接出门。 众人先去了椰树街,冯绣虎快速把弟兄们全部召集起来,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往下城。 白石墙上的阶梯眼看就要修到头了,目测只剩两层楼的高度,估计也就一两天的事。 可惜现在是来不及了。 先把这次熬过去再说吧。 弟兄们互相搭手,把人一个个往下放。 冯绣虎偷偷把二麻子叫到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给他。 他郑重地叮嘱道:“细腰儿他们没去过下城,你帮我把人照顾好,也别让他们乱跑。下去后你马上去找小辫子,把这封信交给她,就说……是给灰先生的,让她务必尽快转交。” 二麻子虽然不明白这里面怎么还有小辫子的事,但他深知此事重要,遂没有多问,认真答应下来。 一直插不上话的顾芝俪终于找到机会,趁二麻子离开,她拉住冯绣虎问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能让你这么着急?” 冯绣虎替她理了理被汗水沾在额头上的发丝:“阿俪呀,你别多问,这里就只有你有修为,下去以后多照顾着点女眷,等事情结束了,我送你个礼物。” “谁要你的礼物!” 顾芝俪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不下去?” 冯绣虎笑着回道:“下,怎么不下?等把你们安顿好了,我就去接顺子回来,然后和他一块儿下来找你们。” (本章完) 第314章 313娘娘真正的图谋 第314章 313娘娘真正的图谋 等把所有人陆陆续续送下去,天已经快黑了。 最后一刻,熊桂媛拖着一个行李箱匆匆赶来。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应该不算迟到吧?” 冯绣虎挑着眉毛:“想通了?” 熊桂媛轻声笑笑:“未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做生意偶尔也要听从熟人的劝告——尤其是在这个熟人的信息渠道比你更多的情况下。” 冯绣虎帮她把行李箱放下去,等在下面阶梯上的大耳朵赶紧接住。 冯绣虎搭了把手,将熊桂媛扶上白石墙栏杆:“如果只是这个原因,你不会到现在才想通,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 熊桂媛摇摇头,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物塞进冯绣虎手心。 冯绣虎垂眼看去,原来是两枚天崖螺。 熊桂媛低声道:“我回去翻了账本,近几天这小玩意涨价了,虽然涨得不多,但这很不正常。” 冯绣虎眼中闪过恍然。 确实不正常,天崖螺在东面近海的海底泥沙中随处可见,本就不值几个钱,停海之后,船队没有了出海需求,天崖螺更鲜少有人去特意购买,所以别说涨价了,哪怕是贱卖都卖不出去。 冯绣虎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最后叮嘱一句:“下去以后别乱跑,跟着细腰儿。” …… 送走熊桂媛,来不及歇口气,冯绣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风雨街找娘娘报信。 这半天时间,他大张旗鼓地把这么多人送去下城,很难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但冯绣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抵达小院,冯绣虎敲门却无人回应。 为了不引来街坊们的注意,冯绣虎径直推门进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难得万籁丘居然也不在。 冯绣虎只犹豫了一秒,便直接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正要伸手推门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你做什么?” 冯绣虎回头看去,风雨娘娘就站在小院中央。 他松了口气,上前两步说道:“迷雾之神和七彩鳞联手了,这一仗你若是硬打,怕是要吃亏。” 不料,风雨娘娘却只是淡定回道:“我知道。” 冯绣虎不禁怔住:“你早就知道?” 风雨娘娘轻轻颔首,她平静抬眸,古井无波的眼神停留在冯绣虎脸上。 “七彩鳞我要钓,迷雾……我也要杀。” 冯绣虎气息一滞,心跳都漏了半拍——原来从一开始,这女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在她眼里,七彩鳞和迷雾之神都是鱼。 冯绣虎缓缓吸了口凉气,下意识把声音放低:“你有把握?” 风雨娘娘转身回到躺椅上躺下,闭目养神。 她淡定开口:“七彩鳞离水上岸本就不是我对手,至于迷雾……西方诸神,他们杂乱无章的神格比之我们手中的完整权柄,就如残珏比之完璧,除了里胡哨,没有任何长处。” “正常来说,只要把七彩鳞挡在帆城之外,我将迷雾斩于阵前不过是时间问题。但你却给我提了个醒,那团神力聚合物想必就是迷雾的后手,所以稳妥起见,我也做了点准备,倒是不必担心了。” 见她如此有把握,冯绣虎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但有个问题他实在难忍好奇。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迷雾之神?” 风雨娘娘睁眼看来。 这一次她沉默了很长时间。 半晌后,风雨娘娘长舒一口气:“看在你这次有心的份上,我便告诉你,但你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我是说,哪怕是神祇,不论是东方神还是西方神,你都不能说。” 冯绣虎听得眼皮一跳:“这么大的秘密?要不我还是别听了吧。” 风雨娘娘莞尔一笑:“无妨,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也迟早说与你听。” “我一直让你侯在帆城不得离开,便是为了让羲君见见你。” “可眼下,我却找不到她了。” “什么!?” 冯绣虎双眼圆睁,表现得无比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风雨娘娘点头:“就是最近,可能五六年的样子。” 冯绣虎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合着对他们神祇来说五六年也算最近。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冯绣虎一直以为羲君消失就只有几个月,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和蚀一起挤进这具肉身也就这么久,但从风雨娘娘给出的时间来推断——蚀和羲君的争斗似乎也不是这几个月才开始的。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蚀和羲君已经纠缠了好几年,直到几个月前,蚀才找到机会脱身。 眼下不宜深思,冯绣虎顺着往下问:“可这和你要杀迷雾之神有什么关系?” 风雨娘娘瞥来一眼:“西方诸神畏惧羲君,可羲君这么久不曾露面,已经招致他们的怀疑,此次迷雾与七彩鳞联手,将矛头对准我,就是西方神的一次试探。” “长久下去,羲君消失的消息必然难以掩盖,索性先断其一臂,以作威慑。” 冯绣虎好奇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七彩鳞和迷雾联手了的?” 风雨娘娘不屑一笑:“七彩鳞是想向我寻仇没错,但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在岸上不是我对手?历年来屡次掀波来犯,所图的无非还是五色羽那口不散的怨气。而这次他竟敢明目张胆上钩,若没有人给他撑腰,他哪来的底气?” 冯绣虎试探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那关于羲君的下落……你有猜测吗?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蚀躲在冯绣虎脑子把牙都快咬碎了,却愣是不敢吭声。 只见风雨娘娘微微蹙眉,陷入了苦思:“有猜测的地方我都去找过了……羲君的强大你根本无法想象,按理她不会遇到危险才对。” “况且话又说回来,羲君与蚀神形影不离,就算她遇到棘手的麻烦,可谁又能奈何得了蚀神?偏偏二人是一起失踪,所以我反而觉得是他们正在做某件不便为外人知晓的事,所以故意躲了起来,而不是遭遇意外。” 冯绣虎干笑两声:“那这个蚀神……和羲君比,谁更厉害?” 风雨娘娘摇头:“不好说,我又没见他们斗过,哪里清楚这些?但对我们来说,蚀神和羲君同样重要,他们相辅相成,是当之无愧的众神中心——如果没有蚀神,就没有神玺和神格。” ps:在060章,迷雾之神已经试探过风雨娘娘关于羲君的事。 (本章完) 请假条 请假条 请四天假,趁过节出门采风,三号恢复更新。 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本章完) 第315章 314顺子的噩梦 第315章 314顺子的噩梦 为了不引来怀疑,冯绣虎适可而止,没有接着往下问。 辞别了风雨娘娘,冯绣虎走在回家路上,他总觉得好像漏了什么事。 直到走到家门口时,他看见蹲在壁灯下的迈克,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他把迈克给忘了。 见到冯绣虎,迈克赶紧起身:“到底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他一个趔趄,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倒。 冯绣虎赶紧拽住了他。 迈克揉着腿直吸气:“嘶……腿蹲麻了。” 冯绣虎扶着他在路沿上坐下来:“你怎么知道出事了?” 迈克不禁哂笑:“你把唱诗班和家里人全送去了底城,我都不用去刻意打听,下职的路上都能听见有人在谈论——他们说疯大虫肯定又憋着什么坏了,今晚千万要把门关好。” 冯绣虎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掏出香烟,递给迈克一支:“要是迷雾之神和七彩鳞打起来,你帮哪边?” 迈克接过烟,迷惑道:“七彩鳞是谁?” 冯绣虎这才想起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于是换了个说法:“就是海里的邪神。” 迈克刚要把烟往嘴里放,闻言手一抖,烟掉在了地上。 他把烟重新捡起来,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少吓唬我一次?” 冯绣虎看着他,眼神认真:“这次没吓唬你。” 迈克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我当然是帮……” 话音停顿,他摇摇头笑道:“不对,我算哪根葱?迷雾之神需要我帮忙吗?真出这么大事,赶紧躲起来保命才是真的。” 冯绣虎打燃火机递过去,迈克双手挡住风凑近,点燃香烟。 只听冯绣虎冷不丁又问:“那要是迷雾之神和风雨娘娘打起来呢?” 这下迈克笑不出来了——迷雾之神和风雨娘娘斗法他同样帮不上忙,但这两位打起来,意味着教会和神庙也得打起来。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冯绣虎:“……你觉得我该帮谁?” 冯绣虎说:“我觉得你该帮我。” 迈克眼皮直跳:“那你帮的又是谁?” 冯绣虎理直气壮:“我帮我自己。” 迈克干笑道:“我这点本事,恐怕也帮不上什么。” “帮得上。” 冯绣虎拍拍迈克肩膀:“你得帮我找顺子,如果明天神卫军主力杀进城来,你要尽快找到他,然后带着顺子一起去底城躲灾。” 迈克愣了:“明天?” 冯绣虎点头:“明天七彩鳞就打来了。” 迈克僵在原地,嘴唇微微发抖。 冯绣虎说:“我没骗你。” 迈克说:“我知道。” 冯绣虎问:“你怎么知道?” 迈克微微张嘴:“大国公今天离开帆城了。我从官员那听说的,说是去其他城市的工厂视察,原来是躲灾去了。” 冯绣虎了然点头,笑道:“也对,他可是个重要人物,西方神舍不得他死。” …… 大事将近,迈克索性也不回家了,今晚就在冯绣虎家过夜。 二人没聊太久就各自回了房间。 因为冯绣虎还有一件重要事等着做——睡觉。 他急着入睡,看顺子是否回信。 要说不紧张是假的,冯绣虎困意全无,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强迫着自己睡去。 入梦时分。 冯绣虎懵懂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如墨的空地。 他试着迈开脚步,随着步伐落下,脚底泛开了层层涟漪。 原来他正站在湖面上。 黑色湖面看不清深度,冯绣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沉下去,但因为是梦,索性也没有深究。 他抬头看去,顺子就站在不远处的湖面中央,背对着这边。 冯绣虎赶紧跑过去,喊了一声:“顺子!” 顺子转过身来,他双眼无神,仿佛只是一具躯壳,向冯绣虎伸手递来信封。 冯绣虎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查看。 信封里没有羽毛笔,这也是冯绣虎的要求——昨天写信时他还不知道大事将近,于是让顺子把羽毛笔留在身上,方便及时传信。 冯绣虎把信快速读完,眉头渐渐皱起。 “有法力的宝石?埋在固定位置?培养精英士兵?这些和打仗有什么关系?” 冯绣虎确实从顺子处得知了更多信息,但依然无法与明天要发生的事串联起来。 他看向顺子,却又感到无奈——因为顺子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虽然知道顺子听不见,但冯绣虎还是忍不住小声叮嘱。 “顺子,机灵点儿,你可不能出事……” 话音刚落。 漆黑的湖面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往中间收缩,最终停留在冯绣虎和顺子脚下只剩十多米方圆的大小。 冯绣虎吓了一跳,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一看看出问题了——原来湖面没有变小,只是原先漆黑的部分变成了如玉石般的莹莹白色。 这是什么意思? 正疑惑间,脚下依旧漆黑的部分忽然颤动了一下。 莫大的恐惧感瞬间笼罩全身,冯绣虎头皮紧绷发麻——这哪是什么湖面? 分明是一只凝视着他的眼睛! 梦境骤然消散。 冯绣虎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翻身坐起,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收到信了?” 蚀问道。 冯绣虎赶紧问他:“你看到了吗?” 蚀反问:“看到什么?” “梦啊!那只眼睛!” 冯绣虎极力解释:“那么大的眼睛你看不到?” 蚀说:“做梦的是你,我当然看不到。” 冯绣虎难以置信:“我们不是同一个灵体吗?” 蚀无奈问他:“那你知道我现在正在想什么吗?” 冯绣虎一愣:“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不就对了?” 蚀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是同一个灵体,我们却有两个‘脑子’。” 冯绣虎还是难以理解:“可当时你不是进入过我的梦吗?” 他说的是刚穿越来那会儿。 蚀只好耐心解释:“因为那不是真正的梦,是我在梦林构建出的假象。” 冯绣虎冷静了一些:“所以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蚀无奈一笑:“也可能是顺子的噩梦,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先说正事吧,顺子在信里到底怎么说的?” 这话在理,冯绣虎怕再多想别的会把信的内容忘了,于是赶紧将信中描述尽数道来。 (本章完) 第316章 315底城劫难 第316章 315底城劫难 听完冯绣虎叙述,蚀直接从肉身走了出来,在冯绣虎面前坐下了。 他的眼神有些凝重。 “我知道教会想做什么了。” 冯绣虎急切地把蚀看着:“那你倒是说呀!” 蚀沉声道:“说之前,我需要你保持冷静,这件事有些麻烦,也不好解决,所以你千万不能冲动,我们慢慢想办法。” 越是这样说,冯绣虎就越是紧张:“顺子有危险?” 蚀点了下头:“非常危险。” 冯绣虎抿着唇,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他深吸一口气,使自己静下心来:“你说。” 蚀缓缓开口。 “教会正在偷偷布置降临法阵,这个法阵的作用只有一个——为神国的天使提供固定坐标,帮助他们完成降临。” 冯绣虎点点头,问道:“这和顺子有什么关系?” 蚀闭眼斟酌片刻:“还记得我说过吗,天使是灵神。” “灵神可以来到现世,但会受到现世的限制,比如留存时间短,实力被削弱等等。” “这一点在西方天使身上尤为明显。” “因为西方天使大都来自教会,拥有强大实力的神官死亡后,如果足够虔诚,并且获得神祇的认可,他们就能获得神祇的庇护,以灵体的形式留存在神国中——成为所谓的天使。” “但神官不修法门,只修咒术,所以哪怕成为天使,却依然不是同境界修士的对手。” “可这就是教会体系的独到之处——他们利用了一种极其取巧的办法,来使天使变得更加强大。” “神卫军不修咒术,独修法门。这就导致神卫军哪怕肉身再强大,却改变不了灵体孱弱的事实,所以根本不足以成为天使——但他们却是最好的天使载体。” 蚀抬眼看向冯绣虎:“就像当初的我们一样……夺舍。” “所谓的选拔精英,就是为天使挑选出最强壮的肉身。这样一来,降临现世的天使,不仅规避了现世对灵神的限制,还保留了原本强大的修为,同时获得了生前都不曾有过的强大肉身,如此一来,天使唯一的短板也消失了。” 冯绣虎神情渐渐凝重:“那被夺舍后的人……会怎么样?” 蚀低声道:“神卫军孱弱的灵体根本无法抵抗灵神——况且作为虔诚的信徒,他们也不会抵抗。” 冯绣虎打断:“可是顺子会。” 蚀叹了口气:“这就是最大的问题,顺子修炼的不是《迷雾法典》,功法不适配,他根本就无法被‘降临’——但这也意味着一旦降临开始,他会第一时间被天使注意到,然后成为众矢之的。” 冯绣虎转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亮了。 …… 冯绣虎把迈克从床上拽起来,快速穿戴齐全后,二人立刻出门。 冯绣虎让迈克直接去大座堂,如果探听到什么风声就立刻来找他报信。 自己则径直朝城外走去。 “你要闯营区?” 蚀在脑海中问道。 冯绣虎回答:“顺子在信里说了,法阵布置在营外,所以要完成降临仪式,顺子肯定会出来。” “我打算在营外躲着,等顺子出来后再上去抢人。” 这法子还是太冒险了。 蚀说道:“降临仪式非同小可,指挥使肯定亲自坐镇,你不是对手,除非让我出手——但眼下风雨和迷雾必定就在帆城,我一旦出手,怕是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冯绣虎问他:“那你有别的办法吗?” 蚀沉默了。 忽然,蚀的语气警觉起来:“等等,我闻到鱼腥味儿了。” 冯绣虎似有所感,回头望去。 蚀赶紧喊道:“快,上断浪桥看看!如果七彩鳞这时候来了,说不定我们能趁乱——” 不等他说完,冯绣虎已经飞奔起来。 …… 这还是冯绣虎第一次来到断浪桥上面,但他却没功夫欣赏这座高墙的雄伟。 一路狂奔到最前端,冯绣虎扶着栏杆朝远处海面眺望。 海上风平浪静,没看到有掀起波澜的迹象。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只有那一艘艘正破浪前行的军舰。 冯绣虎感到疑惑:“难道镇水司也知道七彩鳞要来了?” 军舰排成长列向着西边移动,在来到底城区直面的海域后,缓缓调舷转舵。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声音传进耳朵。 “这么巧?你也在。” 冯绣虎回头。 来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洪胜火。 冯绣虎沉声问道:“你也发现了?” 洪胜火径直来到他身边,扶着栏杆看向远处的舰队。 他点点头:“没错,确实有发现。” 洪胜火伸手入怀,掏出一物递到冯绣虎面前。 冯绣虎看清此物,瞳孔顿时一缩。 那是一把锈蚀的锁头。 洪胜火轻声一笑:“没想到吧,居然是海事司修缮水道时发现的线索。” 他指了指脚下:“大概就是这个位置,断浪桥海底的铁栅居然烂出个大窟窿,正常生锈可不会这么巧,一看就是人为的。” 洪胜火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冯绣虎:“或许是你在故意糊弄我,又或许真的是你眼皮子底下看不见,但都无所谓了,有结果就好。” 冯绣虎心头一紧:“你要做什么?” 洪胜火勾起嘴唇一笑:“敲敲门,看看我要找的那位在不在家。”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冯绣虎下意识转头看向海面。 轰——!! 船舷处火光乍现,眨眼间白石墙上爆发出浓烟。 巨石成块滚塌,眼看就要竣工的阶梯路随着跌落的石块轰然倒塌,掩埋在升腾起的灰尘里。 剧烈的响声中,就连冯绣虎脚下的断浪桥都在轻微摇晃。 他猛地攥紧了栏杆。 洪胜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第一炮是测试准度,后面的就不会打偏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 舰队爆发出一轮齐射。 轰轰轰隆隆——!!! 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了整座帆城。 底城那溃烂伤疤般的密集建筑,仿佛被无形巨兽用利爪犁过,烟尘滚滚中多出数道扇形残垣。 洪胜火轻佻眉毛:“还不出来?还是我猜错了?” 冯绣虎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洪胜火发现了他异常,笑道:“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还留念着底城的日子吧?” 冯绣虎缓缓转头看来,他的眼里满是血丝。 “洪胜火……你该死。” (本章完) 再请几天假 再请几天假 不好意思,还没到家,要再请几天假,回去后开始三更。 (本章完) 第317章 316信号 第317章 316信号 冯绣虎其实一直都知道,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周围几乎所有人表现出来的对待他的平等态度都来自于教会给予他的身份,而不是他本人。 人们认为冯绣虎已经是个“高等”的人了,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冯绣虎自己也认同了这一点。 所以当冯绣虎说出这句话时,洪胜火略感不满。 他皱着眉头与冯绣虎对视:“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但只限这一次。” 就像冯绣虎无法理解洪胜火怎么能把炮轰底城这件事做得如此轻描淡写一样,洪胜火也无法理解冯绣虎的愤怒来自哪里,就如他自己说的那般——他真的就只是在找人,并且对强大的神祇来说,几发神威炮真的就如同敲门般不痛不痒。 可冯绣虎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他没功夫去一一想明白,他现在只想让舰队停下。 洪胜火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身为水师提督,他有坐镇和指挥的职责,而此时他却不在船上,除了断浪桥上地势高便于观察外,也说明洪胜火和舰队之间一定还有其他联络方式。 法力贯通全身,冯绣虎突然发难——其实也没那么突然,冯绣虎那副满眼血丝恨不得吃人的模样,洪胜火心里早有了提防。 所以当冯绣虎挥拳朝面门砸来时,洪胜火轻飘飘退出半步就躲开了。 洪胜火不禁冷笑:“看来我给你的好脸色太多了……” 冯绣虎却压根没听,趁洪胜火说话间隙,抬脚就是一记撩阴腿直袭要害。 洪胜火脸色微变,提腿后发先至,蹬在冯绣虎小腿上将其逼退。 他忍不住骂道:“谁给你的胆子冲我发疯?” 在洪胜火看来冯绣虎此举就是发疯——因为双方实力悬殊,差距太大了,除了发疯,洪胜火实在想不出冯绣虎是怎么敢动手的。 冯绣虎鼻孔里出着粗气,两只眼睛在洪胜火身上四下乱瞟。 忽然他大喊一声:“封禁!束缚!” 这两声气势够足,洪胜火都下意识摆出了戒备姿势,可熟悉的迷雾锁链却未曾出现。 不仅洪胜火懵了,冯绣虎也愣了两秒。 蚀没有将权柄的力量借给他。 搞得好像冯绣虎只是干嚎两嗓子吓唬人似的。 “大虫?” 冯绣虎低声发问。 脑海里一点动静都没。 冯绣虎明白了,大战在即,真神环伺,这怂包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妈的……” 冯绣虎暗骂一声,这架却不得不打。 洪胜火还道冯绣虎是在耍什么诡计,索性先下手为强。 他踩下一步,一条火蛇沿着石砖纹路朝着冯绣虎脚下蜿蜒而来。 冯绣虎闪身躲避,火蛇却紧追不舍。 冯绣虎索性不再后退,奋起发力朝洪胜火飞扑上来。 洪胜火实在分不清冯绣虎的打斗路数——身为迷雾神官,冯绣虎直到现在都未使出过咒术,他所展现出来的身体素质也与寻常神官迥异。 洪胜火本就是个多疑的人,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忽视。 面对冯绣虎扑来,他眉头紧锁问道:“你为什么不施展咒术?” 说话间,他随手一拍腰间扁壶,壶盖弹开,熊熊烈焰喷涌而出,将冯绣虎完全笼罩进去。 可就在下一秒,冯绣虎的身影径直从火光中跃出,他周身烈焰环绕,却好似未受任何影响。 就在洪胜火愣神的片刻,壶口喷出火柱竟调转枪头朝着他脸上烧来。 “这是什么把戏?” 热浪扑面,洪胜火赶紧掐出法诀,将火焰尽数收回壶中。 就这一耽搁,冯绣虎已经到了面前。 他先劈手打落洪胜火的扁壶,再勾拳砸中洪胜火下颚。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大。 老实说,洪胜火已经很多年没有像这样打过架了。 他心头顿时火起,掐诀一指——冯绣虎眼疾手快,作势便躲。 一道金光化作的长枪擦着冯绣虎的耳边掠过。 洪胜火法诀再次指来,却听“叮”一声悦耳脆响。 胸腔内传来灼热痛感,洪胜火不禁闷哼一声,捂胸看来。 只见冯绣虎左手紧握打火机,火苗跃动间洪胜火仿佛感觉到胸腔要被烧穿了。 洪胜火赶紧平心静气,运转功法压制。 冯绣虎反手又掏出怀表弹开,洪胜火顿时僵滞原地,用眼珠紧紧把冯绣虎盯着。 冯绣虎也知道,以洪胜火的修为,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太久,他立刻扑上前,从洪胜火挎在胸前的枪带里抽出了那把转轮枪。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适才冯绣虎四下乱瞟时就注意到了,这玩意他以前从未在洪胜火身上见到过,而且看外形制式,这把枪的枪口更短更粗,也不像是用来伤人的武器。 这是一把信号枪。 已经从凝滞状态恢复的洪胜火不禁笑了,他也看出了冯绣虎的意图。 他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底城,但在开枪前你最好考虑清楚。” “枪里有两种颜色的子弹,一种是进攻信号,一种是撤退信号,你要赌赌看吗?” “赌?不存在的。” 冯绣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抬手举枪接连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所有子弹瞬间清空,天上好像放起了烟,红蓝两色的光晕交辉相应。 冯绣虎把信号枪随手扔在洪胜火脚下:“这样他们至少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了。”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洪胜火看着脚边的信号枪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今天不成,明天我还可以来,底城就在那里,躲不掉的。” “不用躲了。” 冯绣虎看向洪胜火身后:“过了今天,帆城就没有镇水司了。” 洪胜火眯起眼睛:“这算什么?恐吓?威胁?哪怕是教会的枢机长老也不敢说这种话。” “不是威胁。” 冯绣虎抬起手臂,指向洪胜火身后的海面:“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海风带来了若有似无的惊慌喊叫,洪胜火心有所感,转身看向远处。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海平面在发光。 不是日出时分的橙红暖光,而是某种幽蓝色的、类似深海电鳗游弋时的黯光。 洪胜火看得很清楚,他看见海水正在垂直攀升,而且速度很快,就像一堵琉璃巨墙自深渊升起,墙内人影幢幢,是数不清的蠢蠢欲动的鲛人。 “邪,邪神……” 洪胜火喃喃自语。 ps:边码边发,不想等的明天看也行。 (本章完) 第318章 317海立! 第318章 317海立! 洪胜火想发信号让舰队撤退,却恍然意识到脚边的信号枪里已经没有了子弹。 况且就算有,也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也不需要他提醒,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变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冯绣虎手扶栏杆,能感受到轻微颤抖的触感。 而作为距离“海墙”最近的镇水司舰队,他们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提前察觉到灾难的来临。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这场被一名真神驱使而来的海啸,它攀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从察觉到海平面的异常,到“海墙”填满整个视野,只用了短短数息的时间。 甲板上,水兵们慌乱奔走,更有甚者直接跳船逃命,军官站在上层船舷上高声呼喊,有让转舵改向的,有让调整炮口的。 “来不及了……” 洪胜火望着远处喃喃自语。 他紧紧攥着栏杆的双手已经满是汗水。 这位水战娴熟的提督大人只一眼就分辨清楚局势——此时再转舵逃命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跳船入水更是自寻死路,眼下摆在舰队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 站着死。 轰——轰轰! 数艘没有转舵而是直接调整炮口的军舰开炮了。 神威炮朝着“海墙”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受法力加持的炮弹能将底城犁得满目疮痍,可在仰头快要看不到顶的海墙面前,却只是绽开了几朵火球,然后转瞬就被水幕吞噬。 没有多余的时间装填第二发炮弹了,“海墙”已经逼近。 汹涌的波涛搅乱了舰队的阵型,就这副末日般的景象中,这些军舰就好像数具精巧的玩具模型,先是海水倒灌甲板,然后再被浪潮卷起抬升至百米高空,芝麻大小的人影仿佛下饺子般往下落。 直到军舰升到最高处时,后一层的浪头再猛地拍下——轰隆隆!! 所有舰船被瞬间吞没,消失无影。 片刻功夫后,零星的舰船残骸浮出海面,就像是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 即便是最先进的铁甲船,在大海面前也难逃支离破碎的命运。 洪胜火喉咙沙哑,他后退一步,喃喃道:“邪神掀波,得去通知神庙,速请娘娘现身。” 他转头提步欲跑,却冷不防被冯绣虎一脚踹在肚子上:“咱俩的账还没算完呢!” 这一脚冯绣虎毫不留情,哪怕实力上有差距,也不妨碍洪胜火吃痛闷哼。 他捂着肚子怒视冯绣虎:“都什么时候了,我没空与你纠缠!” “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 冯绣虎咬牙狞笑,扯着洪胜火往底城望:“就算七彩鳞杀到跟前了,也得先等我把事办了!” 洪胜火甩手挣脱:“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果然生下来是底城耗子,一辈子都是底城耗子——既然你那么喜欢底城,何必卯足了劲儿往上城挤?” 冯绣虎再次揪住洪胜火领子:“耗子的命也是命,你得拿命来赔。” 洪胜火语气渐渐不善:“我有个更好的注意。” 一张符篆悄无声息在他指尖燃起——火网封山符。 呼! 一道火光在眼前闪过,冯绣虎下意识要做出反击,却愕然发现自己无法运转法力了。 错愕时,洪胜火一把掐住冯绣虎脖子将他举在半空,另一只手凭空一握,一把金光汇聚的长枪出现在手中。 长枪举起,枪尖对准了冯绣虎眉心。 洪胜火语气森冷:“邪神当前,哪怕你是枢机长老的学生,死了也就死了——这是你自找的。” 冯绣虎破口大骂:“大虫!别他妈装死了!给我弄死他!” 回应他的不是蚀,而是另一个声音。 “你在叫谁?” 洪胜火愣在了原地。 冯绣虎背对的地方,那尊风雨娘娘的雕像中,一道羽衣飘飘的人影走了出来。 随着她清冷的眼神瞥过来,一滴雨水正好滴落在洪胜火脸上,凉得他眼皮一跳。 他下意识开口:“风雨娘……” 风雨娘娘指尖微微一抬。 一道流风拂过,洪胜火的首级就和脖子分离开来。 冯绣虎从半空中跌落,一屁股坐倒在地。 “咳——咳咳……” 他顾不得咳嗽难止,走上前一脚将尸身踹下了断浪桥。 首级和尸身自由落体,坠入底城的海中。 风雨娘娘冷眼看着,语气淡淡:“你弱得让我觉得有些可怜。” 冯绣虎朝她拱拱手:“那你就多担待吧,神奇宝贝都还得有个进化的过程呢。” 风雨娘娘面色一寒:“你叫谁宝贝?” 这可不敢随便误会。 冯绣虎赶紧否认:“我不是那意思。” 风雨娘娘追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冯绣虎眼睛乱瞟,忽然指向大海:“他想跟你意思意思。” 风雨娘娘顺着看去,眯眼点头:“他确实有点意思。” 只见那“海墙”已是极近,举目望去仿佛连天空都被遮蔽。 “墙”中依稀可见一尾巨大的鱼影游弋。 断浪桥直插入海,此处二人所站的位置便是帆城距离“海墙”最近的地方。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冯绣虎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 港口区早已乱了套。 早在发现海平面上升的第一时间,港口上就敲响了钟声。 起初人们并未反应过来。 鱼市街的叫卖声依旧,直到有人看见泊在渡头上的舢板反常地往上窜,人们这才发现海水变得不安分起来。 浸上防波堤的浪倾吐着白沫,焦躁地哗啦作响。 忽然钟声响起,终于有人将目光投向远处,然后发出惊恐的喊叫:“海立——是海立!发水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奔逃起来。 有人还忙着收拾摊子,却被跑过的人彻底撞翻,也没忘拉上一把:“不要命了!?逃呀!” 骚乱很快蔓延。 车夫们拉着车疾驰而过,嘴里大声呼喊:“海立!海立!往上走!” 街旁商户仓皇收拾金银细软,亦或拖家带口往地势更高的工厂区奔赴。 府衙官员们用汽车开道,在路上横冲直撞,凡是挡路者尽皆被卷进车底。 生人街一如既往地喧嚣,商户贩子作鸟兽散,不甘心的牲人敲打铁笼,嘶吼着拉拽链子,而认了命的牲人就直接瘫坐原地。 自从停海之后,港口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ps:昨天刚到家,连开几天车实在太累了,现在正在加班加点码字,还是写多少发多少,放心不会太监。 (本章完) 第319章 318七彩鳞现身 第319章 318七彩鳞现身 港口上的警钟响起不久,港口区观庙的钟声也跟着响了,紧随其后的是工厂区圣堂,最后,上城区迷雾大座堂和风雨宝殿的钟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极短的时间内,急促且厚重的钟声就回荡在整个帆城上空。 冯绣虎小声提醒风雨娘娘:“你再不出手浪头可就压下来了。” 这个距离,冯绣虎已经快能看清水幕中那些鲛人兴奋嗜血的模样。 风雨娘娘半垂的眸子终于抬起。 她轻轻抬臂,袖摆带起了微风拂向前方。 风势骤急,冯绣虎只听耳边呼啸声响起,他回头看去,只见断浪桥前方,狂暴的气流汇聚成一张半透明巨幕,阻挡了“海墙”的去路。 还没完。 风雨娘娘抬臂顺势拔出发丝间的宝钗,她轻巧翻腕,那柄和冯绣虎有过一面之缘的软剑便出现在她手中。 风雨娘娘屈指轻弹剑身。 铮! 寒刃微颤,发出嗡鸣。 空气变得潮湿起来,水汽渐渐蒸腾。 风雨娘娘再弹剑身。 铮! 剑身抖动,细密的雨势没有丝毫征兆地变成了磅礴暴雨。 黑云压城,整个帆城都笼罩在昏暗之下。 狂风暴雨中,冯绣虎站立不稳视线受阻,模糊间他依稀瞧见大鱼的影子跃出浪头,一道粗大的浪柱朝这边激射而来。 嘭! 水柱砸在风墙上被绞碎成漫天水汽,最后混杂在雨幕里。 一个伴随着低沉嗡鸣的声音传来:“风雨——你害怕了。” 冯绣虎在旁翻译:“娘娘,他瞧不起你。” 风雨娘娘语气平静:“无毛畜生,狺狺狂吠罢了。” 见她这么有底气,冯绣虎就放心多了,他点头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撤。” 风雨娘娘斜眼瞥来:“你要去哪儿?” 这句把冯绣虎给问愣住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底城——底城就在脚下,细腰儿她们还有唱诗班的弟兄都在那里,他该去看看,是生是死总要有个结果。 然后他又看向北面,那是出城方向——他今天最开始的目的是去救顺子,如果底城已经出了事,或许先顾着顺子那边才是最好的抉择。 见冯绣虎怔在原地不说话,风雨娘娘没再继续追问,她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放在七彩鳞身上。 底城近,去底城! 顺子必须救,去城外! 仿佛有两个小人在脑海里打架,冯绣虎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 嘭一声沉闷巨响将冯绣虎从心绪中惊醒。 他猛地回头看去,原来是七彩鳞突然发难,一头撞在了风墙上。 冯绣虎双眼圆睁,头一次看清了七彩鳞的模样。 那是一头他从未见过的怪鱼,他硕大的脑袋几乎占据了身体的一半,狰狞裂开的鱼嘴里嵌着一排排直通食道的锋利獠牙,圆溜溜鼓出来的两颗鱼目分辨不出神采,只是死死把断浪桥这边盯着,他的额头处顶着一只倒钩般的犄角,此时犄角就扎在风墙里。 更可怖的是,七彩鳞两侧的鱼鳃翕合间,无数条斑斓触手从中探出舞动,密密麻麻,既似水母,又似巨蛸。 “小玩意儿长得真别致,该说不说五色羽的口味也挺独特的……” 冯绣虎发出真心实意的感叹。 某种意义上来说,七彩鳞已经脱离了普通丑的范畴,而是属于丑得牛逼那一类。 犄角顶住风墙,七彩鳞奋力摆动尾巴,仰头发出尖锐的鸣啸。 无形波纹快速荡开,风墙开始出现明显的颤抖,这是不稳的前兆。 风雨娘娘却不为所动,冷眼注视着七彩鳞硬生生将头颅挤进风墙,他两腮的触手也紧跟着蔓延进来,试图将缺口扩大。 当缺口扩大到一定程度时,浪潮上的鲛人们发出兴奋的怪叫声,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朝缺口处跳进来。 冯绣虎赶紧跑到边缘,扒着栏杆朝下方望去——如果这些鲛人上岸,率先遭殃的就是底城和港口区的人。 但很快他就放心了。 防波堤后,神庙修士严阵以待,鲛人踏水而来,双方一接触就爆发出了激烈的战斗。 鲛人中亦有修炼者,可一旦上了岸,显然道行就大打折扣,冯绣虎只观察片刻,就看出他们难以突破神庙的防线。 “你不是要走吗?” 风雨娘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冯绣虎按了按帽子:“这就走。” 说罢,他转身就朝远处跑去了。 与其纠结两难,不如把事一件件办妥。 冯绣虎打定主意——先去底城。 在从断浪桥下去前,冯绣虎最后回头看去一眼。 娘娘已经御风飞到空中,手中软剑缓缓高举,黑云下风势汇聚凝实,巨大的神剑虚影朝着还未从风墙中挣出来的七彩鳞当头劈落。 冯绣虎不再看了,抽身而走。 他知道这一仗没那么容易结束,这是一场还不知道结果的戏,所以即便几位神祇对彼此的角色全都心知肚明,也必须把戏往下演。 …… 冯绣虎一路往工厂区走,在来到上城区的铁门前时,却被挡住了去路。 大铁门紧闭。 门外是黑压压的人群,后面的推攘着前面的,前面的或央求或怒骂,只盼着铁门能再打开一次。 门内是身穿制服的巡捕,他们将铁门严防死守,但凡有人胆敢将手从铁栏的缝隙里伸进来,便直接用包铁棍砸过去。 冯绣虎都不用特意打听,在人们的央求和巡捕的呵斥中,仅凭只言片语冯绣虎就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在府衙官员们进入上城区后,就勒令巡捕司将上城的入口关闭,据说这是市长严庆田亲口下的令,理由是为了维护帆城的安全和稳定。 冯绣虎一点也不意外——在这些官老爷眼里,只有上城区才算帆城。 他们担心如果下城的人也逃进上城,会带来影响到他们安危的变故。 且不提冯老爷该不该管这闲事,问题是他得从这个门出去。 嘭! 冯绣虎一脚踹在一名骂得最欢的巡捕屁股上,硬生生撞出一条路来。 众巡捕纷纷怒目视来,见是冯绣虎,又不约而同把目光收了回去。 这里边还有熟人,巡捕队长郝金水正好在场。 他赶忙朝冯绣虎拱手:“冯神甫,现在可不是耍横的时候,邪神来了!” 冯绣虎没时间跟他掰扯,抬手指去:“赶紧开门。” 郝金水面露难色:“冯神甫真是为难我了,今天这门开不得。” (本章完) 第320章 319灰先生送信 第320章 319灰先生送信 开不开得郝金水说了不算。 冯绣虎将其推开,径直上前。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冯绣虎来到门边,伸手握住锁头。 伴随着细微的崩裂声,粉末状的锈块从他掌心滑落。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郝金水看得真切,虽不知冯绣虎是怎么做到的,却当先反应过来,大喊道:“快!把门抵住!” 但还是晚了一步。 暴雨中,铁门在人们的推攘中豁然敞开,人群仿佛潮水般蜂拥进来,巡捕们刚要上前,就全被挤得东倒西歪。 冯绣虎仗着体魄强劲,逆流而行,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挤出来。 他马不停蹄下坡,再穿过墙洞来到白石墙边。 “疯大虫!” 冯绣虎刚出门洞,就听见一声惊呼。 冯绣虎抬眼看去,发现这里人居然不少——一众神庙修士正严阵以待。 他们在这做什么? 但很快冯绣虎想明白了。 这是防备鲛人从底城登岸,再杀上来。 冯绣虎凶名犹在,他的突然出现引发了小小的骚乱。 这时一个眼熟的身影从修士人群中走出,他向冯绣虎拱拱手:“大敌当前,冯神甫若是来协力御敌的,神庙自然欢迎,但若是有别的事,那还是请回吧,此处危险。” “任屏笙?” 冯绣虎想起了这名祭长的名字。 他转头看向底城:“神庙怎么不去底城驻防?” 任屏笙回道:“底城地势空旷,且上下不便,当然是据高处而守之方为上策。” 这理由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可他们为什么不在港口区也这样做? 冯绣虎摇摇头,眼下懒得跟神庙掰扯,于是走上前扶着石栏望向下方底城。 冯绣虎正要往外探身,忽然手底的石栏晃动,哗啦一声垮塌了下去。 幸好冯绣虎反应快退开一步,才侥幸没掉下去。 最开始那发神威炮轰在白石墙上,导致白石墙崩塌很长一截,在冯绣虎搭手上去时,本就摇摇欲坠的石栏终于不堪重负。 垮塌的石栏引发了连锁反应,就连延堤的街道也跟着塌陷了好大一块,众修士纷纷退开。 冯绣虎一言不发,将目光投向远处。 眺望底城,数道扇形焦痕宛如是巨人用手从城中撕过,所过之处一片焦黑,木板墙被烧成参差不齐的炭黑色鱼骨,七歪八斜地刺向铅色的天空。 竹篾屋顶被冲击波掀飞到远处,公共茅坑被炸成露天的,只剩半截杵在地上,窄巷成了黑汤河床,泡胀的草鞋和破絮结成浮岛漂在上面。 没烧透的房梁还在渗烟,黑烟被暴雨镇压,贴着地面蔓延。 大风吹过,浑身湿透的冯绣虎感觉浑身僵硬。 惨状当前,他却没看到哪怕一个会动的东西。 也没有鲛人从这边上岸,或许是鲛人也知道底城是属于被帆城放弃的区域,如果从底城上岸,免不了要面临攀登白石墙的攻坚战,所以直接将港口区作为了唯一目标。 可为什么底城的人也没看到? 这不正常。 冯绣虎没犹豫,当即就决定下去看看。 任屏笙察觉到他的动作,喝问:“你要做什么?” 冯绣虎反问他:“底城人去哪儿了?” 任屏笙摇头:“不清楚,我们到时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一个人都看不见,而且镇水司为什么突然对底城开炮也是个疑点,不知和邪神是否有关系。” 冯绣虎点点头:“那你接着忙,我下去找人。” 这次任屏笙不拦了,论立场,他没这个义务,论身份,也没这个交情。 冯绣虎正朝下方探头观望,寻摸着往哪落脚时,耳边忽然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班长先生,换个地方说话。” 冯绣虎愣了一下,旋即转身便走。 任屏笙莫名其妙,在后面喊道:“冯神甫,不找人了?” 冯绣虎头也没回,摆手道:“改天再找。” 快步钻进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冯绣虎回头看看,确认无人跟来,然后环顾四周:“灰先生?” 肩膀被拍了一下,冯绣虎猛地转头,差点把脸埋进灰先生的胸毛里。 灰先生向他脱帽行礼。 冯绣虎打量着他:“你怎么上来了?” 灰先生歉意一笑:“我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班长先生。” 冯绣虎神色一凛:“我的人出事了?” 灰先生摇头:“不是这个,他们安然无恙。” “幸亏你昨晚派人来传递消息,我今天一整天都紧张坏了,所以当那些大船出现的第一时间我就有了防备——我把底城的人们全部都藏起来了。” 冯绣虎松了口气,好奇问道:“藏哪了?” 灰先生狡黠地眨了眨小眼睛:“用人类的话说,或许应该叫耗子洞。” 这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冯绣虎没有深问,将话题带回来:“那你有什么可道歉的?” 灰先生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作为一名绅士,不该言而无信,但是很抱歉,我可能要食言了——为了维持底城人的隐匿状态,我不能将权柄借给你了。” 这倒是小事了,冯绣虎摆摆手正要说无所谓,脑海里蚀突然开口:“问问他,能不能把自己藏进帽子里?” 冯绣虎给气笑了:“好嘛,我还以为你死了。” 灰先生听见了,拍手惊道:“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蚀解释道:“我不出手是因为我知道风雨早就到了。” 冯绣虎问:“你的意思是她看着我被揍了半天?” 蚀说:“或许是抱着想看看你真本事的打算,要不是洪胜火真起了杀心,她估计还不肯现身。” 灰先生将礼帽拿在手里递过来:“礼帽虽然戴在你头上,但这不算借,你也无法使用权柄的力量——但好消息是,我可以帮你出手。” 冯绣虎有些替灰先生担心:“当着真神的面使用权柄,你会被发现吗?” 灰先生对此反倒挺有信心:“他们顶多能察觉到这顶帽子的不凡,但绝猜不到帽子里居然躲着一只大老鼠。” 冯绣虎放心了,伸手捏住帽檐。 当他和礼帽接触的瞬间,灰先生就那样凭空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冯绣虎把帽子翻过来,睁大眼睛往里瞧,里面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耳边传来了灰先生的笑声:“班长先生,这不是魔术表演,帽子里既没有兔子,也没有鸽子,更不会有一只耗子。” (本章完) 第321章 320城门前的对峙 第321章 320城门前的对峙 冯绣虎把已经湿透的报童帽塞进兜里,然后将礼帽戴在头上。 底城无恙,这让他放心了不少,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把顺子救回来。 上城到下城的一来一回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冯绣虎不再耽搁,顶着暴雨又往来时的路跑。 上城入口的大铁门关不上了,这消息传得很快,回到这里时,冯绣虎还能看见不少人往上城区逃命。 沿途的街道上,除了拖家带口逃命的人,冯绣虎也看到了教会的人。 之前大座堂响起的钟声除了警示作用,也是集结信号。 整装完毕的神卫军和神官们正分批次赶往港口区的前线。 其中还有不少熟悉面孔,但冯绣虎不准备打招呼,低着头径直走过时,却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了脸色煞白的迈克。 冯绣虎将他拎出来:“你们这是去哪儿?” 迈克颤声回道:“支援港口区……” 话音未落,领队的尤克胡也发现了冯绣虎。 他皱着眉头问道:“冯神甫,神官集结时你缺席了。” 迈克满心着急,在冯绣虎耳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捞我一把,我这点本事,这趟去了就回不来了!” 冯绣虎把迈克拽到身后,对尤克胡回道:“芬德雷长老给我单独布置了重要任务,这个人我征用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尤克胡面露狐疑:“什么重要任务?我怎么没听说?” 冯绣虎叉着腰理直气壮:“合着枢机长老的安排还得专门通知你一声?你有这闲工夫对我指手画脚,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尤克胡确实没时间浪费在冯绣虎身上,他点点头:“事后我会向芬德雷长老询问的,你最好没撒谎。” 神甫那么多,缺迈克一个也无关痛痒,尤克胡说完就领着神官队伍走了。 而冯绣虎捞人也不是白捞的,他正愁出城找不到路,迈克的出现属于意外之喜。 听说要出城,迈克也是求之不得——在他看来,现在任何地方都比帆城要安全。 他说:“我没去过营区,但我知道飞泉坳的大概位置。” 冯绣虎表示这样就足够了,等出了城,离风雨娘娘和迷雾之神远了,蚀没了后顾之忧,才敢将权柄借给他。 而有了权柄,找人就不再是问题。 无论如何,先到飞泉坳再说。 本以为事情已经变得顺利起来,可当二人抵达城门口时,路却再一次被堵住了。 这次拦路的就不是巡捕那么简单了。 …… 城门处。 许多贵人和高官挤成一片,他们心急如焚,每个人都想逃出城去,却无一人敢大声喧哗。 因为神庙和教会正在门前对峙。 两边都有着重磅人物,神庙领头的是大高功马秉合,而教会带队的则是大主教托弗森赵。 托弗森赵面无表情,再一次陈述了自己的要求:“芬德雷长老命令我来接管城门,防止民众骚乱。” 马秉合皮笑肉不笑,拱拱手道:“难得教会有心,可论到底,神庙才是帆城的东道主,教会只是客人,上千年来,哪次邪神掀波不是神庙一力平之?所以用不着教会出力,托弗森大主教还是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神庙便是。” 二人对视一眼,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 教会接管城门,是想放神卫军主力进城;而神庙则相反,马秉合奉命来此就是为了将城门紧闭,只要升起吊桥,再据城墙而守,神卫军主力无法跨越天崖驰援城内,届时双方翻脸,神庙面临的压力会小得多。 托弗森赵不为所动,继续说道:“现在马大高功最应该出现的地方是港口区,而不是这里——安全的后方,这里没有邪神,只有一群想出城逃命的普通人。” 此话一出,人群纷纷附和。 马秉合冷下脸来:“帆城是生养他们的地方,历史上每一次邪神掀波,都没有百姓弃城而逃的先例,我便把话放在这,今天这个门,不许出,也不许进。” 这时,一道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叽哩哇啦说什么呢,赶紧给我开门。” 众人齐齐看去,冯绣虎脚下没停,已经走到马秉合和托弗森赵中间。 迈克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毕竟还是太显眼了。 人群中的官员激动起来:“迈克!迈克神甫!你一定要好好的呀!” 又有人喧哗起来:“我可以不走!但迈克必须离开!” “迈克!活下去!” 冯绣虎还在往前走。 马秉合闪身挡在前面,冷眼盯着冯绣虎:“再上前一步,休怪风雨无情。” 托弗森赵也感到奇怪,还以为冯绣虎是怯战而逃,脸上有些不好看:“冯神甫,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冯绣虎脸不红心不跳,他从怀里掏出顺子的代行者任命书展示给托弗森赵看:“芬德雷长老命令我立刻前往飞泉坳营区接顺子回来,代行者在今天有更重要的任务。” 托弗森赵压根不信,可冯绣虎不再管他——托弗森赵是想开门的人,所以冯绣虎能不能出去他说了不算。 得搞定马秉合才行。 于是他径直又转向了马秉合,背对着托弗森赵,冯绣虎从袖口摸出那张风情雨韵夜总会的贵宾卡:“认得这个么?万老头给的。” 马秉合垂眼一看,眸中闪过光芒。 冯绣虎心里有了底,立刻将贵宾卡收回,他低声道:“我这就两个人出去,不耽误你跟托弗森赵扯皮。” 马秉合沉吟片刻,默默侧身让开了道路。 托弗森赵愣住了,喊道:“冯绣虎!” 冯绣虎却根本不搭理他,领着迈克快步朝城门外跑去。 托弗森赵又看向马秉合:“他跟你说了什么?” 马秉合冷哼一声,并不回答,他抬手一挥,喊道:“关城门!即刻起不得进出。” 他朝托弗森瞥去一眼,冷声下令:“众弟子听令——擅闯城门者,杀无赦。”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不再有商谈的余地了。 托弗森赵用权杖轻轻点地,浓郁的迷雾立刻升腾弥漫开来。 “顺从迷雾的指引……信徒们,证明你们虔诚的时候到了。” ps:给大家道个歉,确实事出有因,这几天忙着带娃,只能抽碎片时间码字,非常痛苦,所以耽误了更新,过几天就好了。 (本章完) 第322章 321娘娘的威风 第322章 321娘娘的威风 底城区,港口区;下城区,工厂区。 除了在防波堤上厮杀的神庙修士,整个下城范围几乎已是一座空城。 铅灰色云层浓似铸铁,自天际翻卷着碾向人间。 云隙间时有电光炸裂,仿佛痉挛的惨白裂痕。 云团低垂,每当闪电照亮昏暗的雨幕,便能看见工厂区圣堂尖塔的轮廓,塔尖避雷针扎入云体,竟勾勒出絮状的游丝,在空中编织出遮天蔽地的罗网。 狂风卷着咸腥的水气切入街巷,瓦片如飞蝗般腾空。 琳琅街茶楼的雕木窗被生生撕离窗框,窗纸上“上等好茶”四个墨字被风割成碎片,裹着雨水打在对面疯人院的大铁门上,咣噹作响。 暴雨犹盛,仿若天河倒泄。 雨柱击穿了屠户摊子的油布棚顶,冲刷着陈年木案,木案上的干涸血迹被浸得浑浊一片,然后和雨水混杂在一起,随浊流淌入阴沟。 飓风在窄巷间汇聚成鬼哭般的尖啸,瓦当与黄包车铁皮棚的撞击声如同万千铜钹齐鸣。 风声雨声响成一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 七彩鳞将风障撕开缺口,冲上防波堤的鲛人不计其数。 尽管鲛人悍不畏死,可上了岸,他们却还是难以占据优势。 如何对付鲛人,风雨庙有着许多由前人总结的经验,早在防线建立起的第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符篆就被使了出来。 头一批上岸的鲛人还未看清修士长什么样,就在浸透法力的销魂雨中发出了惨叫,他们身上泛起缕缕青烟,刚爬出两步就翻着白眼死去。 紧随其后的鲛人修炼者立刻做出应对,他们比划着法诀,用尾巴搅动海水,沿岸的波涛立马变得躁动起来,一根根水柱腾空而起,裹挟着冲锋陷阵的鲛人们朝修士人群中央当头砸落。 双方甫一接触就展开了血淋淋的白刃战。 修士们三人一组,一人正面御敌,一人咒术袭扰,一人攻其侧翼。 顷刻间,无数鲛人的尾巴被斩落飞向半空。 就如风雨庙修士知晓鲛人的弱点,鲛人自然也有防备。 阵线后方,女鲛人洑水探出上半身,以鱼尾拍打水面,仰喉发出凄厉尖啸,霎时令诸多修士失神困厄原地,恍惚间男鲛人甩动长尾如钢鞭刺来,将修士串成了葫芦。 短短数息之间,防波堤上就已经血流成河,哪怕是再大的暴雨也冲刷不净。 且不提正面战场上的惨烈景象,天空中风雨娘娘和七彩鳞的交锋也是凶险异常。 此二者,一人御风居高临下,一鱼踏浪虎视眈眈。 看似皆无大动作,可若细瞧——二人之间的雨幕时而崩散时而恢复,间或有无形波纹屡屡炸开,每当有波纹显现,便伴随着一声沉闷巨响。 这是狂风与音波之间的无声较量。 风雨娘娘尚有闲心,朝脚下战场瞥了一眼。 七彩鳞鱼目一抬,眸中闪过凶光,一条触手挤进风障朝风雨娘娘激射而来。 风雨娘娘连表情都未变化一下,挥袖间软剑斩落,寒光掠过,粗大的触手仿佛切菜般断开。 可还没完,触手断裂却瞬间化作了一条“水蟒”,继续朝风雨娘娘卷来,于此同时,一道后发先至的无形波纹从身后袭来,仿佛要将风雨娘娘拦腰斩断。 风雨娘娘不慌不忙,莲步轻移迈开半步,身形当即化作流风消失无影。 “水蟒”丢失了目标,在雨幕冲刷中砸向地面,摔成一地海水;无形波纹继续往后方荡去,掠过工厂区最高处——圣堂的高塔,塔尖的上半截正面遭受冲击,在雨幕中断裂垮塌。 七彩鳞垂首低鸣,趁此喘息机会,搅动密密麻麻的触手将风障缺口撑得更大,那颗硕大的鱼头已经挤进大半。 忽然,一缕疾风从侧面掠来。 “嗥——” 七彩鳞巨嘴张开,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 只听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起,七彩鳞脖颈侧面鳞片崩飞,多出一道豁口,伤处光滑露出血肉,猩红的鲜血顶着雨幕冲上半空。 风雨娘娘的身影从风中显现,她轻抖软剑,狭长剑锋晃动间将血珠震成雾气消散。 此时她与七彩鳞近在咫尺,七彩鳞奋力摆动头颅,无数触手扭曲挥舞着,张牙舞爪地朝风雨娘娘扑来。 这些触手数之不尽,断则再生,一味劈斩不仅无用,反会被拖入泥潭。 于是风雨娘娘抬手扯来一片雨幕,无数雨点化作箭矢迎敌,自己则抽身即退。 触手顿时扑空,还被雨箭打得千疮百孔。 七彩鳞又慢了一步,气急败坏中再次怒吼,重重音波猛烈荡开,将周遭的雨幕尽数震成了细碎的水汽。 如此暴雨中,水汽却久久未散,本就昏暗模糊的视线前仿佛又隔了层毛玻璃。 但这不是水汽。 风雨娘娘心有所感,转头看向远处。 东面的港口上空空荡荡,人早就跑完了,只剩瞭望塔上的探照灯还在兀自旋转。 探照灯射出的黄色暖光形成了一道光柱,在雾气中格外显眼。 原来是起雾了。 光柱掠过半空,照出一道一闪而过的人影。 待离得近了,才终于看清了。 那人穿着格子西装,戴着宽檐礼帽,嘴里叼着细烟斗——他踩着迷雾化作的阶梯拾阶而上,看似动作不快,但几个呼吸间就到了风雨娘娘面前。 随着他的到来,浓郁的迷雾也随之降临,在雨幕中缓缓涌动。 “希望我没有来晚。” 迷雾之神向风雨娘娘微微颔首。 风雨娘娘面无表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迷雾之神一只手托着烟斗,另一只手轻轻捋着八字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缺席?只是来的路上慢了些,毕竟我不是娘娘,总是守着这里。” 面对迷雾之神的客套,娘娘的眼眸古井无波,就那样静静把他盯着。 七彩鳞也没了更多动作,视线锁定在这两个近在咫尺的人身上。 迷雾之神迎上风雨娘娘的眼神,目光并不闪躲,笑意却渐渐古怪。 此时此刻,谁都不再说话,气氛凝重中透着诡异。 风雨娘娘率先开口:“我是说,我以为你不敢来了。” 迷雾之神扬起眉头,笑得格外爽朗:“好吧,就差一点,要是娘娘表现得再威风一点儿,或许我真的就要感到害怕了。” (本章完) 第323章 322一打二 第323章 322一打二 风雨娘娘罕见地勾起了一抹浅笑:“正菜还没上,哪有先填饱肚子的道理?看你的架势,想必是有备而来。那你是打算先演上一段,还是开门见山?” 迷雾之神脱帽颔首,彬彬有礼道:“既然娘娘等急了,就请娘娘直接上桌吧。” 话音落下,无形的规则律动从迷雾之神身上爆发开来。 风雨娘娘未曾小觑,眸光一抬,漫天的雨点从四面八方朝迷雾之神激射而来。 密集的雨点袭至迷雾之神身周时,却忽然失了准头,噼里啪啦无数雨溅起,竟无一滴沾湿他的衣角。 迷雾之神抬手一指,这些蕴含神力的雨箭齐齐转向,反朝着风雨娘娘射来。 风雨娘娘不慌不忙,她将羽袖轻挥,削骨狂风呼啸骤起,仿佛有铺天盖地的利刃朝迷雾之神刮去。 迎面而来的雨箭在风刃中崩散,狂风不减余势,眨眼就将无处躲避的迷雾之神覆盖。 被“碎尸万段”的迷雾之神对风雨娘娘微笑颔首,身形化作迷雾转瞬就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 “毫无新意。” 风雨娘娘淡定吐字,转眼又看向用触手搅动风障的七彩鳞:“你也是。” “也罢,先让你长个记性。” 只见风雨娘娘扬手将软剑抛出,软剑迎风便长,数息之间便已化作一柄不亚于断浪桥大小的青锋利剑。 风雨娘娘掐诀前指,巨剑当即落下,朝着七彩鳞的头颅斩去。 如此大的阵仗,七彩鳞岂能看不见? 他努力仰起头颅,朝上方的巨剑发出愤怒的鸣啸:“嗥——!” 伴随着怒吼发出,这条面目狰狞的大鱼也不再遮掩,他身上的鳞片泛起七彩斑斓的荧荧黯光,最终所有华彩尽数汇聚在头顶的尖角上,由那尖锐的顶端开始,空气中扩散出层层波纹,并且范围迅速扩张。 一时之间,仿佛整座帆城都在震颤,防波堤上无论修士还是鲛人,纷纷抱头惨嚎,伏地痛呼。 巨剑与震荡发生了碰撞,双方凝滞片刻,短暂的安静后,紧接着就爆发了更为强烈的冲击。 巨大的声响中,汹涌的狂风四溢,振波紊乱巨剑消散,最中心正面承受冲击的广阔风障也变得不再稳定。 风雨娘娘以袖遮面,羽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软剑打着旋崩飞,风雨娘娘抬手一招,流风将软剑重新递回她的手中。 趁着风障不稳,七彩鳞顾不得先喘口气,抓住这个时机再次将缺口扩大,浪潮中越来越多的鲛人随着海水倾泻进来,冲向防波堤上的战线。 瞥了眼岸上,面对几乎无穷无尽的鲛人,修士们且战且退,战线不知不觉被拉长,并且已经退出近百米有余。 但修士们面临的最大威胁却不是鲛人。 风雨娘娘站得高,所以看得清楚——教会的神卫军阵列已经在工厂区集结完毕了。 他们却根本没有打算下来驰援的意思。 看这意思,只待时机一到,教会便能和鲛人形成夹击之势。 但风雨娘娘却不打算去管,眼下也不是管普通人的时候。 只要她解决了迷雾之神和七彩鳞,一切困局自会消弭。 平复了气息,风雨娘娘变换法诀,引导权柄的力量重新稳固风障。 软剑快速抖动,道道劲风接连递出,风势猛涨汇入风障。 可下一秒风雨娘娘就察觉到异常——随着狂风涌入,风障不仅没能稳定,反而晃动得愈发频繁,好似摇摇欲坠的城墙。 略一感受,风雨娘娘立刻发现了原因所在。 原来是形成风障的气流忽然乱了,风向不再有序,而是变得躁动且狂乱,它们横冲直撞又彼此消弭,所以风障才难以维持。 这可不是七彩鳞的手段。 风雨娘娘抬头看去——丝丝缕缕的迷雾在七彩鳞头顶汇聚,迷雾之神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朝风雨娘娘点头致意。 风雨娘娘眯起了双眼,心里默默思忖。 她是什么时候被方向权柄给影响的? 心头升起明悟,风雨娘娘低头看向手中——原来是通过软剑。 迷雾之神深知直接对风雨娘娘施加影响很难使其中招,于是藏身雾中,趁刚才娘娘对付七彩鳞时将方向权柄的力量施加在软剑上,等娘娘收回武器,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次“偷袭”。 迷雾之神得意地笑着,他叼着烟斗吐出一股青烟。 看似缓慢的烟雾凝而不散,并且飞快朝风雨娘娘飘来。 娘娘迈出一步,化作流风消失在原地。 “没用的,娘娘。” 风雨娘娘的身影再次出现,耳边却即刻传来了迷雾之神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自己居然来到了七彩鳞头上,就站在迷雾之神的身旁。 迷雾之神朝她微笑:“你应该知道,你能逃去哪里,现在由我说了算。” 娘娘反问道:“那要是我本就没打算逃呢?” 迷雾之神瞳孔微微一缩,再次改变娘娘对方向的认知。 唰! 冷冽的寒光自眼前闪过,迷雾之神的一只手臂被齐肘斩断。 伤口处迷雾涌动,却迟迟无法复原。 迷雾之神能感觉到狂风如万千钢刀般在体内肆虐。 他调用神力压制,不禁叹了口气:“大意了。” 风雨娘娘就站在跟前,从头到尾动也没动。 因为这一剑根本就不是风雨娘娘斩出的,所以他改变娘娘的认知也只是无用功。 而在迷雾之神身后,又一个“风雨娘娘”手持软剑站在那里。 却是由雨水汇聚出的人形。 “有来有回,方是礼数。” 风雨娘娘勾起唇角轻笑。 说话间,一个接一个的“雨人”陆续出现,将迷雾之神包围其中。 她扬了扬下巴:“继续,拿出真本事来。” 话音落下,无数雨人齐齐杀了过来。 迷雾之神轻磕烟斗,无尽浓雾从体内涌出,瞬间将此处遮蔽。 视野丢失,雨人们扑了个空。 风雨娘娘试图从风中感受迷雾之神的位置,可方向权柄的力量仍在影响着她,一旦她动了念头,风向就不受控制。 但也无妨,风雨娘娘早有心理准备——迷雾之神喜欢躲躲藏藏,可七彩鳞却无处可躲。 雨人们当即转换目标,对脚下的七彩鳞发起了攻势。 他们一个个撞向七彩鳞头顶尖角,炸成漫天的雨点。 这些雨水并不能对七彩鳞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蕴含了风雨权柄的特性——能“洗”去七彩鳞对权柄之力的控制。 (本章完) 第324章 323水从何来? 第324章 323水从何来? 若干年来交手多次,风雨娘娘的手段,七彩鳞可谓是熟悉得很。 头顶尖角便是七彩鳞的神骨,放在以往,此时自然是该先从风障中暂时退避,避免一直遭受蕴含规则之力的雨水“洗涤”。 可七彩鳞这次却好像铁了心要跟风雨娘娘分出生死,竟然毫无退缩之意,反倒更加猛烈地挣扎,身躯摆动触手狂舞,硬顶着雨水的冲刷又将风障挤开更大的豁口。 站在雾中,风雨娘娘一动未动。 迷雾之神又躲了起来,可风雨娘娘的当务之急却不是提防他的偷袭。 受到方向权柄的影响,娘娘视野中看到的所有景象都是割裂且错乱的,她无法确定自己一步迈出后会不会正好落入陷阱。 但她却不显慌乱,哪怕脚下七彩鳞晃动头颅,她依然站得稳当。 规则的波动在她身周显现。 轰隆隆—— 雨势变得更为猛烈。 雨幕中,风雨娘娘闭上双眼,然后缓缓张开双臂,任由暴雨将她全身浇透。 雨水打湿全身,顺着衣袖和裙摆的长羽淌下水线。 迷雾之神施加在她身上的规则力量正在快速消退。 七彩鳞尖角处再次汇聚光芒,层层波纹荡出,奔袭而来的雨人们纷纷崩散成细碎的雨珠,但下一秒又重新汇聚成形。 不过七彩鳞的目标也不是这些雨人,他发出一声怒吼:“迷雾!你还在等什么?” 波纹余势不减,继续朝风雨娘娘掠来。 风雨娘娘倏地睁眼,抬手朝前一指。 无形风刃掠出,撞上波纹后炸开狂风四溢,吹得周围的浓雾不停涌动。 就在这时。 风雨娘娘身后的浓雾在翻涌中无声无息凝聚出了迷雾之神的身影。 细烟斗在他掌心打了个旋,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把银光闪闪的优雅刺剑。 唰! 按柄挥剑,斩出凌厉一剑,剑刃泼洒一片银光,将风雨娘娘拦腰斩成两截。 书来繁絮,实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风雨娘娘此时才将将回头看来,留给迷雾之神一个冷漠的眼神后,从头到脚便顷刻溶化,化作一滩雨水洒在脚下。 迷雾之神杵着剑无奈一笑:“还是慢了呀,不愧是完整的权柄,如此强大。” 稍远处,风雨娘娘从雨幕中重新走出,御风凭空而立,注视着这边一人一鱼。 她将目光投向迷雾之神的右手——刚刚被斩断的手臂此时已经复原。 就和风雨娘娘一样,迷雾之神也需要时间去摆脱规则之力的影响,适才他躲进迷雾就是为的这个,本想着有七彩鳞牵制,他的恢复速度该比风雨娘娘更快,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风障重新稳固,七彩鳞能明显感觉到身躯受到的阻力变得更强了。 他是原始神,没有迷雾和风雨这些由人变成的新神的那些虚伪客套,眼看迷雾之神又要和风雨娘娘斗几句嘴皮子,他招呼也不打,数不清的触手蔓延开来,齐齐朝着风雨娘娘席卷而去。 迷雾之神无奈地扶了扶帽子,身形汇入周围迷雾消失不见。 漫天的迷雾顿时躁动起来,厚重的迷雾不再掩饰恶意,攀附着遮天蔽日的触手,一起朝着风雨娘娘涌来。 只见风雨娘娘袖摆轻扫,径直御风拔高,单薄身影在大雨中迅速往上飞去,在她脚下,浓雾和触手仿佛汇聚成山峰,紧追不舍。 直到快到云层之上,七彩鳞的触手终于到了蔓延的极限。 风雨娘娘当即召来凌厉的狂风,将快要触及裙摆的浓雾暂时压制,随后她将软剑朝下方掷出。 仿佛一道流光划破天隙。 软剑割裂雨幕钉入风障,蓄势已久的浩瀚神力注入风中,挤压着七彩鳞的风力顿时发出了锐利的尖啸,每一道罡风都变成了蕴含规则之力的锋刃,在七彩鳞身上盘旋切割,留下道道伤痕。 一时之间,鳞片迸裂鲜血挥洒,七彩鳞发出痛苦的嚎叫。 这是风的特性,剥离。 哪怕再坚硬的金石也禁不住风的摧残。 娘娘动真格了,七彩鳞明知道离了大海不是她的对手,却还铁了心想上岸,既然他不愿退去,风雨娘娘便索性先处置了七彩鳞,再回头来料理迷雾之神。 七彩鳞这下是真有些遭不住,那些伸进风障的触手几乎瞬间就被搅成碎末,眼下身躯又挤不进,只得挣扎着往外缩去。 可风雨娘娘却不打算让他走得轻松,在迷雾摆脱狂风,正要将她吞噬时,风雨娘娘先一步化作流风消散。 下一秒,风雨娘娘就出现在了七彩鳞的上方。 她的身形随风疾掠而来,身上散发出的规则律动急剧攀升。 七彩鳞硕大的鱼眼中倒映出风雨娘娘飞快逼近的身影,避无可避之下,他扭动头颅朝风雨娘娘张开狰狞巨口,那一排排锋利的牙齿照着她一口咬下。 双方接触的瞬间,七彩鳞发出了愤怒的吼声:“迷雾——” 雨箭,风刃,裹挟着风雨娘娘全部灌了进去。 七彩鳞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嘭——!! 紧接着一声巨响,无数尖牙和血肉从七彩鳞嘴里爆开,他的身躯被爆炸的冲击力撞出风障,跌入海中时掀起了巨大的浪潮。 风障前,流风和雨水重新汇聚出风雨娘娘的身影,她抬手召回软剑,正待回头去寻迷雾之神时,忽然听见身后港口区上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叫喊。 垂眸看去,风雨娘娘的目光顿时凝重。 只见汹涌的海水冲上街道漫过房屋,极短的时间内就将港口区浸在了汪洋之内。 风障明明无恙,浪潮从何而来? 风雨娘娘目光快速扫视,忽然一艘三桅帆船突兀出现,顺着海水撞垮了沿街无数房屋。 这下风雨娘娘看清了,大船出现的地方是生人街,准确来说——是生人街后面的库房区域。 许多涉及海贸生意的商人难免有货物堆积,这一片区域就是他们租赁仓库的地方。 可海水为什么会从这里涌出? 而且看这汹涌的架势,根本不像有个出水口那么简单——简直就像是有人把大海搬了过来,照着港口区肆意倾倒。 (本章完) 第325章 324营区变故 第325章 324营区变故 战况急转直下。 厮杀正酣的修士们尚来不及反应,就被海水截断了后路。 颇具道行者,立刻掐诀化风飞上了屋顶;而修为不到家,亦或反应慢了些的,当即就被卷进了激流里。 而神庙面临的更严峻的问题却是另一件事——攻守易形了。 岸上本是神庙修士占优的主场,可随着海水倾覆过来,鲛人们可谓是真真的“如鱼得水”。 断浪桥上,护持长老步虚归站在高处俯瞰全局,不时掐诀念咒,借风声传递命令。 注视着淹没于汪洋的港口区,他嘴里喃喃自语:“难怪教会在工厂区按兵不动,原来是为了堵截后路。” “那么,神庙打算怎么破局?” 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步虚归转头看去,迷雾刚好汇聚成芬德雷周的身影。 此时他身披枢机袍,头戴圣礼冠,手里杵着权杖,可谓是全副武装。 步虚归却没有跟他动手的意思:“排兵如下棋,庙尊既已知晓教会包藏祸心,自然早有应对。” 芬德雷周微微一笑,他用权杖轻点脚下地砖:“你是指断浪桥内部被神庙接管的神威炮吗?我也想到了——算算时间,这时候教会应该已经突破你们的防线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随着芬德雷周话音落下,二人脚下的断浪桥猛地一颤。 轰——!! 一发神威炮轰了出去,却是斜斜打向天空,在雨幕中爆开一团硕大的火球。 这显然是一次误发,但也足以说明此时断浪桥内部兵道的混乱局势。 步虚归的表情却未有太大变化:“仅凭教会在城内的兵力,还不足以让神庙感到棘手。” 芬德雷周颔首回应:“没错,但飞泉坳的主力部队很快就能赶到,城内的兵力足够将时间拖延到那时候了。” 步虚归轻捻胡须:“就怕他们没那么容易进来。” 芬德雷周不禁笑了:“不,我相信他们一定能进来——哪怕是庙尊大人也拦不住。” …… 今早刚一起床,顺子就发现军营里气氛不对。 营区里弥漫着紧张情绪,路过的士兵也在窃窃私语。 还未搞清楚原因,一名传令兵跑过来,说铎罗指挥使召集他们这二十名精英卫官集合。 顺子不敢怠慢,赶紧前往营区中央的训练场。 等来到训练场,顺子抬头看去,他的瞳孔猛缩了一下。 紧张的源头找到了。 江执义的头颅被割下来挂在门梁上,他的尸身就横陈在侧。 大玄军派来的文书主事死了。 不是意外,是被斩首。 教会想做什么?跟大玄开战? 顺子心跳有些加速,但表面维持着镇定,看了一眼尸体后就赶紧收回了目光,埋着头走进训练场。 等待期间,顺子发现被召集的不仅是他们这二十名精锐,整座营区都被调动了起来。 士兵们快速奔走集合,然后在各队伍长官的带领下离开了营区。 不多时,铎罗指挥使终于露面。 他沉着脸,审视了一圈面前的二十名卫官:“我英勇的士兵们,证明你们虔诚的时候到了。” “放下心里的疑惑,我也不用向你们解释。” 铎罗指挥使伸出手臂,指向帆城的方向:“你们只需要知道,此时此刻,我主就在那里,他需要我们的献身!” 话音落下,场上陷入沉默。 短暂的死寂后,卫官们齐齐激动起来:“赞美迷雾!赞美我主!” 他们的鼻腔里发出亢奋的呼吸声,情难自抑的欢呼起来。 顺子跟着嚎了几句,实则脑子飞快转动——迷雾之神降临了?是出于什么目的?教会又打算做什么?大哥会不会有事? 待卫官们将情绪宣泄了一些,铎罗指挥使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就如我刚才说的。” 铎罗指挥使声音低沉:“证明你们虔诚的时候到了。作为万里挑一的精英和最虔诚的信徒,你们将随我一起,去执行一项最光荣,也最重要的任务。” “迎接从我主神国降临的天使。” “这是你们的荣耀,你们应该感到骄傲。” 众人的呼吸变得更加粗重了,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难以言表的狂热。 顺子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些人的情绪被调动得太突然了,他自己却毫无感觉。 于是顺子垂下眼眸,用余光打量——他看见铎罗指挥使的左手按在腰间的军刀上,刀柄上的宝石正散发着不易察觉的微光。 那似乎是某种会影响人情绪的法器。 见时机差不多了,铎罗指挥使翻身上马,命令众卫官随他出营。 混在人群中,顺子跟着离开营区,竟发现他们此时行进的方向并不是前往帆城的方向。 而是日常例行巡视的范围。 队伍跑了快二十分钟,铎罗指挥使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顺子抬眼看去,发现此处还在林中,而前方不远处似乎是一片被提前清理出来的空地。 铎罗指挥使命令众卫官进入空地待命:“保持间隔,原地坐下,然后运转迷雾法典。” 众卫官无人提出异议,立刻展开阵型依照命令行事。 为了能及时发现异常以便做出应对,顺子当先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然后开始装模作样地修炼。 铎罗指挥使粗略扫视一圈,确认众卫官已经全员就绪后,他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 时间刚好。 锵! 军刀出鞘发出声响,不少卫官都下意识看过来。 铎罗指挥使严厉呵斥:“别分心!保持功法运转!” 于是众人又重新闭眼。 铎罗指挥使从人群的间隙中走过,来到空地最中心的位置。 他将军刀插入地面,再顺手割破了掌心。 只见铎罗指挥使深吸一口气,将拳头攥紧,鲜血顺着掌缝滴落到刀柄的宝石上。 嗡——! 树林中传来一声空灵的响声,一座巨大的法阵浮现,笼罩在树林上空。 “不许分心!” 铎罗指挥使又呵斥一声,几名正要睁眼的卫官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 唯独顺子例外,他偷摸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注视着上方正在飞快成型的法阵。 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不是错觉,而是体内的法力正在变得躁动。 似乎,很愤怒。 (本章完) 第326章 325天使降临 第326章 325天使降临 法力依然是自己的法力,没有失控,只是好像受到了某种事物的影响,变得躁动不安。 铎罗指挥官单膝跪下,用肃穆的眼神望向天空,他高喊道:“位于迷雾中的神国!谦卑的信徒献上了身躯,用灵魂指明了方向——接引天使降临!” 趁此机会,顺子抬头看向了头顶。 随着铎罗指挥官最后一个字落下,上空的法阵终于完成闭合。 法阵最顶端,散发荧光的线条汇聚出一枚巨大的迷雾符文。 在顺子的目光中,符文中心渐渐升腾起浓郁的迷雾,迷雾仿佛沸腾般地翻涌着。 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数秒后,迷雾开始有规律地旋转搅动,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随着旋转速度加快,迷雾漩涡也飞快向周围蔓延,眨眼的功夫就将头顶视野全部遮蔽。 噹——噹——噹—— 庄严的钟声不知从何处而来,三响过后,迷雾漩涡中心洞开了一条深邃神秘的通道。 通道尽头,顺子看见了一座飘在天空上的岛屿,还未等看清岛上全貌,通道深处便光芒大盛,一道道裹挟着迷雾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过通道,朝这边飞来。 顺子担心被发现睁眼,赶紧把双眼闭上,继续假装修炼。 没等太久,身边传来了好些个兴奋的喊话声。 “哈!现世!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赞美迷雾!多么真实的触感!我几乎快要忘记这种感觉了。” “快看我!一只手就能拎起大剑——好强壮的肉身。” 这些声音听着熟悉,毕竟日日在一起训练,顺子对同僚们的声音并不陌生,可他们说的话却让顺子摸不着头脑。 既然有人先开口说话,顺子便以为可以不用再装模作样了,于是也跟着睁开眼睛——先看看怎么个情况。 这一睁眼不得了,当即就对上了另一双视线。 顺子好悬没吓得叫唤出来——眼前这人就差没直接贴他脸上来了。 再定睛打量,顺子瞧出了端倪。 只见站在面前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头发和胡子都剃得只剩薄薄一茬。 他身披朴素灰袍,周围有丝丝缕缕的迷雾环绕,而更重要的——他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的状态。 灰袍老者表情中透着疑惑,伸手来触碰顺子的额头。 顺子下意识往后闪躲,灰袍老者的眼神立时变了:“你到底是谁?” 顺子一愣,赶紧回答:“我是神卫军卫官,隶属于卡琉斯侍卫长麾下。” “撒谎!” 灰袍老者厉声喝道:“你根本就不是迷雾的信徒!”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那些顺子明明很熟悉的同僚们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伊尔斯,你怎么还没完成降临?是对这具肉身不满意吗?” 有人打趣问道。 被称作伊尔斯的灰袍老者指着顺子,狞笑道:“这里混进来一个奸细,神卫军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此重要的场合居然也能出纰漏。” “奸细?” 所有人又把目光都投向了顺子。 被这么多人盯着,顺子的脑子飞快转动——降临?献上肉身? 他心中升起了明悟,莫大的恐惧感笼罩下来。 “咕咚。” 顺子咽下一口唾沫。 他忽然暴起,手脚并用爬起身来,撒丫子朝远处的树林跑去。 啪。 响指声传来,一个声音说道:“束缚。” 顺子只觉脚踝一紧,下一秒就身体腾空,被凭空出现的锁链吊起,四肢被绷成了一个“大”字。 施咒那人似乎是领头的,他越众走出,冷漠说道:“诸位,暂时收起你们的好奇心,审问奸细的事不值得我们操心,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众天使便不再聒噪,可伊尔斯却有些焦急:“莫德拉,你难道把我忘了?我该怎么办?” 他抬头看了眼树林上空还未关闭的迷雾漩涡:“我不想就这样回去,我也需要一具肉身。” 莫德拉沉默片刻,回头看向单膝跪地的铎罗指挥使。 随着他视线移动,所有天使也都朝铎罗指挥使投去了目光。 自从神国之门打开,众天使降临后,铎罗指挥使始终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过,但听见出现“奸细”,他的身躯就有些微微颤抖,生怕被当场问责。 而此时被众天使盯着,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表态了,于是垂着头沉声说道:“尊敬的圣者,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就去为您寻来新的肉身。” “不必了。” 伊尔斯的声音从跟前传来:“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铎罗指挥使愕然抬头,正好看见伊尔斯将手掌覆盖在他天灵盖上。 出于本能的畏惧,铎罗指挥使的身躯更为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睁大眼睛喊道:“不!请等等!我是指挥使——我不是降临容器!” 虽然大喊大叫,可铎罗指挥使却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伊尔斯的半截手臂都已经探入铎罗指挥使的头颅,他笑着回道:“好的,指挥使大人,现在,向迷雾证明你的虔诚吧——你应该感到荣耀。” 铎罗指挥使不说话了——不是不想说,而是已经双眼翻白,意识模糊了。 “快一点,伊尔斯。” 莫德拉沉声催促:“他不是罪人,你不必这样折磨他的灵体,给他个痛快吧。” 他的话奏效了,伊尔斯的身形溃散成迷雾,顺着铎罗指挥使的七窍钻了进去。 短短片刻,铎罗指挥使的眼中重新恢复了神采,从跪姿站起,颇有些兴奋地活动起手脚。 “唔,指挥使的体魄原来如此强壮,我感觉自己能搬起一座山。” 莫德拉泼了盆冷水:“因为你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身躯,所以才会有这种自大的错觉——搬山?哪怕是最强大的破障境修士,也不敢说出这种话。” 铎罗指挥使——或者说伊尔斯,他笑着扬起眉毛:“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莫德拉,别那么较真,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不会有人把这句话当真的。” 莫德拉不再回应,他闭眼感应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帆城方向。 “我感受到了迷雾的召唤,我主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随后,莫德拉的视线从众天使脸上扫过:“诸位,东大陆终将被迷雾所笼罩。” “今天是迷雾降临的开端,由我们来迈出第一步,这是独属于我们的荣耀,我们的事迹会被刻在神国的圣碑上,永远铭记。” “而这一切,就从让风雨停下开始。” (本章完) 第327章 326山崩 第327章 326山崩 事情好像大条了。 莫德拉说这些话时全然没避着人,被吊在一旁的顺子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迷雾笼罩东大陆,让风雨停下之类的,这些会掉脑袋的事是他随便能听的吗? 顺子也试了去挣脱束缚,可迷雾锁链不仅禁锢了他的身躯,也遮蔽了他与法力之间的联系,使他无法催动法力,仅靠肉身的力量根本难以动弹。 顺子内心焦急万分。 甭管迷雾教会试图对东大陆图谋不轨,亦或是要和神庙打生打死,这些事对顺子来说都太大了,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可问题是,冯绣虎还在帆城。 大哥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尚不知情,要是这帮不人不鬼的东西杀过去,帆城一下乱了套,大哥会不会有危险? 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天使一眼就能看出顺子是个“奸细”,难保就看不出大哥也是“奸细”。 若论有谁对冯绣虎最知根知底,那一定有顺子一号。 冯绣虎是怎么获取教会信任的,顺子可能说不清楚,但冯绣虎到底虔不虔诚,顺子心里还是有数的。 大哥要真是迷雾之神的铁杆信徒,顺子就敢把名字倒过来写。 “迷……雾……” “熟悉……” “权……柄……的力量……” 从被锁链捆缚开始,脑海里那个声音就又出现了,一直断断续续地说话。 顺子本就焦急,这个难以忽视的声音总是打断他的思路,搞得他愈发心烦意乱。 这头,莫德拉鼓舞完士气,上前拔出铎罗指挥使的军刀。 上方的降临法阵完成了它的使命,开始缓缓消散,通道也逐渐关闭。 莫德拉将军刀递给伊尔斯,就要领着众天使开拔。 伊尔斯接过刀,指着顺子问道:“莫德拉,这个奸细怎么办?” 莫德拉瞥了顺子一眼:“处死吧,留着也没用。” 伊尔斯就等他这句话了,笑道:“交给我吧,正好让我试试这具身躯的力量。” 说完,他提着刀走到顺子面前,奋力一刀捅向顺子胸膛。 一道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巨力下甲胄被直接捅穿,刀尖却抵在顺子心口无法寸进。 从不离身的负重铅块又救了他一命。 “嗯?” 这个结果令伊尔斯感到了疑惑。 顺子本人也不好受,虽是避免了利刃穿心之苦,但刚猛的力道却使他仿佛被钝器正面砸击,再加上锁链牢牢禁锢,他连缓冲都做不到,只能硬生生抗下。 喉头泛起一丝腥甜,顺子的嘴角渗出血来。 鲜血的味道引爆了顺子的情绪,莫大的火气从胸膛燃起,一下冲上了脑门。 也不知是脑海里的声音影响了顺子,还是顺子的火气影响到了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突然也变得狂躁起来。 “熟悉的气息……” “是他们!” “窃贼!” “是他们——” “他们!该死!” 灵魂深处回荡起仿佛从亘古时代绵延至今的悲鸣,深藏着难以言喻的愤怒。 顺子的眼睛瞬间充血,被封禁的法力仿佛也受到某种刺激,顿时沸腾起来。 压抑在胸腔里的愤怒再也无法抑制,顺子仰起头发出怒吼:“啊!!” 他浑身肌肉隆起紧绷,捆缚四肢的锁链开始出现颤抖。 伊尔斯神色一凛,抽手拔出军刀朝顺子脖颈斩去。 说时迟那时快。 砰—— 迷雾锁链当空崩散成碎片,顺子睚眦欲裂,伸长脖子迎着刀锋一口咬下。 嘎嘣一声脆响,军刀立时断裂。 剩下半截军刀在手,这一幕出乎伊尔斯的预料,但敌人的临死反扑还不至于让他色变。 伊尔斯无缝衔接立即开始吟诵:“以迷雾之名,剥——” 可红了眼的顺子全然不顾章法,伊尔斯话音未落,顺子抬起大脚,一击猛蹬印在伊尔斯胸前。 嘭! 伊尔斯如炮弹倒飞,正好落在还未走远的众天使跟前。 天使们不约而同回头看来。 有人戏谑开口:“伊尔斯,你怎么摔倒了?” 不少人低声发笑,附和道:“要是适应不了肉身就别勉强了,趁神国大门还没关闭,你先回去吧。” 伊尔斯没有接话,爬起身来就打算找回场子,却被莫德拉伸手拦住。 莫德拉凝视着伊尔斯胸甲上的裂纹,沉默数秒后将目光投向了顺子。 顺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解开甲胄。 “真神也好,邪神也罢,随便吧。” 他啐了口血沫,嘴里嘀咕着像是自言自语。 “这个神那个神的,我都懒得管了……只要能让我拦住他们,邪神也不是不能接受。” 莫德拉上前两步,从背上取下大剑,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此时顺子已将甲胄尽数脱下,却没有急着回答。 他一把撕开外衣,露出最里面的贴身内衬,然后从缝在身躯四肢各处的口袋里取出一枚枚厚重的铅块。 咚! 咚! 咚! 重物落地的闷响一声接一声,砸起薄薄的烟尘。 随着最后一枚铅块落地,顺子扭了扭脖子,终于抬头看向对面。 “我的意思是,我没说你们可以走了……他也没答应。” “他?” 莫德拉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一众天使也在此时来到他的两侧,对顺子投去毫不掩饰恶意的眼神。 而在天使们听不见的地方,受到刺激的“邪神”正在顺子的脑海里发疯似的咆哮,他的语言没有任何逻辑,只是一个劲地嘶吼着“报仇,杀了他们”等话语,仿佛恨不得亲自从顺子脑子里钻出来把事给办了。 他的咆哮声太大,顺子几乎要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仿佛都要炸开了。 “闭嘴!” 顺子实在忍不住了,仰头大吼一声。 反倒把对面的天使给吓了一跳。 只见顺子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捂着额头,咬牙痛苦道:“我知道了!别说了!” 观察这么久,莫德拉依然未从顺子身上感受到危险气息,他退开一步,说道:“杀了他,我们没时间了。” 不需要更多吩咐,天使们立刻动手。 “束缚!” “封禁!” “剥夺!” “行刑!” 众天使配合默契,有人施咒,有人提剑,各种杀招齐齐袭来。 “我他娘说了,今天……” 顺子鼻腔里喘出粗气,提步重重踏出。 “谁——也别想走!” 轰隆隆!! 山,塌了。 (本章完) 第328章 327敢当现世 第328章 327敢当现世 地面塌陷出巨大的凹坑,若是从高空俯瞰——那分明是个纵横百丈的鞋印! 众天使全然未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奔袭过程中仿佛受到某种伟力的镇压,被尽数压进坑底。 顺子却也好不到哪去,这一步踏出,他浑身上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原本宽大魁梧的体格子眨眼就瘦脱了相。 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皮包骨的手腕,凹陷的脸颊上颧骨格外突出:“嗬……早知道……早上该多吃俩馒头的……” 他眼前顿黑,一头往下栽倒。 嘭。 额头磕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却使顺子又清醒过来。 他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两根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臂撑在地上,却好似蝴蝶拍打翅膀般飞快摇晃。 “饿,饿死了……” 顺子就连声音都在发颤。 可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这不是你的力量。” 抬头看去,正有缕缕迷雾自坑下飞出。 迷雾汇聚,莫德拉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看上去似乎无恙,可身上的甲胄早已残破不堪,裂纹遍布,全靠内里尚且完整的皮革挂在身上。 但其余大部分天使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在莫德拉身后的坑底,有人痛苦哀嚎,有人绝望呻吟,更有甚者身躯被泥土掩埋,已经一动不动。 重获身躯后,他们也再一次体会到了来自肉体的痛苦。 但这其实并不正常,莫德拉已经发现了。 在那股威压的影响下,天使们连脱离肉身都无法做到,这不是禁锢,而是镇压。 莫德拉居高临下盯着顺子,眼神格外凝重:“异端,你把自己献祭给了谁?才会如此狼狈。” 顺子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献祭,但他确实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法力的枯竭——不止是法力,似乎是刚才跺脚那下,仅凭法力还不足够,所以把他的体魄也一并透支了。 此时又有几位伤势不重的天使化作迷雾从坑下飘了出来。 他们一边简单处理着身上的伤势,一边心有余悸地把顺子看着。 而顺子还在努力挣扎起身,只是未能成功,手臂一软,整个人再次扑倒在地面。 莫德拉也不想再给顺子机会,他抬手指向顺子,沉声念咒:“迷雾,行刑。” 迷雾飞快汇聚,在顺子上方变化出断头台,那铡刀闪烁着寒光就要落下。 顺子的脑海里再次传来了邪神的声音:“给我……力量……” 顺子不禁苦笑:“他娘的,什么狗屁邪神,老子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哪来的力气借……” 话音未落,顺子的胸前忽然泛起滚烫。 唰—— 铡刀落下,斩在顺子的脖颈上发出“噹”一声闷响。 “哎哟哟——” 顺子被烫得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也不管后脖颈是否无碍,只顾着一边叫唤一边把手从负重衣领口伸进去,把那个发烫的东西掏了出来。 对面的天使们亲眼看见铡刀被震成迷雾消散,一个个都沉默了,再转头去看顺子——这个刚才还皮包骨的大个子,就像是瞬间“充气”,又恢复了之前那幅肌肉虬结的魁梧模样。 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是在跳大神。 “果然是邪神。” 伊尔斯咬牙切齿:“这种祭祀舞蹈早在神祀覆灭时就失传了。” 顺子还未注意到自己已经恢复,他才刚刚看清发烫的是什么。 一根黑色羽毛被他捏在指间,羽毛上如星光般神秘幽暗的光芒正在飞快消散。 顺子着急道:“这是大哥给我的法器!你怎么把它给用了?” 似乎是得到了力量的补充,脑海里那个声音也清晰了很多:“孩子,它不是法器。” “这是最精纯的神力。” 莫德拉神情愈发凝重,虽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事态正在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他不敢再拖,大喊下令:“别给他喘息的时间——动手!” 众天使毫不迟疑,齐齐施展杀招,一时间厚重浓郁的迷雾笼罩此地,浓雾中千军万马如潮水般涌向顺子。 这声势浩大的一幕吓得顺子惊慌失措,下意识想慌不择路地逃命时,脑海中再次响起邪神的话语。 “放开心神,相信我,这用不了太久。” 顺子依言闭眼,再睁开时,双眸被漆黑所覆盖。 咚!! 浓雾中传来一声闷响,众天使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颤。 莫德拉低声道:“多么恐怖的力量……” 伊尔斯符合道:“是邪神就不奇怪了。” 话音未落,更为剧烈的震颤传来。 咚——!!! 雾中千军万马的动静瞬间平息,陷入一片死寂。 下一秒,浓雾仿佛被狂风倒卷,又似被万钧之力挥退,眨眼就消散无形。 雾气消退,那个魁梧的身形缓缓显现。 众天使凝重看去,却又齐齐瞳孔紧缩,下意识仰头看向天空。 “那,那是什么……” 伊尔斯失神呆立。 莫德拉嘴唇翕动,吐字带着颤音:“迷雾之神啊……这,怎么可能……” 顺子头顶,一个顶天立地的龟形虚影伫立在那里,浑身散发着犹如星光般的幽暗微光。 山林间的千年古树都不及他的小腿高,当他垂下那颗布满鳞片的狰狞头颅,用硕大的眼球凝视众天使时,鼻息间呼出的气息吹秃了一整片树林。 直面真神的威压如有实质,众天使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唯一还能在威压下开口的只剩莫德拉,他艰难地对身旁众人说道:“是他,邪神……敢当……我,在《神罚录》中看过关于他的记载……可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必须,把消息带回神国……” 从完成降临到此时此刻,时间并未过去太久,天空中的迷雾漩涡还未完全消散,就在敢当的头顶缓缓盘旋着。 敢当的虚影并没有开口的动作,如嗡鸣般的低沉声音却山林间响起:“迷雾……我记得,当年有他——可我好像想不起他的样子了……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突然,莫德拉拼尽全力掷出一物,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喊:“就是现在——走!” 只见此物竟是一张手帕,手帕迎风便长,转瞬间就已如剧场幕布般大小,朝敢当的眼睛盖去。 手帕是莫德拉从神国带来的法宝,由迷雾之神亲手灌注了神力,被罩住者不仅会失去对外界的一切感知,而且在短时间内,自身的存在也会被遮蔽——就如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 这本是莫德拉留着对付庙尊的秘密武器,却不得不用在了这里。 可万籁丘才多大?敢当又有多大? 看似如幕布大小的手帕飘过去,却连敢当的鼻头都盖不住。 众天使却管不了那么多,莫德拉一声落下后,齐齐化作迷雾朝天空中的漩涡飞去。 能跑一个是一个。 敢当只是微微抬头,视线随着天使移动。 四周的地势却跟着变了。 大地好似活了过来。 轰隆隆—— 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中,一颗由土石汇聚而成的巨大龟首破土而出,头颅足有山丘般大小,眨眼就追上了天使,然后“轰”的一声——巨颚咬下。 (本章完) 第329章 328大迁徙 第329章 328大迁徙 话分两头。 冯绣虎拽着迈克狂奔出城,顺着迈克指出的方向还没跑出太远,就听见有隐约的隆隆声响传来。 冯绣虎低头看去,只见沙土微微震颤。 迈克不明所以,还在发问:“这什么动静?” 冯绣虎却立刻警觉,来不及多解释,他一把拉过迈克,二人化作阴影窜上了路旁树梢。 这一幕差点没让迈克尖叫出来,变成影子的他在身上胡乱摸索:“我的手!我的身体!” 旁边冯绣虎的影子捂住他的嘴:“嘘!看那边。” 迈克依言看去,只见道路尽头烟尘滚滚,声势浩大,却看不清其中人影,他下意识压低声音低呼:“难道是……” 冯绣虎表情凝重地盯着那边:“应该没错了……是野生动物大迁徙。” 迈克震惊转头:“啊?” 冯绣虎嫌弃道:“你没看过动物世界?” 迈克沉默了,不是因为无语,而是因为采取奔袭战术的神卫军主力已经快到近前。 数架战车开路,整支军队气势汹汹地从大道上碾过,直奔帆城而去。 等到大军扬长而去,迈克才终于敢出声了,他语气中不掩忧虑:“连主力军都调来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挡住邪神……” “他们不是去打邪神的。” 冯绣虎摇摇头:“走吧。” 他刚才仔细寻找过了,主力军中根本没有顺子的身影——且不说顺子的体格本就显眼,他如今晋升卫官,身上甲胄也与普通神卫军不同,所以并不难找。 冯绣虎拉上迈克,二人从树上跳了下来。 此时迈克回过神来,又想起了刚才的遭遇,惊疑不定地打量起冯绣虎:“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黑夜教会的手段。” “不该问的别问。” 冯绣虎一句话堵了回去。 迈克讷讷闭嘴,收起好奇心继续跟着冯绣虎赶路。 冯绣虎忽略了一件事——迈克只是一名羸弱的神官,跑马拉松实在有些太难为他了。 二人撒丫子狂奔不久,迈克就体力不支,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瘫在地上直喘气。 冯绣虎没办法,只好再次调用阴影权柄,拖着迈克继续前进。 化作影子赶路后速度陡增,可冯绣虎的法力却在快速消耗。 幸运的是,在法力耗尽前,迈克终于让他停了下来。 迈克指着前方说道:“这里就是飞泉坳。” 冯绣虎望着前方起伏的山林,不禁陷入沉默——如此大的面积,又该从何找起? 迈克摊开两手:“我也没去过营区,接下来就只能碰运气了。” 冯绣虎低头看去:“不用。” 地上有大片的脚印——神卫军大军出征,痕迹根本无法掩盖。 沿着脚印往前看,一条被硬生生踩踏出来的道路径直朝着山林深处延伸。 沿着道路,二人继续深入。 又是一阵跋涉后,还未看见营区的影子,忽然冯绣虎和迈克齐齐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抖动,却又很快消失。 伴随着沉闷的轰隆声自远方传来,头顶鸟群惊飞大片。 冯绣虎与迈克对视了一眼。 迈克缩着脖子来回观察四周:“又发生什么了?” 冯绣虎笃定道:“这次肯定是野生动物大迁徙。” 迈克一惊一乍:“你是说还有神卫军?” 蚀说:“我感觉到了规则律动,应该离这里不远。” 冯绣虎回:“那肯定不是顺子,顺子跟规则律动沾不上边。” 迈克问:“你在跟我说话?” 蚀有不同意见:“一定是法阵开启了,降临通道连接神国,神国的出现可能会引起规则律动。” 冯绣虎恍然大悟:“哪个方向?” 蚀喊道:“西面。” 不管还在疑惑的迈克,冯绣虎揪住他的领子,化作阴影径直转头朝西面的林中窜去。 迈克大喊大叫:“这又是去哪儿!” 距离刚才的震动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飞速移动中,蚀好像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在冯绣虎脑海里发出一声暴喝:“等等!” 冯绣虎立刻停驻脚步,绷紧了神经观察四周:“怎么了?” 蚀没有开口,竟然直接从冯绣虎身后走了出来。 这骇人的一幕把迈克吓坏了,指着冯绣虎身后正要尖叫,就被冯绣虎先手预判捂住了嘴。 冯绣虎没空跟迈克斗咳嗽,而是紧张地盯着蚀。 蚀从不在外人面前现身,要不是真遇着大事了,他也不会这样做。 此时蚀表现得很焦躁,他不停地来回踱步,时而抬起头在空气中嗅着什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不对。” 蚀的眼眸里闪烁着凶悍的光,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这种律动……不像神国。” 迈克再也忍不住了,大喊大叫起来:“说话了!老虎说话了!迷雾啊——我这是在做梦吗?” 冯绣虎从兜里取出报童帽塞进迈克嘴里,语气不善地对蚀说道:“不是神国?意思是我跑这么远还走错路了?” “嗬……” 蚀朝冯绣虎龇着尖牙:“这种感觉比神国要危险多了……” 冯绣虎气得跳过去,掰住蚀的两颗牙冲他大吼:“顺子!我要找顺子!别跟我扯别的!” 话音未落。 咚! 地面猛地一震。 三人齐齐看向远处。 “又来?” 冯绣虎歪着头。 这句话刚说完。 咚!! 又是一次更猛烈的震荡,以至于冯绣虎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拍着屁股起身,撸起袖子:“没完了是吧!” 迈克被连番的动静所吸引,往前走到不远处林子稍微稀疏的地方。 他抬头看去,顿时愣在了原地:“那,那是什么……” 冯绣虎跟着走过去,抬头一看也惊呆了:“妈呀!好大的洞!” 山林茂密,树冠蔽空,以至于适才二人皆未发现天空中的异样,此时离得近了,才察觉到此等诡谲的景象。 “那就是降临通道。” 蚀踱步走了过来,凶光毕露的虎目却看向了更远处——仿佛要透过茂密的树林,看向某种更让他在意的事物。 冯绣虎意识到自己又错怪蚀了,有些不好意思时,迈克忽然再次惊呼:“快看!有人在天上飞!” 冯绣虎赶紧定睛看去,只见道道身影争先恐后地朝着迷雾旋涡的中心飞去。 冯绣虎神情一凛——因为他注意到这些人身上穿的正是卫官甲胄。 可接连看去,却依然没有找到顺子的身影。 “难道就顺子不会飞?” 他暗自嘀咕。 就在此时,更为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了。 冯绣虎和迈克站立不稳,被掀翻在地。 这一次的震荡连绵不绝,冯绣虎根本无法起身,他一把揪住蚀的尾巴,费了好大劲才爬起来,却发现蚀怔怔地望着天空。 冯绣虎顺着看去。 原来是一座“山丘”正在拔地而起。 (本章完) 第330章 329蚀神救场 第330章 329蚀神救场 地动山摇中,伴随着那只巨颚“轰隆”一声咬合,天空只剩烟尘弥漫,再无人影存在。 今天一连串的神异景象接连不断地冲击着迈克那脆弱的神经,此时他瘫坐在地,已经语无伦次。 迈克指着天空隆起的“山丘”,声音结结巴巴:“龟,龟特唔……唔唔!” 冯绣虎捂着他的嘴,埋怨道:“这可不敢乱说。” 蚀许久没出声,此时却好似笃定了什么,转头对冯绣虎喊道:“快跟上!” 说罢,便当先往前冲了出去。 顺子生死未卜,冯绣虎也不敢耽搁,拎起迈克化作黑影飞窜紧追。 …… 手中羽毛的光彩渐渐暗淡,随着其上最后一点星光熄灭,从顶端开始,羽毛化作了一片阴影,缓缓分崩离析,向着地面飘落,然后彻底消散。 顺子眸中的漆黑也随之退去,恢复了清明。 他低头看向手中正在消失的羽毛,下意识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再抬头看向天空,仿佛支撑天地的龟形虚影也不再清晰可见,他身上的莹莹星光正在快速暗淡,仿佛马上就要看不清了。 “邪神……” 顺子看呆了,不禁喃喃自语。 “唉……” 脑海中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 天空中的龟形虚影崩散成漫天光点,然后重新汇聚成了一只更小一号的半透明龟影。 说是更小一号,其实也比顺子要高出不少,他的身躯凝实了许多,但依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化。 敢当垂下头颅,漆黑幽深的瞳孔凝视着顺子:“不是邪神……是敢当。” 出于本能的,顺子往后退了两步。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能一窥敢当的全貌。 眼前这位“邪神”,他的皮肤表面被坚实的鳞片所覆盖,两颗眼睛仿佛是镶嵌在凶恶面庞上的宝石,深邃且威严。 他的颚口两侧露出了尖牙,却朝顺子露出了一丝亲切的笑容。 粗壮有力的四肢稳稳支撑起他庞大的身躯,即使被鳞甲所覆盖,却依然能看清那充满力量和美感的肌肉线条。 他的背脊甲壳不似寻常龟类那般光滑,而是如山峰丘陵般嶙峋无序,仿佛背负着一整片山脉。 敢当看向顺子的眼神流露出慈祥和善意,张口说话时,声音却直接在顺子的脑海响起。 “孩子,听我说。” 顺子愣了一下,鼓起勇气上去,伸出手指去触碰敢当的鼻尖。 手却直接从虚幻的光影中穿过,什么都没摸着。 敢当轻轻说道:“这只是神力制造的投影……我不在这里。” 顺子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敢当……” 敢当幽幽重复了一遍:“你该离开了,孩子……” 敢当回首抬望,指引着顺子看向天空中的迷雾旋涡:“通道还未关闭,他们迟早会发现的……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顺子慌了:“离开?去哪?我家就在帆城,我大哥也在帆城——不走行不行?” 敢当重新看回顺子:“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你要活下去……你是最后一个……” 说话间,敢当的身影愈发虚化。 顺子急道:“哎!你别走!先把话说清楚——” 话音未落,敢当突然眼神一变,朝着顺子身后发出威慑般的咆哮:“吼——!” 顺子的余光瞥见一只巨大的猛兽身影从自己头顶掠过,然后踩在敢当的背壳上猛地一蹬,整只兽冲天跃起。 “别挡路!留点神力回去接着睡吧!” 猛兽说话的声音这时才传入顺子耳朵,然后面前的敢当虚影像是被一脚踩爆,崩散成星光消散了。 来不及感伤敢当的离开,顺子赶紧抬头望去——这才看清那说话东西竟然是一只毛发抖擞的狰狞猛虎。 只见他踏空而行,数次虎跃间飞快冲向了天空中的迷雾旋涡,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原本缓慢盘旋的漩涡毫无征兆地沸腾翻涌起来,然后某处突兀地出现了一块“红斑”,随后红斑飞速扩散,几个呼吸间就将迷雾旋涡全部染成了红色。 “吼——!!” 随着一声震慑山林的虎啸响起,遮空蔽日的迷雾像是被无形的冲击力所影响,瞬间向四周荡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阳光破开云层,再次洒向了山林。 顺子四处乱看,试图找到那只会说话的老虎,身后却忽然传来人声:“找谁呢?” 顺子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冯绣虎拎着迈克就站在身后。 “大哥!” 顺子激动大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冯绣虎扔下迈克,指着远处的山丘对顺子问道:“发生什么了?” 顺子抬眼看去,只见刚才那只老虎正站在龟首山丘的顶上,遥遥望着这边。 顺子语无伦次:“哥!老虎说话了!乌龟也说话了!邪神——” 冯绣虎往他后脑勺削了一巴掌:“我问你那些天使呢!” 顺子委屈地揉着后脑勺,指着山丘答道:“被吃进去了。” 冯绣虎追问:“还活着么?” 顺子摇头:“不知道。” 这时,蚀从山丘上一跃而下,几个腾挪间回到了二人面前。 顺子指着蚀喊:“就是他!就是他!” 蚀没搭理,径直对冯绣虎说道:“没死,只是被镇压了。” “敢当的力量很弱,天使的灵体常年受到神国的庇护,敢当就算能干掉他们的肉身,也无法做到一击堙灭他们的灵体,所以无奈之下只能采取这种方式——将他们的灵体镇压在肉身之内,再将肉身埋进山里。” 冯绣虎这才知道蚀为什么急着处理迷雾旋涡——原来是担心通道那头发现这里的异常。 于是他指向山丘:“这东西太显眼了,要是留着不管也是迟早被发现的事。” 蚀看向了冯绣虎头顶的礼帽。 灰先生忽然在迈克身旁现身,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班长先生,我能处理。” 迈克刚适应了蚀的存在,自己旁边突然又多出一只大耗子,果断眼皮一翻就往后栽倒。 冯绣虎眼疾手快把他拉住,对灰先生说:“藏起来?可里面的人怎么办,要是哪天跑出来了也是个麻烦。” 蚀摇摇头解释道:“不必担心,敢当那一口下去,他们的肉身不死也残了,随着肉身死去,他们无法挣脱肉身的灵体每在现世待一天,就会被消磨一分,用不了太久就会自然消亡。” (本章完) 第331章 330先驱者岛的隐秘 第331章 330先驱者岛的隐秘 灰先生去解决怎么把山丘藏起来的问题,冯绣虎拉着顺子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顺便把晕过去的迈克也拖到了脚边。 蚀也在二人对面蹲下来,转头望着远处的灰先生施展手段。 顺子看看冯绣虎,又打量起了蚀,他忽然一拍大腿:“我见过你!” 蚀回过头:“我怎么不记得?” “在梦里!” 顺子非常笃定,对冯绣虎说:“大哥,你给我送信时肩膀上顶着的就是这颗老虎脑袋。” 冯绣虎不高兴了:“瞎说,我哪有那么丑,你肯定看错了。” 蚀也不高兴了,一尾巴扫过来把冯绣虎拍到地上。 冯绣虎拍拍屁股站起来,埋怨顺子:“我还没说你站在大眼珠子上哩。” 顺子愣了:“什么大眼珠子?” 他和冯绣虎大眼瞪小眼,两个啥也不懂的没法往下说了。 幸好蚀接话了,他问顺子:“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谁?” 顺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蚀匍匐身躯,交迭前爪垫在脑袋下面,闲适地瞥着顺子:“敢当。” “邪神呐……” 顺子心虚地瞥了眼冯绣虎:“从刚开始修炼,他就在我脑子里说话了……但声音断断续续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也听不懂,就不太敢跟他接话。” 冯绣虎转头看向蚀:“敢当不是死了么?怎么又跑顺子脑子里去了?” “是死了没错。” 蚀轻捋虎须:“但你忘了,他的神骨还在先驱者岛。” “只要神骨无恙,原始神迟早会复生。” 冯绣虎表示不理解:“新神明知道敢当会复生,却任由他的神骨留在那里?” 蚀翻了个白眼:“原因不止一个。” “一是因为,新神带不走敢当的神骨,带走了也取不出权柄。” “二是因为,敢当临死时对新神的仇恨太深,神骨也受到了这股仇恨的影响,所有进入先驱者岛的神祇,都会承受大地权柄的镇压之力,从而无法使用权柄的力量。” “这也是新神们默许秘法学院占据先驱者岛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原因是……秘法学院主动承担起了看守敢当神骨的责任,他们利用自己手中的诸多神器,杜绝了敢当复生的可能。” 蚀的视线偏移到顺子身上:“但现在来看,他们的防范松懈了。” 顺子半天插不进话,此时赶紧发问:“什么意思?借尸还魂?他在我身上复生了?我可没答应这事!” “你想多了。” 蚀摇摇头:“敢当不在你身上。” “我猜测,是敢当的神骨在漫长岁月中蕴养出了一缕残魂,但由于秘法学院的镇压,这一缕残魂始终未能苏醒过来。” “直到你开始修炼搬山法,在入门共鸣时与规则产生了感应,从而唤醒了他。” 顺子听得云里雾里,但知道自己体内没住着别人,终究是松了口气。 他拍着胸脯笑道:“吓死我了,哪个正常人脑子里住俩人呀?还他娘是个邪神!” 冯绣虎面无表情,盯着顺子不说话。 蚀纠正道:“不是邪神。” 顺子不信,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朝蚀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候迈克醒了,看着围坐一圈的人,他摸着头笑道:“哈哈,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好像还做梦了,我梦见个会说话的大耗子,比人还高,可能是今天受了太多惊吓。” 灰先生也回来了,站在迈克身后对冯绣虎说:“班长先生,我的工作完成了。” 迈克回头一看,笑容僵在脸上,眼皮一翻又晕了。 灰先生感到有些愧疚:“我是不是应该提前打声招呼的?” 冯绣虎安慰他:“不怪你,这世上怕老鼠的人很多,不差他一个。” 顺子小声嘀咕:“这话说的,这么大的耗子谁见了不犯怵……” 冯绣虎立马转头斥责顺子:“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别人又没吃你家大米。” 顺子惊了:“原来是吃大米长这么大的吗!” 灰先生生怕误会,赶忙解释:“不是,我不吃大米——别的也不吃。” 冯绣虎也惊了:“你不吃东西?不吃东西怎么当厨子?” 灰先生一愣:“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够了!” 蚀大吼一声叫停他们。 等众人都看过来,蚀沉声说道:“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顺子问:“去哪儿?” 众人又都看向了冯绣虎。 冯绣虎托着下巴沉吟片刻:“反正不能回帆城,这时候教会和神庙多半已经把脑浆子打出来了,风雨娘娘和迷雾之神七彩鳞的斗法更是多看一眼就要爆炸——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在外面躲着,等打完了再摸回去看看情况。” 众人对这个说法表示了肯定。 冯绣虎继续剖析:“要是风雨娘娘打赢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咱们的日子照样过。” 顺子问:“那要是迷雾之神赢了呢?” 冯绣虎沉默了一阵:“咱哥俩现在披着教会的皮,其实迷雾之神赢了也能继续过日子……但话又说回来了,娘娘对我不赖,好歹也有救命之恩,所以从清分上来讲,我还是希望娘娘赢;但话又又说回来了,她赢不赢的,我也插不上手……” 顺子愕然地盯着冯绣虎胸前:“哥,你哭了?” “谁哭了?” 冯绣虎没好气道,可低头一看,自己胸前竟然湿了一片。 他愣了一下,把手伸进内兜掏出一物。 居然是那张夜总会贵宾凭证。 只见这张卡片正往外浸着水汽,手一摸就湿漉漉一片。 蚀察觉到问题所在,脸色顿时变了,喊道:“快扔了它!” “啊?” 冯绣虎反应慢了半拍,卡面上忽然亮起符文,一股旋风自脚下升起,眨眼就将冯绣虎卷上了半空。 蚀猛扑上去撞进冯绣虎体内,灰先生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顺子也想追来,可哪里比得上风快? 只听见冯绣虎被风裹挟着飞走时的喊话:“别跟来——” 眨巴眼睛的功夫,冯绣虎就消失在了天边。 看那方向,分明就是往帆城去的。 顺子气得一跺脚,转身跑回去把迈克抗在肩上,然后麻溜地朝山下跑去。 (本章完) 第332章 331娘娘的后手 第332章 331娘娘的后手 说回帆城。 不知从何而来的海水汹涌倒灌,好似在港口区开了个巨大的决口,顷刻间就将港口区淹没在一片汪洋里。 风雨娘娘尚未找到海水来源,迷雾之神却抓住了她分神的间隙。 毫无征兆地,无数条迷雾锁链凭空出现,构成了一张球形巨网将风雨娘娘囚禁其中。 风雨娘娘抬眸望去,囚笼外出现了迷雾之神的身影。 “好胆。” 风雨娘娘轻声吐字:“我还道把你吓跑了,失了七彩鳞助力,你竟还敢现身。” 迷雾之神缓缓说道:“时间还早,娘娘,我这斗烟还没抽完。” “那你要快一点了。” 风雨娘娘羽袖鼓荡,狂风肆意涌出:“我怕你时间不够。” 囚笼内风势陡增,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构成囚笼的迷雾锁链颤抖起来,眼看就要压制不住风力而崩散。 迷雾之神抬手指来,似要施展神术。 风雨娘娘岂会让他得逞?荡出软剑劈下,一道锐利的无形风刃划过,锁链囚笼哗啦一声崩散开来,风刃余势不减,继续朝迷雾之神掠去。 迷雾之神却并未施展神术,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身躯再次化作迷雾消散。 风雨娘娘心头一凛。 中计了。 念头方起,下方的海面突然隆起,一只庞然大物破浪而出,狰狞的巨口张开,瞬间将风雨娘娘笼罩——七彩鳞竟不知何时绕过了风障,来到了这头! 顷刻间风雨娘娘就已反应过来,他定是从那不知在何处的“决口”进来的。 可明白也是晚了,迷雾之神和七彩鳞这一手里应外合声东击西玩得漂亮,随着巨颚“轰”一声合拢,七彩鳞紧闭着鱼嘴,一头扎进了海里。 迷雾之神重新现身,踩在迷雾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海面。 风雨娘娘的实力不容小觑,哪怕到了七彩鳞的主场,也没那么容易陨落,所以迷雾之神在等待机会——等风雨娘娘现身,再给她重创一击。 下方的海面上,浪潮变得更加汹涌,又不时鼓起巨大的水泡,那是七彩鳞在搅动海水,也是跟风雨娘娘的生死搏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破水而出,朝上空疾掠而来。 正是风雨娘娘,她表情依然冷冽,只是羽衣带血,但手中软剑亦沾染了七彩鳞的鱼血。 硕大的鱼头从海面跃出,紧追风雨娘娘的脚步,试图将她再次拖回海下。 重回天空的风雨娘娘毫不掩饰杀意,抬手朝下方掷剑而出:“找死!” 狂风裹挟着剑身,速度之快竟具现出肉眼可见的梭形气流,瞬间贯入七彩鳞的喉咙。 而就在此时,迷雾之神突然在风雨娘娘身后出现,随着他手指点中娘娘的背脊,一个巨大的罗盘虚影在娘娘脚下出现。 “神谕,虚无之路。” 随着他话音落下,罗盘上的指针飞快转动起来,然后竟直接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罗盘。 七彩鳞发出痛苦的咆哮,砸回了海面。 风雨娘娘却不再继续出手,她缓缓转身,看向了迷雾之神。 迷雾之神对她微微颔首:“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了,娘娘,你最好一步都别动。” 这一招是迷雾之神的杀手锏,也是权柄力量的极致体现——他为风雨娘娘设定了一个不存在的方向,此时此刻,无论风雨娘娘往任何方向移动,都会朝着这个被设定好的方向前进,但因为这个方向根本不存在,所以风雨娘娘只要迈出一步,都只会直接踏入虚无。 迷雾之神绅士地向风雨娘娘弯腰行礼:“无意冒犯,娘娘,我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 “你是想主动交出神玺,还是我亲自来拿?” 他戏谑一笑:“如果你主动交出来,我可以答应不会再伤害你——当然了,七彩鳞会怎么做,我就无法保证了。” 风雨娘娘用行动作出了自己的答复,她招手唤来风刀雨箭,密集的攻势朝着迷雾之神倾泻而来。 迷雾之神不闪不躲,任由风雨将他的身躯贯穿得千疮百孔,贯穿处却翻涌着迷雾,然后飞快愈合。 “好吧,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迷雾之神叹了口气,吐出一缕烟雾飘来。 烟雾在半空中化作一道符文,没入风雨娘娘体内。 “神谕,信仰迷失。” 风雨娘娘神情终于变得凝重起来,她感觉到自己与风雨权柄之间的联系变得不再稳固了。 与她对七彩鳞施展的手段不同,她是利用雨的特性去削弱七彩鳞对权柄的掌控程度,而眼下自己所面临的情况却更像是——缺少了掌控权柄的基础。 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 迷雾之神露出得意的微笑:“不必感到意外,这是我专门为你创造的新神术,它改变了指向你的信仰的流向,而作为神祇,失去信仰的支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有新神都是如此。 羲君为诸神炼化信仰,炼制出神玺神格,作为代替神骨的权柄承载物,只要信仰不断,神玺神格就如神骨一般坚不可摧,但如果失去信仰的支撑,就意味着神玺神格不再稳固,权柄面临失控。 “好手段。” 风雨娘娘承认了这点。 “感谢你的赞美。” 迷雾之神点头致意:“那么现在,我们该结束这一切了。” 细烟斗在迷雾之神手中渐渐变化成一把利器——若是细看便能瞧出,那是一柄放大了的罗盘指针。 迷雾之神将指针抵在娘娘心口,对她说道:“放心,这很快,不会太痛。” 说罢,他将神力汇聚,指针捅了下去。 咔哒。 却听一声异响传来,好似开锁时拿错了钥匙,拨动锁芯时的响动。 指针未进分毫。 迷雾之神愣住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风雨娘娘。 风雨娘娘嘴角噙着冷笑,一言不发把他盯着。 不好的预感降临,迷雾之神抽身欲退,后背却撞上了一面墙。 他赶紧回头看去——才发现哪里是墙?背后分明是一扇紧闭的门板。 “镇宅灵官!” 迷雾之神惊呼一声,转身又朝另一侧逃跑,却再次一头撞上门板。 嘭嘭嘭! 接连几次撞击,迷雾之神无论朝哪个方向移动,门板始终挡在他的去路上,哪怕是化作迷雾也无法逃脱。 风雨娘娘甩了甩手,一道符篆从袖子抖了出来。 “有后手的不止你一个。” 她往前迈了一步,竟全然未受神术的影响。 “为了对付你,我特地去找闩灵官借来了一张神符。” ps:镇宅神官有两位,匙灵官和闩灵官,闩灵官的权柄是禁,匙灵官的权柄是解。 (本章完) 第333章 332迷雾,归来 第333章 332迷雾,归来 封天绝地符——闩灵官更喜欢叫它关门打狗符。 这张由闩灵官亲手炼制的神符,就如同他的权柄一般,既可护身,亦可困敌。 可怜那迷雾之神,最擅长玩弄方向的神祇如今竟走投无路。 风雨娘娘适才示弱,先将七彩鳞重创,等的就是迷雾之神主动撞进来这一刻。 今日这一战,从一开始风雨娘娘的目的就很明确。 和七彩鳞斗了这么多年,风雨娘娘深知这条大鱼没那么好杀,但迷雾之神就不一定了。 羲君和蚀神已经多年不曾现身,如今主心骨下落不明,东方神却心犹不齐,西方神更是蠢蠢欲动。 此次迷雾之神与七彩鳞联手,就是西方神的一次试探之举—— 若是羲君依然不出现,便顺势拿风雨娘娘开刀,风雨娘娘的信仰版图遍布东大陆沿海范围,最适合作为突破口。 即便羲君现身了也无妨,无非是服软暂且退去,言辞上将事态化小,推脱到迷雾与风雨的信仰之争上去。 可风雨娘娘却不想让西方神如愿。 她心知羲君确已失踪,西方神狼子野心已然显现,便打定注意,要借此机会将计就计,先断其一臂,以力压之,以势慑之,令西方神不敢轻举妄动。 也好教他们知道——无论羲君在与不在,东大陆都不是他们能轻易染指的。 而迷雾之神,就是风雨娘娘铁了心要斩断的那只手臂。 眼下,这只手臂已经摆在了她的刀口下。 “娘娘,我们应该谈谈。” 虽然努力维持着绅士应有的镇定,但迷雾之神眼底的慌乱已经快掩饰不住。 风雨娘娘可不跟他讲什么绅士风度,软剑刺出仿若白蛇吐信,从迷雾之神的脖子上绞过。 断裂处迷雾涌动,这一剑并未造成实质伤害。 可迷雾之神的脸色更加难看,因为狂风已经侵入躯体,正在他的体内肆虐。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风雨娘娘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了。 风雨娘娘抬起皓腕,纤细的手臂掐住了迷雾之神的咽喉。 风雨权柄被调动,神力倾泻而出。 在迷雾之神惊恐的眼神中,他的身躯随着雨水浸润而开始消融,体内的狂风正在将他的血肉和内脏寸寸撕裂。 他的四肢微微颤抖,是因为本能地想要挣扎,只是由于封天绝地符的禁制,他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风雨娘娘死手下得果断,也丝毫不拖沓,几个呼吸间,迷雾之神就被融得血肉模糊,只勉强看得出个囫囵人形。 又过了片刻,迷雾之神连颤抖都没有了,风雨娘娘五指发力捏下。 嘭! 狂风自体内引爆,迷雾之神就这样炸成了漫天血雨。 半空中一物散发着朦胧荧光掉落,风雨娘娘顺势接在手中。 低头看去,此物流光溢彩,通体呈圆形,就像一枚更有厚度的钱币。 却是神格没错。 风雨娘娘低头看去,神格上显现出的符文是一面罗盘的图案。 随着图案映入眼帘,风雨娘娘的眸中闪过迷茫,竟直接呆立原地——许多被忽略了的记忆好似被瞬间扯去了面纱,尽数涌入脑海。 噗! 一把弯钩从后方伸来,尖头扎进了风雨娘娘的喉咙。 偷袭者横向发力撕扯,“嗤啦”一声,洒出一片血雾。 不等风雨娘娘回头,枪声接踵而至。 砰! 子弹从背后击中,再从心口贯出,风雨娘娘的胸前也绽开了血。 她的肩头微微晃动一下,然后全身化作雨水朝地面落去。 远处的雨水汇聚而来,重新具现出风雨娘娘的身影,可她身上的伤口却并未愈合,血肉模糊处缠绕着迷雾,好似跗骨之蛆,阻挠着她恢复。 风雨娘娘第一时间没去理会身上的伤,而是表情凝重地望着对面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背脊却有些佝偻的男人,穿着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装束。 他胡子拉碴,湿漉漉的长卷发像海草一般耷拉在脸上,发丝缝隙中透出阴鸷的眼神。 他身上的衣物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显得格外邋遢——头顶的三角帽边缘磨损严重,身上披的双排扣厚呢外套满是褶皱,下身马裤沾染着大片深褐色污渍,脚下长筒皮靴糊满了黑泥,鞋跟处的黄铜铆钉也已氧化发黑。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燧发枪,左手齐肘而断,接了一柄闪闪发亮的弯钩。 就像一位从深海船骸中爬出来的海盗船长。 “风雨……好久不见。” 他勾起嘴角打了声招呼,沙哑的声音就像锈蚀的铁片在摩擦。 “确实很久了。” 风雨娘娘紧抿着唇:“久到我已经把你忘了……” “……迷雾。” 浓郁的迷雾升腾起来,破开雨幕朝着这位老海盗汇聚,在他脚下具现出一艘艘巨大的海盗船,数不清的炮口齐齐瞄准了风雨娘娘。 老海盗站在最前方的冲角上,一只脚踩着骷髅图腾的头颅,发出肆意狂妄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没错!现在你想起来了!” 风雨娘娘沉声道:“所以,你遮蔽了一段历史,就是为了这一刻。” 老海盗抬起弯钩指过来,瞪着眼睛狞笑:“很值得不是么?我最喜欢一本万利的买卖!” 风雨娘娘看向手中的神格——刚刚死在她手里的不是真正的迷雾之神,而是他的从神,指引之神。 “他知道你的计划吗?” 风雨娘娘对此感到好奇。 老海盗——或者说真正的迷雾之神,他仰天大笑数声:“他?我可怜的赫克托,他当然不知道,他也被迷雾遮蔽了双眼,所以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真的就是迷雾之神了。” “但他死得很有价值不是么?” 迷雾之神用枪口顶起帽檐,冲风雨娘娘扬了扬眉毛:“如果没有他,现在死的或许就是我了。” 脚下的海面上,七彩鳞庞大的身躯重新浮了上来,他先打量起了迷雾之神,随后再次看向风雨娘娘——只要能复仇,他并不在意合作的对象是谁。 风雨娘娘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思忖片刻,屈指轻弹剑身。 吐字道:“召来。” 她也要找帮手了。 (本章完) 第334章 333帮手来了 第334章 333帮手来了 冯绣虎飞起来了。 风把他吹得脸皮变形嘴唇狂甩,就像在坐一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过山车。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比过山车的速度快多了。 狂风卷着他,先飞过了飞泉坳的山林。 冯绣虎从高空看下去,竟完全找不到刚刚龟首山丘的影子,看来灰先生把它藏得很好。 继续飞,冯绣虎分辨出来,他是在往帆城的方向移动。 既来之则安之,冯绣虎把礼帽抱在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就知道老万头给我那张贵宾卡没安好心,我肯定是被神庙做局了。” 冯绣虎这样说道。 脑海里蚀不屑地打了个响鼻:“蠢蛋,这是一张神符,万籁丘可画不出来。” 冯绣虎一愣:“原来这局是娘娘做的?” 蚀沉默了一会儿:“这张神符做得巧妙,我也看走眼了,没早点发现端倪。” “不怪你。” 冯绣虎安慰道,他下意识伸手入怀,想把贵宾卡拿出来再端详端详,却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符篆生效时,就已经化作流风和雨水消散了。 他对蚀说道:“风情雨韵夜总会的老板是老万头,这先入为主的概念让我们失了提防,以为贵宾卡是从他手里出来的,被摆了一道也没辙——话说这风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去风雨的身边。” 蚀回道:“这道符的功效极其简单,也是让我看走眼的原因之一。” “一旦生效,就会强制将你带过去。” 冯绣虎想了想:“那要是我离得很远呢?假如我现在远在世界的另一头,隔着这么远还能生效吗?” “当然能。” 蚀吭哧吭哧笑了两声:“风一吹起来就不会停下,就怕你会饿死在半道上——还记得她把贵宾卡给你时叮嘱过什么吗?叫你别离开帆城。” 冯绣虎恍然大悟。 难怪了,风雨娘娘明明那么看重他这个新诞生的“原始神”,却从未真正限制过他的自由——合着是因为有这么根拴绳套在他脖子上。 人压根就不担心冯绣虎跑了。 谈话间,帆城到了。 城门处可谓是格外热闹。 神庙修士已经彻底占据了城墙,吊桥也升了起来。 城门这头风啸雨急,悬崖那头迷雾笼罩。 军中神官共同撑起迷雾,艰难抵御着雨幕的侵蚀,神卫军龟缩在迷雾中,边缘处已经有不少未及时躲避的神卫军横尸在平原上。 冯绣虎在城墙上的人群中看见了万籁丘的身影,他负手伫立,遥望着对面的军阵——这就是神庙能占据完全优势的原因所在。 而除了苦苦支撑,神卫军这边也不像是准备发起浩大攻势的样子,他们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能对付万籁丘的人过来。” 蚀嗤笑一声:“可惜等不到了。” 仿佛心有所感,万籁丘抬头朝这边望来。 冯绣虎赶紧挥手跟他打招呼:“姓万的你他妈跟娘娘合起伙来阴我——” 话还没说完,风就带着他飞远了。 上城区映入眼帘。 街道上狼藉满目,却空无一人。 唯有中轴线上断浪桥的兵道入口处最是触目惊心。 很显然,就在不久前这里爆发过激烈的战斗,教会和神庙的人横尸遍地,血浆把砖石路染了一层厚厚的红漆。 这场厮杀却还未停止,兵道内仍有喊杀声和短兵相接声不断传来。 冯绣虎的注意力却不再停留,当飞越过了上城区,他终于得以看清下城全貌。 港口区眼看就要被海水彻底淹没,海平面已经逼近工厂区的高度,残存的修士们不得不向通往工厂区的坡道败退,可教会的神卫军已经在那里严阵以待。 奇怪的是,明明与港口区处于相同水平线的底城却偏偏没有海水漫入。 说明这水不是从海上来的。 “哪来的水?” 看向远处将汹涌波涛尽数挡在外面的风障,冯绣虎摸摸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风速慢了下来,托着冯绣虎落到了断浪桥最前端。 重新踩在实地上,冯绣虎抬头一看,发现眼前有人斗法正酣。 冯绣虎这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也让眼前二人同时警惕,不约而同地收手看来。 冯绣虎打眼一扫,原来是两位长老——步虚归和芬德雷周。 他冲二人点头:“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 芬德雷周看看冯绣虎又看看天上——他想不明白冯绣虎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步虚归眼神在冯绣虎和芬德雷周身上游移——他怀疑这是芬德雷周安排的诡计。 两位长老很谨慎,都没有轻举妄动。 可他们不动,冯绣虎也不敢过去呀,三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就在此时,风雨娘娘从旁边的雕像中走了出来。 只是此时的她已然不复倩影翩翩的模样,身上多处挂彩,羽衣也黯淡了许多,看上去颇为狼狈。 来不及去看冯绣虎,风雨娘娘当先对步虚归喝道:“速速退去!” 步虚归毫不迟疑,法诀一掐即刻化风而去;芬德雷周更是果断,看到风雨娘娘出现的第一秒,竟直接抛下冯绣虎这个“自己人”,翻身就从断浪桥上跳了下去。 轰!! 断浪桥忽然一阵剧烈摇晃。 冯绣虎差点没站稳,赶紧抱住旁边的栏杆:“什么动静?” 他探头朝下面望去,只见一头容貌狰狞的巨大怪鱼浮于海面,正用头颅撞击着断浪桥。 “这丑东西怎么也进来了!?” 冯绣虎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彩鳞被挡在风障外面的时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浓郁的迷雾忽然朝断浪桥席卷过来。 冯绣虎定睛看去,只见迷雾中走出一道身影。 看清来人打扮,冯绣虎不禁又惊:“路飞,你走错片场了吧!” 与此同时,他分明听见自从进入帆城后就再没出过声的蚀,倒吸了一口冷气。 迷雾之神也注意到了这个多出来的身影,他咧嘴发笑,露出左边第三颗金牙:“风雨,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 冯绣虎摆手否认:“先说我可没答应。” 未理会他的胡言乱语,风雨娘娘抖开软剑,凝重地望着对面的迷雾之神,然后快速对冯绣虎说道。 “不管你的权柄是什么,且拿出真本事来,替我拦住七彩鳞片刻,尽你所能多争取点时间——我要腾出手来先解决这个……大麻烦。” (本章完) 第335章 334奉献的本质 第335章 334奉献的本质 拦住七彩鳞? 冯绣虎顿时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风雨娘娘根本不给冯绣虎拒绝的机会,长袖一展,狂风卷起冯绣虎飞了出去。 似是因为出手仓促,又或是娘娘亦感疲惫,这次的风飘飘忽忽并不稳定,冯绣虎被卷得晕头转向,等一屁股摔到地上时,冯绣虎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港口区。 可港口区陷于汪洋,哪来的实地? 冯绣虎爬起身,定睛打量周围——原来自己是在一艘三桅帆船的甲板上。 只见这艘船破破烂烂,制式老旧,冯绣虎嘴里抱怨:“这破船是从哪个博物馆里冲出来的吗……等等,我怎么看着眼熟?” 这时,蚀突然出声了:“那幅画被你扔哪儿了?” “什么画?” 冯绣虎下意识发问,可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 他一拍脑门,惊呼:“《神引破浪图》!” 好家伙,可不是眼熟么? 脚下这三桅帆船分明就是画里那艘! “我好像知道海水是从哪儿来的了……” 冯绣虎喃喃自语。 《神引破浪图》被他委托熊桂媛运去外地转卖,但由于停海的缘故,船队无法出海,所以这幅画就被熊桂媛暂时存在了自家生意的库房里。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将冯绣虎从失神中惊醒。 他扶着船舷看向远处,七彩鳞再次撞向断浪桥,无数砖石崩飞,然后掉进水里。 “这不开玩笑么……” 冯绣虎使劲揉了把脸:“我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我想试试。” 身边忽然传来了灰先生的声音。 他不知何时已经现身,从冯绣虎手里接过礼帽戴在了自己头上。 灰先生的两只小眼睛遥遥盯着巨大的七彩鳞,语气很认真:“如果断浪桥倒了,底城也无法避免被淹没的命运——那里是我的家。” 冯绣虎对比了一下灰先生和七彩鳞的体型,说道:“你顶多让他多嚼巴两口。” 灰先生微微一笑,从未丢失了自己的绅士仪态。 他向冯绣虎点头致意,开了个小玩笑:“如果能让他填饱肚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奉献。” 说罢,只见灰先生从皮毛下摸出了一把切菜用的尖刀,一言不合就捅进了自己的脑袋里。 冯绣虎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劝道:“不至于,咱还没到要自杀的地步。” 鲜血顺着刀口淌了下来,可灰先生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忽听远处传来痛苦的嗥叫,正要一头撞上断浪桥的七彩鳞在海里剧烈扑腾起来,好似正承受着莫大痛苦。 冯绣虎赶紧又劝:“你瞧!他把自己撞疼了吧——他脑壳也没那么硬。” 在他的注视中,灰先生把刀抽了出来,然后伤口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绣虎使劲眨巴两下眼睛:“不是……” 蚀突然问道:“奉献权柄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灰先生毫不吝啬地给出了答案。 “给予。” 说罢,他再次一刀捅进自己的心脏,并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七彩鳞。 “无条件的给予。” 七彩鳞在水下疯狂地搅动海水,嘶吼间层层音波朝周围荡开。 灰先生拔出刀来,再插进咽喉划出一道深深豁口,当把刀挪开时,伤口又瞬间复原。 反观远处,七彩鳞跃出水面,鱼鳃处裂开长长的伤口,鲜血朝着天空喷洒。 “我把伤痛给予了他……咳咳。” 灰先生忽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似乎这三刀也耗费了他极大气力。 他咳嗽了几声:“他比我强大太多了,我恐怕没法给他造成致命伤。” 冯绣虎扶着船舷,遥望远处掀起波涛的七彩鳞。 他看上去非常愤怒,却并未继续向断浪桥发起攻势,似乎正在寻找偷袭他的敌人。 “这样也差不多了。” 冯绣虎飞快说道:“让他提防起来,知道有人在暗处抽冷子给他放血,就没空再去管娘娘那边,等娘娘腾出手来,今晚咱们就等着吃剁椒鱼头吧。” 蚀却在这时泼了盆冷水:“别太乐观,风雨不一定能赢。” 冯绣虎想起刚刚所见:“那看上去像半年没洗过澡的老登就是迷雾之神?看上去也太寒碜了。” 蚀沉默片刻:“他是迷雾之神没错,但不是我们之前以为的那个迷雾之神。” 这话太绕,冯绣虎没听明白:“到底有几个迷雾之神?” 蚀说道:“我们以为只有一个,但历史上出现过的其实是两个。” 冯绣虎说:“说人话。” 蚀沉声说道:“你刚才看到的就是迷雾之神,但在很多年前——没记错的话是在真理出现之后。迷雾颁布了神谕,要求他的从神,掌握‘方向’权柄的指引之神赫克托接替他的位置,成为新的迷雾之神。” 冯绣虎挠了挠头发:“这么大的事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因为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 冯绣虎一愣:“那你现在怎么又想起了?” 蚀将缘由娓娓道来:“他利用权柄的特性遮蔽了那段历史,只要他不出现在世人眼前,就没人会想起那段历史——所以当我刚才看见他时,才想起关于他的一切。” “萨尔万·斯莱德,早在奥兹玛帝国建立之前,他就已经声名远扬了——虽然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凡人。” 冯绣虎插话:“他是怎么火起来的?直播带货?” 蚀没理他,继续说道:“他是一名传奇海盗,海盗们把他称作‘血钩斯莱德’,又或是‘血钩船长’。他当年的事迹直到今天依然在奥兹玛帝国家喻户晓——我是说,在他把自己遮蔽之前。” “据我所知,他就是在寻找财宝的过程中获得了神骨,然后幸运地活到了羲君去往西大陆的时候。” 冯绣虎摩挲着下巴点头:“也是,好歹现在也成神了,以前那些不光彩的黑历史当然要藏起来——难怪他这么做。”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蚀忍不了了:“你还不明白吗?这是迷雾和真理专门给风雨设下的陷阱。” “他们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东大陆!” 久违的ps:在260章有提,《神谱溯源:从混沌到至高》一书中记录了每位主神的情况,却唯独缺少了关于迷雾之神的。其次,指引之神在和风雨娘娘的战斗中使出的神术全是和方向权柄有关的。 (本章完) 第336章 335神的八卦和蚀的立场 第336章 335神的八卦和蚀的立场 对于东方神和西方神之间那些弯弯绕绕,冯绣虎只从蚀的只言片语中有些许了解,但因为实在零碎,所以始终无法建立起足够直观的印象。 此时听见蚀嫌弃他什么都不懂,冯绣虎反过来埋怨起他:“这能怪我吗?还不是因为你老是遮遮掩掩,你要能给我一次性说个清楚,我至于跟个文盲似的吗?” 蚀沉默了稍许,竟觉得冯绣虎说得有几分道理。 于是斟酌片刻后,蚀从某一次未能说完的话题中起了头。 “还记得有一次你问我风雨和迷雾的关系为什么不对付么?那次没讲完,刚聊到真理纠缠羲君,就没继续往下聊了。” 冯绣虎回忆片刻,想起确实有这么一茬,遂点头:“还真是,风雨和迷雾的事,怎么就扯到羲君和真理身上去了?” 灰先生本已力竭,一听到二人在讲关于真神的秘闻,竟又挤出几分力气挪了过来。 他不是八卦,只是纯粹的好奇——自从诞生以来,要不是遇到了冯绣虎,灰先生连一个同类都没见过,而新神他又必须躲着,所以他非常迫切地想了解关于“神”的故事。 蚀没有拒绝灰先生的旁听,并且好心地把之前已经给冯绣虎讲过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 “真理出现后,先把西大陆五位主神揍了个遍,成为当之无愧的西大陆最强大的神祇,随后他就把目光投向了东大陆。” “他直接向羲君发起了挑战,结果却在羲君手里栽了跟头——但羲君也无法彻底杀死真理,只能放任他离去。” “从那以后,真理就缠上了羲君——不能使用武力达成目的,于是他只好采用更怀柔的策略。” “但羲君是清醒的,不管真理百般劝说,她都深知藏在真理虚伪面目下的野心是何等的丑陋。” 蚀对冯绣虎说道:“从风雨那,你已经知道了她和羲君的关系。” “羲君救过风雨,从那以后风雨对羲君就一直死心塌地,所以风雨对真理也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而在西方神中,迷雾一直是真理的坚定拥趸。” 冯绣虎抬眼插话:“为什么偏偏是迷雾之神?” 这句问到了重点。 蚀轻笑一声:“依然是因为真理想要染指东大陆的野心。” “虽然羲君明令禁止真理踏足东大陆,但这并不代表真理就束手无策了。他本人慑于羲君的强大,不敢亲自过来,但这些年来他依然做了许多事。” “大国公引入西方工业和教会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理一直在通过别的方式,从别的方面缓慢蚕食东大陆。” “这些凡间的事暂且不提,继续说回神祇之间的事。” “风雨的信仰版图遍布东大陆沿海区域,也是东西方信仰之争的第一道防线。而迷雾的信众和风雨的信众恰好有着较大的相似之处,所以迷雾正是最适合用来针对风雨的不二人选。” “真理就因此找上迷雾,而对迷雾来说,此举有利可图,于是二人便一拍即合。” “所以从那时起,风雨和迷雾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 “只是彼时没人想到,为了等待一个机会,他们竟然谋划了这么久。” 冯绣虎抬头看向天空,云层下迷雾涌动,时而被狂风绞散,复又冲破雨幕继续翻卷。 两位真神的身影皆看不清,但天灾般的骇人景象已足以见得斗法的激烈程度。 “机会……” 冯绣虎自言自语:“比如今天?” “或许吧。” 蚀低声回道:“羲君是否真的失踪了,哪怕只是为了确定这件事的真假,也值得他们为此赌上一把。” 冯绣虎抿了抿嘴唇:“问题是,我们知道他们赌对了。” 蚀不说话了。 冯绣虎问道:“如果他们赌对了会怎么样?” 蚀还是沉默。 冯绣虎又问:“娘娘会死吗?” 蚀犹豫了两秒:“不一定……风雨比你想象得更加强大,如果她舍得拼命的话。” 不一定? 这算什么答案。 蚀似乎话里有话,冯绣虎知道多半问不出来,于是换了个问题:“你希望谁赢?我是说,既然你现在和羲君闹掰了,那么哪边赢对你更有利?” “当然是风雨。” 蚀不假思索回道:“如果风雨落败,西方神就能确定羲君失踪的事实——失去羲君这个主心骨,哪怕不需要西方神的外力,东方神内部也会出乱子。” 冯绣虎没听明白:“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蚀解释道:“如果神祇们确定了羲君失踪,就会有更多的人开始找她——我不想她被找到。” 这下冯绣虎明白了——羲君只是失踪,而不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同时从这句话里冯绣虎还推测出一件事:“羲君被你困在了某个地方,她仅靠自己的力量出不来,所以你害怕有人找到她,然后把她救出来?” 蚀闷闷道:“差不多吧——但她不是出不来,而是我不知道她多久能出来。” 冯绣虎看向高处,雨势和之前相比,似乎有变弱的趋势。 “既然想要她赢,那我们是不是得帮帮她?刚才在断浪桥上,我看见她好像已经受伤了。” 对此蚀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说了,只要她肯拼命,迷雾不是她的对手——除非真理亲自出手,但在没确定羲君是否真的失踪前,他绝不敢踏足东大陆。” 冯绣虎感到好奇:“所以你说的拼命到底是什么?” 蚀叹了口气:“对她来说恐怕是个艰难的决定……放弃对风雨权柄的压制。” 正此时。 七彩鳞浮出水面,仰天发出悠长的低鸣。 要说今天最惨的还得是这条大鱼,先是为了给“迷雾之神”争取机会,于是舍身与娘娘搏杀,正面遭受数次娘娘的重击;此时想上去给真正的迷雾之神搭把手,却又被躲在船上的灰先生偷袭,身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三刀。 可谓是出最多的力,挨最狠的打。 虽说还不至于致命,但血条却是实打实地往下掉。 于是此时七彩鳞趁喘息之机,向全城的鲛人发起了呼唤。 ps:在107章,蚀刚聊到羲君和真理之神的绯闻,就被打断了。 (本章完) 第337章 336鲛人暴动 第337章 336鲛人暴动 神庙的总体实力足以压制教会,但人数不足的弊端却在此刻暴露无疑。 今日神庙分兵三处,万籁丘率人坐镇城门,抵挡飞泉坳主力大军,这是其一。 其二则在断浪桥兵道。 兵道内设有神威炮数门,历代以来,这都是遏制鲛人反扑的大杀器,只是今日多了教会这个变数,不仅没能发挥出神威炮应有的作用,还使兵道内成了厮杀最惨烈的绞肉场。 其三便是防波堤前线。 可随着港口区被淹没,失去陆地优势的修士们早已岌岌可危。 残余的有生力量在鲛人悍不畏死的攻势中不得不沿着坡道往工厂区败退,可迎接他们的却是神卫军的弩箭。 当七彩鳞仰天长鸣,战场上的鲛人们也纷纷响应起来。 …… 上城区。 市长府邸中,严庆田正在发脾气。 “今天这件事,充分说明了孟汉升这人不仅没有责任心,而且严重缺乏工作能力。” “就是因为有他这样的领导,才导致了巡捕司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前脚才下了死命令,让巡捕司守好上城的大门,结果倒好——后脚就让外面的人闯进来了。” “上城是他们那种人该来的地方吗?往小了说,要是有人趁机偷盗财物怎么办?再往大了说,要是他们把那些凶残的人鱼也给引来了怎么办?” 嘭! 严庆田一拍桌子,气愤道:“回头我就撤了孟汉升的职!” 宋秘书站在旁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地听完了严庆田的抱怨。 趁严庆田喝水的功夫,宋秘书赶紧插话:“市长先生,要不您再去跟神庙商量一下吧。您是市长,如此金贵的身份——现在帆城这么危险,出于对您的安全考虑,怎么也该让您优先出城。” 严庆田放下杯子,朝宋秘书摆摆手:“小宋呀,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看不透本质。” “你以为神庙要对付的是邪神吗?他们要对付的是教会!神庙和教会今天是铁了心要分出个高低,别说我了,就算是大国公今天在这,城门口他也出不去。” 宋秘书面露忧色。 她不是担心严庆田,而是担心自己的小命——本想贴着严庆田一块儿出城逃难,见此计行不通,遂又换了个思路。 宋秘书劝道:“从城门口回来时,我看见不少官员都往宝殿和大座堂走了,想必那里相对安全一些,要不咱们也过去吧。” “不行。” 严庆田义正言辞地拒绝:“我早就想对这件事提出批评了,自从那个叫迈克的神官来了趟府衙,那几名司长就仿佛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去大座堂祷告?这是府衙官员该做的事吗?” “而我作为市长,就更应该以身作则——今天不管是风雨宝殿还是迷雾大座堂,我都不会去。” 说完,严庆田见宋秘书的脸色愈发难看,便把声音压低,拉住宋秘书的小手娓娓劝说:“小宋,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今天神庙和教会要分高低,眼下还没分出来,谁知道以后谁压谁一头?所以宝殿和大座堂是那么好去的吗?你也不想想,要是选错了,以后咱们还怎么开展工作?” 宋秘书一愣,旋即面露恍然神色,但犹不放心:“可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严庆田把脸一板:“能有什么危险?人鱼从海上过来,有神庙修士在港口区顶着,即便是顶不住了,不还有神卫军在工厂区坐镇么?” “再退万步说,就算真杀进上城来了,咱们这离宝殿近得很,跑也来得及。” 宋秘书被安抚了不少,默默点了点头。 严庆田拉着她走到书桌后面,将宋秘书按在自己腿上坐下。 他的手掌抚过宋秘书的大腿,笑眯眯道:“那些官员爱去哪儿去哪儿,等这次事情过了,我正好把那些选错边的人给裁掉,再让咱们的自己人顶上去——只要你懂事,司长的位置我便给你留一个。” 宋秘书垂眸娇羞,轻轻应道:“嗯……” 就在此时。 屋外忽然传来经久不绝地长鸣声。 严庆田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窗外:“这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市长夫人忽然闯进书房。 严庆田大怒,推开腿上的宋秘书,斥道:“不是说我谈公务的时候不准打扰吗?” 市长夫人却神色惊慌:“老爷,你快出来看看,缸里那畜生好似疯了!” 严庆田骂骂咧咧起身,跟着市长夫人来到外厅。 只见那关在大玻璃缸里的女鲛人正不停地撞击着玻璃,看见严庆田走过来,更是露出了狰狞凶恶的表情。 “好个畜生。” 严庆田骂了一句,顺手拿起旁边的鞭子,然后扯动铁链将女鲛人从水里拽出半截身子。 啪! 狠狠一鞭抽下去,严庆田大骂:“抽什么风!” 女鲛人冲严庆田咧嘴龇牙——可嘴里的牙却早被拔光了。 严庆田再次挥鞭,女鲛人竟不再挣扎,而是仰天长啸起来。 “呀——” “不许叫!” 严庆田吼道。 女鲛人不做理会,任由鞭子一下下落到身上,啸声却未停下。 市长夫人躲在严庆田背后,拽着他的衣角:“老爷,这畜生到底怎么了?妾身有些害怕。” 严庆田冷笑道:“许是邪神来犯,刺激到了这畜生,且去找块抹布来,堵了她的嘴便是。” “我这就去。” 市长夫人刚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忽听外面“嘭”一声巨响。 二人齐齐转头看向走廊。 有声音正在快速靠近,却不是脚步。 严庆田脸色微变,握紧了鞭子喝问:“谁在哪里!” 轰! 一根生满鳞片的长尾突然贯破墙壁,余势不减,接连捅穿了毫无防备的严庆田胸膛。 尾巴缓缓收回,严庆田无力地倒在地上。 这时候那道身影才从走廊上绕出来,原来是一只男鲛人。 严庆田满眼不可置信,嘴里大口大口地淌着血。 市长夫人发出歇斯底里地尖叫,转身逃跑时,却被尾巴从背后贯穿。 尸体挂在尾巴尖上,被男鲛人随意地扔到一旁,然后尾巴再次拍出,“嘭”地一声将玻璃缸砸得粉碎。 他走过去替女鲛人扯断锁链,说道:“神明在呼唤我们,复仇的时候到了。” 女鲛人指向屋内:“里面还有一个。” 一直躲在书房没出来的宋秘书目睹了全程。 但看见严庆田倒下时,她果断选择了逃命——从窗户翻了出去。 她不敢发出声音,捂着嘴巴拼命逃到了街道上。 可当看清街道上的景象时,她直接吓呆在了原地。 原来发生在严庆田家的不是偶然事件。 鲛人正在屠杀上城区。 (本章完) 第338章 337天地清明 第338章 337天地清明 上城区的贵人好豢养人鱼,既可观赏,亦可亵玩。 如今却自食了这苦果。 停海之前,鲛人入网者众,捕鱼船队只晓得金柱银盘落袋哗啦,哪知道其中不乏身怀道行的鲛人修炼者? 也道是忍辱负重,先遭拔牙鞭笞之苦,再受凌虐亵玩之辱。 时至今日,听得七彩鳞呼唤,便挣开枷锁,撞破水笼,以人血洗刷千百年积攒下来的恨意。 这当真是最好的时机。 若放在以往,断无鲛人得逞的道理。 偏生今时神庙被教会所制,在原计划中鲛人须小心提防的乃是镇水司的火器。好嘛,真真是撞了大运——镇水司军舰开拔入海,一个浪头下去便死了个七七八八。 陆地上,鲛人在神庙修士面前或许占不到什么便宜,可当普通人面对他们,却只能遭到单方面的屠杀。 上城区具体有多少条鲛人? 这数目没人统计过,只知道街上各处都有鲛人肆虐,把人撵得仓皇逃命。 上城区到处都是人。 别看冯绣虎飞回来时街上空空荡荡,下城的人一窝蜂涌进来后,便各自找地方藏身去了,钻巷的钻巷,翻墙的翻墙,又或是寻上城亲友的庇护。 可此时被鲛人一撵,这些人就全逼了出来,上城的街道上顿时哭喊惨叫声震天。 …… 城中的惨象或许无法对风雨娘娘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却足以令她分心。 这一仗打到现在,艰难程度已经超出了她原本的预估。 尤其是迷雾之神的出现,着实令她始料不及——未能防范住的偷袭使风雨娘娘失了先机,迷雾的权能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她的身躯和神智,试图将她的意识彻底蒙蔽,再拖入精神的迷雾中。 再次从迷雾的包围下脱身,风雨娘娘抽空瞥了眼七彩鳞。 下方的海水中,七彩鳞正不安地游弋,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等待出手的时机。 他还真把七彩鳞牵制住了。 看着七彩鳞身上巨大狰狞的豁口,风雨娘娘在心里想道。 一缕稀薄到几乎不可察觉的雾气悄无声息地绕到风雨娘娘身后,然后化作弯钩猛地扎进了她的肩窝。 “哈哈!好运不站在你那边!” 伴随着血绽出,耳畔传来迷雾之神狷狂的大笑。 风雨娘娘就要化作流风退避,却忽然胸口一堵,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闷哼——迷雾的侵袭起效了,神力运转已经出现凝滞。 迷雾之神像是有所预料,他卷起迷雾腾空而起,肆意大笑中拖着风雨娘娘撞向了断浪桥的城墙。 轰隆巨响中,砖石簌簌掉落。 迷雾之神还未将其放开,用弯钩继续拖着风雨娘娘狂奔,在城墙上犁出一道狰狞伤疤。 再次腾空飞起,迷雾之神将风雨娘娘狠狠掼出。 又是一声巨响,风雨娘娘被砸进城墙。 “转舵——” 浓雾中传出海盗船的号角声。 迷雾之神拔出火枪大喊:“轰烂她!” 轰轰轰!!! 一时间,迷雾中仿佛有无数门火炮齐鸣,精纯的神力化作没有硝烟的炮弹,尽数朝着风雨娘娘的落点倾泻。 坚固雄伟的断浪桥被硬生生轰开缺口,摇摇欲坠中一部分已经开始垮塌。 即使雨势不减,却也压不住厚重的烟尘弥漫。 娘娘的身影被烟尘遮蔽,看不清是死是活。 …… “好像打不过。” 看了半天戏的冯绣虎不禁替风雨娘娘捏了把汗。 他把身上的东西全翻出来,打火机,怀表,还有那枚好运银币,想看看有没有家伙什是能帮上忙的。 可看了半天,却发现这些东西似乎都不顶用。 他对蚀说:“你不是想让娘娘赢吗?赶紧把家底掏出来吧,再慢点黄菜都凉了。” 蚀不屑嗤道:“掏什么家底,你这点道行,就算把权柄借给你,上去也只有送菜的份。也就是我现在不方便抛头露面,不然一个喷嚏就给迷雾吹散架了……” 冯绣虎没好气道:“都这节骨眼儿了你就别吹牛了吧。” “嘘——” 蚀忽然出声打断:“等等,好像不用你帮忙了。” 冯绣虎抬头望去,左眼一眨换作了竖瞳。 蚀在脑海中低声说道:“这婆娘要发飙了。” …… “嗯?” 迷雾之神吸了吸鼻子,不知是不是错觉,风中的水汽好像更加浓郁了。 七彩鳞心有所感,昂起头颅怔怔看来:“羽……” 烟尘渐渐散去,风雨娘娘的身影终于显露出来。 她漂在空中,宽大的袖袍随风舞动,好似张开了一对羽翼。 只见她双眸闭阖,精致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神情波动。 迷雾之神眼神微变,他察觉到了异样——原本缠绕在风雨娘娘身上如跗骨之蛆的迷雾正在雨水的冲刷中飞快消散。 不可再等,迷雾之神正要主动出击,却忽见风雨娘娘睁眼了。 迷雾之神瞳孔一缩——风雨娘娘双眸中竟再无眼白黑瞳,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夺目的青光,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那道青光格外耀眼,当风雨娘娘抬眸看来时,迷雾之神竟不敢与之对视。 迷雾之神心生警惕,犹豫的片刻间,七彩鳞却先暴怒出手。 “它不属于你!” 伴随着愤怒的嘶吼,重重冲击波纹撕裂了空气朝风雨娘娘席卷过来。 风雨娘娘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抬手指向迷雾之神。 翕唇吐字。 “天地清明。” 轰隆!!! 雨幕瞬间磅礴到了极致,竟发出雷鸣般的声势。 仿佛有万钧之压当头盖下,波纹顷刻溃散。 而正面承受神术的迷雾之神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从头到脚被密集的雨线贯穿,有心想化作迷雾退走,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神力正在飞速流逝。 流逝的不仅是神力。 他的衣服在褪色,皮肉在融化,就连记忆和意识也在雨水的冲刷中飞快消散。 仿佛这场暴雨来到世间只为了做一件事。 把一切彻底涤荡,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弥漫在帆城上空的浓雾正在快速消融。 冯绣虎在船舱的楼板下躲雨,怔怔望着空中那道纤瘦的身影:“她带美瞳了?” 蚀说:“那才是风雨真正的力量。” 冯绣虎还是没明白。 灰先生忽然插话:“那是什么东西?” 他指着船头堆放木箱的地方。 其中一个箱子突然散发出了朦胧的光晕。 ps:还是三更。 (本章完) 第339章 338真理的手段 第339章 338真理的手段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蔓延出来。 可因为雨幕磅礴,冯绣虎看不真切,只瞧着有些眼熟。 “我感觉不太好。” 灰先生下意识握紧了厨刀,把声音压低:“是神力的气息。” 神? 这话提醒了冯绣虎,他惊呼道:“大鼻涕!” 话音落下,木箱哗啦一声被撑得四分五裂,里面那团半凝固半液态的物质已经膨胀成牛犊大小,它一边散发着灰蒙蒙的光蕴,一边向上漂浮。 随着神力聚合物快速膨胀,开始有各种符文若隐若现,其上所蕴含的神力气息也变得清晰起来。 蚀低声且快速地说道:“窥视,沟通,方向,我果然没猜错,它是被三位主神合力创造出来的东西。” “问题是它能做什么?” 冯绣虎问。 蚀说不上来——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这新鲜玩意儿。 谈话间,神力聚合物已经飞上高空,体型也延展到极其巨大的程度。 乍一看去,就像一面缓缓蠕动的镜子。 这边的异象引起了风雨娘娘的注意,她回头看来,声音冷漠:“区区鼠辈,藏头露尾。” 灰先生愕然,问冯绣虎:“她是不是骂我了?” “你俩还没那么熟。” 冯绣虎随口回了一句,继续看去。 只见风雨娘娘袖袍一摆,软剑掠空而去,携起狂风呼啸,好似率领千军万马向“镜子”发起了冲阵。 镜面忽然裂开一道缝隙,然后上下分开。 冯绣虎看得真切,只觉浑身汗毛乍立——那竟是一只巨大的人眼! 巨眼的瞳孔中映出了一道笼罩在刺眼白光中的人影,紧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天空回荡。 “星象告诉我,帆城今日无雨。” 冯绣虎把眼睛睁大,努力想透过光芒看清那人的样貌,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只依稀分辨出那人似乎是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手中持笔伏案书写。 蚀像是受到了极大震惊,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真理!” 真理之神? 冯绣虎神情一凛,这下更好奇了:“你不是说他不敢来吗?” 蚀没有回答,只见真理之神将写好的纸页信手抛出。 “假象,予以杜绝。” 纸页从瞳孔中飞了出来,溃散成无数光点消失不见。 然后就没了动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冯绣虎一脸茫然:“就这?” 话音未落,阳光刺破云层洒了下来,天空中的乌云快速消散,雨势骤减,狂风也不再呼啸。 娘娘的宝剑飞过去时就好像迷失了方向,打着旋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靠近那只巨大的眼睛。 随着暴雨停下,迷雾之神也终于得以脱身,身躯化作迷雾朝着远处飘去。 风雨娘娘没有阻拦,她抬手将宝剑召回,被青光覆盖的双眸看向天空中的巨眼。 “真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真理之神手中的鹅毛笔仍未停下书写,听见风雨娘娘说话,他却连头也未抬:“我不敢违背羲君定下的规矩,但我也并未食言——此时此刻,你我相隔万里。” 风雨娘娘语塞,视线打量起蠕动的镜面。 “脱了裤子放屁。” 蚀在冯绣虎脑海里咒骂:“我早给你说过,真理就是个虚伪小人。” “为了今天这一遭,还特意搞出这么个多此一举的玩意儿。” “他利用‘方向’权柄指定锚点,再用‘窥视’权柄打开远程通道,最后用‘沟通’权柄实现神力的降临——他本人确实不在这,却能通过这个通道直接对风雨出手。” 虽说蚀把这种行为形容成“脱了裤子放屁”,可冯绣虎却只从这件事里看出了真理之神对羲君的忌惮——要不是真的害怕,谁会在做坏事前特意给自己找好推脱的理由呢? 风雨娘娘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显然她也瞧出了神力聚合物才是真理之神得以出现的关键所在。 她的身影化作流风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位于镜面的后方。 她果断出手,持剑横斩,一道青光荡开,朝着神力聚合物疾掠而去。 真理之神抛出刚写下文字的纸页:“我不在此处,所以不受影响。” 随着真理生效,剑锋径直从神力聚合物中间穿过,斩在海面上掀起一片浪涛。 一击落空,风雨娘娘的表情没有变化。 规则的波动在她身周显现:“雨来。” 才散去不久的乌云重新开始汇聚,雨势再次变大。 真理之神沉声说道:“迷雾,你还在等什么?” 稍远处,藏身浓雾中的迷雾之神还未完全恢复,但他也知晓此时不宜再拖,须尽快将风雨娘娘拿下,遂奋起全力施为。 被雨势压制在下方的迷雾像是突然沸腾,层层拔高朝着风雨娘娘的脚下席卷过来。 风雨娘娘挥袖鼓荡狂风,将迷雾压制数息,然后一步迈出,身影飞快朝着神力聚合物冲去。 忽然,雨幕中出现数条触须,结成一张大网挡住了风雨娘娘去路。 是七彩鳞瞅准机会从中作梗。 风雨娘娘速度不减,软剑抖开一片银光,触须编织的巨网被搅碎成漫天水,娘娘裹挟着狂风冲了出来,正要继续向神力聚合物杀去时,一只神力汇聚的大手已经朝她当头罩下。 手臂的另一端正是真理之神。 “风来!” 危急关头,风雨娘娘一声吒喝。 一道龙卷凭空出现,迎着手臂顶了上去,那一往无前的架势仿佛要将其绞得粉碎。 真理之神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 “风雨总有停下的一天,而真理……亘古不变。” 轰隆——!! 随着他话音落下,巨手握拳合拢,龙卷风被瞬间捏爆,向周围荡开一层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等声势归于寂静,风雨娘娘被困在了神力汇聚的拳头中,她不断催动权柄,拳头在风雨的攻势下飞快瓦解,却又迅速重新塑型。 真理之神再次抛出一张纸页:“真理不可被打破。” 迷雾笼罩过来,具现出迷雾之神的身影。 “锚点不够稳定了。” 真理之神说道:“杀了她,要快。” “如你所愿。” 迷雾之神抬起弯钩指去,迷雾中伸出无数条锁链,齐齐刺向风雨娘娘,瞬间将其周身贯穿。 (本章完) 第340章 339对蚀的恐惧 第340章 339对蚀的恐惧 三打一的局面,谁都看得出来风雨娘娘落了下风。 冯绣虎心里着急,握着灰先生的手把厨刀举起来:“快,再给自己来几下狠的。” 灰先生仗义,二话不说就要下刀,却被蚀给拦住:“没用的,这点程度帮不上她。” 冯绣虎回头一看,愣道:“你怎么出来了?” 蚀望着天空中动弹不得的风雨娘娘,虎目中闪烁着凶光:“迷雾在削弱她的意识,等待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再夺走权柄。” 冯绣虎着急道:“你不说娘娘能赢么?” 蚀不安地来回踱步:“我没想到真理会出现……现在只有羲君能救她。” 冯绣虎问:“那羲君能来吗?” 蚀冲他低吼一声:“来不了,蠢货。” 冯绣虎并不生气,他指着天上说道:“可他们又不知道。” 蚀愣住了。 冯绣虎掏出那枚好运银币,问道:“这笔钱够你挥霍多久?” …… 羲君消失了吗? 这个问题就像噬咬心脏的蚂蚁,让真理之神无比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看着被真理之拳困住,身上的规则律动即将消散的风雨娘娘,真理之神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这时候还不出现……她难道真的不在了? “再快点。” 感受到神力聚合物的锚点即将崩塌,真理之神再次催促道。 迷雾之神重伤未愈,此时正尽全力催动着迷雾权柄:“我在努力。” 真理之神沉声嘱咐:“别在帆城逗留太久,东方神很快就会察觉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先把神玺带回来……” “吼——!!!” 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响彻帆城。 真理之神浑身一抖——这熟息的动静差点没给他吓应激了。 下意识转头去看时,那彷如梦魇般的庞大虎影已经扑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神力汇聚的手臂猛然咬下。 被撕咬的地方立刻染上了一片红褐色,并且飞快朝着真理之神这边蔓延过来。 “蚀神!” 真理之神声音中难掩惊慌,嘭一声巨响,他主动将神力手臂炸成漫天光点。 随着神力手臂消散,风雨娘娘的身影朝下方跌落——迷雾之神竟不敢再多看一眼,立刻散成一片迷雾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吼!” 又一声虎啸回荡,体型犹如山岳般大小的蚀化作一道红光,红光快若闪电,一头扎进迷雾当中。 半空中那片迷雾翻涌挣扎起来,但眨眼就被彻底染成了红褐色。 下一刻,褐色雾气中迷雾之神的身影坠落下来,掉在了断浪桥上。 他身体各处,不论是衣服还是皮肤,都生出了不同程度的斑斑锈迹,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褐色雾气膨胀开来,汇聚出蚀的庞大身躯。 他一只前爪搭在断浪桥上,利爪下就是迷雾之神,然后昂起头颅望向天空中的真理之神。 “嗬……” 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真理,你越界了。” 真理之神没有说话,他正努力维持着镇定。 一缕流风绕上城墙,风雨娘娘的身影显现出来,她踉跄着朝蚀的头颅走近两步,却不去管强敌在侧,焦急地对蚀发问:“羲君何在?” 蚀瞥她一眼,沉声回道:“即刻便到,莫放跑了他们。” 风雨娘娘精神一振:“正当如此。” 话音一落,真理之神当即便有了动作。 重新凝聚出的神力手臂再次朝风雨娘娘抓来,风雨娘娘提剑扫起狂风,试图将其逼退。 可真理之神却视若无睹,任由飓风沿着手臂席卷切割,神力被飞快剥离——这一下却根本不是朝着风雨娘娘去的,手掌径直抓向了迷雾之神。 他想救人。 风雨娘娘勘破他的意图,挥手掷出兵器,宝剑化作流光飞去,先巨手一步插进迷雾之神的身躯,将他牢牢钉在断浪桥地砖上。 随即风雨娘娘指诀一掐,一股飓风从宝剑处平地升起,将巨手阻挡在外。 这边二人角力,蚀却盯上了七彩鳞。 他踏入港口区的汪洋,像是巡视猎物般踱着步子。 七彩鳞大半身子都潜在水中,看向蚀的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蚀的尾巴没入海面,搅动起轻微的涟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 七彩鳞在水里翻出一连串气泡:“这是我跟风雨的事,你答应了不插手的。” “但你不该把西方神牵扯进来。” 蚀眼中的凶光愈发旺盛,好似随时都要扑上来:“这是羲君定下的规矩,等她到了,你最好有别的解释能说服她。” 七彩鳞沉默了,片刻后,他朝天空中的真理之神看了一眼:“对我们来说,东方神和西方神没有区别——可惜不包括你。” “吼——!!” 蚀生气了,尾巴朝七彩鳞当头劈下却晚了一步,七彩鳞潜入海中消失不见,只砸起高高的浪。 怒火无从发泄,蚀转头又看向高处,凶残的眼神掠向天空。 他四足一蹬,朝真理之神扑了上去。 庞大的身躯挂在神力聚合物的镜面上,锋利的爪子在上面留下深深的裂口,裂口处锈迹开始蔓延。 只是彼时无人注意到,锈迹蔓延的速度较最开始已经慢了太多。 “你走不了了。” 随着蚀将爪子探向最中间的瞳孔部分,在风雨娘娘的奋力抵挡下,仍未从角力中分出胜负的真理之神终于作出了决断。 “蚀神,代我向羲君问好。” 真理之神丢下最后一句,天空中的巨大眼睛立刻闭合,然后溃散成了漫天星光。 蚀落回了地面,他转头朝断浪桥的方向看了一眼,凝实的身躯渐渐虚化,很快也消失不见。 不消片刻,风雨娘娘随风出现,却并未发现蚀的身影——却在旁边的巷子里看到了赤身裸体的冯绣虎。 冯绣虎从巷子的阴影中探出头,他捂着身上的私密部位,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先帮我找件衣服成吗?” 风雨娘娘没理他,转头就重新飞走了。 要不是为了找蚀,她才不会急着过来——迷雾之神还被钉在断浪桥上,她不能离开太久。 娘娘前脚刚走,灰先生也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我感受到了他的恐惧。” 灰先生小心翼翼地看着冯绣虎。 冯绣虎不明所以:“谁?” “真理之神。” 灰先生放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他和风雨娘娘迷雾之神他们不一样。” “我现在才知道……他和我,和七彩鳞是一样的,所以我能感同身受。” (本章完) 第341章 340无形的屏障 第341章 340无形的屏障 要是早知道会裸奔,在现出原始神真身前,冯绣虎怎么着也得慎重考虑一下。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这具肉身在被侵蚀规则“改造”后,除了外形上还有个人样,其实本质早已划分到原始神的范畴。 被拼凑起来的灵体虽然完整,但实则拥有两个不同的意识。 冯绣虎是“大房东”,平日里肉身会怎么样自然是他说了算;而当他主动退居二线,把控制权交到蚀这个“二房东”手上时,他才意识到这具原始神的肉身居然能发挥出如此大的威能。 见识了蚀这番耀武扬威,冯绣虎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明明开着一辆坦克,却只用来通勤上下班,除了会踩油门,其余一窍不通。 而蚀这个啥都懂的老油子平时却连方向盘都摸不着,只能在副驾干看着。 就不给他摸。 冯绣虎心里不平衡,于是这样暗戳戳地想道。 然后又安慰自己——虽然这一趟开坦克的是蚀,但他冯老爷也不是没有功劳。 毕竟油钱是他出的。 “这下你知道我的感觉了?” 蚀在脑海中幽幽开口。 冯绣虎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掌:“……就像在看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 他说得很轻松,但实际体验其实要糟糕很多。 适才蚀接管肉身后,冯绣虎就丧失了一切实感,仿佛除了意识依然存在,其余一切都化作了虚无,甚至不是上帝视角,而是只能“看见”和“听见”蚀所见所闻的东西,没有任何主动可言,只有被动的接收。 冯绣虎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工厂区。 这里的住户早已跑空,冯绣虎就近找了间房屋,踹门进去随便翻出一件长衫套在身上,然后出门观察局势。 随着七彩鳞离开,汹涌的浪潮也平静了下来。 神战落下了帷幕,当风雨娘娘撤去风障,淹没港口区的海水有了倾灌之处,水位快速降了下去。 凡人的战场上,占据优势的鲛人们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大势已去,纷纷随着浪潮退去。 但神庙和教会的战斗还未结束。 迷雾之神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败,教会的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到了谷底,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原地呆愣,更有甚者直接自戕殉神。 而风雨娘娘却对这些事丝毫不关心,她回到断浪桥拎起迷雾之神,朝冯绣虎这边瞥了一眼后,随风消失不见。 “她去哪儿了?” 房顶上,遥遥望着那边的冯绣虎问道。 “她的神国。” 蚀低声回答。 冯绣虎不禁皱眉:“这烂摊子她就不管了?” 且不提这一仗对帆城的摧残几乎是毁灭性的,神庙和教会的死磕还未结束,风雨娘娘一走了之倒是干脆,好似无债一身轻。 蚀却不觉得奇怪:“会有人帮她收拾。”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蚀刚说完,帆城上空就回荡起万籁丘的声音。 “迷雾已败,风雨大安。” “帆城已无教会立足之地,缴械投降者留得性命,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 冯绣虎抬头望去,看见万籁丘立于高空,身上衣衫在风中舞动。 他手中攥着一柄折断的旗帜,冯绣虎看着有些眼熟。 当分辨出旗帜上的迷雾纹饰时,冯绣虎终于想起来了——那是飞泉坳神卫军军团的军旗。 冯绣虎吸了口冷气:“这老头是把军团主力给收拾了?” “别小瞧了他,身为庙尊,万籁丘是无拘境圆满的大修士,修行之途已经走到头了。” 蚀悠哉说道:“不然你觉得为什么迷雾会安排二十名天使来对付他?” “不论放在哪个年代,无拘境都是真神之下最强大的人物。” 冯绣虎忽然一愣,他感到了不解:“那为什么东方神没有天使?庙尊都还不够格吗?” 蚀之前说过,西方神更在意自己的“统治”,所以需要强大的天使来帮助他们实现这个目的,这一点无可厚非。 可东方神哪怕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却为什么要直接放弃这种强大的臂助呢? 按理说,教会那种“残缺”的功法都能培养出天使,那么万籁丘这种生前就足够强大的修士如果成为天使只会更加强大才对。 蚀低声发笑,给出了一个冯绣虎完全想象不到的答案。 “因为庙尊也是人。” “如果人也能长生,那么人和神还有什么区别?” 冯绣虎沉默了。 居然又是长生。 这两个字仿佛是一层无形的屏障,它阻隔在东方神的执念里,也阻隔在冯绣虎和这个世界之间。 就连蚀也没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妥。 “也不知道顺子怎么样了。” 冯绣虎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他示意灰先生藏起来,然后把礼帽戴在自己头上,转身往上城走。 蚀出声阻拦:“先办正事吧。” “什么正事?” 冯绣虎还以为已经没自己事了。 蚀的语气认真起来:“帆城不能待了,我们要尽快离开,离开前再见风雨一面,有些事只有她能帮我们圆。” 冯绣虎心脏猛跳了两下,终于反应过来——蚀躲躲藏藏这么久,复一现身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说不准马上就要有大麻烦找上门了。 他不禁也紧张起来:“你打算怎么做?” 蚀催促道:“一步步来,先按我说的办。” 冯绣虎没了法子,只好强行按下心中的疑惑,转身朝风雨街跑去。 …… 如今帆城百姓全聚集在上城,冯绣虎一路跑来愣是没见到人影。 到了地方,他也不敲门了,径直推门而入。 风雨娘娘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正要开口的冯绣虎下意识噤声,一时间竟产生了错觉——仿佛这一次来到小院,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像是怕惊扰到她,冯绣虎静静关上门,无声地打量着躺椅上的身影。 虽然羽衣黯淡,眉宇间难掩疲态,但她的神情是放松的,面无表情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伤势带给她的痛苦。 冯绣虎扫视一圈小院,没看见迷雾之神,但注意到院子一角多了一颗新栽下的树苗。 他瞥向紧闭的屋门——迷雾之神多半被关里面了。 冯绣虎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将风雨娘娘唤醒,风雨娘娘却忽然出声了。 “告诉我,羲君在哪儿?” ps:感谢盟主【xuweineo】打赏的第二个盟主。 (本章完) 第342章 341记住她 第342章 341记住她 冯绣虎僵在了原地。 这是他该聊的吗? 蚀踱着步从冯绣虎背后绕出,走到风雨娘娘面前坐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都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管羲君,不如考虑下自己。” 风雨娘娘坐起身,当她睁开眼时,冯绣虎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她的瞳仁里闪烁着青色光芒,忽明忽灭,就像一只努力想挣脱出来的蝴蝶。 风雨娘娘打量着蚀,目光渐渐变得凝重:“一缕残魂……你和羲君到底出什么事了,她还好吗?” “还活着。” 蚀甩了甩颈毛:“其他的你不必知晓,你只用知道,她暂时没法现身,而这件事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风雨娘娘微微蹙眉,迟疑两秒后,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央求:“我想……再见她一面。” 蚀舔了舔尖牙,嗤笑一声:“你先捱过这一劫再说吧。” 风雨娘娘不说话了,默默点了点头。 冯绣虎在一旁听得满头问号。 为什么蚀随便说两句就能把风雨娘娘糊弄住,风雨娘娘又要捱过什么劫? 这时,风雨娘娘转头看过来:“他又是谁?” 冯绣虎愕然:“不是吧,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风雨娘娘眸中忽然有了情绪的底色,没好气嗔他一眼:“我没问你这个。” 蚀对风雨娘娘说道:“他很特殊,你已经见识过了。” 蚀没有明说,冯绣虎知道是因为蚀不敢说真话,风雨娘娘却以为蚀不愿透露,所以不再深问。 她对蚀微微颔首,眼神却再次变得冷漠:“你此番现身,虽可解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计。” 蚀沉声打断:“至少暂时把真理唬住了,短时间内西方神应该会老实许多。我反而更担心姻缘仙翁和赤脚王爷,没有羲君约束,他们的小心思又该活泛了。” 风雨娘娘回道:“我会放出消息,帆城困局乃羲君出面所解,或能让他们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蚀点头道:“这就是我的意思,但他们肯定会亲自来帆城查验,若我如今这幅模样被他们瞧见,难免令其生疑,故而须即刻离开。” 风雨娘娘觉得在理,颔首道:“该当如此。” 冯绣虎半天没插上嘴,此时忍不住了:“迷雾之神去哪儿了?” 风雨娘娘看过来,她无奈道:“他被我困在了神国,意识已被我洗去。但我暂时不能杀他,我要利用迷雾权柄来压制风雨的反噬。” “反噬?” 冯绣虎眉梢微微挑起。 风雨娘娘莞尔一笑:“我可能会睡很久——也可能一睡不醒,你千万别把我忘了。” 突如其来的挑逗话语把冯绣虎听得一愣:“不是,这么突然吗?” 风雨娘娘未作回应,她单手托腮,冲冯绣虎眨巴眨巴眼睛:“你忘带了,冯老爷。” “娘娘,你别吓我。” 冯绣虎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蚀:“她犯病了?” 蚀低声回道:“这是柳莺儿……她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了。” 冯绣虎不太明白,但大致听懂了娘娘即将一睡不醒这件事。 他抓紧问道:“你一觉睡死过去,那帆城怎么办?” 风雨娘娘说道:“俗世自有俗世的规矩,帆城以后如何自然是玄国说了算,我在与不在又有何异?” “当然有区别。” 冯绣虎道:“你这个坐在供台上的都不在了,以后风雨庙还能挺直腰杆吗?” 风雨娘娘感觉冯绣虎话里有话,狐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绣虎搓了搓手,笑道:“反正你也没时间管,不如我来替你照应。” 风雨娘娘眉眼含笑:“怎么,你也想坐在供台上?” “那地方太硬,我坐不下去。” 冯绣虎摇摇头,他取下礼帽,放身旁的空气中一放:“但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礼帽悬在半空,灰先生的身形显露出来。 他局促地把双手捧在胸前,两只小眼睛瞅着地面,给风雨娘娘打了个招呼:“下午好,美丽的女士……哦不,我是说娘娘。” 风雨娘娘怔住了,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原始神?” 蚀纠正道:“一个新生的原始神——也是羲君一直想找的答案。” 冯绣虎说:“他可以替你守在这里,留在帆城哪儿也不去——但作为交换,他必须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而不是邪神。我想你可以学学西方神那套,让他作为你的从神出现。” 风雨娘娘瞥着冯绣虎:“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信你这么好心,替别人牵线搭桥,自己却不占便宜。” 冯绣虎咧嘴一笑。 …… 离开小院时,风雨娘娘起身相送。 正当冯绣虎准备跨出门槛,风雨娘娘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冯绣虎回头看去,风雨娘娘眸光带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说说,我叫什么名字?” 冯绣虎迟疑了一下,说道:“柳莺儿。” “你要记在心里。” 风雨娘娘咬着下唇:“不管过去多久,都不许忘了。” 冯绣虎与她对视良久,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保证。” 随着院门关上,风雨娘娘的身影消失在门缝里。 回去路上,脑海中传来了蚀的叹息。 “她害怕了。” 冯绣虎问道:“她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蚀将缘由娓娓道来:“是风雨权柄的特性导致的。” “不论是风的‘剥离’还是雨的‘冲刷’,这二者本质上都是同一种东西。” 蚀在这里停顿了良久,似乎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总结:“这种特质会把一切都净化,直到空无一物——包括她的自我意识和记忆。” 冯绣虎一愣:“漂白剂啊?” 蚀没理会,继续说道:“所以这些年来她不得不克制这股力量,不敢将风雨权柄完全释放出来。” 冯绣虎问:“如果她的自我意识完全被净化了会怎么样?” “彻底成为权柄的躯壳。” 蚀沉声回道:“你也可以理解成,一个全新的‘五色羽’会在她体内诞生。” 冯绣虎微微皱眉:“难道就没有解决办法吗?” “有。” 蚀没有迟疑就开口了:“并且她一直都在这样做。” 冯绣虎赶紧追问:“什么办法?” 蚀沉默了片刻。 “让人记住她。” (本章完) 第343章 342从戏伶到歌女 第343章 342从戏伶到歌女 相比起风雨娘娘这个身份,她更需要人们记住柳莺儿这个人。 冯绣虎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便在琳琅街赏戏一曲,大饱眼福。 此时蚀告诉他,这种戏自成一派,声名远扬,自古传承至今,名字唤作“柳枝戏”。 柳枝戏以唱腔婉转,舞姿婀娜,以及叙事性强烈的表演风格而闻名,在东大陆偏东南部的区域较为常见。 可要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没几个人能说得清了,就连流派里的老人也没有个统一说辞。 有人说,因为当年的祖师爷是在柳树下搭起的戏台,便定下了规矩,也依此定下了名字;有人说是因为该戏舞姿婀娜,好似随风飘荡的柳枝,这才以形得名;也有人说以上都是胡扯,真相没那么复杂,究其原因非常简单——因为祖师爷姓柳。 “柳枝戏就是风雨一手创立的,她要登台唱戏,让更多人记住她。” 蚀给这件事定了结论。 “那时候连电话都没有,要想声名远扬就只能靠这种下九流的法子。” 冯绣虎恍然大悟:“那她还挺与时俱进的。” 可不是么? 以前在高台上当戏伶的柳莺儿,如今已经是夜总会的当红歌女了。 “等等。” 冯绣虎忽然发现了疑点:“她一直叫这个名字?” 蚀知道冯绣虎想问什么:“名字一直没变过,但她每隔几十年就会把人们的记忆洗去,否则被人发现一个唱戏的活了成百上千年,不被当做老妖怪了?反正有神庙在暗中协助,把她重新捧红再轻松不过了。” 快走到断浪桥门洞时,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喊:“大哥!” 冯绣虎抬头看去,居然是顺子——他不是一个人,粗壮的臂膀下面还夹着口吐白沫的迈克。 好运之神保佑,迈克终于在背过气去之前被顺子放了下来。 冯绣虎感到奇怪,于是发问:“你们怎么进来的?城门不是关了吗?” “坐黄包车。” 顺子回道:“我带着迈克跑不快,幸好在路上遇到了拉车的,他说今天城里没生意,所以出城来碰碰运气,然后就遇上了我。” 冯绣虎面露狐疑:“他收的几个人的钱?” 顺子指了指迈克,又指了指自己:“三个。” 冯绣虎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是他!” 冯绣虎咬着牙追问:“城门口被神庙堵着,你们怎么进的城?” 顺子愣愣摇头:“不知道,没看清,感觉没跑太久,一晃神就在城内了。” 这事有古怪,顺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得问正主。 冯绣虎遂问:“车夫他人呢?” 顺子咧嘴一笑:“他说大哥你心里还记恨着他,于是下了坡就让我俩下车了。” 车夫倒是机灵,冯绣虎有气没处撒,于是转头对迈克发火:“你也没个眼力见,赶紧把身上这层皮脱了,小心路过的神庙修士摘你脑袋。” 迈克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听冯绣虎的准没错,于是赶紧三两下把神甫袍扒了下来。 远处海面风平浪静,顺子问道:“哥,邪神退了?” 冯绣虎冷笑:“不仅邪神被打跑了,就连迷雾之神都被风雨娘娘给顺手收拾了。” 顺子双眼睁大,虽然感到震惊,但他今天已经见识过太多,所以不显慌乱。 反倒是迈克跳脚大喊:“什么!?那还聊什么闲话,赶紧逃吧!” 冯绣虎淡定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对顺子说:“我早说过迷雾之神靠不住,哥没骗你吧?” 顺子附和点头:“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迈克拉拽起冯绣虎,急道:“这些话留到以后再说,咱们先想个法子出城,跟神卫军主力汇合就安全了。” 冯绣虎不搭理,接着跟顺子聊:“教会更不靠谱,飞泉坳营区有多少人你比我清楚,没个一万也有八千吧?结果呢——绑一块儿还不够万籁丘一个人打的。” 迈克僵在原地,声音颤抖:“……军团全军覆没了?” 冯绣虎摆手:“不至于。” 迈克正要松口气,冯绣虎笑道:“投了。” 迈克差点一口气没捯上来,冯绣虎说得理直气壮:“主水晶都没了,还不上票等什么呢?” 他揽住迈克的肩膀:“迈克神甫,证明你信仰的时候到了——你是想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一瞬间的英雄?” 迈克舌头都快打结了:“怎,怎么说?” 冯绣虎撺掇他:“咱们想个办法弄死万籁丘,替教会报仇。” 迈克浑身抖若筛糠,干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其实没那么虔诚,当初突破仪式都得靠喝药才抗过去……” 这边冯绣虎逗着迈克,一旁的顺子不经意转头,看见了底城的疮痍景象。 他愣了片刻,忽然迈开步子跑到白石墙边,扶着栏杆睁大眼睛望着下面。 “这,这……是邪神……” “不是邪神干的。” 冯绣虎跟过来。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能什么锅都往七彩鳞头上扣。 况且话说回来,由于断浪桥的阻隔,底城区域的水位几乎没有多少上升,除了被镇水司轰出来的道道沟壑,底城反而成了这次邪神掀波事件中受影响最小的地方。 顺子脸上的焦急并未消退,他抓住冯绣虎的肩膀问道:“家里人怎么样了?唱诗班的弟兄怎么样了?” 冯绣虎猛地一拍脑门——这叫什么事?他竟把这茬给忘了。 “这事得问他。” 冯绣虎取下礼帽放在空中,灰先生的身影显现出来。 灰先生还没来得及说话,迈克先咋呼了起来。 “就是他!就是他!” 迈克边跳脚边喊:“我就知道不是梦!” 灰先生向他点头致意:“又见面了,迈克先生。” 迈克根本不敢接话,哧溜一下躲到了顺子背后,小声提醒道:“小心点,我听说这种成了精的妖怪都会吃人。” 顺子一巴掌把他拍了出来:“你懂个屁,人家是吃大米长大的。” 灰先生扶了扶领结,笑得有些尴尬。 冯绣虎拉住他问:“先别管他们,你把我的人藏哪儿了?” 灰先生微微一笑:“老鼠洞。” 他伸手指向下方的底城:“也是我家。” ps:在295章,蚀早就说过那棵千里留情树是万籁丘替柳莺儿要的。 再ps:祝所有高考学子金榜题名,鱼跃龙门! (本章完) 第344章 343出息的细腰儿 第344章 343出息的细腰儿 白石墙上的阶梯修筑数月有余,眼看只差最后一哆嗦了,却在镇水司的炮声中轰然倒塌,只剩满地废墟。 墙体上遗留着零星的残垣,但更大的问题却在于,在神威炮的轰击下,白石墙的主体有很大一部分也随之一起垮塌,导致彻底丧失了重建阶梯的基础条件。 仗着身手好,冯绣虎和顺子循着残垣上的落脚处依次跳了下来——迈克是被顺子拎下来的。 站在满地的废墟前,冯绣虎心疼得破口大骂,恨不得把洪胜火从海里捞出来鞭尸。 迈克惊讶地转过头来:“什么?洪提督死了?” 冯绣虎在气头上,吊着眼看过去:“怎么,你舍不得他?” 迈克眼皮直跳:“他是水师提督,更是羲君庙的真人,这事小不了——往难听了说,哪怕是市长死了都没这么严重,太京定会派人严查。” 事情其实比他想象得更严重——他还不知道严庆田也死了。 “查就查。” 冯绣虎摆摆手:“人是娘娘宰的,够胆就查到娘娘头上去。” 那没事了。 迈克识趣地不吱声了。 顺子心里挂念亲人,跟着灰先生四处寻摸:“你说的老鼠洞到底在哪儿呢?” “别急,就快到了。” 灰先生安抚道。 众人跟着他沿着墙走,一直走到了原先搭建寨子楼和升降机的地方。 当初寨子楼倒塌,这片区域留下了满地废墟,后来因为要修路,底城人便在唱诗班的带领下,将此处清理了出来,用作摆放建材的地方。 可随着如今白石墙倒塌,这里再次被断壁残垣掩埋了。 灰先生搓了搓手:“我们要先把这些大石头搬开,万一发生二次塌方,伤到了洞里的人就不好了。” 顺子毫无二话,撸起袖子上前就干起了活。 冯绣虎却在心里嘀咕——这地方他来过好多次,从不记得下面有洞。 但眼下还是得听灰先生指挥,冯绣虎收起疑惑,走过去搭手。 幸好有顺子在,梁柱般大小的石块被他随随便便就能抱起,再沉气低喝,拧腰发力,硕大的石柱竟被直接抛飞出去。 似乎是被敢当反馈神力重新充盈体魄后,他的气力又变大了不少。 迈克帮不上忙,便站在废墟的高处指挥,先搬哪块再搬哪块,也提升了不少效率。 好一阵忙活后,满身大汗的二人终于听见了灰先生喊话:“差不多了。” 冯绣虎忽然反应过来,目光不善地盯着灰先生:“不是,你块头也不小,你怎么不来搬?” 灰先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皮上的毛发:“作为一名绅士,必须随时保持整洁的仪态。” 冯绣虎差点没给气笑了,他指着灰先生走过来:“你最好是买医保了。” 顺子赶紧从后面抱住冯绣虎:“大哥,算了,咱们的人还在他手里。” 一番劝说,才让冯绣虎消气。 他没好气地冲灰先生喊道:“洞在哪儿呢?” 灰先生指向被清理出来的空地,然后轻弹帽檐。 其余三人赶紧定睛瞧去——只见空地上空空如也,没有丝毫变化。 冯绣虎这下是真给气笑了,起身又要过来:“现在你有医保也没用了。” “等等——嘘!” 顺子一把拉住冯绣虎,并示意他噤声:“哥你听,好像有动静。” 冯绣虎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倾听。 还真被顺子说准了,居然真的听见了声音。 除了吭哧吭哧的铲土声,还隐约伴有人声。 “后面来人——先把土运出去!” “再加把劲!把你们收供奉银的力气使出来!” “三麻子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我叫你斜着点挖,小心土塌下来活埋了你!” “大耳朵你就别往前凑了,自己多大体格子心里没数么?还嫌这里不够挤是吧。” 听起来像是细腰儿的声音。 冯绣虎和顺子对视了一眼,循着声音来源看去——还是那片空地,但声音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冯绣虎转头望向灰先生:“洞呢?” 灰先生说:“就快挖通了。” 冯绣虎惊道:“现挖呀?” 灰先生苦恼地挠挠头,试图向冯绣虎解释:“洞一直都在地底,只不过之前被我藏起来了,所以他们不管怎么挖也挖不出来;直到我刚才解除了藏匿状态,所以他们马上就能出来了。” 冯绣虎被绕糊涂了。 不过蚀大致抿出了味道:“听起来和迷雾权柄的‘遮蔽’特性有些像,但区别在于,被迷雾遮蔽的事物依然存在,而隐匿权柄却能令事物暂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冯绣虎瞥了眼灰先生的礼帽,小声嘀咕:“我就说他那顶帽子是变戏法用的。” 话音未落,空地上突然塌陷出一个土坑,紧接着便传来了嘈杂且激动的人声。 “通了!通了!” “见着光了!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快把窟窿捅大些!” “姐姐,我还以为咱们再也出不去了——呜呜……” 这是灵芝的哭腔。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紧接着传来细腰儿的呵斥:“不许哭!老爷不在自有我来当家,我既说了要带你们出去,便不会让你们死在我前头,你又委屈个甚?” 冯绣虎蹲在坑边,冲她竖起大拇指:“出息了呀细腰儿,老爷果然没白疼你。” “老爷!” “班长!” “疯大虫!” 坑内传来阵阵惊喜呼声。 细腰儿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来扑进冯绣虎怀里。 冯绣虎也顾不得其他,顺势就把细腰儿摔在了地上。 他黑着脸扫视坑内:“谁叫的疯大虫?” 众弟兄齐齐回头,看向一名鸮人。 鸮人赔着笑退到人群后面:“班长老爷莫怪……一时喊顺口了。” 冯绣虎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把那鸮人提溜上来,抽了两巴掌再踹了几脚,这事就算过了。 众弟兄陆陆续续钻出来,冯绣虎盯着坑口看了半晌,发现人就像蚂蚁般往外冒,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灰先生好大能耐,把底城所有人全给装进去了。 细腰儿抱着冯绣虎的手臂不肯松开,灵芝水仙也围在旁边。 不远处,冯绣虎还看见了坐在石头上的熊桂媛,顾芝俪和她待在一起——熊桂媛似乎受了点伤,顾芝俪正在替她换药。 (本章完) 第345章 344从未离开过 第345章 344从未离开过 众人围着冯绣虎七嘴八舌,各讲各的,好半天冯绣虎才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晚冯绣虎将众人送下底城,二麻子嘱咐弟兄们照看女眷,然后便第一时间去找了小辫子,转达冯绣虎的话。 可底城陌生且恶劣的环境令熊桂媛等人难以适应,就连平日里最沉得住气的管家老黄也感到心神不宁;以及有修为在身的顾芝俪,更是用警惕的眼神时刻审视着周围每一个陌生面孔。 就好像随时都会有贪婪的歹人冒出来,把他们杀人越货。 晚上睡觉时,唱诗班给他们腾出来的棚屋已经是底城最干净的一户,可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腥臭和耗子爬过屋顶时的簌簌声,以及精神上的重压依旧使他们彻夜难眠。 次日一早,弟兄们端来了牡蛎汤和饼子,可看着那无论如何也洗不净污垢的木桶,众人怎么也下不去口。 最后竟然是细腰儿先动的手。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又抓起饼子吃了起来。 还对众人说:“老爷当初吃的也是这些,你们有什么好挑拣的?” 别看细腰儿平日里矫揉造作爱慕虚荣,但她其实是过过苦日子的。 她早年家破人亡,做过流民也当过乞丐,后被买卖人牲的船队掳走,一路颠沛流离卖到了帆城,才有了之后的事。 相比之下,哪怕是同为贱户的水仙灵芝,都不及细腰儿吃过的苦多。 所以当众人还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底城时,她反而能更先共情底城人的艰辛。 就像一个突破口,有了细腰儿带头,其余人内心紧张的情绪其实已经缓解了许多,如果正常发展下去,可能要不了半天——不说适应底城的生活,至少不会再感到不安。 偏偏就在这时,镇水司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当炮声响起时,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地动山摇,耳边有人呼喊“墙倒了”,也有人尖叫“军舰打炮了”。 顾芝俪反应最快,正要掐诀施咒,打算先将众人护住。 还没来得及运转法力时,忽然众人同时脚下一空,再眼前一黑,齐齐摔到了地上。 摸索中有人点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好一番探寻后,才发现他们竟然身处一大片四通八达的地道中,沿途所见之人数不胜数,好似整个底城的人全在这里。 期间有人惊慌,有人崩溃,有人发狂,幸得有唱诗班的弟兄和能暗中视物的鸮人们来回奔走,才把场子镇住,没闹出大乱子来。 待局势暂且稳定下来,众人聚在一起讨论,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结果——镇水司的军舰炮轰底城,把地都给轰塌了,他们这是被埋在了地底。 中途小辫子据理力争,说这是灰先生打的地洞,她之前来过这里。 结果被大麻子捂住了嘴巴,叫她少添乱。 有了结论,众人便商量着开始自救,他们回忆着自己被“埋”进地道前所处的位置,然后由细腰儿拿定主意,选了个方位向上挖掘。 “后来发生的事老爷便知道了。” 虽然灰头土脸,但细腰儿脸上得意之色明显,好似邀功般的给冯绣虎撒娇:“要不是奴家把方位选得好,哪能这么快挖出来?” 要不是我带灰先生来得早,你们挖一辈子也挖不出来。 冯绣虎心里腹诽,转头看向稍远处的熊桂媛:“她平日里那么能耐,怎么一遇着事反让你拿主意了?” 哪怕是从地道里出来了,熊桂媛的脸色却还是没有喜色。 她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眉心愁绪不展,神情恍惚。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不怪她。” 细腰儿把声音压低了些:“我们跌入地道时,除了随身的物件,其余东西全都找不着了,要不是唱诗班的弟兄们习惯把家伙事贴身携带,咱们连挖洞的工具都没有。” “那晚经老爷劝说,熊姐姐此番来底城带上了全部身家,她生意的地契房契,银号的大额票据,全都装在行李箱里……” 冯绣虎恍然大悟。 细腰儿继续说道:“她进了底城本就不安,又突遭地陷大难,丢了钱财更是失了底气,跌落时还崴了脚,却不得不强撑着跟我们在地道里摸爬滚打——她何时这般狼狈过?也难怪会失了魂儿。” 代入想一想,熊老板这番遭遇确实挺倒霉的。 冯绣虎走过去,主动给熊桂媛打了个招呼:“别急着心疼自己,先给我说声谢谢。” 熊桂媛愕然抬头:“什么?” 顾芝俪怒目视来:“你又发什么癫?” 冯绣虎不理会顾芝俪,对熊桂媛问道:“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熊桂媛惨然一笑,像是知道冯绣虎要怎么劝她:“你若这样问,自然是命重要——但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基业却毁于一旦,难不成还不许我伤怀?” “你能活着不是因为运气好从地道里爬出来了,而是因为你听了我的,来了底城。” 他指着上城区的方向:“邪神来犯,鲛人屠戮上城,民众死伤无数——尤其是你家附近,尸体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熊桂媛愣住了。 顾芝俪也惊讶地看来过:“邪神?什么时候的事?” 她们被关在老鼠洞里,正好错过了所有事。 “问他们去。” 冯绣虎懒得解释,示意她去找顺子——顺子和迈克正被人围在中间,讲述着今天发生在帆城的故事。 顾芝俪赶紧凑了过去。 冯绣虎对熊桂媛扬了扬下巴:“现在想想是不是好多了?” 熊桂媛苦笑道:“或许吧。” 冯绣虎转身指向远处:“实在不行你也能去碰碰运气——如果运气好,神威炮没打到你们之前住的地方,你的行李箱应该还在那儿。” 熊桂媛抬头望去,底城那密密麻麻如同溃烂伤疤般的建筑群中,多出了许多道被炮火犁过的痕迹。 巨大的扇形废墟中,已经有很多底城人跑了过去,有人跪在棚屋前嚎啕大哭,有人麻木地在残垣里翻找可用之物。 对熊桂媛来说,来到底城躲过一劫或许是幸运的。 但对本就生活在苦难中的底城人来说……邪神来或不来,其实都没有区别。 因为苦难本就在那里。 他们从未离开过,苦难也是。 (本章完) 第346章 345高处 第346章 345高处 不远处传来弟兄们的哄笑。 “我长这么大什么耗子没见过?唯独没见过会说话的,你倒是把他唤出来给大家伙开开眼。” 迈克急得面红耳赤:“他不仅会说话,还戴帽子打领结!” 弟兄们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迈克想拉上顺子作保:“不信你们问顺子哥——他也看见了,那耗子长得比他还高!” 顺子脸皮薄,不想也被嘲笑,连忙摇头:“我没看见。” 弟兄们抹着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呀,比顺子哥还高?越说越没谱了,吃什么能长这么壮?” 顺子小声且笃定:“据说是大米。” 一只小手从冯绣虎身后伸出来,拽了拽他的衣角。 冯绣虎低头一看,原来是小辫子。 小辫子满手泥巴,脸上沾了不少灰。 冯绣虎嫌弃地把衣摆扯出来:“好呀,你弄脏我衣服,等着赔钱吧你。” 他浑然忘了这身长衫也是顺来的。 小辫子撅着嘴,拿眼睛瞪他:“他人呢?” 冯绣虎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转着脖子四处张望——刚刚还站在这儿的灰先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对呀,他人呢?” 冯绣虎也眼巴巴把小辫子看着。 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小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可能回家了。” 冯绣虎追问:“他家在哪儿?” 小辫子警惕地盯着他:“我凭什么告诉你?” 冯绣虎勾起冷笑,蹲下来凑到小辫子耳边,沉声道:“……九头蛇万岁。” 小辫子赶紧退开,看向冯绣虎的眼神更加戒备了。 “这都拿不下你?” 冯绣虎大惊:“你到底是不是灰先生的好朋友?” “是唯一的朋友!” 小辫子纠正他。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冯绣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是灰先生的朋友,还是最好的那个。” 小辫子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她的眼眶里渐渐蓄起泪水,带着哭腔冲冯绣虎大喊:“你骗人!我才是最好那个!” 冯绣虎据理力争:“我跟他一起打过邪神,你又做过什么?” 小辫子小脸发白:“我,我……我和他挖过螃蟹,我还去过他家……” “嘁。” 冯绣虎不屑道:“现在全底城人都去过了。” 小小的年纪终于承受不住这个惨痛的事实,小辫子“哇”一声大哭出来:“我现在就去问他!” 说罢,她转身就朝远处跑了。 冯绣虎诡计得逞,赶紧跟了上去。 小辫子速度不快,冯绣虎缀在她身后来到了滩涂上。 她一边哭一边踩进了烂泥里,把手拢在嘴边大喊着:“灰先生!灰先生!” 冯绣虎在后面火上浇油:“咦~原来你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呀。” 小辫子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一下扑倒。 她双手撑地,任由眼泪鼻涕滴落在淤泥里:“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明明说好要一辈子当彼此的唯一的……” 冯绣虎面露狐疑:“你是不是偷偷看言情小说了?” 一只毛茸茸的手臂将小辫子从淤泥里抱了起来。 灰先生无奈地看着冯绣虎:“班长先生,欺负女人是不对的,欺负一个只有五岁的女人更是过于失礼了。” 冯绣虎点起一支香烟——这是不久前从迈克那里顺来的。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你不能一直躲着。” 灰先生面露歉意:“我只是习惯了这样。” 冯绣虎问他:“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推荐给风雨娘娘吗?” 灰先生颔首道:“因为你希望我代替她守护帆城。” 冯绣虎笑着摇头:“不对,因为你是一个新的神。” 灰先生微微歪头,他感到了疑惑:“抱歉,我没听明白。” 冯绣虎看向远处的断浪桥,一时有些出神:“你没有原始神对人的仇恨,也没有新神那些自认为理所应当的观念,至少目前而言,你足够纯粹。” “其实我也不知道帆城以后会怎么样,或者说我认为应该怎么样,但如果待在这里的是你,我想也许会让我更喜欢一点。” “让你……喜欢?” 灰先生的眼神中闪过疑惑。 冯绣虎叼着烟往前走去,灰先生跟了上来。 “现在的帆城我就不喜欢。” 他指向白石墙:“底城需要一条出去的路。” 手臂上移,又指向更高处:“而上面的人站得太高了,他们看不到脚下,所以要让他们下来。” 灰先生望着毁塌的白石墙:“如果要重新修筑阶梯的话,可能会比较困难。” 冯绣虎说:“让下面的人往上走总归是容易的,但想让上面的人下来却不简单——哪怕是你拿刀子逼着他们,他们宁肯不要命,也不会挪动步子。” 灰先生若有所思:“那应该怎么办?” 冯绣虎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雄伟的断浪桥。 “大虫?” 脑海中响起回应:“嗯?” 冯绣虎说:“做戏做全套,留下点东西证明你和羲君来过吧。” 蚀说:“好主意。” 冯绣虎笑了,他从脚边的礁石上掰下一块,对依偎在灰先生怀里的小辫子说道:“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小辫子抬起头想了想:“你找三麻子告我的状来着。” 冯绣虎脸一黑:“不是这个。” 小辫子又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你说等我把墙砸倒了,就给我当狗腿子。” 冯绣虎笑着把石头递过去:“再试试。” “试试就试试。” 小辫子倔强地把下巴一扬,接过石头从灰先生怀里跳下来。 她高高举起石头,迈着小短腿助跑几步,“嘿咻”一声把石头扔了出去。 石头划过一道抛物线,轻飘飘地朝断浪桥落去。 石块与高墙触碰的瞬间,蚀的身影从冯绣虎体内跃出,带着红色的残影扑向了断浪桥。 “啪嗒。” “吼——!!” 敲击声响起时,一声虎啸也回荡在帆城上空。 断浪桥摇晃起来,数秒之后,仿佛闪电般的红色裂纹瞬间蔓延墙体。 断裂,崩塌。 在惊天动地的响声中,这座矗立上千年的雄伟建筑终于迎来了它的结局。 裹挟着灰尘的气浪席卷而来,灰先生用身躯护住了还在呆愣中的小辫子。 他的耳边传来了冯绣虎的声音。 “就像这样。” “把他们站的地方拆了。” (本章完) 第347章 346万籁丘来算账 第347章 346万籁丘来算账 烟尘散尽。 断浪桥的残垣显露了出来。 它崩塌成了一条参差不齐的缓坡,从底城开始,一直延伸到上城。 由残砖断瓦胡乱铺就的“路面”虽然还远称不上平整,但至少有了路。 这条路还需要时间来修葺。 冯绣虎抬眼望去,没有了高墙的阻隔,视野霎时变得开阔了,只轻松眺目,便能望见墙那边繁华的港口区—— 好吧,现如今的港口区更为不堪,还不如底城。 忽然一阵狂风扑面,把冯绣虎刚吐出的烟雾全吹进了鼻子里。 万籁丘出现在冯绣虎面前。 他阴沉着脸,身上血腥味犹重,那是杀气还未散干净。 万籁丘正要质问冯绣虎,却忽然瞥间站在旁侧的灰先生。 他立刻重拾庄重表情,向灰先生恭敬行了一礼:“风雨庙尊万籁丘,见过灰仙。灰仙在上,风雨大安。” 冯绣虎一听,乐了。 看这样子是娘娘打过招呼了。 他调笑万籁丘:“看不出你一把年纪了,接受新事物还挺快。” 万籁丘面色不改,却觉得理所当然:“羲君尚有蚀神傍身,娘娘得灰仙相助,有何不可?” 脑海里蚀有些不高兴:“什么叫傍身?我又不是东西——我们那是合作。” 冯绣虎对此表示肯定:“你确实不是东西。” 蚀正待发怒,万籁丘先瞪了过来:“竖子!焉敢辱我?” 冯绣虎一愣,知道闹了误会,赶紧摆手解释:“我说的不是你。” 万籁丘下意识转头看向灰先生,脸色再次一沉:“灰仙也不行,现在他是我护庙真神,对灰仙不敬,便是对娘娘不敬。” 冯绣虎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 好在这时灰先生出声了。 他颇为尴尬地搓了搓手:“很高兴认识你,庙尊先生。” “那个……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我们和风雨女士的磋商里不包含要替我改名这一条……” “哦当然,我并不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我……咳,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原本的名字。” 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聊这么多,灰先生肉眼可见的显得局促。 万籁丘认真听完,然后郑重点头:“我明白了,待我返回宝殿,即刻传达神谕。” “那还等什么?” 冯绣虎叉着腰,狐假虎威起来:“赶紧麻溜去办呀。” 万籁丘目光扫过来,眼神再次变得不善:“事有先后,我还没找你算账。” 他指着身后的断浪桥“遗址”,质问道:“这是你干的?” 冯绣虎脸不红心不跳:“不是,我也刚到。” 万籁丘眼角抽了抽:“你能不能要点脸?” 冯绣虎急了:“你才不要脸,这不是冤枉好人么!” 万籁丘的目光变得阴沉,身上长袍被狂风鼓荡起来。 冯绣虎见势不对,转身撒腿就跑。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狂风袭来,只眨眼的功夫,就将冯绣虎卷上了天。 半空中冯绣虎四肢乱舞,被万籁丘摆正了身形。 此处没有旁人,万籁丘这才说话了。 他目光严肃地盯着冯绣虎:“娘娘已告知与我,你乃蚀神钦定的世间巡狩,断浪桥上痕迹明显,你还作何隐瞒?” 冯绣虎愣住了:“娘娘是这样说的?” 但转瞬就明白过来——娘娘这是在给他提供便利的同时,也尽可能地保护他。 “她真的,我哭死。” 冯绣虎捂着嘴:“老万头,娘娘的温柔你不懂。” 万籁丘眉头一皱:“没人比我更懂娘娘。” “你懂完了。” 冯绣虎懒得跟他争,指着下方说道:“断浪桥是蚀神拆的,有意见你找他说去吧。” 万籁丘脸色僵住,略作细想,此言竟不似作假——以冯绣虎的道行,好像确实没这么大能耐。 他口气变软:“蚀神为何要这般做?断浪桥乃是为纪念娘娘所建,既是帆城的脸面,也是神庙和娘娘的脸面,娘娘向来与羲君休戚与共同心同德,蚀神又怎会在娘娘的地界胡来?” 冯绣虎答道:“因为不能只有你们要脸,这张脸面太大了,大到让你们看不见脸皮下面还有一群一辈子都挣不着一张脸面的人。” 万籁丘脸色微变,沉声警告:“此话有大不敬之嫌,劝你慎言。” “我不用慎言。” 冯绣虎认真地提醒他:“现在是神庙有求于我,风水轮流转了,老万头。” 万籁丘抿着唇沉默了,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冯绣虎摆摆手,他知道万籁丘稳坐庙尊的位置,他们之间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于是示意万籁丘放他下去。 二人落到一处房顶上,冯绣虎远远看见白石墙下的人群正渐渐朝这边汇集——大家都被断浪桥倒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我觉得这样挺好。” 冯绣虎轻声说道:“不要重建了——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让灰先生来跟你谈。” 万籁丘沉默片刻,点头:“依你。” 冯绣虎不禁笑了,和万籁丘一起,朝着人群走去。 冯绣虎边走边问:“你能腾出手来找我麻烦,说明上城区的局势已经稳定了吧?” 万籁丘点头:“芬德雷周欲遁入灵界,寻迷雾神国庇护,殊不知我早先以百张风樯阵马符布下大阵,将其困于一隅;再以引风拨雨符设下陷阱,等其走投无路重归现世时,便一步踏入天崖之中。” 万籁丘轻声冷笑:“我借邪神怨气之威,将其当场斩杀。” 他口头说得轻松,冯绣虎却不难想象那一战的凶险——至少对芬德雷周来说是这样的。 万籁丘掸了掸袖子:“芬德雷周伏诛后,教会残兵便尽数拜降。我已命步虚归将教会人等驱出城外,另派遣庙中弟子监管。” 冯绣虎感到疑惑:“监管?” 万籁丘颔首道:“我已向大玄军传信,只需数日便可赶到,届时这些人自会交由大玄军发落,无须神庙费心。” 冯绣虎恍然点头。 他问道:“迷雾之神都被娘娘扣下了,以后是不是就没有迷雾教会了?” 万籁丘无奈一笑,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俗世有俗世的规则,还不至于因为真神的陨落而瞬间崩塌,况且西方主神也不会坐视不管——或许会扶持一位从神接替迷雾之神的位置。” (本章完) 第348章 347风雨娘娘和柳莺儿 第348章 347风雨娘娘和柳莺儿 “鲛人呢?” 冯绣虎问:“我听说他们在上城区闹出了大乱子。” 万籁丘目光微沉:“嗯……以往邪神掀波,神庙从未使战事波及到上城区过,这次的意外我难辞其咎。” “但究其根本,若非神庙被教会牵制,百十条人鱼其实掀不起什么风浪。” 万籁丘眼睛缓缓眯起:“更可恶的当属那瓦德拉乔,人走了却留下刀子——他此前向官员传教,预言灾祸降临,说大座堂是唯一庇护之所。” “你却不知,此番人鱼作乱,竟刻意避开大座堂——原是教会与邪神提前通气,以此让官员死心塌地,其心实在可诛。” “而那些为了避嫌,未去大座堂寻求庇护的官员,几乎死伤殆尽——就连严庆田也未能逃脱。” 冯绣虎精神一振:“市长没了?” 万籁丘默默颔首:“嗯,等此间事态汇总,传予太京,会有新的任命下来。但这对大国公来说亦是机会,他必会暗中干预,届时又是他与大总统的明争暗斗……不提这个了,徒增烦恼。”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我突然有一个点子。” 万籁丘警惕看来:“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冯绣虎揽住万籁丘的肩膀,笑道:“与其让大总统和大国公搞得你心烦,为什么神庙不自己选个人当市长?” 万籁丘眉头紧皱:“你在说什么胡话?太京断不会同意此事,况且神庙也无权干涉政务。” 冯绣虎理直气壮:“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他压低声音:“让灰先生帮忙……把真相藏起来。” 万籁丘眼皮一跳:“你好大的胆子。” 冯绣虎两手一摊,耍起无赖:“你要是不干我就自己干,反正神庙无权插手政务,这事也不需要你点头。” 万籁丘脸色难看:“你都要走了,还当什么市长?” 冯绣虎咧嘴笑道:“我不当。” 人群在此时走近,冯绣虎指向那边一人:“瞧,咱们的新市长来了。” 迈克僵在原地,下意识往顺子身后躲,冯绣虎的手指却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不是我干的!跟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迈克却急着替自己开脱。 冯绣虎对万籁丘说:“你瞧这话一套一套的,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你就说他合不合适吧。” 万籁丘沉着脸不开口。 冯绣虎凑到他耳边:“合不合适都只能是他,你信不信只要我提一嘴,如今帆城剩下的官员都得捧他上位?” 这次在大座堂的庇护下存活下来的官员,和瓦德拉乔宣讲教义那次有着极大的重合率。 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出于对迈克的信任,所以这批官员才会相信瓦德拉乔的“预言”。 却不曾想因为迷雾之神的惨败,瓦德拉乔铺的路全给别人做了嫁衣。 万籁丘深深看了眼迈克,转身拂袖便走:“此事与神庙无关,我亦不知情。”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冯绣虎追上来:“你乐观点,这事对神庙也有好处。” 万籁丘瞪他一眼:“我不在意神庙有没有好处,我只在意娘娘——若不是有求于你,我断不该坐视你胡作非为。” 冯绣虎洋洋得意:“这就对了,虽然出力的是灰先生,但我好歹也算从中牵线搭桥了……” “不是灰先生。” 万籁丘打断:“我说的就是你。”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娘娘说了,你要把她记在心里。” 冯绣虎愣了一下,他其实并未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要,可娘娘提了一遍后,万籁丘又提上一遍,反而让他感到了疑惑。 “我是答应了娘娘,可你们也不能全指望我吧?我就一个人,你们神庙多少人?你们倒是也出把力呀。” 万籁丘失望地摇摇头:“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是记住柳莺儿,不是风雨娘娘。” 冯绣虎不服气:“我怎么不明白?以前的戏伶,现在的歌女,当了上千年顶流的柳莺儿么!” 万籁丘反问他:“既是明白,那你怎会不知此事神庙出不上力?” 像是当头棒喝,冯绣虎心头忽然升起一丝明悟,当即怔在原地。 只听万籁丘低声说道:“是记住这个人……而不是记住名字就行了。” “在我们眼里,她无论如何都是娘娘——哪怕我昭告天下,说娘娘和柳莺儿是同一个人,也无济于事,人们只会觉得柳莺儿就是娘娘,而不会觉得娘娘就是柳莺儿。” 这话听起来有些绕,但冯绣虎听懂了他的意思:“柳莺儿的追捧者繁多,他们想必能出一份力。” 万籁丘缓缓摇头:“出不了太多。一个人长时间不出现,被遗忘是必然的。”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又出起馊主意:“要不找个人,顶着柳莺儿的名号继续唱歌,反正有神庙捧她,也不愁出不了名……” 话未说完,冯绣虎又主动闭嘴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还是万籁丘说的那个理——需要被记住的是那个人,而不是一个名字。 哪怕是找来一模一样的人,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万籁丘不着痕迹地瞥了冯绣虎一眼:“柳莺儿是她的独立意志,这些年来她一直利用这个身份去对抗权柄力量的反噬,之所以要让更多人记住她,其实与通过信仰支撑神位的方式有相似之处。” 蚀突然插了一嘴:“其实是羲君给她出的主意,信仰凝聚神玺这一套本就是羲君研究出来的,她对此最有了解。” 万籁丘听不见,继续说着:“信仰和铭记都来自于精神层面,同属于灵体的力量,而灵体愈强者,给予柳莺儿的支撑也就愈强。” “所以娘娘才选中了你。” 同理,如果让真神来做这件事,效果说不定比冯绣虎更好。 但冯绣虎没再多此一举地问出,因为答案很简单——恐怕除了羲君,在其他真神眼里,风雨娘娘依然是风雨娘娘。 “我懂了。” 冯绣虎神情认真,颔首道:“我会记住她的。” 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起初还以为风雨娘娘只是想让他出一份力,却不曾想他竟是那颗救命稻草。 难怪当时柳莺儿依依不舍。 万籁丘驻足停下,转过身向冯绣虎郑重行了一礼。 重新直起身时,万籁丘从拇指上取下青光莹莹的扳指,递到冯绣虎面前:“此乃呼风唤雨令,见它如见庙尊。你此番远行,若遇难解困局,可带它就近去寻风雨庙,庙中弟子自当鼎力相助。” 冯绣虎一把抢过来,拿在手里把玩:“法器?” 万籁丘摇头:“只是一个凭证。” 冯绣虎有些失望:“好吧,可是给了我的话,以后你用什么?” 万籁丘伸出另一只手的拇指,笑道:“我还有一个。” ps:读者老爷们,求推书呀,书单和广场上帮忙宣传宣传吧~ (本章完) 第349章 348临别嘱咐 第349章 348临别嘱咐 与万籁丘作别后,冯绣虎与众人一起,翻过断浪桥残垣,进入了港口区,然后沿着路往上城走。 宽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弟兄们七嘴八舌的吵闹声回荡。 逃去上城区避祸的居民尚未归来,他们担心还有鲛人未退,所以不敢轻易离开上城。 而没能亲眼目睹今日惨烈景象的弟兄们反而少了那份担惊受怕,他们四处乱看,时而惊呼,港口区的满地狼藉令他们目不暇接。 “等回了家,要先洗个热水澡。” 细腰儿抱着冯绣虎的胳膊,嘴里絮叨着无意义的小事:“也不知家中是否遭贼,幸好听了老爷的,把钱财全换成了金券带上。” 灵芝小声提建议:“再吃顿好的,我都要饿死了。” 水仙从后面戳了下她的后脑勺:“谁叫你早上不肯多吃?” 熊桂媛找回了她的东西,此时把装满家业的小皮箱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重新焕发了精气神:“我要先回家,港口区遇灾,我好多生意也遭到了波及,但这里亟待重建,我有地契在手,眼下正是趁洗牌时把生意做大的好机会。” 顾芝俪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冯绣虎身边,冷着脸问道:“你受伤没?” 冯绣虎心里想着事,反应慢了半拍:“啊?” 顾芝俪微微皱眉:“今日邪神作乱,我看你疲态明显,是否伤了哪里?” 冯绣虎拍拍胸脯:“你也不瞧瞧老爷是谁,邪神算哪根葱?不开玩笑的说,老爷我一个眼神就把他给吓跑了……” 顾芝俪翻了个白眼,扭头又走开了。 细腰儿腆着脸凑上来,展颜笑道:“老爷,我信,老爷说什么我都信。” 冯绣虎冷不丁开口:“我要走了。” 细腰儿一愣:“走,哪儿?” 冯绣虎摇头:“还不知道,总之不在帆城。” “很急吗?” 细腰儿自问自答:“那等到家我就收拾行李,怕是没时间洗澡了,不能耽误了老爷的要紧事。还得让老黄备车,这节骨眼儿上也不知有没有……” 冯绣虎打断了她:“你不走。” 细腰儿的声音戛然而止,抬起头怔怔望着冯绣虎。 冯绣虎语气平静:“只有我和顺子,其他人都不带,也包括你。” 细腰儿停在原地,不往前走了,其余人察觉到异样,纷纷回头看她。 细腰儿却只是盯着冯绣虎,紧紧咬住下唇:“……我不依。” 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拒绝冯绣虎。 冯绣虎回道:“你说了不算。” “那我就自个儿跟上来。” 细腰儿梗着脖子,眼神倔强:“老爷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冯绣虎瞪眼凶她:“长脾气了你,跟吧,半道上我就找个地方把你卖了。” 这话揭了细腰儿伤疤,她眼底闪过一丝惧色,嘴唇一颤,蹲下去埋头大哭起来。 众人又全都看向了冯绣虎。 顾芝俪瞪了冯绣虎一眼,走过去轻声安慰。 熊桂媛来到冯绣虎跟前,问道:“什么去哪儿去这儿的,帆城装不下你了怎的?” 冯绣虎瞥她一眼,答非所问:“生人街没了。” 熊桂媛不明所以:“我知道。” 冯绣虎又说:“以后也别有了。” 熊桂媛眼眸一抬,迎上了冯绣虎的视线。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二人对视数秒,熊桂媛察觉到冯绣虎很认真,全不似平日里的胡言乱语。 她不禁苦笑:“恐怕我没那么大能耐。” 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人牲是这个社会框架下的一环,哪怕抛开贸易经济不谈,这种生意在供需上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熊桂媛或许想不到这么深的道理,但她知道的是,哪怕她关了生人街,很快也会有另一条生人街冒出来。 熊桂媛想不明白的道理,冯绣虎明白。 虽说明不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但总归是要先明白的。 他对熊桂媛说:“你没有这个能耐,但是迈克有,要是迈克不够,就找灰先生。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总要先开个好头。” 熊桂媛若有所思:“……灰先生是谁?” “问迈克去。” 冯绣虎丢下她,提步朝细腰儿走去。 他撑着膝盖蹲下来,摸了摸细腰儿的头顶:“边走边哭行不行?别耽误了老爷的时间。” 细腰儿没答话,却还是老实站了起来,一边抽噎着一边往前走去。 冯绣虎从后面跟上来,和细腰儿并肩走着。 他用闲聊般的语气自顾自说了起来:“出这趟远门不是度假,是去逃难的。” “带上顺子,是因为他能帮我做事。” 细腰儿泪眼望来:“我也能。” “你不能。” 冯绣虎摆手:“你抬不动东西跑不动路,不如水仙灵芝勤快,又不像阿俪懂医术,除了多吃我一份干粮就没别的用了。” 细腰儿把头埋了下去,哭得更大声了。 “但你留在帆城就不一样了。” 冯绣虎话锋一转。 “老爷的家还在这儿,得有一个能主事的把家守着。” “我一直说想让你懂些道理,可这些道理不是我说出来你就懂了,你得自己去体会。” “其实你还差得远,但至少……” 冯绣虎微微停顿,没听到下文的细腰儿看过来。 冯绣虎无奈一笑:“至少有个人样了。” 细腰儿抹去眼泪,拉住冯绣虎的手指:“那你多久回来?” 冯绣虎想了想:“暂时不清楚,但肯定会回来的。你放心,帆城的事我心里也记挂,等找到地方落脚,我会写信回来。” 略作思忖,冯绣虎又道:“等我走后,你们就搬回碧波街吧,那里宅子大,住得舒心。” 他其实存有私心,觉得那里离底城和灰先生近些。 “以后不用再看教会和神庙脸色,小事就使唤弟兄们,大事就找迈克帮忙。” 细腰儿一边点头一边抹着泪。 冯绣虎继续说道:“水仙擅长针线活,一直说想开间自己的铺子。你费点心,先找家裁缝铺子送她去精进手艺,等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让桂圆帮忙把铺子张罗起来吧。” “灵芝嘴馋好吃,但心思单纯,所以也别让她闲着,上城区东西方大厨都能找着,送她去当学徒,以后想吃什么就自己做。” “还有老黄他们,这次打仗死了太多人,记得问问他们是否有家人亲戚出事,如果有的话,该给点钱就给点……” (本章完) 第350章 349阿俪的礼物 第350章 349阿俪的礼物 边走边说,等冯绣虎不再开口时,细腰儿却发现他漏了一个人。 “阿俪呢?” 细腰儿问道。 顾芝俪其实一直跟在二人身后听着,从头到尾却没听见冯绣虎提起过自己。 她心里正感到失望,冯绣虎却忽然把她拉到了身边。 “阿俪呀,还记不记得老爷说过什么?” 顾芝俪偏过头去,冷冷道:“不记得。” 她在撒谎。 但冯绣虎不介意,于是自问自答:“我说等事情结束了,要送你个礼物。” 顾芝俪挣开手:“谁要你的礼物!” 她下去底城时也是这样说的。 “不要也得要。” 冯绣虎又把她的手扯了过来——他主要是怕顾芝俪知道真相后突然发难,方便及时控制住她。 两只手都被冯绣虎攥住,顾芝俪脸颊红透,却没再挣扎了。 冯绣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没喝那杯酒。” 顾芝俪愣在了原地,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儿。 冯绣虎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并抽空回头问细腰儿:“出门时她没往身上揣毒药吧?” 细腰儿还没来得及回话,顾芝俪猛地一把推在冯绣虎胸前:“你龌龊!” 她脸上表情泫然欲泣,悲愤交加:“这算什么礼物?你把我骗得好苦——” 身后弟兄们窃窃私语,心说班长今天嘴皮子不似往日利索,怎么接二连三地把女人弄哭。 三麻子顺势开盘,让弟兄们押注下一个哭的是谁。 顾芝俪情绪激动,冯绣虎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咱们就事论事,如果你不诚心跟在我身边,大国公能放过你吗?吴彩凤就是你的下场。” 顾芝俪凄笑道:“我要是怕死,就不会跟在韦素娥身边了。便是死了,也好过被你这般欺辱的好。” “那我向你道歉。” 冯绣虎郑重说道。 顾芝俪一怔,她本以为冯绣虎会跟她争吵,跟她狡辩,然后她也能顺理成章地继续发泄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可是他居然就这样道歉了。 冯绣虎松开手,对顾芝俪微微点头:“从现在起,你自由了——这才是我给你的礼物。” 顾芝俪站在原地迈不动步子。 她没有感到丝毫重获自由的欣喜,心里空落落的,只有无尽的迷茫。 自从跟了韦素娥,她早已习惯依照吩咐办事,此时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由,她反而失去了目标。 冯绣虎看出了她的不适应,拉起她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顾芝俪没有拒绝。 “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冯绣虎说道:“人不一定非得被需要才有存在的意义。” “总之在大国公回来之前,先离开这里。你可以回赤脚庙继续修行,也可以去寻找你的家人。” “你的家不在帆城,你的路也不在这里。” …… 众人抵达了上城。 当触目惊心的惨烈景象映入眼帘,原本还在喧哗的弟兄们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黄昏的日头坠在远处的钟楼尖顶上,将半边天染成浑浊的橘红。 焦黑的“永安百货”招牌斜插在瓦砾堆里,石板路的缝隙间淤着黑紫色血痂,积水倒映着穿长袍的尸影。 拐角的珠宝行门前,一辆黄包车侧翻在地,一个男人的尸体僵卧在车斗里,临死前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金银首饰。 二层洋房的焦梁还在冒烟,灰烬如黑雪飘落。穿昂贵长裙的女人尸体倒挂在窗沿上,血顺着墙柱纹的凹槽淌落下来。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更多的尸体其实已经被搬到了街边,用衣服或床单盖着,排列着一直往前延伸到街道拐角。 有人跪在尸体前嚎啕大哭,也有人神情麻木,不停重复着翻找动作。 远处有人群扎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从人群缝隙中,冯绣虎瞥间了辛尼亚苏的背影。 她领着一众生命教会的神官正忙碌着。 冯绣虎没去打扰她,带着人从街道上的血迹踩过,朝家的方向走去。 弟兄们不再言语,设身处地想想,若今日他们也在这场浩劫中,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侥幸活下来。 顾芝俪简单收拾了情绪,小声说道:“我走之前,会把防疫的药材配好,你们记得每日喷洒在屋外,屋内则用熏蒸的法子,可保疫病不侵。” 她遥望街道惨象,沉默了片刻:“别的地方我管不了,但府衙环卫司自有相应举措,你们顾好自己便是。” 随后便一路无话。 众人回到家中。 家门大敞着,屋内一片狼藉。 要么是有人借躲避之由闯入搜刮过,要么就是有鲛人进来寻找过活人。 冯绣虎盯着门口走廊的地毯,上面只有凌乱的脚印,却没有鲛人长尾的蜿蜒痕迹。 他点起一支烟蹲在门口。 细腰儿正想进屋,却被二麻子拦住。 他打了个手势,弟兄们挤进门,快速把屋内各处扫荡一遍。 二麻子对冯绣虎说:“班长,没人。” 冯绣虎点点头,没说什么。 细腰儿进屋了,一言不发地给冯绣虎收拾起行李。 冯绣虎耳边不时传来她的埋怨。 “哪来的土包子,连壁炉的银饰都不放过……” “穷死你们得了!” “瞎了眼的玩意,偷东西就偷东西,踩我的床作甚?” “真是气死个人……” 这时,顺子也在冯绣虎身边蹲了下来。 这一路他都没怎么说话,也没同弟兄们喧闹——自从得知要走后,这还没离开,他就已经有了深深的愁绪。 从出生起,顺子就一直在帆城。 他从未离开过这里,要不是有冯绣虎拉一把,他甚至连上城都没来过。 但这并不妨碍顺子对这座城市的眷恋。 在他看来,世界就只有帆城这么大,这么大也就足够了。 所以对外界未知的一切,他反而抱有一丝畏惧。 “大哥,咱真得走吗?” 顺子的嗓音很低落。 冯绣虎转头看他:“不想走?” 顺子摇摇头:“大哥去哪儿我都跟着,只是我心里没底。” “你说咱们拼死拼活这么久,好不容易拼出来了,头上有教会罩着,手里有银盘子攥着,结果一眨眼的功夫——教会垮台了。” “哪怕是最开始,咱们至少还能拿出唱诗班的名头壮底气,现在咱们却啥也不是了——等离了帆城,连个撑腰的都没有。” “谁说没有?” 冯绣虎奸诈一笑,从怀里摸出两枚徽章。 “咱们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迷雾教会代行者,只要不是教首,谁来了都能扇他两巴掌。” ps:第一卷要结束啦~ (本章完) 第351章 350路 第351章 350路 “任命文书下来了?” 顺子闻言大喜,接过冯绣虎手里的铜制徽章,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上面的锁链弯刀图案。 “早下来了。” 冯绣虎嗤笑一声:“我本想借调任的名义把你从飞泉坳捞出来,狗曰的芬德雷周不同意——但他这也算自作自受,要是你不在营区里,还真让天使杀进城来了。” 再次提起这个话题,顺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看看周围,把声音压低:“大哥,咱们这算不算误入歧途了?我听说投靠邪神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冯绣虎斜眼看他:“你听谁说的?” “呃。” 顺子张了张嘴:“老一辈都这样说……还有那些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也是一样的说法。” 冯绣虎反问:“你信他们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顺子一愣:“秦始皇是谁?” 冯绣虎也愣了,盯着空气思维开始发散:“好像是个玩手办的……” 顺子越听越迷糊:“手办又是什么?” “手办就是……” 冯绣虎挠着后脑勺,想不起来了。 园外忽然传来了喧闹声。 冯绣虎抬眼望去,原来是迈克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定睛打量,人群中各大司长皆在。 周维理拉着迈克的左手,板着脸道:“迈克,我在大座堂找了你许久,你为何不在?这次且原谅你,万不可有下次,我不允许你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迈克的右手被孟汉升攥着,他语气温柔:“迈克神甫,我明明告诉过你,遇到危险就第一时间来找我,巡捕司定会护你周全的。” 听到这儿,冯绣虎恍然大悟。 这批官员的家就在附近,和迈克偶遇也不意外。 而且因为孟汉升的缘故,他们中有巡捕随行护卫,所以全都在此抱团。 冯绣虎甚至还在人群中看见了程爱梅夫妇的身影。 冯绣虎走上前跟程爱梅打了个招呼:“今天抽老丈人没?” 众人看见是他,纷纷脸色微变。 程爱梅的老丈人,郑慕文当即斥道:“疯大虫!休得作怪!如今教会失势,你还敢逞凶?” 冯绣虎还没接话,孟汉升赶紧拍拍迈克的手背,安抚道:“莫怕,无论以后教会如何,也无论你还是不是神甫,我对你的心意绝不会变。” 冯绣虎:“……” 情绪都被打断了,索性先放郑慕文一马。 冯绣虎张口就来:“严市长临死前有交代,指名道姓让迈克接替他的工作,庙尊万籁丘也能作证——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众人皆感疑惑。 杜世钦皱眉环顾:“市长交代的?” 郑慕文又跳脚了:“滑天下之大稽!市长任命市长,岂有这种先例?” 他朝着北面拱手:“此等职权任命,向来只有太京……” 冯绣虎眼神渐渐不善,程爱梅瞧得清楚,一巴掌扇在郑慕文脸上:“闭嘴吧你,显得你有嘴似的。” 冯绣虎笑眯眯扫视众人:“还有不同意见没?说出来讨论讨论嘛。” 沉默良久后,孟汉升幽幽开口道:“我觉得市长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既然是他生前最后一道政令,我当然无条件支持。” 有人带头,周维理也开口了:“帆城现下百废待兴,确实需要一个拿主意的人,迈克的优秀我们有目共睹,所以在新市长抵达帆城就任前,必须由迈克来挑起大梁。” 杜世钦紧跟着点头:“没错,有我们这群兢兢业业的官员协助辅佐,我相信迈克神甫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 迈克感到非常局促——他自己还没答应呢。 他属于是被赶鸭子上架,整个人又迷茫又不知所措——就像还没从被灰先生吓晕的梦里醒来。 冯绣虎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迈克被吓得一抖,回头看向冯绣虎:“又,又怎么了?” “放轻松,大家都喜欢你。” 冯绣虎替他拍去衣领上的灰尘,一句话把迈克又拉回了在大座堂演讲的那天。 冯绣虎笑着:“别忘了你想做什么,现在你有这个能力了。” 迈克的眼里突然有了神采:“给青坊镇修条路。” 冯绣虎认真道:“你还要修很多条路。” 迈克喉头滚动一下:“那……我试试?” “还有一件事。” 冯绣虎告诉他:“忘了迈克,你有自己的名字,钱光同。” 钱光同用力点了下头。 …… 在官员们的簇拥中,钱光同迈着坚定地步伐朝府衙走了,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细腰儿领着水仙灵芝,从屋里拖着两个满满当当的大行李箱走了出来。 细腰儿还在抱怨:“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土匪,连行李箱都不放过——家里就剩这两个箱子了,差点装不下。” 她指着箱子说:“这个是老爷的,这个是顺子哥的,厨房在烙饼,眼下也没别的吃食,老爷路上将就垫垫肚子。” 冯绣虎走过去,把自己的箱子扒拉开,然后翻找起来。 在一堆衣物中,他找到了那个眼熟的木盒。 盒子沉甸甸的,摇晃起来哗啦作响。 冯绣虎打开盒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不禁呆愣了片刻。 那对香鹿角。 随着盒盖掀开,浓郁扑鼻的香味弥漫开来,却只有冯绣虎能闻见。 鹿角下压着厚厚一迭金券,以及铺满盒底的银盘子。 冯绣虎把金券全部掏出来,塞回细腰儿手里:“这种没用的东西你放那么多干嘛?” 细腰儿眼里快包不住泪,啜泣道:“都说穷家富路,老爷要出远门,自该多带些盘缠傍身。” 冯绣虎不满:“老爷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怕啥都不怕挣不着钱。” 细腰儿抹着泪笑道:“老爷的本事在帆城自是吃得开,可到了外面谁又说得准?就剩下这点银盘子,怕是连车马费都不够使。” “谁说的?” 冯绣虎指着街道对面的黄包车:“我这就去包一辆给你看看。” “哎不是。” 冯绣虎刚收回目光,又立马转回了头。 定睛看去,对面路沿上那个冲自己傻笑点头的车夫——不是那车夫又是谁? “好呀,你还敢来!” 冯绣虎撸起袖子气冲冲走了过去,顺子赶紧跟上。 见冯绣虎过来,车夫也立刻起身,冲冯绣虎拱手作揖:“班长老爷,别来无恙呀。” 冯绣虎冷笑:“你不也没死么?”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车夫还是赔笑:“托您的福,大难不死。” 顺子在旁边拽了拽冯绣虎的袖子。 冯绣虎转头,发现顺子正指着车斗示意。 定睛看去,冯绣虎瞳孔微缩。 车斗里横着一样他格外眼熟的东西——那幅《神引破浪图》。 此时冯绣虎如何不知?这幅画可不简单,淹没港口区的汪洋就是从它这儿来的。 只是不同的是,此时画卷中既无帆船亦无波涛,只剩下平静的海面。 要不是画框没变,冯绣虎差点就认不出来。 他看向车夫的眼神变得凝重:“什么路数?” 车夫拱手笑道:“听说班长老爷要出远门,我寻思定要用车,这不上赶着来找生意么?” 冯绣虎冷笑:“我这趟路途可不近,你拉得动么?” 车夫连连点头:“且把心放宽,再远也跑得。” 冯绣虎感到狐疑,眼前的车夫分明就是带着目的来的,遂试探道:“那车费怎么算?” 车夫搓了搓手,带着商量的语气:“不收金柱子也不收银盘子,只想找班长老爷讨要一物。” 冯绣虎心生警惕:“先说来听听。” 车夫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小:“一本博物手札,差不多这么大,牛皮封面的,上面只写了作者的名字,叫康斯特。” 冯绣虎有印象,但面色古怪:“你怎么东西知道在我这儿?” 车夫赔笑道:“它是我一位好友的遗物,我来帆城就是为了寻它。” “其实我一直知道手札被教会收藏在工厂区圣堂,但我的身份比较敏感,不便跟教会起冲突,所以既不能偷也不能抢,只好想别的办法。” “于是我这不就来巴结你了么?只是后来咱们好像有些误会,处得不怎么样……” “再后来,我听说你把圣堂给洗劫了……” 冯绣虎不干了:“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洗劫?” 车夫轻轻掌嘴:“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冯绣虎使唤顺子:“东西在书房,你去拿来。” 然后对车夫说:“这生意能做,但你得给我交个底。” 车夫笑吟吟点头:“路上有的是时间,咱们可以慢慢说。” 顺子拿来了手札,冯绣虎将其交到车夫手里。 车夫揣进怀中,抬起车杆:“班长老爷,上座吧。” 看着被《神引破浪图》几乎占满的车斗,冯绣虎啧着牙:“你这也坐不下呀。” 车夫催促道:“你不上来怎么知道坐不下?” 冯绣虎心有所悟,试着踩上车板,眼前景象顿时变化——竟一步踏入了宽敞的马车车厢。 “我就知道那天没看错!” 冯绣虎一拍大腿,从窗户探出头来:“顺子,看清了没?” 顺子正揉着眼睛,跟着送出来的细腰儿等人俱是目瞪口呆。 冯绣虎兴奋地冲车夫大喊:“你这车是变形金刚呀!” 车夫笑而不语,只是催促顺子:“顺子老爷,再耽搁太阳可就要落山了。” 顺子回过神,赶紧把二人的行李搬了上来。 细腰儿终是忍不住扑到了车辕上,哭喊道:“老爷,你行行好!就带上奴家吧!” 冯绣虎一把掀开车帘:“阮小曼!” 被直呼大名的细腰儿哭声一滞,下意识抬头看去,迎上了冯绣虎的目光。 “活出个人样来。” 冯绣虎轻声说道。 细腰儿浑身一震,眼泪依旧忍不住往下淌着,却捂着嘴慢慢退开了。 冯绣虎放下帘子:“走吧。” “驾!” 车夫一挥鞭子,马车动了起来。 “班长老爷,咱们去哪儿?” 隔着帘子,车夫问话了。 “去哪儿?” 冯绣虎喃喃自语。 顺子也看过来:“大哥,咱们去哪儿?” 冯绣虎舔舔嘴唇:“对呀,咱们去哪儿?” 这最后一句却是对蚀问的。 脑海中响起蚀带着低鸣的回应。 “太京。” 冯绣虎高声说道:“就去太京!” 车夫的笑声传来:“嚯,那可真够远的。” 冯绣虎畅快地大笑起来。 “不怕远,我只怕没有路。” …… 有道是—— 一朝魂渡失乡关,两缕残身落帆城。 先识教会逞凶戾,再请神庙斗蛮横。 此间荒唐难尽述,诸君听来皆义愤。 街巷奔波全贱骨,朱门觥筹满豪绅。 迷雾祈得仁智慧,风雨求来美善真。 仁义不施无慧者,善心难顾真穷人。 虎啸挣破不公锁,狂徒踹开不平门! 拨散风雨驱走雾,路遥始见新乾坤。 ———分割线——— 第一卷【风雨,迷雾,还有路】,完。 ps:完结撒~开玩笑的。 冯老爷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光怪陆离,帆城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并且相对“单纯”,因为这里的信仰是单一的。而随着冯老爷离开帆城,他将看到一个更加混乱荒诞的世界。 最后,求读者老爷们把这本书安利给全世界的书虫。 (本章完) 第352章 351学士方有六 第352章 351学士方有六 马车行驶在大路上,摇摇晃晃。 经过一夜的休整,冯绣虎一扫疲态,精神焕发。 趁着天色正好,便把车帘挂上,一边欣赏远景,一边跟车夫攀谈起来。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方有六,名字不上台面,见笑了。” 冯绣虎想了想:“家里排行老六?” 车夫竖起大拇指,捧道:“冯老爷好眼力。” 冯绣虎咧嘴一笑:“我还以为秘法学院出来的都是文化人,怎么取这么个名儿?” 方有六没作隐瞒,顺着话茬说了下去:“学院的学生大都来自天南地北——谁刚出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以后是不是文化人了?” 冯绣虎点点头,觉得方有六说得在理。 他打量着方有六的背影:“你到底是个什么道行?” “道行?” 方有六莞尔一笑:“我们没这个叫法,我们叫学位——但说到底也差不多。” “学院里,从低到高分别是学徒、求知者、博物学士、远行大学士、法则教授、院长。” “我现在是博物学士,正在准备晋升远行大学士。” 冯绣虎略微细品,发觉和教会神庙的职位能对上,所谓博物学士,对应的正是主教和高功。 “和康斯特一样?” 冯绣虎还记得,那本手札上,作者就自称博物学士,原来这不仅是个名号。 “嗯……” 方有六点了点头:“康斯特与我是亦师亦友的伙伴,在求学的道路上他使我受益良多。他准备晋升远行大学士时,我才刚刚成为博物学士,本以为未来我们会继续同行,却没想到他死在了游历的途中。” “他怎么死的?” 冯绣虎问。 方有六释然一笑:“大概率是教会吧。” 他转过头,看向立在角落里的《神引破浪图》:“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康斯特那次游历还带着额外的任务——把它借给迷雾教会。” “玫兰莎教授说,当时迷雾教会和学院做了一笔交易,教会愿意用一面第三纪元的石板文献作为报酬,来借用光影之触。” 方有六指着《神引破浪图》:“就是它——或者说这扇画框。它其实是我们秘法学院的造物,本名叫做光影之触,它可以锁定一个区域,并将景象呈现在画布上,当再次激活时,被锁定的区域和画框之间会出现一个单向通道。” “这项技术最开始是被用来实现长距离下的紧急逃生的。” 方有六耸耸肩:“其中的原理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因为我没学过——那门课很早就被取消了,这项技术也被封存了起来,据说是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 脑海中蚀无意识的呢喃被冯绣虎听见了。 “……鉴渊。” 冯绣虎立刻发问:“谁?” “什么?” 方有六看过来。 冯绣虎摆摆手:“没事,你接着说。”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方有六笑得有些无奈:“没什么好说的了,接下来的事不难猜到。教会借来光影之触是为了布置陷阱,他们不希望消息走漏,所以将康斯特杀人灭口……” 方有六长长叹了一口气:“帆城本来已经是康斯特游历的最后一站,或许在他的预想中,将光影之触交给教会后,就能顺利地乘船回到先驱者岛。” “就如攀登知识的阶梯一样,他倒在了最后一步。” 冯绣虎已经听他多次提起“游历”这个词,他颇感好奇:“你们也放寒暑假啊?” 方有六一愣,旋即摆手笑了:“不是放假,你误会了。” “所谓游历,是晋升远行大学士的一个必要过程。” “古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当我们成功晋升博物学士后,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游历的事宜,通常来说是在东大陆和西大陆中任选其一,我选的就是东大陆,帆城只是我的第一站。” “我们会在博物手札中记录沿途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感悟,等完成了游历回到学院,再通过教授的考核,就能成功晋升远行大学士。” 冯绣虎突然反应过来了:“等会儿,合着我走不走你也都得走?你这哪是送我,分明就是顺路把我捎上了呀。” 方有六笑着点头:“跟谁走不是走呢!” 冯绣虎觉得自己好像亏了,抱着手臂生起闷气。 方有六也不再提起这茬,徒惹冯绣虎不快,于是轻飘飘换了话题:“此去太京,我们要过五州,跨三川。” “离了帆城,我们眼下所在的地方便是五州中的南麓州。” 方有六看了眼日头,心里略作盘算:“按这个脚程,我们能在日落前抵达浆罗溪,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 冯绣虎的闷气转眼抛之脑后,凑上来发问:“浆罗溪是个什么地方?” 方有六给他解惑:“一个县城,此地盛产绫罗锦缎,城内有条小河,上色的布匹常在河边浆洗,所以这条河就被叫做浆罗溪,后来也变成了县的名字。” “这座县城是附近一片相对最繁华的地方,不仅有大城的贵人们常来采买,周边乡镇的商贩也在此聚集,像什么枫坪镇,青坊镇,白石镇,都离浆罗溪不远。” 青坊镇? 这地方冯绣虎听说过,钱光同的老家。 钱光同确实提过,镇中染坊常将染料运至县城兜售。 冯绣虎狐疑地打量着方有六:“既然帆城是你的第一站,那你是怎么认得外面的路的?” 方有六哈哈一笑:“鸟语咒可是学院的必修课。” 只见他摊开左手,右手在掌心画下符文,然后抬起手,对着天空“嘬嘬嘬”半晌。 不多时,一只灰斑鸟雀落在他的手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方有六侧耳倾听,不时“嗯嗯”两声。 待鸟儿收声,方有六从胸前的布袋里捏出一粒晒干的玉米,喂到鸟儿喙中。 鸟儿叼着玉米,扑棱翅膀飞走了。 冯绣虎看得目瞪口呆:“它说什么了?” 方有六说:“它说浆罗溪明天有大集,又说很远的地方有非常多拿着会喷火的箭的人朝这边来,还说它的蛋昨天被蛇叼走了。” 冯绣虎大惊:“它连什么时候有大集都知道!?” 方有六摆手:“这只是我的总结——它注意到周围乡镇有许多人朝浆罗溪前进,并且每隔几天就会看见这种情况,所以不难猜到是大集。” 冯绣虎松了口气:“那会喷火的箭又是什么?” 方有六解释道:“火枪,它说的非常远的地方,对我们人来说应该更远,所以我猜是正在赶来帆城的大玄军。” ps:第二卷开始啦~ (本章完) 第353章 352秘法学院的准则 第353章 352秘法学院的准则 “绝大多数鸟类都是通过视觉辨别方向的,和人一样。” “相对而言,学习兽语咒的人就不多了,因为很多野兽主要依靠嗅觉来规划路径,这类信息不方便人理解,所以学院也未把兽语咒列为必修课。” 方有六侃侃而谈,毫不吝啬地讲述着秘法学院的事。 蚀发出嗤笑声:“这种施咒手法有够原始的,这么多年了他们愣是没有一点进步。” 冯绣虎没搭理,他继续问道:“鸟语咒属于哪家的功法?” “功法?” 方有六愕然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用你能理解的话说,鸟语咒来自‘沟通’权柄,没错,就是心灵之神的权柄——你知道什么是权柄吧?” 冯绣虎糊涂了:“心灵之神的手段秘法学院怎么会使?” 方有六淡淡一笑:“因为心灵之神手里的权柄并不完整,有一部分‘沟通’权柄被收藏在秘法学院。” “而且不止是‘沟通’权柄,我们会的咒术多着哩,‘痛苦’权柄、‘丛林’权柄、‘睡眠’权柄,还有好多你听都没听说过的。” 谈话间顺子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咱们到哪儿了?” 冯绣虎便终止了这个话题——顺子身上藏着敢当的秘密,而敢当对秘法学院来说太过敏感。 方有六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又笑着跟顺子聊了起来。 冯绣虎的眼神瞟向角落里的光影之触。 连秘法学院都没研究明白的东西,肯定不一般。 他好奇心升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坐了进去。 正慢慢把手伸过去,冯绣虎想用法力试探时,蚀突然开口阻挠:“住手,来灵界,有事跟你说。” 冯绣虎眼珠子转了转,对外面二人喊了一声:“我睡个回笼觉。” 说罢,便面朝里躺了下去。 法诀一掐,意识坠入灵界。 …… 还是梦林。 蚀百无聊赖地用爪子扒拉着地上的树叶。 这还是头一次冯绣虎在梦林见到蚀是他本身的模样,而不是冯小虎的样子。 冯绣虎绕着蚀走了一圈,犹觉得不对劲,又蹲下来抬起蚀的尾巴,朝屁股里面看去。 蚀一下炸毛了,跳起来尾巴一甩,把冯绣虎抽飞出去。 冯绣虎拍着身上的落叶走回来:“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蚀凶巴巴瞪着冯绣虎:“因为我在帆城现出真身那次给你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潜意识里的形象也变了。” 冯绣虎嘴硬,不肯承认:“其实也没那么深。” 蚀懒得跟他扯皮,重新趴下来说起正事:“找个机会叮嘱顺子,敢当的事千万别在秘法学院的死脑筋面前说漏嘴了。” “我心里有数。” 冯绣虎点头,在蚀对面坐了下来:“有件事我刚才没问明白。” “方有六凭什么能学代表不同规则的咒术?” 蚀瞥他一眼:“哪里不对了?这不很正常么。” 冯绣虎一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吃了没文化的亏——在他的认知里,迷雾教会就只能用《迷雾法典》的咒术,风雨神庙就只能修《风来化雨诀》的法门,就连他自己,如果不借来权柄,也只学会了《烂肉功》的手段。 蚀悠悠说道:“别想岔了,教会和神庙确实只能用自家的手段,但那是因为功法被篡改过的缘故。” “但在最开始,不同权柄的咒术之间本就没有障碍。”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还记得我说过吗,最开始功法被创造出来,是人们通过观察原始神的符文,从而钻研出了法术。” “我之所以说方有六的手段原始,便是因为秘法学院效仿的就是这种方式。” “他们研究并观测蕴含规则力量的神器,通过参透规则律动时浮现的符文,创造出了相应的咒术。” 冯绣虎指着自己鼻子:“也就是说,其实我也能学其他权柄的咒术?” “原则上是这样。” 蚀抬着眼皮:“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而且你也学不精。” 冯绣虎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我学什么都快。” “我不是那意思。” 蚀无奈解释:“我是指,你已经修了法门,学起其他的来,只会事倍功半。” 冯绣虎不禁皱眉——还有这种说法? 他怀疑蚀在骗他。 蚀一眼便瞧出冯绣虎在想什么,于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信你就去问方有六——秘法学院的人其实和神官差不多,都是只学咒术,不修法门。” “法门锤炼肉身,亦是灵体的基石,所以修习相同规则的咒术时方能水到渠成,但也自此定下了调子——就好比把你的鞋给顺子穿,他能穿得舒坦么?” “所以为了能习得多种类型的咒术,秘法学院自建立之初便定下了规矩,院中学者绝不修习任何法门。” 冯绣虎笑了一声:“就这点事还专门定个规矩?未免小题大做了。” 蚀摇头道:“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秘法学院不信神,他们只追寻知识。” “所以一来他们觉得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锤炼肉身上,二来则是因为,他们认为修习法门是对‘不信神’这一准则的背叛。” “因为人一旦尝到了力量的滋味,就会更加渴求力量,从而变得贪婪且盲目,当无法更进一步时,便会转头对神产生崇拜。” 听完蚀的解释,冯绣虎若有所思。 “光影之触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冯绣虎忽然话锋一转:“你说的鉴渊又是什么?” 蚀站起来抖了抖颈毛:“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好奇心太强,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冯绣虎说:“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回去自己研究。” 蚀冲他龇牙:“劝你别犯傻。” 冯绣虎也瞪着他,寸步不让。 “他说得没错——至少这一次没骗你。” 头顶突然传来了阴鸮的声音。 冯绣虎抬头看去,那只胖猫头鹰不知何时又蹲在了树枝上。 阴鸮说道:“鉴渊既是一位原始神,也是一个地方——换句话说,那里整个地方都和他是一体的。” 冯绣虎问:“那地方在画框里?” “什么画框?” 阴鸮不明白,歪头看向了蚀。 蚀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嗬……一个秘法学院搞出来破玩意,在鉴渊开了条通道。” 阴鸮恍然:“原来如此,不过只是一条通道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被他察觉。” 蚀冷笑一声:“之前或许是,但现在就不好说了——七彩鳞在那条通道里走了一遍。” (本章完) 第354章 353蚀的能力 第354章 353蚀的能力 阴鸮沉默了片刻:“那确实有点麻烦。” 蚀点头道:“通道已经关闭了,只期望他不要顺着找过来。” 冯绣虎半晌插不进话,急得拔高声调:“能不能先告诉我那地方到底在哪?!” 蚀和阴鸮齐齐看了过来。 蚀在犹豫,阴鸮先说话了:“那地方不在现世,也不在灵界,它甚至不算真实存在的。” 蚀长叹一口气,终于舍得开口:“还记得有一次,你借用阴影权柄,偷偷溜进了老威廉裁缝铺吗?” 冯绣虎略作回忆:“记得,那时我没想到老威廉是黑夜教会的神官,差点就被发现了。” 蚀看他一眼:“没错,然后你情急之下,就钻进了穿衣镜里——实话告诉你,我当时被吓了一跳,有心想让你快些离开,却根本不敢出声……就怕运气不好把他给引来了。” 冯绣虎倒吸一口冷气:“那东西在镜子里?” 阴鸮纠正他:“准确来说应该是,鉴渊指的就是镜中世界,他可以存在于镜中世界的每一个地方——这世上只要有镜子,或者说只要有能倒映出画面的东西,就都是鉴渊的入口。” “好消息是鉴渊不会轻易出来,并且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进去。” 蚀的声音幽幽飘来:“巧合的是,使用‘阴影’咒术就能轻松进去——黑夜教会一直有一句告诫,宁可扑向火焰,绝不靠近镜子。” 冯绣虎感到一阵后怕:“会惊动鉴渊?” “吓你的。” 蚀咧嘴笑了:“不管有没有鉴渊,这都是黑夜教会的弱点。因为变成影子一不小心就会钻进镜子里,所以黑夜教会的修炼者也很容易被困在鉴渊里出不来——比如把两面镜子面对面重迭在一起。” 冯绣虎忽然愣了一下:“等等,可是光影之触只是一扇画框,它不是镜子,又怎么会和鉴渊扯上关系?” “因为秘法学院打开的那条通道就是鉴渊的一部分。” 蚀的眼神又沉了下去:“正常来讲,不论在现世还是灵界,想要实现长距离的快速跨越只有一种方式。” “信仰锚点。这是信徒众多的真神独有的本事——比如你之前在断浪桥上看到的风雨雕塑,风雨可以通过进入灵界再出来的方式,直接降临在那里。” “而除此以外,就只剩下鉴渊了。” “对鉴渊来说,镜中世界几乎没有距离的概念。” “所以不用怀疑,除开真神降临,以后你见到的任何类似手段,一定是走了鉴渊的‘捷径’。” 冯绣虎满意了,并且非常畅快——这还是头一次从蚀的嘴里挤出这么多东西。 于是他趁热打铁:“说完了别人,该说说你的事了。” 蚀斜着眼瞟过来:“我有什么好说的?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冯绣虎冷笑:“不见得吧,那你告诉我,风雨娘娘凭什么信你?你那三言两语连我都骗不过,她凭什么被你糊弄过去了?” 阴鸮飞下来落在蚀的头上:“你骗风雨什么了?” 蚀甩了甩头,对冯绣虎说:“你先离开这里,回头我慢慢告诉你。” 阴鸮大怒,照着蚀的脑门猛啄一口:“故意瞒着我?你以为我乐意听这些?要不是怕你们给我惹来——” 话音未落,冯绣虎举手喊道:“不走——今天谁都别走,就在这敞开了说!”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这次冯绣虎学精了,他相信当着阴鸮的面,蚀不好意思拿假话诓他。 蚀狠狠瞪了冯绣虎一眼:“很简单,因为风雨根本就不觉得我和羲君会有闹掰的一天,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所以我说什么她都信。” 冯绣虎立刻追问:“凭什么?亲兄弟还有吵架的时候,你和羲君有那么大情义?” 阴鸮突然不吱声了,闭上一只眼像在假寐。 蚀趴了下来,两只爪子垫着下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我和羲君之间不止是情义,而是我和她,彼此缺了谁都不行。” 冯绣虎张了张嘴:“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蚀没好气道:“是神骨的事。” 冯绣虎想起来了——有一次风雨娘娘提过一嘴,说神格神玺是羲君和蚀共同搞出来的。 蚀的声音渐渐低沉:“你只知道羲君熔炼信仰锻造出神玺和神格,用来代替神骨容纳权柄。” “而你不知道的是,神骨坚不可摧,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破坏神骨——除了我。” “所以原始神不会真正死去,只要神骨还在,就迟早会有复生的一天。” “这也是为什么新神诞生之初,他们却只能拿着神骨耀武扬威的原因——他们根本无法真正获得规则的力量。” 冯绣虎啧着牙:“那你也不能当投降派呀大虫,这事办得确实不光彩。” 蚀的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你知道个屁!” “这是他们欠我的!” “大家明明都是规则所化的原始神,就因为我有彻底杀死他们的能力,所以他们联手将我镇压了上万年!” 蚀站起身来,眼中凶光毕露,一步步朝冯绣虎走近:“你知道吗,一整个第三纪元,我都在烈火的炙烤中度过,你说——我凭什么不报仇!?” 这下冯绣虎可算知道阴鸮为什么不吱声了。 痛苦的回忆使蚀内心的愤怒渐渐无法压抑,他露出了狰狞的尖牙:“所以,当羲君为我解开了封印,我选择帮助她——也是帮我自己,把那些债全部讨回来。” “嗬……猎杀他们……开膛破肚……掏出神骨……侵蚀……破坏……夺走规则之力……掐灭他们复生的希望……” 蚀的瞳孔在轻微颤抖,他的情绪有失控的迹象。 冯绣虎用余光一瞥,阴鸮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悄咪咪挪到了很远的地方。 冯绣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平静起身道:“行,我知道了,虽说大家都是保护动物,但有时候我们也要尊重自然法则。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儿吧,我想起还有点事,先不聊了。” 法诀一掐,冯绣虎溜之大吉。 梦林里恢复了寂静,只剩蚀粗重的喘息。 ps:在202章,冯绣虎进入过镜中世界。 (本章完) 第355章 354浆罗溪 第355章 354浆罗溪 侵蚀权柄是破坏神骨的唯一途径。 羲君只是锻造了神玺神格。 东方神,西方神,如今这个世界的格局是被他们二人联手推动到这一步的,缺一不可。 难怪风雨娘娘说他们密不可分。 马车里,冯绣虎沉思着,整理刚刚获取的信息。 没有蚀这个拧开瓶盖的人,羲君就没法把“水”装进新的瓶子里,没有新的神玺,就无法敕封新的神祇。 东大陆和西大陆已经有那么多神,没有新的神出现会什么有影响吗? 这个问题冯绣虎不清楚,但他能明确一件事——对于东方神这个整体来说,蚀和羲君一定是不可分割的。 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权柄彼此成就,更因为他们只有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东方神体系中枢。 而一旦他们分开,就意味着眼下格局的平衡被打破了。 好消息是现在没人知道这件事。 坏消息是他们真的闹掰了。 可他们到底因为什么闹掰? 冯绣虎又有了新的疑惑。 方有六和顺子正聊到今晚如何落脚的话题,他转过头问冯绣虎:“浆罗溪应该有迷雾祷堂,或许能在那里休息。” 也是,冯绣虎和顺子的身份可不是假的,根正苗红的神官和卫官——现在应该叫代行者了。 冯绣虎正要点头,却忽然反应过来:“不行。” “怎么了?” 方有六一愣,顺子也看了过来。 冯绣虎说:“不行就是不行。” 方有六耸耸肩,无所谓道:“听你的,找家客栈也是一样——但房钱得你们自己出。” 冯绣虎有自己的考量,却不能在此明说。 他们这趟是出来避祸的,帆城一役,必会引来多方势力查探,“冯绣虎”这个名字在帆城名气太大,很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到,所以保险起见,他们得低调行事。 冯绣虎往前挪了挪,拉过顺子:“以前的名字不能用了,咱们几个私底下称呼无妨,但出门在外,得有个新名号。” 方有六脑子活泛,转瞬想明白了冯绣虎的顾虑,他咧嘴笑道:“我不用,我没你们那么大名气。” 顺子挠着后脑勺:“我全听哥的。” 冯绣虎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以后在外人面前,我就叫马二,你叫叶三。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是出远门探亲的。” 方有六插了一嘴:“那感情好,我这现成的,就叫方六。” 顺子不解:“这名字有什么说法?” 冯绣虎解释:“笨,我的‘冯’字拆开,不就是个马二么?” 顺子又问:“那我呢?” 方有六笑着抢答:“你把‘顺’字拆开来瞧瞧?” 顺子恍然大悟。 …… 当马车抵达浆罗溪时,太阳已经坠在了西边。 它失去了白日的炽烈,将浓稠而温暖的金红色倾泻下来,为灰蒙蒙的老城墙镀上了一层流动的光晕——城楼飞檐的轮廓被勾勒得异常清晰,瓦当间的杂草仿佛要燃烧起来,檐角悬挂的残破风铃偶尔被风拨弄,发出几声暗哑的轻响。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城门洞巨大的阴影被拉得老长,包裹锈铁的木门敞开着,门钉在余晖中反射着几点幽光,迟来的乡人们三三两两,正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入城。 顺子扒着窗户四处乱看,哪里都觉得新奇。 冯绣虎却望着外面的景象喃喃自语:“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方有六随口问道。 冯绣虎摇摇头,没说话。 怪他自己先入为主了,忽略了方有六口中的“热闹”和“繁华”是相对县城而言的,而冯绣虎此前只见过帆城,所以就想当然地拿帆城来做比较了。 马车穿过门洞,驶入了由大小不一的青石板铺就,被无数脚步磨得油光水滑的街道。 石板路并不平整,马车走过时摇摇晃晃,缝隙里积着未干的泥水和牲畜的粪便,混合着尘土的气息钻进车厢。 街道两旁商肆林立,只是因为日头已低,大都已经准备收市。 绸缎庄的玻璃橱窗映照着夕阳,锦缎的色彩在暮光中显得深沉,伙计们正忙着将摆在外面的布匹卷起收进店内,还有几名妇人不肯离去,抓紧最后的时间捏着布角讨价还价。 杂货摊前堆放的竹篓陶罐被阴影笼罩了一半,摊主笼着手坐在后面吆喝:“便宜嘞!最后几样——收摊价!” 药铺高耸的药柜隐入昏暗,柜台上早早点起一盏煤油灯,晕开一小圈昏黄的光,光晕旁边,还剩下几名客人等着郎中抓药。 铁匠铺里风箱已歇,传来收拾工具的叮当碰撞声。铁匠给自己赤裸的上身披了件单褂,用大瓢舀水泼熄暗红的炉火,嗤啦一声腾起大股白汽。 远处传来母亲呼唤孩童回家的声音,路上挑担子的背背篓的乡人快速走过。 墙上贴着褪色的告示和绿绿的广告画,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巡捕站在下面抽烟,不时看两眼路过的人。 巷子阴影里坐着乞丐,用麻木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破碗,当有风吹进来时,才本能地裹了裹褴褛的衣衫。 仿佛当夕阳落下,整座县城都染上了一层疲态。 冯绣虎不再看了,他收回目光对方有六说:“先找住的地方吧。” 方有六在巡捕面前把车停下,下车拱手赔笑:“劳驾长官,借问一声,城中的客栈怎么走?” 三名巡捕停下交谈,先打量一番方有六,又把目光投向了车厢。 领头的巡捕发问:“哪来的?” 方有六回:“回长官话,我们从帆城来,车里是我家老爷。” “帆城?” 巡捕眼睛一亮,丢了手里的烟,脸上展露笑容:“头一次来浆罗溪?做什么来的?” 方有六笑脸不改:“此行是去外地探亲,途经浆罗溪,只为落脚过夜,明日便走。” “路过呵……” 巡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次将目光投向车厢:“车里是帆城哪位老爷?说出来我或许识得。” 方有六拱手道:“我家老爷是做生意的,买卖不大,应是还没入长官的耳。” 冯绣虎有些不耐烦了——就只是问个路,怎么还被盘问起来了? 领头巡捕听完方有六说辞,只见他对另外两名巡捕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板起了脸:“既是生意人,那你们进城交税了吗?” ps:还是三更哈。 (本章完) 第356章 355城门税 第356章 355城门税 方有六一愣:“交什么税?不是吧长官,城门口也没人值守呀。” 两名巡捕已经绕到了车前,也不管礼不礼貌,径直把车帘掀开了。 冯绣虎大马金刀坐在正中,朝他们瞪眼:“瞅啥?” 视线一偏,两名巡捕又看见了坐在旁边的顺子——顺子这体型把他们吓了一跳,没说什么又把帘子放下了。 他们回到领头巡捕身旁,低声耳语几句。 领头巡捕心里有了数,对方有六扬扬下巴:“城门税,少给我装蒜。” 方有六不禁苦笑:“长官,我们只是路过,不是来做生意的,哪门子的城门税?” “交税天经地义,你自己说的是生意人……” 领头巡捕不耐烦了,从后腰攥出包铁棍:“我跟你个赶车的说个卵子,不交就滚出去。” 冯绣虎掀开帘子,胳膊搭在窗沿上:“来,跟我说。” 领头巡捕审视他两眼:“怎么称呼?” 冯绣虎道:“马二,你叫我二爷也行。” 领头巡捕嗤笑:“二爷?我他娘是你大爷!” 冯绣虎也笑了:“长官大爷,我们就三个人,你看该交多少钱?” 领头巡捕冷笑,他瞥了眼车厢:“谁给你说按人头收了?咱们县是按身高收,从门洞的第五块砖开始算,一人一枚银盘子,每高出一厘,再加收一枚。” 得,这是知道车厢里还坐着个高个儿了。 冯绣虎拍拍身边的顺子:“去,给长官拿钱。” 顺子应了一声,掀开门帘,弯着腰从车厢钻了出来。 他魁梧的身形同样使领头巡捕吃了一惊,尤其顺子今日穿的是冯绣虎给他定制的那款宽松长风衣,深灰色的毛呢料子从肩一直垂到脚,整个人往前一站,就好似一堵高墙。 顺子走到近前一言不发,领头巡捕正待开口,就被顺子抄起来夹在腋下,然后一手一个,将另外两名巡捕拎起,走进了旁边阴暗的小巷。 “几个意思!?袭击巡捕是吧——哎哟!” 说话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拳拳到肉的噼里啪啦声不断传来。 方有六无奈地看向冯绣虎,冯绣虎却低头点起了一支烟。 方有六小声道:“不论是神庙还是教会,都不待见我们秘法学院的人,所以我不想惹麻烦——你应该也是吧?” 冯绣虎笑着说:“难怪你在帆城不显山不露水,原来是怕这个。” 方有六苦笑:“我是来游历的,不是出来打仗的。” 冯绣虎夹着烟点了点他:“哪怕没有我,你这一路遇到的麻烦也不会少。” 他算是看明白了,有鸟语咒在,方有六不怕认不得路,但光认得路是不够的——鸟雀可不会提前告诉他这里要收城门税。 一支烟燃尽,冯绣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他从车里下来,走进巷子时顺手把烟蒂扔在了乞丐的破碗里。 来到巷子深处,三名巡捕瘫倒在地,嘴里发出有气无力的哀嚎。 顺子站在旁边,正拍打袖子上的灰尘。 冯绣虎蹲下来,还没发问,领头巡捕先开口了:“二爷饶命,我不收钱了。” 冯绣虎点点头:“客栈在哪儿?” 领头巡捕想指外面,可骨折的手臂耷在地上抬不起来,只好说道:“沿街走到头拐右,您得抓点紧,今天住店的人多,去晚可就没房了。” “行。” 冯绣虎拍拍他的脸:“那咱们都抓点紧上路吧。” 等领头巡捕反应过来冯绣虎的意思时,锈蚀痕迹已经爬满他半张脸。 他眼中露出惊恐,大张着嘴想要喊叫,声带却不听使唤了,反吞下满口的锈粉。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旁边顺子已经干净利落地拧断了另两人的脖子,供冯绣虎过来毁尸灭迹。 “该摸摸他们身上有没有银盘子的。” 看着满地锈块,顺子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怎么没想到这茬。 他脱下风衣,扯住两端猛抖了几下,掀起的风将地上的锈粉全部吹散了。 冯绣虎插着兜往外走去,路过时发现被吓蒙了的乞丐正呆呆把他望着。 冯绣虎一脚踢翻乞丐的破碗:“看什么看?再看把你招子挖了。” 乞丐一哆嗦,赶紧低下头去,吓得浑身发抖。 顺子慢一步走出巷子,乞丐瞧见那双穿皮鞋的大脚停在了自己跟前。 心头恐惧升起时,忽然两粒铜珠子扔进了自己怀里。 “赶紧的!” 马车上传来冯绣虎的催促:“再晚就没房了!” “来了!” 顺子应了一声,提步跑了过去。 乞丐把铜珠子紧紧攥在掌心,抬头望去时,马车已经走远了。 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当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角时,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巷子深处。 片刻后,乞丐猛打了个寒颤。 整个人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乞丐手忙脚乱地抄起立在墙边的木杈,杵在腋下一瘸一拐地朝远处跑了。 …… 到了客栈,掌柜的告诉冯绣虎三人只剩一间房了,还是一张床那种,但可以给他们加张地铺。 冯绣虎觉得挤挤也能睡,方有六却主动提出睡车里。 冯绣虎狐疑:“你是不是不想摊房钱?” 方有六被道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就待一晚,明天一早就走了,睡哪不是睡?我一个人睡车厢还宽敞些。” 冯绣虎冷笑:“有道理,反正就一晚,我们的行李也懒得搬上搬下了,就跟你挤挤吧。” 方有六想了想,点头同意:“也成。” 小厮领着冯绣虎和顺子上了楼去,掌柜问方有六:“客人,要给你的马准备料子吗?” 方有六摆手婉拒,然后出门回了车上。 在房间歇息了一会儿,小厮又来敲门,说吃食已经备好,问是否现在用餐。 冯绣虎从床上翻身坐起,招呼顺子一起下楼。 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大厅里不剩几桌食客。 冯绣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让顺子去叫方有六。 小厮来回跑堂走菜,不多时就将饭菜上齐。 他把一壶茶放在顺子手边,对冯绣虎弯腰赔笑:“三位慢用,有事尽管支使。” “有事。” 小厮刚转身欲走,又被冯绣虎叫住。 他转过身来,堆笑等着冯绣虎的下文。 冯绣虎问:“你们浆罗溪,是不是有收城门税的规矩?” (本章完) 第357章 356锦罗大集 第357章 356锦罗大集 “这……” 小厮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 冯绣虎从顺子兜里摸出几枚铜珠子,也没细数,直接在桌上排开。 “咳。” 小厮轻咳一声,下意识朝掌柜方向看了眼,见掌柜正低头翻账,才收回目光。 他将抹布从桌上扫过,铜珠子便落进了袖袋。 小厮把声音压低了些:“是也不是,得分人。” 冯绣虎点头:“我知道,只收生意人的。” 小厮讪笑一声:“嘿,其实吧……生意人,也得分。” 这话冯绣虎就听不懂了,露出疑惑表情。 小厮把腰弯下来,声音更小了些:“若是穿布衣打补丁,背个竹篓的‘生意人’,就少收一些——因为多了他们也拿不出来;若是穿金戴银,随行者众的‘生意人’,那便不收——因为收了容易惹麻烦。” 冯绣虎指着自己鼻子:“那你看我像哪种?” 小厮看看冯绣虎,又看看停在外面的马车,干笑道:“不瞒您说,您这种恰是收得最多的——看着家底颇丰,又不似位高权重,要是不吐出大几枚银盘子去,怕是脱不了身。” 冯绣虎心头了然,默默点头。 小厮犹豫片刻后,拱手发问:“您怎么称呼?” “马二。” 冯绣虎回道。 小厮舔了舔嘴唇,说道:“马二爷,看在铜珠子的份儿上,我再多几句嘴。” “这城门税,却从未在城门处收过。” 冯绣虎看去:“那在哪儿收?” 小厮说:“哪儿有巡捕,就在哪儿收。” 他指了指外面:“若是运气不好,走在街上一天被收个七八回也是正常的——尤其是这两天。” “所以我好心劝上一劝,您如果没有要事耽搁,明天就赶早出城去吧。” 冯绣虎夹了口菜,好奇问道:“为什么偏是这两天?” “锦罗大集呀!” 小厮作吃惊状:“您连这都不知道?” 冯绣虎摇头:“我外地来的,你详细讲讲。” 说起这个,小厮脸上颇有得意之色:“锦罗大集是我们浆罗溪一等一的大事。” “我们浆罗溪以盛产布料闻名,其中朱鳞锦当属最贵——我说的‘贵’可不是价格,而是尊贵的‘贵’,就连大总统都赞不绝口。” 冯绣虎插嘴问道:“朱鳞锦具体哪里特殊了?” 小厮笑着回话:“马二爷有所不知,这朱鳞锦除了质地顶好,它的颜色更是一绝,红里透紫,紫里透金,放在阳光下,还会反射出鱼鳞般的细密纹路,你说稀奇不稀奇?” 冯绣虎微微颔首:“继续。” 小厮清了清嗓子:“自从大总统开了金口,朱鳞锦就深受太京老爷们的追捧,纷纷前来抢购,以至于供不应求。故而县衙门定下规矩,以后按季供货,产出的朱鳞锦尽数入库,每季度固定一天统一拿出来售卖。” “这可真是个好法子!” 小厮竖起大拇指:“自从定下这规矩,太京的老爷们再也不愁会空手而归,同时也吸引了周边乡镇的商贩们在此日聚集而来,各自拿出看家的好货叫卖——要是撞了大运,东西被太京的老爷相中了,那便叫一步登天。” “所以每季的这一天,便成了浆罗溪最重要的日子,县衙门拍板取了名字——就叫锦罗大集!”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冯绣虎一盆冷水浇灭了小厮的情绪:“所以街上的商贩多,收城门税的巡捕也就多了?” 小厮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搓手道:“嗨,这话说的……这世道哪还有不交税的地方?您要是多待几天,指不定教会的供奉银和神庙的香火钱还得收到头上来哩。” …… 与此同时,街对面的巷子里,巡捕队长马四海正领着十多名巡捕按兵不动。 他对身边的乞丐问道:“你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他们?” 乞丐的身体全缩在阴影里,颤声回话:“队长老爷,小的铁定不会记错,就是窗边那三个,停在外边那辆马车也是他们的。” 马四海虚着眼睛观察对面,不知在考量什么。 乞丐见他半晌没说话,又壮起胆子试探:“队长老爷,他们肯定有钱。那高壮汉子给我丢铜珠子时,我听见他的钱袋哗啦直响——铜珠子的声音沉闷,那动静却是清脆得紧,定是白满当当的银盘子!我绝不会听错!” “闭嘴!” 马四海呵斥道:“老子是来抓案犯的,什么银盘子?哪来的银盘子?你们谁看见了?” 身后巡捕纷纷摇头,有说没看见的,也有说看见银盘子在队长家的。 马四海满意点头,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眯眼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三人:“他娘的还是个本家,二爷?老子排行老四,岂不是还矮他一头?” 他招手唤来一名穿常服的巡捕,将一包药粉塞进其手中,然后耳语吩咐了一番。 常服巡捕点头应下,趁对面三人未朝这边看来时,当即钻出巷子,神情自若地朝对面客栈走去。 掌柜正翻账本,忽觉眼前一暗,一片阴影投下来挡住了光线。 他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人背对大厅,一只手竖在唇边示意噤声,另一只手掏出巡捕证亮给掌柜。 掌柜心头一震,眼睛下意识看向四周是否有哪里不对。 常服巡捕瞪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后厨方向。 掌柜立刻了然,引着常服巡捕去了后面。 …… “供奉银?” 冯绣虎冷笑:“这活我熟呀。” 小厮不与他争辩,拱拱手道:“马二爷,言尽于此了,城门早上六点就开,您记得早些歇息。” 忽然,一只脚伸出来把小厮踹了个趔趄。 “碎嘴子,滚去干活。” 小厮吃痛不敢吱声,搭着抹布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掌柜转过头来,朝冯绣虎展露笑脸:“见笑见笑。” 他把手中的盘子端上桌,笑吟吟道:“三位,这是送你们的菜,若是觉得对口味,以后记得常来呀。” 掌柜态度很客气,冯绣虎却有些不满:“我还没聊完呢。” 掌柜一愣,赶紧笑着接话:“那懒货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能说出什么来?您要是想聊,我陪您聊,咱还能喝上几盅,边喝边聊。” “那算了。” 冯绣虎摆手拒绝:“明天还得早起,我怕遇上查酒驾的。” ps:要不怎么说帆城清净呢?这外边的地界是个顶个的乱呀。 (本章完) 第358章 357药劲上来了 第358章 357药劲上来了 “那就以茶代酒。” 掌柜顺势坐了下来,拎起茶壶,给在座的都倒上茶水。 他就像个自来熟,笑着说了起来:“奇闻轶事,县志典故,鄙人都能唠上两句。我听你们刚才说起朱鳞锦,阁下想必也是为了锦罗大集而来吧?” “我们纯属路过。” 冯绣虎摆摆手解释一句,但有个问题他还真挺好奇:“按理说这种连太京人都要追捧的盛大集会,怎么会放在你们这座小县城里举办?” 这显然不正常,在冯绣虎看来,真有这种促进商业和旅游业的好项目,举办权应该会被周边的大城市抢走才对——毕竟他们的卖点是布匹,又不是搬不走的地标。 掌柜爽朗一笑:“马二爷有所不知,朱鳞锦乃是彩衣婆婆降下神迹,赐给咱们浆罗溪的,故而谁也抢不走。” “彩衣婆婆?” 冯绣虎眉梢一挑,眼神中透露着无知。 掌柜也愣了:“没错呀,怎么,你……不会连彩衣婆婆都没听过吧?” 冯绣虎理直气壮:“谁说的?我当然听过!彩衣婆婆么,搞得像谁不知道似的。” 掌柜将信将疑,还是接着往下说了。 “此事说来话长……吃菜吃菜。” 掌柜招呼了一声,才继续说道。 “好些年前,浆罗溪发过一场大疫,当时死了不少人。后来事情压不住了,才去州府请了赤脚庙的修士老爷,我记得好像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是高功还是大高功来着?反正人一来就把大疫给治好了。” 冯绣虎眨巴眨巴眼睛:“这和朱鳞锦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掌柜一拍桌子,却发现冯绣虎没怎么动筷,反观对面两人从头到尾没说话,一阵风卷残云都快把盘子扫荡干净了。 “呃……”掌柜讷讷张嘴,“要不再给你们添俩菜?” 冯绣虎回头一看,顿时大怒:“给我留点儿!” 他赶忙拿起筷子将剩下的菜汤全刨进碗里,抽空回头对掌柜道:“你接着说。” 掌柜嘴角抽抽:“我说到哪儿了……哦,有关系。” “大疫过后的第二年,朱鳞锦就问世了。” “人们都说,这是彩衣婆婆怜悯浆罗溪遭难,所以特此降下福泽,把朱鳞锦赐给了浆罗溪,助浆罗溪重拾人气。” 像是怕冯绣虎不信,掌柜又补充道:“此事绝对不假,就连彩衣庙的祭长老爷也默认了。” 冯绣虎感到不解:“彩衣婆婆降什么不好,给你们降匹布?” 掌柜抓住了冯绣虎的破绽,指着他喊道:“哎哎!你还说你知道彩衣婆婆!” 冯绣虎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肯定说漏嘴了。 幸好这时候方有六替他找补了回来:“彩衣婆婆是管天底下机杼纺织的神祇。纺工蚕农,布行染坊,这些行当拜的都是彩衣婆婆——我家二爷是土生土长的帆城人,心里自然只认风雨娘娘。” 掌柜恍然大悟,向冯绣虎拱手赔了声不是。 冯绣虎也恍然大悟——原来本就是管织布的神,难怪降下一匹布。 这样倒也说得通了,真神赐下的东西,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抢? 这时候,吃了七八分饱的顺子终于有空抬起头来:“彩衣婆婆也忒小气,既是好东西,怎么不多赐下点?也省得人们哄抢。” 此话有不敬之嫌,掌柜不好接茬,只好干笑了两声,然后拱手告辞。 酒足饭饱后,方有六打了个哈欠:“怎么有点困了?”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顺子说:“你昨晚连夜赶车,一宿没睡,你不困谁困?” 冯绣虎附和道:“困了就回去睡,正好明天赶早出城,早睡早起。” 方有六点点头,打着哈欠回车上去了。 冯绣虎招呼顺子上楼:“咱们也得早点休息,明天城里人多,起晚了我怕堵车。” …… 对面巷子里。 一众巡捕腿都快蹲麻了。 马四海问常服巡捕:“你到底下够剂量没?” 常服巡捕笃定点头:“哪能有假?我亲手下的!队长你说他们是练家子,我生怕剂量不够,把整包都下进去了——为了不被瞧出端倪,好端端一盘炒菜,愣是被我掺水搅和成了汤菜。” 马四海皱眉道:“一整包?这剂量都够麻翻五头牛了!他们是怎么撑到把饭吃完的?” 思及此处,他再次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乞丐。 那三人是练家子一事,是乞丐说的。 他问道:“那壮汉就不说了,一看就不是善茬。可另外两人,你也看到他们出手了?” 乞丐慌忙摇头:“那车夫我不清楚,可那个自称马二的也进过巷子。他进去没多久,就听不见三名长官的声儿了,一直到他们离开,我都没见到三名长官再出来——定,定是把人给藏起来了!” 当时巷内昏暗,乞丐除了听见点打斗和哀嚎的动静,其实什么也没瞧见。 马四海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他再次唤来常服巡捕,指着对面的马车吩咐:“去,假装问路的,先探探车夫的底。” 常服巡捕点头离开。 他横穿过街,来到马车外面,在厢壁上敲了敲。 稍作等待后没有听见回应。 常服巡捕舔了舔嘴唇,将耳朵贴在车厢上倾听动静。 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常服巡捕精神一振,他赶紧绕到车前,径直将帘子掀开——只见车夫四仰八叉躺在榻上,正呼呼大睡。 好家伙!这人药劲上来了! 常服巡捕立刻朝对面招手示意,马四海领着一帮子人杀过来,定睛看清形势后,他大手一挥:“来俩人!先把这厮带回队里关起来——箱子也带走!” 立马有两名巡捕殷勤上前,一人将车夫抗在肩上,另一人拎起两只行李箱,在夜色下沿街跑远了。 这时,掌柜也急匆匆跑了出来,压着嗓音喊道:“长官!长官!他们屋里熄灯了!” 马四海眼睛一亮——看来屋里那俩也扛不住了。 他正要领着人冲进客栈,身后却被乞丐拽住。 回头看去,乞丐正腆着脸赔笑:“队长老爷,你看我这算不算举报有功?那赏钱……” 马四海扯回衣角,拍打上面的灰尘:“没眼力的东西,事还没办完就急着讨赏?滚回去等着!等老子把银盘子揣进荷包了,少不了你那一份。” “哎!哎!” 乞丐一边作揖一边倒退,然后一溜烟跑回对面的巷子了。 ps:还是三更。 (本章完) 第359章 358连吃带拿 第359章 358连吃带拿 房间里。 冯绣虎躺在床上,顺子睡在地上。 二人正说着闺房悄悄话。 “哥,你把那东西给我瞧瞧呗。” “什么东西?” “就是咱俩都有的那东西。” “那东西是能随便瞧的吗?” “这不就咱俩么!” “不行,不方便,况且咱俩的那东西不一样。” “我知道,你的没我的大。” 冯绣虎噌一下坐起来,没好气道:“你到底睡不睡了?” 黑暗中顺子小声回道:“睡不着……” 冯绣虎想了想,却没说什么,重新躺了下去。 他其实也能理解顺子。 这是顺子第一次出远门,沿途所见,不论繁华还是萧条,不论阡陌还是荒地,都令他倍感新奇。 一个全新的世界充斥着他的脑海,也不怪他无法静下心来。 冯绣虎正这样想着,忽然黑暗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动静。 他不禁愕然:“你没吃饱?” “吃饱了呀。” 顺子揉着肚子,小声嘀咕:“只是肚子不太舒服……可能有点闹肚子了。” “厕所在楼下。” 冯绣虎翻了个身:“我先睡了,你出去动静小点,别吵着我。” 顺子应了一声,但没动作——他觉得还能忍忍。 忽然。 嘭——! 房门豁然洞开。 冯绣虎大怒,翻身起来就骂:“我让你小点——” 屋内二人和门外的一众巡捕对上视线,双方面面相觑。 “怎么还醒着……” 有人小声嘀咕。 看这架势,还能有好? 冯绣虎扯过衣服下床,骂骂咧咧地踢了顺子一脚:“赶紧起来,咱遇上黑店了!” 话音刚落,一名鸮人巡捕突然从后方破窗而入,手中的包铁棍照着冯绣虎的后脑勺砸了下来。 “还有飞虎队?!” 冯绣虎反应极快,头也没回,抡起一巴掌就把鸮人巡捕重新扇飞出去。 顺子爬了起来,正忙着套裤子。 人群后,马四海冲冯绣虎喊话:“你们的同伙已经束手就擒!劝你们也不要负隅顽抗!赶紧投降!” “方有六投了?” 冯绣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妈的,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大哥小心!” 顺子突然大喊一声,闪身挡在冯绣虎面前。 砰! 火舌一现,枪声乍响。 子弹打在顺子背上发出“噹”一声闷响。 马四海大惊:“这是什么功夫!” 冯绣虎从顺子身后探出头来,看清了马四海握在手里的盒子枪——原来他刚才把手藏在下面,从人群的缝隙里放的冷枪。 冯绣虎脸色阴沉,眼神里杀意森寒:“顺子……” “给我拆了他们的骨头。” …… 嘭! 最后一名巡捕撞破二楼护栏,重重摔在大厅里。 顺子拽着马四海的头发,拖着人从二楼走下来,对坐在大厅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的冯绣虎问道:“大哥,要灭口吗?”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灭什么口?” 冯绣虎瞪他一眼。 大厅里七零八落躺满了哀嚎的巡捕,顺子经验丰富,每个人都打断了手脚,确保没有反抗之力。 但这场动静闹得太大,很难不引起其他人注意。 客栈的住客们心里倒是有数,不敢出来掺和,全都躲在各自的房间里,客栈掌柜也缩在后厨瑟瑟发抖。 顺子挠着后脑勺,扫视地上的巡捕:“那这些人怎么办?” “别管他们了。” 冯绣虎指向马四海:“带上这个领头的,咱们现在就出城——让他帮我们叫门。” 拖着马四海,冯绣虎二人快速走出客栈。 见马车还停在路边,冯绣虎让顺子带人进了车厢,自己坐上驾车的位置。 “咱不管方有六了?” 顺子探出头来。 “管个屁。” 冯绣虎骂了一句:“既然他害怕惹麻烦,有罪就自己受着吧。” 说罢,他试着扯动缰绳,站在前头的两匹大马却一动不动。 冯绣虎一愣,在马屁股上踹了一脚——却觉脚感僵硬。 俯身仔细察看,冯绣虎脸色大变。 只见骏马毛皮油光水滑,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可他妈竟是假的! 来不及去赞叹这份工艺是多么的出神入化以假乱真,冯绣虎跳下车对顺子喊道:“我没驾照!直接走吧!” 顺子却突然急了,掀开车帘冲冯绣虎喊:“大哥!咱行李丢了!” 冯绣虎气得跳脚:“天杀的方有六!投降就投降,咋还连吃带拿的?” 顺子问道:“大哥,咱们还走吗?” “走个屁!” 冯绣虎钻进车厢,一耳光把昏迷的马四海给抽醒了。 马四海复一醒来就赶紧告饶:“好汉饶命!壮士饶命!” 冯绣虎反手又一耳光把他抽得闭嘴,揪起他的衣领问:“方有六在哪儿?” 马四海脑壳发懵:“方有六是谁?” 冯绣虎一拳头打断他两颗门牙:“车夫!老子的车夫!” 马四海痛苦哀嚎,却赶紧作答:“队里!在我们巡捕房!” 冯绣虎扯着头发把他拽下车:“带路!” 三人渐渐远去,街上重归寂静,远处传来了冯绣虎嫌慢,一屁股踹在马四海屁股上的催促声。 “走快点!” 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对面巷子里的乞丐终于敢露出身来。 他扒着墙角,呆呆望着三人远去的方向。 当回过头时,看到对面客栈的掌柜也正扒着门框张望。 和乞丐对视一眼,掌柜仿佛如梦初醒,撒腿往街道的另一头跑了。 …… 好在浆罗溪不大,冯绣虎等人走了不算太久,就到了目的地。 马四海指着高墙里面的建筑,苦着脸道:“二爷,里面就是巡捕房了。” 由于缺了门牙,他说话不停漏风。 冯绣虎从腰间拔出缴来的盒子枪,枪口抵在马四海太阳穴上:“丑话给你说前头,我不管里边有多少人,可但凡见到一个敢跟我大声说话的,我就先崩了你。” 马四海不敢动弹,脸上赶紧堆笑:“俩!就俩人!二爷放心,今天我把人全带出来了,里面那俩我知会一声便是,保管不耽误二爷的正事。” 冯绣虎有些不信:“你们巡捕司就这点人?” 马四海一拍大腿:“哎哟,我的二爷呀,浆罗溪就这么大,哪来的巡捕司?只设了咱们这个巡捕房——就连火枪都只有你手上这一把!” ps:冯老爷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他做事全凭道理——他只以为马四海是为了白天那三名巡捕来的,不知道还存了别的歪心思。 (本章完) 第360章 359牢房里的女人 第360章 359牢房里的女人 冯绣虎看向顺子,顺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也不清楚。 见冯绣虎还有疑虑,马四海赶紧拍着胸脯保证:“二爷,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今晚这事纯是大水冲了江流庙,我断不会骗你。” 冯绣虎皱眉问道:“就凭你们这几名巡捕,要是县里真遇到事了怎么办?” 马四海赔笑:“眼下一没打仗二没闹匪,能出什么事?天塌下来不还有神庙的老爷们顶着么——县里的祠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这还没算教会的神官老爷哩!” 冯绣虎恍然大悟——是了,他差点忘记这个世界的武力不止枪杆子,还有坐在神坛上的那些东西。 他推了马四海一把:“少套近乎,进去再说。” 三人进到院内,看见小楼里的灯还亮着。 马四海先给冯绣虎打了个招呼:“二爷,我这就叫他们出来,您把枪拿稳了。” 待冯绣虎点头,马四海冲屋内喊道:“大彬!阿贵!出来!” 不多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两名巡捕刚走出来就瞧见鼻青脸肿的马四海,正要下意识去摸挂在腰间的包铁棍,马四海大骇:“住手!不许动!” 两名巡捕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马四海松了口气,说道:“二爷是咱们的贵客,那车夫被你们关哪儿了?” 叫做大彬的巡捕立刻敬礼,喊道:“队长!我们给他扔笼子里了!” 马四海大骂:“你他娘小点声!别给咱二爷吓着了。” 冯绣虎扫视了一圈,确实没发现其他人,于是对大彬说:“前边带路吧。” 然后又对剩下的阿贵说:“你,去把我们的箱子拿来——但凡少一根线头,我都挑你们的手筋来补。” 见两名巡捕还呆在原地,马四海呵斥:“还不快去!” 两名巡捕终于动了。 冯绣虎三人跟着大彬进了楼里,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最深处的监牢。 大彬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浓郁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熏得冯绣虎不禁皱眉。 待冯绣虎踏进屋内,顺子先劈手将钥匙夺了,然后把马四海和大彬一起推了进来。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大房间,靠墙的三面紧密排列着用铁栏杆分隔出的牢笼。 方有六就在最里面那间关着。 他双手被镣铐铐着,挂在墙上蹲不下去也站不起来。 他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裂口下面是交错纵横的鞭痕。 但人是清醒的,精神头也还不错。 冯绣虎凑过去,站在栏杆外问他:“现在你得麻烦我把你放出来了。” 方有六苦笑:“麻烦就是你惹来的。” 冯绣虎歪歪头:“那怎么说,你是想在里面继续待着,还是出来解决麻烦?” 方有六叹了口气:“眼下要是不解决,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只见他在掌心画下符文,一根纤细的藤蔓从袖子里探出头来,藤蔓像小蛇般盘绕延伸,伸进镣铐的锁眼里捣鼓片刻,喀嚓一声,镣铐便解开了。 方有六来到牢门处故技重施,几秒钟的功夫就走了出来。 马四海和大彬已经看呆了。 正此时,巡捕阿贵也拎着箱子走了进来,他把箱子放在冯绣虎面前:“二爷,东西都在这儿,您放心,之前队长不在,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打开过。” 冯绣虎点点头,问马四海:“我们现在就出城,你有法子开门吗?” 马四海拍着胸脯保证:“必须有!二爷放心,凭我的面子,别说出城了,您就是想这个点进县衙门逛一圈,我也能带你去。” 冯绣虎不耐烦地摆手:“别废话,赶紧的,先回去取车。” 众人正要往外走,顺子忽然拉住了冯绣虎。 “哥,你看。” 冯绣虎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牢房里还趴着一个眼神僵滞的女人。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要不是她的身躯还随着呼吸略有起伏,冯绣虎差点以为是个死人。 女人的状况不太好,她的衣服被撕扯得稀碎,已经遮不住身体,露出来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痕迹;她的下身残留有大片血迹,压在底下的干草堆已经被染成干涸的褐色。 “这就是我们不信神的原因。” 耳边传来方有六的低语,他在胸前画下一道符文,身上的伤势开始快速恢复。 他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神不会庇佑人们,与其在苦难中愚昧祷告,不如用知识壮大自身。” 冯绣虎问他:“你腰疼吗?” “什么?” 方有六一愣。 冯绣虎冷笑:“因为你站着。” 他转头又看向了马四海:“这女人犯了什么事?” 马四海眼神闪烁,支支吾吾:“这个……” “行,我知道了。” 冯绣虎点头。 砰! 子弹在马四海的脑门开了窟窿。 尸体栽倒时,大彬和阿贵转身欲逃,冯绣虎再次扣下扳机。 砰砰! 房间里又多两具尸体。 冯绣虎对顺子说:“走吧。” 顺子最后看了眼女人,犹豫片刻后,准备将钥匙丢进去。 就在这时,牢笼里突然传来女人虚弱的声音:“带,带上我……” 三人回头看去,才发现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艰难地撑起了上半身,咬牙把他们望着:“……求求你们。” 冯绣虎看向方有六,方有六抿着嘴不说话。 他又看向顺子,发现顺子也看着他。 “大哥……” 顺子没有多说别的,但冯绣虎已经懂他意思。 冯绣虎对顺子说:“你负责背她。” “好!” …… 三道身影出了巡捕房,再沿着来时的路跑去。 顺子背上,女人忍受着颠簸之痛,出声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顺子回:“我们的马车还在客栈,取了车再出城。” 女人咬牙道:“这时候城门还没开,出不去的。县衙门和彩衣庙都在找我——别往那边跑了!听我的,我知道哪里能躲藏!” 冯绣虎停下了脚步——他反应过来了,马四海都死了,他们拿什么出城? 于是他对方有六道:“你先去取车,把你那破车变个样子就没人能认出你,明天我们在城门口碰头。” 方有六秒懂冯绣虎的意思,应下后转头跑远了。 冯绣虎再对女人说道:“指路吧。” 女人指向身后路口:“走右边!” ps:这座小县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本章完) 第361章 360郑阿娟的故事 第361章 360郑阿娟的故事 好一阵穿街走巷,几番迂回后,冯绣虎已不知他们具体到了县城的哪个方位。 他们最后在一户简陋的民居前停了下来。 女人说道:“就是这儿了,快进去。” 冯绣虎留了个心眼,警惕发问:“屋里有别人吗?” “早没人了。” 女人催促:“先进去再说。” 顺子走到门边查看,发现挂着锁,正打算提脚踹门时,却被女人制止:“别闹出动静!小心惊醒周边住户——墙根有个狗洞,被草堆挡住了,从那里进。” 冯绣虎闪身上前,握住铜锁催动法力,两秒不到,铜锁便烂成了碎渣。 冯绣虎推门而入,招呼顺子:“进。” 待顺子背着女人进到院子,冯绣虎转身将门闭合,反手再把门闩插上。 “别进屋,去那边的草棚。” 女人指挥顺子:“把草棚地上的干草踢开,你会看到一扇木板门,下面是个地窖——咱们要躲进去。” 冯绣虎过去帮忙,三两下拨开干草,果然发现了入口。 他掀开木板,示意顺子带女人先下,他自己殿后,随意扒拉一些干草过来,然后爬进去把木板重新合上。 …… 喀嚓。 黑暗中,冯绣虎擦燃了打火机。 他注意到顺子已经把女人放到了地上,便转头观察起周围环境。 此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些,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由陈腐气味和某种木质香气混杂的味道,墙壁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桌面上摆着一盏带玻璃灯罩的煤油灯,角落里堆满了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物件的竹器。 冯绣虎走过去将煤油灯点亮,心里已经有了些推断:“这不是你家,但你很熟悉……所以大概率是你某个亲戚家?” 回头看去,女人已经跪下,她额头手掌紧贴着地面:“回二爷的话,妾身名叫郑阿娟。” “二爷”这个称呼,应该是她之前在巡捕房里听来的。 郑阿娟接着往下解释:“此地其实是妾身婶子的老宅,她家以前做的是生丝生意,二爷看到的那堆竹器,便是在地窖储存生丝所用的篾筏。” 冯绣虎好奇问道:“那怎么又废弃不用了?你家婶子年纪大了,退休了?” “年纪大?” 郑阿娟疑惑地抬起头来:“二爷是否听岔了,婶子与妾身乃是妯娌之亲,是我家小叔的发妻,怎么会年纪大?” 冯绣虎恍然,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此婶子非彼婶子,郑阿娟嘴里的婶子,指的是她老公的弟弟的老婆。 冯绣虎冲她扬扬下巴:“没事,你接着说,你婶子怎么了?” “她死了。” 郑阿娟回道:“婶子命薄福浅,已于数年前那场大疫中亡故,我家小叔思念亡妻,便未将这座老宅转售,一直留到了现在,只是每月过来打扫一番。” 冯绣虎微微点头,进门时他就注意到了,门上只有薄薄一层灰尘,确实不像久无人气的样子。 证明郑阿娟没说谎。 冯绣虎看着她的眼睛:“所以这里很安全——至少暂时是这样。” 郑阿娟又磕了下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妾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多给二爷磕几个响头,但求二爷明日送我出城,好教妾身与家里那口子团聚。” 冯绣虎在椅子上坐下来,凑到煤油灯前点起一支烟。 他翘起二郎腿,吐出烟柱后悠悠开口:“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趁现在有时间,你先给我讲讲,巡捕到底想从你嘴里撬出些什么?” 从救出郑阿娟后,冯绣虎心里就有了这个疑惑。 巡捕无非求财,如果郑阿娟真有,也早被搜刮干净了——她也没什么姿色,披头散发的样子甚至有些丑陋,那巡捕们对她的凌辱就显得不那么合理了。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这是拷问的一部分。 问题在于,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人嘴里,能拷问出什么来? 这个话题像是触及到了郑阿娟的伤心事,她当即流下泪来,带着哭腔说道:“二爷既想知道,妾身便知无不言。” “妾身原是浆罗溪本地人氏,后嫁去青坊镇,与我家男人结了姻缘,自此便操持起染坊生意。” “我家小叔也在坊中帮工,常年运送染料来往于青坊镇和浆罗溪之间,一来二去便认识了婶子,后将婶子娶回家中。” “后来婶子亡故,小叔也并未再娶,只是人变得沉默寡言许多,不喜与人来往,但坊中的活计却未曾放下。” “半月前,小叔又随数名伙计运染料来浆罗溪,可四日后他们回来时,却只见伙计不见小叔。” “我家男人询问后得知,原来他们离开的那天傍晚,正待扎营夜宿时,小叔忽然发觉忘带婶子老宅的钥匙,便与伙计吩咐,说连夜回青坊镇拿取,次日再赶上他们。” “却未曾想,竟是一去不回。” 郑阿娟泪湿满襟,她提起残破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叔不知所踪,我与我家男人领坊中伙计沿路找寻,却始终未果。起初还怀疑是被豺狼虎豹叼了去——可若是野兽,岂会不留下血迹脚印?” “小叔生死未卜,我们不敢再耽搁,便赶紧来到浆罗溪报案,未曾想——” 说到此处,郑阿娟咬牙切齿:“我家男人与巡捕支应时,马四海正巧走过,我分明瞥间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那玉佩乃婶子遗物,我家小叔穿了红绳时刻佩戴,从未离身,我绝不可能认错!” “我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便未声张,待和我家男人离了巡捕房,才将发现告知。” “巡捕房的德性我们岂会不知?要不是心急如焚走投无路,也不会去求他们查案——而那不要脸的巡捕,竟说我家小叔是遭了匪寇,无从查起!” “但既然发现了此事与马四海有关,我与我家男人便不再去巡捕房露面,而是暗中跟踪起马四海,看是否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结果还真被我们瞧见了巡捕房的龌龊行径。” 郑阿娟抬头看向冯绣虎,脸色苍白:“他们在周边乡镇的路上埋伏,在晚上专挑落单的路人劫杀,先搜刮完钱财,再把尸体装进染桶,最后……” “……运进了彩衣庙。” ps:在359章,马四海亲口说过浆罗溪周边并无匪患。还是三更。 (本章完) 第362章 361拷问的缘由 第362章 361拷问的缘由 “彩衣庙不是管织布的吗?” 冯绣虎看向顺子:“怎么还抢殡仪馆的活?” 这个问题顺子也答不上来,于是把目光投向郑阿娟:“照你的说法,这种事巡捕房干的已不是一次两次。但我没想明白,如果只为求财,巡捕房犯不上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害人——我是说,多收两轮生意人的城门税,说不定都比抢落单乡人身上的钱来得多。” “吃力不讨好。” 冯绣虎也反应了过来,相比起收城门税的轻松,剪径劫道这个来钱途径的付出实在太大了,尤其是还要背上杀人的罪名。 郑阿娟摇头道:“其中缘由妾身也不知晓,线索就断在这里……因为我们被发现了。” “那晚我们亲眼目睹巡捕司杀人害命后,便一路尾随至彩衣庙……” “等等。” 冯绣虎抬手打断:“你这说法有问题。” “晚上城门会关,巡捕进城自然没问题,可你和你男人又是怎么跟进来的?” 郑阿娟听出了冯绣虎语气中的怀疑,急道:“二爷有所不知,自从那年彩衣婆婆赐下朱鳞锦后,为了不负神恩,彩衣庙便迁至了城外,日夜为死于大疫的亡者祈福——所以我们压根儿就没有进城。” 冯绣虎这才了然,点头道:“继续,然后呢?” 郑阿娟凄惨一笑:“便没有然后了。” “我们跟至彩衣庙,发现巡捕驱赶马车从后门进入,但门口有司礼值守,我们进不去了,遂沿外墙徘徊,想再探是否有别的线索。” “神庙乃庄严之地,我与我家男人晓得轻重,万不敢被人发现,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确保不闹出任何响动。” “可行至一片竹林时,忽听墙内有人喝问:‘谁在外面?’紧接着便有许多脚步声朝我们快速靠近。” “现今想来,妾身仍不知是如何被发现的,但在当时却顾不得那么多,我只知女人定是跑不过男人,情急之下便让我家男人先跑,好教他去外地寻公道,自己则留下来拖延。” 听到这里,冯绣虎已经大致理清了脉络。 他用手指轻敲桌面,思忖了片刻:“你反应很快,当看到巡捕进彩衣庙后,就明白了这件事牵扯太广,神庙,巡捕房,甚至是县衙门——你想要的公道在浆罗溪是肯定讨不到了,所以才让你男人往远的城市跑。” “而巡捕拷问你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你男人的下落?” 郑阿娟点头:“二爷慧眼。” 冯绣虎好奇问道:“所以你男人到底去哪儿了?” 郑阿娟表情犹豫,陷入了沉默。 冯绣虎摆摆手:“不想说算了,我也没打算掺和,明天送你出城只是顺手,然后就我走我的路,你找你的男人。” 郑阿娟又给冯绣虎磕了一个:“是妾身拎不清了,不敢瞒二爷,我家男人去的是帆城。” 冯绣虎眼皮一跳,郑阿娟却未察觉。 她自顾自往下说道:“浆罗溪其实距离州府千屿城更近,那些巡捕也是这样猜想的。” “但我却犹觉不妥,毕竟难说府衙与县衙是否官官相护,况且千屿城尚有彩衣观庙,我家男人若是去了,指不定就是自投罗网。” “所以我特地嘱咐他往帆城跑,帆城虽然远些,但两天便也到了。不仅如此,帆城乃大国公属地,所以县衙门的手伸不到那里去,同时帆城也只有风雨庙。” “而更重要的是。” 郑阿娟抬起头来,眼神笃定:“与其找府衙申冤,不如直接把事情闹大——请大国公来主持公道。” 冯绣虎沉默了一会儿:“大国公根本就不在帆城。” 这话好似一盆冷水浇下,郑阿娟怔在了原地。 冯绣虎问:“你男人是多久去的?” 郑阿娟赶紧作答:“算算时间,已有五日之久。” 五天,如果郑阿娟的老公真把事情办成了,这时候应该已经回来了。 冯绣虎突然明白了——难怪白天进城时,巡捕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掀车帘查看,原来是在找人。 但目前来看,郑阿娟的老公还没回来。 冯绣虎和顺子对视了一眼,两人想到了一块儿去。 如果鲛人来犯那天她男人就在帆城的话…… 见二人沉默,郑阿娟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二爷,大国公为何不在帆城?” “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冯绣虎烦躁地把烟蒂踩灭:“受伤了就早点休息,别他妈问东问西。” …… 次日。 待天色大亮,冯绣虎从行李箱里换了身衣服,推开木板从地窖钻了出来。 他打算先去找方有六碰头,再看看城门口是否设防。 顺子由于目标太明显,所以冯绣虎没让他跟着,而是留下来照顾郑阿娟。 寻了个无人的时机,冯绣虎从院墙翻出来,按低帽檐走上街道。 大街上的热闹程度与昨天黄昏所见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冯绣虎吃了一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是锦罗大集。 绸缎庄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精致的布料,从靛蓝天青,到赭红桃粉,布幌子高高挑起,上面写着“童叟无欺,真不二价”。 杂货摊前堆满了竹篾编的箩筐簸箕,粗陶的碗碟,还有新涂了桐油,气味浓郁的木桶,以及成捆的麻绳。 药铺门楣上挂出了“悬壶济世”的匾额,黑漆柜台后的药柜里,无数小抽屉正散发着浓烈且复杂的药材气息。 铁匠铺里炉火正旺,风箱呼哧作响,铁匠挥舞铁锤敲击在通红的铁件上,火星四溅,叮噹声不绝于耳。 沿街更是小贩云集,卖针头线脑的,卖木梳篾子的,卖竹木玩具的,卖油条豆的,卖芝麻烧饼的,卖冰葫芦的,等等等等,吆喝声此起彼伏。 街上行人亦是络绎不绝,冯绣虎更看见了好些一瞧气质就不似本地的贵人。 他们衣衫精致华贵,头发干净,眼神里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就连随行的稚童,都骑在十五六岁的香鹿少女的脖子上,两只手把香鹿角当握把抓着。 不用说,这是太京老爷们来穷乡僻壤体察民情了。 (本章完) 第363章 362好消息和坏消息 第363章 362好消息和坏消息 来到城门口,在路沿边的一排黄包车中,冯绣虎发现了方有六的身影。 此时他也换上了在帆城拉车时那身“标准”的车夫套装,正坐在路沿上和一众车夫闲聊。 方有六不知从哪儿捡来顶破草帽,完美融入了车夫们的话题:“别看这些太京来的老爷们穿得贵气,也就是在咱们这小地方,若放到太京城,他们也是伺候人的。” 左边车夫附和道:“可不是么!哪家的贵人会亲自来采买呀?都等着这批人把朱鳞锦运回去,再亲手送到府上哩!” 右边车夫接过话茬:“说到底他们都是生意人,来浆罗溪进趟货,再回太京高价卖出去,这事不新鲜。” 方有六转头说道:“那你说点新鲜的。” 右边车夫把声音压低:“就昨晚,出了件大事,巡捕房被人给一锅端了!我听说马队长好像也出事了,但具体怎么个事我不太清楚,据说是县衙门把事情给压了下来。” 左边车夫再次附和:“嘿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早上出车路过巡捕房,看见院门紧闭着——寻常这时候巡捕早出来收城门税了!今天街上竟然一个巡捕都没见着。” 这时,冯绣虎跳进车斗,对方有六问:“走不走?” 方有六抬起车杆,笑着回道:“走!老爷去哪儿?” 冯绣虎说:“出城。” 方有六摇头:“城外的路不好走,我这车轱辘怕是经不起折腾。” 右边车夫赶紧起身:“我走!老爷!我这车能走!” 左边车夫偷偷拽了把方有六,小声劝道:“城外大路虽然比不上城里平整,但也不烂,你有生意怎么不做?” 方有六笑而不语。 冯绣虎抛给右边车夫一枚银盘子,指使道:“去,出城跑一圈,我先看看你这车稳不稳。” 虽不理解,但右边车夫收了钱自不会多问,揣了银盘子作了一揖,拉起车就朝城门跑了。 冯绣虎目送着他的背影跑进门洞,然后麻溜地出了城门。 一路畅通无阻,别说盘问了,冯绣虎甚至没在门口看见盯梢的人。 他不再等车夫回来,在方有六屁股上踹了一脚:“走吧。” “得嘞!” 方有六应了一声,拉着车朝远处跑了。 留下满头问号的左边车夫站在原地。 …… 冯绣虎指挥方向,二人边走边说。 “城门有人埋伏在暗处?” 冯绣虎问道。 方有六摇头:“不清楚,但肯定有问题。” “昨晚我取回车后,就伪装成睡车上过夜的车夫,在城门口守了个通宵。期间看到彩衣庙的修士来过,他们在城门口布置了某种咒术,然后就离开了。” 冯绣虎想了想:“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方有六长叹一口气:“先说坏消息吧。” 冯绣虎道:“那女人是个大麻烦,彩衣庙和县衙门联手搞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勾当,结果被她给撞破了——直白点说,现在整个浆罗溪都容不下她。” 方有六深呼吸一次:“……那好消息呢?” 冯绣虎说:“我们找到住的地方了,还带个院子——并且不用你摊房钱。” 方有六:“……” 不一会儿,随着冯绣虎指挥黄包车拐过最后一个街口,那座带院子的民居终于要到了。 方有六却忽然停了下来。 冯绣虎问他怎么了,方有六苦笑:“看来唯一的好消息也要没了。” 他指着不远处一名穿长衫的人:“那人穿的是彩衣庙的司礼服。” 冯绣虎定睛看去,只见那人瞧着年轻,身上长衫绣着绿绿的纹饰,此时正捏着一张符篆徘徊在民居门口,不时左顾右盼,似在确定方位。 “什么时候暴露的?” 冯绣虎跳下车:“你先看看周围有没有同伙,我去探探口风。” 方有六点头应下,拉着车跑开了。 冯绣虎走过去,从身后拍了拍司礼肩膀。 司礼退开一步,警惕地盯着冯绣虎。 冯绣虎问他:“做什么的?” 司礼眉头微皱,目光有些疑惑——他穿着这身衣服,平日里不说被人绕着走,但也鲜少有人主动凑上来。 见他不说话,冯绣虎又问了:“问你话呢,在我家门口转悠什么?” 司礼一愣,指着小院问道:“这你家?” “废话。” 冯绣虎理直气壮:“不信我开门给你看。” 说罢,他走过去就要推门,手按上门板时,却忽然脸色一变——他给忘了,早上出门时是翻的墙,里面的门闩还插着呢。 司礼更加怀疑了:“这不是你家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冯绣虎沉默片刻——他突然暴起!一手揪住司礼头发,再一脚踹开院门,强行将人拖了进来。 司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院内。 他赶忙就要掐诀念咒,可刚竖起手指,就被冯绣虎嘎嘣一声掰折。 剧痛袭来,司礼正欲惨叫,又被冯绣虎死死捂住嘴巴。 额前传来冰冷触感,司礼定睛一看——一把盒子枪就抵在头上。 冯绣虎冷眼盯着他:“收声。” 司礼咽了口唾沫,僵硬地点了点头。 冯绣虎拿开捂嘴的手,问他:“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司礼指着掉在地上的符篆,强作镇定道:“抽丝觅迹符……那女人身上被祭长提前下过咒术,只要还在城里,抽丝觅迹符就能寻着咒术的指引找来。” 大意了。 冯绣虎心里暗骂一声。 这时,听见动静的顺子出来查看,他把木板掀开一条缝,抬眼看见了院内的二人。 “大哥!” 顺子赶紧爬了出来。 司礼看清顺子的身形,瞳孔顿时缩了缩——看来确实是昨晚的歹人没错了。 冯绣虎对顺子吩咐一句:“方有六就在附近,去把他找回来,咱们要赶紧撤了。” 回过头来,冯绣虎一枪崩在司礼左手臂上——他正偷偷把手往身下藏。 “啊——呕!” 司礼张嘴惨叫,冯绣虎把枪管捅进了他喉咙里:“别耍招,先给我说清楚,巡捕为什么把尸体往彩衣庙送?” ps:冯绣虎不知道外面有多乱,外面的人也不了解冯老爷有多心狠手辣。 (本章完) 第364章 363夺路狂奔 第364章 363夺路狂奔 “唔唔!” 司礼不敢动,用眼神示意。 冯绣虎拔出枪管,换了个位置把枪口抵在他下颚。 司礼这下彻底老实了,开口便先求饶:“好汉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冯绣虎冷笑道:“什么都不知道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作势就要扣下扳机时,司礼又改口了:“错了错了!我其实知道一些!” 冯绣虎冷眼把他盯着。 司礼松了口气:“尸体是用来养血光槐的。” 冯绣虎皱眉:“血光槐是什么?” 司礼赶紧回话:“就是一种树,通常长在埋死人的坟头前,但并不常见。它的叶子是红色的,所以人们如果见到这种树长在自家先人的坟上,便觉得家中会遭血光之灾,故此而得名。” 冯绣虎想了想,又问:“彩衣庙为什么要养血光槐?” 司礼茫然摇头:“这我确实不知,我只听说血光槐的树芯可用作炼制丹药的材料,这种丹药有益于强健肉身,可我在庙中这么久,从未见过类似丹药。” 这说不通。 冯绣虎思绪急转——如果是为了炼丹,彩衣庙就得砍树,可树都砍了,还养什么养?况且司礼还说血光槐不常见,说明这玩意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种出来的。 加之司礼说从未见过丹药,可见彩衣庙所求的根本就不是树芯。 这也侧面印证了司礼没撒谎,他确实不知道更多了。 这时候,顺子领着方有六回来了。 方有六一进来就瞧见院内逼问一幕,不禁喊道:“你就是这样探口风的?” 砰! 冯绣虎一枪打穿了司礼下颚,拍拍屁股起身:“探完了,麻溜撤吧。” 方有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顺子下去地窖把女人背了上来,他神色略显焦急:“哥,她好像快撑不住了。” 冯绣虎转头一看,女人仿佛浑身没有骨头一般瘫在顺子背上,已经陷入昏迷。 冯绣虎骂道:“昨晚不还好好的吗?我看她就是不想自己走路!装的!肯定是装的!” 顺子不禁苦笑:“怕是装不到这么像。早上你离开时我去叫她,便发现叫不醒了,一摸身上滚烫,想必是昨晚就已经开始发烧。” “我来摸摸。” 冯绣虎还是不信,走上前就要把手往女人衣服里伸。 方有六一把推开他:“你摸得明白吗你?” 方有六一边让顺子把女人平放到干草堆上,一边解释道:“她身上本就有伤,在巡捕房那几天多半也滴水未进,昨晚被救出来后,脑子里那根绷紧的神经一时就松了,所以身上的各种问题一股脑全冒了出来。” 只见方有六在左手掌心画下符文,再按在女人胸前。 从按住的地方开始,一道乳白色的毫光荡开涟漪快速扩散到女人全身,她身上残留的伤痕紧跟着开始恢复起来。 方有六说道:“我只能治疗外伤,体内的病症我解决不了,她需要尽快去看大夫,抓几副药吃。” “这是生命教会的咒术吧?” 这话冯绣虎昨晚就想问了:“你们学院手里连‘愈合’权柄都有?” “没有。” 方有六摇头:“又不是非要拥有权柄才能学会咒术。在第三纪元和第四纪元早期,那时候的咒术和信仰没有直接关联,几乎人人都可以学会——学院收集了很多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咒文,通过破解这些信息,还原出了远古时期的咒术。” 冯绣虎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秘法学院掌握的咒术多种多样,如果只是拥有哪些权柄,就只会哪方面的咒术,那他们和神庙教会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 而如果没有权柄,他们相关方面的咒术又是从哪儿来的? 答案显而易见,被新神篡改过的法术,就像在法术上加了一枚名为“信仰”的密钥,学院的学者们根本无法掌握,所以他们手中的咒术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历史。 冯绣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秘法学院会和迷雾教会进行交易,之前冯绣虎还觉得一块古董石板能值什么钱,合着有价值的是上面记录的内容。 顺子的呼唤打断了冯绣虎的沉思:“大哥!咱们往哪儿撤?” 他已经把女人重新背了起来,正等待冯绣虎的指示。 “先出城!” 冯绣虎拎起行李箱往外面走去:“彩衣庙在这女人身上留了记号,只要人还在城里就迟早能找到她,所以咱们离浆罗溪越远越好。” 车就停在院外,已经变回了马车的样子。 待众人上车坐稳,方有六一抖缰绳,马车便跑了起来。 浆罗溪不大,一条主街连通了南北两道城门,要出城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方有六驱车驶上主街,看清眼前景象,他一拍脑门,后悔却晚了。 只见主街上人群熙攘,马车根本跑不起来。 方有六回头问冯绣虎:“怎么说?照这个速度,能在彩衣庙找过来前出城吗?” “我他妈怎么知道?” 冯绣虎正不停地抖腿,堵车这件事令他深感烦躁——似乎是模糊不清的上辈子带来的习惯。 顺子忽然拽了冯绣虎一把。 他紧贴厢壁,指了指窗户。 冯绣虎将窗帘掀开一条缝,朝外面看去。 只见街道对面的屋顶上,一名彩衣庙司礼正捏着一张符篆朝这边望来,掀开帘子时,冯绣虎的视线正好和他对上。 冯绣虎放下帘子,凑到方有六背后低声说道:“准备跑。” 方有六一愣,看着前面堵塞的人群:“怎么跑?” 话音未落。 冯绣虎一把掀开门帘,站在车辕上向天空开了一枪。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炸响,喧闹的街道霎时安静了一瞬,人们纷纷朝这边看来。 冯绣虎狞声大喊:“马二爷驾到!通通闪开!” 哗—— 人群顿时炸了锅,推攘间争先恐后朝两边躲避。 “驾!” 随着方有六大喝,两匹骏马撒蹄狂奔,速度猛地提起来,冯绣虎猝不及防下,一骨碌栽进了车厢里。 “啾——” 外面传来一道悠长的口哨呼啸声,紧接着有人大喊:“就是那辆车!” “拦住他们!” (本章完) 第365章 364速度与激情 第365章 364速度与激情 冯绣虎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掀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只见就片刻的功夫,沿街房顶上已经多出许多司礼身影,他们踩着屋檐狂奔,紧追马车而来。 顺子在另一边的车窗旁喊道:“大哥!这边也有!” “猜到了!” 冯绣虎回了一句,从后腰拔出盒子枪。 正要把枪口伸出去时,忽见一物如星光般激射而来,打在车厢外壁上发出“笃”一声闷响。 什么东西? 心头疑惑刚起,冯绣虎便见后方离得最近的那名司礼纵身跃起,双手在半空中一扯,整个人快速朝马车飞来。 冯绣虎一愣,伸出头一看——那打在外壁上的原来是一枚钢针! 就这一耽搁的功夫,司礼已经在丝线的牵引下逼近到冯绣虎面前,眼看就要一脚蹬在冯绣虎脸上。 冯绣虎拔枪就射:“蜘蛛侠呀你!” 砰! 司礼面门绽开血,一头撞在车厢上,然后跌下去被车轮轧过。 马车猛地一颠,冯绣虎脑门重重磕在窗沿上,气得冲方有六大骂:“你会不会开车?” 方有六神情严肃,他忙着避让行人摊贩,没空搭理冯绣虎的胡搅蛮缠。 笃笃笃! 又是数枚钢针扎进厢壁,冯绣虎也没空去埋怨方有六了,再次来到窗边射击。 顺子想过来帮忙,冯绣虎一脚把他踹了回去:“去管那边!” 顺子一声不吭地去了另一边窗户,他直接把脑袋和一只手臂伸出去,眼看钢针射来时,就直接拿手去挡,钢针便叮叮噹噹落了一地。 反观冯绣虎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哪怕是原始神的身躯,那也是肉长的呀。 冯绣虎搞得手忙脚乱,一只手忙着去拔扎在厢壁上的钢针,另一只手还要开枪去打飞过来的司礼,偶尔遇到漏网之鱼,又要腾出手来先把人一巴掌扇下去。 他这边忙得满头大汗,对面房顶上的司礼们心里也犯怵——心说车厢里这俩人到底什么来头?一个皮糙肉厚,一个手劲忒大。 双方僵持不下,眼看前方就要到城门了。 这时,司礼中有人大喊:“先拦车!射马和轮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司礼们顿时有了明确目标,纷纷动了起来。 无数枚钢针齐齐射来,方有六画下符文,袖中藤蔓快速生长,在他手臂上编织出一面圆盾,供方有六遮住头脸要害。 而骏马没有遮挡之物,钢针纷纷扎进了皮肉。 骏马却不知痛,全然不受影响,速度不减继续狂奔——眼看前面就是城门了。 两名借力飞过来的司礼被冯绣虎举枪打落,正要继续扣动扳机时,却听见“咔哒咔哒”的空响。 弹匣打空了。 冯绣虎丢出枪砸在一名司礼脸上,偏头去问:“怎么还没到?” 方有六高喊:“快了!” 在回头观察局势时,一枚钢针好巧不巧射来,正中冯绣虎鼻头。 他来不及痛呼,忽见房顶上众司礼齐齐停住脚步,抻臂做拉拽状—— 嘭! 一声巨响,被无数丝线缠住的轮子当即断裂,马车忽然急停,强大的惯性将车上四人猛地甩飞出去。 半空中方有六睚眦欲裂,破声大喊:“我的车!” 冯绣虎也捂着脸大喊:“我的鼻子!” 数声闷响后,四人滚倒在地。 冯绣虎爬起来,吸着冷气拔出扎在鼻头上的钢针。 顺子见冯绣虎没事,就赶忙去看郑阿娟的状况。 只有方有六失魂落魄,跪在地上怔怔望着不远处翻倒的马车——马车的两只后轮已经散架,轮毂上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绕,无助地平躺在地上。 司礼们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将四人包围。 顺子将郑阿娟背在背上,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大哥,咱们还能逃,城门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们杀出去!” “逃?还逃个屁!” 冯绣虎把那枚钢针摔在地上,阴鸷的眼神在司礼身上扫视:“我要他们赔我精神损失费!” “赔!必须赔!” 旁边的方有六忽然嚎了一嗓子:“还有我的车!” 司礼们也不等了,不知谁忽然下令:“拿下他们!” 双方齐齐动了。 顺子大吼一声跳进人群,他一手护住郑阿娟,只用一只手对敌,抓起一个就开始狂抡,随便一扫就是一大片人被砸飞出去。 方有六抬起藤盾挡下飞针,另一只手快速画出符文,随着手往地上一按,四周无数藤蔓破土而出,朝司礼们缠绕过去。 顺子顾忌方有六在场,所以不敢出全力,而方有六施咒有前摇,所以这俩人谁都不及冯绣虎快。 数枚钢针迎面射来,冯绣虎法力瞬间贯通全身,他一个踏步横移,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只在地上留下一个侵蚀脚印。 钢针擦肩而过,冯绣虎抬手一抄将丝线全部攥紧,侵蚀的红光好似电流,沿着丝线方向一闪而过,那头的司礼们全都发出惨叫,锈迹沿着手臂开始往全身蔓延。 冯绣虎犹不饶人,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挥臂撒得漫天都是,尘土落下时,凡是挨着丁点儿的司礼纷纷被锈迹攀附,疼得满地打滚。 这些司礼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十个人可能已经是浆罗溪这座祠庙能派出来的全部有生力量了。 这里面道行最高的也就通灵境,更有甚者可能还卡在入门启蒙阶段,哪里经得住这三人折腾? 短短两三分钟的功夫,就再无一个尚能站立的人。 方有六还是怕惹麻烦,所以没下死手,顺子也还好,运气好点的可能也就多断几根骨头,能留下一口气。 可反观冯绣虎这边,除了满地的锈粉什么也没留下。 顺子背着郑阿娟跑过来:“大哥,现在咋办?车坏了咱们还怎么走?” “谁弄坏的就找谁赔。” 冯绣虎瞪着眼道:“抓个活口带路,咱们去彩衣庙找人算账。” ps:冯绣虎为什么以前不敢用侵蚀咒术,现在却肆无忌惮了? 一是因为他在帆城的时候身份是迷雾神官,所以只能用迷雾系列的咒术掩人耳目。 二是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缺少对侵蚀规则的了解,所以就算见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洪胜火知道是因为他是羲君庙的人,同时他属于高层次真人。) 三是因为现在用咒术的不是冯老爷,而是马二爷。 后面不再赘述。 (本章完) 第366章 365彩衣婆婆的权柄 第366章 365彩衣婆婆的权柄 说走就走,马二爷当即作出工作指示。 他先让方有六把马车重新变回了黄包车的形态——那俩轱辘是变不回去了,就拾掇起来和行李箱一起扔车斗里。 再让顺子把郑阿娟换到方有六背上,然后使唤顺子把黄包车举起来扛在了头顶。 方有六不满:“我俩把活干完了,那你干什么?” 冯绣虎从旁边的藤蔓里扒拉出一名司礼,理直气壮道:“我负责押送人质。” 他在司礼屁股上踹了一脚:“想活命就赶紧带路。” 吓破胆的司礼自无不应,颤巍巍地往前走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出了城门。 …… 路上,冯绣虎跟司礼打听着情况。 “所以浆罗溪,其实就是彩衣庙的地盘?” 没想到司礼还没说话,方有六就先矢口否认了他这个观点:“当然不是了。” 他无奈地看了眼冯绣虎:“二爷,你是在帆城待久了,所以才会有这种看法。” “帆城是风雨娘娘的老家,风雨宝殿也设在那里——说得直白些,其他家的神庙不往帆城伸手是给娘娘这个面子,所以帆城只有风雨庙一家神庙。” “而对于绝大多数城市来说,神庙都不止一家。百姓求神无非是图个念想,而这个念想是多种多样的,今天想要子嗣了就拜添丁菩萨,明天想要姻缘了就拜姻缘仙翁,后天想要健康了就拜赤脚王爷,这不冲突。” 冯绣虎眉头一皱:“怎么不冲突了?今天拜这个明天拜那个,那他到底是哪家的信众?” 方有六摇摇头:“你没想明白一件事,本质上来讲神祇需要的不是信众,而是信仰。当有人诚心诚意地向神祇发出祈求时,信仰就已经建立了。” “当然有忠诚且坚定的信众群体自然更好,就像帆城那样,无数代人繁衍下来,对风雨娘娘的信仰已经刻到了他们的骨子里,哪怕是遇到有特殊需求的时候,他们也会向其他神祈祷,但没有任何一个神能撼动风雨娘娘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冯绣虎托着下巴沉吟片刻:“可信仰终究来自于信众,如果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不同神祇之间迟早会因为对信众的争夺而爆发战争。” 方有六哂然一笑:“你说的没错,但那个时期已经过去了。在第四纪元,这片大陆上诸侯割据,各国分立,每个国家不论大小,都有着各自信奉的神祇,所以常年战事不断。” “但就在第四纪元末期,羲君诞生了,她凭借绝对的实力使众神归附,奠定了你现在所看到的,完整的东方神系格局,同时东大陆历史上的第一个大一统帝国,大昭,也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所以只要羲君在一天,东方神之间就不会因为对信众的争夺而产生内斗。” 冯绣虎的表情不太自然,他含糊一句,把话题岔开了:“你还是接着说浆罗溪吧。” 方有六没察觉到他语气的不正常:“浆罗溪也是一样,这里不止一家庙,所以‘浆罗溪是彩衣庙的地盘’这句话根本无从谈起,可能顶多因为彩衣婆婆赐下朱鳞锦的神迹对浆罗溪的影响很大,才使彩衣庙在民众心中的地位更重要一些。” 方有六瞥了眼前面领路的司礼,把声音压低了些:“这也是我不想惹麻烦的原因——你以为解决一个彩衣庙事情就完了?浆罗溪各家神庙同气连枝,你招惹了一个,就是招惹了所有——甚至教会也得算在里面。” 冯绣虎一愣,下意识摩挲着手上的翠绿扳指:“有风雨庙和迷雾教会吗?” 方有六答:“当然了!这里离帆城那么近,缺谁都不会缺了他们两家。” 冯绣虎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谈话间,已是到地方了。 这里是距离县城不远的一片林子的外围,可以看见一条玉带般的小河从林子边缘绕出,然后流进城内。 看来这就是那条被叫做“浆罗溪”的河流了。 冯绣虎心中了然。 一片竹林挡在前方,视线顺着小路延伸进去,依稀可见一座祠庙的轮廓。 众人沿路前行,快到门口时,司礼开口道:“这里就是了,祭长此时应在静室修行。” 冯绣虎推他一把:“我让你停下了吗?” 司礼不再言语,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停下。” 冯绣虎脑海中忽然传来蚀的提醒。 他毫不迟疑将顺子和方有六拦住,再一把将司礼拽了回来。 方有六疑惑地回头看来:“怎么了?” 冯绣虎眼神警惕乱瞟,他支支吾吾找了个由头:“把他盯好,我打个电话先。” 电话? 方有六一愣,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电话? 只见冯绣虎独自走去一旁,背对着他们,抬起一只手比了个“六”贴在耳边:“喂,我在,你说。” 众人皆默。 方有六朝顺子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是不是又犯病了?” 顺子瞪眼:“我哥没病!” 方有六叹了口气:“真会挑时候……” 自从在梦林把蚀给惹冒火后,他就再没在冯绣虎脑子里说过话,今天还是头一次——看来确实是有情况,才使他不得不出声了。 但蚀没有明说是什么情况,他试图让冯绣虎自己理解:“你觉得彩衣婆婆的权柄是什么?” 冯绣虎回头看了眼彩衣庙:“听说是管织布的,所以应该是……纺织?编织?” 蚀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又问:“那你觉得最开始掌握这份规则的原始神是什么?” 冯绣虎想了想,理所当然猜道:“一只蚕?” “两个问题都答错了。” 蚀嘲讽般地笑了一声:“是一只大蜘蛛。” “……她的权柄是‘狩猎’。” 冯绣虎愣了,打死他也想不到一个管织布的神庙怎么就能跟狩猎联系起来。 他不禁暗骂:“这俩有关系么?怎么能歪成这样?” “不歪。” 蚀说道:“你好好想想,狩猎的本质是什么?” “呃……” 冯绣虎脑海里浮现出一群野人挥舞着弓箭长矛追着野猪满山跑的景象:“吃顿好的?” 蚀破口大骂:“是陷阱!蠢蛋!狩猎离不开陷阱,这也是彩衣庙修士最擅长的手段。” 冯绣虎被骂得不高兴,抬杠道:“陷阱跟织布有毛关系?” 蚀叹了口气,懒得跟他置气:“狩猎权柄的本质确实和‘布’有关,但此布非彼布,也不是你肉眼能看到的那种布,而是……布局的布。” “所以狩猎的本质,是布局。” (本章完) 第367章 366彩衣庙祭长 第367章 366彩衣庙祭长 狩猎其实是个很宽泛的词。 它可以是在山林间诱捕野兽,也可以是在名利场上设套攻讦。 但无论是哪种,都离不开布局。 而布局的关键就离不开一个道理——你得提前去办这件事。 冯绣虎回头看向祠庙大门,心中有了明悟。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迷雾。” 话音落下,浓郁的雾气从冯绣虎身后涌出,朝祠庙大门席卷而去。 顺子和方有六不知冯绣虎又要搞什么名堂,但也并未阻止。 随着迷雾涌入祠庙,冯绣虎提步走上前来,定睛看去——只见在迷雾的衬托下,前方的空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丝线,它们全都由法力凝聚而成,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时而反射出一缕微光。 “好嘛,原来是盘丝洞。” 冯绣虎自嘲一笑。 顺子一脚踹折了司礼的小腿,揪起他的领子大骂:“你他娘玩阴的?” 司礼吃痛惨叫:“祭长救我!” 顺子将其掼在地上,一脚踢断了司礼的脖子,还不忘补上一口唾沫:“啐!” 冯绣虎犹感到不解:“彩衣庙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提前布置了陷阱?” 蚀在脑海中反问:“蜘蛛结网的时候,会知道下一个扑上来的是蝴蝶还是飞蛾吗?” 冯绣虎恍然大悟——这些所谓的“陷阱”,只是彩衣庙惯用的一种手段,并不是为了针对某一个特定的敌人。 说白了就是,不管冯绣虎来不来,丝线都一直在这儿。 这么说来,当时郑阿娟和她男人之所以被发现,也是因为这个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陷阱被发现的时候,猎物和猎人的身份就逆转了。 冯绣虎将法力汇聚,指尖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光晕。 他伸出食指轻轻触碰面前的丝线。 红光一闪,众人眼前一直延伸到祠庙深处的丝线瞬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在雾气中格外显眼。 祠庙里传来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冯绣虎轻轻挥手,所有红线在顷刻间溃散消失。 他率先提步跨入门槛:“走吧,我知道正主在哪儿了。” …… 沿途走来庙内竟然没有再见到哪怕一名司礼,看来他们对抓回郑阿娟这件事非常重视——程度甚至超出了冯绣虎的预料,所以才把所有人都派了出去。 如果只是假扮山匪劫杀路人这件事,显然还没到这种程度,冯绣虎料定这里面还有别的秘密。 一路来到后院。 冯绣虎推开静室的合板门,一名身穿祭长长衫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蒲团上打坐,调动法力压制身上的锈迹蔓延。 冯绣虎笑道:“你居然没跑?” 他为了留活口,出手时本就没奔着杀人去,但这位祭长居然还能这么镇定是他没想到的。 祭长抬起眼皮,冷眼打量了一遍三人:“阁下何不报上姓名?” 冯绣虎走到他面前蹲下,先指自己:“马二。” 再指顺子:“叶三。” 最后指车夫:“方六。” 他冲祭长扬了扬下巴:“你呢?” 祭长颔首回道:“卓肃守。” 顺子把黄包车放在院子里,方有六四处寻摸了一圈后,从案台上扯下红布,一时香炉供盘打碎一地。 看着这一幕卓肃守眼皮微跳,但识趣地没有说话。 方有六把红布垫在地上,再小心翼翼地扶着郑阿娟平躺上去。 冯绣虎指了指郑阿娟:“认识她么?” 卓肃守面无表情点头:“认得,被巡捕房通缉的逃犯。” 啪! 冯绣虎一耳光把他嘴角抽出血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卓肃守抿着嘴一言不发,用眼睛死死瞪着冯绣虎。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起身,点起一支烟冲门外喊:“叶三。” “哎!” 顺子跑进来,冯绣虎指了指身后:“他眼睛出问题了,替他治治。” “好嘞。” 顺子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把手,扑上去将卓肃守死死按住。 卓肃守有心想要反抗,可法力却好似失去了感应,无论如何都调动不起来,更绝望的是——论力量他也远不是顺子的对手。 顺子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瓷器碎片,贴着眼眶的边缝插了进去。 身后惨叫凄厉,冯绣虎只当做没听见。 不多时,顺子在后面喊他:“哥,还剩一只,要接着治吗?” 冯绣虎回头看去,卓肃守蜷缩在地上颤抖,嘴里哀嚎不断。 他捂着半张脸,殷红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冯绣虎点头:“我看他应该好多了,再观察观察。” 重新蹲下来,冯绣虎揪住卓肃守的头发把他拎起来:“还是那个问题,认得她吗?”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痛苦,卓肃守冲冯绣虎大吼:“她看了不该看的!” “具体是什么?” 冯绣虎问:“她知道的也不多,除了看到巡捕假扮匪寇杀人,再将尸体运到这里来,就没别的了——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因为她不该把事情捅出去……” 卓肃守咬紧了牙关,声音变得沙哑:“这是浆罗溪的秘密,跟这比起来,她的命不值一提。” “我爱听秘密,我也不怕死。” 见卓肃守态度良好,冯绣虎趁热打铁:“来,说给我听听。” “你想知道?” 卓肃守惨然一笑:“也罢,反正你们也活不了,你想听我便说给你听。” 此话一出,顺子和方有六都看了过来。 顺子怒道:“什么叫我们活不了?” 冯绣虎抬手制止——相比起活不活得了这个问题,他更想先听秘密。 他是真的爱听秘密。 冯绣虎示意:“你继续。” 卓肃守冷笑:“你知道血光槐吗?” 冯绣虎点头:“知道,你在用尸体养树,问题是为什么要养血光槐?” “为了朱鳞锦。” 卓肃守答道。 这个答案倒是没超出冯绣虎的意料,但里面的逻辑关系还得听卓肃守讲明白。 卓肃守长叹一口气,将原委道来。 “事情还得从那年大疫说起……” “当时死了太多人,又恰逢夏季,天气炎热异常,为防止疫病扩散,县内下令将死尸运去城外统一掩埋。” 他指了指脚下:“就是现在这里——祠庙后面有一处被竹林围起来的地方,就是以前埋死尸的乱葬岗。” (本章完) 第368章 367真相大白 第368章 367真相大白 “此地偏僻,周边既无交通要道,亦无百姓居住。加之挨着森林,附近常有野兽出没,所以人迹罕至。” “可就在第二年,一名猎户回县时偶然路过这里,竟发现乱葬岗上长出了一大片血光槐。” “猎户将此事报回县里,县衙得知后,为了避免人心惶惶生出事端,便下令要将槐林砍去。” “为了安稳民心,县衙将我们几座祠庙的祭长一同请去,说是开坛做法,以慰亡者。” “我到了那里,却发现一件奇事——血光槐的树叶上竟结有血色蚕茧。” “其他几家的祭长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彩衣庙司掌天下纺事,我又怎么会不了解?” “我当即便意识到,我或许是天底下第一个发现这件奇事的人,为了保守秘密,我便与县长知会,说昨夜彩衣婆婆给我托梦,血光槐出现乃是噩兆,须将彩衣庙迁至此处,我将亲自为亡者祈福,以消除浆罗溪的业障。” “众人都信了我的说辞,处理血光槐的事便交到了彩衣庙手里。” 冯绣虎揣摩出了大半:“所以朱鳞锦其实就是从血茧上抽丝纺成的?” 卓肃守默默点头,接着往下说。 “我也是后来才搞清楚其中缘由。” “血光槐喜食人血肉,故而叶脉呈现出血红色。同样也是因为常与死人作伴,沾染了灵体消散时的灵性,所以其树芯得以作为炼丹的灵材。” “但此先谁又能想到,血光槐的树叶居然还能用来养蚕?” 说到这里,卓肃守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兴奋:“人们皆以为朱鳞锦独特的光彩是通过某种特制的颜料后染上去的,可他们根本想不到,这种丝线从蚕结茧开始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冯绣虎冷笑道:“你就一管织布的,懂个屁的做生意。从生产线到销售,能把摊子铺这么大,光凭你自己可做不成。” 卓肃守坦然一笑:“你说的没错,所以在搞清楚原因后,我就把这件事跟县长说开了。” “在县衙的帮助下,我把彩衣庙迁到了此处,再用竹林把养植血光槐的乱葬岗围了起来。” “然后编织罪名,抓了一批手艺精湛的织女下狱,对外告知她们已被处死,实则割去舌头暗中送来彩衣庙关押,命她们纺织朱鳞锦。” 顺子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作势要上前动手:“哥,让我把他的舌头也割了!” 冯绣虎拦住顺子,瞪眼道:“割了舌头我还听什么?” 回过脸,冯绣虎摸着卓肃守的秃顶脑门:“别怕,二爷保护你,舌头咱不急着割。” 卓肃守咽了口唾沫,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外,然后又立刻收回视线,继续往下说去。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我们就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为了大批量养蚕,血光槐的叶子被剪了好几茬,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叶子开始褪色了。” “原本的血红色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绿色——如果继续下去,要不了多久血光槐就会变回没有灵性的槐树。” 冯绣虎恍然大悟:“所以你们需要新的养料,来维系血光槐的生长。” 卓肃守苦笑一声:“其实最开始我们并未对无辜的人下手。” “最开始,县长命巡捕去盗尸。这么大一座县城,生老病死乃是常事,但凡有新下葬的,巡捕便趁夜色去掘坟,再把新鲜的尸体运来彩衣庙。” “可惜巡捕不中用,还没干几回就差点被发现了,那段时间县里盛传有盗墓贼出没,百姓心生警惕,这种事就不好再干了。” “后来县长又想了个法子,拿犯了事的死囚充数。可问题是,哪有那么多犯大罪的死囚?总不能街边吐口唾沫就把人抓来杀了。” 冯绣虎嗤笑一声:“你们不是会编织罪名么?多编几个不就成了。” 卓肃守正色道:“这你就不懂了,这种事一回两回倒是可以,但如果多了,必然引来反噬。” “用莫须有的罪名抓人,说起来简单,但长此以往,百姓岂能不闹?此地北有州府,南有帆城,浆罗溪夹在中间,百姓去哪告状都方便。我们更有秘密在手,做事当然要愈发小心翼翼。” “所以我给县长提了建议,保险起见,不如直接买人牲来杀,也省得再提心吊胆。”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你可真会出主意。” 卓肃守叹了口气:“又有什么用?县长没同意,血光槐对血肉的需求量大,如果只靠采买人牲,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县长不愿出这笔钱,所以才有了你现在所知道的事。” 冯绣虎微微颔首:“让巡捕假扮匪寇杀人。” 卓肃守苦笑道:“有了之前盗尸的前车之鉴,所以县长特地嘱咐了他们,专挑落单的行人,在远离浆罗溪的地方动手,这样就算失手了,人们也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 冯绣虎指着旁边地上的郑阿娟:“所以你们留着她就是为了知道她男人到底去了哪里,然后半道劫杀对吧。” 卓肃守点头承认:“一开始确实是这个想法,但算算时日,她男人去往帆城怎么都应该到了,之所以还留着她,是想借此要挟她男人,好教他莫把事情闹大了去。” 至此,真相大白。 冯绣虎舒坦了。 他拍拍卓肃守的肩膀:“现在来说第二件事吧——什么叫我们活不了?” 卓肃守释然一笑:“在你伤我时,我便派了贴身伺候的弟子去向县长求援,如今朱鳞锦的秘密已被你尽数知晓,县长岂会放你活着离开?” 冯绣虎疑惑道:“我活不活的无所谓,可你就不怕我先把你弄死?” 卓肃守嗤笑一声:“我若是怕死,又岂会不逃?” “嚯。” 冯绣虎赞了一声:“看不出还是个有骨气的。” 话音刚落,方有六忽然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药香。 方有六脸色微变,大喊出声:“快捂住口鼻!是软魂香!” 顺子不敢大意,当即屏住了呼吸,视线寻找着来犯的敌人。 “阿嚏!” 冯绣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在这香里放胡椒了?!” ps:卓肃守怎么知道郑阿娟男人去的是帆城? (本章完) 第369章 368赤脚庙的援兵 第369章 368赤脚庙的援兵 还真被冯绣虎给说对了。 这香里确实放了某种会导致人鼻子痒痒的药材,为的就是让人忍不住打喷嚏,只要一打喷嚏,香也就吸进鼻子里了。 该说不说的,这手段其实颇为阴损。 所谓软魂香,是一种会使人灵体虚弱的毒药,见效极快。中此毒者,法力将难以调动,功法也运转不畅,从而无法正常施展咒术,通常在需要生擒敌人的情况下使用。 为什么放在这里说?因为场上唯一了解这东西底细的方有六捂着口鼻,没人给你们解释。 “阿嚏!阿嚏!” 冯绣虎泪都打出来,一边抹着眼角一边大骂:“这玩意都他妈能当催泪弹使了……” 话音落下。 一个头发白的老头走进了院子。 他手里提着一盏铜香炉,炉盖的镂空纹里正有青烟袅袅升起,朝这边飘来。 老头在院子正中站住,与静室里的三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他朝三人笑吟吟点头:“三位,何不束手就擒?” 顺子和方有六都屏着呼吸不敢说话,冯绣虎则是不停打着喷嚏没空接茬,以至于老头问出这一句后,竟没人搭理他。 方有六先有了动作。 他一手捂嘴一手画符,这次却还是吃了前摇慢的亏。 当方有六有动作时,赤脚庙的老头也动手了——他朝方有六挥了挥衣袖。 方有六符文画到一半,手掌忽然痉挛,剧烈的痛楚使他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惨叫,握着手腕跪倒在地。 定睛看去,他右手的手掌上正飞快生出水泡烂疮,脓血硬生生撑破了皮肤淌下来。 完了。 方有六心生绝望——冯绣虎早就吸入了软魂香,刚才自己惨叫那下也吸了进去,体内法力的流转已经出现明显滞塞,眼下只靠顺子一人,今天恐怕真的要栽了。 这念头还没来得及在脑海里转一个弯,方有六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冯绣虎的大喊。 他喊的是:“迷——阿嚏!迷雾!” 哗啦啦—— 半空中锁链乍现,白发老头根本没料到会有这出,尚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锁链吊到了半空。 “封禁!” 冯绣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站起来,指着老头骂道:“叶三,给我削他!” 顺子的身影从方有六另一侧冲了出去。 方有六呆愣在地,眼睁睁看着顺子跟打沙包似的把半空中的老头打得来回摇晃砰砰作响。 还得是法门和咒术同修的修士身子骨硬朗,寻常老头哪经得住顺子折腾?一拳下去骨头都打散架了,这位赤脚庙的老头硬是扛了三拳才吐血求饶,主要突出一个老当益壮。 顺子一脚踹翻香炉,拽着老头那稀疏的白发把人拖到冯绣虎跟前:“哥,这老头身上没钱。” 他刚才顺手把老头的兜里和挎在腰上的布袋翻了一遍。 老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冯绣虎:“你们是为求财?” 卓肃守在后面叫嚷:“他们是逃犯的同伙!” 顺子一脚把他后槽牙踢掉了两颗:“让你说话了吗?” 冯绣虎捡起瓷片抵在老头脖子上:“不该问的别问,先把我兄弟的咒术解了。” 老头瞥了眼卓肃守的凄惨模样,顿时老实了。 冯绣虎解开他身上法力封禁的效果,他嘴里默念一句“药到病除”,然后朝方有六一指,方有六手上的伤势顿时有了好转。 见老头又不动弹了,冯绣虎在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还有你的催泪弹!” 老头委屈地看过来:“什么催泪弹?” 方有六急道:“软魂香的解药!” 老头这下听懂了,默不作声地把手伸进布袋,摸出一枚瓷瓶递过去:“闻。” 方有六接到手中,犹豫了片刻。 冯绣虎发话:“要是敢耍招,我扒了你的皮。” 老头叹了口气:“我今天就不该来……” 方有六闻了解药,感觉到软魂香的效果在慢慢消退,他冲冯绣虎点了点头。 冯绣虎总算松了口气。 他冲老头问话:“叫什么名字?” 老头老实作答:“萧良宾。” 冯绣虎斜眼又问:“赤脚庙的?” 萧老头颔首:“忝为祭长。” 冯绣虎得到满意答案,他把萧老头从地上拽起来:“那你别闲着了。” 冯绣虎一指旁边的郑阿娟:“去,把她治好。” 萧老头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了个,他粗略一扫郑阿娟脸色,眉头顿时皱了一下,赶紧走上前去号脉。 萧老头嘴里喃喃自语:“六脉浮拱而重按虚空,如沸汤覆雪,外见火象,内藏冰窟。左寸心脉滑数如鸟雀啄食,右关脾脉濡弱似柳絮沉水。” 他摸向额头再探鼻息:“额汗如蒸,抚之烙手,气出若燔薪。” 最后翻起眼皮:“瞳散无焦,唇焦如炭。” 冯绣虎听不太懂,但似乎很严重的样子:“怎么说,还有救吗?” 萧老头捻须阖目,缓缓道:“此乃大悲伐脉,心气崩摧,才使魄门失守,故高热神昏并作。” 冯绣虎一脚把他踹了个趔趄:“说人话。” 萧老头说:“悲伤过度,身体虚弱,所以发烧了。” 冯绣虎差点没气笑:“我他妈用你告诉我?我问你能治不!” “能治!” 萧老头赶紧答话,他把手伸进布袋摸索片刻,掏出另一枚瓷瓶。 拔下塞子,倒出两粒药丸喂进郑阿娟嘴里。 然后对冯绣虎讨好地笑了笑:“她是你婆娘吧?放心,保管药到病除。” 冯绣虎气歪了鼻子:“她是你婆娘!” 萧老头一愣:“我婆娘都死多少年了……” 眼见话题又要偏到九霄云外去,方有六赶紧插话进来:“先说正事——谁派你来的?” 说起这茬,萧老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今天就不该来……还能是谁?马三江呗!” 冯绣虎也一愣:“这名字听着耳熟。” 顺子在旁小声提醒:“哥,马四海。” 冯绣虎一拍大腿:“这俩人什么关系?” “自然是亲兄弟。” 萧老头投来诧异的眼神:“浆罗溪谁不知道,要不是有个当县长的哥哥,马四海那混账玩意能当上巡捕队长吗?” (本章完) 第370章 369纳头便拜 第370章 369纳头便拜 “马三江就是县长,县长就是马三江!” 萧老头唉声叹气,他有些想埋怨卓肃守一句,但一看卓肃守的惨样,刚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语气软下来:“你那弟子跑去找马三江求援,马三江说即刻就将各庙的祭长召集起来,然后又让弟子先来找我,说赤脚庙离得近,让我先行一步,将你们暂且拖住。” 萧老头瞥了眼冯绣虎:“结果没想到,反把自己也搭进来了。” 冯绣虎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冷笑着踢了脚卓肃守:“说是拖住我们,其实是提防你吧?有别家的祭长在场,好教你不该说的别说。” 萧老头目露疑惑:“什么不该说的?” 卓肃守低着头不吭声。 朱鳞锦是马三江和卓肃守之间的秘密,其他人并不知情。 但冯绣虎没这些顾忌,拉着萧老头把此前的所见所闻像聊八卦似的全抖搂了干净。 萧老头听得是时而惊异,时而愤怒,嘴里连呼岂有此理。 待冯绣虎说完,卓肃守冷不丁补了一句:“没错,朱鳞锦就是出自我手!” 顺子踹他一脚:“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卓肃守突然拔高声调,竟显得理直气壮:“此锦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你们好生想想,这世上何曾有过如此华美神异的布料?可谓朱鳞一出,绫罗绸缎锦绣纱自此皆为凡物,如果没有我将它创造出来,世人又怎会知道……” 啪! 冯绣虎一巴掌把他没说完的话给堵了回去:“我口渴了,你这儿有茶吗?” 卓肃守讷讷道:“有,水房就在隔壁。” 顺子麻溜地朝外面走去。 结果刚出门,就被一股强风给吹了回来。 方有六伤势未愈,但立刻警惕地朝外面看去。 只见屋外狂风大作,吹得竹林沙沙作响,大晴的日头下,天空竟下起了雨来。 萧老头眼睛一亮:“是闰祭长!” 冯绣虎问:“哪家的祭长?” 萧老头答:“这架势还不明显?风雨庙呀!” 方有六作势就要先手画符,旁侧里冯绣虎突然将他按住:“放着我来。” 放眼望去,半空中一削瘦老头御风而来,轻盈地落在院中。 他抬眸一扫,便看清了静室中的景象——三名歹人虎视眈眈,卓肃守半张面庞遍布血污,萧良宾鼻嘴角渗血衣衫狼藉。 闰机长沉下了脸色——看来敌人比他想象得要更加棘手,两名祭长居然全栽了。 他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手中挽了个剑:“风来——” “且慢!” 冯绣虎抬手打断施法:“那谁,你看这是什么?” 能是什么? 闰祭长抬眼看去,冷冽的目光落在冯绣虎手上。 噗通。 片刻犹豫都没有,闰祭长当场五体投地朝这边磕了一个,口中高呼:“庙尊在上!风雨大安!” “安个屁!” 冯绣虎骂了一句,招手让闰祭长过来,然后吩咐萧老头:“你给他说。” 萧老头把刚从冯绣虎那里听来的八卦又转述给闰祭长,顺子重新出门去接水了。 不多时,这边萧老头说完,卓肃守又执拗地补上一句:“没错,朱鳞锦就是出自我手!” 正好这时顺子也把茶水泡好了,他翻开几枚瓷杯,给大家每人都倒上。 讲得口干舌燥的萧老头端起杯子,吹了吹凉气后一饮而尽。 闰祭长偷眼打量,一会儿看看冯绣虎,一会儿又看看他手中的扳指。 冯绣虎察觉到了,端着茶杯问话:“看什么?怕是假的?” 闰祭长赔了个笑脸:“没有的事,呼风唤雨令上留有庙尊独有的印记,只要是风雨庙弟子,一眼便能认出。” “有吗?” 冯绣虎把扳指凑到眼前端详:“我怎么没看出什么印记?” 闰祭长小心翼翼答复:“唯有修炼风来化雨诀的弟子方能感受到……您不是庙中真人?” 冯绣虎把脸一板:“我是代理庙尊,不该问的别问——先交代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闰祭长低头称是:“弟子闰儒素,年轻时曾在帆城宝殿修行,成功迈入神游境后,被派来浆罗溪经管祠庙。” 冯绣虎吓唬他:“万籁丘要是知道在娘娘脚下发生这种恶劣事件,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这样说倒也没错,毕竟浆罗溪距离帆城不远。 闰儒素擦着额头上的汗:“弟子确实有错,但属实也被蒙在鼓里,不曾知晓其中缘由。” 这边还没聊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喊话声。 “里边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县长大人心善,同意免你们死罪!” 冯绣虎转头看闰儒素:“又是谁来了?” 闰儒素巴不得快点结束刚才的话题,于是赶紧作答:“应该是都来了。” “我来的时候马三江已经把祭长全部召集完毕,祭长们领着自家的司礼正浩浩荡荡杀过来。我懂乘风之术,加之担忧萧祭长,于是就先行过来支援。” 萧老头笑着解释一句:“我与闰祭长私交甚好。” 顺子跑出去扒着墙头看了一眼,回来时对冯绣虎说:“哥,外面乌泱泱一大片,百来号人肯定是有。” 冯绣虎笑道:“看来马三江已经知道我们在街上闹出的动静了,所以把能带的人全带上了。” “这架势是想让我们插翅难逃。” 方有六点头:“他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 冯绣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委顿的卓肃守。 有件事他没想明白。 起初冯绣虎以为浆罗溪所有神庙都和县衙沆瀣一气,属于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事实却证明,这根绳上只绑了马三江和卓肃守两个。 可这样一来,卓肃守为什么会选择将事实和盘托出?朱鳞锦的秘密曝光,只会将其他神庙推向对立面,而马三江敢将所有祭长召集过来,必然是笃定卓肃守会守口如瓶,所以才有这个底气。 就好像,只有马三江自己觉得他跟卓肃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卓肃守和他其实并不是一条心。 冯绣虎按下心中的疑惑,同时也放下了茶杯。 起身道:“出去会会他们。” ps:求广场推书~ (本章完) 第371章 370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371章 370不战而屈人之兵 顺子背上郑阿娟,萧良宾和闰儒素一左一右,将卓肃守夹在中间搀扶起来,众人一起走出庙门。 庙外的小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周围的竹林间亦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分布其中。 中间那个拿着铁皮扩音筒的应该就是县长马三江了,看样貌和马四海确有几分相似。 见众人出来,马三江举起扩音筒喊道:“马二叶三方六!不要以为你们手里有人质我们就会妥协,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劝你们回头是岸……” 话还没说完,闰儒素突然插话了,他朝对面招了招手:“风雨庙弟子听令。” “收起武器,站我身后来。” 此话一出,对面人群皆愕然。 这份愕然只持续了片刻,风雨庙弟子虽不理解,但胜在听话,纷纷走出人群来到闰儒素这边。 顺子瞪了眼萧良宾:“老头,你怎么不发话?” 萧良宾苦笑:“阁下有所不知,我赤脚庙弟子在突破神游境之前并无实战手段,你让他们给人看看病还行,如果动手打架,那就是自找苦吃,所以此番只有我孤身前来。” 冯绣虎一直盯着马三江,当风雨庙弟子出列时,冯绣虎分明看到马三江的脸色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试图给卓肃守使眼色,可卓肃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挂在闰儒素肩上,根本没给回应。 然后马三江就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他再次举起铁喇叭喊话:“闰祭长你快醒醒!莫不是中了歹人的蛊惑手段?”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变——马三江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 却见闰儒素微微一笑:“不劳马县长挂念,本祭长清醒得很。” 他朝对面拱手,朗声道:“诸位祭长,且听闰某一言。” “马三江为一己私欲,行天怒人怨之事,其伙同彩衣庙滥杀无辜,牟取暴利,此恶行已持续数年之久。” 闰儒素指向冯绣虎:“我身边这三位,便是奉了庙尊之命,前来调查此事的……咳,特使。其间详细且容事后再作解释,还望诸位莫要受马三江的蒙骗一意孤行。闰某也不盼诸位出手相助,你们大可袖手旁观,免得沾了因果。” 这些祭长有一个算一个,放在浆罗溪这座小县城都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但往难听了说——他们其实都是被各家神庙外放的边缘人物,混个小地方的祭长当当,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所以在事实尚不清楚的情况下,他们没必要为了马三江拼命。 听闰儒素说完,众祭长各自对视几眼,眼神交流一阵后,默契地让开了中间道路。 众人纷纷将目光汇聚到一处——刚刚马三江站立的地方已经没人影儿了。 再往后看,马三江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最后面。 那里还围着一帮人——是教会的神甫和神卫军小队。 马三江正用极快的语速对神甫说话:“约翰神甫,我愿意资助迷雾教会一大笔钱,还会帮助你重建祷堂,比现在大两倍——不,三倍!” 约翰神甫想了想道:“上个月我跟你谈过,大座堂发来了瓦德拉长老亲笔签名的文函,说要在帆城周边抓紧推动官员入教一事……” “入!” 马三江忙不迭点头:“我入!今天回去就入!” 约翰神甫满意地点头了。 冯绣虎等人此时也来到了近前。 他看着约翰神甫身上熟悉的袍子,露出怀念神色:“早知道就把我那件也带上了。” 约翰神甫没有理会冯绣虎的自言自语,他板起脸来:“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我信奉的是迷雾之神,你们的规矩无法套用在我身上。我只知道大玄有律法在先,不论是神庙还是教会都无权插手政务,马县长是否有罪不能由你们来判决。” 这话说的是有理有据,由头也找得巧妙——这么多祭长在旁掠阵,真打起来难说他们不会插手,所以不如用这种挑不出理的话术,来让神庙知难而退,还白赚马三江的交情。 冯绣虎好奇打量着他。 约翰神甫虽然有个洋名儿,但实打实的是大玄面孔——这就对了,在帆城也是同样的规矩,玄国人哪怕晋升神甫,也没资格入主圣堂,这类神甫最好的归宿就是外派去某个地方的祷堂传教。 钱光同最初的梦想就是这个。 冯绣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约翰神甫:“你认识我吗?” 约翰神甫眉头微微一皱,盯着冯绣虎鼻头上的血眼儿:“我非得认识你?” 冯绣虎笑了,不认识就好。 他拍了拍旁边的顺子。 顺子都兜里掏出徽章别在胸前,冯绣虎指着徽章又问:“那你认识这个吗?” 约翰神甫的脸色已经有了变化,但似乎一时想不起这个徽饰代表了什么。 冯绣虎板着脸问他:“约翰神甫,你的《神职称谓典章》似乎背得不够熟,提醒你一下,在第三页,教首权能构成,圣权之鞭的部分。” “代行者!” 约翰神甫一时失声,他终于想起来了。 “你们是从太京来的?” 他惊愕地看着冯绣虎。 冯绣虎扯虎皮做大旗,沉声说道:“回去把《神职称谓典章》抄五十遍。” 约翰神甫不敢反驳,低头行叉臂礼:“谨遵您的教诲,代行者阁下。” 马三江见势不对,已经缩到了最后面去。 约翰神甫回头一指,脸色已经变得正气凛然:“把他给我抓回来!” 马三江被两名神卫军给押到冯绣虎面前,众祭长纷纷围拢过来。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不管最后如何——反正他们没动手。 纯当看热闹。 冯绣虎从闰儒素的腰间抽出长剑。 闰儒素惊道:“真要杀呀?” 冯绣虎斜眼看他,把剑递过去:“要不你来?” 闰儒素赶紧摆手:“我不来——我的意思是,他毕竟是县长,咱们是不是应该先给州府说一声?” 众祭长纷纷点头附和。 冯绣虎不耐烦道:“一刀捅死一了百了,我急着走。” 说罢就要给马三江一个痛快。 马三江忽然高喊:“且慢!” 冯绣虎点头:“请发表遗言。” 马三江指着对面的卓肃守说道:“要死也是他先死!他才是一切事由的源头!” 众祭长又纷纷看向了卓肃守。 一直半死不活的卓肃守突然来了精神,高高仰起头理直气壮地说道。 “没错!朱鳞锦就是出自我手!” (本章完) 第372章 371名和利 第372章 371名和利 众祭长闻言不忿。 “龌龊至极!” “不知廉耻!” “羞与为伍!” “蛇蝎心肠!” “收。” 冯绣虎抬手使众人噤声。 他盯着卓肃守的眼睛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不怕死?” 卓肃守梗着脖子喊道:“不怕!” 冯绣虎略作揣摩,又回头看向马三江:“你怕不怕死?” 马三江忙不迭点头:“怕!” 一个怕死,一个不怕,看来这里面还有事没搞清楚。 冯绣虎这下反而不急了,来回踱起步来。 顺子心头愤懑,不想再让这两个杂碎多活半刻:“哥,管他娘怕不怕死,一刀宰了便是!再把这破庙也一并烧了去!” 话音刚落,马三江和卓肃守竟异口同声喊道:“不行!” “嗯?” 冯绣虎诧异回头。 他先问卓肃守:“为什么不行?” 卓肃守目光闪烁了一下:“庙中地窖还囚有女工数十人,你至少要先把她们救出来再烧。” 冯绣虎更奇怪了:“现在想洗白会不会晚了点?老爷们可不买账了。” 卓肃守讷讷不言。 冯绣虎又问马三江:“你又是为什么不行?” 马三江跪行数步来到冯绣虎脚边,扒着他的裤腿哭喊:“二爷,我罪不至死呀!你别看朱鳞锦卖得火热,但我真没捞着多少钱,你若想要,我尽数拿给你还不成么?就权当买我这条贱命——” 冯绣虎还没吱声,顺子一脚把马三江踹趴下,大骂:“我们不要你的脏钱!” 冯绣虎张了张嘴——脏不脏的先不说,但这一路走到现在,他还没开张呢。 这一脚却把马三江给踹急眼儿了,他恼怒大喊:“脏钱?!” 马三江爬起身来,指着周围的一圈人:“你问问他们,哪个没拿过我的脏钱?逢年过节,我可曾少了谁的孝敬?” 顺子抬眼看去,众祭长或低头沉默,或捻须不语,竟无一人接话。 马三江来了气势,嘴里冷笑连连:“你们真当生意那么好做?浆罗溪能有今日的光景真就全靠朱鳞锦?朱鳞锦说到底就只是一匹布!” “朱鳞锦卖这么些年,每年的产量就那么多,县衙下面要给做事的手下赏赐,上面要给你们这些祭长孝敬,州府的官员也要依次打点,还有太京来的贵人老爷们,每次一来就朝我伸手,我还得笑嘻嘻把提早备好的朱鳞锦奉上,这么多人挨个分下去,你们说我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马三江死死瞪着众人,抬手指了一圈,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若是我有罪,那你们都有罪!州府的官员有罪!太京的老爷有罪——大总统也有罪!要死就一块儿死!” “你放屁!” 一声尖嗓把众人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最先反驳马三江的竟是卓肃守。 他仅剩的独眼怒目圆睁,瞪着马三江:“朱鳞锦才不只是一匹布!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瑰宝!” 冯绣虎眼睛一亮,他好像有点头绪了。 “疯子!我就知道是你在拖后腿!” 马三江气急怒骂,扑上去和卓肃守扭打在一起。 即便法力被封禁,但以卓肃守的身手,也不是马三江能碰瓷的,两三下的功夫就被卓肃守按在了身下。 卓肃守提声说道:“省点力气吧,今日你我都没命活了,你的钱财带不下去,但我却有东西能留在世上。” 冯绣虎走过来,弯下腰问他:“所以你们不是第一天有这个矛盾了吧?他求的是利……你求的是名?” 卓肃守欣慰一笑:“世人只知朱鳞锦是彩衣婆婆赐下的神迹,却不知实则出自我手……” 话未说完,就被马三江的破口大骂打断:“疯子!蠢货!你那榆木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若是不编出彩衣婆婆的神迹,朱鳞锦何以卖出今日这么大的名气?若照实说朱鳞锦出自你一个小小祭长之手,且看太京老爷们还买不买账!” 冯绣虎点点头,认真说道:“我觉得马县长说得有道理。” 卓肃守脸色一白:“那又如何?该是我的就是我的,哪怕不牵扯上彩衣婆婆,朱鳞锦无论从色泽还是奇异程度,都是当之无愧的世间瑰宝……” 冯绣虎一语道破本质:“瑰宝只是人赋予它的头衔,但如果不为人所知,是不是瑰宝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本末倒置了。” 马三江闻言肆意大笑:“哈哈哈!听见没!姓卓的,所以论起来还是我的功劳更大,如果没有我——呸!一块烂布罢了,你有个屁的名声!” 冯绣虎踩住他的嘴:“二爷我最是公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即便没有神迹这层外衣,朱鳞锦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奇,所以哪怕没有你,朱鳞锦也不愁没有销路。” 他复看卓肃守:“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求名,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实话,反而非要等到现在?” 卓肃守无奈一笑。 鞋底马三江唔唔有声:“唔唔!唔唔!” 冯绣虎抬起脚:“你又有话说?” 马三江喘了口气:“因为他比我更虚伪!比我更贪婪!” “你以为姓卓的只求名不求利?他其实两个都想要!只不过现在是钱挣够了,所以想把属于自己的名也一并拿回来罢了!” 冯绣虎恍然,点着卓肃守道:“那你确实够贪心的。” 卓肃守推开冯绣虎的手:“多说无益,你来得倒也不算晚,要杀便杀罢。” 冯绣虎歪头:“不算晚是什么意思?” 忽听“嘤咛”一声,顺子背上的郑阿娟终于在此时苏醒过来。 赤脚庙的丹药确实见效,郑阿娟高烧已退,嘴唇也有了血色。 她复一醒来,便茫然地打量起周围:“我这是在哪儿?” 当看清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她眼中顿时闪过慌乱。 顺子安慰她:“别怕,我们已经安全了。” 他将郑阿娟放下来,扶着她站稳。 郑阿娟这才发现他们此时竟站在彩衣庙门口。 她喃喃说道:“那晚我和我家男人也来过这里,只是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忽然,卓肃守冷冷开口:“别等了,你男人已经死了。” (本章完) 第373章 372朱鳞锦出自我手 第373章 372朱鳞锦出自我手 “你怎么知道?” 冯绣虎转头问他。 “因为那晚我见过他。” 卓肃守松开马三江,桀骜地负手而立:“事已至此,说我虚伪也好,贪婪也罢,我都认。” 他看向冯绣虎,眼里没有懊悔,只有惋惜:“若不是你们三个横插一脚,我本可全身而退。” “朱鳞锦现世之初,我确实被金银蒙蔽了双眼,但我的初心并无害人之意,所以才让巡捕盗尸养树。” 冯绣虎打断他:“没有害人之意?那些被割了舌头的女工怎么说?” 卓肃守扬起眉毛:“她们如今活得好好的,吃穿用度更不曾少,我害她们性命了吗?” 冯绣虎冷笑:“行,你继续。” 卓肃守冷哼一声:“后来盗尸无果,是马三江提出要拿罪囚充数,我犹觉不妥,才建议采买牲人,结果又是马三江不肯松口,出了个最阴损的主意——让巡捕假扮匪寇劫杀路人。” “从那时起我就有了收手的打算,只是当时形势所迫——一来马三江必不会同意,二来我已被业障所染,贸然将真相公布,我也免不了要受牵连。” 冯绣虎替他翻译:“就是钱挣够了,不甘心当幕后工作者了,想走到台前迎接鲜掌声,但因为屁股底下不干净,走出来怕大家丢上台的不是鲜而是臭鸡蛋,所以只好继续干着不干净的勾当。” 卓肃守瞥他一眼,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说:“所以我必须徐徐图之。” “我一直在默默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直到那晚。” 他看向郑阿娟:“这女人和她男人来了。” “这女人倒是机敏,晓得让男人先跑,自己留下来拖延。可她却不知,凡夫俗子再能跑,又岂能跑得过修士?” “她男人尚未跑出几里地,就被我给截住了。” 郑阿娟悲愤欲绝:“你杀了他?” 卓肃守冷漠摇头:“非也,我放他走了,还给了他一封信。” “这封信是我很早之前就准备好的,信中详述了我是如何创造出朱鳞锦,又是如何被马三江胁迫着作出一系列天怒人怨的恶行。” 马三江瞪大了眼睛:“姓卓的,你好生恶毒!竟将罪责全推到我头上?” 卓肃守根本不理会:“不仅如此,我还给了他我的祭长令牌,以便他能不受阻碍地见到大国公。” 顺子对此感到不解:“既然你有这份心思,为什么不早点干这件事?马三江又没栓着你,你还怕找不到人告状?” 冯绣虎拦住顺子,摇摇头道:“你得站在他当时的角度考虑——他想要的是全身而退,所以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人相信他信里的内容是真实可信的。” 卓肃守欣慰地向冯绣虎颔首:“不亏是太京来的大人物,二爷慧眼。” 冯绣虎摆摆手:“别拍马屁,你接着说。” 卓肃守点头:“那晚之后,我每日都派弟子外出查探,盼着大国公率人驾临浆罗溪。” 他无声叹了口气:“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没能等来大国公,却等来了帆城的噩耗——邪神掀波,帆城大乱。” 这年头消息传播困难,帆城的事才过去两三天,所以还未传到浆罗溪,要不是卓肃守有心查探,他也不知道这茬。 所以当卓肃守说出这句话时,在场众人纷纷惊愕。 卓肃守没管众人反应:“算算时间,她男人早该回来了,可至今都没有消息,那多半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他再次看向冯绣虎:“我只好重新计议,原本打算寻个机会把这女人放走,让她去做她男人没做完的事,可惜运气不好,还没来得及动手,她就被你们给劫走了。” 冯绣虎这下彻底想通了前因后果,接着卓肃守的话往下说去。 “所以你才要急着把她抢回去,结果没想到我们三个茬子太硬,庙中司礼尽出都没能把我们拿下,更没想到我们不仅不逃,反而杀到了你家里来。” 卓肃守淡淡一笑,脸上没有恼怒,只有释然:“再坚韧的丝网,也难保不会被力气大的蝴蝶挣破,就像我布局再多,也无法料到你们会一头撞进来。” “当你用咒术伤我时,我便意识到无法再全身而退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冯绣虎歪头:“这个‘其次’是指?” 卓肃守环视一圈,朝众人拱手:“诸位如今可知,朱鳞锦出自谁手?” 冯绣虎脸色一变:“原来你丫真不怕死!” 卓肃守的视线最后落回冯绣虎脸上,微微一笑:“人生不过百年,芳名可传千古。” 冯绣虎眯眼思忖片刻:“你想得倒挺美,那我就把他们全宰了灭口,我看以后谁知道朱鳞锦是你造的。” 此话一出,众祭长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卓肃守却丝毫不急:“就算你能杀了他们,那地窖里的女工呢?马大善人,你难道连无辜之人也不放过吗?那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冯绣虎脸色铁青。 卓肃守轻声笑道:“此局无解,马二,别费心了。自你今日踏进庙门的一刻起,世人就注定要知道朱鳞锦的真相,也注定要记住我卓肃守的名字。” “你又能改变什么?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些祭长有一个算一个,难道你能让他们把秘密一辈子藏在心里?朱鳞锦乃是暴利,偏生制作极易,你敢保证他们往后不以此牟利?” “就算他们清高,他们不爱财——可那些女工呢?从采取生丝到编织锦缎,她们熟知每一步工艺,今天只要你放走了她们,朱鳞锦就绝不会在这世上消失!” 卓肃守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只要朱鳞锦不消失,我就注定……名留青史。” “杂碎!” 顺子憋闷难忍,从冯绣虎手中夺过长剑,先一剑削了马三江半边脑袋,然后又咬牙看向卓肃守:“老子偏不信这世上有东西比人命还重要。” 卓肃守指着自己的脖子,引颈就戮:“来,朝这砍。” 他满脸淡然,清了清嗓子:“尔等记住了,朱鳞锦出自卓肃守之手!” 唰——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ps:知道真相后再重新翻看浆罗溪的剧情,想必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本章完) 第374章 373重新上路 第374章 373重新上路 三人重新上路。 后续一系列琐碎,他们一直折腾到半下午,方有六本想多待一晚,免得行至深夜无处投宿,可冯绣虎却一秒钟都不愿多待了,在他的强硬要求下,马车踏着青石板上的余晖碎影出了浆罗溪的城门。 迎着夕阳来,也迎着夕阳离开,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一种知行合一。 离开前,一众祭长推出闰儒素当代表,让他来劝冯绣虎暂留几日主持大局。 闰儒素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如今县内无人做主,此间详细通报州府尚需数日,况且又牵扯到彩衣庙,着实需要一个能主事的人。” 冯绣虎给出的回应也很直接:“我看起来很闲吗?” 祭长们无非是觉得冯绣虎身份神秘,位高权重,所以想让他留下来扛事。 但冯绣虎不吃这套,不过也给闰儒素指了条明路:“你去帆城找万籁丘,就说持有呼风唤雨令的马二让你来的,把事情全告诉他,他会帮你们擦屁股。” 闰儒素心中腹诽——不该是帮你马二爷擦屁股才对吗? 但嘴上不敢真说出来,只好拱手称是。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件亟需解决的事——修车。 方有六直言,这件事别人都帮不上忙,还得靠他自己。 于是在方有六的指挥下,一行人扛着车重新回到了城内,一路杀到铁匠铺。 由约翰神甫出面,派神卫军清场,找到铁匠说要借他炉子一用。 铁匠不敢不应。 于是神卫军被赶去了外面站岗,方有六关上铺门,屋内只剩下冯绣虎三人。 红彤彤的炉火把他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虽说方有六没避着冯绣虎和顺子,但冯绣虎其实也看不太懂。 他只看到方有六把损坏部分的零件全部都拆下来,然后依次丢进炉子里重新塑型——不管是铁铸的轴杆,还是木质的轮子,全都扔进了火里。 稀奇的地方来了,这些东西在高温的熔炼下没过太久就尽数变成了同一种物质——它既似流淌的铜水,又似蠕动的筋腱。 仿佛拥有生命。 冯绣虎惊呼:“它是活的!” 方有六摇头:“它是死的。” 冯绣虎难以置信:“它明明在动!” 方有六反问:“水也会动,火也会动,它们也是活的吗?” 冯绣虎被说服了,不解问道:“那它究竟是什么?” 方有六想了想:“一种泥土?或者一种矿物?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但总之是一种神奇的材料,你可以把它当做先驱者岛的特产,正是因为这种材料,我的车才有了变化的能力。” “这种材料可以通过法力进行引导和塑型,并在定型后呈现出你想要它表现出的材质。” 说话间,方有六已经画下符文施展咒术,炉中的“铜水”受到牵引,飞到半空中开始变换形态。 冯绣虎听得双眼大亮:“我不信,除非你给我变一辆纯金的马车出来。”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方有六脸上了,他翻了个白眼:“变得再像也不是真的——哎你别抠我铆钉呀!” 方有六一巴掌把冯绣虎在车辕使劲捣鼓的手打了下去。 冯老爷多通透个人?他想得可明白了,金子不金子的倒是次要的,但这种材料本身的价值肯定比金子更高! 见冯绣虎眼神乱瞟,定是没安好心,方有六急道:“你别瞎折腾,这东西给了你你也不会用,抠出来前是铆钉,到你手里也还是铆钉——一枚铆钉能值什么钱?” 冯绣虎理直气壮:“那你教我。” “教不了。” 方有六果断摇头:“这属于咱们秘法学院的特级教学内容,只有学位达到博物学士,并且有资格提交‘远行游历’申请的学者才能获得相应批准。”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那你们学费多少钱一年?” 方有六回答得很委婉:“跟钱无关,主要是我们学院只招收头脑清醒的学员。” 冯绣虎大怒:“那我要是给你们捐一栋教学楼呢?” 方有六一愣:“这说法倒是新鲜……” 车修好了。 临上路时,约翰神甫突然又冒了出来。 他身旁跟着一名卫官,卫官手里捧着一个钱箱——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是钱箱,因为冯绣虎他们在帆城收供奉银时用的也是这种箱子。 约翰神甫姿态摆得很低,先抚胸行礼:“赞美迷雾。” 然后才开口对顺子说:“代行者阁下,这是这些年来马三江以捐献的名义强行给予我的赃款,除了正常用于修缮祷堂的部分,其余都在这里了,我觉得应该上交到阁下手中,由阁下进行销毁。” 顺子掀开盖子一看,里面是厚厚几沓金券。 冯绣虎略感失望——就这么点? 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对于赃款来说或许是少了点,但对于孝敬来说,就刚刚合适。 打着上交赃款的名义行巴结孝敬之举,约翰神甫是怕眼前的代行者阁下回太京说他坏话。 顺子面沉似水,忽然大怒:“谁要这种脏钱!” 他正要一把掀翻钱箱,好在这次冯绣虎长记性了,先一步按住了顺子的手臂。 冯绣虎挤开顺子,从卫官手里接过钱箱,他对约翰神甫说道:“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我保证,呈递回太京圣殿的述职报告里不会出现你的名字。” 约翰神甫眉开眼笑,朝冯绣虎和顺子连连鞠躬。 冯绣虎板着脸点头应下,挥手让约翰神甫离开了。 别说约翰神甫的名字了,其实连述职报告这种东西都不会有。 回到车厢里,冯绣虎高兴了,他一边把金券往行李箱里塞,一边对顺子数落:“这一点你得跟细腰儿学,来者不拒——要是再没点银盘子入账,等到了下一个城市,咱哥俩都得睡大街去。” 顺子闷闷回道:“谁说没入账的?”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给冯绣虎看:“这是那晚打死马四海时,我从他身上摸来的。” 冯绣虎颇感欣慰——顺子果然还是保留着一贯的优良传统。 行驶到城门口时,马车忽然减速。 方有六在外面喊了声:“二爷,有人找。” 冯绣虎掀开车帘一看—— 原来是郑阿娟。 (本章完) 第375章 374路边捡的 第375章 374路边捡的 看到冯绣虎从车里出来,郑阿娟二话没说就给他跪下了。 冯绣虎看得眉头直皱:“你还赖上我了是吧?” 郑阿娟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二爷大恩大德,妾身无以为报……” 话没说完,顺子跳下车把郑阿娟扶了起来:“我哥不爱见人跪着,你有话就站直了说。” 郑阿娟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看着眼前这个苦命的女人,顺子的心情也颇为沉重。 他轻声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郑阿娟抽噎两声:“回三爷话,妾身打算先回趟青坊镇,若是老天有眼,使我家男人安然无恙,那他或已在家中等候。若是真遭了不测,我便收拾行李去帆城寻他,好歹把尸身带回来安葬。” 冯绣虎冷不丁插话:“你认识钱光同吗?” 郑阿娟一愣:“有印象,好像是镇上祷堂的执事老爷,但早在几年前便离开青坊镇了。” 冯绣虎说:“等你到了帆城,可以去府衙找钱光同帮忙,就说是唱诗班班长让你来的。” 郑阿娟重重点头:“那便听二爷的。” 冯绣虎钻回车厢,对方有六说:“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方有六瞥了眼郑阿娟,意有所指:“青坊镇的话,我们其实顺路。” 顺子当即便道:“那我们捎你一程吧,你一个妇人独自赶路也不方便。” 郑阿娟哪好意思再麻烦他们?赶紧开口婉拒,二人一来一回拉扯起来。 冯绣虎等得不耐烦,把头探出窗户:“你跟她废什么话?拎上来走了!” …… 郑阿娟终究还是上了车。 她尽量把自己缩在座位的角落里,不挤占冯绣虎和顺子的位置。 可途中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清水后,多日累积的疲惫翻涌上来,郑阿娟终是扛不住了,靠在厢壁上昏沉睡去。 随着离开喧嚣热闹的县城,周围环境归于静谧的自然,冯绣虎也渐渐沉默了下来。 如果要给浆罗溪之行作出一个总结,冯绣虎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卓肃守虽然死了,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冯绣虎心里很清楚这个事实。 问题的根源不在于马三江和卓肃守,而是在于人性的贪婪。 朱鳞锦的诞生本就是错误的,可无奈的是,从它诞生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这种错误继续发生了。 就好比品,所有人都知道它是错的,但永远有人种植。 更讽刺的是,就算冯绣虎真的有能力将朱鳞锦背后的残忍真相公之于众,甚至让全天下都知道——这样做却只会进一步提升朱鳞锦的价值,让它更加奇货可居。 就好比珍稀动物的毛皮,越是被世俗所不允许的,越是有人追捧。 这个结果让冯绣虎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他不像顺子,顺子想不到这么多,只觉得杀了人便畅快了,一切都一了百了。 冯绣虎看向顺子,顺子正低头摆弄着代行者徽章——这小玩意儿比他想象得还要好使。 上面的弯刀纹饰让顺子想起了什么,他抬头对冯绣虎说:“哥,现在咱们有钱了,等到了下个城市,咱们得置办点傍身的家伙什。” 冯绣虎点点头——总不能每次都从别人身上抢武器。 马车行至月上梢头,看来今晚又要连夜赶路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慢了下来。 车辕上方有六说了句:“前面就快到青坊镇了。” 此时外面乌漆嘛黑的,他怎么知道要到了? 冯绣虎掀开窗帘探头去看,不禁愣了一下。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冯绣虎一言不发地跳下车,站在路边不动弹。 顺子不明所以,于是跟着下了车,然后也怔住了。 只见在距离大路不远的野地里,一道男人的身影正在不停徘徊。 冯绣虎问:“你看得见吗?” 顺子点头:“……看得见。” 男人的身影散发着朦胧的微光,呈现出极不凝实的半透明状,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 冯绣虎沉默了两秒,走过去问男人:“这么晚还不走?” 男人茫然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很空洞,仿佛没看到冯绣虎,只是下意识地回话:“我……我玉佩丢了……那是我妻子留下的,我一直戴在身上,怎么会找不见呢……” 冯绣虎从兜里摸出玉佩,举到男人面前:“是这个吗?” 男人眼中突然有了神采,欣喜道:“就是它,没错——” 他伸手来抓,五指却直接从玉佩上穿了过去。 男人愣住了,片刻后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愕然地把冯绣虎望着。 冯绣虎摆摆手:“别看了,抓紧下去吧,说不定还能遇见你大哥,有个结伴的。” 就在这时,车上的郑阿娟忽然醒来,她从车窗露出脸,疑惑地看着这边:“二爷,怎么突然停车了?” 冯绣虎回了句:“下来抽支烟。” “嫂子……” 男人怔怔地看着车窗里的郑阿娟。 他的身上开始弥散出光点,本就半透明的灵体眼看就要看不清了。 冯绣虎说:“别舍不得了,该走就走吧,回头再吓着过路的。” 男人苦涩一笑,朝冯绣虎做出拱手动作,几秒钟后身影彻底消失了。 回到车上,冯绣虎一言不发地把玉佩丢到郑阿娟怀里。 郑阿娟拿起来定睛一看,顿时惊喜异常:“这是我家小叔的玉佩!怎会在二爷这里?” 冯绣虎没好气道:“路边捡的。” 捡的?难道不该在马四海手里吗? 郑阿娟识趣地没有多问,将玉佩小心翼翼放进了怀里。 马车继续前行,不久后再次停下。 方有六说:“这次是真到了。” 冯绣虎看向外面——大路上出现了一条分岔小路,在拐弯的空地处,正有一伙人扎营夜宿,从他们身旁的板车来看,应该是运送染料的走夫。 冯绣虎他们的马车突然停下,守夜的走夫已经提前警惕了起来,赶紧叫醒了其他人。 方有六指着那条小路说道:“这条路就是去青坊镇的,徒步再走大约两个小时就能到了。” 郑阿娟主动跳下车:“要不了那么久,你说的那是运货走夫的脚程,我一个人轻装简行,走快些半个时辰就能到。” 听见这边的说话声,扎营人群中忽然有人站起来,喊话发问:“是郑娘子吗?” 郑阿娟回头看去,应声道:“陈阿公?是我!” 被唤作陈阿公的走夫赶紧迎上来:“哎呀呀,这些日子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你家的伙计找人都快找疯了!” 郑阿娟闻言悲从心来,正要解释两句:“此事说来话长,幸亏我遇上二爷他们才……” 回头指去时,身后却空空如也。 郑阿娟着急眺望,才发现原来马车已经走远了。 (本章完) 第376章 375这世道还能好吗 第376章 375这世道还能好吗 “你说这世道还能好吗?” 冯绣虎手里夹着烟,他望着远处,目光深邃。 眼前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在河风的吹拂下荡漾出海浪一般的轨迹。 头破血流的男人坐在他的身边,没有神采的眼睛同样望着远处:“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不太好。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兴许我今天就不该出门。”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谁说不是呢?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说我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跳出来人要杀我的马抢我的钱,这倒霉事怎么就让我碰上了?” 男人转过头看着冯绣虎,喉头滚动了一下,半晌憋出一句:“……你的马真抗揍,中了五箭居然都没死。” “高科技,你不懂。” 冯绣虎说着男人听不懂的话,转过话头问道:“话说回来,你们不会也是巡捕假扮的匪寇吧?” 男人摆手:“不是,我们是正规水匪,有山头那种。” 他指向芦苇荡深处:“穿过芦苇荡就是飞鳍河,河中有座金篓岛,我们的寨子就建在上面。” 嘭! 一名水匪从芦苇荡里飞出来,掉在二人脚下。 他趴在地上嘴里吐血,攥着男人的裤腿艰难说道:“当,当家的……点子扎手!” 这种事不用他提醒,任谁都看得出来。 所以二人都没理他,继续聊天。 冯绣虎问:“这条道每天路过的人应该不少,你们挣得多吗?” 水匪当家摇摇头:“阁下有所不知,我们并不是每种人都劫。府衙的不劫,神庙教会的不劫;座驾华丽护卫众多的,得掂量掂量有没有本事劫;一脸穷苦相,布鞋都磨破了的,也要考虑考虑值不值得费力气劫。” “反倒是你这种不上不下的,劫起来最是稳妥。” 冯绣虎觉得这话听着耳熟,他很不满意水匪当家的职业操守:“都把脑袋栓裤腰上了,你还有资格挑三拣四?担心这个嫌弃那个,这么多弟兄你怎么养得活?” 水匪当家拱手苦笑:“阁下又有所不知了,虽然咱们是水匪,但劫道只是业余爱好,让弟兄们活动活动筋骨,别忘了吃饭的本事便足矣,实则咱们寨子还有正经营生。” 冯绣虎斜眼看他:“有多正经?” 水匪当家挺胸:“再正经不过了——我们卖鱼。” 冯绣虎噗嗤一声笑了:“卖鱼能挣几个钱,哪有劫道来得快?” “很挣。” 水匪当家认真点头。 ……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自那晚连夜赶路开始,方有六驾着马车不带停地走了一天两夜,在今天日头正高时,他突然不肯走了,把车停在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边上。 冯绣虎问他什么毛病,方有六钻进车厢躺下来,说是身心俱疲。 又一番细问才知,原来这车是靠方有六法力驱动的,不带歇的跑了这么久,他不仅快熬不住困意,法力也要枯竭了。 顺子问还有多久能到城镇,方有六闭着眼回话:“前方不远就是州府千屿城,不须半日就能到。” 冯绣虎便劝:“不如你教教我怎么开这辆车,我来替你,你一睡醒就到了。” 方有六却不上他的当,回道:“会驾车也不顶用,再往前就要走水路了,须由我施变化之术,将马车变成船,咱们才能抵达。” 冯绣虎本想诓着方有六把变化之术一道教会,可还没来得及说,方有六已经开始扯鼾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和顺子下车透气,把车厢让给方有六休息。 冯绣虎靠着车厢点起香烟,望着辽阔的芦苇荡心旷神怡。 顺子则去了一旁解手,站在路边倾泻。 还没等哆嗦干净,一低头,正和芦苇中的几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娘咧!” 顺子惊得一跳,剩下丁点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话音刚落,忽听芦苇深处传来一声呼啸:“踩瓢子!” 咻咻咻! 数支弩箭激射。 笃笃笃! 几声闷响传来。 冯绣虎转头一看——弩箭扎在骏马身上,马儿却依然呆立不动。 又有呼啸响起,还是那个声音:“开闸,放鹅!” 随着声音落地,一群头插草环身披麻衣的水匪吱哇乱叫着从芦苇中冲了出来。 冯绣虎正待丢下烟头,顺子却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就近抓起一名水匪甩飞:“你他娘吓死我了!” 水匪砸倒一片人后余势不减,愣是在芦苇中划出一条路来。 这气势短暂镇住了水匪,一时竟无人上前。 只听深处那个声音又喊:“撒星!并肩子上!” 得到命令,众水匪纷纷散开,呈合围之势亮出刀兵。 顺子看向冯绣虎,冯绣虎朝芦苇深处指去——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顺子得了示意,心中了然。 他顶着明晃晃的刀口冲了出去,肩膀一扛撞飞数人,速度丝毫不减杀进了芦苇丛中。 身后水匪齐呼:“当家的小心!” 只听芦苇丛中传来闷响几声,随后顺子高呼:“大哥接着!” 一道身影飞出,朝冯绣虎落下来。 冯绣虎赶紧往旁边挪了一步。 嘭! 一声闷响落地,水匪当家努力维持着表情不变,扶着车辕站起身。 冯绣虎弯腰问他:“做什么的?” 水匪当家面不改色:“过路的。” 冯绣虎揪住他头发,砰一声重重磕在车辕上。 鲜血顺着额角淌下来,冯绣虎又问:“想清楚了说话。” 水匪当家回道:“劫道的。” 见当家的遭难,附近水匪想冲杀过来。 冯绣虎眼疾手快,从马腹拔出一支弩箭,甩手掷出。 “啊!” 弩箭扎进一名水匪眼窝,其人应声即倒。 水匪当家赶紧抬手:“别管我!风紧——扯呼!” 冯绣虎说:“扯不了,你别看我兄弟敦实,但跑起来比马还快。” 水匪当家回:“散开来跑,总能逃出去不少。” 冯绣虎笑道:“逃掉的算他们命大,但你今天多半是走不了了。” 他指着路边的石头:“坐着慢慢说吧。” 水匪当家很顺从,跟着冯绣虎并肩坐了下来。 此时半支烟还燃着,冯绣虎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不禁感叹。 “你说这世道还能好吗?” ps:踩瓢子(控制车辆);开闸(行动开始);放鹅(全员出击);撒星(分散包围)。 (本章完) 第377章 376千屿城的由来 第377章 376千屿城的由来 一堆鼻青脸肿的水匪挤在路边哭爹喊娘,愣是把熟睡的方有六给吵醒了。 他从车窗探出头来,一看顿时愣了:“这么热闹?” 顺子拎着最后俩人从芦苇丛中穿出来,解释道:“遇上劫道的了。” 水匪当家纠正:“主业是卖鱼。” 冯绣虎补充:“副业是劫道。” 方有六还没太清醒,揉了揉眼睛嘟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冯绣虎问水匪当家:“你们水匪应该有船吧?” 水匪当家点头:“不仅是水匪,我们卖鱼也是要用到船的。” 冯绣虎摆摆手,懒得跟他争辩:“既然如此,那就送我们一程吧——我们要去千屿城。” “可以倒是可以。” 水匪当家看向冯绣虎他们的马车:“但我们此番来的都是轻便的快船,怕是载不了这么大的车。” “没关系。” 方有六疲惫地摆了摆手:“找根绳子绑在船尾,你们牵着走就行了。” 水匪当家表示不理解:“牵在后面?那车岂不沉水里了?” 方有六打了个哈欠:“不用你操心。” 水匪当家便不再问了,他指向道路前方:“你们接着往前走点,那里有个渡头,我让弟兄们把船靠过来。” …… 事情谈妥,冯绣虎把一众水匪放了,独留下水匪当家作为人质。 方有六强打起精神驱车前行,走了不久,果然看见了水边的渡头。 七八艘小船已经在岸边等候,见马车过来,船上水匪纷纷起身呼喊:“当家的!” 马车驶上渡头木板,众人跳下车来。 水匪当家兀自担心,又补了一句:“咱们把话说好,要是马车沉水里去,泡坏了你们的财物细软,可不关我的事。” 闻言,冯绣虎和顺子皆看向方有六。 只见方有六摸了摸骏马的鬃毛,小声念念有词数句,马车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变化,只片刻的功夫,一艘狭长小舟横陈在众人面前。 冯绣虎定睛一看,不禁乐了。 只见此舟与寻常舢板差不多大小,只是略窄稍许,从前到后刚好三个座位排成一溜,每个座位下面还各有一副脚蹬。 冯绣虎惊道:“嚯!还是脚踏船?” 再往前看,冯绣虎更惊——只见船首高高翘起,格外神俊,可再细看,原来是一具马首。 这马首怎么看怎么熟悉,冯绣虎疑惑道:“哎?这不是你马车那匹……” 方有六尴尬一笑:“当初定型的时候偷懒了,我本打算弄个鹅头好看些,但又不想再费功夫,就拿现成的安上去了。” 顺子心里着急:“六啊,咱行李呢?” 方有六示意他放心,指了指船头船尾:“板子下面的是空心的,东西都在。” 水匪当家看得是目瞪口呆,此时哪还不知道是遇到高人了? 他赶紧朝冯绣虎拱手:“今天怪我没把招子刮亮,才冲撞了神仙,不知三位是哪座庙里出来的?” 冯绣虎瞪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水匪当家赶紧点头:“小人石大脚,匪号石碾子,是金篓寨的当家,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冯绣虎这次告诉他了:“马二。” 石大脚又朝顺子拱手:“这位壮士高姓大名?” 顺子拍拍胸脯:“叶三儿!” 石大脚抿嘴点头示意,眼神格外恭敬。 方有六阴阳怪气插话:“怎么不问问我?” 石大脚赶紧转过身来,赔了个笑脸:“正待问起。” 方有六翻了个白眼:“不告诉你。” 石大脚讨了个没趣,笑得有些尴尬。 冯绣虎挥手招呼:“有话路上慢慢说,先动身。” 顺子把马头船推下水里,两名水匪麻利地拿来绳子将船绑在后面。 方有六当先跳进马头船最前面的座位,他打了个哈欠,用草帽盖住脸假寐起来。 冯绣虎嫌马头船座位逼仄,于是跳到了水匪的快舟上,顺子和石大脚也跟着跳了过来。 石大脚含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开拔千屿城!” “哟嘿!” 众水匪齐齐呼和一声,船队破浪前行。 …… 听闻冯绣虎和顺子是头一次来千屿城,路上石大脚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番。 “现在咱们脚下这条河叫做飞鳍河,属于天瀑川的一条支流。” “什么?不知道天瀑川?大玄总共就三条大川,天瀑川是位于最南边的一条。” “咱们金篓岛和千屿城都位于飞鳍河上,只不过千屿城在上游,金篓岛在下游。” “千屿城这名字也有说法,顾名思义,城里有上千座岛屿——说上千肯定是夸张了,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不少,因为整座千屿城就是由这些大大小小的岛屿串起来的。” “届时你们进了城,去最前面的江流岛的镇水塔上,便能于高处看个真切。” “从千屿城上游的壶口处开始,河道骤宽——就像河道在千屿城这里突然怀了崽大了肚子。河水被千屿城大大小小的岛屿分流,从中穿插而行,最后又在下游的‘屁股’处汇聚,继续沿着收窄的河道流向下游。” “据说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冯绣虎插嘴:“具体是多久?” 石大脚挠挠头皮:“我也不知道,总归是很久吧。总之那时候还没有千屿城,河中间是一整块的大岛,河水从壶口出来时又凶又急,一逢雨季就会漫上岸来,住在岛上的百姓被涝灾祸害得痛不欲生。” “有一天江流公路过这里,见此一幕于心不忍,于是降下神力,操控水脉冲刷出大大小小新的河道,这些河道或宽或窄,便将整座大岛分割成了如今千屿城的模样——你别说,自那以后,千屿城还真就没再发过大水。” “江流公?” 冯绣虎闻言皱眉,他听着有些耳熟,但好像确实是第一回听到这个名字。 石大脚惊愕:“你到底是不是大玄人?” 冯绣虎脸不红心不跳,照搬上次方有六的说辞:“我帆城来的,只认风雨娘娘。” 石大脚不便多问了,只好解释一嘴:“江流公是司掌天下水脉的神祇,千屿城为了感恩江流公的功绩,于是把上游面向壶口的第一座岛命名为‘江流岛’,江流庙也设在岛上,并建起了镇水塔,以便随时观测水脉动向。” ps:在359章,马四海提过一嘴“大水冲了江流庙”。 (本章完) 第378章 377千屿城的风土人情 第378章 377千屿城的风土人情 金篓寨所用的小船是改制过的快舟,速度比寻常船只要快上不少,众人沿飞鳍河前行,漂了近两个小时,终于见到了千屿城。 船下的水流突然变急,石大脚指着前方对冯绣虎说:“看,那就是千屿城的‘屁股’——其实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叫收水口。” 冯绣虎抬眼望去,一座奇观般的城市闯入了视野。 石大脚所指的收水口,其实就是河水离开千屿城范围后,河道突然收窄的位置。 但这个“窄”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它其实远比冯绣虎想象得更宽——收水口南北两岸相距足有数百米,一座恢弘的石桥横跨其上,将南北连接,桥下拱形门洞排列有致,粗略数来,便有数十之多。 而之所以说它“窄”,只是因为和千屿城的“宽”对比而来的——石大脚把千屿城所处的河道位置比作“大肚子”,而当冯绣虎亲眼看见后,心里有了更形象的比喻。 它更像一个“胃”,上游的壶口和下游的收水口,就像连接在胃部上下两端的食道,而千屿城就坐落在这个“胃”里。 从收水口开始,上下游有着一定的高度落差,加之水流湍急,快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石大脚呼喝众水匪将船靠岸,他对冯绣虎解释:“再往前船就不好走了,我们也不方便入城,索性就在这里放你们下船,你们乘车反而快些。” 他指着前方的石桥:“上路后先过桥,过了桥沿着河岸继续走,要不了太远就能看见一座大吊桥——那是入城的通道。” 三人重新踏上实地,顺子把马头船拖上岸,方有六将其重新变回了马车模样。 休息了几个小时,他也有了精神,待冯绣虎二人上车,便驱策马车往前驶去。 马车沿岸上坡,再驶上石桥,三人也终于能一窥千屿城的全貌。 冯绣虎和顺子的脑袋挤在同一个车窗里,二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睁大了。 这座城市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些盘空迭影的繁华建筑,也不是高低错落的大小岛屿,唯有一样东西,让人打眼一瞧便挪不开视线——桥。 数不清的桥,到处都是桥,几乎布满了整个空间的桥,它们就像针脚之间的缝线,密密麻麻数之不尽,将岛屿与岛屿之间连接得四通八达。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桥……” 顺子发出情不自禁的感叹。 冯绣虎深以为然——他两辈子也没见过。 若说这座城里有什么比桥更多,那自然是人了。 不愧是一州之府,千屿城热闹非凡,视野所见之处,桥梁间行人如织,就连冯绣虎三人脚下这座出城的石桥上,也有马车络绎不绝。 顺子突然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在千屿城住店贵不贵,咱们的钱够住几天的?” 车辕上传来方有六的声音:“三爷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咱们有住的地方,而且不要钱。” 冯绣虎掀开车帘:“你在这儿有熟人?” 方有六轻笑:“熟人没有,房产倒是有一座。” 冯绣虎狐疑:“你不是第一次来吗?” 方有六笑着解释:“二爷多心了不是?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我又不是第一个出来游历的博物学士。” “以前的博物学士们在游历途中留下了不少落脚点,这些住处主要都集中在大城市,比如帆城和千屿城这种,一来是因为博物学士们在大城市滞留的时间会久一些,能让自己住得更舒坦,二来也是为了给后来者提供便利。” 冯绣虎恍然大悟:“你们学院怎么搞得跟地下党似的,还满世界留安全屋呀?” 方有六回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在千屿城多待几天。” 冯绣虎眉头一皱:“为什么?” 方有六无奈:“因为我是在游历,不是赶路。” 他从怀里掏出写有自己名字的牛皮本:“这是我的博物手札,我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心中感悟,都要详细记录上去,等回了学院是要拿给法则教授检查的。” “像浆罗溪这种小县城,走走看看也就足够了,但千屿城这种大城,它的历史底蕴,风俗文化,都需要我时间去深入了解——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冯绣虎点头:“懂了,你想在这里继续当车夫。” “你没发现这里没有黄包车吗?” 方有六笑着反问。 冯绣虎一愣,再仔细一想——到目前为止还真没看到黄包车的影子。 “这座城里的人不爱坐车?” 方有六摆手,解释道:“因为岛屿与岛屿之间存在高度落差,导致千屿城坡道众多,黄包车跑不起来,还费时费力。” 冯绣虎正欲插嘴,又被方有六打断:“而取而代之的,是载客的竹蓬船。” 他操控着马车往石桥的边缘靠拢一些,使冯绣虎能看清下方的河面。 冯绣虎从窗户抬头,定睛看去,只见确实有一种样式统一的小船在岛屿之间的狭窄水道中穿梭——这种小船较舢板要更短一些,仅可坐前后两排,顶部是用漂成明黄色的竹子编成的棚顶,既可避雨,也可遮阳。 冯绣虎转过头问方有六:“你怎么知道这些?又是鸟告诉你的?” 方有六无奈一笑:“康斯特的博物手札上面就有记载——况且就算不看他的手札我也知道,关于各地风土人情的内容,学院里有着分门别类的详细记录,每位博物学士离院游历之前,都会仔细查阅。”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冯绣虎默默点头,心中对秘法学院倒是愈发向往起来。 谈话间,马车驶过了石桥,沿着石大脚所指的方向沿着河岸继续走——其实完全不用石大脚提醒了,因为这条沿河修建的大路上行人马车繁多,人迹一直延伸到了前方入城的吊桥上。 眼看就要入城,方有六出声提醒冯绣虎:“这几天我忙我的,你俩也可以在城里随便转转——可别再惹事了。” 冯绣虎理直气壮:“我是那种怕麻烦的人吗?” “我怕!” 方有六听得眼皮直跳。 “州府可不比浆罗溪那个县城,这里不仅有各大神庙的观庙,同时这里依然属于迷雾教会的教区划分范围,城内设有迷雾圣堂,还有主教坐镇,你们自己掂量。” (本章完) 第379章 378水路纵横 第379章 378水路纵横 这话点到即止,但冯绣虎懂他意思。 他和顺子如今顶着的是“马二”和“叶三”的身份,在浆罗溪时,拿代行者身份出来糊弄糊弄约翰神甫自然没什么问题,但如果面对的是主教,这个糙办法确实得掂量掂量了。 代行者的徽章的确做不得假,但坐到主教这个位置,见识和眼力肯定都不差了,万一他生性多疑,给太京圣殿传信核实身份呢? 马车驶过吊桥,就算正式入城了。 千屿城没有城门,也没有城墙,河道就是天然的屏障。 方有六把速度放缓,坐在车辕上左顾右盼,最后把目光落到街边的一间照相馆门口——此时照相馆没生意,穿长衫的老板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晒太阳。 方有六拉拽缰绳使马车停下,他跳下车去,冲老板拱手打招呼:“先生,请问茶烟渚怎么走?” 照相馆老板被打搅假寐,单眼睁开了一条缝,先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有六,再把视线投向他身后的马车。 “外地人?” 方有六赔了个笑脸,拱手点头。 照相馆老板咂摸了一下嘴唇:“茶烟渚……那可不近,隔着好几座岛哩。” 他抬手指着街道另一头:“沿街走两个路口先拐右,接着走两个路口再拐左,然后一直走直到过了桥,上到束津岛,等到了束津岛你再问别人吧,我说了你也记不住。” 冯绣虎从车窗探出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记不住?” 照相馆老板一愣,问他:“我刚刚说怎么走来着?” 冯绣虎理直气壮:“忘了。” 照相馆老板摊手:“你瞧瞧——” 方有六担心冯绣虎又跟别人起争执,赶紧拉住老板:“你说的是过桥的走法,那我们要是走水路呢?” 照相馆老板瞥了眼他们的马车:“那你们得先包一辆大船。” “我们自有法子。” 方有六又拱了拱手。 照相馆老板不多问了,还是指着刚才的方向:“沿街走到底就是渡头,到了渡头抬头看,你们自然就知道怎么走了。” 这算什么说法? 三人揣着疑惑继续上路。 沿街往前,地势逐渐下行,当走到最底处时,果然看见了临水而建的小型码头。 此时码头上颇为热闹,岸边停满了等客的竹蓬船,不少客人正和船夫讲着价。 方有六寻了个无人的巷子把马车驶入,快速将其变成了马头船。 冯绣虎给顺子使了个眼色,顺子把马头船扛过头顶,飞快朝码头跑去,沿路行人纷纷避让。 嘭! 马头船砸在水面上溅起大片水,岸上和等客船上的船夫不少人都被溅了水,正要回头喝骂,可一见顺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又纷纷把话咽了回去。 没搭理其他人,三人各自入座——方有六坐在最前面把舵,冯绣虎占了中间的位置,当顺子在最后面的位置坐下来时,马首顿时往上翘了一截。 “什么叫抬头就认得路了?” 冯绣虎还没想明白这句话。 方有六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上方:“你瞧。” 抬眼望去,冯绣虎看见了一座桥——他当即就明白了。 只见桥身侧面正对着这边,上方挂满了指路牌——江流岛、束津岛、草市汀、茶烟渚、眠鹭浦、铁砧礁等等等等,每个名字下面还各自用箭头指明了方向。 原来这是千屿城独有的特色,每座桥不仅是连通岛屿的脉络,也是水道的指路明灯。 这下就方便多了。 三人一同蹬起脚踏,水底桨叶转动,马头船飞速前进。 这稀奇的造型沿途吸引来无数人惊异的目光。 …… 在这座城市,水路远比陆路更加快捷。 沿着路牌的指引,三人蹬了差不多小二十分钟,就到了茶烟渚的码头。 上岸时,顺子正要把船拖上来,一名穿褂子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削瘦男人凑到近前。 他先冲三人作揖,然后指着马头船道:“三位老爷,这是你们自家的船吧?要不把它留给我如何?” 冯绣虎惊道:“光天化日就明抢了?” 削瘦男人也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否认:“哪里的话!我是水栈行的船牙人!” 冯绣虎没听说过:“做什么的?” 船牙人解释道:“就是专门给家里有船,但是又没有私人渡头的人租泊位的。” 冯绣虎表示又长见识了。 船牙人打量着三人脸色,再次劝道:“且放心,我们水栈行价格公道,保管把船给您看好了,若是期间因为我们的原因造成了损坏,也会负责修补和赔偿。” 顺子之前也没接触过这种行当,犹不放心:“不会被偷吧?” 船牙人看了看他们的船,干笑道:“别人我不好说,你们这艘……”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马头船实在太有辨识度了,哪个小贼脑子抽抽了才会盯上他们这艘。 冯绣虎看向方有六,船是他的,得由他来做主。 方有六却摆手拒绝了:“不必了,我们有自家的渡头。” 冯绣虎一愣,问他:“那我们怎么不直接蹬回家去?” 方有六翻了个白眼,小声回道:“前提是我们得先找到家在哪儿。” 得了答复,船牙人不再纠缠,拱手告辞要走。 冯绣虎把船牙人一把拉住,对方有六说:“你直接问他不行么?” 方有六低调惯了,本不想暴露住址,此时却不愿再跟冯绣虎多掰扯,遂掏出牛皮本,翻到最后几页的笔记扫了两眼,问道:“滚水埠三十三号……怎么走?” “滚水埠?” 船牙人笑道:“难怪了,那条街临河,确实户户都有渡头。” 他指着水路的前方:“那你们也别上岸了,继续往前不远,能看见左边有个涵洞,穿过涵洞就到了。” 顺子把刚拖上来的马头船又推了下去,三人根据指引沿水道继续前行,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涵洞。 在来的路上,冯绣虎也看见了不少类似的涵洞,这些涵洞皆是人工挖筑而成,它们穿插在各个岛屿的下方——如果把岛屿之间的水道比作大路的话,这些涵洞就像分布在大路周边的小道,给小型船只提供捷径。 ps:老爷们别急,刚到新地方,得把这个地方给你们介绍明白,你们心里才有个大致样貌。 (本章完) 第380章 379茶烟渚的滚水埠 第380章 379茶烟渚的滚水埠 拐进涵洞,眼前光线顿暗,三人不知不觉放慢了蹬船的速度。 洞内奇幻的景象令他们出现短暂的失神,方有六一时忘了掌舵。 船身微微偏移,马头轻磕在涵洞石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方有六赶紧把船舵拧回来。 冯绣虎依然未能回神,仰着头呆呆望着上方—— 其实涵洞内并不是漆黑一片。 数不清的发光藤蔓顺着两侧石壁攀附而上,然后又自穹顶垂落,幽蓝微光渗进水面,于河水的倒映下反射出粼粼的光彩,使整个涵洞都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 马头船好似从一片星河中划过。 “这地方设个售票口不得赚疯了……” 冯绣虎喃喃自语。 藤根凝结的水珠坠入冯绣虎的脖颈,冰凉如蛇信点刺,刺得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方有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种藤蔓叫做荧筋藤,通常只生长在地底暗河的溶洞中。” “但千屿城是个例外。康斯特在手札中对此进行了猜测,可能是因为荧筋藤真正必要的生长条件不是‘地底’或‘溶洞’这类因素,它真正的生长条件应该是依附复杂的水脉。” “地底暗河的水脉走向往往比地表的江河要复杂得多,所以荧筋藤才几乎从不在地表出现。” “但在江流公使用神力将千屿城改造成如今这副模样后,恰好满足了荧筋藤的生长条件,所以它才得以出现在这里。” 冯绣虎点点头,下意识接住了方有六的话茬:“因为无数年来都生活在昏暗的地底,所以荧筋藤进化出了自主发光的能力,借用这种能力可以吸引昆虫或鱼类,来帮助荧筋藤散播种子,嗯……典型的动物媒介传播方式。” 方有六惊讶地转头看来:“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指的不是荧筋藤的内容,而是冯绣虎居然能说出这么系统的理论。 冯绣虎小声告诉他:“其实我是秘法学院的院长。” 方有六又不理他了。 “康斯特在手札中还说了,荧筋藤为千屿城带来了极大的裨益,除了能为涵洞提供天然的照明以外,更重要的是荧筋藤起到了稳固地基的作用。” “荧筋藤生命力顽强,同时材质坚韧,他们会在攀附生长的过程中将根须深深扎入土石之内。” 方有六做出一个握拳的动作:“就像这样,将土石牢牢攥住。对荧筋藤而言,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它们能够继续攀附生长,而对千屿城而言,却使岛屿的地基更加稳固了——尤其是在岛下挖出这么多错综复杂的涵洞的情况下,这一点才显得犹为重要。” “康斯特对此很有兴趣,他离开千屿城时还带上了一些荧筋藤的样本,本打算回到学院后将其作为一项正式的课题研究,结果却不曾想……” 方有六沉默了。 前方出现了白色亮光,涵洞快到尽头了。 随着马头船靠近出口,煮水声、吆喝声、拍岸声混成闷雷涌进洞腔,使冯绣虎精神一振。 顺子突然问道:“这什么味道?” 冯绣虎吸了吸鼻子,好像是开水的蒸汽混着茶涩和烟草的焦苦。 船头撞破光幕的刹那,冯绣虎被热浪扑得眯起眼睛。 待视野恢复,冯绣虎眺目望去,看到了一片热闹的市井—— 百丈长街在雾气里沸腾,临河无数家茶馆的灶台正喷吐白烟,青石路面上蒸腾着潮气。 卖烟丝的摊子沿河排开,铜锅里熬制的褐膏咕嘟冒泡,一股腥香直钻肺叶。 原来出了涵洞,并不是到了岛的另一侧,而是直接驶入了一条内河,小河两侧便是街道。 两岸布满了渡头,左侧是民居,右侧是商铺,方有六说他们要找的滚水埠三十三号就在左边。 冯绣虎正抬头张望门牌,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吆喝。 “热乎的嘞——” 右岸渡头上,茶馆小厮举着根竹篙突然横扫过来,冯绣虎缩颈躲过,他偏头正要开骂,却见篙尖处挑着竹篮,篮中滚着三颗温热的茶叶蛋。 竹篮杵在脸上,香气钻进鼻腔,冯绣虎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怎么卖的?” 小厮满脸堆笑:“不贵,五颗铜珠子一个。” 冯绣虎脸一黑:“这么贵?” 想当初底城一块干饼只卖两颗铜珠子,夹肉的也才三颗。 小厮回话道:“哎哟,哪里贵了?整条街都这个价!” 冯绣虎倒也想得通——千屿城毕竟是州府,不能拿底城的物价来比。 索性都还饿着肚子,于是他让顺子掏钱扔进竹篮,再把三枚茶叶蛋取出来,一人一个分了。 小厮收回竹篙,朝冯绣虎拱手作揖:“老爷慢走!” …… 沿河又蹬了几分钟,方有六眼尖率先看清了门牌:“到了。” 冯绣虎定睛看去,只见岸边是一栋二层小楼,白墙青瓦的结构,与周遭建筑并无太大区别。 门前一座木板铺就的渡头延伸至水面,因为太久没人打理过,下方已经生满了杂草。 方有六将马头船靠过去,冯绣虎和顺子先上了岸。 他俩站在渡头上好奇地张望着对面热闹的街道。 对面商铺里也有人好奇地打量他们。 “嘿!” 对面茶馆的掌柜倚着栏杆冲冯绣虎招了招手:“这是你们的宅子?” 冯绣虎厚着脸皮承认:“没错!” 掌柜笑着喊道:“都好几年没住人哩!” 冯绣虎回:“出了趟远门!” 街上热闹,这俩人隔着小河,只得扯着嗓子喊话才能彼此听见。 掌柜回忆了片刻,忽觉疑惑,他问旁边忙活的小厮:“我怎么记得以前住在这的是个洋人?” 小厮想了想:“我记得好像也是。” “啧啧啧……” 掌柜摸着胡须,回头看向对岸。 只见方有六系好了马头船上岸,他来到门边,在掌心画下一个符文,然后按住门锁。 闭眼感应片刻后,他重新画了个符文,一截纤细的藤蔓从袖子里伸出来,钻进了锁眼儿里。 不多时,随着“咔哒”一声响起,房门应声而开。 冯绣虎看呆了。 “不是,原来你没钥匙啊?” (本章完) 第381章 380千屿城的忌讳 第381章 380千屿城的忌讳 方有六拉开门当先进屋,他站在玄关处快速扫视一圈周围,然后在旁边的置物架上找到了钥匙,他转头对冯绣虎说:“现在有了。” 冯绣虎赶紧把顺子拽进屋内,回身嘭一声把门摔上了。 他问方有六:“这算什么,私闯民宅?好呀,我就知道你是个打家劫舍的好苗子!你就直说了吧,除了溜门撬锁鸠占鹊巢,秘法学院还教你怎么手艺了?” 方有六苦笑不得:“这真是咱们的住处——上一个在这住过的就是康斯特。” 他把钥匙举起来给冯绣虎看:“这是游历学者的习惯,离开前把钥匙留在屋内的显眼处,然后施展咒术留下禁制——只有会使用对应解禁咒的学者才能解开。” “这两种咒术如今只有秘法学院的人会,所以你可以理解成是学院学者们独有的一种钥匙。”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什么咒术?也教教我呗。” 方有六无奈一笑:“我没资格教你,但可以给你解释。这两种咒术都是来自第三纪元,分别指向了‘禁’和‘解’两种权柄——也就是现在的镇宅灵官。” “所以原则上来说,镇宅庙的修士也能进入这栋房子,但因为他们现在学习的咒术和第三纪元的咒术已经有了一定的出入,所以在解咒过程中无法做到像我这么顺利。” 冯绣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顺子出门把行李搬了进来,问方有六卧室在哪。 方有六这样安排的:“我每天出去得早,所以就住一楼了,二楼留给你们。” 趁顺子回屋整理行李的空档,冯绣虎把房子上下逛了个遍。 才发现原来他们刚才进来的地方只是房子的后门,正门在另一侧。 从正门出去就是正常的街道,但热闹却毫不逊色,沿街依然是茶馆和烟铺居多。 “这就是茶烟渚。” 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方有六从屋内走出来:“千屿城因为其独特的地理结构,几乎每座岛都具备了相应的职能和特色,比如茶烟渚,不论是喝茶闲聊,听书消遣,还是买卖茶叶烟草,城内的居民都知道来这里;又比如草市汀和铁砧礁,一个是市场所在,一个是工业聚集区。” 冯绣虎回头看他,这下算是知道方有六为什么说他每天出门早了——他又换上了那身熟悉的装扮。 头戴帽,衬衣外面套着一件格子马甲,一支钢笔夹在胸前口袋里。 原来是要重操旧业——当记者去了。 冯绣虎一看他这身就来气:“你笔下有一句真话吗?祸害了帆城还不够,连千屿城也不打算放过了是吧?” 这话把方有六给整懵了,一时不知道冯绣虎是在说自己还是说他。 方有六说:“我这是正经行当,怎么能叫祸害?” 冯绣虎冷笑:“行当倒是正经行当,人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方有六认真道:“当记者只是为了方便,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深入了解这座城市——而报社就是最快的途径,不论是历年来的报纸,还是对各行各业居民的走访,都能有助于我加深了解。” 冯绣虎哼哼两声:“你说当就当?人家报社肯录用你个生面孔吗?” 不料方有六早有准备,他从兜里摸出一封信笺:“这是帆城报社社长给我写的推荐信,足以证明我有着丰富的采访经验和过硬的专业水准。” 见冯绣虎呆愣,方有六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起来这事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在帆城声名鹊起,我也写不出那么多好文章,也不会得到社长的赏识——你都不知道,只要是有关于你的内容的报纸,每一期都是卖爆了的。” 冯绣虎闻言大怒,方有六见势不对,当先把屋门钥匙丢给冯绣虎:“出去了别忘记锁门。” 说罢就脚底抹油——溜了。 不多时,顺子也从二楼下来。 他说道:“上面刚好两间卧房,大的那间带个临水的阳台,让给哥你住,我就睡你隔壁。” “哥,咱们现在去哪儿?” 顺子搓着手问,虽然是问话,但眼里却藏不住希冀。 千屿城与帆城风格迥异,顺子满心都是新奇,他也想出去逛逛。 可眼下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想逛,也不知道往哪边走。 冯绣虎想了想,回道:“先找人打听打听。” 他领着顺子从后门出去,多走了两步从拱桥来到对岸的商铺街。 就是之前跟他打招呼那间茶馆,冯绣虎走进去找了个临河的位置坐下。 他们刚进门时就被茶馆掌柜瞧见,于是赶紧让小厮招呼,自己也跟着走了过来。 顺子丢了一枚银盘子给小厮:“茶水吃食看着上。” 一枚银盘子显然是多了,但这里面可不止是茶水和吃食的钱。 还有打听消息的费用。 冯绣虎冲掌柜勾了勾手指,掌柜心头了然,赶紧走过来坐下。 做生意的自带眼力,他认出冯绣虎才是那个发话的人,于是朝冯绣虎拱手:“二位看着面生,还未请教?” “马二叶三。” 冯绣虎摆摆手:“我们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比如城内有什么好去处,又有什么忌讳的,你都给挑拣着说说。” 掌柜赔了个笑脸:“千屿城乃一州之府,好去处多了去,吃的喝的,看的玩的,一应俱全,但也都算不上稀奇,不如先给二位讲讲忌讳,免得一不留神惹了误会。” 还真有忌讳? 冯绣虎眼皮一抬——他本就那么一说,没想到这里面还真有说法。 他点头示意:“那就说来听听。” 掌柜竖起一根手指:“要说忌讳,首当其冲的便是一条——咱们千屿城,不捕鱼,不钓鱼,不杀鱼,不吃鱼。” 冯绣虎愣了,他之前还暗自寻思过,这千屿城建在河上,想必河鲜一定有吃头,结果整这么一出? “这又是什么道理?” 顺子也感到不解:“鱼救过你们的命怎的?” 不曾想掌柜竟点头了:“这么说倒也没错。” 见冯绣虎和顺子面面相觑,掌柜将缘由解释出来。 “其实,这是江流公定下的规矩。” ps:石大脚提过,卖鱼很挣钱。 (本章完) 第382章 381食无鱼 第382章 381食无鱼 小厮端来了茶水和吃食,瓜子生糕点排出好几碟。 掌柜亲自替冯绣虎和顺子倒上茶,继续往下说去。 “许多年前,千屿城还是一座完整的大岛——准确来说,那时候还没有千屿城这个名字,住在岛上的人也远没有现在这么多。” 这部分内容冯绣虎已经从石大脚那里了解过,但他没有打断,想听听从掌柜嘴里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来。 “那时候常发涝灾,百姓苦不堪言,每当洪水漫境,总能看到鱼群啄食浮尸的凄惨景象。” 掌柜指节轻扣桌面,茶汤在青盏瓷里荡起涟漪,他叹了口气:“那段年月,苦的是人,但对鱼类来说,千屿城此处却是洞天福地。” “二爷你细琢磨——早先那块大岛,四外裹着数里宽的静水湾,洪水季是造孽,可平日无风无浪,浑似老天爷给鱼修的神仙池子!” 他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画出河道的轮廓。 “岛东浅滩长满灯笼草,冬日水都温乎,鲫鱼群开春就往草根上甩籽,卵串金珠子似的挂满水草,拿瓢一舀就是满满的鱼秧子。” “岛西的河泥肥得流油,洪水卷来的虫豸腐叶全淤在那儿,肥头鲢张嘴就有食,拱得河底冒泡,就跟煮开了粥似的。” “最绝的还是岛南的鱼王潭——就离收水口不远,是个深不见底的大漩涡窝子,龟鳖都绕着走。可怪就怪在,鱼群钻进去反倒安生!老一辈都说那下面连着鱼王水宫,专护鱼子鱼孙。” 冯绣虎盯着掌柜画出来的图案眨巴眨巴眼睛:“从位置上看,大岛两侧的水流在收水口附近汇聚,所以形成旋涡是正常现象,而旋涡中心的低压区可以躲避大型水禽捕食,这是鱼类利用湍流避险的生存本能。” 掌柜愣了一下,他转眼看向顺子,发现顺子也一脸茫然——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听不懂。 “咳。” 掌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都是从老一辈嘴里听来的……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 “可这一切从江流公开河分岛那日起就不一样了。灯笼草枯了,鱼王潭填了,胖头鲢饿得直啃礁石上的青苔……” “鱼都是些没脑子的东西,哪懂什么变通?无数年来的栖息地被一朝改变,神仙池就变成了死鱼潭。” “据说分岛第一年的河汛来时,满河都是撞岛的傻鱼——银鳞迎着石壁猛冲,鱼血涂红青苔;或是走投无路的,卡在礁石缝隙里甩尾等死;又或是困在浅水分汊里,太阳晒爆了鱼鳔,白的肚子铺满了新生的河滩。” “老一辈都说,头三年河水一直泛着红腥,连水鬼都嫌腌臜不肯拖人,你便知是多么惨烈一副景象了。” 掌柜淡淡一笑:“所以说呀,千屿城如今的好日子,是用无以计数的鱼命换来的,这话一点没错。而亲手造就这一切的江流公,便自此定下了规矩——千屿城世代不可吃鱼。” 冯绣虎想起了石大脚的正经生意。 但他没有脑子一抽就把石大脚卖了,而是问道:“那我要是非想吃鱼呢?” 掌柜悚然一惊,作势就要上来捂嘴,却被冯绣虎推开:“男男授受不亲。” 掌柜哭笑不得,压着嗓音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念头也不能乱动——二爷要是不信邪,且去看看草市汀西边码头的第三根船桩,去年有不懂事的外乡佬偷煮鱼汤,如今桩子上还凝着油呢。” 冯绣虎还真不信邪——主要是石大脚有言在先。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他是卖鱼的,说明这千屿城里肯定有买鱼的。 掌柜看出他的心思,苦笑着说道:“二爷如果真是馋这一口,不如去‘食无鱼’吃上一顿。那是千屿城最贵的食府,厨子的手艺也是最好,能把各类食材料理得出神入化,无论是卖相还是口感,都和真鱼一般无二。” 冯绣虎来了兴趣:“这地方在哪儿?” 掌柜指向西面:“自然是千屿城最中间的河心岛。那里是府衙的坐落之处,官老爷们也大都把家安在岛上。” 冯绣虎随口一猜:“这什么食无鱼不会也是哪位官老爷开的吧?” 掌柜先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冯绣虎挑眉:“怎么说?” 掌柜抚须一笑:“食无鱼背后的大东家其实并无官身,但来头却大得没边。具体姓名我却不知——我也没资格晓得,只知人们把她称作胥夫人。” “听说这个胥夫人,家里原是太京的大官,后来嫁了人,便随男人来到千屿城——而她的男人,正是千屿城前任市长。” 冯绣虎不解:“前任?” “没错,前任市长都死好几年了。”掌柜把声音又放低了些,“如今千屿城当家的是新市长。” “按说男人死了,她也就失了依靠,若是寻常女子如此,孤苦伶仃孑然一身,早回太京投奔家里了,这胥夫人却不同,愣是凭一己之力站稳脚跟,还办出了全城最豪奢的食府,就连府衙的官员也跟她交情颇深——这是自然的,若是没有官老爷做靠山,食无鱼又如何能开这么大?” 冯绣虎默然点头:“行,那今晚我就去尝尝食无鱼的手艺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掌柜好心提醒:“那您可得把钱带够,咱们有句话虽是调侃,却不无道理:食无鱼走一遭,瘪钱袋空荷包,银盘子尝个味,金柱子吃半饱——您自己掂量。” 那确实是很贵了,冯绣虎心头有所了然,这地方压根就不是让平头百姓去的。 但他确实想去看看。 并不是真想尝厨子的手艺,而是因为——如果说石大脚的鱼要卖给城里的谁,食无鱼显然是最有可能的一个。 这枚银盘子得值,该打听的不该打听的,冯绣虎都知道了不少。 他起身准备离开,顺子赶紧招呼小厮,让其找来食盒将没吃完的糕点尽数打包。 顺子算是很了解冯绣虎了,趁小厮收拾时,他在冯绣虎耳边小声问道:“哥,方有六不是让咱们别惹麻烦吗?” 这话听得冯绣虎不高兴:“我惹什么麻烦了?” 顺子小声嘟囔:“你非要去食无鱼这事,听起来就挺麻烦的。” (本章完) 第383章 382方方面面的气派 第383章 382方方面面的气派 顺子了解冯绣虎,冯绣虎也了解他。 马二爷一言道破了叶三爷的小心思:“你是不是舍不得钱?” 顺子低头嘀咕:“啥地方一顿饭能吃出一根金柱子去……这能是什么好地方?” “说明这是家黑店。” 冯绣虎一拍桌子,斩钉截铁道:“那我更要看看具体是怎么个黑法,要是黑得我不满意,我砸了她的店!” 这话说得气势十足,引来周围茶客纷纷侧目。 掌柜赶紧给人们解释:“哎哟!没说我——我家不是黑店!” 好说歹说,总算把冯绣虎二人送出了茶馆。 …… 由于方有六不在,马头船开不走,所以冯绣虎和顺子只能靠两条腿走着。 河心岛位于茶烟渚的西面,但中间还隔了几座岛屿,冯绣虎二人边走边问,着实费了些功夫,才终于到了河心岛的桥上。 不愧是府衙所在,作为千屿城的政治中心,河心岛的大桥都比其他岛屿要气派得多。 桥头处有巡捕站岗,但未像帆城那样设下卡哨,冯绣虎二人从桥上过来时,巡捕也没有盘问,只是投来视线打量两眼后,便挪开了目光。 顺子小声感叹:“这里居然能随便过?我还以为会把咱们拦住哩。” 冯绣虎其实也注意到了,虽然桥上来往的行人跟千屿城其他地方比起来明显少了些,但终究是有的,这些人看打扮也都是些普通百姓,说明河心岛并不像上城区那样,禁止外人出入。 “这地方比帆城好。” 顺子笑着说道。 冯绣虎不置可否——没有看得见的门,不代表没有看不见的门。 这事还真不好说。 途中打听路线也耗费了不少时间,等二人终于找到食无鱼的大门口时,已经到了饭点。 在茶馆掌柜的口中,他把食无鱼称作“食府”,可当冯绣虎亲眼看到时,才知道掌柜说得太轻巧了。 这是一座极为气派的独栋建筑,粗一看去,恐怕比国公府也不逞多让。 它的主体仍是砖石结构,共有五层,但整体却是一艘神似画舫的巨大船形。 食无鱼的大门就设在“船舷”下方的正中位置,沿着宽阔的阶梯上去,冯绣虎瞧见分立两边的门童——他们是清一色彪形大汉,统一穿着燕尾服。 当门童们齐齐朝冯绣虎弯腰行礼时,冯绣虎余光瞥间他们衣摆下鼓鼓囊囊的东西——竟是枪袋。 冯绣虎心里泛起嘀咕——这排场可真不小,哪里还像个饭店了?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端起架子领着顺子踏进旋转门。 一出来,立马有侍立门边的旗袍小姐迎上前,堆着热情的笑脸招呼:“二位里边请。” 她领着冯绣虎和顺子穿过富丽堂皇的走廊,将他们迎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 冯绣虎刚坐下,打领结的侍应生就已经推着小车来到了旁边,前后没耽搁丁点时间。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旗袍小姐从小车上拿起菜单,也没递给冯绣虎,弯下腰亲自举在半空翻开,脸上笑意不减:“二位是第一次来,我给您推荐几个咱们食无鱼的拿手好菜,有什么忌口吗?” 冯绣虎抬手打断:“等会儿,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第一次来?” 旗袍小姐笑道:“客人莫不是在考校我?食无鱼每日迎来送往,每位客人我都记在心里,第几次来,爱吃什么,我是半分都不会忘记。所以打二位一进门,我便知道定是外地的贵客慕名而来了,我当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就怕怠慢了二位。” 冯绣虎抬眼扫了圈周围,才发现大厅里其实没几桌客人。 他调侃一句:“我看你家生意也不怎么样嘛。” 旗袍小姐丝毫不恼:“那是因为我家只招待贵客,自然得是二位这种要身份有身份,要气度有气度的,才值得我们笑脸相迎。” 冯绣虎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从进门开始,到此时坐在位置上,旗袍小姐无论从仪态还是谈吐,可谓是滴水不漏——要知道,她只是众多迎宾中的其中一个,像她这样的,门口还站着一堆。 且不说食无鱼贵不贵了,至少在专业素养上,着实让冯绣虎开了眼界。 此时顺子已经把菜谱的第一页看了个遍,他本不想露怯,却还是忍不住咋舌,低声惊呼:“这也太贵了——” 冯绣虎假装没听见,他伸手合上菜谱,看着旗袍小姐说道:“我们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什么好吃,菜谱就不看了,我就一个要求——我想吃鱼。” 旗袍小姐的脸色没有变化,笑着点头:“客人的要求就是我们的圣旨——我给您推荐几道特色菜,再找手艺最好的大厨掌勺,保管您吃到嘴里,和真鱼没有两样。” 冯绣虎不满道:“我要吃的就是真鱼。” 哪怕已经看出冯绣虎的故意为难,旗袍小姐依然不恼,她哄着冯绣虎:“客人呀,出了千屿城,真鱼哪里吃不到?可像极了真鱼的假鱼,离了咱们食无鱼,可就再也吃不到了。” 冯绣虎俯身凑近:“真没有?” 旗袍小姐摇头:“真没有。” 她的语气神态均不似作假,冯绣虎顿感无趣,摆手道:“那你看着上吧。” 旗袍小姐鞠躬施了一礼,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去了。 推车的侍应生适时递来温热的手帕。 冯绣虎边擦手边对顺子说:“别苦着脸,来都来了,敞开了吃。” 顺子还是忧虑:“哥,咱们路还长着,钱哪经得住这般?” 冯绣虎倒是无所谓:“钱没了可以再挣——就像她刚才说的,错过这家店可就没下家了。” “吃什么不是吃?总归是把肚子填饱。” 顺子叹了口气:“我看大哥是忘了,咱们的钱还得留着置办趁手的家伙。” 冯绣虎眼皮一跳——他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早先出门前他心里还念叨着这事,寻思顺便找茶馆掌柜一并打听了,问问城内哪里有买卖武器的铺子,结果掌柜扯得太远,愣是给冯绣虎聊忘了。 此事理亏,冯绣虎有些不好意思,但嘴还是硬的:“我记着呢!反正也不差这点钱——等明天我再去找茶馆掌柜打听。” (本章完) 第384章 383上楼 第384章 383上楼 各色菜肴陆续上桌。 旗袍小姐从头到尾都侍立在旁,既不近也不远,保持了一个能随时接话,又不会打扰的位置。 每道菜上来,她都能三言两语就介绍清楚,点名特色的同时又没有半句冗杂。 有一说一,食无鱼的手艺确实顶尖,每道菜的滋味都令冯绣虎惊叹,只是他和顺子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顺子是因为心疼钱,每一次伸筷子仿佛都承受着莫大的心理压力。 而冯绣虎则是因为心里揣着事——他已注意到两三次,有洋装革履的食客被旗袍女侍领着上了楼去。 他招手把旗袍小姐唤来,状似随意地指了指楼梯处:“那上面是做什么的?” 旗袍小姐坦然微笑:“怪我忘了介绍了,我们食无鱼共有五层,一层是用餐的大厅,二层是贵宾区,并且设有私密性极好的包厢,三层和四层是提供给贵宾们在宴席过后休息和住宿的场所,五层则是我们大东家的私人场所,不对客人开放。” 冯绣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难道不算贵宾?给我换到二楼去。” 旗袍小姐的笑容依然真诚:“以您二位的身份,去二楼肯定绰绰有余,我非常愿意将二位请到二楼,再给你们安排环境最好的包厢用餐,可惜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对此我很抱歉。” 冯绣虎不依不饶:“职权不够就去找你们经理来。” “经理?” 旗袍小姐反应很快:“您说的是我们大班管事吧?但可能要让您失望了,哪怕是大班管事,也没法子带您上二楼。” 冯绣虎皱起眉毛:“那到底要多大的职权?” 旗袍小姐微笑解释:“客人有所不知,要想上二楼用餐,首先您需要成为我们正式的贵宾——我是指持有贵宾凭证的那种贵宾。而我们食无鱼的贵宾凭证颇为难得,就算钱也买不到,须由已持有贵宾凭证的客人介绍,再由大东家亲自面审一场,方能成为正式贵宾。” 冯绣虎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回一边站着去了。 搞些里哨的规矩,冯绣虎笃定其中必有猫腻。 冯绣虎其实也不想惹麻烦——此地初来乍到,加之方有六有叮嘱在先,况且也没人上来招惹他,冯绣虎又不是吃撑了闲得慌,何苦要给自己招来事端? 但他对这地方着实好奇——谁家餐馆的门童都要随身配枪呀,谁看见能不好奇?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他俯身凑近,低声对顺子吩咐:“有人问起,就说我吃撑了睡一会儿。” 顺子一愣,尚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看见冯绣虎摆出伏桌假寐的姿势,他的灵体脱身而出。 顺子眨巴眨巴眼睛,这下明白了。 冯绣虎指了指远处的楼梯,冲顺子使了个眼神后就朝那边走去了。 望着冯绣虎的背影离开,为了不引来怀疑,顺子赶忙收回了目光,面不改色继续夹菜。 夹起一块豆腐做的鱼肉,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他却看见桌子对面的冯绣虎又坐直了身子。 顺子怔在当场:“怎么又回来了……” 他下意识看向冯绣虎离开的方向——冯绣虎的背影才刚走到楼梯口呢! 顺子猛地回过头来,对上了冯绣虎略显迷茫的视线。 “搞什么……”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冯绣虎”喃喃自语。 这次顺子看清了——对面冯绣虎的双眼里,分别就是一对竖瞳。 蚀左顾右盼,没找到冯绣虎的影子,遂转头问顺子:“他人呢?” 顺子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抬手指了指头顶。 蚀抬头一看,却只看到挂着水晶吊灯的天板。 顺子给蚀夹菜:“接着吃饭,别乱看。” 蚀不明所以,但也依言照做。 他夹菜喂进嘴里,咀嚼片刻后咽了,抿抿嘴品鉴道:“嗯……火候还行,但味道比羲君的手艺差远了。” 一句话就挑起了顺子的好奇:“你吃过羲君做的菜?不是——羲君居然也亲自做菜?” …… 冯绣虎沿着弧形楼梯拾阶而上。 虽说普通人看不见灵体,但冯绣虎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毕竟千屿城内这么多家观庙,难保会不会有哪家的神游境修士来这里吃高价饭。 来到二层,首先映入冯绣虎眼帘的是一扇厚重华丽的双开大门,大门此时紧闭,边上依然有门童女侍伫立。 冯绣虎略作思忖,心想门内无非也是吃饭的地方,而且人多眼杂,万一被发现了得不偿失,于是扭头继续往上走去。 就如旗袍小姐所说,三层四层全是独立的房间,长长的走廊贯穿其中,但她没说的是,从第三层开始,就已经来到了整个食无鱼船形的“甲板”位置,这里除了有住宿的房间外,还有大面积的露天休息场所。 此时甲板上就有不少人三三两两扎堆,或站在边缘眺望吹风,或举着酒杯低声交谈。 冯绣虎凑近一处,站在旁边听了会儿。 一个扎领带的胖子说:“眠鹭浦的鸮人又罢工了,造船厂的洋鬼子这个月已经来找我闹了好几次。” 对面瘦子扶了扶金丝眼镜:“鸮人罢工是他们造船厂自己的事,要么工钱没发够,要么压榨得太狠了,这些问题难不成全指着规划司给他解决?我要是你,就直接把事情推给夷务调解署,也够拖他半个月了。” 领带胖子看看左右,视线直接从冯绣虎脸上扫过却丝毫没有停留,他把声音压低了些:“总这么拖着能行吗?万一把洋鬼子逼急了,一封信直接捅到大国公那里去……” 眼镜瘦子闻言,眉头也不由得皱了一下,他沉吟片刻才开口:“千屿城又不是大国公的属地,难不成他还能在千屿城只手遮天?就算真施压下来,大不了再找别的由头接着拖。” 领带胖子连连摆手:“慎言,就算千屿城不是大国公属地,却依然归在迷雾教会的教区里。大国公毕竟离得远,我反倒更担心洋鬼子把教会抬出来给他撑腰。” 眼镜瘦子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冯绣虎听得一知半解,差点就忍不住直接开口搭话,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住了,回头继续朝最顶层的五楼走去。 (本章完) 第385章 384他逃她追 第385章 384他逃她追 从楼梯上来后,之前的喧嚣被尽数隔绝在了外面。 一扇雕铁门出现在面前,但这挡不住冯绣虎,他默施法诀,灵体变得虚幻了些,然后试着伸出手,五指径直从门上穿过。 穿进屋来,冯绣虎的目光快速扫视一遍,发觉屋内无人。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味,由于没开灯的缘故,整个空间内显得有些昏暗。 这里似乎是用于待客的大厅,而首先引起冯绣虎的注意的,就是布满整个大厅的玻璃地面——玻璃下被注满了清澈的河水,数不清的锦鲤正在其中游动。 果然有鱼! 冯绣虎来了精神,又看向其他角落。 大厅一侧摆着沙发和茶几,距离沙发不远的地方就是阳台,此时阳台的玻璃门大敞开着,河风呼呼灌进来,将门边的纱帘吹得飘然舞动。 茶几桌面上放着一本牛皮本,似乎经常被人翻阅,以至于封面都有些褪色了。 冯绣虎走过去正要查看,忽听门外响起了噔噔噔的高跟鞋声。 来不及多想,他闪身钻进了阳台的纱帘后面。 外面传来插钥匙开门的声音,冯绣虎看见两道身影走了进来——但隔着纱帘看不清样貌,只判断出是两个女人。 走在前面那个身材高挑些,穿着修身的礼裙;走在后面那个则穿着板正的深红色洋装,怀里捧着一束——若不是她们开口说话了,冯绣虎差点以为是个男的。 高挑女人随意把小手包递给身后的洋装女人,问道:“是谁送的?” 洋装女人答:“还是律法司司长李观澜,前几次你都没收,这次就直接亲自送到食无鱼门口来了。” 高挑女人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次不管是谁,这种送到家门口的都直接拒了,随便找个由头——比如我闻不得哪些的味道之类的。” 她的视线在束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从中抽出两朵走到对面墙边,将插进摆在边柜上的瓶里。 冯绣虎的视线随着她移动,这才注意到对面边柜的上方——一副黑白人像正挂在墙上。 照片上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冯绣虎忍不住想再看清楚些,便歪着头探出了纱帘。 适才他不动还好,昏暗的环境里本没人察觉到他,可这一动就坏事了。 洋装女人余光瞥间纱帘后有东西晃动,当即警觉看来,视线立刻锁定在冯绣虎身上:“谁在哪儿?” 这女人是修士! 冯绣虎心知坏菜,赶紧以袖遮面,扭头便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洋装女人三两步跨上阳台,扶着栏杆朝下张望,看见冯绣虎已经落到了三层甲板上。 她回头对高挑女人喊了一句:“回卧室锁好门,我回来前哪也别去!” 说罢,洋装女人毫不迟疑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 “做菜和炼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比如都得看火候。” 大厅里蚀和顺子正聊天火热。 蚀说得煞有介事:“你想想,这天底下,论玩火谁玩得过羲君?所以她做的菜能难吃吗?” 顺子不明觉厉,只知道点头附和:“有道理啊……可是神也要吃饭吗?” 蚀摆摆手道:“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别人我不知道,但羲君却是好吃得紧,一天三顿从不落下,偶尔半夜馋醒了还得补顿夜宵。” 顺子喃喃道:“她胃口还挺好……” 就在这时,蚀忽然心有所感,转头看向窗外。 下一秒,喧哗声从外面传来。 顺子紧跟着转头看去,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街上拔腿狂奔。 “他要去哪儿?” 蚀疑惑问道。 话音刚落,视野中一个身穿深红色洋装的身影从后面紧追上去。 顺子心急低呼:“出事了,赶紧走。”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见二人起身,旗袍小姐立刻走上前:“二位吃好了?” 顺子来不及跟她多说,掏出钱夹,摸出一迭金券塞进旗袍小姐的手里:“不用找了。” 说罢,二人匆匆朝外面走去。 …… 身后的洋装女人追得紧,冯绣虎不敢直接回身体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顺子能看到的地方跑过,希望以此提醒他。 “休走!” 身后传来女人的呼喊,冯绣虎闻言跑得更快了。 冯绣虎心里其实也急,他现在和蚀不在一起——以至于无法借用权柄,只能依靠自己已有的手段。 而且脱离肉身作战,他的实力本就打了折扣,再加上他心知自己理亏,不想轻易暴露真容,所以才一直逃跑。 他遮着脸回头对洋装女人喊:“算了算了,我下次不来了还不行吗,你能不能别追了?” 女人边追边问:“你先说谁派你来的!” 冯绣虎脚下也没停,回道:“没人派我来!我就是路过的!” “你路过到别人家里?当我是小孩吗!” 眼看距离拉近了,女人掐住法诀,朝冯绣虎喝道:“处处留情!” 冯绣虎不明所以,再次提速:“别追了,咱俩没情分!” 女人只觉诧异,却来不及多想,紧接着变化法诀,朝前方冯绣虎张开五指—— 细密的红线自掌心射出,朝冯绣虎的背影飞掠而来。 冯绣虎余光察觉有异,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红线从自己胸膛穿出,余势不减又插进了前方地面,溅起碎石乱迸。 冯绣虎自己倒没受丝毫影响。 “姻缘庙的?” 他甚至还抽空回头问了一嘴。 女人心中惊骇,再次出声喊道:“你站住!我不追了!” 说罢竟真的在原地站定。 冯绣虎看看周围,发现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跑到了僻静无人处,见女人站定,他想了想也停了下来,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洋装女人这是想通了——面对她的咒术,冯绣虎别说受伤了,根本就是视若无物,这份修为远在她之上,而冯绣虎却连手都不还,这要么就是故意戏弄她,要么就是真的没有恶意。 洋装女人朝冯绣虎拱手施礼:“这里面或有误会,敢问阁下是哪家的高人?不妨在此解释清楚,我定不为难。” 冯绣虎眼神飘忽:“误会肯定是误会,但要问我是哪家的,首先不能是姻缘庙的……” 这话说了当没说,洋装女人听得眼中浮现出迷惑。 “阁下确实不像是姻缘庙出来的……” 她下意识接茬。 可话还没说完。 咚——!! 闷声乍响,洋装女人后脑忽遭重击。 视野变黑前她难以置信地回头去看,却只看到一根铜管在视野中放大。 咚——!! 又是一声。 黑暗中阴影褪色,顺子和蚀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看着昏死在地的洋装女人,顺子松了口气。 他丢掉手里不知从哪掰来的水管,对冯绣虎笑道:“哥,这娘们脑壳真硬。” (本章完) 第386章 385不久前的新闻 第386章 385不久前的新闻 冯绣虎钻回了肉身,和顺子一起在洋装女人跟前蹲下来。 “穿得人模狗样,结果连张金券都掏不出来。” 顺子小声嘟囔。 冯绣虎抬眼一瞧,就一分神的功夫,顺子不知从哪把女人的荷包翻了出来。 他一边嘟囔,一边把为数不多的几枚银盘子揣进了自己兜里。 “说明她平时不需要自己钱。” 冯绣虎作出推断,也跟着一起把女人身上翻了个遍。 这人身上别无他物,只是洋装内兜里迭着一张红彤彤的帕子,展开来看,浑似一张喜庆的盖头,上面用金线绣有繁复纹饰——冯绣虎端详片刻,察觉到纹饰中夹杂着符文图案,看着竟有些眼熟。 倏而便反应过来——这些符文他曾在囍结连理盏上见过。 冯绣虎心里有了猜测,闭上眼仔细感受一会儿,果然从红帕子上察觉到了法力波动。 “这应该是姻缘庙的制式法器。” 冯绣虎颇为笃定,他把帕子重新迭好放了回去——这东西不能随便拿,否则容易引火烧身。 “赶紧撤吧。” 冯绣虎起身招呼顺子:“等会儿那帮门童该追来了。” 顺子应了一声,捡起那根已经形变弯曲的铜管,跟着冯绣虎一溜烟儿跑了。 …… 幸亏顺子记得路,二人一路低调疾行,了些时间,在天空刚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时,顺利抵达了家中。 冯绣虎回二楼房间换了身衣服,走上阳台朝外面看去。 河对岸的商铺街大都收了铺子,但稀薄的烟气还未散尽,在小雨的冲刷中渐渐弥散。 望着外面的夜景出神,冯绣虎回想起今晚的所见所闻。 食无鱼确实透着古怪——是不是真的有鱼倒是次要的了,这座食府所具备的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一座食府该有的程度。 配枪的门童,扎堆的官员,甚至还有修士作为贴身保镖。 一个失了势的女人,凭什么能有这么大能耐? 就算她男人——前任市长没死,就算她依然是市长夫人,这种程度显然也超过了。 最好的对比就是——帆城市长严庆田就没有修士当保镖。 “能让修士当保镖的女人我只见过一个……” 冯绣虎喃喃自语,忽地一愣。 韦素娥身边的另一个侍女,吴彩凤,她也是姻缘庙出来的。 会是巧合吗? 冯绣虎拿不准。 笃笃笃。 “哥,你睡了?” 顺子在外面敲门,打断了冯绣虎的思绪。 冯绣虎推门出来:“有事?” 顺子眉头紧皱,他咬着指甲半晌,像是终于理清了思绪,开口说道:“哥,我和……” 他指了指冯绣虎:“……你身上那位,我俩从食无鱼跑出来的时候,看见个熟人。” 千屿城居然还有顺子的熟人? 冯绣虎感到好奇:“谁?” 顺子抿抿嘴,正色道:“当时匆忙晃了一眼没瞧仔细,但现在回想起来,应是郑素梅没错。”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冯绣虎愣了:“程爱梅老婆?” 没记错的话,冯绣虎他们离开帆城前,郑素梅还好端端跟在程爱梅身边。 冯绣虎觉得不可思议:“这不对吧,她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比我们还快?” 顺子猜测道:“咱们不是在浆罗溪多留了两日么,兴许是在那时候超过了咱们?” 冯绣虎还是觉得这事没道理——一来帆城邪神已退,程爱梅一家没理由在这时候才选择逃难;二来以程爱梅他们的身家,更不会选择在食无鱼吃高价饭。 “程爱梅呢?” 冯绣虎问。 顺子摇头:“没瞧见,当时郑素梅身边确实还跟了几个人,但没有程爱梅。” 那这事就更说不通了。 郑素梅放着好好的点心屋生意不要了,抛下男人独自跑千屿城旅游来了? 这边还没想通,楼下传来了开锁声。 冯绣虎和顺子从楼梯下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方有六, 方有六还是出门前的打扮,他从马甲下面抽出厚厚一迭报纸,用手轻轻拍打,将沾上的零星雨水抖落。 冯绣虎冲他打了个招呼:“报纸都带回来了——这是顺利入职了?” “都是些老报纸。” 方有六回了一句:“只有这一份是前些时日的。” 他从中抽出一张递给冯绣虎,冯绣虎看向抬头,上面写着——西洋时报。 方有六凑过来,替冯绣虎翻了个面,指着商业版块的其中一角:“你看这则新闻。” 冯绣虎依言看去,只见那处小字甚密,写道—— 【接大玄商行总会急电,昨日上午先驱者岛忽遭坤舆剧变,地壳震荡持续约半刻有余,震波撼动百里,致海府失序,陡生巨浸。】 【据怡和洋行船队大副称:但见海水如沸,黑潮壁立三丈,敝船虽急转舵避其锋镝,然船楼玻璃尽碎,机舱进水,舱面货箱尽没鲸波,计损隆尼亚茶叶千斤,橡胶逾百桶。】 【笔者时评:天灾突降,人谋岂可怠乎?近年西洋船舶日增,而观象台、无线电台设置未广。若效仿西大陆列国广布侦听设施,何至令商贾遭此无妄之灾?望海事总司与电波管制总司勠力同心,速行善策,保我大玄航运命脉!】 冯绣虎看完了,问方有六:“你们学院是不是建火山上了?如果是的话确实容易地震。” 方有六摇摇头,说道:“你再看这份报纸的时间——地震当日,恰好就是七彩鳞掀波那天。” 冯绣虎愣了一下,他忽然反应过来,下意识转头看向顺子。 他想起来了——秘法学院没有建在火山上,而是建在敢当的背上。 “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方有六幽幽问道。 冯绣虎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回道:“肯定是!” 方有六疑惑:“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冯绣虎把报纸拍在桌上:“不管什么事,肯定都是巧合!” 方有六挠着后脑勺,他自言自语道:“我本来以为是帆城的真神大战通过某种方式惊扰到了学院下面的东西……” 他忽然意识失言,闭嘴把话咽了回去。 然后摇摇头道:“算了,或许真的只是巧合,毕竟帆城和先驱者岛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本章完) 第387章 386大国公的方式 第387章 386大国公的方式 方有六发现冯绣虎穿的衣服已不是白天那件,遂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你们今天去哪儿了?” 冯绣虎打了个哈哈:“随便吃了顿饭。” 顺子偏过头去不接茬。 方有六并未生疑,点点头道:“对了,你们出门在外,尽量别提自己是帆城来的。” 顺子闻言有些不满,回过头来:“为何?咱们的根就在帆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若论繁华,我看千屿城还比不上帆城哩。” 方有六摆手:“不是这个理,你们有所不知——我今天翻了许久报纸,收揽了不少消息。” “比如千屿城的上一任市长,就是去了趟帆城回来后得病死的,坊间多有传闻,事前前任市长与大国公多有不睦,所以人们都传是大国公设计害死了他。” “前任市长在任期间风评尚好,所以千屿城许多居民对帆城来客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冯绣虎又想起了挂在食无鱼五楼房间里的那张黑白相片。 他问方有六:“所以到底是不是大国公害死了前任市长?” 方有六想了想,点头道:“我觉得可能性极大。” “这就是我想再提醒你们的——不要无故招惹事端。” “你们别看千屿城内繁华祥和,但实则这里的局势比帆城还要复杂。” 他指了指脚下:“千屿城坐落在飞鳍河上,而飞鳍河是大玄三川之一天瀑川的一条重要支流,大国公一直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将影响力扩张到这里来……” 顺子听得打起了哈欠——这方面的内容他完全提不起兴趣。 遂冲二人摆手:“乏了,我先回房歇息。” 待顺子离开,冯绣虎冲方有六扬扬下巴:“接着说,我爱听,具体是什么方式?” “掌控水利。” 方有六继续说道:“千屿城是天瀑川上最重要的水利枢纽,大国公引入西大陆先进的工业理念,意图在千屿城兴建造船厂,大规模制造用于商贸的铁皮船,如果此举达成,只需假以时日,便能轻松掌控天瀑川以南区域的经济命脉。” “如果只是造船行商贸之事,听起来倒也不算多么严重。” 方有六竖起一根手指:“但是莫要忘了,从教区划分的地理位置上来看,千屿城正好是迷雾教会划分到的最南边的城市——而铁皮船的出现必然会逐渐取代以往的船商队伍,随着生存空间被压缩殆尽,这些人只要还想继续在大川上讨生活,就不得不仰仗大国公的鼻息。” “换句话说,也是仰仗迷雾教会。” 冯绣虎听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信仰之争。” 方有六点头道:“并且受此影响的绝不止在大川上讨生活的百姓,他们也有家人,他们还有贸易对象,商船队所代表的也不仅仅只是这一个行当,他们和各行各业皆有干系——大国公把天瀑川这条水脉的贸易线当作了一把撬棍,想利用它撬起整个天瀑川以南的经济脉络。” 冯绣虎惊叹地看着方有六:“这些都是看报纸看来的?” 方有六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报纸或许不会直接告诉我答案,但我懂得思考——知识带给人的不仅是智慧,还有远见。” 冯绣虎觉得他挺装的,没好气道:“这些事离咱们太远了,跟我惹不惹麻烦恐怕没什么关系。” “你哪次惹的麻烦小了?” 方有六反问。 冯绣虎气歪了鼻子:“哎我说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方有六赶紧哄他:“二爷,我是在劝你,别脑子一热就拿着代行者的身份出去招摇撞骗。如今城内迷雾圣堂和千屿城府衙的关系颇为复杂,各大神庙的态度也不明朗,你千万别一不小心就卷进去了。”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你直说不就行了?” 冯绣虎瞪了他一眼:“回头我就把代行者徽章收起来,保证不带出去。” …… 次日清晨,冯绣虎是被河对岸的吆喝叫卖声吵醒的。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转头一看——才发现昨晚忘记关阳台的门了。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冯绣虎爬起来走上阳台,冲对面的商铺街大骂:“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嗓门不小,愣是吼得对面安静了一瞬,但下一秒又接着喧嚣起来。 对岸茶馆的掌柜冲冯绣虎遥遥拱手:“二爷,早上好呀!” 看到他冯绣虎便想起了——昨天顺子打包了没吃完的糕点,正好当作早饭。 走出门查看,站在走廊上冯绣虎看见顺子已经醒了,正坐在一楼的大厅里翻看方有六昨天带回来的报纸。 “以前的报纸有什么好看的?” 冯绣虎的说话声引来了顺子的目光。 他看见冯绣虎从楼梯下来,笑着解释:“我就随便瞅瞅,看看是否有提到武器铺子的。” 冯绣虎差点又把这茬给忘了,他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问道:“以前在帆城,弟兄们的器械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顺子回话:“大多都是自己攒的,在底城捡现成的铁片木棍,稍加打磨再用麻绳一串,便是趁手的利器。” 冯绣虎想了想又问:“那是以前,若是直接买现成的又该去哪里?” 顺子又回:“自然是打铁铺子,只要肯出钱,想要什么样式的铁匠都能打——但刀兵这类东西不能明着买,铁匠通常会把买家带到里屋详谈,谈拢了价钱,才偷偷给你做,否则被府衙查到了是要吃挂落的。” 寻常铁匠打造的也只是寻常武器,如今冯绣虎已经看不太上这些。 他沉思片刻,想起了熊桂媛。 准确来说是想起了熊桂媛的竞买行。 念及此处,冯绣虎不再犹豫,他抓起一块糕点,冲顺子招手:“走,接着喝茶去。” 二人再次来到对岸茶馆。 茶馆掌柜笑眯眯地接待了他们。 冯绣虎递上一块银盘子,也笑着吩咐:“还跟昨天一样。” 掌柜不着痕迹地将银盘子收进袖里,闲聊般地开启了话头:“二爷昨日去过食无鱼了?” 冯绣虎点头:“去了,也就那样。” 掌柜闻言好奇发问:“我听闻昨夜食无鱼起了骚乱,据说有人闹事,似乎还伤了人,二爷可曾目睹?” 冯绣虎赶紧摇头:“不知道,不清楚,没看见。” (本章完) 第388章 387无肠竞买行 第388章 387无肠竞买行 “许是刚好错过了。” 掌柜不疑有它,笑着带过了这个话题。 由于是上午,茶馆内有说书先生坐堂,冯绣虎进来时听了个囫囵,正在讲的是个叫“藤娘借眼”的故事。 “且讲那千百年前,分岛后怪事不绝。” “话说束津岛有个卖灯油的周大,那夜周大撑船过涵洞……” 说书先生吐字幽幽,语气神秘,顺子听得入神时,只见说书先生猛地拍扇惊桌。 啪! “忽见洞壁蓝藤蠕动!藤蔓间睁开百只鱼眼,周大吓得油篓翻倒,却听腾中有女声哭泣:‘分岛时俺被压成藤妖咧!借郎油灯照路,送鱼魂归海……’” 说书先生唏嘘道:“也是那周大心善,便夜夜挂灯于涵洞,三年后灯灭人查,洞壁藤蔓竟自绽光华——至今行船不点灯!” 堂下听众喟叹。 说书先生甩袖自问自答:“你问老朽怎的知晓?嘿!周大正是家祖!” 茶客纷纷喝彩,说书先生冲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赶忙端起托盘绕堂而走,一时铜珠子落盘声不绝于耳。 顺子也给了两颗铜珠子当作赏钱,他余兴尚存,对掌柜好奇问道:“那什么什么藤的,真是妖怪变的?” 掌柜摆摆手,把声音放低了些:“都是些志怪的说法,作不得真。哪来的什么妖怪?那藤蔓唤作荧筋藤,成熟后本就会发光。故事里的周大只不过碰巧撞见了荧筋藤刚开始抽藤的时候,见其蠕动生长,便吓了一跳;至于所谓的鱼目百只,须借灯照路,更是无稽之谈——不过是炒高油价的套路罢了。” 顺子感到失望:“这样啊……” 冯绣虎插话道:“我听说荧筋藤生命力顽强,如果生长速度也这么快的话,岂不是很容易盘根打结堵塞涵洞?” 掌柜笑着点头:“二爷说得在理,但你有所不知,荧筋藤不仅生命力顽强,而且极其坚韧——早年间甚至能直接用来在滩涂上拖船哩!” “但也正因它的坚韧,寻常刀具须切磨半天方能将其割断,所以平日里的打理都是由轮回庙的修士老爷们负责——我也说不清楚他们用的具体是什么手段,只知道修士老爷乘小船划过涵洞,所过之处,沿途茂盛过长的藤蔓便纷纷枯朽掉落。” 谈话终于绕到了正题上。 冯绣虎顺势接茬:“你说寻常刀具拿它没办法,那要是不寻常的呢?” 掌柜眨眨眼睛,试探发问:“如何才算作不寻常?” 冯绣虎笑道:“我看修士老爷们用的就不太寻常。” 掌柜心头有了数,拢在袖子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银盘子。 他沉吟片刻开口:“既是如此不寻常,那寻常人也难以一见。” 冯绣虎点头:“因为难见,所以才想开开眼界。” 掌柜看看左右,示意冯绣虎附耳过来:“想开眼界不难,竞买行所藏来自天南地北,想必不会让二爷失望。但竞买行也分个寻常和不寻常,二爷想看的是不寻常之物,要去的便只能是竞买行夜场。” “但夜场的规矩与寻常不同,二爷且记在心里……” 一番耳语后,冯绣虎了然点头。 掌柜指着南面:“竞买行就开在束津岛。顾名思义,束津岛是距离收水口最近的岛屿,岛上最南边有个鱼王码头,正对着收水口——竞买行的位置就在鱼王码头旁边。” “此举也是为了给竞买行的客户提供方便,许多客户来自外地,也不方便抛头露面,拍完货物后,即刻就能上船离开千屿城。” 冯绣虎笑着看向掌柜:“你知道得还真不少。” 掌柜腼腆一笑,冲冯绣虎拱手:“我们开茶馆的,没什么大本事,唯独消息灵通,客人们谈天说地只管张嘴,各类消息秘闻就一股脑地往我们耳朵里钻,拦都拦不住。”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冯绣虎道谢回礼,招呼顺子把桌上吃食糕点全部打包,然后起身离去。 …… 二人先回了趟家,把钱箱里的金券全部带上。 然后又根据茶馆掌柜的指引,马不停蹄去了束津岛。 无肠竞买行。 硕大的招牌挂在头顶,街道上人来人往,竞买行门内却没什么人——因为时间不对,竞买行日场的场次多设在下午,夜场更不必说。 指着上方招牌,冯绣虎给顺子卖弄着自己刚从茶馆掌柜那得来的新见识:“千屿城依水而建,所以取个跟螃蟹有关的名字。同时无肠也是无常的谐音,意在提醒客户——富贵有命,买卖无常。” 顺子听得一知半解,嘟囔问道:“可是无肠跟螃蟹有什么关系……” 他声音太小,冯绣虎没听见,拽着他进了竞买行大门。 这是千屿城内唯一一座竞买行,外面看上去低调老旧,但内里装潢却格外气派豪奢。 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迎宾大厅,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还没等好生打量,柜台后有穿马褂长衫的管事迎上前来。 长衫管事的视线在顺子怀里的钱盒上停留了一秒,问道:“二位是来问价的,还是出货的?” “问价。” 冯绣虎摆摆手,主动招呼:“图录拿来。” 管事眼皮一抬,意识到冯绣虎才是做主那个,于是赶紧将蒙皮封面的图录双手奉上:“这是我们今日的拍品,您过目……” 话音未落,只见冯绣虎将图录翻开,掉了个方向煞有介事地看了起来。 管事的眼神微微一变。 顺子小声提醒:“哥,拿反了。” 冯绣虎不理他。 管事开口说道:“老板,今天的册子印反了。” 冯绣虎接话:“正有正的看法,反有反的看法,这上面的东西没有合眼缘的,给我拿本正的来。” “您稍候。” 管事点头应下,回身走回柜台,从上锁的柜子里重新拿出一本图谱递来。 这本图谱从封皮来看与之前那本别无二致,可翻开来看,里面却是一张白纸。 纸上只写着寥寥数字——今夜厅位:二十干虾。 这是千屿城独有的竞买行暗语,干虾指的是银盘子,与之对应的则是蟹脚——金柱子。 ps:冯老爷在帆城没体验过的竞买行夜场,在千屿城体验上了。 (本章完) 第389章 388食无鱼的尾巴 第389章 388食无鱼的尾巴 冯绣虎微微皱眉——因为掌柜给他说的入场价格是十枚“干虾”左右。 他不满问道:“你这还是时令价?” 管事听懂他的意思,赔笑道:“好教两位老板知晓,今夜有好货登台亮相,所以入场价格便比往日贵了些——也是二位这时候来了,若是等到下午,怕是想买都没处买了。” 冯绣虎在心底默算,二十干虾就是二十枚银盘子,也就是两张金券,五分之一根金柱子! 好家伙,这仅仅只是买个入场资格——而且还是大厅里的散座。 他合上图录递回去:“行,我们两个人。” 管事挂着笑脸恭敬接过:“按规矩,要先验资。” 冯绣虎让顺子打开钱盒,露出摆在里面的数沓金券:“这些够么?” 盒内金券整齐堆放,共五沓有余,每沓皆是百张数目,换算成金柱子都有五十多根。 管事见惯了世面,这些钱还不值得他变色,只粗略扫视一眼,便点头道:“够了。” 冯绣虎从中抽出四张金券,递给管事——这是他和顺子的门票钱。 冯绣虎盯着他:“今晚要是没有好货,可别怪我跟你闹。” 管事接过金券,赔笑应声:“保管不让老板失望。” 看着金券易主,顺子心都在滴血。 他忽然一把抓住管事手腕,瞪眼道:“你们——” 见顺子表情狰狞,管事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怎,怎么?” 顺子缓了口气:“你们收这么贵——场子里总得管顿饭吧?” 管事尴尬笑着:“不好意思,老板,咱们大厅里不提供吃食,只有贵宾包厢才有这些服务。” 顺子面色难看:“那我能自己带吗?” 管事笑得更尴尬了——他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要求。 能进夜场的哪个不是体面老爷?就是饿死他们也做不出这种掉面儿的事。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冯绣虎替管事把顺子的要求应了下来。 他拍拍管事的肩膀:“记得给我安排个靠前的位置,我怕我喊价的时候你听不清。” 管事苦笑点头。 事情安排妥当,冯绣虎领着顺子大步离去。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管事才收敛了笑意。 他拍了拍图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里暗骂:“哪来的两个土包子……” “说什么没好货就找我闹——真有好货买得起么你!” …… 出了竞买行。 无处可去的兄弟二人蹲在街边。 冯绣虎在想该给自己物色个什么样式的兵器,而顺子则还在神伤那四张金券,所以埋着头不说话。 大街斜对面的一栋建筑有人进进出出,显得颇为热闹,冯绣虎被吸引了注意:“那是做什么的?” 顺子抬头看去,喃喃道:“邮务司……哥,我想家了。” 冯绣虎拍拍屁股起身:“说什么狗屁话,这才出来几天?走,给家里寄封信去。” 顺子讷讷不言,跟着冯绣虎走进邮务司。 在柜台处讨来纸笔,冯绣虎斟酌了一会儿,开始动笔。 【阮小曼……】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想了想又把这几个字划掉,改成了“细腰儿”。 笔下未叙杂言,只问家中安否?唱诗班弟兄可否安置?桂媛生意如何?帆城有无变故? 末尾处才将己身近况一笔带过,言说会在千屿城小住一段时日,若有回信,可寄至滚水埠三十三号。 又在最后一句画下横线标出重点——【切记注明,收信者马二。】 这边冯绣虎封好了信,将信封和费用一起递回柜台。 回头再找顺子,却见顺子神色警惕,正朝门外张望。 “怎么了?” 冯绣虎问。 顺子低声回话:“好像有尾巴。” 冯绣虎目光一凝:“出去看看。” 二人当即走出邮务司大门,顺子环顾左右,他抬臂指向街对面一位正靠着邮筒看报的带帽男人:“就是他!” 男人见势不对,转身就跑。 居然真有人跟踪! 冯绣虎大惊之下,领着顺子拔腿便追。 前两天冯绣虎跟石大脚聊天时没有撒谎——顺子跑起来真的比马还快。 懂不懂把点全加在肉身上的含金量啊? 那男人狂奔出去半条街,在准备拐进一条巷子时,趁空档回头观察,却只瞧见一只大手覆面盖来。 嘭—— 顺子按着男人的面庞,将其脑壳砸在墙上。 男人靠着墙缓缓软倒下去,鼻腔里发出神志不清的哼哼。 冯绣虎不急不缓跟上来,瞥了眼男人血流不止的后脑勺,问:“还有得活吗?” 顺子点头:“死不了,我收着力气的。” 街上路人纷纷朝这边投来视线。 冯绣虎拖起男人的腿朝巷子里走去。 顺子回头怒视围观者:“看什么看!没见过抓贼吗?” 众人慑于他的气势和体格,纷纷装作无事散开。 拖行过程中男人已经清醒过来,他急着向冯绣虎解释:“误会!都是误会!先生饶命!” 很少有人拿这个称呼叫冯绣虎。 他蹲下来问:“哪来的?” 男人不敢怠慢,赶紧回话:“食无鱼!” 冯绣虎眸光一凝——难道终究还是暴露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如果真的暴露了,食无鱼的大东家该直接找上门才对,那姻缘庙的女修士知道他难对付,怎么可能还派这么个小角色来跟踪? 于是冯绣虎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话:“为什么跟踪我?” 听冯绣虎语气缓和了一些,男人也松了口气:“惊扰了先生,先给您赔个不是。昨晚有贼人闯入我们东家住处,东家不敢掉以轻心,便派我们满城搜查——先从昨晚去过食无鱼的客人查起。” “此事不方便明着做,所以只好暗中盯梢。我们本意不想惊扰客人,说出去也妨害食无鱼的名声,却不想先生警惕,这才引起误会。” 顺子站在不远处没过来,防止有人进入巷子。 冯绣虎面不改色:“那你找错人了,昨晚我是去过食无鱼没错,但你们负责接待的迎宾小姐能作证,骚乱发生时我们是当着你们的面离开的——所以引起骚乱的不可能是我。” 男人连连点头附和:“先生说的在理,我这就回去复命,保证后续再无人来打扰先生。” ps:求推书~ (本章完) 第390章 389潮涨货到港,灯黑好开箱 第390章 389潮涨货到港,灯黑好开箱 原来是闹了乌龙。 听完男人解释,冯绣虎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往难听了说也可以叫做贼心虚。 为了让事情到此为止,冯绣虎把男人扶起来,替他拍拍裤腿上的灰尘:“你说你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跟踪就跟踪,怎么还让我发现了?你瞧闹得多不愉快。” 男人也很上道,赔着笑道歉:“说起来都是怪我,一不小心就跑摔了。” 冯绣虎指着他的后脑勺:“赶紧去医院看看——你这应该算工伤,记得找你们东家报账。” “我这就去。” 男人拱手告辞了。 男人离开后,顺子走了过来。 他低声对冯绣虎说:“那张脸我有印象,好像是昨晚站在门口的门童。” 冯绣虎点头:“我知道,他腰间有枪,我看见了。” 顺子的猜测和冯绣虎一样:“明明有枪却没打算还手,看来他确实不是奔着找麻烦来的。” 他好奇地问冯绣虎:“哥,你昨晚到底看见什么了?怎么食无鱼满城找你?” “我去了五层,看见地板下养着锦鲤,墙上挂着的多半是胥夫人的死鬼老公,可除此以外我什么也没看着。” 冯绣虎摇摇头:“但就怕她们以为我看见了什么,所以才死咬着不放。” …… 时间磨蹭到晚上,冯绣虎和顺子先回了趟家。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或许是因为建在水上的缘故,千屿城的晚上总是飘雨。 方有六也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冯绣虎。 “食无鱼昨晚闹贼了,今天满城找人,就连巡捕司都出了缉拿告示——这事不会跟你有关吧?” 冯绣虎有点紧张:“缉拿告示?不应该呀,我明明蒙住了脸的。” 方有六愣了一下,旋即立马跳脚:“合着还真是你呀!” 冯绣虎托着下巴:“缉拿告示都贴出来了,那我今晚还能出去吗?” 方有六无奈道:“告示上没有画像,只点出有这么个事,然后说巡捕司正在全城缉拿,让民众帮忙提供线索。” 没有画像? 冯绣虎觉得不对——他虽然遮住了脸,但身形和穿着是遮不住的,连这些信息都没写上去,那这个告示还有什么意义? 方有六看出了冯绣虎在想什么,没好气道:“你这事被府衙拿来当枪使了——巡捕司称接到线人密报,说犯人就藏在铁砧礁,然后借着这个理由勒令铁砧礁的工厂停工,好方便巡捕进入调查。” “至于具体要调查多久才能出结果,就得巡捕司说了算了。” 冯绣虎松了口气,巡捕司想干啥他管不着,只要不是奔着他来的,他大可高枕无忧。 方有六忽然反应过来:“哎不是,你晚上还要出去?” 冯绣虎点头:“我和顺子去竞买行夜场见见世面,就等你回来给你知会一声,这就准备走了。” 正说着,顺子拎着食盒走下来:“哥,时间差不多了。” <div style=“display: flex; justify-content: center; gap: 30px; align-items: flex-start;“> <div id=“pf-15812-1-pc“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div id=“ad-second-slot-pc“> 方有六有些不放心,犹豫片刻说道:“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冯绣虎大手一挥:“没买你的票!” …… 顺子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打着伞,和冯绣虎再次来到无肠竞买行。 阴沉沉的夜色中,二人穿过雨幕走来,侯在门口的管事差点以为是一堵墙堵到了近前。 待看清了二人面容,管事拱手给足了礼数,但没多说半句,只招手唤来一名女侍,让她领着二人进了内场。 内场光线不算明亮,甚至称得上昏暗,只有墙上的几盏壁灯勉强照明。 此时场内已有不少人,男男女女,熟识者结伴低语,独行者静坐不言,其中亦有不少不愿暴露容貌的老板,男士用帽檐阴影遮掩,女士则戴着面纱帽,将半张脸罩在朦胧中。 女侍将冯绣虎二人领到了位置上。 竞买行管事倒是没有食言,确实给他们安排了靠前的位置——只是却在边缘的角落里。 冯绣虎并未多想,反而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他们是新客,更好的位置留给熟客和有名有姓的大老板也是人之常情。 坐在椅子上,冯绣虎打量起周围环境。 整个内场的空间其实不算大,粗略数数场中的椅子,也不过百十来张,但往上望,挑高处却空间甚广。 上面还有个二层,各个分隔开的包厢坐落于高处,面向拍卖台的方向用珠帘遮蔽,既挡住了外界看向里面的目光,同时也不会隔绝坐在里面的人的视线。 顺子坐下后掀开食盒,将一块黄豆酥递到冯绣虎面前:“哥,垫垫肚子,等会儿才有力气喊价。” 冯绣虎把糕点接了过来,从屁股下拿起一块写着字的木板:“你什么都不懂,哪用得着喊?直接举牌子就行了。” 一块糕点下肚,前方拍卖台上的煤气灯忽然嘶嘶亮起,幕布后一位身穿青袍的拍卖师走了出来,他踩着阶梯稳步上台,袖口处的金蟹纽扣在灯光中微微闪烁。 只见青袍拍卖师走到台前,拿起铜锤轻敲石板:“潮涨货到港,灯黑好开箱——”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厅里众人纷纷坐直了腰杆,窃窃私语者也噤声凝神。 拍卖师微微一笑,朝台下拱手做礼:“诸位,老规矩!钱袋装够金柱子,眼睛莫盯邻座娘。” 逗趣的话引得台下一阵低笑。 拍卖师轻轻松松就控住了场子,他再次轻敲石板:“话不多说,闲言少叙,不敢让老板们久等,且请出今夜的头彩货——” 话音落下,幕布后由两位旗袍女侍各推出两具由红布罩着的铁笼,置于拍卖师身边。 只听拍卖师朗声道:“请诸位贵人注目!今夜头彩在此——” 他一手拽住一只布角,挥手一拽,露出笼中身影:“孪生香鹿两头!” 台下众人纷纷侧目,只见笼中两道头生犄角的纤弱身影,皆是赤身裸体的妙龄少女,肌肤在煤气灯的照耀下连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二人从头到脚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形,就连眼中的惊慌神色都别无二致。 拍卖师很满意众人的表现,抬手喊道:“起拍价——一百干虾!” (本章完) 第391章 390鳅滑难抓,小心落水 第391章 390鳅滑难抓,小心落水 拍卖师竖起两根手指摇晃:“还是按人牲捧价的老规矩,每轮叫彩,二十干虾。”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举牌。 拍卖师手中铜锤立刻指过去:“西北角老客!叫彩一百二十干虾!” 话还没落地,另一头又有人抬手。 拍卖师喊:“河外人再加二十干虾!” 河外人其实就是对外地人的统称。 现场气氛渐渐火热,冯绣虎受到感染,心痒难耐,恨不得也跟着喊上一轮。 转头再看顺子,他差点没把头埋裤裆里,脸红到了耳根子——他实在不好意思往台上看。 “嘭嘭嘭!” 拍卖师落锤三下高呼:“头槌响!满堂彩!恭喜西南角河外老板,二百二十干虾落锤!” 拍卖师轻轻拍手,有旗袍女侍上来将铁笼推回幕后。 “咳咳。” 拍卖师轻轻嗓子:“接下来是第二件硬货。” 他冲台下眨眨眼睛:“我知道有不少人都是冲着这件来的,但切记手快有手慢无,买卖无常,得失有命,诸位莫要伤了和气。” 旗袍女侍再次推着一物上台,冯绣虎定睛看去——依然是红布罩着,但从下方露出的一角来看,下面应该是个大玻璃柜。 他环视周围,果然发现许多人都呼吸加重,看向台上的目光仿佛都要喷出火来。 会是什么东西? 拍卖师没吊胃口,走过去将红布掀开。 只见玻璃柜内,赫然是个我见犹怜的旗袍女人。 此女体态纤柔,容貌姣好,无论是头发还是衣衫,都是精心打理过——但和之前那两名香鹿不同的是,她正对着场下众人搔首弄姿。 台下早已有人跃跃欲试,按捺不住朝拍卖师喊:“说啊!说价啊!” 拍卖师不急不缓,抬手对着玻璃柜示意:“这位想必大多数人都不陌生——刚从烟波乐夜总会退票的头牌,红海棠。” “起拍价——两百干虾!” 第二排靠中的位置,一年轻男人豁然起身,举牌喊道:“舵叶翻浪,请诸位赏脸。” 这是无肠竞买行的行话,意为把价格直接翻番。 此举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有些本打算举牌叫彩的也把手放了下去。 拍卖师摇响铜铃,将众人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的身上:“堂中公子捧价,翻出四百干虾!” 铜铃一响,已是给足了年轻男人面子——意味着只剩一轮叫价,若是无人再举牌,红海棠便是年轻男人囊中之物。 却见年轻男人不远处,一戴宽檐帽的络腮胡慢条斯理举起木牌:“且慢落锤,我出十根蟹脚。” 年轻男人盛怒,瞪眼看去,不禁破口大骂:“朱宝财!莫以为戴个帽子我就认不出你!你个不要脸的猪油包,都到这儿了还跟我抢海棠姑娘!” 名叫朱宝财的络腮胡冷笑道:“秦公子莫要说笑,四百干虾也拿得出手?也配得上海棠的身份?朱某在烟波乐一晚上撒出去的都不止这么点。” 拍卖师摇铃打断二人争吵:“匿名老客叫彩十根蟹脚!” 朱宝财挑起帽檐,朝秦公子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场上众人几乎全把秦公子盯着——都被踩到头上了,这时候要是不接着出价,脸面可就掉光了。 冯绣虎忍不住喊了一声:“那谁!你倒是跟着喊呀!” 眼看铜锤已经敲响两次,秦公子脸色涨得通红。 <div style=“display: flex; justify-content: center; gap: 30px; align-items: flex-start;“> <div id=“pf-15812-1-pc“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div id=“ad-second-slot-pc“> 不等第三锤落下,他愤恨瞪了一眼朱宝财,竟扭头径直走了。 咚! 第三锤落下,拍卖师高呼:“大彩贯虹!恭喜!” 红海棠在玻璃柜里朝朱宝财抛了个媚眼,被女侍推了下去。 朱宝财起身朝周围拱手,满脸得意——然后也先一步离场,急不可耐地奔着后台去了。 “真刺激!” 虽说两轮竞拍都没参与,但冯绣虎整个人兴奋得很。 可刚才的争风大戏过后,反倒衬得接下来几轮竞拍索然无味,多是些走私而来见不得光的器物,有古董字画,也有某某名人用过的珠宝之类的。 冯绣虎的耐心被渐渐消磨:“这些破玩意儿也能叫好货?我非找那管事去闹不可。” 就在此时,又一轮拍品被端了上来。 只见此物乃是一平平无奇的竹筒,足有半人多高,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拍卖师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他环视一圈台下,开口却不介绍,而是郑重提醒:“鳅滑难抓,小心落水。” 这是在提醒众人,此物来头颇大,但来路不正,若是拍下,可能会成烫手山芋。 众人纷纷坐直——甭管拍不拍,但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 只见拍卖师打开竹筒盖子,从中抽出一捆卷好的宽大图纸,朝众人展示。 “此物乃是威尔斯造船厂设计图纸,内含五艘不同规格铁皮船的详细注释,大至冶炼铸材,小至毫厘数据,一应俱全。” 堂下众人惊声哗然,一时议论不止。 冯绣虎不明所以,自来熟地拽过坐在右手边的陌生人:“这设计图有什么问题?他们在吵个什么?” 陌生男人打量两眼冯绣虎,小声道:“外地来的吧?” 冯绣虎点头。 陌生男人把声音又压低了些:“难怪你不知道。威尔斯造船厂就是千屿城内在建的那个,洋人一手操办的,如今厂子还未建成,造船图纸反倒先泄露出来了,你说这能不严重么?而且铁皮船的造船技术一直被西大陆的洋人攥在手里,如果这份图纸是真的——你说它能不值钱么!” 冯绣虎恍然大悟,旋即又意兴阑珊——这事跟他没关系。 遂朝台上喊话:“快点的!我还等着下一个呢!” 拍卖师瞥来一眼,举锤喊话:“此物慎拍,诸位心里自己掂量——起拍价一百根蟹脚!” 这个价格不可谓不高,可对这件十足的“硬货”来说,简直就是贱卖了。 价格一出来,堂下立马安静——不是出不起价,而是不敢去碰。 短暂沉默过后,只听上方珠帘响动,叁号贵宾包厢里亮起一盏红灯笼。 拍卖师一眼瞧见,喊道:“叁号厢贵宾叫彩,一百五十根蟹脚!” 冯绣虎转头去看,却只见亮光,看不清人影。 可随着叁号厢出价后,厅内众人尽数沉默,竟无一人加价。 拍卖师似乎也早有预料,走流程似的喊了几句,便将三锤落下。 “大彩贯虹!恭喜叁号厢贵宾!” 冯绣虎若有所思——叁号厢里的人,似乎不是普通人。 至少不是做普通生意的人。 (本章完) 第392章 391最后的咆哮 第392章 391最后的咆哮 胡思乱想间,下一件拍品被呈了上来。 只见那是一做工精美的长条形木箱,份量看上去不轻,两名男侍前后抬着竟显得吃力,待放上桌台时,还听见咚一声闷响。 场下众客的心思还沉浸在上一件拍品里——设计图的流出,其所带来的后续影响必然是巨大的,但那些都是后话,只眼下来说,此事却是十足的蹊跷。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家竞买行里?它在哪里都行,唯独不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在座都是家大业大的生意人,何其敏锐,所以此时已嗅到了凶险的味道。 场下众客窃窃私语声经久不绝,更有甚者已经悄然起身离席,以至于竞拍无法继续进行,拍卖师连敲数下铜锤都没能让场中恢复安静。 冯绣虎等得不耐烦,起身朝后面大吼:“都给我闭嘴!” 场中霎时安静,所有目光齐齐汇聚在冯绣虎身上。 冯绣虎满意点头,回身对拍卖师道:“你继续。” 拍卖师干笑两声,朝冯绣虎拱手。 他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这件硬货可不是凡物。” “诸位老板请注目!” 拍卖师在两位男侍的协助下,将盒子之物端了出来——原来那是一把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大枪! 拍卖师朗声介绍:“产自赫列托泽帝国的双喉喷子!” 见众客都凝神打量,拍卖师重新找回了节奏,他的手掌从枪管上抚过,笑道:“诸位莫看此物无甚特殊就小瞧了它,这支喷子可是正儿八经的法器。” 冯绣虎来了精神,再次拽住旁边的陌生男人:“赫列托泽帝国又是哪儿?” 陌生男人告诉他:“西大陆五大帝国之一,战争教会的地盘。” 台上拍卖师还在继续介绍。 “此物有名有姓,唤作‘最后的咆哮’,出自一名炼器大家之手——姓名不便透露,诸位只需知晓,此人与战争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教诸位放心,此物并非战争教会在籍法器,无肠竞买行可作担保,买回去不会有任何麻烦。” 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冯绣虎就比在座普通人要了解得更多了,从拍卖师的介绍中不难猜出——这把双管猎枪的制造者来自战争教会,现在要么是已经脱离出来隐姓埋名,要么就依然是属于教会的一员,只不过偷偷接了私活。 所以这把枪才算得上跟教会没有牵连。 更令冯绣虎惊喜的是——这把枪有名字。 说明它大概率是一把高阶法器。 冯绣虎下意识坐直了身躯,凝眸仔细打量。 只见这把猎枪与寻常喷子尚有不小区别,它采用一体式合金铸造,从枪口到枪托,通体都呈现出暗银色。 握柄处压制出鳞纹状防滑层,鳞片缝隙间可见细密的圆形孔洞;枪口前端环嵌着一枚齿轮,看样子是用作准心的用途。 “诸位都是有见识的人,想必应该清楚,大多数火器类法器之所以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主要依赖的其实是各类法器子弹。” 拍卖师拍了拍枪身:“这把喷子也不例外。它可以装填通用口径的散弹(注1),也可以装填独头弹——只不过这类口径的法器子弹可不好找,诸位若拍下,须自己费心思。” “可能有人会问了,要是没有法器子弹,这不就是把寻常喷子么?诸位莫急着叹气,既能端上夜场,这把喷子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只见拍卖师折下枪管,将其内枪膛展露出来。 “诸位注目!这把枪的精妙之处就在这里,膛内铭刻有小型法阵,辅以符文之效,可大大增强射击威力——试问如何增强?只因它喝的是心头火,吐的是要命咳!” “膛内法阵能感应使用者的愤怒心绪,越是愤怒,射击威力也就越大!本行做了测试,一名心怀怒意的普通人,只装填普通子弹,就能用它轰穿半米厚的土墙!” “但它的精妙还不止于此。” 拍卖师示意两名男侍将双管猎枪竖直倒举,枪口朝下,然后伸手转动枪口处的齿轮——也就是冯绣虎以为是准心的那个东西。 咔哒一声机拓轻响,枪托握柄的鳞纹缝隙中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尖刺,锋利处闪烁着幽森寒光——竟是直接变作了一把狰狞的歪头狼牙棒! “好东西!” 身边传来顺子的惊呼。 冯绣虎转头一看,只见顺子双眼放光。 “想要?” 冯绣虎问。 顺子舔舔嘴唇,正要点头时却犹豫了,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先听听价吧。” 拍卖师的介绍还未结束,他来回拨动齿轮机关,托柄处的尖刺弹出又收回。 “远可作枪,近可作棒,正是最精良的防身利器。” “这枚齿轮的内环也刻有符文,在拨动时符文所处于法阵内的位置便会发生变化,同时也改变了法阵的效用。” “用作枪时,法阵会感应怒气;而用作棒时,法阵则是另一种效果——它会激发使用者的斗志,使其有万夫不当之勇。” 冯绣虎默默点头,拍卖师不懂其中门道,所以讲得粗略。但冯绣虎却晓得,实际情况应该是,两种法阵分别指向了“怒火”和“争斗”两种权柄,所以才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 而这两种效果正好都属于战争之神的权柄。 证明这把猎枪确实是“正品”。 拍卖师竖起一根手指:“若真要细究它有什么不足之处的话,便只有一个——此物分量不轻,光是随身携带就已经极耗力气,如果是端着开枪,怕是开不了两枪就要放下歇手,更别提抡着当棒使了。” “所以起拍价定得非常公道,既符合它的身份,也不让诸位吃亏——十根蟹脚!” 冯绣虎想也没想就举牌了。 拍卖师的铜锤立刻指过来:“东南角新客叫彩!十五根蟹脚!” 场上一时无人跟价。 倒不是说这些人怕了冯绣虎,而是大多数人都还在犹豫。 甭听拍卖师吹得天乱坠,这喷子是法器不假,设计也确实精妙,可归根结底——它就是一把威力足够大,却不实用的枪。真买回去,估计也没几时用上,所以收藏意义远大于实际用途。 可问题来了,谁买法器是奔着收藏去的? 注1:在旧社会时期,“霰弹”这个叫法并未普及,真正广为流传的叫法是“散弹”和“群子”。 (本章完) 第393章 392肆号厢贵宾 第393章 392肆号厢贵宾 这把枪对别人来说是鸡肋,但对顺子来说却是正合适。 所以冯绣虎势在必得。 此时无人追价,冯绣虎正洋洋得意,觉得一切尽在掌控。 他还催促起了拍卖师:“快点的!这把喷子我今天要定了!” 忽见拍卖师将铜锤指向后方一角:“东北角老客!叫彩二十根蟹脚!” 冯绣虎回头瞪眼,只见最后排一人坐在角落,用帽子遮住半张脸看不清容貌。 咬咬牙,冯绣虎再次举牌:“二十五!” 顺子已经开始心疼了,他赶忙去拽冯绣虎:“哥,太贵了!这都是咱们一半身家了,后面路上钱的地方还多!” 冯绣虎还没回话,身后那人又跟价了:“舵叶翻浪。” 拍卖师激动喊道:“东北角老客捧价!五十根蟹脚!” 冯绣虎惊得差点没咬了舌头,他赶紧问顺子:“咱们的钱还够跟吗?” 猜到他打算干什么,顺子的声音都在打颤:“哥,咱总共就五十七根金柱子……” 话音未落,冯绣虎直接举牌了。 拍卖师指过来:“东南角新客叫彩!五十五根蟹脚!” 冯绣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这个价格显然已经远远超过双管猎枪本身的价值,但东北角那人分明就是跟他杠上了,而且冯绣虎也着实不想放弃。 因为这是顺子头一回主动开口要东西。 冯绣虎压着嗓音对顺子说道:“咱们的钱也只够叫这一次了,要是实在不行……” 顺子点头:“实在不行就算了,以后碰上合适的再说。” 冯绣虎破口大骂:“算个屁——我是说实在不行等结束了抢他丫的!” 话音刚落,东北角的人举牌比了个手势:“再翻!” 拍卖师睁大了眼睛:“东北角老客捧价!一百一十根蟹脚!” 冯绣虎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低声对顺子说:“狗曰的真有钱!只抢法器太给他脸了,咱直接跟到他家里去,能不能发财就看今晚。” 冯绣虎不跟价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拍卖师喊过两轮,冯绣虎也只能眼巴巴望着,眼看就要落锤定音—— 二层的肆号包厢亮起了红灯笼。 拍卖师落锤的手停在了半空:“肆号厢贵宾叫彩!一百一十五根蟹脚!” 场中众客纷纷回头,冯绣虎也跟着看去——上一轮拍下图纸的是叁号厢,这次亮灯的却是肆号厢。 明明只加了五根蟹脚,场中却无人出声,就连刚才那个来势汹汹的东北角老客也不再加价了。 随着拍卖师落锤定音,东西归了肆号厢贵宾,双管猎枪被带回了后台。 台上拍卖还在继续,冯绣虎却没心思再听,只顾着跟顺子窃窃私语。 冯绣虎给顺子紧急布置计划:“计划有变,咱们改劫楼上的——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比刚才那个更有钱。等会儿我们分开走,我摸去二楼打探,先确定目标,你到外面等我信号……” 话还没说完,忽然旁边走廊上传来声音:“客人。” 冯绣虎立刻收声,抬头看去——一名男侍站在顺子旁边的走廊上,正弯着腰向他们打招呼。 冯绣虎和顺子的座位本就位于边缘,顺子旁边就是靠墙的走廊,由于场内光线昏暗,冯绣虎又忙着跟顺子商议,一时竟没注意到有人从走廊上过来。 “什么事?” 冯绣虎警惕发问。 男侍微笑得体,侧身让开身位。 冯绣虎这才注意到,男侍身后还有两人,他们抬着的那个木箱格外眼熟——不就是刚才装双管猎枪的箱子吗? 冯绣虎顿时更加警惕了:“几个意思?” 男侍轻声解释:“肆号厢贵宾托我带话,说这把法器赠予客人,既是赔罪,也当交个朋友。” 冯绣虎看看左右,厅内众客的视线大都集中在台上,没几个人注意他们这边。 冯绣虎又回头看向楼上,肆号厢的看台上珠帘微晃,看不清其中人影。 眉头渐渐皱起,冯绣虎问:“肆号厢里到底是谁?” 男侍微笑道:“厢内贵宾还说了,客人若是好奇,不妨赏脸上楼一叙。” 冯绣虎看看男侍表情,又看看后面的木箱,思忖片刻后点头:“去就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和我交朋友。” …… 在男侍的带领下,冯绣虎和顺子上到二楼,来到肆号厢门前。 路过时冯绣虎特意观察了几眼——叁号厢厢门大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而眼前的肆号厢却大门紧闭。 笃笃笃。 男侍敲响厢门,小声呼唤:“夫人,有客到。” 夫人? 冯绣虎眼皮猛地一跳。 当厢门从里面拉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冯绣虎面前。 深红色洋装,利落飒爽的短发——不是昨晚的女修士又是谁? 只不过和昨晚不同的是,眼下女人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哪怕有纱布遮掩,脑门儿和后脑勺上隆起的大包依然格外明显。 顺子也认出她了,紧张得眼神四处乱瞟,似乎在计划逃跑路线。 可女修士却没认出他们,侧身伸手虚引:“二位请。” 局势如此,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冯绣虎担心被听出声音,遂压着声线应道:“嗯。” 女修士奇怪地瞥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走到前面引路。 包厢内的面积不算大,穿过前厅就到了最里面的隔间。 冯绣虎抬眼看去,一张独坐沙发正对着珠帘,背对着他们这边。 沙发宽大,遮住了其上主人的背影,只有一只纤细洁白的手腕搭在扶手上探出,两指间夹着一支香烟。 烟雾袅袅,在珠帘缝隙中透出来的光线映照下显得格外妖娆。 女修士对着沙发轻声开口:“夫人,他们来了。” 沙发后有了反应,她把烟杵进手边的托盘里,然后起身回头看来。 此时此刻,冯绣虎才终于看清了昨晚隔着纱帘没能看清的容貌—— 冯绣虎本以为胥夫人会是个祸国倾城的大美人,结果却令他失望了。 她确实漂亮,但却没到美得惊心动魄的地步。 标致的鹅蛋脸棱角柔和,左眼角有颗泪痣,和她的黑珍珠耳垂相得益彰。 她身穿深蓝色丝绒长裙,行走间裙摆晃动,裂开高衩,白皙小腿时隐时现;脚下高跟鞋鞋尖处镶着玛瑙玉石,走起路来叮噹作响,和鞋跟的踢踏声伴奏响应。 胥夫人走到二人近前,带来了一阵香风。 她微微颔首,朝他们大方一笑。 “二爷三爷,妾身胥怜笙有礼了。” (本章完) 第394章 393胥怜笙 第394章 393胥怜笙 胥夫人的声音优雅而从容,像一杯红酒滑入水晶杯,带着微微的沙哑,尾音拖着一缕慵懒的烟丝,仿佛每个字都在耳畔轻轻打了个转才落下。 可这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打招呼,却使冯绣虎心中敲响了警钟。 “你认识我们?” 冯绣虎压着嗓音,也下意识压低了帽檐。 胥怜笙微微一笑:“这年头,人哪有消息走得快?” 她勾起的唇角自带妩媚,偏偏眼神清澈——仿佛一颦一笑间天生就有牵动男人心弦的本事。 “二爷三爷不畏强权,凭一己之力整肃浆罗溪,这等事迹早已传入了妾身耳朵里。” 冯绣虎眨眨眼睛:“那到底是消息传得快,还是你的耳朵灵?” 胥怜笙略显愕然,斜眸无奈一笑:“早听说二爷是个妙人,今日一见,方知二爷比传闻中还要有趣。” 她抬手轻招,对女修士吩咐:“沐沐,搬椅子来,给二爷三爷倒酒。” 不多时,名叫赵沐沐的女修士搬来了两张椅子,又搬来玻璃小圆桌,供他们围坐。 趁赵沐沐往高脚杯里添酒的间隙,胥怜笙开口道:“二爷说的倒也没错,妾身在千屿城家业颇大,耳朵自然也比寻常人灵通一些。” 她视线微提,看向了顺子。 二人视线恰巧对上,胥怜笙却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与顺子对视:“三爷孔武非凡,不论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恰逢昨夜食无鱼生乱,妾身问询仆役后得知二位来过,再与此前收到的传闻一对,方猜出是二爷三爷来关照了生意。” 顺子被夸得脸红,不好意思再跟胥怜笙对视,有些尴尬地把头偏开,假装看着下面的拍卖。 胥怜笙似乎觉得有趣,抿抿唇瓣,掩嘴轻笑一声。 冯绣虎接话:“男侍说你想交朋友?还有赔罪?” 胥怜笙重新看回来,正色点头:“是该赔罪。今日上午,食无鱼与二爷闹了点小误会,为了不让小误会变成大误会,所以要及时解开才是。” 她端起酒杯向冯绣虎示意。 冯绣虎却不举杯,只是指尖轻敲玻璃桌面:“我也觉得只是小误会,小到根本不值得一百一十五根金柱子来解开——所以你这钱到底是用来解开误会的,还是用来交朋友的?这话得说清楚,总不能一份钱办两件事。” 胥怜笙苦笑:“那二爷想先办哪件事?” 冯绣虎摇头:“我这人通常不和有钱人交朋友——否则掏他们钱袋子的时候容易不好意思。” 胥怜笙放下杯子,轻声一叹:“二爷的防备心未免太重了些。” 冯绣虎点点头,大方承认这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话说得丝毫没留情面,立在身后的赵沐沐听不下去了:“这偌大的千屿城,谁值得我家夫人献殷勤?你莫要不识好歹!” 冯绣虎冷笑回呛:“自打进了这屋,你们就一直在跟我说场面话兜圈子——这就是你们交朋友的诚意?” 赵沐沐还想出声,却被胥怜笙抬手制止。 她看着冯绣虎的眼睛:“妾身没有半句假话,自从听闻二位在浆罗溪的侠义之举,便有了仰慕之心,遂起了结交之意。或是缘分到了,二爷三爷竟真的出现在千屿城,还刚刚好来了食无鱼,妾身以为这是老天爷欲成全妾身心思的暗示,这才厚着脸皮请二位上来小叙。” “或许是妾身唐突了,二爷心有防备是人之常情,只是妾身自认从未想过要图二位什么。至于二爷口口声声说的诚意——不妨明言,要妾身如何做,才让二爷觉得有诚意?” 其实就连顺子都暗暗觉得冯绣虎有些“不识抬举”了——别人又是送礼,又是好声好气请你上来,结果冯绣虎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咄咄逼人地掉人面子。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顺子嘴上什么也没说,不论如何他都得站大哥这边。 胥怜笙叨叨一大堆冯绣虎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等的只是最后一句。 “简单!” 冯绣虎遮住杯口,俯身凑近:“我问你个事,你如果说实话,我就相信你的诚意。” 因为他突然拉近距离,二人的鼻尖差点碰上,胥怜笙下意识挺背,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的表情很快恢复自然,点头道:“只要是妾身知道的,知无不言。” 冯绣虎想打她个措手不及,当即问道—— “郑素梅为什么会出现在食无鱼?” “……素梅?” 胥怜笙怔住了。 冯绣虎立马指着她:“哎!犹豫了!在编瞎话是吧,你这点心思我能看不出来?” 胥怜笙慌忙摆手:“误会!二爷误会了——素梅从没来过食无鱼。” 冯绣虎冷笑道:“我都亲眼看见了还想诓我?” 顺子偷偷拽他:“哥,是我看见的……” 胥怜笙无奈道:“真的误会了,二爷定是看走眼了,那不是素梅,而是素梅的姐姐,郑素兰。” 这次轮到冯绣虎愣了,被胥怜笙一说他也想起了,程爱梅确实说过郑素梅有个胞姐叫郑素兰,但因为已经嫁人,所以留在了太京。 只听胥怜笙道来:“二爷有所不知,郑素兰乃是太京人,与我曾是闺中密友,只是我嫁人后,随我家先生来到这千屿城……” 像是喉咙哽塞,胥怜笙忽然没了声音。 冯绣虎抬眼打量,胥怜笙把脸偏向一边,状似无事般,指尖从眼角泪痣处轻巧抹过。 再回过头来,她对上了冯绣虎的视线。 胥怜笙也不觉得尴尬,淡淡一笑:“见笑,我接着说吧。” “郑素兰是太京人,因为嫁给了太京城市议会的轮值议长,所以当家中父母远迁帆城时,她并未跟去。昨日她之所以来食无鱼,其实是在去帆城看望父母的途中路过了千屿城,所以才来与我小聚。” 这么说来确实是误会了。 冯绣虎默默点头。 胥怜笙坦然笑着:“二爷还想问什么?” 冯绣虎眼珠子打转,顺子瞧见,生怕他又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于是赶紧按住冯绣虎肩膀,替他答道:“不问了,我们相信夫人。” (本章完) 第395章 394交朋友 第395章 394交朋友 胥怜笙重新端起杯子,主动和顺子碰了一下。 她仰头轻抿一口,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红唇上也添了一抹油润。 放下高脚杯,胥怜笙再次迎上顺子的目光:“不怕三爷笑话,妾身今年二十有八,虽说已不再年轻,但也还没到人老珠黄的份上。平日里受大家抬爱,唤我一声‘夫人’,但妾身自己却不甚欢喜,只觉得把人都叫老了。” 她语气略作停顿,对视中见顺子脸颊微微泛红,不禁掩嘴轻笑:“话又说回来,妾身哪当得起三爷这声‘夫人’?若是三爷看得起,就唤我一声‘怜笙’或是‘阿笙姐’便可。” 若论年纪,胥怜笙确实比冯绣虎和顺子大上几岁。 顺子小声讷讷:“这……合适吗?” 胥怜笙还没开口,冯绣虎大手一挥:“合适,怎么不合适?” 他指着摆在一旁的精致木箱:“怜笙呀,既然大家是朋友了,你的心意我就替叶三收下了——还不谢谢人家?” 最后一句是对顺子说的。 顺子低着头,用余光偷看胥怜笙:“谢谢……阿笙姐。” 胥怜笙慵懒摆手:“三爷客气了,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只盼三爷莫要嫌弃妾身是一身铜臭的生意人才好。” 顺子赶紧否认:“当然不会!” 胥怜笙含笑反问:“那三爷为何总是不拿正眼瞧我?” 顺子下意识抬头,二人目光对上,胥怜笙眸中狡黠,笑意盈盈,顺子方知自己是被逗了,顿时脸又红了一分。 冯绣虎没能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解风情地插话进来:“我这人从不客气,明天我就上食无鱼蹭饭去。” “二爷尽管来便是。” 胥怜笙点头应下,她随意抬手,身后赵沐沐领会意思,从怀中掏出一张镶金卡片放入胥怜笙双指之间。 胥怜笙将卡片递到冯绣虎面前:“这是食无鱼的贵宾凭证,食无鱼随时恭候二爷和三爷。” 冯绣虎接过卡翻看,问道:“有这张卡就能上二楼了?” 胥怜笙轻笑解释:“莫说二层了,便是五层也可去得。二爷有所不知,从妾身手里送出去的贵宾凭证甚多,城中官员贵人,几乎无人落下,但他们手里的卡多是镶银边的,而二爷手中这种镶金的,拥有者却寥寥无几。” “五层”这个字眼触动了冯绣虎敏感的神经,他下意识产生怀疑——胥怜笙是不是在试探他?试探昨晚潜入五层的“贼”是不是他冯绣虎? 迟疑片刻,冯绣虎反向试探:“说起五层……我听说昨晚食无鱼的骚乱就是有贼人偷摸潜入了五层——你们抓到人没?” 胥怜笙缓缓摇头:“并未,此处没有外人,妾身自当把实话告诉二爷。” 她指着身后的赵沐沐:“沐沐是我的秘书,但也是修士,平日里负责保护我的安全。但昨夜那贼人道行极深,沐沐就是被他所伤——食无鱼不想招惹这么强大的敌人,所以其实已经不打算继续追究昨夜之事。” 冯绣虎一愣:“你们白天不是还满城找人么?” 胥怜笙露出苦笑:“那是为了配合巡捕司演戏。” “不瞒二爷,府衙与铁砧礁造船厂素有龃龊,其中矛盾和明争暗斗本与我一个生意人无关,只是此次被巡捕司以闹贼的由头给牵扯了进去——所以不得不满城‘搜查’。” 冯绣虎恍然大悟,原来满城搜查只是做做样子,就是为了闹得满城皆知,好让巡捕司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工厂查案。 想通这一点,冯绣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们不打算追究了,那我就摊牌吧,其实昨晚那人是我。” 胥怜笙和赵沐沐齐齐看来,一时没人出声。 片刻后,赵沐沐说道:“二爷说笑了,那人绝不可能是你。” 冯绣虎反问:“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赵沐沐摇头道:“二爷有所不知,我所追那贼人,用的乃是灵体出窍的手段——而二爷和三爷分明是在我追出去时才一起离开的,有诸多仆役亲眼目睹。” “若那贼人真是二爷,二爷灵体未归,又是如何走出食无鱼的?” 冯绣虎附和点头:“原来如此,你说得真有道理。” 确定了胥怜笙不是试探,冯绣虎举起金卡问她:“吃饭的地方在一层二层,那去五层能做什么?” 胥怜笙眉眼带笑:“自然还是吃饭。” 冯绣虎不明所以:“有什么说法?” 胥怜笙笑道:“听说昨晚二爷在席间多番询问女侍,说想吃鱼。而有了这张卡,二爷下次再来,自有大班管事上前接待,二爷只管告诉他说‘想吃口鲜的’,大班管事自会领二爷上五层。” 冯绣虎眼睛一亮:“吃鱼?” 胥怜笙坦然点头:“没错,正是吃鱼。” 她微微笑着:“我原本以为,二爷三爷来自临海的帆城,所以不稀罕鱼鲜,却没想到二爷还是贪恋这口鲜味。” 冯绣虎神色一凛:“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帆城来的?” 胥怜笙还未解释,顺子先替她说了:“哥你刚才自己说了认识郑素梅……” 胥怜笙依言点头:“不然还能是哪儿?” 冯绣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些谨慎过头了:“所以石大脚的鱼就是卖给你?” 胥怜笙直接承认:“准确来说应该是,只卖给我——千屿城也只有食无鱼能吃到真正的鱼。” “二爷想必知晓千屿城的忌讳,所以此事万不可告与旁人,否则妾身怕是会死得凄惨——就算江流庙不找我算账,城中百姓也会将妾身丢河里喂鱼。” 冯绣虎盯着手里的金卡想了想:“这件事应该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吧?” 胥怜笙点头:“持有金卡者皆知,市长,各司司长,以及数位与妾身生意有紧密来往的贵人,但都是妾身信得过的人。” 冯绣虎抬起目光,今晚头一次认真打量起胥怜笙。 胥怜笙也不躲闪,清澈的眼神看着冯绣虎。 连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秘密都肯告诉冯绣虎,看来她是真把冯绣虎当朋友了。 (本章完) 第396章 395包厢排次的规矩 第396章 395包厢排次的规矩 包厢中的安静氛围被堂下的喝彩声打破。 对视中的二人适时地偏开头,将目光投向珠帘外。 大厅里刚结束了上一轮拍卖,拍下货品的客人站起身,正朝周围拱手。 下一件拍品被端了上来。 “此物便是今夜的大轴。” 拍卖师语气郑重。 “各位老板想必皆有耳闻,前些日子,帆城邪神掀波,幸得风雨娘娘大发神威,与迷雾之神联手将海中邪神击退。” 冯绣虎听得一愣:“什么叫与迷雾之神联手?这谁传的消息?” 胥怜笙好奇问道:“二爷,哪里不对?” “太不对了!” 冯绣虎不满道:“分明就是娘娘凭一己之力,将迷雾之神和邪神一道收拾了。” 胥怜笙也听愣了:“这……竟是如此?二爷听谁说的,莫不是听错了吧。” 她的表现也令冯绣虎感到奇怪:“什么听说?我亲眼看见的!千屿城到帆城也不至于是天南地北的距离,怎么连一句话都传不明白?” 胥怜笙的眸子在灯光下微微闪烁,她凝视了冯绣虎片刻:“此事怕是另有隐情,二爷有所不知,帆城邪神犯境一事,乃是登在了报纸上的——而且是大玄公报,由太京电波管制总司监察刊印,那上面一字一句,代表都是大玄官方,又怎会有假?” 她这么一说,冯绣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遂皱眉发问:“报纸上就是这么说的?” 胥怜笙点头:“风雨迷雾合力,联手共退邪神。” 冯绣虎面色微沉。 一句假话就把迷雾之神给摘了出去,迷雾教会的过错也一笔勾销,大玄公报的胆子有这么大? 但转念冯绣虎想明白了——大玄公报没这个胆子,报纸上该写什么是官方决定的,但官方中谁又有这个胆子?要知道,这样搞得罪的可是风雨庙。 大国公? 冯绣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可再作思量,却还是觉得不对——迷雾之神的陨落是事实,在帆城这一亩三分地,迷雾教会再也别想跟风雨庙抗衡,而帆城作为大国公的老家,这时候他躲着风雨庙都来不及,更别提主动去撩拨万籁丘的虎须了。 可如果连大国公都不是的话…… 冯绣虎脑海中迸出一个人。 他向胥怜笙发问:“怜笙呀,你消息灵通,应该知道前些天有大玄军的军队去了帆城吧?” 胥怜笙点头回道:“当然晓得,据说迷雾教会在此战中损失惨重,连镇水司在帆城的驻军都打没了,所以大总统才派了大玄军去协助驻防。” 大玄军是去协助驻防的?不应该是接手迷雾教会的“战犯”吗? 如果说刚刚只是猜测,现在冯绣虎脑子里那个答案就已经基本确定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大总统为什么要保住迷雾教会的名声? 难道说他不愿看到迷雾教会就此倒台? 冯绣虎喃喃自语:“奇他娘的怪,大总统这样操作,把风雨庙的面子往哪儿搁?就算他是大总统,就不怕娘娘找他算……” 他没继续往下说了,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眼下娘娘还真没法找大总统算账。 难怪风雨庙对此忍气吞声,也难怪大总统有这个胆子。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只怪冯绣虎站得太低,眼界太浅,还看不清中间这重重迷雾。 堂下的拍卖还在继续。 拍卖师一番铺垫后,将众客的胃口吊起老高,此时终于肯揭开红布,露出了下面的玻璃罩子。 方方正正的玻璃罩里,只用丝绒托起一物。 只见此物如面庞大小,灰光内敛,扁平且表面光滑,边缘呈不规则形状,冯绣虎一眼未瞧出哪里特别。 却听拍卖师激动介绍:“此乃邪神身上的一片的碎鳞!不仅坚不可摧,还内藏神性,若非被风雨娘娘亲手打落,我等凡人一辈子也见不到!” “嗯?” 冯绣虎坐直了身躯,凝眸仔细看去。 这次瞧得仔细,冯绣虎看出了些端倪——它确实是七彩鳞身上掉下来的,但因为破损,根本就没有神力残留,要不是还带着少许微不可察的规则波动的余韵,冯绣虎差点就要以为是个“赝品”。 而拍卖师还在继续吹嘘:“诸位大可放心,本行了大价钱请道行高深的修士出手,已将此物的邪性抹去,确保十足安全。” 他拍拍自己胸脯:“这片碎鳞带回去,既可安宅震慑邪祟宵小,也可缝入衣内当作护心甲——实在没处使的话,给家里的小姐夫人当面镜子梳妆亦无不可。” 最后一句只是玩笑话,逗得众客皆笑。 跟真神扯上关系,这东西有没有实用价值已经不重要了。 随着拍卖师喊出起拍价五百根蟹脚时,大厅内的叫彩声立刻接连响起。 冯绣虎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小声自言自语:“早知道这么值钱,当时就该掰几片下来的。” 他声音极小,胥怜笙没能听清,可见冯绣虎失神,误以为他看上了此物。 于是说道:“二爷若是喜欢,妾身可拍下赠予二爷——便当是见面礼了。” 冯绣虎摆手:“我要它干啥?这破玩意儿还不如刚才那卷图纸呢——至少能擦屁股。” 胥怜笙干笑两声:“二爷说得也有道理。” 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冯绣虎眼珠子一转,便顺势问道:“怜笙呀,你知不知道刚才隔壁包厢里的是谁?” 他指的是拍下图纸的买家。 胥怜笙摇摇头:“要问具体是谁,妾身实不清楚。但这般与二爷说罢,无肠竞买行贵宾包厢的排次是有规矩的。” 冯绣虎打起精神:“说说看。” 胥怜笙依次竖起手指:“壹号包厢,是给神庙的修士老爷留的;贰号包厢,是给教会的神官老爷留的;叁号包厢,是给府衙的高官留的。此三间房,向来坐不进外人,而从我们现在所在的肆号厢往后,才是给妾身这等颇有家业的生意人准备的。” 冯绣虎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刚才买走设计图的府衙。 得知这个答案后,冯绣虎觉得这件事更加蹊跷了。 道理很简单。 试问,铁皮船的设计图谁最想要? 当然是府衙。 巧就巧在这,买走图纸的正好就是府衙。 就仿佛这轮拍卖是被人刻意设计好的一般。 (本章完) 第397章 396盥洗室的意外 第397章 396盥洗室的意外 聊天当然不是干聊,谈话间胥怜笙频频举杯,向冯绣虎和顺子敬酒。 再加上一旁有赵沐沐不停添杯,三人喝得已经不少。 冯绣虎和顺子倒没什么感觉,反而胥怜笙脸颊泛着酡红,已有半分醉态。 眼看拍卖已经快到尾声,坐了一晚的顺子站起身,对冯绣虎小声说了句:“哥,我去解手。” 然后便离开了包厢。 胥怜笙冲冯绣虎微微一笑:“那妾身也去补个胭脂。” 说罢也起身离席。 冯绣虎没觉得哪里不妥——她其实也是去解手的,补胭脂只是随便找的借口。 像这种有涵养的女人,不会把粗俗的话挂在嘴边,所以当席间内急的时候,便会用别的由头离席,比如补个胭脂,换条帕子,透透气之类的。 冯绣虎之所以了解这些是因为他在上城区待过,熊桂媛也是这样,所以习以为常。 包厢里只剩下冯绣虎和赵沐沐二人,他盯着赵沐沐额头上的大包,明知故问道:“小赵呀,你这是怎么搞的?” …… 话分两头。 顺子在走廊拐角处找到了盥洗室。 他刚放完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痛呼——那声音耳熟,分明就是胥怜笙的。 顺子赶紧系上裤带,匆忙跑出来。 在门口打眼一看,胥怜笙摔倒在隔壁女盥洗室门外的台阶下,一名男侍正站在旁边。 “出什么事了?” 顺子快步走近,审视的目光扫向在场唯一一位外人——那名男侍。 见顺子眼神不善,男侍慌忙解释:“夫人刚才摔倒了,我只是过来帮忙的……” 胥怜笙也替他辩解:“三爷,是我自己不小心的缘故。” 她又转头对男人说:“不关你事,你走吧。” 男侍见有顺子在场,也没用得上他的地方了,于是作揖离开。 顺子蹲下来察看,只见胥怜笙一只高跟鞋跌落在旁边,裙摆下露出来的那只白皙脚踝已经红肿起来。 “扭伤了,有点严重。” 顺子皱眉道。 胥怜笙忍痛笑着解释:“不碍事,其实这只脚昨晚就已经扭了,但因为没影响正常走动,我就没太在意,结果刚才喝了点酒,从盥洗室出来时一个没注意就滑了一跤,却是让三爷见笑了。” “昨晚?” 顺子一愣。 胥怜笙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意:“嗨,还不是怪昨晚的贼人?闯到五层来正好被我和沐沐撞个正着,我被吓了一跳,才会没站稳扭了脚踝。” 合着绕回来还是冯绣虎造的孽。 “咳。” 顺子尴尬地咳嗽一声,不敢去看胥怜笙眼睛,把视线落到她的脚踝上。 似乎是被顺子的目光给“烫”着了,胥怜笙下意识把脚往裙摆里缩了一下。 顺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举有些唐突,赶紧又偏头看向一旁的空处。 胥怜笙也有些窘迫,她垂眸看着红肿的地方,没话找话道:“这下倒是扭得更严重了。” 顺子不知道怎么接话,还是胥怜笙打破了尴尬,她主动且自然地拍了拍顺子的膝盖,指着不远处自己够不着的地方:“劳烦三爷,帮妾身捡一下鞋子。” “呃,哦!” 顺子回过神,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去捡——仿佛是把手伸向了能拯救这窘迫局面的救命稻草。 “给你。” 把高跟鞋递给胥怜笙时,顺子还是不敢去看她眼睛。 静待了片刻,却听见胥怜笙的吸气嘶嘶声。 顺子低头一瞧,看到胥怜笙正费劲地把高跟鞋往裹在丝袜里的玉足上套,但因为脚上有伤,活动不便,导致她的鞋跟一直套不进去。 顺子微微张嘴,欲言又止——于情于理,他觉得自己应该帮帮忙,但又觉得这种事过于逾矩了。 可看胥怜笙银牙轻咬的忍痛模样,顺子终是忍不住开口:“阿笙姐,要不我帮你吧。” 胥怜笙闻言仰头看来,在顶灯的照耀下,明媚的俏脸几乎没有瑕疵,就连绒毛都透着光晕。 她似乎才反应过来顺子说了什么,胥怜笙这次竟先避开了视线:“不,不太合适。” 像是怕再穿不上顺子就要主动伸手帮忙了,胥怜笙咬着牙一狠心,忍痛将鞋跟拽了上去。 她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缓了口气后,才慢慢改变姿势,试图撑着地面起身。 可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顺子又忍不住道:“要不我去把赵沐沐唤来帮你。” 胥怜笙朝走廊的方向看了两眼,摆手道:“不必了,你一来一回也要时间,眼下夜场将散,人马上就多起来了,我不想这副模样被人瞧见。” 顺子心想也是,胥怜笙在千屿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愿被人看见狼狈姿态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他也心急起来:“那我背你回包厢吧。” 胥怜笙埋怨般地横了他一眼:“三爷说的什么话,这怎么使得?妾身虽是抛头露面的生意人,但名声还是要的。” 顺子意识到自己又冒昧了,讷讷不再开口。 平复了一下心绪,胥怜笙恢复了自然神态。 她作出决断,洒脱地向顺子伸手:“三爷,给妾身搭把手吧。” 顺子赶紧上前,递去手臂,好让胥怜笙扶着自己,借力站起身来。 纤细的五指紧紧抓着顺子的小臂,隔着衣袖都能隐约感觉到指尖冰凉的触感。 胥怜笙试着往前迈了一步,虽然有些踉跄,但还是站稳了。 她朝顺子展颜一笑:“能走。” 顺子的脑子有些乱,只知道点头回应:“那就这样,我们慢慢走回去。” 胥怜笙半边身子的重量全承在顺子的手臂上,但她却没有直接靠在顺子身上,而是保持了一点距离——刚好是有点暧昧,却又不失分寸的距离。 二人心里都察觉到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可顺子嘴笨,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僵硬了。 幸好胥怜笙是个率直的性格,又心思玲珑,于是主动把话题引开,不让二人尴尬。 “那把法器想必是二爷替三爷买的吧?可惜光有枪没有子弹,拿在手里也只能当棒子使。” 顺子小声道:“没事,当棒子使也挺好,我本来也没用过火器,真让我开枪,说不定还打不准哩。” 胥怜笙抿唇浅笑:“三爷呀,那是一把喷子,装的是散弹,一打一大片,只管杵在近前开枪便是了,哪管准不准的?” (本章完) 第398章 397方有六的顾虑 第398章 397方有六的顾虑 这人太坏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沐沐在心里忿忿想道。 包厢里二人大眼瞪小眼。 冯绣虎揪着她头上的大包不放,从被什么武器打的,到用哪种姿势打的,来回问了个遍,最后轻飘飘来上一句:“小赵呀,我看你修行不到家,能胜任保镖这个工作吗?” 赵沐沐憋着一肚子气,耐着性子解释:“我是被偷袭了。” 冯绣虎铺垫了半天,就等着现在套话,他目光一斜,状似不经意问道:“堂堂修士还怕偷袭?你是哪家庙出来的?” 赵沐沐不疑有他,回道:“姻缘庙。” 冯绣虎作恍然状:“姻缘庙啊,说起来我在帆城有个熟人也是姻缘庙的,你认识吴……”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赵沐沐回头看去,瞧见了被顺子搀扶着的胥怜笙。 她赶紧上前:“夫人,你怎么了?” 冯绣虎也在此时看过来,胥怜笙自然而然地松开顺子手臂,顺势倚在了赵沐沐身上。 “无妨,不小心摔了一跤,脚又扭到了。” 胥怜笙摆摆手,指向摆在一旁边柜上的木箱:“我正跟三爷说起这法器。” 她对冯绣虎说道:“这把枪没配弹药,二爷和三爷初来乍到,想必也找不到门路,不如由我代劳,替三爷置备一些。”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冯绣虎当场就点头了:“怜笙呀,还是你心细,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回头我来蹭饭的时候,你一并拿给我好了。” 胥怜笙笑着答应下来。 此时拍卖已经结束,堂下众客正渐渐散去。 胥怜笙因为受伤要急着回去上药,所以也提出了告辞。 四人走出竞买行,将胥怜笙和赵沐沐送上马车。 胥怜笙掀开窗帘,对二人说道:“二爷三爷,夜路湿滑,小心慢走。” 冯绣虎借坡下驴:“既然路不好走,不如你送我们一程吧——反正你有车。” 胥怜笙有些猝不及防,干笑两声道:“这……眼下夜深人静,妾身又是个寡妇……如果被人瞧见,怕是会害了二爷的名声。” 她这是用自污的方式婉拒,而且冯绣虎此举也确实不合适。 但冯绣虎是个口没遮拦的,想到什么就说了。 他点头道:“嗯,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理解,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我确实得注意一下,不然以后红了容易被扒出黑料。” 顺子偷偷拽了下冯绣虎,小声提醒:“哥,说什么呢。” 冯绣虎转头看他——冯老爷早发现了,自从和胥怜笙组队去了趟厕所回来,顺子就不对劲,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整话,要么把头埋着不吭声,要么就是在出神。 顺子被盯得心虚,眼神瞟向一旁,小声道:“人才送了咱们礼的,你给人留点面子。” 看了眼顺子怀里的木箱,冯绣虎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 遂向胥怜笙摆手:“行吧,那我们自己回去,你先撤吧。” 胥怜笙知道是顺子替她解围,偏头朝顺子看来:“三爷。” 顺子闻言应声,抬头迎上胥怜笙的目光。 夜色下,她脸上酒意未消,看着格外红润。 被这样望着,顺子觉得舌头好像打了结,连句“慢走”都说不出来。 还是胥怜笙展颜一笑:“三爷慢走。” 马车渐渐远去,顺子望着街尾久久未能回神。 冯绣虎从旁边默不作声探出脸来,垫起脚对着顺子的耳朵吹了口气。 顺子下意识缩脖,转头看来:“哥,你做什么?” 冯绣虎狐疑地盯着他,直到把顺子盯得底气全无了,才发问道:“她是不是趁去厕所的时候找你借钱了?” 顺子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瞬间落了回去,赶紧摆手:“没有的事!” 冯绣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看你那舍不得的样,还以为她欠你钱呢。” …… 回到家时,方有六居然还没睡。 听到开门声,藤椅上的方有六放下报纸,将目光投来。 冯绣虎冲他扬扬下巴:“明天不上班啊?” 方有六打了个哈欠,回道:“要上班,但如果不亲眼看到你们回来,我睡不踏实。” 冯绣虎不太高兴:“这叫什么话?说得像我们出去一趟就肯定会惹麻烦似的——我们是去参与竞拍的,又不是去打劫有钱人的。” 顺子听得一愣——你别说,差点还真是了。 方有六此时已经看到了顺子怀里的木箱,笑道:“嚯,还真是没白参与,看样子是有收获呀。” 冯绣虎脱下风衣挂在门口的杆子上,咧着嘴直笑:“不止有收获,我们还交了个新朋友——你猜是哪位大人物?” 方有六当然猜不出来,让冯绣虎直说。 冯绣虎得意坏了,叉着腰说:“胥怜笙!胥夫人!食无鱼的大东家——你就说我这手化敌为友耍得妙不妙吧?” 上一秒还跟冯绣虎谈笑的方有六突然皱起了眉毛:“胥夫人?你们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冯绣虎尚未察觉,指着顺子刚放下的木箱:“不仅搭上了关系,这东西都是她送的,一百多根金柱子呀,除了门票,咱们愣是一点没自己的钱。” “我没说这个。” 方有六摆摆手,让冯绣虎坐下来,然后正色道:“我是觉得,你们现在跟她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 冯绣虎还没问呢,顺子忽然插进来一嘴:“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有六回头一看,发现厨房门口顺子端了杯水正把他瞪着。 方有六解释:“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府衙正在因为造船厂的事跟洋人扯皮,而这个胥夫人,她跟府衙的关系非常密切——就从昨晚的事你们也该看得出来,巡捕司就是借了食无鱼的由头,专门给洋人上眼药呢!” “你们这时候跟她扯上关系,就不怕被卷进去?” 方有六指了指头顶:“此事牵扯到府衙,再往大了说,那就是大国公和大总统的争斗,千屿城还有比这更大的麻烦吗?” 冯绣虎觉得方有六说得挺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我们和她的关系也没那么近……才认识一晚上,能有多深的交情?” 咚。 一只水杯放在面前的桌上。 顺子的声音在二人头顶响起:“这不是交不交情的事,而是你说那些事,跟阿笙姐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本章完) 第399章 398胥怜笙的真实身份 第399章 398胥怜笙的真实身份 “请反方辩友发言。” 冯绣虎示意顺子发表看法。 方有六也正懵呢,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阿笙姐”指的是谁。 只听顺子开口:“你以为把生意做大是件容易事?她男人死了,又失了势,阿笙姐想一个人把摊子撑起来,当然免不了要和府衙有来往,可这都是形势所迫,若没有府衙撑腰,她的生意早就被吃干抹净了,又如何做到今天?” 冯绣虎点头附和:“顺子说的也蛮有道理嘛。” 得到认同,顺子有了底气,继续说道:“而你说的那些府衙的腌臜事,跟她又能扯上什么关系?食无鱼闹贼是因我们而起,被巡捕司拿去当针对洋人的由头,这事又不是阿笙姐说了算,她还能拒绝怎的?” 方有六听着不对,赶紧打断:“等等,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冯绣虎伸手:“现在请正方辩友发言。” 方有六清了清嗓子,理好了思路:“三爷呀,你怎么把胥夫人说得像个苦命人似的?” “我说的她跟府衙来往密切,指的可不是说她迫于无奈才跟府衙扯上关系。据我所知,胥夫人在千屿城——哪怕不是只手遮天,也算是横行无阻了,就连市长见了她,也得笑脸相迎。” “你以为食无鱼开这么大是靠她腆着脸跟府衙攀交情攀来的?错了呀!是她把食无鱼开起来,那些官员得主动来找她攀交情才对!” 顺子愣住了,冯绣虎也很不解:“她凭什么有这么大面子?” 方有六冷笑:“就凭她爹是太京律法总司的总司长!” 冯绣虎一拍脑门——这下全串起来了。 胥怜笙确实说过,她原本是太京来的,而且还和嫁给太京城市议会议长的郑素兰是好友——试问如果是普通家世,身为议长夫人的郑素兰又怎么会不辞辛苦地来看望她? 而且她的死鬼前夫是州府市长,胥怜笙也只有这个身份才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顺子半晌没说出话来。 方有六问他:“现在你还觉得她是迫于无奈吗?” 顺子张了张嘴,兀自不甘心地替胥怜笙辩解:“这里毕竟不是太京,她又不是当官的……官员想找她攀交情那是官员的事,阿笙姐自己也说了,她就是个生意人……” 方有六无奈点头:“我没跟她打过交道,自然说不出她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是想给你们提个醒,万不可小瞧了这个胥夫人——一介女流,能在千屿城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只靠太京家里的关系可做不到这个份上,她必然有着独到手段。” 冯绣虎摆手作出结论:“光在这里瞎猜没用,我明天直接去问。” 之所以终止这个话题,是因为冯绣虎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造船厂的设计图泄露了。” 他把今晚发生在竞买行的事尽数讲给方有六听。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方便,冯绣虎虽然没提,但方有六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你怀疑这事本身就是府衙干的?” 冯绣虎颔首道:“白天巡捕司才去搜查了工厂,晚上设计图就出现在竞买行,哪有这么巧的事?” 方有六默默点头:“所以你觉得这是府衙自编自演的一出戏,从竞买行转一道手,设计图就变成了‘买’来的,而不是偷来的,这样一来,就算事后洋人想追究,也追究不到府衙头上来——他们得先去找竞买行查清楚卖家是谁。” 冯绣虎问:“那竞买行会告诉洋人吗?” 方有六摇头:“如果说了,就是坏了规矩,失了信誉,以后无肠竞买行别想开了;但如果不说,竞买行扛得住洋人施压吗?就算扛得住洋人,那扛得住迷雾教会,扛得住大国公吗?” 冯绣虎说:“大国公的手如果真能伸到千屿城来,造船厂的事也不至于被拖这么久,所以要顾虑的其实只有教会——这就得看无肠竞买行东家的来头够不够硬了。” 方有六抬眼看来:“这么说来,竞买行背后的靠山还得是府衙。” 冯绣虎想了想:“府衙可不会在这件事上给竞买行撑腰,否则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方有六抓抓后脑勺:“回头我打听打听无肠竞买行的东家是谁——先说我不是想惹麻烦,只是我正好被报社里安排去采访关于工厂的新闻,所以顺便帮你打听。” 冯绣虎好奇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嗨。” 方有六耸耸肩:“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鸮人在闹罢工,为了跟工厂对着干,他们罢工还不过瘾,又主动找到我们报社来各种爆料。” “比如这家工厂的老板睡了自家嫂嫂,那家工厂的管事又患有某方面的隐疾之类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但这类新闻登上去,人们最喜欢看。” “我近期的工作就是去采访这些鸮人,尽可能打听出更劲爆的新闻来。” 他瞥了冯绣虎一眼:“说起来,这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冯绣虎赶紧否认:“不关我事啊,这次不是我干的。” 方有六反问:“这次不是,那上次呢?” “上次?” 冯绣虎假装不知情:“哪次?” 方有六嗤笑一声:“少装蒜,就是你在帆城扣了鸮人不让他们上工,搞得工厂焦头烂额,才开了这个头。” “要不是你搞这么一出,鸮人自己都不知道还能用这种法子来涨工钱。” 冯绣虎否认道:“那是因为你们天然就觉得鸮人低人一等,就连鸮人自己也这样觉得,所以他们就该拿比正常人低的工钱,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但不公就是不公,不会因为理所当然就变成了公道。所以哪怕没有我,鸮人也迟早会意识到是工厂需要他们,而不是他们需要工厂。” “哪怕这一代意识不到,但还有下一代,下一代不行就再下一代,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我只是提前把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而已。” 方有六看着冯绣虎久久没有出声,半晌后,他认真问道:“你真的是从底城出来的么?” 冯绣虎拍拍方有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我其实是秘法学院院长。” (本章完) 第400章 399深得民心胥怜笙 第400章 399深得民心胥怜笙 此日醒来,方有六又早早上班去了。 冯绣虎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看见顺子坐在一楼客厅里仔细擦拭他的“新玩具”。 他擦得认真又仔细,冯绣虎在上面看了许久,顺子都没能察觉。 直到听见下楼的脚步声,顺子才抬起头来。 他主动问起:“哥,今天去哪儿?” 顺子眼中带着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希冀——他记得冯绣虎说过,今天要去食无鱼。 冯绣虎视线落到顺子手中的猎枪上。 这还是冯绣虎第一次好好端详这把猎枪。 它其实比普通猎枪要更大一号,再加上浑然一体的哑光金属材质,使人仅从观感上便能察觉到它的厚重。 冯绣虎指了指外面:“不急,先去喝茶。” 顺子早将配套的枪带穿在了身上,闻言站起身来,将猎枪插入腰间袋口,再用宽大的风衣一遮,竟丝毫看不出衣服下藏着凶器。 …… 茶馆掌柜远远看见二人过来,便早早让小厮把“套餐”端来,各色糕点小食铺满整桌。 冯绣虎在老位置坐下,他照例摸出一枚银盘子递了过去。 顺子在旁边小声嘀咕:“前两天打包的还没吃完呢……” 掌柜假装没听见,熟稔地将银盘子收进袖中,对冯绣虎笑眯眯问道:“二爷,今天聊些什么?” 冯绣虎想了想:“接着昨天的聊。” 掌柜会意:“无肠竞买行?” 冯绣虎点头:“竞买行的东家是谁?” 掌柜闻言摇头:“这倒是难住我了,鄙人不知。” 冯绣虎看他:“你不是说开茶馆的消息最灵通吗?” 掌柜不禁苦笑:“说是这般说,但前提是得有人议论的,我们才听得进耳朵里。竞买行做的都是高档生意,寻常人可接触不到,而且竞买行也没闹出过什么风波轶闻,寻常人就算闲聊也聊不到竞买行身上去。” 说白了就是,能跟竞买行扯上关系的人,不会来他这里喝茶。 茶馆的档次还没到那个份上。 掌柜又说:“二爷若是问些别的,像什么水栈行的东家,油醋米面行的掌柜,鄙人都能说上一二,但竞买行却是真说不上来。” “二爷试想,那竞买行虽然开在青天白日之下,但却有诸多生意见不得光,所以虽然都是东家,但开竞买行的东家和开米面行的东家能一样吗?” 冯绣虎听明白了,点头道:“确实不一样,我若是开竞买行的,我也更情愿低调些,至少不能让仇家轻易找上门。” “哎!” 茶馆掌柜在桌上轻轻一拍:“正是这个理。” 冯绣虎意识到是由于熊桂媛的原因导致自己先入为主了,所以天然就没把竞买行太当一回事。 须知道,他是先认识的熊桂媛,后才知道她经营着竞买行。 还是下城的竞买行。 仔细想想,一直到冯绣虎离开帆城,他都不曾知道上城区面向诸多贵人的竞买行的老板是谁。 看来掌柜这里是问不出竞买行的消息了,冯绣虎便换了个话题:“那给我讲讲胥夫人吧,在你们眼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来正侧目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顺子闻言,默不作声地回过头来,也把掌柜盯着。 “胥夫人?” 掌柜轻捻八字须:“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千屿城,那真是顶着天的大人物。” “在前任市长还未出事的时候,其实没多少人知道她。直到食无鱼声势浩大地开起来,人们才晓得幕后的大东家竟然是前任市长的未亡人!” 掌柜扫了圈馆内众客:“这偌大的千屿城内,你若去问人们前任市长姓甚名谁,或许许多人还不知道哩,但若是提起胥夫人的名字,才是真的无人不晓。” 他天乱坠吹了半天,却始终没讲出实质内容来。 冯绣虎忍不住打断:“你老说她是世间罕有的奇女子,但我想知道的是——她具体奇在哪里?” 掌柜沉思片刻:“我们这等小人物也接触不到人家,你想听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也讲不出来,只给你讲几个听来的事迹——” “胥夫人靠食无鱼发家之后,便主动出资修缮各个岛屿间年久失修的桥梁,而且她心思玲珑,并不揽功,而是借了府衙的名义,此举既赚了名声,同时也交好了府衙。” “虽与府衙交好,她却没有同流合污,反而心怀正义,她曾暗中收集证据,把好几位贪官拉下了马,我如今都还记得当时围观众人拍手叫好的场景。” “还有,头些年城外匪患严重,搞得人们怨声载道。府衙本有心命大玄军剿匪,可匪众聚啸下游金篓岛,易守难攻,若要剿匪又是费钱费力。你猜怎的?最后竟又是胥夫人出面,才使匪患平息。” 冯绣虎抬眼看来:“水匪也给她面子?她的面子会不会太值钱了些。” 掌柜摇头:“胥夫人具体是怎么跟水匪谈的,我又如何得知?但想来无非是把道理挑明——毕竟真闹到最后把大玄军逼来了,水匪也没有活路。” 掌柜不知道,但冯绣虎知道,胥怜笙给了水匪一条新的活路,卖鱼。 但有一说一,胥怜笙确实是个奇女子。 不是从掌柜的这几个道听途说的事迹里得来的这个结论,而是因为——能让满城百姓都说她好话,仅凭这一点,胥怜笙就不简单。 聊完了天,冯绣虎起身欲走。 顺子照旧让小厮将糕点打包。 因为离得近,冯绣虎本打算把食盒先放回家,顺子却道:“不用了,直接去吧。” 见冯绣虎看来,顺子解释道:“咱们今天是去拜访的,空着手不像话。” 拿吃剩的糕点当见面礼其实也不太像话。 但冯绣虎觉得这很顺子,索性便点头了:“行,反正也吃不完,让她帮着消灭一些。” 于是二人不再耽搁,在路边招来一辆马车,直奔食无鱼而去。 车厢里二人没有交谈。 顺子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冯绣虎则是在回味着掌柜刚才的话。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比如——掌柜说匪患已经平息,那冯绣虎来时遇到的又是什么? (本章完) 第401章 400谁查谁? 第401章 400谁查谁? 一路无话。 二人来到食无鱼,刚靠近大门,便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那个跟踪过他们的门童。 剽悍门童也瞧见了他们,赶紧堆笑迎上前来:“二位又来照顾生意?欢迎欢迎。” 冯绣虎瞥了眼他头上的纱布:“你们老板也不知道给你放个病假?看病的钱报销了吗?” “报了报了。” 门童谄媚点头,将二人往大门里面引,并招呼穿旗袍的女侍过来接待。 冯绣虎拍拍他肩膀:“今天不是来吃饭的,把你们大班管事叫来。” 说罢,掏出金卡晃了晃。 门童瞧得真切,赶紧作揖离开。 不多时,身穿绸缎长衫的大班管事快步走了出来,他戴着副金丝眼镜,油头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又斯文又体面,还未走近就已经朝冯绣虎二人拱手施礼。 “二位有何吩咐?” 大班管事客气问道。 “想吃口鲜的。” 冯绣虎对出暗号,然后指了指头顶:“上五楼吃。” 大班管事会意,伸手虚引:“二位里面请,容我先去通报东家。” 一名旗袍女侍走过来负责引路工作,大班管事则飞快跑没了影。 正常来到二层,本该继续往上走时,旗袍女侍却领着他们进了那天冯绣虎没选择进入的贵宾区大门。 冯绣虎停下脚步:“我们不是去五层吗?” 旗袍女侍解释:“回客人话,是五层没错,但不是从这边上。这边上去是我们东家休息的地方,从不让外人进;而穿过这条走廊,从另一边的楼梯上去,才是五层的待客区域。” 冯绣虎这才恍然——原来那晚自己一头闯进胥怜笙的闺房了。 跟着女侍上到五层,胥怜笙已经站在门口迎接,身边依然跟着赵沐沐。 待女侍退去,胥怜笙亲自领着他们进了待客厅。 厅内装潢奢华,但供客人用餐的地方只有最中间的一张长桌。 胥怜笙知道这个点冯绣虎不是来用餐的,于是也没把他们往长桌上领,而是带着他们坐到了沙发上。 胥怜笙对赵沐沐示意,赵沐沐转身端来两个铁盒,掀开盒盖,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猎枪子弹。 胥怜笙指着说道:“这盒是散弹,这盒是独头弹。” 她又从身后取出一条缝制精致的牛皮带子,拿起一枚子弹给顺子演示:“这是子弹带,三爷可以将子弹塞进弹囊里,然后再穿在身上,以便随取随用。” 顺子将子弹带接到手中,在身上比划半天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穿,他感到有些窘迫,于是朝冯绣虎投去求助的眼神。 可这玩意别说他了,冯绣虎也没见过。 胥怜笙见状起身,从顺子手里接过子弹带,弯下腰亲自替顺子将子弹带和枪带扣在了一起。 顺子更窘迫了,只因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胥怜笙的锁骨和小半胸脯,胥怜笙呼出的气体轻轻从顺子的脖子上扫过,痒得他直咽唾沫。 胥怜笙余光瞥间顺子的喉结滚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不妥,触电般直起了身。 她按着胸前衣襟,目光看向别处:“这般便行了,子弹带以后不用取下,与枪带一起贴身穿戴。” 顺子也不敢看她,点点头闷声道:“谢谢阿笙姐。” 冯绣虎没注意二人之间的端倪,他刚数完铁盒里的子弹,问道:“怎么全是普通子弹?” 他突然开口,也算是给二人解了尴尬。 胥怜笙重新坐回对面,表情放松下来:“短时间内只搞得到这些,二爷想必知晓,私售火器本就属于违禁,法器类的火器和子弹更是烫手。” 冯绣虎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开什么玩笑,以胥夫人的手段在千屿城也有搞不来的东西?” 胥怜笙眸子一抬,看过来。 她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莞尔一笑:“二爷这是差人打听过我了。” 冯绣虎摆摆手:“你胥夫人的名气用不着打听,喝个茶的功夫都能听到好几遍你的名字。” 胥怜笙被逗乐了,掩嘴轻声发笑:“哪有那么夸张,二爷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妾身便是了,外人嘴里的话,哪有本人说得更真?” 冯绣虎反问:“那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爹在太京当大官?” 胥怜笙眨眨眼:“这可不是喝茶就能听来的……看来二爷还是没把妾身当自己人,是特意安排那位赶车的六爷调查过妾身了。” 冯绣虎的眼神变了,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在:“还是你比较快——什么时候查的我?” 见冯绣虎脸色不善,胥怜笙赶紧摆手:“二爷误会,妾身并无恶意。” 她解释道:“你们在浆罗溪时就是三人同行,妾身既然知晓你们到了千屿城,却只见二人露面,自是好奇另一位身在何处,所以才托人去查。” 她朝冯绣虎笑了笑:“那位六爷也是个妙人,进了千屿城便一头扎进报社,既不寻欢作乐,也不招惹是非,倒像是专程来给报社干活的一般。” 她说得敞亮,冯绣虎面色稍霁。 顺子趁此时缓解僵滞的气氛,他指着桌上的食盒:“阿笙姐,这是给你带的。” “还是三爷有心。” 胥怜笙眯眼一笑,她伸手打开食盒,看见里面的糕点。 这些糕点是茶馆自己做的,说不上多美味,更谈不上精致,但胥怜笙却一点也不嫌弃,捻起一块咬了一口。 冯绣虎盯着她,心想这女人要是硬吹好吃,那就有点虚伪了。 不料胥怜笙咀嚼片刻后咽下,她点头说道:“掺得多了些,有些太甜了,豆粉也磨得不够细,但味道还算过得去,用来饱腹尚可。” 她细嚼慢咽,两三下把这块糕点全吃进了肚子,伸手又去拿第二块。 胥怜笙的点评让顺子过意不去,抢先把食盒给盖上了。 胥怜笙看向他,顺子不好意思道:“算了,阿笙姐,我忘了你平时吃的不是这些,就别勉强了。” 胥怜笙笑道:“说什么呢,我没吃早餐,这粗粮糕点用来垫垫肚子正合适。” 顺子抓抓头发,不再拦了。 胥怜笙手里捏着糕点,随口说道:“二爷三爷若是无事,不如留下来吃晌午吧——二爷不是说想吃鱼么?我让厨房做全鱼宴。” 冯绣虎摆手婉拒:“不了,我们等会儿还有事。” (本章完) 第402章 401眠鹭浦 第402章 401眠鹭浦 胥怜笙看着冯绣虎:“二爷若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尽可开口。” 顺子也看向了冯绣虎——来之前冯绣虎也没说还有别的事。 冯绣虎摆手:“用不着,我就想在城里随便逛逛,千屿城这么多岛,我好些地方还没去过。” 胥怜笙笑着点头:“我还说等下午时候寻个地方,好让三爷练练枪试手,但既然二爷早有安排,那便等下回吧。” 顺子睁大双眼看向胥怜笙,眼中满是惊愕——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昨晚提了一嘴,说自己以前没摸过枪,胥怜笙竟然就记在了心里。 顺子心头悸动,指尖都有些发麻。 他猛地转头看向冯绣虎:“哥,我……” 冯绣虎看出了他眼里的激动:“想试枪?” 冯绣虎不知,顺子此时的激动不是因为要打枪,而是有别的原因。 但顺子羞于解释,便顺着冯绣虎的话点头:“嗯。” 冯绣虎考虑片刻,觉得也行——枪这玩意儿不比刀剑,如果不会使,很容易伤着自己人。 于是他同意下来:“那你认真学,不盼着你打多准,至少要搞清楚扳机保险分别都是做什么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开枪,什么时候不该开,也要知道什么人该打,什么人不该打。” 顺子忙不迭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不给你丢面。” 然后冯绣虎又对胥怜笙吩咐:“我这弟弟心思单纯,你可别带他往不正经的地方钻。” 胥怜笙脸色微红,嗔道:“二爷说什么呢!我是个女人,怎么会带三爷去那种地方?” 冯绣虎诧异:“我还没说是什么地方呢——你说的是哪种地方?” 胥怜笙白了他一眼,聪明地不接茬了。 …… 两个人来,一个人走。 冯绣虎独自离开了食无鱼,顺子被他扔在了胥怜笙那儿。 其实他撒谎了,他不是随便逛逛,而是有明确的目的地。 冯绣虎想去看看罢工的鸮人。 只不过这事不能当着胥怜笙的面说出来,所以刚刚才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昨晚和方有六聊过这件事后,冯绣虎就有了这个想法。 当时有个道理他没跟方有六说起。 鸮人和工厂之间的矛盾迟早会爆发,这个道理确实不假,但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得有个带头的。 当初在帆城,冯绣虎其实不算“带头者”,但他做的事本质上就是“带头者”会做的事。 那么千屿城的“带头者”是谁? 冯绣虎对此颇感兴趣,觉得自己或许能跟这个人聊得开。 坐上一辆马车,冯绣虎对车夫说道:“去铁砧礁。” “这个时候?” 车夫好像不太情愿,转过身打量冯绣虎:“老爷是工厂的管事?” 冯绣虎不解:“怎么,非得是工厂的人才能去铁砧礁?” 车夫摆手解释:“当然不是,只是铁砧礁这两日不太平,巡捕在抓人,洋人也在盘查,所以若无正事,还是少去为妙。” 冯绣虎微微皱眉:“我不进工厂,我是去找鸮人的。” 车夫闻言一愣,旋即笑了:“老爷不是本地人吧?” 冯绣虎也愣了:“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车夫笑道:“老爷有所不知,鸮人虽在铁砧礁上工,却不住在铁砧礁,他们把家安在了眠鹭浦——本地人谁不知道?” 原来是这么个缘由,冯绣虎大手一挥:“那就去眠鹭浦。” 马车上路,有了刚才的交流,一路上冯绣虎和车夫也聊开了。 车夫告诉冯绣虎:“眠鹭浦地势低,多滩涂,跟其他岛屿比起来,不适合搭房建屋,所以在很久以前算是一座‘废岛’,反倒是每年迁徙而来的水鸟常在岛上栖息,因此才得了这个名字——眠鹭浦。” “但这块地空着也是空着,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总之后来人们就默认般的,把废弃的损坏的船只都拖到这里来弃置,久而久之堆起来的破船也越来越多,所以有些老一辈的人也把眠鹭浦叫船坟浦。” 车夫摇摇头:“但现在叫的人少了。” 冯绣虎问:“为什么现在少了?老一辈死光了?” 车夫脸一黑:“这话也忒不吉利了——不是老一辈没了,而是鸮人来了。” “以前鸮人少的时候,他们也没在眠鹭浦安家,但随着工厂建起来,鸮人越来越多,他们就开始扎堆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鸮人天生就喜欢扎堆,因为他们要一起建房子!” 谈话间,马车过了一座桥,然后停了下来。 车夫招呼冯绣虎:“这里就是眠鹭浦,前面没路了,我只能送您到这儿。” 冯绣虎下车来看—— 只见脚下踩着的地方是眠鹭浦的边缘,也是这座岛的最高处,再往前就是非常陡的斜坡,而且全是崎岖不平的土路,马车确实难走。 沿着土坡到底,才是相对平坦的泥泞滩涂,再往远处看——冯绣虎顿时睁大了双眼,大受震撼。 只见在最远处的滩涂边上,无数废船堆积,连成一片,仿佛是沿着滩涂围起了一道长长的高墙。 而就在这些废船上,鸮人们就地取材,废物利用,筑起了密密麻麻的寨子楼! 这景象不可谓不壮观。 要不是有车夫之前的解释,以及一些裸露在外的龙骨和桅杆,冯绣虎差点就看不出在寨子楼的包裹内其实是无数艘已经废弃的船只。 “这他妈也太能修了……” 冯绣虎情不自禁喃喃自语。 “谁说不是呢?” 还没离开的车夫接茬笑道:“要不怎么说‘鸮人’这名字取得对呢?他们还真就跟鸟雀似的,鸟都喜欢筑巢,他们也是。” 冯绣虎沿着土坡下去,沿途也遇到了不少擦肩而过的鸮人,他们看见冯绣虎时都投来了视线。 有些人的眼神里带着好奇,但更多还是审视和不善的目光。 冯绣虎鞋底满是污泥,裤腿也脏得没法看了,走了好一阵总算要进寨子楼范围时,却被两个鸮人挡住了去路。 一个人打量着冯绣虎,另一人径直问道:“工厂派你来的?你是哪家的管事?” 冯绣虎想了想:“你看我像哪家的?” 问话的鸮人冷笑:“我瞅你这身洋里洋气的衣服,便知道是给洋人干活的——要么就是纺织厂,要么就是造船厂!” (本章完) 第403章 402叶留霜 第403章 402叶留霜 冯绣虎点头道:“好眼力!” 问话的鸮人洋洋得意:“我就没看走眼的时候!” “这可不一定。” 冯绣虎摇摇头,指着旁边一直在打量却没开腔的鸮人:“你就没看出来,他其实想回厂里上工吗?” 问话的鸮人转头对同伴怒目而视:“他说的是真的?” 打量的鸮人大惊,赶紧摆手否认:“我没有!” 冯绣虎冷笑点头:“很好,我就是诈一诈你,没想到你这么坚决,不错。” 问话的鸮人怒道:“你蒙我呢!?” 冯绣虎反问:“你是指哪一句?” 问话鸮人一时懵了:“还有别的?”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我是工厂管事,我怎么会蒙你呢。” 这话听上去没有道理,实则也没有道理,但鸮人被绕晕了,一时也理不清里面的道理。 冯绣虎也没打算给他时间细想,说道:“我是来找你们回去上工的,带我去见你们的头。” 这话鸮人听明白了,瞪着冯绣虎道:“想都别想,我们才不回去!” 冯绣虎摇头道:“你说了不算,得你们的头头说了算。” 鸮人冷笑道:“做梦去吧,叶大哥也不会同意的。” “这可不一定。” 冯绣虎怀抱双臂,笑道:“你都不让我跟姓叶的聊,怎么知道他不同意?” 鸮人正欲给出充足理由,冯绣虎抢先问道:“之前工厂一个月给你们多少工钱?” 鸮人脱口而出:“七挂钱!” 冯绣虎想了想,这个工资水平已经比底城鸮人要高很多了,他记得底城的寨子楼没倒之前,帆城工厂给鸮人开出的工钱只有四挂。 但毕竟地域有区别,这东西又没个全国统一价。 冯绣虎没过多回忆,同样脱口而出:“我家洋人老爷说了,以后把工钱给你们开到每月三枚银盘子!你好生想想,这个价格姓叶的能不同意吗?” 两个鸮人目瞪口呆,口水差点淌了下来:“当,当真!?” 冯绣虎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我这个工厂管事都到这儿了,还能有假?实话告诉你们,洋人老爷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只盼着赶紧开工——你们要是不干,有得是人干,这价钱还怕找不到工人?” 眼看冯绣虎有了不耐烦的样子,两名鸮人真怕他直接扭屁股走人,于是问话鸮人赶紧将冯绣虎拽住,对打量鸮人喊道:“你快去找叶大哥,我马上带这狗腿——带管事老爷过去!” …… 冯绣虎终于进到了寨子楼。 途中问话鸮人也介绍了自己,说他叫林来吉,而那个进去通报的叫长贵。 二人踏上升降机,冯绣虎倍感亲切,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 林来吉狐疑道:“工厂又不是没有升降机,至于这么稀奇么?” 冯绣虎说:“自从我把我老家的这玩意儿拆了,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林来吉听不明白,但看冯绣虎没打算解释,索性也懒得多问。 出了升降机,还是那种熟悉的逼仄走廊,林来吉领着冯绣虎拐了好几个弯,终于把他领到一个房间里。 冯绣虎快速打量了一圈,分辨出这屋子应该是用一间宽敞的船舱改造来的。 而在前方的桌子后面,一名形容有些削瘦的鸮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他的气质很沉稳。 长贵就站在他身边,见二人进来,说道:“叶大哥,就是他。” 被唤作叶大哥的鸮人摆摆手:“你们出去吧,我单独和他聊聊。” 看得出来,叶姓鸮人极有威望,哪怕没解释原因,长贵和林来吉都依言退了出去,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叶姓鸮人伸手示意冯绣虎坐下:“我就是叶留霜,说出你的来意吧,朋友。” 冯绣虎笑着坐下来:“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是来劝你们回去上工的。” 叶留霜也笑了:“你骗得了他们,但骗不了我,你根本就不是工厂的人。” 冯绣虎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叶留霜无奈一笑,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那些洋人和管事的尿性吗?他们不可能开出三枚银盘子的价钱——这跟直接抢他们的钱有什么区别?” 冯绣虎顺势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抢呢?” 叶留霜一愣:“你在说什么胡话,抢劫可是违反律法的——更别提还是抢洋人的钱。” 冯绣虎接着问:“你有胆子带着他们罢工,怎么就没把胆子再放大点?是我就领着弟兄们把洋人的工厂拆了,厂里的机械零件各类仪器,这个节骨眼儿上肯定不愁买家。” 叶留霜怔怔望着冯绣虎:“恐怕不合适吧。” 冯绣虎微微皱眉:“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这多简单的道理,你这时候逮着洋人薅,府衙顶多做做样子,实则根本不会追究。现在连街边喝茶的都知道府衙和洋人因为造船厂闹得不愉快,你这时候不干票大的,难道要等他们和好了再干?” 叶留霜微微张嘴,半晌才吐出字来:“你……到底什么来头?” 谈到这里,冯绣虎已经有些不满意了——他本以为是遇到了难得脑子清醒的人,所以上赶着前来支招,结果叶留霜的表现却令他难以将话题继续下去。 冯绣虎凝视叶留霜数秒:“领着鸮人罢工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当然。” 叶留霜颔首,语气不似作假。 冯绣虎又问:“那你想清楚没有,到底为什么罢工?” 叶留霜毫不犹豫:“当然是为了涨工钱。” 冯绣虎不给他思考时间:“那涨到多少才算合适?” 叶留霜迟疑了一下:“八挂——不,九挂钱!至少九挂钱。” 冯绣虎无奈地笑了,显然叶留霜并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可能思考过,但并没有想明白。 冯绣虎问他:“一名普通工人的工钱是多少?”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现成的,叶留霜答道:“大工两枚银盘子,小工一枚银盘子加五挂钱。” 冯绣虎感到很失望,同时也很不解:“你这种货色凭什么领着弟兄们罢工?这帮鸮人也是没脑子的,跟着你混,不得迟早饿死在寨子楼里?” (本章完) 第404章 403鸮人的根 第404章 403鸮人的根 叶留霜黑了脸:“这是我们鸮人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来交朋友的。” 冯绣虎回答得很真诚,他一开始确实抱着这个想法。 可当叶留霜听见这个回答后,他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愣神。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叶留霜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交朋友可以,但鸮人的事不用你插手,你也没资格插手。” “我本来就没想插手。” 冯绣虎摇头起身:“可能是我来早了。随便吧,总得摔跟头才想得明白道理。” 他转身出门,叶留霜没有阻拦,他只把冯绣虎当作了一个来打听罢工消息的闲汉——最近这样的人不少,今天都还有记者在寨子楼里采访。 林来吉和长贵还在门外守着,见冯绣虎从屋里出来,赶紧凑到近前,眼巴巴把冯绣虎望着:“怎么着?叶大哥同意吗?” 冯绣虎摇头:“没谈拢,你们叶大哥嫌三枚银盘子太多了,最多只接受九挂钱,多一颗铜珠子都不行。” 林来吉和长贵听得呆愣:“这是什么道理?” 冯绣虎笑了笑:“这里面的道理大了去了,可惜你们叶大哥想不明白。” 摆摆手,冯绣虎提出告辞。 但他并未离开寨子楼。 难得来一次,冯绣虎想多看两眼这“魔幻”的建筑群——且不提是否美观,如此复杂且庞大的寨子楼,至少是足够奇特了。 于是他乘坐升降机去了寨子楼的最顶上。 寨子楼的最高处,是围绕着船体桅杆搭建出的平台,这种平台有很多,之间用栈桥相连。 沿着栈桥而走,足以令冯绣虎一览整个眠鹭浦的景象。 前文有提,寨子楼沿着岛屿边缘而建,整体位于眠鹭浦东侧,好似一堵围墙。 故而冯绣虎站在上方时,往西边看便是眠鹭浦全貌,而当他回头看向另一侧时,才发现眠鹭浦的东边还有一座小岛。 只不过这座岛面积更小,地势也更低,岛上不仅看不见人影,就连用于连接的桥梁都没有一座。 冯绣虎沿着栈桥走到了最北边的尽头,前面已经没路了。 他眺目望向北面,只见隔着河道的远处有两座岛屿。 左边那座占地广袤,看不见全貌,但岛上烟囱林立,道宽路长,偶尔能见穿制服的工人走过——不必说,多半就是铁砧礁了。 再往右看,右边的岛屿就小多了,岛上也没什么建筑,最显眼的就是几乎布满整个岛屿的嶙峋巨石。 脚边突然传来响动。 冯绣虎低头看去,只见平台下有人掀开木板,一个鸮人老头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他那只满是老茧的手里端着一口坑坑洼洼的小锅,锅里是刚煮好的菜粥,还咕噜噜翻泡。 看到冯绣虎时,鸮人老头也愣了一下。 但他没表现出过多惊讶,只单纯看了一眼,就跟没事人似的爬了上来,然后在平台风口处坐下,等着菜粥转凉。 “报社来的吧?” 鸮人老头主动搭话,他指了指下面:“来错地方了,打听工厂的消息该往下面走——住在高处的多是些老头老婆子,问不出什么来。” 冯绣虎好奇道:“为什么这样安排?” 鸮人老头咧着嘴笑,露出满口烂牙:“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鸮人世世代代都这样——以前我们在树上安家,遇到豺狼虎豹袭击,青壮住下面可以及时抵御;而要是遇到人力不可为的天灾,青壮也能最先逃命。” 冯绣虎若有所思:“我还以为高处是用来警戒的,没想到在你们这儿成养老的了。” 鸮人老头瞥他一眼:“那是对你们来说的,你想想,假如是在林子里,你站在树梢上能看见个什么?除了叶子什么也看不见。” 冯绣虎闻言恍然——他忽略了鸮人以前是生活在森林里的。 几句话的功夫,锅内菜粥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表面凝着一层膏状的米油。 鸮人老头拿勺子搅和两下,然后蹲在地上唏哩呼噜刨食起来。 上方的风要大得多,吹得平台轻微摇晃,鸮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冯绣虎却下意识扶着桅杆柱子。 鸮人老头瞥来一眼:“站不稳就坐下吧,这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地是烂泥,天是灰烟,也不知道那些记者成天往这里跑是图个什么,难道工厂苦力的嘴里真能说出什么秘密不成?” 冯绣虎依言坐下来:“我不是记者。” “我看出来了。” 鸮人老头刨了口粥:“记者没你这么闲。他们总是急匆匆的,走路急匆匆的,说话也急匆匆的,一开口就直奔目的,恨不得刨根问底。” 冯绣虎好奇道:“你也是工人?” 鸮人老头摇摇头:“我才不愿去当苦力,况且工厂也不收我这种老梆子。” 冯绣虎更好奇了——这还是他遇到的头一个不憧憬工厂的鸮人,哪怕是唱诗班里的苗根生等人,也对当工人的鸮人表露出过羡慕。 “为什么?” 冯绣虎试探问道:“据我所知,进厂几乎是鸮人唯一的出路。” 鸮人老头叹了口气:“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忘了自己的根。” “黑夜是我们的乐土,我们本该在月光下聚会起舞,而不是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厂房里做工。” 他的话让冯绣虎想起了在梦林里看到的景象。 “梦境……” 冯绣虎低声自语。 鸮人老头喃喃道:“没错,我祖母也是这样说的,我们的根在梦里。” 他思绪飘远,一时失神:“祖母说我们在梦境里可以见到逝去的亲人,我也确实见到了她,可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了……”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把这当成了哄小孩的传说,但我知道,祖母她没有骗我。” 冯绣虎说道:“我相信。” 鸮人老头忽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他干笑了两声:“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 这事再往深了说,又要和所谓的“邪神”扯上关系,所以冯绣虎理解他不愿多谈的心思。 于是冯绣虎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指向来时的方向,随口问道:“东边那座怎么是座孤岛?连桥都没有。” 鸮人老头回头看了眼:“那是锁雾滣。” (本章完) 第405章 404胥怜笙和其他女人的区别 第405章 404胥怜笙和其他女人的区别 看出冯绣虎的疑惑,鸮人老头解释道:“锁雾滣位于千屿城的东面,每当清晨阳光洒下来时,雾气就格外浓郁,直到中午才会散。” 冯绣虎遥遥望去:“岛上哪来这么重的水汽?” 鸮人老头站起身,指着那边:“你看那岛上植被茂密,其实都是水草。” “你之前不是问岛上为什么没有桥吗?那是因为几乎没人会上锁雾滣。锁雾滣地势太低,每到春夏汛期就会被河水淹没——算算日子,今年的汛期就快到了,谁不要命了才会上去闲逛。” 冯绣虎默默点头,难怪岛上没有桥梁,原来这是座“废岛”。 回过头来,冯绣虎目光看向那座和铁砧礁相邻的“石头岛”,正想顺便问问这座岛的名字时,他的眉梢却挑了起来。 注意到冯绣虎的视线,鸮人老头顺着看去:“那座岛叫作碑苔矶。” “岛上别的没有,就石头多。之所以叫这个名儿,是因为岛上留存着历朝历代的治水石碑,不过现在没人搞这套了,倒是建房子的时候,有些人会来这里背石头当建材。但除此之外,很少有人上岛。” …… “这里真的没别人了?” 顺子兀自不放心,又向胥怜笙确认一遍。 此时的胥怜笙已经换了身爽利打扮——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长袖长裤裹身,一条系带扎在腰间,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曲线,脚下则踩着双厚底布鞋,浑似个干练的做工娘。 “放心吧三爷,碑苔矶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不会有人突然冒出来的。” 胥怜笙笑着回话。 顺子是觉得自己枪法不好,要是一个不注意打着人了,才是造了孽。 所以才屡次三番询问。 胥怜笙轻轻抓着顺子的手臂,动作显得无比自然:“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三爷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顺子也没觉得胥怜笙的动作不妥,只因碑苔矶乱石嶙峋,路不好走,这一路过来胥怜笙要是不扶着他点,早摔了不知多少次。 按理说照顾胥怜笙的活该是赵沐沐的,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巧,临出发时,大班管事突然来报,说食府上个月的账面出了点问题,要胥怜笙去看一眼。 顺子本想着正事重要,练枪的事暂且搁置也没什么,不曾想胥怜笙只是让赵沐沐回去处理,自己则跟着顺子出门了。 临行前赵沐沐担忧胥怜笙的安全问题,胥怜笙却说:“有三爷在,我有什么好怕的?且不说三爷一身好本事,便是这威猛身架,也令贼人有心无胆了。” 于是赵沐沐才算点头同意,只不过背包拎货的活就全落在了顺子一人身上。 待下了马车,到了地方,胥怜笙才偷偷告诉顺子:“其实沐沐这人什么都好,只是太关切我了些,有时候我难免也会觉得不自在,这次倒是借了三爷的光,使我松快一天。” 此话不假,作为在场唯一一位目睹者,顺子的感受犹为明显——换下优雅端庄的长裙,脱离了赵沐沐的视线,胥怜笙就好像也卸去了名为“胥夫人”的担子,整个人欢快跳脱了许多,要不是乱石嶙峋,路实在难走,她仿佛恨不得蹦蹦跳跳地跑到前头去。 一块高一米多的巨石上,顺子当先跳了下去,转身准备去接一下胥怜笙:“阿笙姐小心,我扶你下来。” 站在巨石边缘,胥怜笙打量着高度。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是昨日扭了脚,这点高我也能跳下来。” 顺子朝她伸出手,咧嘴笑道:“阿笙姐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娘子,我晓得的。” 胥怜笙白了他一眼,搭着他手臂借力滑了下来。 她问顺子:“这么说三爷见过许多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顺子的脑海里浮现出细腰儿和水仙灵芝,点头道:“倒是不多,但阿笙姐和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再往前的路就平坦多了,虽然依旧碎石满地,但只是硌脚,不算难走。 胥怜笙继续刚才的话题往下追问:“那三爷便说说看,具体哪点不一样?” 顺子微微低头,用余光打量着胥怜笙的侧脸:“我嘴笨,说得不好阿笙姐可莫生气。” 胥怜笙大方一笑:“三爷的意思是,我像那种小气的女人?” “当然不是!” 顺子愣了一下,复又笑了:“阿笙姐,这就是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的地方。” “嗯?” 胥怜笙挑着眉毛看他。 顺子不好意思对视,偏头斟酌片刻:“那些女人,不管是豪门大宅出来的,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要么斤斤计较,要么尖酸刻薄,动不动就抹眼泪扮可怜,可你却从不这样。” 胥怜笙冲他眨眨眼:“那万一我是装的呢?其实我背地里也是个偷偷抹眼泪的女人,只是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你又如何知道?” 顺子摇摇头:“这是日日夜夜养出来的气质,装不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胥怜笙的眼睛,语气认真道:“阿笙姐是个有本事的女人,我能感觉得出来,你从未想过要依靠谁,你是全凭自己走到今天的。” 胥怜笙眼角微微一颤,顺子诚恳的目光竟让她无法对视,下意识主动偏头避开。 她习惯性地笑了笑:“我就当三爷是说好话哄我开心了。” 顺子焦急道:“我说的是实话。” 胥怜笙神态恢复自然,她从顺子肩后取下背包:“实话也好,假话也罢,只要是三爷说的,妾身都爱听——趁日头正好,快练枪吧。” 解开背包,露出里面的各式枪械。 顺子小声补充:“刚才忘了说,阿笙姐不仅有本事,而且还贴心心细。” 他们不止带了顺子那把猎枪,还带了盒子枪,左轮,以及长杆子等相对常见的枪械。 这也是胥怜笙提出的建议——她说既然是练枪,那就把各类枪械都熟悉一番,免得三爷以后在外人面前露了怯。 食无鱼连门童都配有手枪,弄来这些火器对胥怜笙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她端起一把长杆子,抵在腰上哗啦一声拉栓上膛,然后递给了顺子:“这把是西大陆造的洋枪,虽是单发,但打得又远又准,三爷先试试感觉。” ps:这种女人谁不喜欢? (本章完) 第406章 405想女人 第406章 405想女人 嘭! 耳边传来一声脆响,将冯绣虎从失神中惊醒。 他转头看去,原来是鸮人老头刨完了菜粥,将勺子丢进锅里的声音。 鸮人老头把勺子连同锅一起放在一旁,然后悠哉地从后腰取下一杆烟枪。 他低头眯眼打量,见锅子里还有叶子没烧完,便没有补充烟叶,而后又把手伸进屁股兜摸索,片刻后掏出一盒洋火。 推开盒子,里面只剩寥寥两三根火柴,他盯着看了几眼,似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取用。 冯绣虎见状,从大衣里掏出自己的卷烟递过去:“抽我的吧。” 他顺便晃了晃手里的火机。 鸮人老头推开卷烟:“不抽这个。” 然后把烟锅凑过来,示意冯绣虎点上。 冯绣虎将火苗凑近,鸮人老头眯着眼,嘴里砸吧几下,总算把烟叶引燃了。 浓郁又呛人的叶子烟味在二人身周弥漫开来。 冯绣虎再往碑苔矶看去时,那二人的身影已经绕到岛的另一侧看不见了。 他也点起了一支烟,托着下巴开始沉思。 胥怜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冯绣虎的自己的视角所看到的,她独立,坚韧,聪慧,内敛,有分寸,这所有特质加在一起,构成了她独有的魅力。 她从不吝啬向冯绣虎二人表达她的善意,而且这种表达方式并不露骨,反而令人很舒服。 就像她自己说的,愿意和冯绣虎二人交朋友,所以对待朋友就该这样。 冯绣虎心里认可胥怜笙的这个说法,但不是因为她对自己二人好,而是因为胥怜笙确实表现得足够真诚。 但方有六也说了,这女人不似表面那么单纯,而且来头很大。 这个说法冯绣虎也认可——前文有提,能把生意做到全城最大,与府衙接触得游刃有余的同时,还赚了百姓口中的好名声,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手段。 但问题是,“有手段”不能和“坏人”划上等号。 这顶多只能证明胥怜笙是个有本事的人,总不能说因为别人有本事,所以就一定对冯绣虎他们心怀不轨——不是这么个道理。 冯绣虎只是习惯性多疑,这个毛病他自己也清楚,如果换个人来,说不定已经彻底接纳了胥怜笙这个“新朋友”。 所以他情不自禁又开始怀疑——所以会不会是自己的问题? 或许他真的想多了。 眼看一支烟都快燃到手指了,冯绣虎都还没抽上一口,旁边的鸮人老头忍不住提醒:“想女人呢?” 冯绣虎一愣:“你怎么知道?” 鸮人老头暧昧地笑笑:“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一歇下来出神,准就是在想女人。” 话赶话说到这了,就着这个话题,冯绣虎跟他聊起来。 “我有一个朋友,最近有个女的跟他走得很近……” 鸮人老头一副懂完了的眼神把冯绣虎盯着。 冯绣虎辩解道:“你别这样看我,真是一个朋友。” “我懂。”鸮人老头颔首,“那女的漂亮吗?” 冯绣虎想了想:“不能单纯用漂亮来形容,那是一种气质,你懂吗?” 鸮人老头说:“我懂,只要是真心喜欢上了,再丑的姑娘也能看出漂亮的眉眼来。” 冯绣虎眼皮微跳:“你好像不太懂。” 鸮人老头摆摆手:“你接着说,我见过的女人多了去了,我出的主意准没错。”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斟酌片刻后讲道:“这女人有自己的生意,而且家里还是当官的,至于我那个朋友,嗯……算是个草莽吧。可是女人好像很欣赏他,总是放下身段,主动凑上来打交道。” 鸮人老头摇头笑了:“你还是太年轻了,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的戏码,只存在于说书先生的话本里——年轻人,小心着了坏女人的道咯!” 冯绣虎皱眉:“可是她图什么?我们才认识不久,根本就没有利益瓜葛——这就是最说不通的地方,除非她真的只是想攀一份交情。” 鸮人老头假装没听出冯绣虎已经“说漏嘴”了,他帮着冯绣虎想,思忖良久后说道:“会不会……这女人其实患有什么隐疾,所以想赶紧找个老实人嫁了?” 冯绣虎摇头:“我觉得不至于,哦对了,她还是个寡妇。” 鸮人老头猛拍大腿:“你早说呀!这不就对咯?这年头寡妇想再嫁个好人家可不容易,许是见你样貌过得去,身体也年轻硬朗,于是就起了垂涎的心思。” 冯绣虎不满道:“我都说了不是我。” 但转念一想——顺子的身体确实硬朗,而且是世间罕有的硬朗。 难不成胥怜笙真是这个想法? 冯绣虎的眼神渐渐凝重,这事可不能随便了。 他问鸮人老头:“在千屿城娶媳妇的钱多吗?” “得分情况。” 鸮人老头抿嘴摇头:“那女人既然是个寡妇,估计也不好意思热热闹闹地办,而且你不是说她家底殷实吗,估计也看不上你那三瓜俩枣的,意思意思得了。” 冯绣虎松了口气,这么说来,他估摸着掏出全身家当应该也够顺子娶媳妇了。 鸮人老头往前凑了凑,贼兮兮问道:“你给我说说,是哪个寡妇?估计得四五十了吧?城里做生意的,又是寡妇,这特征挺明显的,说出来说不定我也认识。” 冯绣虎正想着事,随口回道:“胥夫人。” 耳边安静了下来,冯绣虎转头看去,发现鸮人老头正幽幽盯着他:“你逗傻子玩呢?” 他抄起烟枪往冯绣虎头上敲:“狗曰的还挺会编故事!” 冯绣虎被盖了满头的烟灰,大怒中扑上去将鸮人老头压在身上,一把把薅他头发。 鸮人老头痛得直叫唤,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老头你也打!?你还要不要脸!” 冯绣虎充耳不闻,鸮人老头扛不住了:“错了错了!别扯头发!” 冯绣虎不依不饶:“你先承认我说的是实话。” 鸮人老头应声:“我承认!你确实有个朋友行了吧?” 冯绣虎喊:“还有胥夫人!” 鸮人老头一顿:“这个承认不了。” 冯绣虎冷笑:“想不到你这把老骨头还是个硬骨头!” (本章完) 第407章 406兄弟间的知心话 第407章 406兄弟间的知心话 鸮人老头认错态度良好,冯绣虎偃旗息鼓,扶着他坐了起来。 鸮人老头摸着头皮光秃秃的地方唉声叹气:“这个真承认不了,胥夫人什么人物,能看得上你?” “都说了不是我!” 冯绣虎作势又要动手。 鸮人老头赶紧改口:“你的朋友!但甭管是谁,你自己也说了,胥夫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们这种草莽人物?” 冯绣虎觉得他这话多少有点歧视自己和顺子了,不太高兴道:“你见过胥夫人吗?你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凭什么说看不上?” 不料鸮人老头把脖子一梗:“怎么没见过?那天我还看到她和大栓子私会呢!” 冯绣虎愣住了——这都说的什么玩意?私会什么鬼?大栓子又是谁? 鸮人老头以为他不信,忿忿站起身来,指着远处说道:“就是在那儿!” 冯绣虎也赶紧起身,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只见那是靠近眠鹭浦土坡的位置,在土坡下的山体一侧,有一个——冯绣虎歪了歪头,他本想说是一间四面漏风的土屋,但仔细辨认一番,其实更像一座简陋粗糙的凉亭。 它甚至连屋檐和瓦片都没有,紧贴着山体,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被当成山体的一部分。 鸮人老头得意洋洋:“那里偏僻,去的人少,再加上地势也低,所以整个寨子楼也只有这里看得见。” “那天我亲眼瞧见大栓子和胥夫人在亭子里坐着喝茶。” 冯绣虎知道鸮人视力好,但这个距离确实太远了:“你怎么知道那是胥夫人?” “嘿!”鸮人老头理直气壮道:“胥夫人我认不出来,她身边跟着的那个男人婆我还能认不出来?一头碎短发加洋装打扮的女人,整个千屿城就她一个!” 冯绣虎微微皱眉,心想顺子的爱情也太不顺了,八字还没一撇,总不能就被绿了吧? 这事得问清楚,他盯着鸮人老头:“你好好说,别添油加醋,只是喝个茶而已,怎么就私会了?” 鸮人老头干笑两声:“是不是私会我确实也说不准,但胥夫人是做大生意的,她的生意总不可能跟我们鸮人有来往,既然不是生意,那便只能是交情了——孤男寡女有交情,能是什么交情?” 冯绣虎黑了脸:“那个大栓子到底是谁?” 鸮人老头愕然:“你连大栓子都不认识?你是怎么进的寨子楼?” “少废话。”冯绣虎揪起鸮人老头的衣领,今天这事他必须帮顺子问明白了。 鸮人老头赶紧回道:“就是领着年轻崽子们罢工的老大!叶留栓!” 冯绣虎也惊了:“他不是叫叶留霜吗?” 鸮人老头赔着笑:“你听错了吧?大栓子出生那天,他爹娘见是个儿,一高兴就忘了锁门,导致家里遭贼,所以才起了留栓这个名儿!” …… 直到天色擦黑,顺子才回到家中。 一进屋,便看到客厅里只亮着一盏煤油灯,冯绣虎坐在沙发上抽着烟,面前茶几上的瓷碗里已经有好几枚烟蒂。 顺子没察觉到气氛的沉闷,他把大衣挂上,再脱下枪带,兴奋地冲冯绣虎说道:“大哥,打枪真带劲!” 冯绣虎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向旁边,示意顺子坐过来。 顺子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他坐下后看看周围:“方有六呢?” “我让他先回房休息了。” 冯绣虎沉声道:“咱哥俩说点知心话。” 见冯绣虎态度严肃,顺子也认真起来,他用力点了下头:“哥,你说,我听着呢。” 冯绣虎却沉默了。 他其实也没想好要怎么说,或是该说什么。 且不提鸮人老头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又能证明什么? 从情分上来说,胥怜笙一开始就说了只是想交朋友,她和顺子还没到那个份上,她愿意跟谁打交道都没问题,冯绣虎和顺子也管不着。 从道理上来说,胥怜笙是生意人,生意人就肯定要和三教九流有接触,她和叶留霜只是坐一起喝茶,又不是光膀子打架,任谁来也挑不出她的理。 但不管是情分还是道理,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冯绣虎保管都不带搭理的——可偏偏这次的当事人是顺子。 也正因为是顺子,所以冯绣虎才不好说。 憋了好半晌,冯绣虎才终于开口了。 他一开口就把顺子臊得满脸通红:“顺子,你喜欢胥怜笙吗?” 顺子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在煤油灯的映照下,好似一颗熟透了的大番茄。 他连话都说不清了,只顾着疯狂摆手:“没没没——没有的事!” “真的没有?” 冯绣虎盯着他:“我看你俩今天在碑苔矶挺甜蜜的,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顺子惊慌失措:“你在哪儿看见的?” 冯绣虎摆手:“你先别管我,说你呢。” 顺子低头抠着指甲,声音小得可怜:“阿笙姐跟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我心里有数。所以哥你千万别乱说,到时候再害了别人的名声。” 冯绣虎没好气道:“你害我名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轮到胥怜笙的时候倒是聪明起来了。” 顺子小声嘀咕:“她毕竟是个女人,又是个寡妇,当然要多注意点儿。” 冯绣虎叹了口气,拍拍顺子肩膀:“算了,你知道她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就行,你心里有数,大哥很欣慰。” 顺子也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对阿笙姐不是那个意思。” 冯绣虎问:“那是哪个意思?” 顺子想了想,没说出太深奥的道理来,只是认真说道:“她对我笑的时候,真的很像一个姐姐。” 冯绣虎瞪眼:“原来你吃这套?” 顺子又涨红了脸:“都说了不是那意思!” 冯绣虎冷笑:“那她要是说想嫁你,你答不答应?” 顺子的脸已经快红得发光:“我我我——我哪配得上……” 冯绣虎在他脑门上一拍:“不答应是傻子!她那么有钱,管她是馋你身子还是图你别的,你还能吃亏不成?” (本章完) 第408章 407被掀起一角的真容 第408章 407被掀起一角的真容 这世上所有事情,只要將它看透了,就都会变成最简单的道理。 就好比眼下。 冯绣虎认准了这个理——他和顺子一没钱二没势,她胥怜笙就算真有什么企图,难道还能捞到什么去? 所以他其实不怎么担心胥怜笙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反而更担心顺子被骗了感情。 今晚铺垫那么久的劝说也全是为了最后这句,只要顺子拎得清,知道他跟胥怜笙不是一路人,那就玩他的“姐弟恋”好了,权当消遣,反正没投入真感情,怎么都不吃亏。 於是冯绣虎拍著顺子肩膀说道:“明天接著找你阿笙姐去吧,吃好喝好玩好,別替她省钱,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顺子习惯了认同冯绣虎的话,下意识正要点头,却终归觉得这样不好,遂小声嘀咕:“这不像话吧……阿笙姐拿真心待我们,我们怎么能当小人?” 冯绣虎说:“哪儿小了?你这不挺大的么。” 顺子不吱声了。 见顺子不想再聊,冯绣虎放他回房休息了。 冯绣虎知道刚才的话让顺子心里不舒服,但他其实是故意那样说的——这屋里有一个恋爱脑就够了,他必须当个恶人来平衡一下。 至少在彻底看清胥怜笙这个人之前,冯绣虎不可能再说她一句好话。 听见二楼响起关门声,冯绣虎默默嘆了口气。 能给顺子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但更多的话冯绣虎藏在了心里——不是他有意要瞒著顺子,而是怕顺子在胥怜笙面前藏不住事,別再给说漏嘴了。 於是他转身进了方有六的房间。 谢天谢地,这个家里还有个能说得上话的聪明人。 方有六伏案桌前,正把近期的见闻信息整理摘抄到手札上。 见冯绣虎进来,方有六放下笔道:“昨晚说帮你打听胥怜笙,我本以为鴞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想到还真有收穫。” 冯绣虎在床沿坐下:“说说看。” “就一件事。” 方有六回道:“胥怜笙和叶留霜有交情,这人你可能不认识,他是……” 冯绣虎打断他:“带著鴞人罢工的头领,我知道。” 方有六笑了:“看来你也没閒著,没错,就是他。而且这件事的可信度应该很高,因为不止一个鴞人这样说,我追根溯源,发现消息最开始就是从叶留霜自己嘴里传出来的。” “这人有些得意过头了。”方有六耸耸肩,“但是也可以理解——一个在工厂里干苦力的鴞人,有朝一日竟然和鼎鼎大名的胥夫人攀上交情,显而易见的,他產生了显摆心理,所以当他选择把这件事卖弄给身边人听时,就註定会传到更多人耳朵里。” 冯绣虎咧嘴笑了笑:“我更想知道,他俩是哪种交情。” 方有六挑著眉头:“具体哪种交情我不知道,但交情肯定不浅。那些鴞人都说,叶留霜的这个名字就是胥夫人帮他改的——你觉得,得是多亲近的情分才能做到这一步?” 冯绣虎盯著方有六:“要不我帮你改一个?” 方有六摇头:“咱俩还没到那么亲近的份上。” 冯绣虎默默点头:“那大栓子和胥怜笙確实很亲近了。” 他摩挲起胡茬:“但是我猜,这种局面应该不是胥怜笙想看到的吧——我是指她和大栓子的交情被公开这件事。” “没错。”方有六頷首道,“叶留霜確实试图阻止过让这个消息继续传播,但架不住人多口杂。” 冯绣虎盯著桌上的煤油灯,意有所指道:“嘴里守不住秘密,脑子也不灵光,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大栓子都没有任何过人之处——没来由的,你愿意跟这种人攀交情吗?” 方有六轻轻拨弄著钢笔笔盖:“所以交情是假的,图谋才是真的。” 二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片刻后,方有六抬眼看向冯绣虎:“你在想什么?” 冯绣虎也抬眼看他:“和你想的一样。” 方有六无奈一笑:“好吧,看来千屿城的鴞人罢工不是偶然,而是一起有预谋的事件。” 冯绣虎接话道:“领头的也不是大栓子,而是胥怜笙藏在后面当推手。” 方有六追问:“可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冯绣虎想了想:“就像你说的,她跟府衙关係密切。而从府衙的角度来看,虽然鴞人罢工影响的是整个铁砧礁,但他们真正要针对的只有造船厂——所以胥怜笙其实是在帮府衙干这趟脏活。” 方有六指了指楼上:“如果说胥夫人和叶留霜攀上交情是干脏活,那她和三爷攀交情又是什么活?” “想不到,说实在的,我也挺好奇她会整个什么活。” 冯绣虎摇头:“但你也看见了,这次可不是我惹麻烦,是麻烦主动找上了我们。” 方有六悻悻道:“我明天接著查吧。” …… 不管什么活,都得整出来了才见得分晓。 秉著“怎么著顺子都不吃亏”这个基本原则,次日一早,冯绣虎把顺子送出了家门。 顺子很侷促:“哥,今天没说要去见阿笙姐呀。” 冯绣虎不耐烦道:“非得別人约你?你就不能主动点?这他妈就叫惊喜!霸道女总裁最吃这套。”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顺子苦笑著,“哥,你就不能放过阿笙姐吗?咱什么时候往自己人的荷包里伸过手?” 合著他还是觉得冯绣虎是看上胥怜笙的钱袋子了。 冯绣虎瞪他一眼:“我是那种人吗?” 顺子盯著他不吱声——这事还真不好说。 冯绣虎脸一黑,连推带打地把顺子赶出了门:“赶紧滚蛋,我今天就想一个人待著,人都是需要个人空间的你懂不懂?距离產生美!” 嘭! 家门被冯绣虎摔上,顺子被关在了外边。 他没了法子,只好独自踏上前往食无鱼的路途。 想著是自己一个人,顺子甚至连马车都没捨得坐,愣是靠著两条腿走到了食无鱼。 昨晚冯绣虎说的“知心话”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影响,出於对冯绣虎的信任,顺子下意识审视起自己这几天的心路歷程。 他不禁也產生了自我怀疑——自己和阿笙姐之间的那条无形界线是否真的模糊不清,否则为何在外人眼里,看到的会是这种曖昧光景? 那到底是自己过界了,还是阿笙姐过界了? 顺子没来由感到心烦意乱,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也讲不出答案。 他口口声声说只把阿笙姐当姐姐,但究竟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所以只敢这样想——顺子一时有些分不清了。 (本章完) 第409章 408顺子的突然造访 第409章 408顺子的突然造访 脑子里一团浆糊,顺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食无鱼门口,忽然一阵骚乱打断了他杂乱的愁绪。 他抬头看去,发现竟有人在食无鱼门前闹事,门童將那处围著,看不清里面景象,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大喊:“我要见胥怜笙!谁给你们的胆子拦我?放我进去!” 顺子脸一沉,他大步上前,要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阿笙姐家门口找不痛快。 扒开人群,还没等率先发难,顺子却先看见了赵沐沐。 门童围成一圈的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沐沐,另一个则是位戴高帽穿洋装的大鬍子中年男人——还是个洋人。 只见赵沐沐挡在洋人面前,態度却还算客气:“威尔斯先生,胥夫人今天不见客,而且她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了,一切都只是个美妙的误会。” 顺子挠挠头髮,这名字有那么一丁点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误会?我不这样认为。” 威尔斯冷笑:“如果这也叫误会——” 他忽然发难,抄起手杖朝赵沐沐劈脸抽来。 赵沐沐抬臂一挡,但也没有还手。 威尔斯冷哼一声:“那我这下就只能算打招呼。” 赵沐沐脸色不太好看:“威尔斯先生,你非要在这里搞得大家都不体面吗?” 威尔斯趾高气昂地扬起下巴,他用手杖戳著赵沐沐的胸口:“这倒是句聪明话,身为珂赛特家族爵位的世袭继承人,我的顏面不容许被你们这帮低劣的奴僕践踏,所以现在,我要进去。” 他手中发力,试图用手杖將赵沐沐推开,可赵沐沐却纹丝不动。 威尔斯脸上掛不住了,眼中厉色闪过,举起手杖便打:“不听话的蠢货!” 啪。 一声脆响,手杖停在了半空。 一道厚重的阴影笼罩下来,威尔斯愕然抬头,瞧见一个魁梧的壮汉不知何时站到了赵沐沐身后——他攥著手杖的另一头,威尔斯无论如何都夺不回来。 他脸色一变:“你——” 顺子一言不发,他隨意抢过手杖,咔嚓一声折成了两半,然后扔到威尔斯的脸上:“滚。” 顺子的注意力全在威尔斯身上,没注意到当赵沐沐发现他突然出现时,表情也有了微微变化。 赵沐沐飞快朝人群外的大班管事使了个眼色,大班管事心领神会,扭头跑进了食府。 回过头来,赵沐沐瞧见威尔斯被顺子步步紧逼,顺子每推他一下,威尔斯就踉蹌著退几步,片刻的功夫他俩已经快走到街道对面了。 赵沐沐赶紧走过来,对威尔斯说道:“威尔斯先生,我想我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所以请回吧。” 威尔斯还想再说什么,顺子却一把捏住了他的脸颊——威尔斯的嘴巴顿时噘成了一个圈,什么也说不出来。 顺子指了指脚下將二人分隔开的路沿,居高临下盯著威尔斯:“你今天要是敢迈过这个坎一步,老子就把你的脑袋揪下来。” 轻轻一推,威尔斯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石板路上。 他揉著脸对赵沐沐质问:“他是谁!?” 赵沐沐面无表情:“一位来吃饭的客人,其余的我无可奉告。” “你跟他说个屁。” 顺子拽著赵沐沐往回走,也没忘扭头冲威尔斯吐了口唾沫:“啐!狗东西。” 赵沐沐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三爷来之前怎么也不招呼一声?我们好派车去接你。” 顺子又想起了刚刚的愁绪,他悄悄打量著赵沐沐的脸色——想知道在赵沐沐眼里自己和阿笙姐是不是也“界线不明”。 於是胡乱找了个由头:“我只是碰巧路过……” 他自己也知道这理由不靠谱,於是赶紧岔开话题:“刚刚那洋鬼子是什么来头?竟有胆子在食无鱼闹事。” 赵沐沐避而不答:“你去问夫人吧,我不方便说。” 她朝门口招招手,还没喘匀气的大班管事赶紧跑了过来。 赵沐沐吩咐:“带三爷去见夫人。” …… 大班管事领著顺子上楼去了。 走到一半顺子才发觉,今天走的不是那天通往五层餐厅的路,而是另一头的楼梯。 顺子好奇询问,大班管事解释:“东家今天本不待客,一直在房间休息,但既是三爷到了,自然不能怠慢。” 原来这是领著他去阿笙姐的闺房! 顺子顿时有些紧张。 他咽了口唾沫:“这,合適吗?其实……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来。” 大班管事赔笑:“三爷客气,但东家已经在等你了。” 谈话间,五层已经到了。 大班管事上前轻轻敲门:“东家,三爷到了。” 不多时,门后传来咚咚咚的小跑动静,片刻后铁门从里面打开,是胥怜笙亲自来开的门。 “快进来吧。” 她朝顺子展顏一笑,然后冲大班管事隨意摆了摆手。 大班管事无声地拱手告退。 顺子进到屋內,胥怜笙隨手关门,然后下意识蹲下身去替他找更换的拖鞋。 但很快呆愣了一下,胥怜笙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若早知道三爷要来,该提前备上一双的。” 顺子低头一看,立马也反应了过来——他的脚太大了,没他的號。 就这么一看,顺子的脸又红了。 不是因为自己脚大而感到窘迫,而是因为还看见了胥怜笙的双脚。 她没穿鞋,连袜子也没穿,就那样光著脚踩在玻璃地板上,白皙的脚趾像珍珠嵌在上面,足弓优美的曲线更是如拿尺子量出来的一般標准。 察觉到顺子的目光,胥怜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有些逾矩,於是脚趾不自觉微微抓紧,下意识想往后缩。 顺子赶紧偏头看向別处。 胥怜笙也顺势看向另一侧,她將鬢丝挽到耳后,淡淡地笑了笑:“我太冒失了,急著来给你开门,拖鞋还放在床边呢。” “没关係。” 顺子故作镇定地回了句,他把注意力放到別处,好让自己不要乱想。 也是这时候,他才看清了屋中的陈设。 空旷的房间里,剔透的玻璃板铺满了整个地面。 而就在玻璃的下方,无数锦鲤正围著他和胥怜笙的脚底打转。 (本章完) 第410章 409胥怜笙的鱼 第410章 409胥怜笙的鱼 玻璃乾净,顺子看了眼自己灰扑扑的旧鞋,感到无从下脚。 胥怜笙拍拍他的手臂,和煦笑道:“说来还是怪我没准备万全,那便不换鞋了,快些进屋吧。” 说罢就先一步朝里面走去。 走出几步,胥怜笙回头看见顺子还站在原地犹豫,便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三爷是嫌弃家中简陋,所以不愿进来吗?” “没有的事。” 顺子乾笑摆手,终於肯踩进屋內。 说来也奇,隨著二人走动起来,玻璃下的锦鲤也紧跟著他们游移,始终保持在脚下徘徊簇拥。 顺子感到惊奇,就蹲下来仔细查看:“还真有鱼呀。” 胥怜笙微微一笑:“一群馋嘴的贪吃鬼罢了,不值得惊讶。” 白皙玉足踩著玻璃走到墙边,脚下鱼群跟隨,汽灯的光影被水波打碎成斑斕映在墙上晃动,一时间衬得胥怜笙好似一位踏湖而走的仙女。 顺子看得有些出神,他瞧见胥怜笙从墙柜上的琉璃罐里抓出了一把鱼食,然后將鱼食投入旁边的玻璃管道內。 颗颗鱼食顺著管道滑入地板下方的水中,鱼群顿时沸腾爭食,搅起白沫和涟漪。 胥怜笙朝顺子狡黠地眨眨眼睛:“这下明白了吧,这帮贪吃鬼早学精了,知道跟著人走就有吃的。” 她对顺子招手,等顺子走到跟前,將一把鱼食放进他的手中:“三爷也试试,虽是閒趣,但看它们没头没脑的模样,却也有趣得紧。” 一边说著,胥怜笙一边將鱼食一颗一颗地往管道里投,她看著脚下挤来挤去的锦鲤,不禁笑眯了眼睛。 顺子学著她將鱼食慢慢投入,隨口问道:“阿笙姐喜欢鱼?” 胥怜笙头也未抬:“你指的是什么?吃鱼?” 顺子想了想,觉得食无鱼既然招牌就是鱼,想必胥怜笙应该是喜欢的,於是点头道:“嗯。” 不料胥怜笙却笑著否认:“我不吃鱼。” 她缓缓抬头,灼灼目光凝视著顺子:“只唯独喜欢餵鱼,因为……” “……我爱看他们为了丁点吃食就不顾一切的模样。” 看著她的眼睛,顺子一时恍惚,仿佛此时此刻“胥夫人”的光环彻底掩盖了“阿笙姐”的亲切,竟使他有些不敢直视。 咚! 忽地一声闷响,二人感到脚底微颤。 他们同时低头看去——是一尾明显比其他鱼要胖上两圈的锦鲤一头撞在了玻璃板上。 胥怜笙抿嘴轻笑:“原来是你。” 她轻飘飘对顺子解释:“这尾是前两天新收的,初来乍到还没適应,所以脾气不小。且养著吧,养得熟就接著养,要是养不熟,赶明儿我就把它端上餐桌去。” 顺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养鱼这块儿確实属於他的知识盲区。 搭不上阿笙姐的话题,顺子只好重新找话辙。 很快他想起来:“对了阿笙姐,刚才楼下有个洋人闹事,好像叫威什么斯。” “威尔斯。” 胥怜笙自然地接过话茬:“我知道他来了。” 顺子小心翼翼问道:“他是来做什么的?赵沐沐说你们有误会……” 胥怜笙无奈一笑:“这种事说起来怪难为情的,那洋人在追求我,我已经拒绝了好几次,但他总是不肯放弃。” “不识好歹的东西。” 顺子眉头一皱:“我去把他腿敲折,看他还有没有胆来。” 胥怜笙眸光扫来,眉眼带笑:“三爷的话倒是暖心,可你却不知威尔斯的来头。” “此人全名叫做威尔斯·珂赛特,来自大洋那边的奥兹玛帝国,而且家中世袭公爵爵位,现任的珂赛特大公就是他爹,所以他也是实打实的贵族。” “三爷若是把他的腿敲折了,怕是要麻烦缠身。所以这番话哄哄妾身开心便行了,千万莫动危险心思。” 顺子眉头皱得更深了:“这里是大玄,哪轮得到他一个外邦的贵人作威作福?实在不行找个月黑风高的好日子给他埋了,反正这活我熟。” 胥怜笙白了他一眼:“三爷快收收脾气,他一没犯律法,二没惹事端,他出於爱慕纠缠著我不放,烦是烦了点儿,但三爷竟想直接送他赴冥河,未免过犹不及了。” 阿笙姐还是太心善了。 顺子默默嘆了口气,心想这事要放在大哥身上,直接埋了这种死法他还得忙著道谢呢。 顺子觉得自己挺没用的,除了一把子力气,竟丝毫没有別的法子能帮上阿笙姐。 他悻悻问道:“那你们究竟是怎么牵扯上的?” 胥怜笙沉默未答,她从茶几上拿起香菸点燃,吸了一口后,就把香菸插到墙柜上的铜炉里去了。 顺子这才注意到,那香炉上方的墙壁上,还掛著一副黑白人像。 照片上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顺子也不傻,知道这人多半就是阿笙姐的亡夫。 “嗐。” 胥怜笙无奈一笑:“算牵扯吗?我和威尔斯只是在饭局上见过一面,或许是我当时杯沿放得低了些,又或是我多说了两句好听话,便让他误以为我对他有好感,从那以后就缠上了。” 顺子沉默片刻:“这不怪你。” “我当然知道。” 胥怜笙洒脱一笑,隨手拨弄了一下瓣:“这些年追求我的男人又不止他一个,我早习惯了。” 黑白相片下方的瓶里,插著新鲜的束,瓣上还掛著几颗露珠,隨著胥怜笙轻轻一碰,露珠就滴在了柜面上,摔成细碎的线条。 相片上男人的目光仿佛在凝视顺子,顺子觉得晦气,於是偏开了视线:“听说姐夫还在时,跟大国公关係不太好……他真的是被大国公给害了吗?” 胥怜笙动作一滯,回头笑问:“这个问题是二爷托三爷问的吧?” 顺子愣住了,反应过来赶紧否认:“不是,是我和大哥在茶馆听別人说的。” 胥怜笙不置可否,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但她还是答了。 “没错,从他来到千屿城上任那天起,大国公就一直试图拉拢他,但他从未答应。用他原话说就是:『府衙是大总统的府衙,如果跟大国公搅在一起,那以后府衙到底该听谁的?』” “后来他因为公务去了趟帆城,回来不久就一病不起,哪怕请了赤脚庙的修士来看,也都说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只过了两三天的样子……人就咽了气,临到头都没能说出一句整话来。” 顺子盯著香炉里那根快要燃尽的香菸沉默不语。 胥怜笙看著他问道:“三爷也是有道行在身的人,你倒是说说看,连修士都医不好的病症,除了大国公,谁还有这种手段?” (本章完) 第411章 410文字游戏 第411章 410文字游戏 冯绣虎之所以催著顺子离开,是因为他也要出门。 於是顺子前脚刚走,他后脚也紧跟著溜了。 经过昨晚和方有六的討论,冯绣虎决定在今天去搞清楚一个疑惑。 食无鱼確实卖鱼,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鱼这种东西,要想吃口鲜的,就必须现点现杀,说明食无鱼的鱼都是当天到的活鱼。 而这也就意味著——食无鱼的“供货商”每天都得来一趟。 可是食无鱼周边並无水道,石大脚又是怎么把鱼运到食无鱼的? 况且石大脚还提到过,他们是水匪,在巡捕司掛了號,所以不方便进城。 这里面肯定有蹊蹺。 所以冯绣虎目的明確,离开家后他径直出城,来到了那座石桥上——就是那天进城时路过的,桥洞很多的,横跨两岸的长长石桥。 大清早的,此时冯绣虎就站在桥中间,倚著石栏,望著下游的方向。 金篓寨的水匪想要送鱼进来,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他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藏著什么把戏。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 太阳快落山了。 冯绣虎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后悔没有把顺子打包的糕点带出来——为了不跟送鱼的水匪错过,他硬是扛了一整天的饿。 或许金篓寨不是每天都送鱼来? 冯绣虎有点怀疑人生。 这念头刚冒出来,借著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暉,冯绣虎分明瞧见下游有一艘竹蓬船驶了过来! 他顿时打起精神,赶紧蹲下去,利用栏杆遮掩身形,然后从石栏的缝隙中透出目光去观察。 只见竹蓬船上只有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中间的位置则被一个圆滚滚的木桶占据。 眼看竹蓬船就要到了水坡位置——也就是当初石大脚说河道变低,不方便逆流而上的地方。 这时候冯绣虎也终於看清了,那船上木桶封得严密,根本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但桶身上却用红漆写著大字——灯油易燃,閒人勿近。 冯绣虎冷笑,心道这帮水匪还挺会找嚇人的由头。 正当他感到疑惑——仅靠两人之力,竹蓬船该怎么逆流而上时,忽见一根铁鉤自脚下桥洞飞出,落到竹蓬船的船头处。 船头水匪眼疾手快,抓住鉤子鉤在船上,然后在绳索的牵引下,竹蓬船被飞快拉了上来,然后钻进了桥洞。 还有接应的人? 冯绣虎心头一凛,但因为他此时正站在桥上,无法看见桥洞內发生了什么。 冯绣虎在考虑要不要爬到桥外去偷看,却又怕被下面的水匪发现。 还没考虑出个结果来,却见桥洞下竹蓬船又划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是直端端朝著下游去的。 冯绣虎一愣——怎么又走了?而且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快掉转船头的? 再定睛看去,冯绣虎忽然发现端倪——船上的木桶没了! 不对! 冯绣虎猛地反应过来,扭头就朝身后另一侧的栏杆跑去。 他速度飞快,来到栏杆处立刻低头寻找。 果不其然,那艘载著木桶的竹蓬船正慢悠悠朝城內划呢! 原来根本就不存在掉转船头,而是水匪和城內接应的人直接在桥洞底下换了船。 那竹蓬船上还是两人,只不过已不是此前那两名水匪了。 冯绣虎站在桥上,他无船可用,总不能直接跳下水跟上去,所以只能眼睁睁目送著竹蓬船远去,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努力將那二人的特徵记在脑海里。 就当冯绣虎以为今日的收穫就到此为止了时,他却惊愕地发现竹蓬船竟然准备靠岸了。 正是那个距离收水口最近的鱼王码头! 只见那船上二人抬著木桶上岸,也就几步路的功夫,便钻进了一栋建筑的门內。 巧了,那建筑冯绣虎也进去过——正是无肠竞买行的后门。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夜幕將冯绣虎的身形笼罩在阴影里。 他静立了片刻,隱隱感觉抓住了一丝头绪,却来不及再细想,撒腿朝城內跑去。 …… 半个小时后,一辆拉货的马车从无肠竞买行的后门出来,缓缓驶上街道。 街对面的巷子里,冯绣虎將帽檐压低了些,提步跟了上去。 他观察过了,那牵引在后的车板上用布蒙著,从稜角分明的轮廓来看,堆在里面的应该是方方正正的板条箱,虽然看不见木桶是否也在里面,但冯绣虎基本可以篤定木桶就在。 原因无他,只因冯绣虎闻到了浓郁呛鼻的香料味。 食府需要大量採购香料,这一点合情合理,所以这辆车必定是去食无鱼的。 以及更重要的一点——香料刚好可以掩盖鱼腥味。 事实也不出冯绣虎所料,这辆马车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一路不紧不慢地朝河心岛驶去,沿途没有引来任何人注意。 在过了河心岛的大桥时,倒是有两名巡捕上来盘问,冯绣虎远远看见车夫掏出一张凭证给巡捕看了,巡捕便直接放人——只要打出食无鱼的旗號,巡捕自然形同虚设。 冯绣虎没有继续跟了,再跟下去也没有太大意义,除了鱼是怎么送进食无鱼的这点,他今晚已经有了更大收穫。 回到家中,方有六也刚到。 他们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我查到东西了。” 方有六示意冯绣虎先说。 冯绣虎把大衣扔到沙发上:“无肠竞买行在暗中帮助食无鱼运送鱼鲜,我猜胥怜笙一定和无肠竞买行的东家有交情——或许他俩的交情比她和叶留霜还深。” 方有六笑道:“巧了,我查到的也和无肠竞买行有关。” 方有六凑近了些,神秘兮兮说道:“无肠竞买行有个规矩,二层的贵宾厢中,壹號厢是给神庙留的,贰號厢是给教会留的……” 冯绣虎顿感失望:“我他妈早知道了,叄號厢是给府衙留的,肆號以后才是给大老板们和贵人们留的。” 方有六悻悻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白费我打听那么久……你说得没错,所以后面的都不用管,如果你想接著查无肠竞买行的东家,只用留意前四个包厢就行了。” 冯绣虎正要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他猛地抬头看向方有六:“为什么是前四个?” 方有六没听明白:“你不是也说了么,肆號以后才是……” 冯绣虎径直打断:“你说的『肆號以后』,不包括肆號厢?” 方有六愣愣点头:“不然呢?” 冯绣虎死死盯著他:“那肆號厢……是给谁留的?” 方有六回道:“那三个排在前头,是因为要给神庙教会府衙面子,那你说排在后面的还能是谁?” “当然是专属於无肠竞买行东家的包厢。” 啪! 冯绣虎抽了自己一巴掌。 被耍了! (本章完) 第412章 411文明的车辙 第412章 411文明的车辙 胥怜笙就是无肠竞买行的幕后老板。 冯绣虎的脸色阴晴不定。 胥怜笙骗了他? 仔细想想,她当时怎么说的? 她说的是:“……从我们现在所在的肆號厢往后,才是给妾身这等颇有家业的生意人准备的。” 既是真话,亦是假话,全看人怎么理解。 想到此处,冯绣虎不禁背脊微微冒汗——回想这么久以来,他无法確定类似的话胥怜笙还说过多少。 喀嚓。 冯绣虎点起一支烟,用平静的语气將这个事实告知方有六:“胥怜笙就是竞买行东家。” 方有六略作思索,很快將一些事串联起来。 他脸色微变:“造船厂的设计图是从她手里流出去的。” “恐怕不止。” 冯绣虎盯著落在地上的菸灰,沉声说道:“我现在甚至怀疑偷设计图这事本就是胥怜笙一手策划加执行的。” 方有六一点就透,眼睛亮起:“鴞人?” 冯绣虎点头:“嗯。” “之前我们怀疑是巡捕司借搜捕犯人的由头封锁铁砧礁,然后伺机偷走了设计图。” “而事实可能是,巡捕司才是用来遮掩的幌子,胥怜笙暗中指派叶留霜,趁巡捕司行动时伺机盗图——鴞人天生就比普通人更適合干这个。” “这二者的区別在於,前者中想要盗图的是府衙,而后者中想盗图的是胥怜笙。” 方有六想了想,点头附和:“这个猜测是合理的。以府衙的做事风格,就算再想阻挠造船厂建立,也不会使出偷设计图这种损招,这样做不仅风险大,而且会给大国公提供直接发难的正当理由,到头来反而对政治上的爭斗不利。” “现在这样就不同了,府衙不仅没有窃图,只是从竞买行拍得了一件无主之物,相当於白得的好处。” “可如果主谋真的是胥夫人……” 方有六抬眼看著冯绣虎:“那么问题来了,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冯绣虎弹落菸灰,这个问题他也在思考,最后只得出一个看似靠谱的猜测。 “或许是报復?她男人不是被大国公害死的么,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跟大国公对著干,倒也合情合理。” 方有六提醒道:“如果真是这样,胥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私怨,是为了报復大国公,那三爷又属於她计划中的哪一环?” 他自问自答:“至少目前来看,三爷对她没有任何作用,可她为什么主动凑上来?” 冯绣虎对方有六的说法不太认同:“你这叫什么话,他俩就不能是两情相悦?我就觉得顺子挺好的,哪怕胥怜笙不是寡妇,还是黄大闺女,顺子配她也绰绰有余。” 方有六幽幽反问:“先不说配不配得上的事——你自己也说了,胥夫人是为了给亡夫报仇才故意针对的大国公,既然她如此忠贞,又怎么会主动接触三爷?” 冯绣虎愣住了,没想到破绽出在这里,但他兀自嘴硬道:“一码归一码,帮前夫报仇和迎来第二春也不衝突。” 这话他自己都不太信,方有六找的质疑角度实在太好,冯绣虎其实已经被说服了。 方有六悻悻一笑,他知道对待冯绣虎得顺著毛捋:“也是,反正跟大国公对著干的也不止胥夫人,府衙不也一直跟大国公较劲么。” 提起这茬,冯绣虎的眉头又皱起了:“没错,我也觉得千屿城府衙的存在感太强了。” 方有六一愣,这话他没听明白:“什么叫存在感太强?” 冯绣虎斟酌了半晌:“我是指,在和大国公对著干这方面,千屿城府衙表现得太积极,太激进了——我总感觉不太正常。” 方有六还是没明白:“哪里不正常?大总统和大国公虽说明面上没撕破脸,但任谁都知道,这俩的爭斗一直没停过,府衙不和大国公对著干,难不成要和大总统对著干吗?” 冯绣虎摇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这不是大总统的风格。” 有些事方有六知道的並没有冯绣虎多。 从顾芝儷那里冯绣虎了解到不少大总统和大国公的事——比如大国公和韦素娥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妇。 身为大国公的老婆,韦素娥却一直在暗中给大国公使绊子,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发行为,並非受大总统指使。 原因很简单——韦素娥察觉到大国公有不臣之心,所以在站队选择中,她选择了自己的亲哥哥,大总统。 但同时韦素娥又觉得大总统打压大国公的手段太过柔和,不够激进,因此才导致大国公能够始终以一种缓慢但持续的方式,不断扩展自己在玄国各方面的影响力。 所以才有了韦素娥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去拖大国公的后腿。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姻缘庙和赤脚庙主动找上了韦素娥。 西方教会进入东大陆,这两家庙受到了很大影响,所以他们也是最排斥西方教会的神庙。 但因为羲君没发话,並且还默许了西方教会的进入,所以他们总不能直接上去跟人打得头破血流。 而韦素娥的出现正中这两家庙的下怀,她不仅和他们有著大致相同的目的,同时还是大国公的身边人,这个身份简直无可挑剔,於是双方便一拍即合了。 言归正传,这里面的曲折冯绣虎大都是从顾芝儷嘴里听来,顾芝儷讲述的也只是她自己的所见所闻,她站著的毕竟是韦素娥的角度。 而以冯绣虎的眼光来看,用“柔和”这个词来形容大总统其实相对片面了。 思索间,冯绣虎想好了措辞,他换了个角度去给方有六解释。 “你是秘法学院的人,东西大陆之间的博弈对你来说没有太大影响。那么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说,你觉得西大陆对东大陆的影响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有六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当然是好事。” 他认真说道:“文明是持续进步的,这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规律。” “不论是国与国之间的爭斗,还是信仰之间的倾轧,如今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会成为歷史,而真正留下痕跡的只有文明进步的车辙。” “西大陆带来了先进的工业体系,这是事实。而不论他们爭斗到最后谁贏谁输,文明前进时不会在意这些,因为车辙已经留下了。” (本章完) 第413章 412顺子入狱 第413章 412顺子入狱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你说得很对。如今西大陆就是比玄国更加先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也是大国公敢跟大总统打擂台的底气。” 他指著方有六的胸口:“假如现在你是大总统,面对这个局面,你认为这场擂台打到最后,对你,对玄国而言,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方有六眼睛一亮,似乎抓到了头绪:“当然是把大国公和洋人全部扫地出门,然后把他们的东西变成自己的。” “没错。” 冯绣虎点点头,继续引导:“可技术这东西不是钱袋里面的银盘子,它看不见摸不著,哪怕撬开洋人的天灵盖也拿不出来,你怎么把它变成自己的?” “……学。” 方有六此时已经明白了,不用冯绣虎继续问,他径直说了下去。 “但洋人不傻,他们不会把技术交出来,所以要想得到技术,大总统就只能,也必须让大国公在玄国各地开设工厂——因为如果没有这些工厂,玄国甚至连接近技术的机会都没有,更別提学会了。” 冯绣虎吐出一口气:“所以大总统並非手段柔和,他不是不想把大国公一棒子敲死,只是因为他想要的更多。” 方有六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站在大总统的立场上来讲,府衙其实不该阻挠造船厂的建立——如果只是为了妨碍大国公在以后逐步掌控天瀑川以南的经济脉络,阻挠造船厂建立並不是唯一的办法,他们甚至可以在船厂建成以后再专门设立新的律法,比如禁止铁皮船在內陆河航行之类的。” 冯绣虎对上方有六的目光:“可现在的问题是,府衙確確实实是在给造船厂使绊子——难不成府衙上下全都跟大国公有私人恩怨?” 方有六摇头:“我暂时想不明白,但看起来確实有问题,我们了解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明天我会试著往府衙的方向查查看。” 话题至此告一段落。 今晚二人聊得挺深,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 方有六看了眼墙边的立钟,奇怪道:“都这时候了,三爷怎么还没回来?” 经他一提醒,冯绣虎也感到疑惑:“不应该呀——他俩的关係已经发展到可以留宿过夜的地步了?” “是这个不应该吗?” 方有六乾笑:“我觉得胥夫人应该没那么隨便。” 冯绣虎又听得不高兴,瞪他一眼道:“我家顺子也不是那么隨便的人!” 方有六小声嘀咕:“我可听说三爷在神仙浴一次要打十个……” 冯绣虎冷笑:“十个都没能把他留下,你觉得凭胥怜笙一个人有这本事吗?” 这都什么逻辑? 方有六懒得跟他爭,转身回房去了——他明天还得上班。 虽说冯绣虎不怎么担心顺子的安全问题,但他想著至少要掌握关於顺子和胥怜笙进展的第一手消息,於是就坐在客厅里等。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茶几上的瓷碗里已经堆起了菸蒂,冯绣虎掛著黑眼圈,转头看了眼窗外已经亮起了天色,嘴里喃喃自语。 “好嘛,夜不归宿。” 冯绣虎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你胥怜笙功夫好,能跟顺子打得有来有回,还是顺子鬼迷心窍,被迷得回家的路都找不著了。” 他拍拍屁股起身,准备直接去食无鱼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上演一出“捉姦在床”。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 篤篤篤。 声音有些急促。 冯绣虎面色一沉——要是看不到捉姦在床的戏码,他这一晚可就白等了。 他走过去打开门,出乎意料的,门外既不是顺子也不是胥怜笙。 居然是赵沐沐。 赵沐沐的表情凝重中带著些焦急,见到冯绣虎,她当即开口:“二爷,三爷出事了。” 冯绣虎眉头微皱:“怎么,累死在床上了?” 赵沐沐一愣,但没作多想,只是赶紧解释:“他被抓进巡捕司了!” …… 借著胥怜笙的关係,冯绣虎进入了巡捕司的牢房,隔著铁柵栏见到了顺子。 负责带路的巡捕看看来时的方向,再次確认此处无人后,才低声对冯绣虎说:“队长有交代,要说什么都儘快。这案子牵扯到教会,上头全都顶著压力,让你进来探视已经是坏规矩了。” 冯绣虎点点头,道谢后顺便將一枚银盘子塞进巡捕手中。 巡捕轻轻掂量了一下,然后扭头走了。 巡捕一离开,牢房里的顺子立刻起身,抓著铁桿对冯绣虎快速说道:“哥,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你万莫迁怒阿笙姐,这事跟她无关。” 冯绣虎不禁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急著维护上了?” 顺子低下头去,他现在没心情开玩笑。 冯绣虎伸手敲了敲铁柵栏,听著噹噹噹的回声,他笑道:“这玩意还不够你撕吧两下的,要不咱越狱吧。” 顺子颓然坐倒,摇头道:“我要是跑了,阿笙姐肯定吃掛落。” 冯绣虎也坐了下来,两兄弟隔著栏杆聊:“你不是说跟她无关吗?” 顺子一时语塞,半晌后才闷闷道:“……她是无辜的。” 冯绣虎摩挲著胡茬思忖:“胥怜笙在千屿城这么豪横,连她都摆不平这件事,说明你杀的人来头不小吧?” 顺子默默点头:“很大,不仅是洋人,而且还是洋人里的贵族。” 冯绣虎追问:“只是个洋人?我怎么听说你还把教会得罪了?” 顺子摇摇头:“运气不好,埋尸的时候被那神甫碰巧撞上,我就顺手连他一块儿宰了。” “碰巧撞上?” 冯绣虎微微眯眼:“你一口一个『阿笙姐』叫著,她这会儿人呢?怎么不来拉你一把?” 顺子抬起头,语气认真:“大哥,你心里还是在怪她对不对?但阿笙姐真的是无辜的,她不在这里,是因为忙著在外面跑关係,拉人情。阿笙姐不是那种遇到事只会哭闹的女人,她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才最有用。” 冯绣虎无奈地摆摆手:“她做了什么我知道自己去看,你还是先给我从头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本章完) 第414章 413找乐子 第414章 413找乐子 时间回到一天前。 当话题聊到胥怜笙的亡夫时,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顺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的提前夫哥做什么? 他深感愧疚,愈发坐不住了,咬咬牙站起身来:“是我不好,阿笙姐,我……我还是先回去吧。” 顺子提步便走,快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胥怜笙的喊声:“三爷留步。” 顺子回头看去,看见胥怜笙已经重新恢復了笑脸——他竟感到心里一疼。 胥怜笙轻笑说道:“我没事,三爷要真觉得抱歉,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顺子微微张嘴,却不知此时该说什么。 胥怜笙见状横眸,语气既像是娇嗔,又像是开玩笑:“三爷呀,別紧张,阿笙姐很好哄的。” 顺子呼吸一滯,心臟怦怦直跳:“那,那要怎么哄阿笙姐才开心?” 胥怜笙没急著回答,转身走上阳台。 河风吹得纱帘舞动,从顺子的角度看去,胥怜笙的身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看见阿笙姐在冲他招手。 於是顺子也走了过去。 来到胥怜笙身边,二人肩並著肩倚在栏杆上。 胥怜笙看著下方,语气轻柔:“不瞒三爷,自从我家先生走后,我身边除了沐沐,就再无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而沐沐又总拿自己当下人,对我恭敬居多,我好多话也跟她讲不上。” 说著,她朝下方挥了挥手。 顺子低头看去,三层的“甲板”上,赵沐沐正和大班管事说著什么,看见胥怜笙挥手,赵沐沐抬头看过来,然后同样挥手回应。 胥怜笙笑了一声,转头看著顺子:“而三爷就不一样了。这满城权贵百姓,皆拿我当『胥夫人』,唯独三爷是真心將我视作『阿笙姐』,所以只要三爷在身边陪著,哪怕什么都不做,我心里也是开心的。” 顺子不敢跟她对视,假模假样地看向远处,嘴里小声回道:“阿笙姐待我好,我也是知道的。” 这时候,忽然响起的敲门声缓解了顺子的紧张。 胥怜笙转身走进屋內:“应该是沐沐,三爷稍候,有些生意上的事要交代。” 顺子回头看去,瞧见胥怜笙先从柜子里拿出一本牛皮本,然后才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赵沐沐。 走出门外,胥怜笙反手將门虚掩。 转身的一刻,她脸上的笑意便收敛了。 看了赵沐沐一眼,胥怜笙的语气毫无波澜:“那洋鬼子留不得了,再拖下去,迷雾教会就该找上我了。” 赵沐沐点头道:“他今天在叶三手里吃了亏,下次再来,肯定提前找迷雾教会给他撑腰。” “所以咱们不等了,今晚就收了他。” 胥怜笙从牛皮本中抽出一封迭好的信:“你先去转告洋鬼子,就说我今晚在无忧坊摆酒,想跟他单独聊聊鴞人返工的事,把姿態放低点,別让他起疑;做完这件事,你再去找叶留霜,把这封信交给他。” 赵沐沐接信离去。 胥怜笙深吸一口气,重新掛上温柔的笑脸,开门回到屋內。 “三爷,既要哄我开心,那今晚就陪我去找点乐子如何?” 顺子一愣:“什么乐子?” 胥怜笙臀胯半靠在沙发背上,裙子勒出了腰肢曲线:“二爷那天特意嘱咐过,让我別带你去不正经的地方——那今晚咱们就去个不正经的地方。” 顺子的脸顿时红了:“……有多不正经?” 胥怜笙冲他狡黠眨眼:“夜总会,咱们看俏姑娘唱歌跳舞去。” 顺子愕然道:“你一个女的,去那种地方不合適吧?” 胥怜笙勾唇一笑:“要是合適,还叫什么找乐子?” 不待顺子继续劝说,胥怜笙忽然走过来凑近,像说悄悄话一般说道:“就咱俩去,你別在沐沐那说漏嘴了,不然她又该管我了。” 顺子儼然有了一种“这是他俩之间的秘密”的错觉,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乾涩回道:“……好。” …… 时间来到晚上。 顺子亲眼看著胥怜笙给赵沐沐安排了清点帐目的工作,又撒谎说自己要和三爷去坐船赏夜景,隨后二人就离开了食无鱼。 胥怜笙换了一身优雅修身的长裙,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她还戴了顶面纱帽,遮住了鼻樑以上。 二人乘坐一辆马车到了地方——顺子也不知道这是哪座岛,一路上他跟胥怜笙挨著坐,闻著她身上的香水味儿,他连路都忘了记。 隨著视野被霓虹灯管照亮,下了车顺子抬头往上看,看到“无忧坊”三个亮堂堂的大字。 胥怜笙忽然主动挽起顺子的胳膊,把俏脸贴近他的手臂。 顺子浑身肌肉一僵,只听胥怜笙小声说道:“这里人多,我遮一下,免得被认出来。” 原来是这个原因,顺子放鬆了不少。 二人走进富丽堂皇的大门,视野顿时被极尽奢华的门厅所填满。 胥怜笙偷偷將一张贵宾卡塞到顺子手里,顺子再递给迎宾小姐,立刻有人领著他们去了包厢。 待包厢门关上,胥怜笙无比自然地鬆开了顺子,她取下帽子扔到一旁,雀跃地欢呼了一声:“总算到了!” 顺子走去栏杆旁,好奇地朝下方张望。 和竞买行一样,无忧坊的贵宾包厢也在高处,站在栏杆处便能一览下方的灯红酒绿。 只不过这里比竞买行热闹太多,整个空间也大上太多。 下面的大厅里,人们欢声笑语,觥筹交错,肆意喧闹著;中间的舞台上,穿旗袍披狐裘的歌女正一边扭动腰肢,一边用勾人的腔调唱著哀怨情歌。 胥怜笙从身后走过来,给顺子递了一份菜单:“三爷,点菜吧。” 顺子不疑有它,低头查看。 他眉毛忽然一皱,愕然看向胥怜笙:“这地方能吃鱼?” 只见那菜单上写著各色菜式,像什么“燉白鰻”、“清蒸石斑”、“红烧金鲤”、“凉拌墨鱼”等等,从上到下,居然没有一道菜不是鱼! 顺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这地方竟比食无鱼胆子还大,各类鱼鲜就这样明晃晃写在菜单上,难道就不怕惹来千屿城百姓的眾怒吗? (本章完) 第415章 414英雄救美 第415章 414英雄救美 胥怜笙掩嘴偷笑:“不逗你了——你真当是吃鱼呀?他们可没这个胆子。” 她指著菜单上的一个个菜名,解释道:“此鱼非彼鱼,三爷且看。” “就好比这道『清蒸石斑』,三爷若是点了,那等会儿来敲门的必定是穿斑纹纱的美人;你若是点这道单独列在一旁的『椒醋豚』,便是特指刚才走你前面的引路娘;还有上面这几道最贵的招牌菜,对应的则是无忧坊的几位头牌,诸如白小鰻,金鲤儿之类的。” 顺子低声感嘆:“样真多……” 他揉揉鼻子,把菜单放在了一旁。 胥怜笙眼波流转:“三爷別客气,今晚的消费全算在我头上,便是把菜单上点了通吃,我也出得起价钱。” 顺子有些尷尬,不自在地笑了笑:“我看看热闹听听曲子就行了,咱不那钱。” 胥怜笙从旁边端起酒杯递给顺子,打趣他道:“三爷到底是想替阿笙姐省钱,还是因为我在旁边,所以不好意思点菜?” 顺子乾笑两声,仰头喝酒缓解尷尬。 胥怜笙佯装嗔怪:“有什么不好说的?” 顺子把酒一口喝乾,壮了几分胆气:“有阿笙姐陪我就够了。” 胥怜笙闻言似笑非笑:“听三爷这话的意思,是把阿笙姐也当菜单上的菜了?” 顺子手一抖,差点没拿稳酒杯:“没有的事!” 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別的什么,胥怜笙脸上泛起一抹酡红。 她故意撩拨顺子:“我倒是想听三爷说说,若是我在菜单上,三爷觉得该取个什么名儿好?” 这一步她走得太急了,顺子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的心慌里,想也没想就急著辩解:“不一样!阿笙姐和她们不一样的!她们怎么能跟你比?我根本就没那样想过。” 胥怜笙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重新找回节奏。 她端著酒杯跟顺子轻轻一碰,白了他一眼:“开个玩笑而已,三爷怎么还著急了?” 顺子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再次仰头喝酒。 胥怜笙轻吐酒气,她双臂交迭置於栏杆上,再把下巴搁上去,偏著头望向顺子:“谁陪谁不是陪?说是我陪三爷,其实是三爷陪我,今天不也是我闹著要来找乐子吗?” 想起白天时说过的话,顺子问她:“阿笙姐,那你现在开心些了吗?” 胥怜笙笑眯了眼睛:“开心!” 顺子也笑了,小声道:“阿笙姐开心我就开心。” 台下歌女几轮唱罢,在喝彩声中鞠躬退去,舞台又换上了一群鶯鶯燕燕的舞女,捏著裙摆跳起曼妙的舞姿。 包厢里二人聊得投机,时而碰杯对饮,在情绪和气氛的催化下,就连顺子都有了一丝醉意。 胥怜笙虽然每次都只是浅抿一口,但架不住顺子的体质在这摆著,实在难灌,所以她的醉意反而比顺子还更甚一筹。 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趁顺子兴致勃勃欣赏舞姿的间隙,胥怜笙不著痕跡看了眼时间。 她放下酒杯,轻轻抹去唇角的酒渍,对顺子说道:“我去补个胭脂,很快就回来。” 顺子应了一声,关切问她:“要我陪你吗?” 他是担心胥怜笙醉了,走不稳路。 胥怜笙摆手拒绝,径直走出包厢。 一直到下面的舞跳完,胥怜笙都还没有回来。 顺子感到奇怪,看看下方大厅,又回头看看包厢门。 迟疑了几秒后,他转身出了包厢。 环视左右,走廊也没有胥怜笙的身影。 顺子拽住门口的侍应生,问道:“你们盥洗室在哪儿?” 侍应生给他指了个方向。 顺子立刻朝那边走去,拐过一个弯后,远远看见了走廊尽头的盥洗室標识。 直到此时顺子依然没看到胥怜笙,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还没等走到,在路过一间包厢时,顺子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你做什么!” 紧接著是啪一声脆响。 “臭女人你发什么疯!?” 顺子脚下停住,当即折返回去。 来到包厢门口,大门紧闭,他沉著脸要往里闯。 守在门外的侍应生赶紧伸手拦住:“先生,你走错了,里面是我们的贵宾……” “滚!” 顺子抬手將侍应生扫飞几米开外,一脚踹开大门。 屋內二人齐齐转头看来。 眼前一幕令顺子睚眥欲裂——只见胥怜笙裙衫凌乱,被威尔斯制住双手抵在墙上,而威尔斯脸上还印著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胥怜笙悲声唤道:“三爷!” 威尔斯此时也认出了顺子:“是你?” 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头怒视胥怜笙:“你耍我——” 话音未落,顺子踏步衝到近前,抓起威尔斯的脖子反手將他砸到对面的墙上。 咣啷! 墙上掛画被撞得四分五裂,威尔斯更是连吭都没吭一声,摔落地面直接昏死过去。 顺子正要安慰胥怜笙,回头却没看见人——抬眼一看,胥怜笙已经小跑去门口,將包厢门关上了。 顺子沉声问道:“你没事吧?” 胥怜笙飞快抹去眼泪,她吸了吸鼻子:“今天咱们就不该来——我刚从盥洗室出来就遇到了他,我本想隨便应付过去,结果他借著酒劲把我硬拖进来,要不是三爷来得及时……” 顺子凌厉的目光落向地上的威尔斯,眼里闪过杀意。 几次深呼吸后,胥怜笙镇定了许多,她重新冷静下来,快速说道:“他还有气吗?” 顺子点头:“我收了力的,应该死不了。” “不行。” 胥怜笙斩钉截铁:“他已经看清你了,今晚的梁子结大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顺子抬头看去:“你是说……” 胥怜笙咬咬牙道:“不能让他活著回去,趁没別人看到,得直接灭口。” 顺子点点头,走过去乾脆利落地扭断了威尔斯的脖子。 然后看向胥怜笙:“尸体怎么办?” 胥怜笙咬著指甲飞快思考:“你且听我说。” “你一会儿背著他,先假装他喝醉了带他出去,出门后沿街往右,走到底你能看见一个渡头,你直接带他洑水去对面的岛上。” “那座岛名叫锁雾滣,平日根本没人会上去,再等些时日岛就被河水淹了,你把尸体埋在岛上,保管没人找得到。” (本章完) 第416章 415网中鱼 第416章 415网中鱼 顺子警惕地看了眼闭合的包厢门——夜总会里吵闹,刚才的动静应该未引起旁人关注,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人来询问。 他回过头,对胥怜笙沉声问道:“这些都好办,可是我走了,阿笙姐你怎么办?” 胥怜笙轻咬下唇,目光微斜,像是思索了一番:“我得留下来。威尔斯身份非同小可,他若失踪,事后必引来调查。我留在此处,便可替你作个人证,待事后有人来查,我就说你整晚都跟我在一起,不曾与威尔斯接触。” 胥怜笙以身入局,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令顺子大受感动:“阿笙姐!你且回食无鱼吧,今晚的事权当与你无关,何必置身其中污了衣裙?” 胥怜笙眼神篤定,摇头推了把顺子:“三爷休得再说,时间紧迫,速去。” 顺子不再纠结,將尸体拎到背上。 胥怜笙走过来帮忙,先把尸体的姿势摆正,摆出醉酒后趴在背上酣睡的模样,再从地上捡起高帽,扣在尸体脸上。 阿笙姐还是那么心细。 她拍拍顺子手臂:“路上小心。” 顺子用力点头:“等我回来。” 说罢,他推门而去,一路有惊无险地出了无忧坊——或许是夜总会里见惯了醉汉,竟无人觉得顺子的行跡有何不妥。 说来也怪,就连顺子之前掀飞的那位侍应生也没有再来追究过。 但眼下埋尸紧要,顺子无暇去想別的,趁著夜色飞快朝胥怜笙指引的方向赶去。 顺子这边前脚出了无忧坊,胥怜笙后脚也回了自己的包厢。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刚才弄乱的髮丝,端起酒杯浅抿一口。 无忧坊的大班管事悄然进到厢內,在胥怜笙身后低声说道:“东家,那边包厢已经规整完毕,话也交代了下去,今夜威尔斯没来过无忧坊。” 胥怜笙无声頷首,摆摆手让大班管事自行退去。 又过一会儿,赵沐沐领著叶留霜进了包厢。 叶留霜全身都罩在风衣里,戴著手套和帽子,领子也翻起来立著,皮肤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是个鴞人。 赵沐沐对胥怜笙说:“叶三没起疑心,老老实实依照你的吩咐,往锁雾滣去了。” 胥怜笙微微点头,看向叶留霜:“你那边怎么样?” 叶留霜朝她温柔一笑:“夫人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让一名弟兄偷偷去找奥伦何报信,这时候差不多也该到了。” 胥怜笙凝视了他两秒,对这个不堪重用的鴞人,她其实不太放心他的办事能力,斟酌片刻后,胥怜笙说道:“留霜,你该清楚,之所以有今晚这遭,全因为你之前走漏了消息,那叶三就是来替我们平事的,你可不能再出紕漏,辜负了別人一番好意。” 叶留霜对此也颇为自责:“確实怪我……但夫人放心,绝不会有下次了。我安排的弟兄信得过,我让他打著与我不和,急於回去返工挣钱的由头去找的奥伦何,那假洋鬼子神甫就算有疑心,但听到事关威尔斯,肯定也会前来查看。” 胥怜笙默默点头,她看了眼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沐沐,通知陆铁峰吧,让他领著巡捕司过去抓人。” 陆铁峰是千屿城巡捕司司长。 …… 夜色已深,漆黑的渡头上不见人影。 见此一幕,顺子也不仅鬆了口气,庆幸计划得以继续施行。 他打量了几眼如墨汁般的水面,为了不影响泅渡,他先將內衬里用来负重的铅块取了出来,然后就地取材找来一截船绳,將尸体牢牢绑在背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顺子无声入水,朝著对面隱见轮廓的锁雾滣游去。 而就在顺子所不知道的地方,正有人注视著这边。 眠鷺浦的边缘,一名鴞人和奥伦何神甫正站在礁石上,遥遥朝这边望来。 鴞人指著远处已经准备上岸的身影:“快瞧!神甫老爷,就是那人!” 奥伦何眯著眼凝望,却因为夜色漆黑,始终看不真切:“威尔斯先生没那么魁梧。” 鴞人说道:“威尔斯老板就在他背上哩!” 奥伦何不是鴞人,没那么好的眼力。 见他仍有顾虑,鴞人又拱火道:“神甫老爷,我確定我没看错。” “要不是姓叶的押著我们,我早想去找威尔斯老板求情了。今晚姓叶的正好不在,我便趁机偷偷去找了威尔斯老板。” “结果半道就瞧见这壮汉把威尔斯老板背著,形容鬼祟——我在威尔斯老板的厂里干那么久,可从未见过此人,而且威尔斯老板一动不动,我心道多半有问题,担心出事,这才赶紧来找神甫老爷报信。” 说话间,鴞人一直盯著对面的锁雾滣,他焦急喊道:“神甫老爷,锁雾滣草深林密,那壮汉再往前走可就要看不见了!” “我知道了。” 奥伦何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去看看,如果你没说假话,事后记你一功;但要是敢誆我,没你好果子吃。” 鴞人连连拱手道谢。 奥伦何嘴里默诵咒语,身形缓缓化作一缕迷雾,朝著远处的锁雾滣飘去。 …… 行至岛屿深处,此处植被茂盛,已完全看不见有人活动过的痕跡,顺子决定就在这个风水宝地把威尔斯埋了。 眼前的凹地就是个现成的埋人坑。 他把尸体扔进去,再从旁边搬来石块堆进坑內,正打算再挖点土来完善,使旁人看不出痕跡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威尔斯在哪儿?” 四周寂静,再加上心里有鬼,顺子被嚇了一跳,猛地回头大喊:“谁!” 定睛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神甫袍的神官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皱眉把他盯著。 教会的人?顺子心头凛然,面上不动声色。 “这话该我问你。” 奥伦何语气不耐,不停环视周围——这地方的环境太恶劣了,不仅满地泥泞,还伴隨著蚊虫飞舞,奥伦何只想赶紧找到威尔斯,然后离开这里。 “你到底是谁?威尔斯又在哪里?” 顺子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被乱石铺平的凹坑。 他舔了舔嘴唇:“威尔斯……他就在前面,让我在这等他。” 奥伦何上前两步,顺著顺子所指的前方看去,却只看到漆黑茂密的草丛。 就在这时,顺子突然动手——一把抓向奥伦何的肩膀。 却抓了个空。 (本章完) 第417章 416杀神甫,遇巡捕 第417章 416杀神甫,遇巡捕 奥伦何的身影瞬间化作迷雾消散,这些迷雾向周围扩散,很快就將周边笼罩。 雾中传来奥伦何的冷笑:“果然有问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威尔斯到底在哪儿?要是不说,那你就永远闭嘴吧。” 顺子低头不语,目光在雾中飞快扫视,试图寻找奥伦何的位置。 这种举动已经证明了顺子的態度。 “无知。” 奥伦何冷哼一声:“以迷雾之名,肃清。” 数只迷雾化作的猛兽从雾中衝出,扑到顺子身上疯狂撕咬,顺子挣扎几下后便无力对敌,被猛兽团团压在身下。 奥伦何的身影重新具现,垂眸冷眼注视著蜷缩在地的顺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顺子匍匐在地,手掌紧贴地面。 “镇压。” 隨著他低声吐字,一道无形波纹以他为圆心荡开。 奥伦何未能察觉变化,却见顺子视身上的猛兽如无物,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肩头的猛兽还在撕咬,顺子隨手抓过来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散。 奥伦何脸色一变,作势又要化雾遁走。 隨著咒语念出,他却惊愕发现法力如一潭死水,根本无法调动。 而面前的顺子不慌不忙,只见他衣摆一撩,抽出沉重的猎枪,將枪口对准奥伦何。 “等等——” “砰——!!” 火舌喷吐,奥伦何的身躯被直接炸成了两截。 “哪来的愣头青……” 顺子自言自语:“连底城的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该看的別看,不该管的別管。” 迷雾渐渐散去,顺子把枪收起,走过去將奥伦何的尸体归拢起来,一块扔进了坑內。 他心头升起了紧迫感——迷雾教会的人突然出现,这事的严重程度又不同了,所以他必须儘快处理乾净。 正想著,远处忽然有灯光明灭,还伴隨著嘈杂密集的脚步声,看样子人似乎不少。 顺子脸色骤变——灯光正在快速靠近,应是之前的枪声暴露了位置。 他看了眼坑內的血跡,此时却已经来不及再处理,只好扭头朝草深处钻去。 以顺子如今的身手,一路避开巡捕的追踪不算难事。 可当他悄悄摸到锁雾滣边缘时,却陷入了绝望。 锁雾滣本就不大,而此时整座岛竟已经被巡捕包围了,他们驾驶著小船在近水处环绕,船上还配有小型探照灯不停巡视岸边。 是杀出去还是束手就擒? 纠结不定时,顺子忽然在船上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赵沐沐。 此时她正满脸焦急地东张西望。 赵沐沐为什么会在巡捕司的船上? 顺子心中升起疑惑,这份疑惑立刻转变成了不好预感——难道阿笙姐已经被抓了!? 巡捕的突然到来似乎也在证明著这一点,如果不是阿笙姐落网,巡捕司又怎么会如此快地找到这里? 想到此处,顺子不禁感到焦急。 忽听赵沐沐举著铁皮扩音桶筒大喊:“三爷!快出来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是什么意思? 顺子心头愈慌——且不论赵沐沐会不会害自己,但她绝不会害胥怜笙。 所以她既然让自己出来,想必是对胥怜笙有益才对。 想明白这点,顺子咬咬牙,从藏身处走出。 探照灯扫来,手持长枪短棍的巡捕们纷纷围拢过来。 但也只是围拢,这些巡捕並未上前动手,也没让顺子放下武器。 人群分开,赵沐沐和身穿司长制服的陆铁峰快步上前。 顺子看著赵沐沐,眼里满是疑惑和关切。 赵沐沐低声说道:“三爷,你来的路上不够小心,早被人发现了。此事已牵扯到教会,与其被抓进教会的地牢,不如隨巡捕回去,只要事情还在府衙的掌控下,夫人自会托关係找门路给你减罪。” 顺子赶紧问道:“阿笙姐没事吧?” 赵沐沐点头:“三爷安心,夫人无恙,正在为你奔波。” 顺子终於鬆了口气,任由巡捕们上前给他戴上镣銬,卸去武器。 他抓紧最后时间,对赵沐沐说道:“我大哥那边……” 赵沐沐回:“自不会忘,三爷且去,我立刻通知二爷。” …… 冯绣虎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顺子的陈诉。 “你是说,胥怜笙在无忧坊跟威尔斯起衝突是巧合,你埋尸的时候遇见迷雾神官也是巧合,然后你被抓进巡捕司其实是胥怜笙为了救你的无奈之举?” 顺子好不怀疑地点头:“没错。” “我们去无忧坊是临时起意,连赵沐沐都没告诉,威尔斯又如何得知?” “至於我遇见的迷雾神官,我听带我进来的巡捕聊起,据说是路上被一名认识威尔斯的鴞人撞见,於是他才去巡捕司报案,还通知了教会——鴞人晚上目力极好,大哥你是知道的。” “最后,赵沐沐也没说错,我被巡捕司抓,总好过被教会抓去。阿笙姐的门路在府衙,真要被教会抓去,她就算想帮忙也使不上力。” 被顺子这么一说,听起来还真没什么问题。 要不是冯绣虎知道胥怜笙和鴞人的关係,说不定还真信了。 他冷笑道:“你知道这个威尔斯是谁吗?” 顺子默默点头:“知道,昨晚我睡不著,突然就想起了——那个造船厂应该就是他的產业。” 冯绣虎正想说——那你就该知道这人跟胥怜笙有矛盾。 可他忽然反应过来,顺子不清楚胥怜笙和叶留霜这条线,自然就没法將威尔斯和胥怜笙联繫起来。 冯绣虎在心里嘆了口气,道出实情:“胥怜笙骗了你,威尔斯不是她的追求者。胥怜笙暗中操办了鴞人罢工,目的就是为了给威尔斯使绊子,威尔斯应该是查到了其中的蛛丝马跡,所以才纠缠胥怜笙。” “我猜胥怜笙只是想借你的手杀人灭口。” 顺子却摇头道:“这说不通,阿笙姐整晚都和我在一起,如果我杀威尔斯的事跡败露,她也脱不了干係——如果大哥猜得属实,那她岂不是把自己也拖入泥潭了?” 冯绣虎托腮沉思,也没想通其中的道理。 就在这时,之前那名巡捕匆匆走回来,催促冯绣虎:“快走快走,教会的人来了,尼尔斯陶主教要逼我们交人!” (本章完) 第418章 417那娘们想干什么 第418章 417那娘们想干什么 冯绣虎假装没听见——连迷雾之神都是他亲眼看著倒台的,一个主教可拿捏不了他。 所以他有恃无恐,根本不怵。 巡捕上来拉他,却被冯绣虎推了个趔趄:“你让那个主教过来,我看今天谁敢把人带走。” 巡捕变了脸色:“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胥夫人的份上,真当我稀罕你的银盘子?” 顺子赶紧拽了拽冯绣虎:“哥,府衙是向著我们这边的,你別把两头都得罪了,到时候反而麻烦。” 顺子说得在理,冯绣虎不禁沉默——越狱是无奈的下下之策,真走到那一步,他们必须立刻离开千屿城,还得背上逃犯的名头,往后一路都走不安生。 所以真有条件的话,还是得想別的法子捞顺子出来。 冯绣虎瞥了眼巡捕,点头道:“我再说最后一句。” 巡捕拍了拍衣襟,没好气道:“快点的!” 冯绣虎凑近顺子,低声嘱咐:“別担心,咱还有退路——就算真被教会带走了,大不了你就把代行者的徽章亮出……” 声音戛然而止,冯绣虎怔在原地。 脑海中有念头如电光石火闪过。 “我明白了。” 冯绣虎喃喃自语:“我知道那娘们想干什么了……” …… 食无鱼五层的房间里,胥怜笙表情凝重。 “叶三那憨货,他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把神官也杀了?” 赵沐沐佇立身后,闻言小声回话:“许是晚上太黑,叶三也没看清就出手了。” 胥怜笙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那可是一名神甫,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杀得了的。而且陆铁峰也告诉我了,巡捕司勘察后確认现场有打斗痕跡,说明叶三一定是把人看清了才动的手。” 赵沐沐沉默片刻:“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谁知道叶三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货色,为了灭口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早知道他会杀神官,不如直接让教会把叶三带走,省得来巡捕司走这一遭,反搞得你束手束脚。” 胥怜笙摇头道:“不行,叶三必须先进巡捕司,否则马二那里交不了差,要是见不到叶三,他会直接来找我麻烦。” “叶三这人看似凶恶,实则好驯化;但马二不同,此人看似乖张无脑,实则疑心甚重,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放弃试探我。所以我必须借叶三的口脱身——马二信不过我,但他至少信得过叶三。” “所以叶三必须在巡捕司走一遭,待他和马二见过面了,自会主动为我推脱,將我从这件事里择出去。” 赵沐沐说道:“马二已经进了巡捕司,这时候应该也说上话了。迷雾教会还在施压,府衙那边也等著你回话,现在到底怎么说?” 胥怜笙点头道:“既然那两兄弟已经说过话了,便通知府衙交人——等叶三落到教会手里,这事就彻底跟我们无关了。” 赵沐沐却有些担心:“可要是马二还来找我们掰扯,该怎么应付?” 胥怜笙冷笑一声:“我不过是个生意人,在府衙还能说上几句话,可人是被教会带走的,我能怎么办?他又不是蠢人,就算把我杀了也捞不回叶三,所以与其找我掰扯,不如赶紧去找他本家的风雨庙求助——至於能不能成,就看他本事够不够了。” 赵沐沐頷首应下:“知道了,那我这就去通知巡捕司交人。” …… 事实上,冯绣虎就是这样做的。 但他的目的和胥怜笙所预料的不同,在搞明白胥怜笙的谋划后,冯绣虎便认准了一个死理——她想要什么,便不给她什么。 胥怜笙想把顺子交给教会,等顺子把所有的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然后她就能全身而退,至於事后冯绣虎打算怎么捞顺子出来,那就是冯绣虎的事了。 而冯绣虎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於是从巡捕司出来,冯绣虎马不停蹄就去了风雨坻——也就是风雨庙所在岛屿。 风雨坻的地势,较千屿城大多数岛屿更高,整体看上去是个梯形断崖,观庙就坐落在断崖的顶端。 爬上长长的石阶,待守门司礼通报后,冯绣虎见到了执掌观庙的高功。 这是个颇显富態,容貌和善的胖子,当冯绣虎走到后院时,他已经主动迎了出来,远远看见冯绣虎手上的扳指,就忙不迭行礼:“世间巡狩在上,风雨大安。” 听到这个称呼,冯绣虎顿住脚步,狐疑道:“你认识我?” 胖高功挥手让领路弟子退去,將冯绣虎引入院中。 他先自我介绍:“在下千屿城观庙高功肖残鳩,见过巡狩大人。” 肖残鳩指了指头顶,笑著解释:“巡狩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帆城一役后,庙尊亲擬口諭,传讯天下,凡庙中高功以上者,皆知大人巡狩天下,各地观庙若有幸得见,应全力予以方便。” 这倒是合情合理,老万头也確实提过这茬,但冯绣虎有一事不明:“这才过去多久,就传讯天下了——你们也发电报?” 肖残鳩脸上肥肉堆起,笑得憨厚:“巡狩大人说笑了,別家神庙我不好说,但咱们风雨庙可用不著那些洋玩意儿,我们自能借风声传信,像千屿城到帆城这段路途,只需一个多时辰便能將风信送达。” 冯绣虎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行,现在確实有件急事。” 肖残鳩也不惊讶,頷首道:“巡狩大人突然登门,我已有预料。” 冯绣虎也不客气:“我兄弟被迷雾教会扣了,跟我抢人去。” 冯绣虎打量著肖残鳩的表情——他本以为这事会比较难办,或许肖残鳩会找理由推脱。 不料肖残鳩只是略作思忖,便果断点头:“行,我们多久出发?” 这下反而令冯绣虎奇怪了:“这么干脆?” 肖残鳩反问:“不然呢?” 冯绣虎咧嘴笑道:“我还以为这事挺麻烦呢。” 肖残鳩也是有啥说啥:“毕竟是和迷雾圣堂正面衝突,而且抢人这事咱们不占理,所以怎么都不算小事了——但不占理就不占理,反正他们也没处说理去。” (本章完) 第419章 418挺閒的 第419章 418挺閒的 肖残鳩好像根本就没把迷雾圣堂放在眼里。 这和冯绣虎印象中的风雨庙大为迥异。 於是在赶去抢人的路上,冯绣虎问起其中原因。 肖残鳩一语道破原委:“大人,这里不是帆城,也没有大国公。” 冯绣虎恍然大悟。 是了,冯绣虎对风雨庙的认知还局限在帆城,在帆城时他所看到的风雨庙总是被迷雾教会掣肘,一来是因为娘娘的故意示弱,二来是因为有大国公撑腰,风雨庙多少要给几分面子。 见冯绣虎反应过来,肖残鳩说出最后一个原因:“而且帆城一役后,咱们风雨庙才是贏家,如今天然就压了迷雾教会一头。所以咱们庙里的修士在街上遇到迷雾神官,他们都得主动绕著走。” “这感情好呀!” 冯绣虎这下更没心理负担了,他趁机將顺子的事告诉了肖残鳩:“我兄弟之前在巡捕司扣著,迷雾教会施压要人,现在估计正在往圣堂押的路上——不能让他进圣堂地牢,我们直接在半道把人抢过来。” 肖残鳩眸光一凝:“昨晚杀神甫那个?” 冯绣虎看来:“你也听说了?” 肖残鳩眯眼道:“各家观庙应该都听说了,这確实不是小事——但据我所知,这事牵扯颇深,大人的兄弟怕是被卷进了无妄灾里。” 冯绣虎摆手道:“我確实想找你打听,但等把这件事办好了再说。” …… 肖残鳩办事尽心尽力,为了不出紕漏,他点了数名祭长,又带了近百名司礼,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河心岛赶——此举都不是为了干仗,单纯是想替冯绣虎把声势壮起来,以此向迷雾教会表明他们抢人的决心。 这头负责押人的两队神卫军刚和巡捕司完成交接,还没走远呢,就被堵在了河心岛的桥上。 风雨庙的阵仗给他们嚇蒙了,近百人將他们团团围住,司礼们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了武器,明晃晃的短斧闪烁著寒光,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把他们剁成肉泥的架势。 教会这边领头的是一名神甫,他认出了人群中的肖残鳩,赶紧走上前,战战兢兢行礼:“向您致意,高功大人。” 肖残鳩不搭理他,转头看冯绣虎的意思。 冯绣虎越眾而出,直到此时他依然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拍了拍神甫的肩膀,指著顺子说:“把人给我放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神甫分得清形势,打了个手势示意,神卫军掏出钥匙替顺子解开镣銬,任由顺子来到冯绣虎身边。 顺子低声道:“大哥,不是说让我去教会亮出代行……” 冯绣虎沉声呵斥:“闭嘴。” 顺子小声嘀咕:“我这样一走了之倒是轻鬆,教会不敢找我,怕是转头就要去找阿笙姐的麻烦。” 冯绣虎懒得跟他解释,转头对神甫说道:“我不为难你,回去告诉你家主教,威尔斯的死你们该找谁就找谁,但这人你们就別想了。” 神甫赔著笑点头:“明白,我一定把话带到。” 顺子有些诧异地看向冯绣虎——这实在不像冯绣虎的脾气。 其实从被抓进巡捕司那一刻起,顺子就已经在担忧这个了。 他本以为冯绣虎会暴怒,不问青红皂白地直接去砍了阿笙姐的脑袋,所以在见到冯绣虎的第一句话,他说的就是让冯绣虎千万別迁怒阿笙姐。 可是从早上见面到现在,冯绣虎表现得都太平静了。 他不仅没去阿笙姐的麻烦,就连对迷雾教会的人都挺客气。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其中原因只有冯绣虎自己知道——他眼下所面临的问题,是一个无法用武力解决的两难局面。 放走迷雾教会的人,冯绣虎领著顺子,跟著肖残鳩重新回了风雨庙。 他给了肖残鳩另一个任务——去报社把一个叫方六的记者找来。 半个小时后,方有六到了,他还带来了新的消息。 “今早一到报社就听说了昨晚的事,我本想给你报信,结果回家发现你不在,左右寻不到你,就接著去查胥怜笙了。” 顺子诧异地看了方有六一眼,他的记忆太停留在从竞买行回来那晚,他並不知道冯绣虎和方有六一直在查胥怜笙底细。 方有六挤眉弄眼,冯绣虎问他:“看你这样子,是查到东西了吧。” 方有六点头道:“我去了府衙,假借报社的名义,说要给胥夫人开一个长期连载的专栏,特来寻找素材,任何关於胥夫人的故事全都来者不拒。” “起初我本没抱太大希望,结果你猜怎的?我说明来意后,市长秘书陈景行竟亲自接待了我,他不仅给我安排了专门的採访室,还主动当我的第一个採访对象。” 冯绣虎不禁挑眉——光凭这份態度,胥怜笙在府衙已经不仅是吃得开了,简直就是把她当做掌心的宝贝疙瘩。 方有六的说法也没让冯绣虎失望。 “据陈景行透露,他也经歷过丧妻之痛。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当胥怜笙得知他的经歷后,就主动与之结交,陪他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相处的那段日子,胥怜笙帮助了他许多,不仅是提供心理上的宽慰,还慷慨地帮他解决了不少政务上的难题。” “所以在陈景行眼里,胥怜笙是与他相交莫逆的人生知己。” 方有六略作停顿,抬眼对上冯绣虎的视线:“或者说准確点,在接下来的採访里,几乎每个人都这样觉得。” “巡捕司的陆铁峰说,他被调来千屿城时,初来乍到难以服眾,是胥怜笙主动帮他树立威信,还放下身段与巡捕司的一帮糙汉同桌饮酒,要不是胥怜笙的面子,他也没那么容易顺利接下巡捕司的担子。” “律法司的李观澜说,胥怜笙的父亲是太京律法总司的总司长,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对大玄律法有著独到见解。” “针对千屿城的情况,胥怜笙曾陪他熬夜修注城市律法,令他十分敬佩——这人丝毫没有隱瞒自己对胥怜笙的爱慕之心,所以后面的採访里也有人说李观澜的閒话,说李观澜就是看中了胥怜笙的家世,所以才死缠烂打。” 方有六敲敲桌子:“这些司长级別的大官就不提了,而胥怜笙的目標还不止是他们。” “比如巡捕司的验尸官,在他口中胥怜笙是当世少有的奇女子,她曾顶著得罪整个巡捕司的风险,为了一桩已经盖棺定论的案子,与验尸官趁夜偷偷潜入巡捕司解剖尸体,最终替蒙冤者翻案。” “还有环卫司的公共卫生科长,当年千屿城的河道治理问题一直难以推进,也是在胥怜笙的帮助下才得以解决。” “诸如此类的事跡,简直讲不完。” 方有六咽了口唾沫,问冯绣虎:“你看出什么了吗?” 冯绣虎点头:“看出来了,这娘们挺閒的。” (本章完) 第420章 419冯绣虎的两难 第420章 419冯绣虎的两难 顺子小声嘀咕:“这有什么稀奇……阿笙姐心善,全千屿城的人都知道。” 冯绣虎对他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 顺子訥訥闭嘴。 刚才的说法自然只是玩笑话,通过方有六的採访冯绣虎只看出了一件事——胥怜笙在“对症下药”。 起初冯绣虎和方有六以为的是,府衙之所以跟胥怜笙关係密切,主要原因是她有个在太京当总司长的爹,所以府衙总是愿意给胥怜笙提供方便。 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那个当总司长的爹只能算锦上添,真正让胥怜笙在府衙如鱼得水的原因是——她总能在合適的时机出现在合適的人身边。 冯绣虎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胥怜笙做的每一件事单拎出来都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男男女女之间的那点曖昧,但如果把所有事合在一起看,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胥怜笙早在潜移默化中,把自己的影响力扎根到了府衙的每一个角落。 当想明白了这一点,冯绣虎和方有六之前一直疑惑的那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府衙为什么孜孜不倦地给造船厂找麻烦?这不符合大总统的初衷。 原因在此刻变得明朗——因为这是胥怜笙要做的事。 从头到尾,都不是胥怜笙帮著府衙给大国公使绊子,而是府衙在不知不觉中,一直帮著胥怜笙完成她的目的。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这娘们的心思有够骇人的……” 他转头看向肖残鳩:“胥怜笙都把手伸进府衙了,你们这么多家神庙也不管管?” 肖残鳩旁听了许久,却全程没有插嘴,只是默默品茶。 此时当冯绣虎问起,他缓缓摇头:“大人应该知晓,神庙不得插手府衙之事。” 冯绣虎冷哼道:“胥怜笙身边跟著姻缘庙的人——她把府衙的男人耍得团团转,我不信她没借姻缘庙的手段。” 肖残鳩淡定一笑:“大人说到点子上了,这就是胥怜笙此人最厉害的地方——她確实没靠任何咒术。” 冯绣虎不禁沉默,他本以为胥怜笙是靠著姻缘庙的手段才把局做这么大,没想到她真是凭一己之力做到这种程度。 肖残鳩娓娓道来:“胥夫人名气这么大,我自然知道这號人,就连她对府衙官员做的那些事,我其实也十分清楚。” “但这个人不仅长袖善舞,擅长摆弄人心,而且极其聪明,懂得分寸——她从不会將手伸进和神庙有瓜葛的事情中来。既不交好,也不得罪,这反而是最聪明的做法。” “而大人此时记恨她,无非是因为她將大人牵连进了她的谋划里。” “但大人有所不知的是,以胥夫人如今在千屿城的权势,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可她从未有过任何恶行。” “自她起势那天起,她从头到尾都只在做一件事——跟大国公对著干。” “所以哪怕是从立场上来讲,神庙也没必要去干涉她。” 冯绣虎仔细一琢磨,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但立场是立场,私仇是私仇,胥怜笙算计到顺子头上,冯绣虎不想就这么算了。 但问题这就绕了回来——冯绣虎面对的两难局面。 一枪崩了胥怜笙?且不提太便宜她了,而且如果这样做,冯绣虎要面临的將是府衙和整个千屿城百姓的敌意。 更重要的是,胥怜笙要是死了,冯绣虎不仅捞不到半点好处,只会惹一身骚不说,最高兴的反而是大国公和洋人! 冯绣虎凭什么给大国公做嫁衣? 而將枪口转向迷雾教会更不可能,胥怜笙拖顺子下水为的就是这个,冯绣虎不可能遂了她的意。 冯绣虎就像一个端著枪站在中间的人,明明两边都是仇人,却哪边都不能打。 似是看出了冯绣虎的为难,方有六小声劝道:“要不咱直接走吧,胥怜笙这人心太脏了,咱趁早离开千屿城,不跟她牵扯了。” 顺子有话想说,却被冯绣虎提前预判,狠狠瞪了他一眼。 冯绣虎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肖残鳩:“你刚刚说借风声传信,到帆城只需要一个多时辰?” 肖残鳩微笑頷首:“没错。” 冯绣虎点头:“那你给老万头打个电话吧,就说——我想想,嗯……帮我问阿儷还在不在家,我有事问她。” …… “被劫走了?” 胥怜笙满脸惊讶:“叶三没见到尼尔斯主教?” 赵沐沐神情也显得凝重:“嗯,准確来说是,他连圣堂都没进,刚出河心岛,还没过桥就被马二领著风雨庙的人劫走了——而且是肖高功亲自前来。” 胥怜笙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不对,消息有误,马二到底是什么身份?连高功都得听他的?” 她急匆匆走到柜子旁,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快速翻页后抽出一张夹在里面的字条,再次仔细检查。 只见字条上写著—— 【浆罗溪突发事端。外乡客马二、叶三、方六过境,大闹彩衣庙,戕杀县长,破朱鳞锦之秘,此三人疑出太京。】 【马二行跡类风雨庙真人,祭长闰儒素倾信託付;叶三確係迷雾教会代行者,约翰神甫见之股慄;方六不得来歷,但充车夫贱役,应不足为虑。】 【三人此去太京,不日將抵千屿城,望谨知。】 这封信来自浆罗溪的姻缘祠庙,之所以发来也不是什么特別原因,而是每有大事发生,周边的姻缘庙都会將消息发给胥怜笙一份,由她匯总后,再通过电报发往別处。 胥怜笙死死盯著信上的字跡,脑子飞快转动:“马二在风雨庙的身份没信上说的这么简单,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当街抢人才对。马二知道叶三的身份,所以更应该明白让叶三向尼尔斯主教坦露身份才是化解事端的明智之举,当街抢人只会进一步激发教会和风雨庙的矛盾……除非他是故意的。” 胥怜笙脸色微变:“遭了。” 赵沐沐不明所以:“出什么事了?” 胥怜笙眼神凝重:“看样子是冲我来的——我们得走,去府衙避避,马二总不敢在那里乱来。” (本章完) 第421章 420猪笼草 第421章 420猪笼草 晚了。 篤篤篤。 敲门声忽然响起。 胥怜笙与赵沐沐对视一眼。 胥怜笙转头看向屋门:“谁?” 门外传来大班管事的颤音:“夫,夫人……” 胥怜笙吸了口凉气,神色变得凝重:“谁在外面?” 赵沐沐移步来到胥怜笙身边,右手掐诀,隨时准备施咒。 这次大班管事没再吱声,取而代之的是冯绣虎的声音:“怜笙呀,你也別去府衙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胥怜笙再次与赵沐沐对视——看样子冯绣虎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了,她们竟无一人发觉。 胥怜笙的脸色有些僵硬,她努力维持著平静语气:“二爷,哪有大男人进寡妇门的?不如我们去府衙把事情说开,也好早点把三爷捞出来。” 门外冯绣虎沉默了一阵,再说话时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客气:“我连县长都敢杀,你凭什么觉得府衙能护住你?” 胥怜笙眼皮跳动,片刻后终於挪动步子,走过去將门打开。 门外大班管事垂手而立,两股战战抖若筛糠,他身边站著冯绣虎,当胥怜笙目光扫来时,冯绣虎朝她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再往后看,方有六背靠栏杆,惫懒地打了个哈欠;而顺子只是蹲在墙边,低著头一言不发。 胥怜笙勾唇一笑:“看到三爷平安无事,妾身就放心了——还得是二爷的本事大,妾身办不成的事,二爷三言两语就办妥了。” 冯绣虎不搭茬,径直推开她走进屋內,隨著他踩上地板,下面的鱼群也簇拥过来。 环目扫视一圈,黑白相片下的束依然新鲜。 柜檯上的牛皮本还没来得及收进抽屉里,冯绣虎眼睛一亮,走过去就要拿起。 胥怜笙脸色微变,赵沐沐出手更快:“住手!” 法诀正要指来,方有六裤腿下藤蔓暴涨而出,贴著地面眨眼便窜到赵沐沐脚下。 “什么东西!” 赵沐沐发出一声惊呼,尚未来得及防范就被紧缚在原地。 拋开施法前摇慢这个弊端不谈,方有六其实才是在场道行最高的一位——博物学士对標的是主教和高功。 而早在进门之前,方有六就把符文画好了。 胥怜笙咬著下唇,试图作最后辩解:“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冯绣虎还是没理她,隨手拿起牛皮本翻阅起来。 只见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著人名,再將每个人分门別类,从身份职务,到经歷爱好,详细处勾画重点,简略处一针见血,可谓是直插要害。 最后一页上標註的赫然就是“马二”和“叶三”这两个名字,只不过“马二”已被划去,后面只写了寥寥数字——【多疑成性,与风雨庙有染,弃之不用。】 “叶三”后面的內容就丰富多了。 【迷雾教会代行者,太京?憨直纯良,眼界浅薄。惜钱財则出身苦困,无主见则极易取信。小恩小惠善诱,真情实意谋心。女色或使其生疑,亲情方可以卸防。】 夹在这一页的纸条也隨之滑落,冯绣虎粗略扫了一眼,隨手扔给方有六。 方有六拿起来一看,差点没气歪了鼻子:“什么叫『但充车夫贱役,应不足为虑』?” 他没好气地把纸条又递给顺子,顺子凝视良久,把纸条攥在掌心,低著头更加沉默了。 胥怜笙此时也不再开口。 冯绣虎从她身边走过,来到沙发上坐下。 他拍拍身边:“坐。” 胥怜笙走过来,依言坐在旁边,默默等著冯绣虎下文。 冯绣虎掏出两支捲菸,含在嘴里一块儿点燃,然后递给胥怜笙一支。 “谢二爷。” 胥怜笙接到手里,低声道了句谢。 冯绣虎看向对面墙上的黑白照片,吐出一口青烟道:“那瓶里的每天都不带重样的,今天的又是谁送的?” “陆铁峰。” 胥怜笙淡淡回道:“我托他办了事,他心里高兴,就差人送过来。” 冯绣虎点头:“这帮男人让你耍得团团转,他们好心好意给你送,结果被你转头插在了死鬼前夫的灵牌前,要是被他们知道,不得气死了。” 胥怜笙眼眸半垂:“没关係,他们进不了这间屋子。” 冯绣虎轻抖菸灰:“事情我大致都搞清楚了,但有些问题没想明白,只有靠你本人解惑,所以咱们边聊边问吧。” 胥怜笙展顏一笑,释然后整个人也放鬆下来,她抚平裙摆,隨著把二郎腿轻轻翘起,那股独属於“胥夫人”的气质也在身上浮现。 “二爷请讲——妾身也想听听,二爷说得对不对。” 冯绣虎也不禁笑了,他用手指轻点胥怜笙,笑道:“怜笙呀,你差点就把我也骗过去了。”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有一个特点——既是真话,也是假话。” 胥怜笙不置可否,轻挑地把冯绣虎看著。 冯绣虎舔舔嘴唇:“你说你从浆罗溪那会儿就听说过我们,因为仰慕,所以结交。” “这话倒也不假,但你没说的是,你可不仅只是听说过马二叶三这两个名字,而是在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叶三是迷雾教会的代行者。” “也正是这个信息,才让你决定利用他。” 胥怜笙大方承认:“没错,但利用三爷只是临时起意,却未曾想变数出在你马二身上,才使我一步妙棋走成了臭棋。” 讲清了这一点,冯绣虎才好將所有事情从头说起。 “自从你那死鬼男人翘了辫子,你就一直在暗中阻挠大国公的事业发展……” 胥怜笙出声打断:“他有名字,先夫名叫沈振邦,振国安邦的振邦。” 冯绣虎斜眼吊著她:“我就叫他死鬼,你咬我?” 胥怜笙眼皮跳了跳,她和冯绣虎接触得不多,对冯绣虎明显缺乏足够的认识。 见胥怜笙不再吱声,冯绣虎继续往下说了。 “你为了给那死鬼报仇,就开办了食无鱼,因为你需要生意人这个身份摆在明面上遮掩。” “隨后你就利用自己的优势,用你最擅长的手段,在潜移默化中对府衙进行渗透,如果只是一两个男人也就算了,可你手伸到的地方,不论职务高低,全是府衙的重要关节所在,进行到这一步后,你仅凭藉自己的一顰一笑,就能做到左右府衙的决策。” 胥怜笙的眉毛微微扬起,笑著说道:“二爷明鑑,妾身可没勾引任何人,我只是正常散发自己的魅力,他们爱慕也好,覬覦也罢,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从来只听人责备蝴蝶食蜜一味索取,何曾听人怪过娇太香徒惹蝴蝶的说法?” 冯绣虎指著她:“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就一猪笼草。” (本章完) 第422章 421名利场和钓场 第422章 421名利场和钓场 面对冯绣虎的指责,胥怜笙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掩嘴轻笑。 “二爷这话有失偏颇,猪笼草怎么了?总归是有人喜欢。” “他们忍不住往跟前凑,妾身是拦不住的。二爷一番话把我打成了不知廉耻的狐媚子,却为何不挑那些男人的理?殊不知在千屿城这么多年,对妾身真心爱慕者有之,却也不乏垂涎妾身身子的,更有贪图妾身钱財者,覬覦妾身家世者,诸多种种,人心如此,才有了二爷今日所看到的群鱼爭食的局面。” 她抬眸扫来,语气里透著股问心无愧:“妾身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冯绣虎不置可否,冲她竖起大拇指:“你是会钓鱼的。” 胥怜笙不懂这梗,於是淡淡回了句:“千屿城禁止钓鱼,鱼是金篓寨捕的,吃是达官贵人吃的,妾身不曾犯忌讳。” 她確实没犯忌讳——千屿城禁止钓鱼,但没说不许钓男人。 而整个千屿城的名利场,就是独属於胥夫人一个人的钓场。 冯绣虎摆摆手,没在这个问题上跟她掰扯,继续往下说去。 “你很谨慎,同时也有分寸。把府衙变成你手里的提线木偶,是为了在每个关键时刻冲大国公捅刀子,所以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你只是在默默维护和这些男人的关係,而没有利用权势来满足自己的私慾。” “道理很简单,你也很清楚,这种靠玩弄人心来影响府衙的方式终究不是真的把府衙变成了你的所有物,就像和提线木偶之间始终隔著一根线,摆弄得多了,线就容易断,还会崩著你的手。” “所以保险起见,你只会在针对大国公的时候施展你的影响力。” “大国公要在千屿城建造船厂,这是他下一步计划的重中之重,你看破了这一点,所以全力阻挠。” “这件事仅靠府衙和大国公角力,顶多只能做到拖延进度,於是你想了个釜底抽薪的法子——蛊惑鴞人罢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大栓子搭上线的,但想来和接近我跟叶三的法子差不多。” “只是你唯独漏算了一点,大栓子为了炫耀,把你和他交好的事情抖了出去。” “当你得知后再想补救时已经晚了,你封不住悠悠眾口,消息还是传进了威尔斯的耳朵里。” 冯绣虎笑著拍起手来:“这时候,你一直藏身幕后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哪怕已经怀疑鴞人罢工跟你有关係,但威尔斯依然未把你和府衙联繫起来,在他看来『府衙拖延』和『鴞人罢工』依然是两码事。” “所以在暂时搞不定府衙那边后,威尔斯就把精力放在了优先解决鴞人罢工上,於是他一直在找跟你直接对话的机会,却总是被你推諉过去。” “威尔斯不知道的是,这时候你已经有了紧迫感——千屿城虽然没有大国公给洋人撑腰,但威尔斯背后毕竟还站著迷雾教会,如果一直解决不了问题,他迟早会把教会搬出来施压。” “而这也是你最不想看到的局面,於是你不得不鋌而走险,在威尔斯没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之前,將他杀人灭口。” “但威尔斯身份特殊,他如果死了,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迷雾教会更是会直接插手进来。这口锅你不敢背,也背不起,所以当下你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是——怎么才能使自己和这个大麻烦彻底切割。” 冯绣虎指向阳台——顺子从进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望著远处的城市景貌出神。 “也就是在这时候,叶三出现在你的视野。” “没有人比他更適合做这件事了。”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们,获取信任后,再製造一场意外,让叶三杀掉威尔斯,並主动把一切罪名揽在他自己身上。” “当迷雾教会插手进来后,便会顺理成章地得知叶三代行者的身份,从这一刻起,这件事就彻底成了迷雾教会的內部矛盾——不论是圣堂忌惮代行者,所以选择將事情一笔带过;还是圣堂最后会对叶三施以惩戒,这些都属於迷雾教会关起门来办的自家事了。” 胥怜笙坦然頷首:“没错,这口锅我背不起,但三爷背得起。无论最后结果是哪种,三爷都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受些责罚——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赶在三爷进圣堂前就把人劫走?只是为了给我找不痛快吗?” 冯绣虎也点头承认:“没错,就是给你找不痛快——看到你不痛快,我心里痛快极了。” 真实的原因他没说——他和顺子代行者的凭证是真的没错,但那是冯绣虎和冯大顺的,要是真进了圣堂,马二叶三这俩身份可经不起推敲。 胥怜笙无奈一笑:“二爷还真是……童心未泯。” 她本想说幼稚来著。 冯绣虎问道:“但这里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我们的出现只是偶然,但你面临的紧迫局面又必须解决——所以要是没有叶三,你打算怎么解决威尔斯?” 胥怜笙平淡吐字:“石大脚。” “在原计划里,这本该是他的活。到时候隨便找个理由,比如以后铁皮船会影响他的营生之类的,教会那边很容易糊弄过去。” “而且石大脚本就是水匪,等他死在教会手里,我再主动给教会捐款,就说出资支持他们剿匪,届时教会出了气,还赚了名声,我也能和教会攀上一份交情,从而顺利抽身。” 冯绣虎看不惯胥怜笙这副轻描淡写的样,伸手掐住她的脸蛋拉扯:“你心可真脏。” 胥怜笙脸上被掐出了红印子,疼得直抽冷气。 她也不反抗,等冯绣虎出了气鬆开手,才轻轻揉起红肿的地方:“二爷是替石大脚打抱不平?他难道算什么好人?劫道那些年,死在石大脚手里的人可不在少数。” “你说得有道理。” 冯绣虎点头:“但他坏是他的事,他现在是替你办事的,你把他卖了就是你的不对。” “自从死心塌地跟了你,石大脚就再没做过劫道的事——唯一一次,还是为了在我面前演戏。” 胥怜笙诧异看来:“二爷看出来了?” 冯绣虎摇头:“当时没有,我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本章完) 第423章 422给她一枪 第423章 422给她一枪 石大脚那天出现在芦苇盪不是巧合。 当冯绣虎从茶馆掌柜口中得知“千屿城已许久没有匪患”时,就已经怀疑这一点了。 所以在理清胥怜笙的计划后,冯绣虎也终於確定了这件事。 早在他们还未抵达千屿城时,胥怜笙就已经“认识”了他们,所以才將金篓寨水匪安排在必经之路上,就等冯绣虎一行人出现。 冯绣虎平静说道:“当时我不知千屿城的忌讳,所以没作多想。但现在来看,『卖鱼』这份营生,既是金篓寨安身立命之本,还涉及到食无鱼的秘密,他怎么会把这件事轻易告诉我这个才见一面的外人?” “说明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进入千屿城后,必然会得知城內不吃鱼的忌讳,此时再联想到石大脚说的卖鱼,任谁的好奇心都会被勾起来——他的鱼到底卖给了谁?” 他抬眼看向胥怜笙:“所以石大脚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我引到食无鱼来。同时还让我產生一种『是我自己找来的』,而不是受他引导的错觉。” 冯绣虎微微歪头:“石大脚这齣戏是拿命在演,那时候你难道就不怕我直接把他宰了,连该说的话都没机会说吗?” 胥怜笙缓缓摇头:“我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我觉得大概率不会。因为浆罗溪送来的消息说,你是个贪財的人,所以我对石大脚有过嘱咐,必要时可以钱买命。” 冯绣虎恍然大悟——他倒是没否认这点。 胥怜笙话锋一转:“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你似乎並不贪財。那天在竞买行,我提出要送你宝物,你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冯绣虎咧嘴一笑:“你当时要是肯把宝物折算成金柱子给我,我保证立刻答应。” 话赶话说到这里,冯绣虎又想起一个问题:“话说回来,那晚的设计图到底怎么回事?你也別糊弄我,我知道无肠竞买行是你开的,还有无忧坊也是——不是我说你,无忧无常无虞,你取名也太有辨识度了。” 胥怜笙下意识看向了站在墙边往管道里投鱼食的方有六:“这位方六爷倒是一把捕风捉影的好手。” 方有六头也没回,朝这边敷衍地拱了拱手:“胥夫人谬讚了,我就一『贱役』,当不起你的金口。” 胥怜笙颇显尷尬,冯绣虎偏过脸去偷笑。 胥怜笙不再去触方有六的霉头,把话题落回来:“没错,偷设计图是我指使的,但那其实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 “那时候威尔斯已经纠缠得紧,我却还未获取三爷的信任,所以才有了偷设计图一事。” “我想藉此事暂时转移威尔斯的注意力,为自己爭取到接近三爷时间。” 冯绣虎皱眉不解:“用这么大的事转移视线,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胥怜笙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將设计图交予府衙,此事对大玄百利而无一害,有何做不得?” “你还高尚上了。” 冯绣虎又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冷笑道:“待会儿可別哭。” “二爷技高一筹,妾身心服口服,愿赌服输,自不会哭哭啼啼故作姿態。” 看著冯绣虎,胥怜笙面无惧色:“二爷要杀要剐,妾身都一併受了。” 她转头看向被束缚在藤蔓里的赵沐沐,语气变软:“只求二爷放过沐沐,她虽是我的身边人,但一切谋划都出自妾身之手,沐沐最多只是帮著传话,还不至於死。” 赵沐沐悲声呼道:“夫人!” 冯绣虎狞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他抓起胥怜笙手臂,將她粗暴地拖起来,甩到客厅中间赵沐沐的身边。 胥怜笙摔倒在地,她双手撑著地板,刚直起上半身,头髮就被走过来的冯绣虎一把揪住。 胥怜笙被迫仰起头颅,露出白皙的脖颈。 冯绣虎看向方有六,方有六拿起柜檯上的水果刀拋过来。 冯绣虎顺手接住,將刀锋抵在胥怜笙咽喉处:“马上就要跟你的死鬼男人团聚了,高兴吗?” 头髮被拽著,胥怜笙无法动弹,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二爷这话有意思吗?” “嚯,还真不怕死?” 冯绣虎挑眉笑道。 赵沐沐睚眥欲裂,大喊道:“你给我住手!” 冯绣虎瞥她一眼,居然真把手鬆开了。 胥怜笙投来诧异的目光。 冯绣虎的表情恢復平静:“我这人最讲道理,你亏欠的不是我,该向你討债的也不是我。” 他朝阳台招手:“叶三,过来。” 顺子挪动脚步,不太情愿地走过来。 冯绣虎从他衣服下拔出猎枪,再把枪强行塞进顺子手中端好,指著胥怜笙说道:“於情於理,这事都得你亲自来办。” 顺子不为所动,低头盯著地面。 冯绣虎在他腿上踹了一脚:“快点!” 顺子深吸一口气,將枪口缓缓抬起,对准胥怜笙的额头。 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胥怜笙淡淡笑著:“三爷对准了打,別让咱们白练了那么久的枪。只盼三爷能给个痛快最好,妾身怕疼。” “阿笙姐……” 顺子的声音沙哑。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喧闹声。 方有六察觉有异,走上阳台查看,片刻后回过头对冯绣虎说:“巡捕来了,应该是大班管事差人报的信。” 冯绣虎摆手:“不管他们。” 然后转头催促顺子:“还磨蹭什么?” 顺子深吸一口气,手指搭在扳机上不停颤抖。 半晌后,他颓然地放下枪口:“哥……我下不去手。” 胥怜笙望著顺子,抿嘴轻笑:“三爷倒是一如既往的心软,只是这番作態怕是要让二爷失望了。” 冯绣虎冷笑:“你还高兴起来了?” 他劈手夺过猎枪:“你下不去手就我来。” 话音落下,冯绣虎根本没给胥怜笙反应时间,抬枪便扣下了扳机。 砰!! 火舌在面前炸开,巨响中胥怜笙下意识缩脖闭眼,却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掉入了水中。 带著腥味儿的池水灌进口鼻,胥怜笙出於本能地胡乱扑腾起来,可受了惊的鱼群围著她乱转,不停地撞击中胥怜笙根本无法保持平衡,三番两次没入水下。 好在这种情况並未持续太久,很快鱼群四散而去,胥怜笙坐在池底睁眼看去——冯绣虎蹲在地板的窟窿边上,正戏謔地打量著她。 (本章完) 第424章 423巾幗社 第424章 423巾幗社 人在经歷过一次濒死体验之后,心里那股对求生的渴望就会被放到最大。 就如现在的胥怜笙。 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冯绣虎那一枪打在了地板上,玻璃碎裂,她跌入水中。 被冰冷的池水一激,先前那股豪言壮志瞬间消退,取而代之蔓延上来的,是难以言喻的巨大后怕感。 冯绣虎把枪还给顺子,吩咐道:“拉她上来。” 顺子下意识將枪管往前递,想给胥怜笙一个借力的地方。 可当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指来,胥怜笙竟如受惊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冯绣虎拍著顺子的肩膀讥笑道:“这下看清楚没?她从来就没信任过你。” 顺子垂下目光,没有辩驳。 他把枪收回,伸手递向胥怜笙。 胥怜笙此时也一言不发,默默將手放进顺子掌心,任由他將自己从水中拖了出来。 胥怜笙瘫坐在地,整个人失魂落魄,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恐慌中清醒。 池水打湿的衣裙紧贴在她的皮肤上,曼妙的身材曲线若隱若现。 半晌后,她喃喃开口:“……二爷为什么不杀我。” “那样太便宜你了。” 冯绣虎拖来一把椅子,直接坐在胥怜笙面前:“我还没玩够。” 他伸手托起胥怜笙的下巴,使她能与自己对视。 冯绣虎露出卑鄙的邪笑:“你喜欢玩弄人心,那今天也让我玩玩你吧。” 闻言胥怜笙脸色骤变,就连顺子也侧目看来。 胥怜笙咬住下唇:“二爷自重,妾身是娇也好,猪笼草也罢,但从始至终未与任何男人有染,二爷若要用强,不如直接杀了我。” 冯绣虎大怒:“好呀!我想跟你谈感情,你竟然馋我身子?没想到你是这么隨便的寡妇!” 胥怜笙愣住——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她试探发问:“那二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绣虎啐了口唾沫:“老子对你没意思!” 冯绣虎急得耳朵都不灵光了,顺子赶紧劝他:“大哥,她不是那意思。” 冯绣虎转头问顺子:“那她是什么意思?” 顺子憋红了脸:“她,她是……问你想怎么玩……” 冯绣虎一拍脑门,总算回过神来。 指尖轻敲椅子扶手,冯绣虎斟酌好措辞,问道:“怜笙呀,你老实回答我,你为什么老是针对大国公?” 胥怜笙沉默下来,她本想回答是为了给亡夫报仇,但冯绣虎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问的肯定不是这个。 良久之后,胥怜笙盯著地面,沉声吐出两个份量极重的字。 “救国。” 冯绣虎不禁笑了,这个答案与他的猜想不谋而合。 只听冯绣虎说道:“这就是我感兴趣的地方。” 冯绣虎表现得一点都不惊讶,这反而令胥怜笙诧异。 她抬起头望著冯绣虎:“二爷连这也猜到了?” 冯绣虎摇头:“不算猜到,但你的办事风格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不是指你们的性格手段相像,而是你们那自以为是的目的,简直一模一样。” 他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旁边的赵沐沐,轻声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替韦素娥办事的?” 这一句掷地有声,胥怜笙瞳孔猛地一缩,赵沐沐更是直接惊呼出来:“你到底是谁!” 冯绣虎没有理会赵沐沐,只是垂眸静静与胥怜笙对视。 胥怜笙咕咚咽了口唾沫,迟疑了一会儿后终於开口。 “是……振邦走后不久,国公夫人就主动联繫了我,她托人把振邦害病的真相告知与我,並说希望和我联手,將大国公拉下马来。” 赵沐沐急道:“夫人!事关重大,不能告诉他!” 冯绣虎握著刀指过去:“你再敢往外迸一个字儿,我就割了你舌头。” 赵沐沐对他怒目而视,冯绣虎也不惯著她,作势就要起身动真格的——胥怜笙赶紧抓住冯绣虎手腕,慌张道:“二爷莫恼,妾身知无不言,万莫迁怒沐沐!” 说罢,为表诚意,她赶紧將自己知道的事全抖落出来:“大国公日渐势大,大总统却隱忍不顾,西大陆诸国借大国公之手蚕食大玄,此举犹如慢性毒药,若等病入膏肓才思良策,已是悔之晚矣。” “国公夫人心忧大玄,不忍见国土崩离,因此暗中成立了巾幗社,网罗朝中有志之女子,共襄救国之大业,妾身便是其中一员。” 冯绣虎摩挲胡茬:“只招女人?” 他忽然想起什么:“那前些天跟你会面的郑素兰……” 胥怜笙连连点头:“没错,她也是。巾幗社成员大都为太京高官的家中女眷,她们不仅能及时接触到权力高层的秘密,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施加影响。” “郑素兰这次名义上是去帆城探亲,实则是去查探邪神犯境过后,帆城府衙的格局是否发生变化——国公夫人如今身居太京,对大国公的消息不如往日灵通,所以只能用这种法子。” “而郑素兰此番来千屿城,便是给我带国公夫人的话。” “帆城市长严庆田於邪神一役中罹难,总统府传来最新消息,欲將千屿城现任市长徐德儒迁调帆城。而这样一来,千屿城的市长位置便空了出来,虽说具体是谁还没定下,但大国公正在从中斡旋,妄图將他麾下的支持者调任过来,以此解决造船厂受阻的问题——国公夫人让我早做准备。” 可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冯绣虎也没想到自己隨口一问,竟然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来。 要说这事跟他一点关係没有也不准確——如今没有市长的帆城,做主的可是钱光同,如果徐德儒迁调过去,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但这事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头绪,冯绣虎摆摆手,把话题扯回了正轨。 他指了指赵沐沐,对胥怜笙问:“所以她就是韦素娥派来的吧。” 胥怜笙老实回话:“二爷有所不知,国公夫人得了姻缘庙支持,否则也撑不起巾幗社的架子。” 冯绣虎不禁冷笑:“赵沐沐说是保护,但实则也是监视,我不信你想不明白。” “妾身当然清楚。” 胥怜笙点头道:“但此乃人之常情,便是妾身坐了国公夫人的位置,也会这般安排。况且妾身与沐沐情同姐妹,素来没有隔阂,所谓监视之举,彼此也心知肚明罢了,从不会主动提起。” “真的心知肚明吗?” 冯绣虎笑得愈发诡异:“那我问你,为什么韦素娥身边跟著的侍女是两个人,而你只有一个?” (本章完) 第425章 424玩弄人心 第425章 424玩弄人心 隨著冯绣虎这句话问出,赵沐沐的脸色出现了细微变化。 胥怜笙却没能察觉,只是感到奇怪:“这算什么问题?只要国公夫人愿意,便是跟十个百个侍女也没人挑理,而我身边只需沐沐一个便够了。” 冯绣虎继续诱导:“我的意思是,你知道韦素娥身边两个侍女的来歷吗?” 胥怜笙理所当然地答道:“自然是姻缘庙派来暗中保护国公夫人的高手。” 这下冯绣虎终於確定了,他哂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赵沐沐没有告诉你,在背后支持韦素娥的,其实是两家庙吗?” 胥怜笙怔住了,下意识转头看向赵沐沐。 赵沐沐嘴唇微颤,只是死死盯著冯绣虎。 冯绣虎喜欢她这时候的眼神,继续说道:“姻缘庙和赤脚庙,韦素娥身边的两位侍女正好分別来自这两家。” 胥怜笙猛地回过头来,呆滯地把冯绣虎望著,嘴里喃喃道:“赤脚庙,赤脚庙……?” 冯绣虎俯身凑近,语气似在蛊惑:“还要往下听吗?” 胥怜笙打了个激灵,一把抓住冯绣虎裤腿:“听!我要听!” 冯绣虎单手抵腮,勾唇冷笑:“你的死鬼男人死得不冤。” “他一个千屿城市长,去帆城能有什么公务?当年他去帆城那次,只为了一件事——向大国公投诚。” 胥怜笙几乎是尖声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冯绣虎打断:“因为这是你爹,也就是他的老师——胥耀庭一手促成的。或许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爹这个律法总司司长,其实是大国公的支持者。” “不然你以为韦素娥为什么拉拢你?难不成她看上的真是你勾引男人的手段?错了,你唯一值得她在意的,只有胥耀庭女儿这个身份。” “大国公早就向沈振邦示好过很多次,这一点你作为他的身边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或许一开始,沈振邦確实一心向著大总统和府衙,所以始终扛著压力,但胥耀庭的倒戈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他和胥耀庭中间还夹著一个你。” “他可以接受与大国公针锋相对,却无法接受与胥耀庭反目,因为这只会让你难做。” “所以他那次是彻底下定了决心,要跟大国公一条道走到黑了。” “那么问题来了。” 冯绣虎挑眉问道:“一个即將成为得力臂助的高官,大国公有什么理由杀他?” 胥怜笙目光呆滯:“没有理由……所以害死振邦的……不是大国公。”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看来你的脑子还没糊涂。” “没错,杀他的不是大国公。” “……而是韦素娥。” “韦素娥不会坐视大国公通过沈振邦將千屿城收入囊中,所以她藉助赤脚庙的手段,令沈振邦病死家中。” “世上確实有赤脚庙也无力回天的病症,但这种手段绝不是西方教会拥有的,所以更不可能是大国公的手段。” “你请了赤脚庙的修士来给沈振邦治病,为什么他们全都说治不好?不是因为治不好,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把沈振邦治好。” “因为就和姻缘庙一样,赤脚庙也是帮韦素娥办事的。” 胥怜笙死死盯著冯绣虎,说话时每个字仿佛都是从喉咙里强行挤出来的:“证据……你说的这些,拿出证据来!” 冯绣虎缓缓摇头:“没有证据。” 他轻飘飘指向赵沐沐:“是真是假,你看看她就明白了。” 胥怜笙回头看去,看见了赵沐沐苍白的脸色。 胥怜笙心头有了明悟,她悽惨一笑:“所以是真的,对吗沐沐?” 赵沐沐很想否认,但张张嘴却没能说出半个字——当事实被披露出来时,不管是否有证据,疑心却已经种下了,事后只要胥怜笙顺著这些疑点往下查,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胥怜笙转头望著墙上的黑白相片,整个人失魂落魄:“杀我先生……还把我蒙在鼓里,一心一意替她办事……救国,救国……” “救个屁国!呀——!!” 胥怜笙突然爆发尖叫,疯了似的捶打著地板,放声嚎啕大哭。 哗啦。 双管猎枪被扔到胥怜笙面前。 她睁著泪眼抬起头来,看清了冯绣虎冷漠的脸色。 冯绣虎平静开口:“告诉你一个更残酷的事实——当你选择听我讲完这个故事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指向胥怜笙身后的赵沐沐,问道:“所以你觉得,她会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韦素娥吗?” 胥怜笙肩膀一颤,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赵沐沐也好不到哪去,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不见血色了。 二人几乎是同时意识到冯绣虎在说什么。 赵沐沐颤声道:“夫,夫人……” 冯绣虎不给她说话机会,直接打断:“她可能想说自己会保密,或是一直拿你当亲姐姐之类的话,然后保证一定站在你这边——问题是你信吗?” “一边是神庙加韦素娥,一边是势单力薄的你,你觉得她会选谁?” “別忘了,她说到底还是姻缘庙的修士,是被派来监视你的。” 胥怜笙呆呆看著面前地上的猎枪,耳边环绕著冯绣虎的话。 “如果你选择信她,一旦她把今天的事告诉韦素娥,韦素娥不会留你——大概率奉命杀你的就是她。” “而你要是觉得她不可信,哪怕只是一点……那么她今天都不能走出这间屋子。” “是永绝后患,还是拿命去赌,你自己选吧。” 门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有人在喊话:“里面的人听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释放人质束手就擒!否则我们巡捕司的火枪可不是吃素——哎哟!” 上一个人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紧接著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我是巡捕司司长陆铁峰!里边的好汉,只要你们別伤著胥夫人,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冯绣虎就跟没听见似的,他一点也不急,只是对胥怜笙平静微笑:“怜笙呀,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胥怜笙没有回答,但手却缓缓伸向了猎枪。 她无声站起。 喀嚓。 子弹上膛。 转过身去,满脸苍白的赵沐沐怔怔看著她,胥怜笙只是低著头。 “夫人,求……” 赵沐沐想说什么。 胥怜笙摇了摇头。 “沐沐……” 枪口对准了胸膛。 “……別怪我。” 砰——!! (本章完) 第426章 425被玩坏了 第426章 425被玩坏了 听见枪声,门外经过短暂的骚乱后,陆铁峰准备下令强攻,他必须立刻確定胥怜笙的安危。 可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居然是胥怜笙亲自开的门。 此时她神色有些憔悴,眉宇间疲態难掩,却更显得惹人怜惜。 陆铁峰看得心头一紧,急忙关切:“夫人,你还好吗?” 胥怜笙轻轻摇头:“我没事。”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大班管事,吩咐道:“送……咳咳,送客吧。” 听见咳嗽声,陆铁峰才注意到胥怜笙此时的狼狈——她衣裙尽湿,髮丝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肩上披了件男式的洋装外套遮掩春光。 男式外套? 身为巡捕司长,陆铁峰相当敏锐,遂立刻將目光投向胥怜笙身后。 屋门並未敞开太多,陆铁峰只看见沙发上坐著一个男人,背影对著这边。 陆铁峰脸色微沉:“夫人,屋里的是……” 胥怜笙立刻把门又掩合一些,將陆铁峰视线阻挡。 陆铁峰不禁凝重,他低声快速说道:“夫人,若是被胁迫了,你就眨眨眼。” 胥怜笙无奈摆手,她皱眉看向还不动弹的大班管事,语气已经不耐烦了:“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 大班管事这才回神,朝周围巡捕连连拱手,好说歹说將他们往楼下劝去。 陆铁峰犹不肯走——他觉得胥怜笙肯定是被胁迫了。 胥怜笙终於忍不住了,她眸子一抬,露出眼中猩红的血丝,瞪著陆铁峰咬牙说道:“滚!” 陆铁峰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胥夫人。 可惜胥怜笙没给他继续询问的机会,转头嘭一声摔上了门。 …… 胥怜笙不想演了。 不仅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令她感到疲惫,更多的是因为她不知道继续演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以前在不同男人中游刃有余,故作姿態,她可以用“救国”和“为先夫报仇”来宽慰自己,而如今真相大白,她也就失去了继续这样做的理由。 屋內重归寂静。 鼻间縈绕著血腥味,胥怜笙站在玄关处望著屋內出神。 赵沐沐的尸体倒在墙边的血泊里,阳台上方有六正在对顺子说著开解的话,只有冯绣虎跟没事人似的坐在沙发上抽菸。 胥怜笙深吸一口气,走过来將外套还给冯绣虎:“谢谢二爷。” 冯绣虎用手摸了摸,发现外套已经有些濡湿,於是就直接放到了一旁。 见冯绣虎不说话,胥怜笙沉默片刻后回去把猎枪捡起,然后再次递给冯绣虎。 她平静说道:“下一个该轮到我了吧。” 胥怜笙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冯绣虎今天来不是为了看戏,而是来討债的。 冯绣虎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专程跑一趟就为了把真相告诉她?他才没那么好心! 所以胥怜笙很清楚,冯绣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復,告知真相也只是报復中的一环。 因为冯绣虎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眼下诛心已经诛过了,下一步要进行的就只剩杀人了。 明知死期將近,胥怜笙却很平静。 因为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怕死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冯绣虎没有接枪。 冯绣虎展开双臂,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他把烟叼在嘴里,头颅往后仰,用一个顛倒的视角看著站在背后的胥怜笙。 他说话时只有半边嘴唇在动:“不急,我想吃鱼。” 帅不过三秒,冯绣虎忽然惨叫一声:“哎呀!” 顺子和方有六赶紧回头看来,瞧见冯绣虎捂著脸缩在沙发里。 然后再看胥怜笙。 胥怜笙却面无表情:“……” 注意到顺子二人的目光,胥怜笙不得不解释一句:“……菸灰掉眼睛里了。” “我没事!” 冯绣虎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捂著右眼。 仅剩的左眼瞪著胥怜笙:“你聋了?” 他这是在气胥怜笙揭他底,搞得丟了面子。 胥怜笙微微頷首:“二爷稍候,我这就叫后厨起灶。” 冯绣虎冷笑道:“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胥怜笙不禁沉默——该杀人的时候要吃饭,这疯汉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她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思考逻辑。 但她还是点头应了:“那我现在去准备。” 说罢,胥怜笙就转身离开了屋子,连身上打湿的衣服都没换。 待胥怜笙走后,顺子有些担心:“哥,就这么放她出去?万一她找人来对付咱们怎么办。” 顺子就是这样,他对胥怜笙的不忍是真的,但对冯绣虎的感情也是真的。虽说他下不去手毙了胥怜笙,但他同样知道什么时候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 冯绣虎揉著眼睛摇头:“不会的,她已经被玩坏了。” 这说法略显夸张,顺子听不明白,但方有六懂得冯绣虎的意思。 方有六给顺子解释:“她现在很迷茫,就像被困在一个没有出路的房间里,已经没有在意的东西了。” “以前国公夫人给了她一条出路,让她去对付大国公,现在却发现这条路是假的。” “如今她能怎么办?回过头对付国公夫人?她没这个能力;还是说转投大国公的麾下?她也不可能这样干——別忘了,她起初冠冕堂皇的旗號是救国。” “唯二的两条路都被堵死,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在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全变成了笑话,她失去了为之努力的理由,甚至不知道该往哪处使力,所以对现在的胥怜笙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在意的东西了——哪怕是死亡。” 胥怜笙没换衣服就出门也印证了这一点,她已经不需要继续扮演“胥夫人”了,体面也好,狼狈也罢,这些浮於表面的东西全都失去了意义。 许久之后,胥怜笙回到了房间。 她把餐盘上的汤和菜依次摆上桌,等著冯绣虎享用。 对著一旁的尸体,冯绣虎大快朵颐。 来到千屿城这么久,冯绣虎终於在今天吃上了鱼鲜。 胥怜笙舀了一碗鱼汤放在冯绣虎手边,淡淡说道:“我的手艺比不上专业大厨,二爷別嫌弃。” 冯绣虎让她在身边坐下,一边喝汤一边说道:“这顿饭就当抵你这条命了。” 胥怜笙自嘲一笑:“先前竟不知道,妾身做的饭居然这么值钱。” (本章完) 第427章 426留给顺子的念想 第427章 426留给顺子的念想 冯绣虎嘴里咂摸著鱼刺,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饭不值钱,命也不值钱。但这条命你反正也不打算要了,不如给我留著,兴许还有点用处。” 胥怜笙不禁沉默。 冯绣虎一行人迟早是要离开千屿城的,她这条命能有什么用处? 所以胥怜笙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冯绣虎的託辞,说到底他还是不想让顺子心里留下疙瘩。 冯绣虎用筷子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理由想好了吗?” 胥怜笙默默点头:“威尔斯的死触及了教会底线,於是派人刺杀,沐沐为了保护我不幸身死。” 冯绣虎想了想:“韦素娥在太京,不了解千屿城局势,这理由骗过她不难,但千屿城內有姻缘庙,你得儘快把尸体处理好,免得被修士查出端倪。” 胥怜笙回道:“这简单,等晚上我通知石大脚过来,让他把尸体拖去城外烧了。” 她略作停顿,瞥了眼冯绣虎:“二爷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在国公夫人麾下做事?” 冯绣虎摇头:“这事跟我无关,而是如果你不继续跟韦素娥虚与委蛇,你就没命活。” 胥怜笙默然无语,片刻后说道:“继续帮她做事,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但既然这条命现在是二爷的,我便全听二爷吩咐。” 吃饱喝足,冯绣虎捡起一根鱼刺剔牙。 “我没什么要吩咐你的,吃你一顿饭,抵你一条命,我说话算话,咱俩两不相欠了。” 胥怜笙神態黯然,脸上不见欣喜之色。 冯绣虎瞥她一眼:“但你在千屿城打下这么好的底子,不用白不用,所以你大可以继续当你的胥夫人,等我有用得上你的时候,自会写信告知。” 冯绣虎是迟早要去太京的,大总统、大国公、国公夫人,这三人的关係很复杂,他们中任何一人做出的决策都可能对整个大玄造成深远影响,而这方面的情报又正好是冯绣虎最缺乏的。 眼下胥怜笙就是最好的耳目。 冯绣虎起身,招呼顺子和方有六:“走了。” 胥怜笙没送,任由他们离去。 …… 三人回了滚水埠。 经过商铺街时,茶馆掌柜远远瞧见他们过来,赶紧从店內提出食盒迎上前。 还没等走近,掌柜就连连拱手:“二爷三爷,这里面是刚烙的艾饃饃,拎回去吃了除除晦气。” 冯绣虎略感诧异:“你知道叶三刚从牢里出来?” 掌柜堆起笑脸:“二爷当街从教会手里劫人,当时看见的人可不少,消息早已传遍了。” 他搓了搓手,把声音压低:“二爷三爷是有大本事的人,前些日子是我没擦亮招子,斗胆收了二位茶钱,今日如数奉还,二爷千万莫怪罪。” 说罢,他轻抖食盒,里面传来哗啦啦的银盘子碰撞响声。 听声音,比冯绣虎给出去的茶钱还多了不少。 这世道就是这样,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不得不“钱消灾”。 冯绣虎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虽然爱捞钱,但这种没道理的钱他不挣。 他把食盒推了回去:“我给的不是茶钱,是买消息的钱,你的消息值这么多。” 冯绣虎说得认真,掌柜没再推拒,只是连连作揖道谢。 甩开掌柜,三人过桥回到家中。 进了屋,方有六从柜子上拿起一封信递给冯绣虎:“今早到的,你不在家,我就替你收了。” 冯绣虎接过一看,原来是从帆城寄来的回信。 他撕开信封,坐到桌边细读。 信上是细腰儿的笔跡,所言多是琐碎,大多数內容都是在回答冯绣虎寄去那封信的问题,比如家中近况,熊桂媛的生意,钱光同在府衙做了些什么之类的。 似乎是知道冯绣虎不喜欢纠缠,所以细腰儿在信中並未多费笔墨阐述思念之情,但字里行间却处处透著对冯绣虎的关切,直到最后一页快写不下了,才在底部留下一行小字。 【家中一切安好,唯独少了老爷身影,奴家久未习惯,常幻梦老爷归家,欣喜而泣,復醒方觉泪湿枕巾。】 看完了信,冯绣虎把它迭好,回房收进了行李箱里。 从房间出来时,看见了侯在门外的顺子。 顺子掰著指头,垂首小声说道:“哥,谢谢你。” 顺子不傻,知道冯绣虎是为了他才留下胥怜笙的小命。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別放在心上,也別觉得亏欠了谁,她本来就罪不至死。” 这倒是冯绣虎的真心话,站在胥怜笙的立场上来说,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整个计划里,她要对付的是大国公和教会,就连被坑害的顺子也是教会的代行者,这种“狗咬狗”的局面她做起来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顺子小声说道:“我知道,阿笙姐虽然是在利用我,但她也没打算害我的命。” 冯绣虎撇撇嘴——事实真是那样吗? 当然不是,要知道,胥怜笙最开始想推出去顶锅的人是石大脚,而石大脚如果被教会抓去,肯定是没命了,所以胥怜笙绝不是什么人美心善的货色,只不过顺子刚好是代行者,给了胥怜笙一个更合適的人选罢了,而並不是她发善心不愿杀人。 但冯绣虎没有反驳顺子,既然已经决定留胥怜笙一命,那不如给顺子心里留点好印象,也有个念想。 回到一楼,方有六正坐在沙发上整理手札里的內容。 冯绣虎问他:“素材扒够了没,咱们是不是差不多该走了?” 方有六笑著回道:“托你的福,够了。” 这倒是没说错,要不是有冯绣虎,方有六还真没办法在短期內接触到这么多千屿城的秘闻。 方有六点点头:“而且咱们也確实该走了,再过几天就要收供奉银和香火钱,我估计你也没打算交,所以为了避免更多麻烦,咱们得赶在之前离开。” 说话时,方有六总是忍不住瞟著冯绣虎脸色。 冯绣虎没好气道:“我脸上有?” 方有六乾笑两声:“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状態。” 冯绣虎不禁皱眉:“什么意思?” 方有六犹豫了几秒,说道:“你今天做的事,让我感到有些害怕。” (本章完) 第428章 427东大陆的历史 第428章 427东大陆的历史 既然选择了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方有六就不再有保留。 他深呼吸一口气,讲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的状态不对劲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好像变‘正常’了很多。” “疯大虫不疯了,起初我觉得这是好事,所以一直没提,免得又刺激到你。” “可直到今天我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变正常了,而是变得抑郁了。”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今天的做法,虽然看上去只是出于报复的目的,但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情绪上的肆意发泄——让胥怜笙亲手杀了跟她有着深厚感情的赵沐沐,这种手段不可谓不极端。” “这其实象征着某种病态心理,比起这个,我反而觉得‘不正常’的你更让我心安。” “没有的事。” 冯绣虎摆摆手矢口否认,他口是心非道:“我本来就很正常。” 可自家事自家知,冯绣虎很清楚方有六说到了点子上——他这段时间的情绪确实受到了影响。 究其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因为蚀。 上次在梦林,冯绣虎的刨根问底刺激到了蚀,后面除了彩衣庙那次蚀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回外,二人就再没有过任何交流。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小情侣闹了别扭,互相谁都不肯先低头,却又不得不挤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尴尬局面。 既尴尬又难受。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冯绣虎总是试图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假装自己很忙,表现出不在意的同时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而蚀也愣是一声没吭,俩人明明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却好像分居了一般。 只是冯绣虎没想到方有六会这么敏锐,竟被他瞧出了端倪。 冯绣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聊,于是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能走就早点走,这破地方我早待够了,每天不是过桥就是在准备过桥——下个地方是去哪儿?” 方有六拿起茶几上的地图展开,边比划边给冯绣虎解释:“继续往北走。” “正常来说我们应该直接渡天瀑川,去大川的北面县城落脚,但我打算稍微绕一点路。” 方有六的手指移到图上某处:“我们先去自在城。” 冯绣虎定睛看去,方有六所指的地方是千屿城和天瀑川之间偏东的一个位置。 自在城。 这地名听着讨喜,冯绣虎好奇问道:“为什么要去这里?” 方有六淡淡一笑:“康斯特在手札上提到过这里,当时他因为行程规划的问题,没能去到自在城,他用文字在手札里表达了遗憾,所以我想替他去看看。” 冯绣虎盯着地图打量,勉强辨认出地貌:“……这地方,像是一座山?” 方有六笑着摇头:“准确来说是一座山谷,四面包围,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去——这条路还是后来才打通的。” “我在学院里看过相关文献,据推测,最早来到山谷里的人是在晟代末年的分裂时期,为了躲避战祸搬进去的,然后就此繁衍生息,与世隔绝,直到雍代才被人们重新发现,得以与外界接触。” 对于历史知识,冯绣虎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呆滞的眼神看上去就像个文盲:“晟代是哪个朝代?雍代又是什么时候?” 方有六扶额苦笑:“就这你还敢冒充学院院长?好吧,至少现在的你看上去像是底城出来的了。” 冯绣虎面不改色:“我学的理科。” 方有六没听明白,无奈开始解释:“之前我提到过,东大陆的第一个大一统王朝是大昭,而大昭的建立也被人们视为第五纪元开始的标志。” “没有哪个朝代可以永存,这是历史的必然性,哪怕是由羲君亲手塑造的大昭也不例外。” “最终大昭被大苍取代,而大苍则被大晟所推翻——也就是我刚才说的晟代。” “晟代是一个短命的王朝,在经历短暂的统一后,很快产生了内部分裂,在长达数十年的战争中,最终演变成北贞南虞两个国家,以现在的黑水川为界。” 方有六指着地图上位于黑水川下方的虞霭州:“值得一提的是,虞霭州这个名字正是源自南虞。据传虞国败退时,朝中诸多官员在此处跳崖殉国,他们刚烈的气节化作了虞霭州上空的雾霭,千年不散。” “而自在城的第一批居民,就是在晚晟的分裂战争时期迁徙过来的。” 方有六继续往下说:“北贞南虞没有赢家,多年的战争里他们都被拖入了无法挽回的疲惫境地,同时也使得百姓苦不堪言,各地揭竿而起,最终在腐烂中诞生了新的朵——大宁。” “可惜这个朝代的运气不算好,大宁接过了这片江山,也是接过了北贞南虞留下的烂摊子,但只要用心治理,大宁是有机会成为一个盛世王朝的——可就像我刚才说的,运气不好。细数东大陆历朝历代,宁代是天灾最频发的一个朝代。” “国事可谋,天灾难治,大宁的气数在频发的灾祸中渐渐耗尽,最终国力难支,亡于藩王之乱。” “宁代之后,名为大景的国家平定了天下,使东大陆重新繁荣起来,但繁荣久了,人们就会习惯于安逸,而看不见潜藏在繁荣之下的危机。” “一场快速而精准的政变,就使这个国家换了主人。” “大雍取代了大景,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的政权交迭并未对百姓造成太大影响。” “自在城也是在这个时期被发现的。政变成功后,全国各地尚有许多军队反抗大雍的统治,意图恢复大景政权——当然,这时候他们已经被称作叛军了。” 方有六指着自在城的位置:“这里就曾发生过一起剿灭叛军的小规模战役,当时大雍军队战局失利,在被追击的途中无意中发现了进入山谷的狭窄缝隙,最后大雍军队利用这里的地形反败为胜,同时也与山谷中的居民产生了接触。” “大雍皇帝得知此事后,认为这是天降吉兆,同时也代表老天爷承认他得位正统,遂将此战昭告天下,并亲自给这里取名——自在城。” (本章完) 第429章 428自在城的特殊之处 第429章 428自在城的特殊之处 方有六耸耸肩:“雍代之后就不必说了吧——就是现在的大玄。” 冯绣虎听得认真,好奇问道:“自在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方有六告诉他:“顾名思义,因为生活在那里的人自在逍遥。他们与世隔绝,世世代代都过着田园牧歌的生活,哪怕被发现后打通了山谷道路,他们的生活方式依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至于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也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我想去看看的决心。” 方有六话锋一转:“不过我猜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冯绣虎一愣:“为什么这么笃定?” 方有六回道:“因为神庙不管那里。” “康斯特在手札中记录了他打听到的传闻——有传言说自在城环境特殊,不适合修士修炼,所以神庙连座祠庙都不想设在那里,最后坐镇自在城的苦差事就丢到了惊蛰庙头上。” “惊蛰庙供奉的是惊蛰郎,而惊蛰郎是羲君最新敕封的神祇——当然了,这个所谓的‘最新’,其实也有好几十年了。” 冯绣虎算是听明白了:“好嘛,职场霸凌是吧,欺负实习生算什么本事。” 方有六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继续说道:“所以如今的自在城里,一共只有两家势力——惊蛰庙和黑夜教会。” 他知道冯绣虎想问什么,率先解释了:“黑夜教会是后来的——离开千屿城继续往北走,我们就将进入黑夜教会的教区范围。” “只有一座祠庙和一座祷堂,你应该不难看出他们有多嫌弃这地方了。” 冯绣虎其实更好奇另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会导致修士无法修炼? 可惜方有六也不知道答案,一切都只能等到了地方再慢慢了解。 冯绣虎聊得颇为兴奋,这是人之常情——人在大城市里待久了,难免会向往田野和自然风光。 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躺在田埂上晒太阳的惬意模样了。 …… 是夜。 睡梦中,冯绣虎迷迷糊糊听见了蚀的声音。 “冯绣虎,我们谈谈。” 冯绣虎睁开一只眼,看见蚀蹲在自己床边。 被突然闹醒,冯绣虎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蚀。 蚀踱着步绕到另一边,爪子一扒拉,把冯绣虎的被子扯下去了。 冯绣虎气坏了,噌一下坐起来,两眼瞪着蚀:“谈什么谈?别再给你谈冒火了。” 蚀低声说道:“我有我的苦衷,你没有经历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也不奢求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冯绣虎气的不是这个,有些事他是后来想明白的。 冯绣虎冷笑道:“那天你是故意把我吓走的,你不想让我继续问更多的事情——所以你到底是想瞒着我,还是瞒着阴鸮?” 蚀沉默片刻:“这取决于你想问什么。” 这话太模棱两可了,翻译过来就是他会选择性回答。 冯绣虎斜眼盯着蚀:“比如你为什么和羲君闹掰?你自己也承认了,要炼制神格,你们二人的权柄缺一不可,正因为拥有制造神格的能力,羲君才能成为东方神的绝对中心——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比这更紧密的关系,也实在想不明白会是什么理由让你们决裂。” 蚀这次沉默得更久了一些,他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是她要杀我,不是我要杀她,我又怎么知道她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你就当她疯了吧。”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冯绣虎不禁哂笑:“算了,我没有问题了——说说你想谈什么吧。” 蚀偷偷松了口气,语气认真起来:“谈自在城。” 冯绣虎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显然,白天他和方有六的对话蚀也听见了,正是因为这个,才把他引了出来。 他俩正冷战,蚀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出来,所以自在城一定有值得在意的地方。 蚀的尾巴在地上轻轻扫动,他用告诫的口吻说道:“自在城那块地界很特殊,用那些学者的话说,应该叫做磁极紊乱——这也是它为什么时隔数百年才被人发现的原因。” 冯绣虎一愣:“什么叫用那些学者的话说,难不成还有别的说法?” 蚀点点头:“没错,真实的情况其实是,现世和灵界在那里发生了重迭。” 冯绣虎试着理解:“你是说,自在城既属于现世,也属于灵界?” 蚀想了想,纠正道:“我说的是重迭,不是说自在城同时存在于现世和灵界,就像两张纸的其中一角重迭在了一起,但它们依然属于各自的那张纸,只是恰好被压在了一起——算了,也差不多。” 蚀不知道怎么才算解释清楚,索性继续往下说了:“就是这个异常现象导致了修士无法修炼,当修士调动法力时,法力的运转会变得无序,而且无法控制,贸然修炼和施展咒术很容易伤到自己,但这还不算严重的。” “更严重的是,修士的灵体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灵界的影响——举个例子来说,就好比你走在路上,一回头却发现肉身还留在原地,而灵体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跑出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冯绣虎闻言一惊:“意味着我必须倒着走,这样才能及时发现?” 蚀气得朝冯绣虎龇牙:“蠢货,这意味着你可能走着走着就走到冥河边上了——甚至还没走到冥河灵体就在灵界消散了!” 冯绣虎恍然大悟:“吓死我了,我还寻思倒着走摔了怎么办。” 蚀深呼吸好几次才缓过气来,他无奈地趴在地上:“对我们来说还有另一个麻烦。” “你想过没有,要是不知不觉中灵体出窍的不是你,而是我,又该怎么办?” 冯绣虎一愣——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他看向蚀:“你说怎么办?” 蚀并没有表现出紧张,他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说明大概率是有解决办法的。 “倒也不难。” 蚀低声说道:“我直接躲在梦林不出去就行了。” 他抬眼看着冯绣虎:“但这样也就意味着,如果你遇到麻烦,我没法及时帮忙,你只能靠自己。” 冯绣虎不禁皱眉:“可是你不是说在自在城难以调动法力吗?” 蚀舔了舔爪子:“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打算把权柄交给你。” 他说的是“交”,不是“借”。 (本章完) 第430章 429神格?棍子? 第430章 429神格?棍子? 竟有这种好事? 冯绣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生怕蚀反悔,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守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就交给我吧,你只管安心地去。” 蚀气得龇牙咧嘴,从喉咙里发出低吼:“我还没死!” 冯绣虎诧异道:“你都把权柄交给我了,你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蚀这才明白过来是冯绣虎误会了,他没好气道:“不是侵蚀。” 冯绣虎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恍然道:“原来是‘赃物’。” 这说法不太好听,蚀有些不高兴:“你就说要不要吧。” “要!怎么不要?” 冯绣虎倒也不嫌弃,大方伸手过去:“掏出来看看。” 蚀摇摇头道:“不急,为了防止你胡来,有些话要先说清楚。” 硕大的虎头垫在爪子上,蚀的目光望着阳台外面的月色。 “你说的倒也没错,这些权柄碎片确实是赃物。” “早先与你说的是,这些权柄碎片是羲君为西方神炼制神格时,我偷偷昧下来的——而如今你该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昧下来的了。” 冯绣虎点头:“之前我以为是你找机会从羲君手里偷的,现在看来,对你来说这样做比偷更简单。西方神掌握的权柄本就零散,你只需要在破坏神骨取出权柄之力时,暗中截留一小部分,很轻易就能瞒过所有人。” 蚀微微颔首:“没错,但积少成多,我手里的权柄碎片全部加起来,总量远比你想象得更恐怖。” 他继续娓娓道来:“你知道神格是什么样的吗?” 冯绣虎老实摇头:“不知道。你说过东方神手里的是神玺,神玺我倒是有些猜测,可能是某种形似印章的东西,但神格太抽象了,我完全没有头绪。” 蚀不禁嗤笑,但这一声不是笑冯绣虎,而是笑西方神。 他说:“没有头绪就对了,之所以叫这个言之无物的名字,就是因为当时羲君懒得再费心思,把神格随便做成个最简单的模样就交给了西方神。” 蚀探出一根尖锐的指甲,朝冯绣虎脱到椅子上的外套勾了勾,一枚银盘子从衣兜里飞到他的手中。 蚀捏着银盘子对冯绣虎比划:“神格就像一枚圆形的钱币,比银盘子要小一些,但是也更厚一些——差不多有三枚银盘子迭起来那么厚。” 冯绣虎颇感失望:“咋搞得跟个瓶盖似的,我严重怀疑羲君歧视西方神。” 蚀哼哼两声:“还不是因为西方神要求太多?羲君本想直接给他们炼制神玺,他们却一会儿要塞这个权柄进去,一会儿又要带上那个权柄,搞得羲君没了耐心,便怎么简单怎么来了。” 冯绣虎的思绪又开始发散了:“羲君这服务意识不到位呀,面对客户咱们得有耐心,客户提出了要求咱们就得解决,怎么能以次充好呢……” 蚀一尾巴把冯绣虎拍倒在床上:“咱聊的是这个吗?” 冯绣虎揉着鼻子爬起来:“那你接着说。” 蚀抖了抖颈毛:“羲君没耐心伺候他们,于是图方便,一次性炼制出了许多空白神格,再依着西方神的需求往里面塞权柄之力。” 蚀眼珠子转了一圈:“这些空白神格被我扣下了一点儿,用来当做权柄碎片的承载物。” 蚀的语气里透着心虚,冯绣虎狐疑道:“一点儿……是多少?” 蚀不做声,只是把尾巴往半空一甩,甩出一道残影。 等等,那不是残影。 “残影”久久不散,冯绣虎定睛看去——分明就是一根笔直的棍子! 待冯绣虎将棍子握在手中查看,蚀才讷讷说道:“具体多少我也忘了,你自己看吧。” 冯绣虎将棍子从头看到尾,好嘛,这下可算明白了——这所谓的棍子,压根就是由一枚枚瓶盖儿似的神格摞起来的! “你把这叫‘一点儿’?” 冯绣虎把棍子挥得呼呼作响:“你心也太黑了!” 冯绣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话说回来,这么长一根棍子你之前是藏哪儿的……”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蚀的屁股上瞟——没看错的话,蚀刚才甩尾巴来着。 臀部肌肉下意识一紧,蚀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挡住冯绣虎的目光:“是尾巴!我把它和我的尾巴骨合为一体了!” 冯绣虎尴尬讪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蚀气得牙痒痒,尾巴一卷,将冯绣虎手里的棍子夺了回去:“先听我说完。” 冯绣虎也不急,盘腿坐在床上等着蚀的下文。 蚀用尾巴将棍子抛起来又接住,这边也没忘了跟冯绣虎交流。 “神格和神骨一样,不存在现世与灵界的界限,这意味着它可以随你一起在灵界和现世穿梭——这个我们之前就已经说过,因为神格既是有形之物,也可以是无形之物。” “而对于大部分神祇来说,为了防止神格被抢夺或遗失,大多数时候他们会将神格化作无形之物,藏于自身灵体。” 蚀的竖瞳看向冯绣虎:“但你不行,你现在道行不够,还没法将神格化作无形之物,只能将它当做一个具备实体的物件带在身上。” 冯绣虎搓着手,急不可耐道:“没关系,我不嫌弃,我保证把它一直带着,绝不弄丢了。” 蚀摇摇头:“丢不丢是一回事,会不会被真神发现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我得替你做点伪装。” 只见蚀将棍子卷到面前,鼓起腮帮子对着它吹了一口气。 这根由神格摞起来的棍子,原本还散发着莹莹微光,被蚀吹了口气后,原本环绕飞舞的光彩顿时敛去,然后从尾端开始,斑驳的锈蚀痕迹蔓延而上,很快覆盖了整根棍子。 蚀用尾巴卷着棍子在地板上用力敲了几下,棍上的锈斑尽数脱落,露出来古铜般的红褐色金属光泽。 他把棍子递给冯绣虎,冯绣虎却不接——这下他是真有点嫌弃了。 别的不说,光说特效——眼睁睁看着一件+18的神器变成了烧火棍,冯绣虎表示无法接受。 “搁这儿演西游记呢?” 冯绣虎抄着手没好气道:“谁家好人成天拿根破棍子晃悠?不知道还以为我收废品的呢。” (本章完) 第431章 430天敌 第431章 430天敌 蚀仔细一琢磨,觉得冯绣虎说的也不无道理。 于是他略作思考,将棍子一头塞进嘴里——一会儿咬得咯咯作响,一会儿嘬得啧啧有声。 冯绣虎看得直咧嘴,表情难以置信:“要不回个锅吧,干吃能有味儿么?” 蚀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说道:“你就等着瞧好吧。” 半晌后,蚀把棍子吐出来,用尾巴递给冯绣虎。 蚀是灵体状态,当然不存在什么口水,但在心理上冯绣虎还是无法接受,于是隔空打量。 只见原本光秃秃的棍子已经变了副模样,此时它通体光滑,上粗下细,最顶端是一颗雕琢精细的虎首。 平平无奇的棍子变成了一柄古朴典雅的手杖! 冯绣虎一时忘了嫌弃,接到手中仔细打量:“好大虫,没想到你还有这份手艺?” 蚀用舌头舔着牙缝:“跟羲君学的,锻造,做菜,雕塑……她喜欢这些打发时间的技艺。” 冯绣虎下了床,杵着手杖来回踱步,发觉长度刚合适,只是份量重了些,但是也无伤大雅。 看着冯绣虎的欣喜模样,蚀淡淡说道:“我昧下来的全部权柄碎片都在这根手杖里,虽然如今给了你,但你也不能毫无节制地使用,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你的道行还不够,肆无忌惮地使用权柄之力只会迎来反噬——法力枯竭的苦头你已经吃过了,不用我再次提醒,但那还不是最惨的。” 冯绣虎转头看他:“还有更惨的?” 蚀抬眸冷笑:“难道你忘了风雨和好运?即便是真神也有面临规则反噬的风险,更别说你了。” 冯绣虎了然点头:“我心里有数。” 蚀偏开目光,把一些话藏在了心里——他其实是故意把话说得严重,吓唬冯绣虎的。说实话,蚀其实也不确定冯绣虎会不会受到规则反噬的影响,因为他那特殊的灵体。但吓唬他还是有必要的,给冯绣虎心里设下一道坎,也免得他拿着权柄乱搞。 “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掌控权柄?” 冯绣虎就像拿到了新玩具,整个人新鲜得不行,急于知道怎么使用它。 蚀回道:“很简单,这些规则碎片早就被我调理好了,它们很老实,你只需要调动法力去接触它们,让它们认识你……” “等等。” 冯绣虎抬手打断:“什么叫调理好了?你怎么做到的?” 听见这个问题,蚀龇开满口尖牙,露出了狞笑:“难道你还没明白吗?” “为什么他们要联手将我镇压上万年,因为他们畏惧我。” “我,生来就是所有原始神的天敌。” 砰! 冯绣虎抄起手杖砸在蚀的牙齿上:“这就咱俩,你龇个大牙吓唬谁呢!” 蚀拨弄了一下胡须,没跟冯绣虎计较。 冯绣虎摩挲着手杖上的虎头雕塑:“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通过法力才能调动规则之力,那要是没有法力的人怎么办?” “我记得你曾说过,在你没被羲君解开封印之前,一些原始神被猎杀后,他们为了自己的神骨不落入新神之手,选择自行崩解神骨,逃离的规则之力化作了神器遗落世界各地。” “而那些无意中捡到神器的幸运儿却可以直接掌控规则之力——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蚀摇着头解释道:“你误会了,不是用法力去调动规则之力,而是通过法力使规则之力认识你,你可以将这理解为一个认主的过程,完成第一次的认主后,往后你就可以直接掌控规则之力了,无须再以法力为启动媒介——但是别忘了,使用规则之力损耗的依然是你的法力。” “通过法力认主只是其中一个办法,还有个更直接的办法——喂血,这是普通人的办法,也是你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冯绣虎又有了新的问题:“可是那些通过血液使神器认主的普通人并不具备法力,他们靠什么作为驱动神器的消耗的?” 蚀沉声道:“寿命。不论是用法力还是血液去连接规则之力,其核心原理都是与自己的灵体相绑定,而操控规则之力必然需要代价,以普通人的灵体强度,能付出的就只有生命。” 冯绣虎若有所思地看向手杖:“那我现在试试?” 蚀点了点头:“你会看到一些景象,但是……不必害怕。” 冯绣虎不再犹豫,催动法力灌入手杖。 眼前忽然一暗,猛然间冯绣虎发觉感知不到自己的身躯了,而视野正在飞速拔高。 待适应了黑暗,冯绣虎看向下方,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高山上,茂密的森林在他脚下生长,森林沐浴在朦胧的微光中,却好似蚂蚁般渺小。 这地方有些眼熟。 不对,他不是站在高山上。 冯绣虎忽然反应过来——他就是这座“高山”。 耳边传来了蚀的低语:“梦林……你接触的是‘阴影’权柄,这是阴鸮看到过的景象。” 再往正下方看,那是林中的一片空地。 冯绣虎的双眼投下两道光柱,将空地照亮,无数鸮人正在梦境中载歌载舞。 片刻后,眼前景象如梦境般消散,冯绣虎再次看见了房间内的陈设。 视角的剧烈变换使冯绣虎有些反胃,他揉着胸口问道:“我怎么记得当初在梦林空地上只看到了一道光柱?” 蚀回道:“阴鸮的两只眼睛就是她的神骨,一只代表阴影权柄,一只代表梦境权柄。如今代表阴影的眼睛被黑夜之神挖走了,所以你看到的就只剩一道光柱。” 冯绣虎缓好了气,舔舔嘴唇道:“再来。” 法力灌入手杖,冯绣虎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待视野恢复正常,冯绣虎发现这次他来到了海面上。 月亮高悬夜空,洒下粼粼光辉。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当冯绣虎发觉自己站在一座岛上时,便立刻反应过来——他就是这座岛。 “他”忽然仰起头,朝天空吐出白茫茫的雾气,这些雾气很快将周围全部笼罩,在涌动中变换出各种形态——高山流水,飞禽走兽,一时间“他”仿佛不是在海面上,而是在天空俯瞰这个世界。 冯绣虎很好奇他现在是谁,可他无法控制身躯,也无法说话,只能被动地观览眼前景象。 幸好蚀在这时说话了。 “她叫蜃楼。” “这是属于她的迷雾权柄。” ps:在173章,灰先生看到蚀感到了本能的害怕。 (本章完) 第432章 431离开千屿城 第432章 431离开千屿城 就如刚才的梦林一样,眼前的画面并未持续太久,短暂留存后,就化作迷雾消散殆尽。 回到房间里,冯绣虎感到意犹未尽,他再次试图去接触手杖里的权柄,却未能得到任何回应。 冯绣虎看向蚀:“你是不是把它啃坏了?才两次就不管用了。” 蚀给出的还是那个理由:“你道行不够。” “同时掌控三种权柄对你的灵体来说负荷太重了,有这两种随取随用,你就偷着乐吧。” 冯绣虎点点头未作他想——也行,至少是有了个盼头。 蚀兀自不放心,叮嘱道:“虽说规则律动只有同样掌握权柄的真神能看见,但真神毕竟不是坐在神坛上不动弹的泥塑,他们行踪不定,难说不会有运气差撞上的时候。” 他指了指冯绣虎攥着的手杖:“被我这番遮掩,只要你不使用权柄,便是真神当面也看不出它的端倪,但你要是当着真神的面用了,那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我心里有数。” 冯绣虎又重复一遍这句话,已经有些不耐烦蚀的说教。 他把手杖挥来挥去:“手杖倒是够低调了,但不是件趁手的武器。” 冯绣虎想起了一个人,遂问蚀:“风雨娘娘的神玺就是那柄软剑,对吗?” 冯绣虎记得很清楚,在跟迷雾之神和七彩鳞火并时,风雨娘娘用的就是那柄软剑,同时她还曾在灵界用这把剑砍过冯绣虎。 蚀颔首承认:“没错。” 冯绣虎微微眯眼:“所以她的神玺会变化?我记得娘娘不用剑的时候,那柄软剑其实是她头上的发钗。” 蚀低声一笑:“记性倒是不错,你说对了,但不是每位真神的神玺神格都会变化模样。” “准确来说,只有羲君和风雨的神玺有这种能力。” “因为这是羲君独门的塑形之术,她只教了风雨一个人。” 蚀冲冯绣虎眨了眨眼睛:“但巧了不是,我也会——想学吗?” 冯绣虎兴奋点头:“来来来,我已经准备好手搓原子弹了。” 蚀虽然听不懂,但猜到肯定不是什么靠谱的话,他无奈道:“别急着高兴,这塑形之术不是让你的神格拥有千变万化的能力,它只能用一次,塑形之后,便不能改了——所以这事不能急,你得慎重考虑清楚,哪种兵器最适合你,并且使起来最顺手。” “所以我的建议是,顺其自然,等到某个时候,你的念头理顺了,通达了,便一切水到渠成。” 冯绣虎恍然点头,这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 …… 翌日。 起床后,三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再次踏上旅途。 方有六将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画好符文,给门锁重新加上了禁制。 他们将船拖上岸,找了个隐蔽的巷子把马头船变回了马车形态,随后冯绣虎和顺子坐回车厢,方有六赶着车往出城的方向驶去。 顺子的猎枪横放在腿上,他不自觉摩挲着枪管,不时看一眼窗外的街道。 冯绣虎看得出他有心事:“是舍不得这地方,还是舍不得这的人?” 顺子摇摇头:“是舍不得情分,不管是好情分还是坏情分,但有了纠葛,就都是情分。” 冯绣虎同样摇头:“纠葛太深了只会绊住你,还是说你本就愿意为了这份纠葛把心留在这里?” 顺子这次沉默了良久:“她没绊住我,我是担心我们绊住了她。” 冯绣虎恍然大悟。 心善的顺子。 冯绣虎看了眼窗外:“那就更该走快点,她不知道我们今天就走,断舍离就要断得果断,省得她东想西想——她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而不是把你当作救命稻草。” 顺子抬眼看来:“所以大哥你也承认了对吧,她现在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是拜我们所赐。” 冯绣虎答道:“那是她自己作的。” 顺子低声道:“可是哥你也说了,站在她的立场上,她没有做错什么。当时在她看来,我是坏人,是教会的人,而用教会的人去对付教会,这总归是最好的决策——她唯一错的地方就是运气不好,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才惹来这件祸事。” “或许对她来说,一辈子蒙在鼓里不知道真相,反而才是好事。”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了。 冯绣虎朝窗外看去,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即将出城的吊桥上。 方有六在车帘外喊道:“二爷三爷,有人找。” 顺子愣了一下,旋即睁大眼睛,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胥怜笙站在路边,朝顺子淡淡一笑:“三爷。” “阿笙姐……” 顺子忍不住靠近两步。 冯绣虎紧跟着下来,拿眼睛恶狠狠瞪着胥怜笙:“没完了是吧,又派人跟踪我?” 他们可没给胥怜笙透露过今天要离开千屿城,打死冯绣虎也不信他们这是偶遇。 胥怜笙掩嘴轻笑:“二爷莫恼,妾身没有恶意,只是记挂着二爷的恩情,所以特来相送。” 冯绣虎把胥怜笙上下打量一遍,冷笑道:“你就空着手来?我看你也没把这份恩情放在心上。” 胥怜笙回道:“妾身知道二爷不爱财,所以未带那些俗物,只带了一腔真心实意。” 冯绣虎骂骂咧咧地回了车厢,把空间留给顺子和胥怜笙。 顺子欲言又止。 胥怜笙展露微笑,主动拉住顺子,轻拍他的手背:“三爷不必多说,我心里清楚。” “昨晚我彻夜未眠,虽然心力交瘁,但有些事也算想明白了。” 顺子微微张嘴,有心想说些宽慰话,却又觉得过于直白,犹豫一会儿后,用认真的语气告诉胥怜笙。 “食无鱼的菜好吃,我很喜欢。” 胥怜笙笑眯了眼睛:“三爷放心,食无鱼会一直开下去的。” “不论三爷什么时候来,食无鱼都在。” 她轻轻抱了抱顺子,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小声说道。 “我也在。” 顺子同样将胥怜笙拥入怀中,这一次他没有窘迫,也没有脸红。 二人彼此都清楚,这次的拥抱没有掺杂任何别样心思,一个是感激,一个是宽慰。 顺子在胥怜笙耳边小声说了句。 “阿笙姐,保重。” (本章完) 第433章 432空城 第433章 432空城 马车驶离千屿城,再次踏上向北的旅途。 顺子像是了却了某种心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重新放松下来。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冯绣虎手中多出来的东西,只不过这时候才有心思问起。 “大哥,这棍子是哪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你买过。” 冯绣虎拿手杖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什么棍子?这叫手杖。” 顺子摸了摸天灵盖:“我知道,我见好些洋人用过——你说又不瘸又不老的,杵这玩意儿作甚?” 冯绣虎没好气道:“我他妈怎么知道……事先谁想得到他能把瓶盖摞成一根棍子这么长。” “什么?” 顺子没听明白。 冯绣虎摆摆手:“没什么。” 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车帘外方有六也竖着耳朵偷听呢——方有六看不出这把手杖有什么不对,但它出现得太突兀了,所以难免留意着。 冯绣虎掀开帘子,问方有六:“从千屿城到自在城要多久?” 方有六答:“三天吧。” 方有六的话没掺一点水份,说三天就是三天,一小时不多,一小时不少。 途中顺子曾好奇问起自在城的风土人情,方有六把讲给冯绣虎的说辞又给顺子讲了一遍。 和冯绣虎一样,顺子心中升起浓浓的期待——一个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想必和千屿城帆城这类繁华城市有着迥异的风格。 可当最后一天,马车驶入前往自在城的岔路时,冯绣虎却发现了奇怪之处。 …… 相较于之前的大路,道路两旁突然变得荒芜起来,路上也看不见脚步和车辙的痕迹。 “这条路平时没人走吗?” 冯绣虎皱眉问道。 方有六也感到奇怪:“就算来自在城的人少,但城里的人也该有出去的时候,按理说不该这样。” 顺子接茬道:“好像自从进了岔路,路上就再没见过人了。” 冯绣虎想了想,问方有六:“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隐居,避世成了习惯,所以鲜少与外界来往?” 方有六摇头道:“那是从前,现在哪能如此?况且城内既有神庙,也有教会,同时还有府衙管辖,除了风土人情或有区别,本质上来说和寻常城镇无异。” 他斟酌片刻,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猜测:“通常来说,像这种无人敢走的道路,要么就是有猛兽出没,要么就是闹匪患。” 顺子闻言精神一振:“又有劫道的?” 他下意识把手搭在枪上,咧嘴笑道:“正好让我练练手。” 顺子就这样期待着,结果一直期待到城门口,都没盼来劫匪的身影。 就如方有六先前所说,自在城位于山谷中,后来开凿出一条甬道,才与外界连通。 自在城唯一的这座城门就设在甬道内。 马车在甬道的入口处停了下来,方有六没继续往里走,他小声对车厢里的二人说道:“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掀开车帘,冯绣虎和顺子朝甬道里面望去——只见甬道内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此时虽是大白天,但甬道内毕竟昏暗,终归需要火把油灯来提供光亮,按理说这该是府衙的活,总不能让每个进城的人自己打灯。 但甬道里却偏偏一点光亮都无。 冯绣虎也觉得不合理:“你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吧?” 方有六摇头:“我照着地图走的,不会错。” 顺子说道:“是对是错,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兴许等进了城门就能瞧见人了。” 冯绣虎没好气道:“废话,要是进了城还看不到人,那咱们就不是进了城,而是进到坟地了。” 如果有得选,冯绣虎恨不得回到说这句话之前,然后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本是无心之言,却不想一语成谶。 …… 马车缓缓进入甬道。 方有六本想就地取材制作火把,却被冯绣虎嫌麻烦给拒了。 他坐到车辕上,指腹轻抚手杖,阴影权柄在悄无声息中被激发,赋予了冯绣虎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有了冯绣虎的指引,马车在行驶一段距离后,终于抵达了城门前。 此时城门大开着,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甬道出口的亮光。 可问题是——就连城门也无人值守。 没有居民,也没有巡捕。 方有六感到有些发毛:“妈呀……我怎么觉得有些邪门,城里的人去哪儿了?” 随着马车驶出甬道,山谷内的景象也终于呈现在三人眼前。 想象中阡陌纵横,果树繁茂的田园风光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衰败景象。 荒废的田地生长着错落的杂草,枯萎的树木只剩嶙峋的枝丫。 更远的地方能看见密集低矮的房屋建筑,却依然不见人影——整座自在城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冯绣虎低声哂笑:“方有六,这和你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身处这种环境中,方有六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康斯特也没亲自来过,他记在手札上的内容都是从别人嘴里打听来的……或许他被骗了也说不定?” 冯绣虎摇摇头:“一座没有人的城市还能算城市吗?如果是真的,这里早该被除名了,所以我不信这里真的没人。” 丢下这句,冯绣虎径直朝前方走去。 自在城虽然挂了个“城”的后缀,但从体量上来看,它顶多只能算座小镇,之所以被称作“城”,大抵还是因为当初那位雍代的皇帝高兴,才给它提了档次。 三人不急不缓走进了城内街道,沿途愣是没见到一个人影。 冯绣虎甚至翻进了沿街的房屋查看,结果屋里也没看到人——但奇怪的是,从屋内的陈设来看,分明是有人经常使用的。 可人都去哪儿了? 三人面面相觑。 正疑惑间,忽听头顶响起了悠长沉闷的号角声。 呜呜—— 三人齐齐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发现声音是从远处一座高塔上传来的,那座塔也是城内最高的一座建筑。 冯绣虎眯起眼睛:“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还没等另外二人答应,他们四周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人影从街道两旁的房屋中走了出来,上一秒还死寂的街道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本章完) 第434章 433白日宵禁(三更) 第434章 433白日宵禁(三更) 这些人行色匆匆,与寻常百姓无异,若不是亲眼所见,冯绣虎差点以为他们本来就在这条街上。 三人对视一眼,方有六跳下车辕,拉住一名路人:“劳驾,我问个路……” 那人却想也没想就甩手挣开:“我没空,撒开!” 说罢匆匆走远了。 冯绣虎这才察觉端倪——他们三个生面孔立在街上格外扎眼,街上百姓分明已经看出他们外乡人的身份,却只是间或投来一眼便收回目光,无一人过多留意。 每个人都走得很快,每个人眼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麻木。 观察一阵后,冯绣虎发现这街上的人大概分成三种,一种是拿着短锄篾篮朝城外跑的,一种是抬出干粮器具,在街上吆喝着以物易物的,最后一种是争先恐后,朝着城中心那座高塔狂奔的。 顺子看向冯绣虎:“大哥,这地方好生古怪,咱们先找到客栈落脚,再说其他。” 冯绣虎点点头,站在车辕上环视周边建筑,却丝毫看不出哪处像是客栈。 他索性跳下车,来到一位正在用灯油换取糠饼的妇人面前:“美女,客栈怎么走?” 一声“美女”把妇人给喊愣了,盯着冯绣虎多看了好几眼。 对面等着交易的中年男人等不及了:“你到底换不换?不换我找别人了。” 妇人回过神,赶紧点头:“换,要换的!” 她将手里装灯油的竹罐递上前,从中年男人手里接过一块包好的粗布。 妇人掀开布查看,冯绣虎在旁边也瞅了一眼,发现里面是两块掉渣的糠饼。 中年男人转身欲走,妇人赶紧抓住他:“崔二哥,怎么只有两块饼?之前不都是三块吗?” 崔二哥不耐烦甩开妇人:“现在都这价,爱要不要。” 妇人讷讷不敢言,只能看着崔二哥走远。 冯绣虎挺有礼貌,排着队等崔二哥的业务办完了才重新凑上前:“美女,客栈怎么走?” 妇人把布飞快包好,然后塞进衣襟里,警惕地盯着冯绣虎:“哪来的客栈,这里早就没客栈了。” 冯绣虎眉头一皱:“那我今晚睡哪儿?” 似乎是察觉到冯绣虎没有歹意,妇人认真打量了他一番,犹豫片刻后劝道:“自在城没有外乡人的住处,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们赶在宵禁前出城去吧。” 这话冯绣虎就不爱听了:“嘿呀,看不出来你们这破地方还挺排外?旅游经济还要不要了?信不信我曝光你们!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随身带着记者的——” 他说着就朝身后的方有六指去,可再回头时,妇人已经走远了。 冯绣虎回到车边,顺子赶紧问他:“大哥,她说什么了?” 冯绣虎黑着脸道:“她让我们滚蛋,说自在城不欢迎外乡人。” 顺子闻言大怒:“好个蛮横的婆娘!” 他作势就要去找妇人算账,好在方有六脑子清醒,一把将顺子拉住:“别惹事端,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顺子扯着嗓子道:“你还没看出来?这里的人压根就不拿正眼瞧我们,问得出来个屁!” 此话一出,周围路人纷纷投来视线,见顺子模样凶恶,又赶紧低下头赶路。 方有六劝慰顺子:“他们不说,我们就找能说的人去。这里神庙教会府衙具在,总有讲道理的。” 说罢,他指向远处的高塔:“虽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但总归不可能是寻常百姓的住处,我们且去看看。” …… 那高塔说远也远,说近也近,只是街上的行人来往匆匆,马车跑不起来,只能慢慢往前磨蹭,还没人走得快。 路程过半时,忽见前方涌来乌泱泱一大片人群。 方有六赶紧牵引马车靠边。 冯绣虎从窗户探头:“他们这是去哪儿?” 方有六皱眉道:“他们……好像就是刚才往高塔跑的那帮人。” 冯绣虎观察片刻,发现这些人大都警惕,奔跑间要么护着怀中,要么掌心紧攥。 再仔细打量,冯绣虎注意到他们手里攥着的似乎是符纸。 一名年轻的少年撞进街边家门,兴奋喊道:“娘!我抢到香火券了!” 屋内传来女人压低的声音:“莫喊!莫喊!快下去躲着!” 冯绣虎这下明白了,这些人不是要去哪儿,而是急着回家。 可是为什么急着回家? 冯绣虎眺目望向远处的高塔,低声自语:“香火券……神庙?” 方有六小声提醒:“这里只有惊蛰庙。” 由于人潮阻拦,马车停在一户门前久久未离开。 房屋的窗户忽然打开,屋内的男人催促他们:“别停在这儿!你们外面来的不晓得厉害,快去找地方躲吧。” 难得遇上主动搭话的,冯绣虎赶紧接过话茬:“到底是躲什么?” 男人讳莫如深,眼看就要重新关窗。 冯绣虎说道:“我们是外面来的,没地方躲,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们就在你家门口不走了。” 男人脸色难看,他左右张望两眼,招手示意冯绣虎靠近。 冯绣虎下车过去,隔着窗户跟男人交流。 男人小声说道:“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辰了,你们这时候再想出城已来不及,还是赶紧自寻去处吧。” 又是宵禁。 冯绣虎一愣,刚才的妇人也提到过这个词。 男人又想关窗,却被冯绣虎抵住窗板:“我还没问完。” 冯绣虎指了指头顶正午的日头:“明明是大白天,哪来的宵禁?” 男人恼怒道:“你们这些外乡人什么都不懂,就别拖累我了!” 冯绣虎冲身后的方有六招呼:“就把车停这儿,我们今天就住他家了。” 男人这下急了,飞快解释道:“别停我家!我讲就是了——咱们自在城闹邪祟,修士老爷和神官老爷定下宵禁时间,特意叮嘱了我们切勿出门,他们每日每夜都要在城内作法驱邪。” “宵禁时间内,还在城里乱逛的人,一个不慎就会被邪祟抓去作了替身,片刻间修士老爷的雷霆就要落到脑袋上——即便是没被邪祟附身的,但雷霆可不会管那些,谁叫你在不该出来的时候出来?死了也白死!” (本章完) 第435章 434盼儿老太 第435章 434盼儿老太 邪祟?作法? 冯绣虎越听越懵了——合着这里边还有林正英的事? 冯绣虎正待继续追问,忽听身后有声音呼唤。 “大郎,是你吗大郎?你怎么才回来咧!” 回头看去,只见街对面一年迈老太遥望这边,一边朝冯绣虎招手,一边蹒跚走来。 街上人群未散,老太穿行而过时难免被磕碰,她却恍然未觉,一个不慎被奔跑的人撞了满怀,眼看就要摔倒。 幸好方有六动作快,一步窜上前将老太扶稳了。 老太却连道谢都没说一句,推开方有六继续朝冯绣虎走来。 她语气急切中透着责备:“大郎呀,这些天你去哪儿了,娘等得心慌咧……” 方有六注意到什么,他看向冯绣虎,指了指自己眼睛。 冯绣虎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问题所在——原来老太眼中蒙着一层白翳。 难怪她认错了人。 趁着冯绣虎注意力被吸引,屋内男人嘭一声合上了窗户。 冯绣虎气得要砸他窗户,身后老太却绊着碎步来到近前,一把抓住冯绣虎手腕。 她急切说道:“快,时辰要到了,跟娘回家。” 顺子正欲上前帮着解释,却被冯绣虎抬手拒绝。 方有六看出冯绣虎意图,小声对顺子解释:“先借地躲躲,看清形势再说后话。” 冯绣虎搀着老太,半推半就地跟着她穿过街道,进了一间土屋。 屋内昏暗无亮光,只有里外两个房间。 冯绣虎快速扫了一眼,不禁皱眉——不是嫌弃屋内破落简陋,而是陈设不符常理,令他生疑。 屋内空荡荡的,连张床都没有,只有一根缺了条腿的板凳倒在地上,灶台上积了一层灰,看上去已经许久不曾开火。 方有六将马车停在外面,和顺子一起进来。 老太听见多出来的脚步声,下意识回身看来,却只看得到两个模糊的身影轮廓。 她紧张问道:“谁来了?” 冯绣虎出声解释:“我朋友。” 老太愣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着冯绣虎手背:“朋友没事……没事就好。” 她拉着冯绣虎,继续往里屋走。 进来后冯绣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地面中间的木板——用好多根木条钉成的一整块,随意且杂乱。 老太颤巍巍走过去,她慢慢弯腰,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去掀木板。 冯绣虎看她实在吃力,赶紧走上前帮忙。 随着木板被掀开,一排由泥土夯实的阶梯也露了出来。 阶梯一直通往地底,但下面没有丝毫亮光,冯绣虎只看见一片漆黑。 老太拉着冯绣虎继续往下,嘴里自言自语地絮叨:“大郎先下,下去就到家了,娘来关门。” 冯绣虎说:“我朋友还在后面,他们记得关,你赶紧带路吧。” 老太连连点头:“听大郎的……跟着娘,娘带大郎回家。” 冯绣虎感觉到,老太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随着顺子盖上木板,楼梯处彻底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但老太的脚步却没停——她全凭着记忆在走。 喀嚓一声。 冯绣虎擦燃了打火机,随着光亮出现,他才终于看清了周围。 原来楼梯并不长,下行不远就踩在了实地上。 这里像是一间地窖。 冯绣虎总算知道为什么地上的屋子里没有家具了——因为能用得上的东西全堆在这里。 草席、桌椅、衣物等等,仿佛这个逼仄的地窖才是日常起居的地方。 老太松开冯绣虎,朝中间的桌子走去。 冯绣虎静静看着,想看看她打算做什么。 只见老太从兜里掏出火石,喀喀喀打了半晌,终于引燃了桌上的油灯。 油灯里只剩下铺底的薄薄一层油脂,表面蒙着一层灰,看样子也是许久没点亮过了。 微弱昏黄的光亮将空间内勉强填满。 老太脚下没停,转身又走去墙边,从只剩半边门的柜子里端出一只碗,然后朝冯绣虎走过来。 她的眼眸蒙在白翳里看不出神采,脸上却露出笑容:“大郎,饿了吧?这是娘给你留的,跟朋友分着吃。” 冯绣虎低头看去,碗里是半块糠饼,已经生出了零星的霉点。 冯绣虎接过碗,又递给了顺子。 老太转身走回了柜边继续翻找着什么。 片刻的功夫,方有六已经把这里该查看的都查看完了——毕竟地窖就这么点大。 方有六指着一处对冯绣虎示意,冯绣虎抬眼看去,发现墙边的角落里还有一扇木门,只是不知通往哪里。 忽闻啪嗒一声轻响,冯绣虎和方有六齐齐转头看去—— 原来是顺子好奇老太躲在一旁做什么,于是拿着饼走过去查看。 却见老太佝偻着身子,背对着他们,正用手往嘴里小口小口喂着什么。 顺子想再凑近些时,却被老太发觉了,她茫然地偏头看向顺子。 顺子也在这时候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 那是裹着泥的青苔。 惊愕之下,手里的饼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顺子顾不得去捡饼,一把夺过老太手里的青苔:“阿婆,你怎么吃这个!” 老太一慌,下意识朝冯绣虎的方向看。 她像是怕冯绣虎窘迫,赶忙堆笑解释:“我爱吃这个,苔草甜丝丝,好吃的咧。” 老太蹲下身去,在地上摸索片刻才把饼捡了起来,然后塞进顺子手里:“乖娃,你们快分着吃,我去隔壁给你们讨碗水喝。” 说罢,老太径直朝墙角的门走去了。 隔壁? 冯绣虎与方有六对视一眼,二人心中皆有了些猜测。 冯绣虎走上前拉住老太:“我去吧。” 然后冲方有六招呼:“我记得车上还剩不少干粮,都拿下来吧。” 方有六点头应了,转身走上阶梯。 老太抬起头,怔怔望着冯绣虎的轮廓。 她紧紧攥着冯绣虎的衣袖,似乎想说什么,但迟疑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顺子搀着她去到桌边坐下。 冯绣虎来到门边,取下闩棍后,将门缓缓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长低矮的通道,举目望去,冯绣虎一眼看不到头。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地上的是一座空城。 原来自在城迁到了地底。 (本章完) 第436章 435三种人 第436章 435三种人 一扇扇门分布在通道两侧,冯绣虎他们所在的也是其中一户。 通道也并不是只有一条,就如地上的街道一般交错纵横。 通道两边的墙上每隔几十米,就嵌着一盏简易壁灯,用铁丝网和玻璃罩着,提供聊胜于无却又非常关键的照明。 冯绣虎没有乱走,他对这里不熟,担心迷路。 忽然想起老太说要去隔壁讨水,于是冯绣虎看向左右两边。 就在这时,左边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看见冯绣虎,也不禁愣住了:“你谁呀?” 冯绣虎指了指身后的门,理直气壮道:“我你都不知道?我大郎呀!” 男人更加狐疑:“牛家大郎?你蒙谁呢!” 冯绣虎答:“又不是我说的,老太太说我是,我就是了。” 男人忽然明白了,他把冯绣虎好好打量了一番,恍然大悟道:“该说不说,你的身形和声音倒真和牛家大郎有七八分相似,也难怪宋阿婆把人认错。” 这人看上去挺好说话,冯绣虎顺着杆往上爬:“我娘让我来讨碗水喝。” 男人点点头,招手道:“来吧。” 冯绣虎跟着男人进了隔壁屋子。 屋里的草席上还有个抱婴儿的女人,见有个陌生人跟进来,她赶紧把衣襟往上提了提,然后冲男人骂道:“要死了你!宵禁要来了,怎么这时候还把外人往家里领?” 男人抓了抓头发,没有搭腔。 他径直走去锅边,掀开木盖,从锅里舀了碗水递给冯绣虎:“快回去吧,宋阿婆还等着。” 原本小声骂骂咧咧的女人听见“宋阿婆”三个字,顿时也不吱声了。 冯绣虎接过碗,直接在桌边坐下了:“不急。” 他喝了口水,问道:“你知道牛家大郎去哪儿了吗?” 男人本想劝冯绣虎离开,听到这个问题却沉默了。 不远处女人小声嘀咕:“还能去哪儿?两三天都没回来,多半是没了。” 男人叹了口气,接话说道:“上次见牛家大郎已经是三天前了,当时我们一道去田埂里挖草根,掐着时间往回赶的时候,牛家大郎不小心崴了脚,宵禁眼看要到,他却跑不动了,便说先就近寻地方躲起来,未曾想这一躲就躲到了现在,再没见过他人了。” 女人骂道:“死了就是死了,什么叫没见过?也就他那瞎了眼的老娘还觉得有念想,以为只要看不见就还活着。” 男人狠狠瞪她一眼:“你小点声!宋阿婆就在隔壁。” 不说还好,这一说,女人的声调更高了:“有什么说不得的?” 她对冯绣虎喊道:“你自己去外面看看,田埂上,大路旁,焦炭似的是被雷劈的,地上乌漆嘛黑一片的是被印成了影子的,哪家不死人?有什么好稀奇?便是咱们全家,指不定哪天也饿死在这地道里!” 男人这下是真的生气了,走过去一巴掌抽在女人脸上:“说些什么晦气话!” 女人嚎啕大哭,怀中的婴儿也跟着啼哭起来。 “这难捱的世道,我们死也就死了,只是可怜了我苦命的娃儿……” 止不住的哭声搅得人心烦意乱,男人埋头蹲下,唉声叹气。 冯绣虎端着碗起身:“那你们先哭着,我等会儿再来。” 说完,他转身出门。 …… 回到宋阿婆家中,顺子和方有六已经将所有吃食全部掏了出来。 宋阿婆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偷偷将干馍糕点等物往袖子里藏。 她以为不露痕迹,殊不知只是顺子和方有六没有点破。 冯绣虎把水碗放在宋阿婆面前,再伸手把她袖子里的食物全掏了出来:“好好吃你的饭,别想着给谁留,不差这一顿。” 宋阿婆拉住冯绣虎,压着声音嘱咐:“大郎,快跟你的朋友说说,这些好吃食可千万藏住了,别在外人面前露。” “我心里有数。” 冯绣虎点头道:“你管好自己,把肚子填饱再说——不许往袖子里藏了。” 宋阿婆诺诺应下。 方有六给冯绣虎使了个眼色,二人来到墙边。 方有六眉头紧锁,低声说道:“我知道手札上为什么说这里不适合修行了。” “刚才我回马车上搬东西,施咒时才发现法力不受控制,别说施咒了,甚至没法正常修炼。” 他这手消息已经过时了,冯绣虎早就知道。 冯绣虎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照搬蚀的原话:“现世和灵界在这里出现了重迭……” 事实证明照搬原话也是需要实力的,冯绣虎说完这句就忘了蚀当时是怎么说的,方有六正等着冯绣虎的下文,却忽然没声儿了,于是奇怪地抬眼看他。 冯绣虎憋了半晌:“……那什么,两张纸迭在一起了,你懂吗?” 方有六满眼茫然:“不太懂。” 冯绣虎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要不怎么说你是学生我是院长呢?说了你也不懂,不说了。” 宋阿婆应该是渴坏了,冯绣虎和方有六说两句话的功夫,她已经把那碗水喝得一滴不剩。 顺子把他们自备的水囊递过来:“阿婆,慢点喝,这里还有。” 冯绣虎走过去拿起空碗,对二人说道:“我再去打听打听,你们别乱跑。” 宋阿婆也听见了,赶紧回头问:“大郎,你又要去哪儿?” 冯绣虎安慰她:“我把碗还给隔壁,很快就回来。” 再次出门,冯绣虎发现隔壁的男人也蹲在门口。 见冯绣虎出来,男人朝他难看一笑:“傻婆娘哭得人心慌,还是外边清净。” 冯绣虎索性也不进去了,跟男人一起蹲在通道里。 进到城里的时候,冯绣虎看到了三种人。 一种是往田埂上跑的,从男人的话里冯绣虎猜到了这种人是去挖草根的,为了填饱肚子。 第二种是以物易物的,不论是换灯油还是换糠饼,或是换别的什么,也都是为了生存。 最后一种是往高塔跑,抢那什么所谓的“香火券”的,这种人是为什么,冯绣虎还没搞清楚。 所以他直接问起:“香火券有什么用?” (本章完) 第437章 436打邪祟(三更) 第437章 436打邪祟(三更) 男人瞥了冯绣虎一眼:“用处可大着哩!” “拿着香火券,可以去府衙那里换粮食,省着点吃,能够一家人吃上好几天。若是再把粮食全换成掺了沙子的糠饼,还能吃更久。” 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可惜香火券每天就那么多,不是人人都抢得到的,只有想碰运气和腿脚快的才会往镇邪塔跑,但凡没抢到,就得饿肚子。”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更情愿往田里跑,草根树皮虽然不顶饱,但好歹能把命吊着。” 冯绣虎的疑惑没有减少:“我进城的时候,看见外面有田地,可是全荒废着,如今又没有天灾,你们为什么不自己种粮食?” 男人露出苦笑:“自己种……好多年前我们是自己种的,那时候的自在城哪是如今这副光景?” “自从闹了邪祟,惊蛰庙和黑夜教会为了驱邪,便定下宵禁。起初倒还没什么影响,大不了晚上不准出门,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可不知怎的,邪祟总是驱不完,宵禁时间也越来越长,到现在修士老爷和神官老爷们每日只给一个时辰让我们外出,这点时间能做什么?田地自然也就荒废了。” 冯绣虎的眉毛拧在了一块儿:“你们就不知道跑吗,非得留在这里等死?” “跑?” 男人望着头顶的壁灯出神,眼神有些空洞:“有人这样想过,可邪祟不让我们跑,那些想跑的全被邪祟害死了。” 冯绣虎不禁眯眼:“三句离不开这个邪祟,到底什么邪祟这么厉害?你亲眼见过?” 男人打了个激灵,赶紧环视左右,确定周围无人听见后才松了口气:“话不能乱说,咱们自在城确实有邪祟,而且是自古以来就有。” 生怕冯绣虎又“口出狂言”,男人解释道:“老一辈的打小就告诉我们,说自在城连着阴阳,所以常见鬼魂游荡——这些话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不能有假。” 冯绣虎倒也不意外,这道理很容易想明白——这里是现世与灵界的重迭之处,跟其他地方相比,灵体出现得更频繁再正常不过了。 可问题是,灵体并不等于邪祟。 只有那种因为执念滞留现世的灵体才有可能转变为恶灵,而绝大多数存在于灵界的灵体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 于是他反问男人:“你也说了是自古以来就有这种情况,以前没驱邪的时候日子不也照常地过?怎么现在开始驱邪了,日子反而过不下去了?” “所以让你们没活路的到底是邪祟,还是别的东西?” 男人讷讷不敢接话。 就在这时,头顶响起了钟声。 噹——噹——噹—— 钟响三声。 男人从冯绣虎手里拿过碗,起身道:“宵禁了,回吧。” 准备推门进屋时,男人出于好心又劝了冯绣虎一嘴:“这时候就别往外跑了,老实在地底待着,否则修士老爷的神通可不会管你是人还是鬼。” …… 回到地窖时,冯绣虎发现宋阿婆已经在草席上睡着了。 方有六说:“她应该饿很久了,一下又吃得太饱……” 冯绣虎摆摆手:“让她休息吧。” 他在桌边坐下,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二人。 顺子听得脸色阴沉:“这纯是把人往死里逼,我倒要出去看看那劳什子邪祟长什么样子。” 方有六拉住顺子:“先别急。” 然后看向冯绣虎:“有个说法不对劲。” 冯绣虎颔首道:“你说。” 方有六皱眉道:“不管作法驱邪的说法是真是假,可修士和神官是怎么施展咒术的?” 冯绣虎一愣,忽然也反应过来了。 没错,自在城由于地界特殊,干扰了法力的运转,可在旁人嘴里,惊蛰庙和黑夜教会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难怪方有六要拦住顺子,出去若真遇到麻烦,他们可就吃亏了。 顺子忿忿道:“什么咒术不咒术的?且问问我的双管喷子答不答应!” 他确实不用太担心,哪怕没这把枪,顺子的一身本事也大都集中在这副肉身上。 或者准确来说,三人中唯一需要有所顾忌的只有方有六罢了。 想通这点,冯绣虎对方有六说:“隔壁的男人说了,邪祟不让人出城——咱们总不能被困在这里。这样,你留下看家,我和顺子出去看看情况。” 方有六心想确实是这个理,便点头答应了。 冯绣虎和顺子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掀开木板回到地上的屋内。 他们站在窗边,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半晌。 城内一片死寂,空荡荡的街道上更是连只耗子都看不着。 顺子看向冯绣虎:“哥,往哪边走?” 冯绣虎想了想,指向来时的方向:“出城,我看谁敢拦我。” 说干就干,二人索性不再遮掩,沿着街道光明正大地朝城外跑去。 一路没遇上邪祟,也没遇上修士,眼看就要跑到城门处的甬道了。 忽见甬道阴影中,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忽然从地面浮现。 黑影指着冯绣虎二人,出声诵念:“永夜之幕,阴影剥离。” 顺子脚下一顿,鼻腔发出闷哼,冯绣虎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冯绣虎赶紧停下,看向顺子:“怎么了?” 顺子揉着心口摇头:“没事——像是有人在把我的灵体往外拽,但没拽动。” 冯绣虎松了口气,指着对面的“影子”:“看来那就是邪祟,给我削他!” 对面的影子也懵了,咒术不管用他还是头一次遇见,等回过神时,顺子已如一座小山般杀到了面前。 来不及多想,影子当即念咒:“归于暗影!”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当即遁入脚下阴影。 “想跑?” 冯绣虎晚到一步,狞笑着大喊出声:“想得美!” 阴影权柄随心而动,冯绣虎探手在空气中一抓,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就被他硬生生拽了出来。 兄弟二人自有默契,随着冯绣虎把影子往地上一摔,顺子立刻抄起枪管猛砸,狼牙棒的尖刺每一次落下都溅起血。 “啊!别打了!” “你们认错了——哎哟!” “我不是邪祟!” (本章完) 第438章 437封锁消息 第438章 437封锁消息 是不是邪祟,马二爷能不知道吗? 就算马二爷不知道,冯老爷有看走眼的时候吗? 所以只要冯绣虎不松口,顺子就坚决不停手,也是他想着要留个活口,所以才收了几分力气,否则冒尖钉的枪托砸下去,非得直接给这位黑夜教会的神官开了瓢不可。 但饶是如此,不修体魄的神官老爷也是受不了的。 只见一枪托打得阴影溃散露出原形,两枪托敲得满口碎牙和血吞咽,三枪托砸得皮开肉绽鼻歪眼斜。 不等第四枪托落下,神官老爷已经叫不出声了,有出气没进气地呻吟着。 冯绣虎拦住顺子,将神官从地上提溜起来。 神官神志不清,嘴里无意识地念着“饶命”两个字。 这模样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冯绣虎埋怨顺子:“你下手也太重了。” 顺子愧疚地低下头——因为他心里憋着火,这才一不小心就下了重手。 况且他也没想到神官这么不经揍。 顺子小声问冯绣虎:“哥,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冯绣虎把神官丢到路边:“趁没人看到,直接埋了吧。” 此话一出,顺子顿时来了精神——这活儿他熟。 却没想,神官也突然来了精神,弹簧一般从地上坐了起来:“不能埋!” 顺子看向冯绣虎,冯绣虎打量了神官两眼,对顺子说:“回光返照,还是埋吧。” 神官吓得浑身直颤,试图作最后的辩解:“我感觉还能再抢救一下。” 噗! 手杖扎进眼窝,神官一声不吭往后栽倒下去。 冯绣虎抽出手杖甩了甩,对顺子摇头:“都说了是回光返照,他怎么就不信呢。” 顺子摸着后脑勺憨笑:“还是大哥看人准。” 说罢,顺子走去一旁,寻了个泥土相对松软的地方,蹲下去准备刨坑善后。 就在这时,二人余光中忽有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 冯绣虎反应快些,立刻扭头去看——只见一道快得看不清身形的影子朝城中疾奔而去,奔跑间身周隐约有电光闪烁。 砰! 顺子果断开枪,可惜这是一把喷子,那人早跑到了射程之外。 “那是什么邪祟?” 顺子惊讶地问冯绣虎:“怎么跑这么快!” 冯绣虎冷笑一声:“我看多半是惊蛰庙的邪祟。” 他看向地上的神官尸体,眼神带上了一抹阴翳:“大意了,既然是神庙教会合伙干的好事,早该想到他们是两人一组的。” 人都跑了,还能怎么办? 顺子重新蹲下去挖坑:“先把这个埋了,再把那个找出来埋一块儿,也好让他们有个伴。” 冯绣虎在顺子屁股上踹了一脚:“人都回去通风报信了,还埋个屁。” 此话有理,他们埋人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如今蛇都惊了,哪还有埋人的必要? 顺子悻悻起身:“那咱们也赶紧回去通知方有六跑路吧。” 冯绣虎眺目望向远处的高塔——刚才那位惊蛰庙的修士就是朝那里去的。 他的手指摩挲着杖端虎首,微微眯眼:“我们又没做见不得光的事,为什么要跑?” “要我说,该跑的是他们。” …… 二人先回了趟地底,至少要跟方有六知会一声,好让他有个准备。 刚从楼梯上下来,就听见宋阿婆的声音:“大郎?是大郎回来了?” 见二人下来,坐在桌边的方有六露出苦笑:“你们刚走老太太就惊醒了,吵着要见你。” “我还没劝两句,灯又没油了,我索性去外面通道的壁灯里借了点。” 宋阿婆迈着碎步走过来,将冯绣虎一把拉住:“大郎呀,我劝过他哩,那是公家的油,不能拿,拿了要剁手的咧!” 冯绣虎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剁就剁呗,反正又没剁你的,你担心个啥?” 宋阿婆一愣,在冯绣虎手臂上打了一下:“死娃子,说些什么胡话,手能随便剁吗?那多疼咧!快叫他把油还回去,趁现在还没人晓得。” 冯绣虎敷衍点头:“行,等天黑了我就去还。” 宋阿婆急道:“地道里头哪分什么黑天白天?你等到晚上,油都烧没哩!” 冯绣虎还急着跟方有六说正事,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要是吃饱了有劲儿没处使,就出门跳广场舞去,实在不行跟别家老太太聊聊八卦也算打发时间了,我现在没工夫跟你斗咳嗽。” 宋阿婆怔在原地,她虽然听不懂冯绣虎在说什么,但听得出来语气里的不耐烦。 她不知不觉松开了抓住冯绣虎袖子的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讨好。 “大郎莫急,你有要紧事,娘不拖累你……” 宋阿婆默默坐回了草席上,靠着墙,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冯绣虎的轮廓。 顺子有些不忍心,小声道:“哥……” “闭嘴。” 冯绣虎瞪他一眼,抬手把方有六招来,将刚才在城门口发生的事简略说给他听。 方有六分得清主次,很快作出理智分析:“别的不说,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把老百姓逼到连田都不让种的地步,所以他们必然有所图,而且这个好处还必须足够大,大到能让神庙教会联起手来做这件事。” 冯绣虎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论是把人逼到地底,还是禁止出城,其实都是出于同一个目的。” 方有六也想到了,抬眼看来:“封锁消息。” “所以问题来了。” 冯绣虎轻轻摩挲胡茬:“这个好处到底是什么——我觉得这才是关键。” 方有六凝神苦思,地窖里一时无人说话。 “……那座塔。” 宋阿婆突然出声了。 三人纷纷看去。 宋阿婆小声道:“我看不清……但我知道以前没那座塔,是神仙老爷们来了之后,街坊们聊天的话里才渐渐有了那座塔。” “他们把那座塔叫作镇邪塔,可我想不明白,既然要驱邪,驱走也就是了,何必还要镇在塔里呢?” 三人对视一眼。 冯绣虎舔舔嘴唇:“镇邪塔……我倒要看看,是镇在里面的东西邪,还是镇邪的人更邪。” (本章完) 第439章 438交手和谈判 第439章 438交手和谈判 顺子恶狠狠附和:“管他娘邪不邪的,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有好东西就抢他娘的!” 说着,顺子从兜里掏出东西摆在桌上,对冯绣虎说:“刚才宰的神官只是条杂鱼,身上连枚铜珠子都摸不出来,我估摸好东西都在祭长和神甫手里。” 冯绣虎低头看去,只见桌上摆着的是一条项链和一片树叶。 他愕然道:“你什么时候搜的身?” 顺子不好意思一笑:“就顺手的事。” 该说不说,顺子的业务水准依然在线。 那条项链没什么稀奇,上面的吊坠是个黑夜教会的符文——形似眼睛,其内的瞳孔是一轮弯月。 不用想,这是黑夜教会神官的制式法器。 至于那片树叶,冯绣虎不禁多看了两眼。 树叶有巴掌般大小,青翠欲滴,仿佛刚采摘下来。 树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奇怪也奇怪在这里——神官为什么要把树叶带在身上? 只听顺子说道:“说来也怪,这叶子揣在身上,我感觉浑身都有劲儿些了,现在把它拿出来,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方有六来了兴趣:“难道是什么灵丹妙药?” 他伸手拿起叶子的瞬间,整个人顿时愣住。 方有六愕然地看向冯绣虎:“我的法力恢复正常了。” 冯绣虎看看叶子,又看向顺子。 顺子这憨货,难怪他觉得更有劲儿——搬山法恢复正常运转,他可不是更有劲儿了么? 方有六反应很快:“所以这就是神庙和教会能正常施咒的原因。” 他兴致勃勃地来回翻看手中叶子:“可惜仅凭一片叶子我也看不出更多东西来,或许你们能抓个活口问问。” 不用他说冯绣虎也会问的。 一切准备妥当,三人一起出了地窖。 冯绣虎走在最前,刚从木板下冒头,他心里顿时暗呼“糟糕”。 又他妈大意了。 冯绣虎全然忘了,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屋外! 整座城就他们一伙外乡人,简直不要太好找。 此时已经有多名修士将马车围住搜查,似乎随时准备进屋来找人。 来不及多想,冯绣虎把刚准备探头出来的方有六又按了回去:“带宋阿婆找地方躲起来。” 那片叶子对方有六最有裨益,所以冯绣虎和顺子都没拿,此时反而起了大作用。 方有六知晓轻重,扭头钻了回去。 冯绣虎领着顺子悄无声息爬回里屋,一左一右靠在门边观察外面。 正有两名修士在外屋搜查无果,准备进里屋来。 冯绣虎对顺子比了个手势,顺子颔首表示明白,然后转头就跳了出去。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两名修士被轰得满脸开,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下去。 冯绣虎破口大骂:“我是让你别开枪!” 顺子一愣:“我以为你让我打头阵呢。” 此时再埋怨也是晚了,屋外的修士听见动静已经冲了进来,冯绣虎也终于看清了惊蛰庙修士的武器。 那是人手一对的三股短叉。 众修士显然也早有演练,齐齐将短叉交击划拉,但闻锵啷一声刺耳锐响,屋内顿时绽开网状电弧,朝当中的顺子激射过来。 来不及多想,冯绣虎一步踏出:“迷雾!” 浓雾从脚底飞快涌出,眨眼间又具现出一块大号的充电宝挡在顺子面前。 冯绣虎想多了,迷雾只是假象,电弧也并无实体。 电弧直接穿过了假冒伪劣的充电宝,打在顺子身上。 只见顺子打了个哆嗦:“好麻!” 但除此以外,也没别的反应了。 好个搬山族!好个搬山法! 冯绣虎大喜过望:“别在屋里打,杀出去!” 惊蛰庙的修士同样震惊,人群后有人呼喝:“是迷雾教会的人!速去通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冯绣虎狞笑一声,手杖往地面一顿。 迷雾中无数尖刺拔地而起,来不及反应的修士们被尽数串成了葫芦。 二人提步走向屋外,但凡路过还有气儿的,顺子就当即补上一枪。 顺子拿出几片叶子递给冯绣虎:“他们身上都有。” 不要白不要,冯绣虎顺势揣进了怀里。 清理完闯进屋内的修士后,外面的人似乎见势不对,已经早早散去。 顺子感到疑惑:“怎么全是惊蛰庙的人?” 冯绣虎其实也注意到了,宰了这么多,竟无一个黑夜教会的。 迷雾中顺子也难以分辨方向,只能全凭冯绣虎指挥。 冯绣虎的视线穿过迷雾,看向了远处的高塔——以及街道尽头严阵以待的修士。 冯绣虎不禁低笑:“他们把我们当迷雾教会的神官了,看样子是想先谈判。” 顺子问道:“那咱们谈吗?” 冯绣虎舔过森白的牙齿:“谈,怎么不谈?先谈到大家都高兴了,再一枪打爆他们的脑袋。” …… 二人沿街前行,速度不快。 而在街道尽头的人眼里,只看到迷雾如一头匍匐的巨兽朝这边缓缓席卷过来。 惊蛰庙祭长尤任焦面沉似水,一名司礼来报:“祭长,亨利神甫到了。” 尤任焦回头看去,只见人群分开两边,亨利吴领着一众黑夜教会的执事从中间走出来。 尤任焦指向远处正在逼近的迷雾:“亨利神甫,为什么迷雾教会的人会出现这里?” 亨利吴的眉毛也拧成了一块儿:“对此我并不知情,但无论如何,迷雾教会都越界了。” 他从神甫袍的袖子里抽出短杖,向尤任焦微微颔首:“给我点时间,我去跟迷雾教会的同僚谈谈。” 尤任焦伸手示意请便。 亨利吴的身体沉入脚下阴影,影子像游鱼般窜了出去。 来到迷雾笼罩的边缘,地上的影子站了起来,化作黑色的轮廓:“停下!” 迷雾往两边散开,冯绣虎只身一人走了出来。 他来到影子面前,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影子。 影子开口说道:“这里是黑夜教会的教区,来自迷雾的阁下,你走错地方了。” 冯绣虎行了个标准的抚胸礼,语气不卑不亢:“迷雾笼罩之地,皆是我主的神国。” 影子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但从他的沉默来看——他应该没听过这个说法。 亨利吴疑惑问道:“阁下来自哪里?” 冯绣虎咧嘴一笑:“你猜。” (本章完) 第440章 439撞大运 第440章 439撞大运 虽然看不出表情变化,但亨利吴此刻的脸色应该不太好看。 他的语气也变得不再友好:“你知道吗,在来到自在城之前,我一直追随在塞缪尔主教身边,他曾对我说过,迷雾教会的人身上总是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海腥味,哪怕放下了劫掠的弯刀,披上了庄严的神官袍,那股臭味却早就浸进了血液里,哪怕鼻子闻不着,但只要接触下来,就总能察觉到。” 冯绣虎莫名其妙:“我又不认识他,我上哪儿知道去?” “呵。” 亨利吴冷笑一声:“现在我觉得他说得一点没错。” 躲在迷雾中的顺子出声道:“大哥,他好像在骂你。” 冯绣虎接茬:“那你还不替我削他?” 砰! 雾中火舌喷吐一霎,炽热的子弹从影子身上穿过,仿佛没受到任何阻碍。 亨利吴不禁嗤笑:“早就知道你们是两个人,你以为我会没有防备……” 话音未落。 冯绣虎抬手一招,亨利吴便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冯绣虎飞去。 亨利吴一时慌乱,试图遁入地面却未能奏效,他下意识以为是树叶掉了出来,想要伸手去摸时,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 他恍然反应过来,他此时依然是影子状态,树叶怎么可能不在身上? 可冯绣虎却不管亨利吴一瞬间想了多少事情,只见他双手抓住影子肩膀,像抖床单似的用力一甩。 哗啦! 原本还有个人形的影子顿时被抖成薄薄一片。 动作还没停,冯绣虎手脚麻利地将“黑布”来回对折,几秒钟的功夫就折成了笔记本大小。 冯绣虎自言自语:“叽哩哇啦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烧油不要钱的?” 为了维持权柄,冯绣虎的法力一直在消耗,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亨利吴斗咳嗽? 只听嗤啦嗤啦连续几声脆响,冯绣虎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影子撕成了碎片。 随意的模样就好像在撕一张废纸。 他随手将碎片丢弃,零碎的影子缓缓飘落,接触地面时阴影褪去,恢复了原本的肉身。 具现出满地的碎肉残肢。 血腥味立时弥漫开来。 冯绣虎置若罔闻,他拍拍手,看向对面:“下一个!” 亨利吴惨死当前,凶手云淡风轻,慑于他的气势,对面众人竟不约而同退了一步。 尤任焦同样感到胆寒,但他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必须把架子撑起来,遂大喝一声:“众弟子听令!准备接敌!” 锵啷—— 众修士齐齐敲击短叉,震耳欲聋的声音仿若雷鸣。 见此一幕,冯绣虎咧嘴一笑,朝对面竖了个大拇指:“有骨气。” 说罢,他往后退进迷雾。 迷雾再次沸腾起来。 趁此间隙,尤任焦低声对一旁的黑夜神官吩咐:“敌人道行不浅,看架势无法善了,快去通报你家主教和高功大人,请二位速来驰援。” 黑夜神官仓皇而去。 尤任焦回过头来,迷雾已经逼近。 他深吸一口气,从袖子抽出一沓符篆,大喊道:“结雷鸣惊神阵!” 话音落下,众修士纷纷散开落位,各自运转法力。 随着尤任焦将符篆撒出,天空中很快汇聚出了团团乌云,隐有电光闪烁。 余下的黑夜神官也没闲着,神卫军踏步向前,列阵拱卫,执事们则开始握着吊坠诵念祷词,空气中温度渐渐降低,路边的杂草上凝起了一层白霜。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 尤任焦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敌人会以哪种方式动手——是迷雾教会常用的迷雾兽群?还是先利用迷雾将他们分割开来,再逐一击破?亦或是直接剥夺他们的方向感,让他们的阵型不攻自破? 对面毕竟只有两个人,尤任焦能想到的相对妥善的方式也就这几种了。 直到他耳边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声。 “嗡嗡嗡……” 这是什么声音? 尤任焦感到格外陌生,这种陌生让他没来由有些心慌,眼睛死死盯着雾中。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来了,来了! 伴随着巨大的发动机咆哮声,一辆庞然巨物破雾而出! 尤任焦睁大了眼睛,一时间甚至忘了惊呼,只能眼睁睁看着阵中修士人仰马翻,一个接一个地在惨叫声中被轧入轮底。 …… 顺子也很紧张,他一只手抱着枪,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窗边的握把,屁股都快被颠麻了。 旁边的冯绣虎满脸狞笑,他把油门死死踩到底,眼里闪烁着兴奋光芒:“什么雷鸣惊神阵?我还以为减速带呢。” 顺子张嘴无言,只是怔怔望着前方——什么修士?什么神卫军?但凡挡在前面的要么就是被撞得吐血飞出,要么就是直接辗过,在这辆被冯绣虎称作“大运”的汽车面前,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顺子见过官员和贵人们乘坐的汽车,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 大笑中,冯绣虎不停按着喇叭,嘟嘟嘟的长鸣好似在给人群的惨叫哀嚎伴奏。 重卡没有停下,碾过人群后径直朝着远处的高塔疾驰而去。 …… 轰隆!! 重卡撞塌了围墙,一头冲进园子里。 也是离得近了冯绣虎才发现这点,原来在高塔之外还修了一圈高墙,禁止外人进入。 挥手间重卡化作迷雾消散,顺子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冯绣虎抬眼望去,高塔就在前方不远。 再把视线落回来,一道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在阴影权柄的感知中,冯绣虎察觉到还有一道影子躲在暗处。 打量了几眼对面人的穿着,冯绣虎不禁挑眉。 从长衫胸前的纹饰来看,这是一名高功。 “这里不是只有祠庙和祷堂吗?” 冯绣虎冲对面的人扬扬下巴:“你是来出差的还是被降职了?” 对面人默默取下背在背后的长枪,他也正凝神打量着冯绣虎:“来者是客,不妨先报上名来。” 冯绣虎脸不红心不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科纳特陈,忝为帆城圣堂主教。” 对面人没察觉到端倪,拱手回道:“鄙人梓锦佘,乃是惊蛰庙高功。” 话音未落,冯绣虎脚下的影子里忽然闪出一道身形,手掌贴向冯绣虎背心:“你撒谎!” (本章完) 第441章 440雷与影 第441章 440雷与影 冯绣虎大惊,顺势转身握住偷袭者的手:“你怎么看出来的?” 影子和冯绣虎面对面,也愣了:“科纳特陈被处死了,这事上过教会内部的报刊……” 冯绣虎一拍脑门:“哎呀,又大意了!其实我叫瓦德拉乔——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影子的回应也很干脆:“凛冬之息,严寒刺骨!” 嘭! 一声沉闷爆响,无数尖锐的冰棱从冯绣虎体内穿透出来。 冯绣虎瞪他一眼:“不让改就不让改,你咋突然动手呢?” 他的身形化作迷雾消散,转眼又在影子身后具现出来。 影子飞快遁入地面,作势要拉开距离时却感觉有人拉扯,回头一看——冯绣虎正踩着阴影一角,影子已经被拉成了一条线。 “怎么可能!” 影子见状大骇,这显然已经超出了迷雾神官应有的手段。 冯绣虎抄起手杖劈下,脚下的影子顿时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影子吃痛闷哼,作不得多想,当即解除咒术,在梓锦佘旁边露出了真身。 此人身披主教袍,捂着肩膀恨恨盯着冯绣虎。 他的肩膀处有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是冯绣虎刚刚才留下的伤势。 冯绣虎收敛了笑意,看向梓锦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高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梓锦佘沉声一笑:“明知故问,既被派来探查此处,想必你也是奉了教会之命,何须多此一问?” 冯绣虎不明所以:“咱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梓锦佘摇摇头道:“迷雾教会若想分一杯羹,好好说便是,何必大打出手闹得不愉快?” 他语气一顿,看向身边的黑夜主教:“但是有言在先,便是要分润出去,也是从你们黑夜教会手里分,我们惊蛰庙不曾走漏消息,自然也不关我们的事。” 黑夜主教急道:“消息也不是从我们这里走漏的。” 梓锦佘指指对面的冯绣虎:“不管怎么走漏的,都是你们教会自家的事。” 黑夜主教也看了过来,阴郁的眼神仿佛想把冯绣虎看出来:“……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冯绣虎杵着手杖缓步上前,这副姿态不像要动手的前兆,主教高功虽有提防,却也没阻拦。 只见冯绣虎来到二人面前,面无表情说道:“先别管谁派我来的,你俩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梓锦佘脸色微变:“你不知情?” 黑夜主教却欣喜道:“我就说消息没走漏!” 啪! 冯绣虎一巴掌把他刚浮现的笑意又抽了回去:“问你话呢!” 唰—— 梓锦佘反应最快,冯绣虎动手的一刻他也动了,长枪斜撩将冯绣虎拦腰扫过。 冯绣虎的身影再次化雾消散,现身时却察觉有异,低头看去,只见腰腹处有蓝弧纠缠不散。 梓锦佘掐诀喝道:“惊雷!” 冯绣虎愕然抬头,下意识接话:“天塌地陷紫金锤?” 轰隆!! 一道霹雳自脚底涌出,瞬间将冯绣虎贯穿。 待电光敛去,原地已找不见冯绣虎的身影。 旁边黑夜主教高呼提醒:“他在下面!” 话音刚落,梓锦佘脚下影子蔓延,一根手杖伸出来直插梓锦佘胯下要害。 幸亏黑夜主教提醒及时,梓锦佘身形一闪,带着电光窜到了高墙上。 “这不可能!” 黑夜主教已经被冯绣虎惊得失了神:“他怎么会黑夜教会的咒术?” 墙上梓锦佘大喊:“杰弗里主教小心!” 提醒时他也未忘记掐诀,又一道旱地雷劈在刚从影子中现身的冯绣虎脚下——他正准备先拿下杰弗里张,却被这道闪电打断了步伐。 杰弗里张终于回神,化作影子飞快窜到了墙边。 冯绣虎低头看去,缠绕在腰腹处的蓝弧依然没有消散。 它的存在并未让冯绣虎感觉到痛苦,更像是某种标记——显然在得知他来自迷雾教会之后,梓锦佘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杰弗里张此时已经理清了思路,对站在墙上的梓锦佘快速说道:“他还不知道自在城有什么,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巧了,冯绣虎也是这样想的,他对旁边一直没插上手的顺子说道:“这俩人发现我的秘密了,咱们得尽快灭口,别让他们逃了。” 顺子舔舔嘴唇,打量对面二人:“哥,你要哪个?” 冯绣虎盯上了杰弗里张:“软柿子留给我,那个惊蛰庙的跟个猴子似的喜欢扑腾,你拖住他就好。” 顺子咧嘴一笑:“我能拆了他的骨头!且看他还敢不敢扑腾。” 杰弗里张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软柿子?” 只见他袖袍一展,阵书虚影在身前浮现,随着书页哗啦啦翻动,如星光般的阵法节点在周围快速成型。 气温骤降,众人脚下的地面浮现出巨大的黑夜符文,法力波动愈发剧烈,阴影蔓延开来,将周遭所有景象全部蒙上了一层漆黑。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顺子略显紧张,回头一看,冯绣虎却已经不见了。 “你在看哪儿!” 耳旁传来一声爆喝,黑暗中,顺子余光瞥间一点蓝芒刺来,他想也没想,抄起猎枪砸了过去。 噹——! 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后,顺子才看清偷袭他的是梓锦佘。 梓锦佘更加惊异,他握枪的手微微发麻,不禁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大个子。 “他是迷雾神官,你又是什么?神卫军?” “是你家亲爷爷!” 哗啦一声子弹上膛,顺子抬枪就射。 砰! 火舌喷吐,却只打中了电光未散的残影。 几乎是瞬移一般,梓锦佘以单手撑地的姿势出现在顺子后方,枪尖裹挟着电芒从背后刺向顺子心脏。 噹——! 又是一声巨响,顺子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 梓锦佘愕然:“你里面穿了甲胄?” 顺子生气了——他能感觉到,背后正中间的那块铅板被打碎了。 只见顺子抬脚重重踏下一步。 咚。 梓锦佘忽觉肩头一沉,仿佛有无形重担压在了身上。 顺子踏出第二步,又是一声咚的闷响。 肩头压力陡增,梓锦佘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 他赶紧掐诀催动法力,准备抽身暂退,可这时候顺子的第三步也落了下来。 咚! 黑暗中脚下一空,梓锦佘当即跌落。 (本章完) 第442章 441擎天幻景 第442章 441擎天幻景 跌落中,梓锦佘望见顺子立于上方,对着他伸出手掌。 随着五指握拳,轰隆一声闷响后,土地猛然闭合。 深坑不在,地面平整如初。 感受到脚下没了动静,顺子朝地面啐了口唾沫:“什么高功低功?压不死你怎的。” 话音未落。 轰隆隆! 一道雷霆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声响当头砸落,变故来得太快,顺子毫无防备,整个人被砸得趴倒在地。 愕然间抬头望向天空时,身下地面又忽然隆起,下一秒—— 嘭——!! 一道夺目雷光贯穿土石,将顺子打得高高飞起。 雷光中显现出梓锦佘的身影,原本环绕身周的蓝色电弧已经变成了紫色,并且更为密集,乍一看仿佛穿上一身紫金甲胄。 半空中无处借力,顺子只瞥间梓锦佘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瞬身后便传来声音。 “蛰伏锻体……” 噹! 背脊忽遭重击,又一枚铅块被打碎,顺子如炮弹般坠落,砸在地面发出嘭一声闷响,溅起厚重尘土。 猎枪落在一旁,顺子咬牙忍痛,伸手去抓枪管。 嗤! 长枪激射而来,贯穿手掌将其钉住。 顺子抬头看去,梓锦佘负手立于枪尾,垂眸看来时,眼中有紫光闪过。 “……一醒惊世。” “此为惊蛰。” 顺子握住枪柄,试图将其拔出。 可手掌刚接触到,枪身就窜起电芒,电得顺子浑身直颤,根本使不出力气。 梓锦佘不慌不忙,他凝视着顺子说道:“凡惊蛰庙弟子,必先习蛰伏法锻体,再习惊世诀修灵。蛰伏法须常年困于地下,不见天日无法动弹,你之咒术,与我而言无非家常便饭。” 他话锋一转:“但问题在于,这不是迷雾教会的手段。” “操控土石,施以重压,这种咒术我闻所未闻,你到底是谁?” “是你家亲爷爷!” 顺子突然怒吼,他一把抓住枪柄,哪怕被电得浑身颤抖仍不放手,任由电芒蔓延全身。 梓锦佘目光微变——他瞧得分明,那些在顺子身上乱窜的紫电最终全部汇入了地底消失不见,即便他加大了法力的倾注,顺子除了抖得更厉害了些,却无法阻止紫电的消失。 搬山法疯狂运转,源源不断地力量从大地汇入身躯,支撑着顺子的意志。 枪尖被顺子缓缓拔出,上方的梓锦佘见势不对,当即主动抽枪,脚尖一踢,枪头横扫,锐利的锋芒掠向顺子咽喉。 顺子仍处于麻痹,眼看是躲不开了。 噗一声闷响。 梓锦佘感觉枪尖似是击中了硬物,无法寸进。 赶紧凝神看去,瞧见枪头抵在顺子咽喉,他的皮肤却蒙上了一层灰色,似乎变成了某种坚石材质。 恍惚间,耳边响起一声来自荒古巨兽的嘶吼。 忽有阴影笼罩下来。 梓锦佘的瞳孔渐渐放大——在他的注视中,顺子的身形忽然开始拔高,须臾之间,一个柱天踏地的巨人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衬得自己如蚂蚁般渺小。 梓锦佘失神呆立原地,嘴里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什么……” 巨人举起手中如山岳般大小的巨锤砸了下来,掀起无边狂风。 面对此等如天神般的威势,梓锦佘连阻挡之心都无法升起,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嘭!! 脑海中一声巨响,梓锦佘被狼牙棒打飞,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落下来。 梓锦佘躺在地上蓦然睁眼——哪有什么巨人?哪有什么狂风? 一切都是幻觉,只有拿着狼牙棒的顺子罢了。 虽然挨了一棒重的,但梓锦佘好歹是神游境大成的修士,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了。 可他早被刚才的幻景吓得肝胆俱裂,此时眼见顺子逼近,竟直接将法诀一掐,身形化作一道电光激射而去——逃了。 顺子也愣了,他全然不知梓锦佘刚才经历了什么,还以为梓锦佘是躲了起来准备暗中偷袭,于是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地观察起周围。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踱步间顺子也不知走到了园子的哪处,耳边却忽然听见了冯绣虎的声音。 “你们到底怕走漏什么消息?” 紧接着是杰弗里张的哀求声:“求求你放了我,是——是惊蛰庙最先发现的,你去问他们!” 嗤啦——纸张被撕开的声音。 杰弗里张发出一声惨叫。 冯绣虎又说:“你不先告诉我,回头我问他们的时候,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杰弗里张终于肯开口:“别,别撕了,我说。” “有一株通灵神木长在了这里,为了独占它,所以我们和惊蛰庙商量好,不能让消息传出去。” “通灵神木?” 冯绣虎的语气有些疑惑——通灵木他倒是知道,在突破到通灵境时,蚀曾让他准备过一切灵材,通灵木就是其中之一。 据蚀的说法,他说通灵木是一种连接着现世和灵界的树木,虽然属于灵材,但并不算什么特别珍贵的宝物。 循着声音,顺子走了过来。 顺子瞧见冯绣虎蹲在地上,他的面前是只有一颗脑袋的杰弗里张——准确来说应该是,杰弗里张除了脑袋,身体其余部分还保持着影子形态贴在地上。 他似乎被这种状态所困,整个人动弹不得。 冯绣虎听见脚步回头看去:“打完了?” 顺子挠挠头发:“打着打着人不见了。” 注意到他的手在淌血,冯绣虎不禁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顺子咧嘴一笑:“小瞧他了,他还挺能打的。” 冯绣虎转头就把地上影子的手给撕了下来。 杰弗里张又发出一声惨叫:“我已经开口了!” 冯绣虎指指身后顺子:“这是赔我兄弟的。” 杰弗里张难以置信:“又不是我干的!” 冯绣虎讪笑:“他这不是不在么。” 杰弗里张还想辩驳什么,却见冯绣虎不怀好意地把他盯着。 杰弗里张把刚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你还想知道什么?” 冯绣虎问:“你们为了一棵树封了一座城,可为什么还要把他们逼到地底,连庄稼都不让种,连活路都不给他们留?” 面对这个问题,杰弗里张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他疑惑地把冯绣虎看着:“这算什么问题?这只是为了保守秘密应有的方式,如果是换作你们迷雾教会来也会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本章完) 第443章 442塔中树 第443章 442塔中树 见冯绣虎沉默,杰弗里张突然露出恍然神情:“你是不是不知道通灵神木是什么?所以根本没意识到它的重要性,所以才觉得我们用这种方式保守秘密是小题大做,对不对?” 冯绣虎盯着他不说话。 杰弗里张的表情突然郑重起来:“通灵神木是被真神觊觎的东西,我这样说你该知道它有多重要了。” “所以我们必须确保消息不会走漏。” “所以当然要封城,同时还要让他们感到恐惧,再给他们一点活下去的希望,这样一来,他们的脑子里除了‘活命’这一件事,就再没时间去想别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把这里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城。” 冯绣虎明白了,香火券就是他们施舍的那丁点“希望”。 他沉声问道:“里面的人是不敢出去了,那要是外面的人进来怎么办?” 杰弗里张说得很理所应当:“进来容易出去难,出入口只有那一个,我们和神庙派了人时刻巡查,神官有窥视咒术,惊蛰修士有增长速度的法门,不会把人放跑。” 冯绣虎又问:“你说的只是普通人,那要是遇到你们解决不了的修炼者进来了怎么办?” 杰弗里张堆起笑脸:“那更加不可能了,自在城环境特殊,修炼者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进来?” 冯绣虎冷笑道:“好好好,感情是把一切都考虑周全了。” 杰弗里张心中升起不好预感,他赶紧辩解:“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你好好想想,要是消息被泄露出去,再把其他神庙和教会引了过来,根本无法避免大规模战斗。” “这些自在城的普通人现在至少还能活着,到时候真打起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冯绣虎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可是我不听。” 他转头对顺子说道:“毙了他。” “好嘞。” 顺子笑着应声,哗啦一声子弹上膛。 砰!! 火光吞没头颅,近距离射击下,杰弗里张连求饶都来不及说,脑袋直接像西瓜一样爆开。 冯绣虎看看左右,疑惑道:“这都不现身?那个高功在等什么?” 他本以为梓锦佘会出手阻拦来着。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两兄弟齐齐回头,从黑暗中走过来的却是方有六。 方有六衣衫有些凌乱,看见冯绣虎就开始抱怨:“怎么这么黑?要不是听见枪声,我都找不到人。” 冯绣虎这才反应过来阵法还没消失,于是赶紧挥了挥手,恢复了青天白日。 “你怎么来了?” 冯绣虎问。 方有六没好气道:“我把老太太安置好出来查看,结果发现人全被你俩引走了。” “一路摸过来,发现他们全围在园子外面,于是就顺手收拾了。” 冯绣虎恍然大悟——是说怎么打老半天没看见有帮手进来。 方有六看看周围,问道:“你们已经解决了?” 冯绣虎摇头:“跑了一个。” 黑暗散去,园子里依然没有梓锦佘的身影,只可能是逃了。 冯绣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高塔:“进去看看,我挺好奇那棵树长什么样的。” 三人边走边说。 方有六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树?” 冯绣虎随口回道:“那主教说什么他们在这里栽了棵树,为了不被别人知道,所以偷偷养着。” 顺子也忿忿接茬:“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树能比人命值钱。” 方有六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到底是什么树?” 说话间三人已到近前。 冯绣虎抬眼望去——这座高塔足足有十二层,但或许是因为当初急于建成,所以并不显得华丽繁复,甚至可以用简单粗糙来形容,仅仅只是一座比较高的塔楼罢了。 不难猜测,这座塔就是用来遮掩通灵神木的。 哗啦。 顺子将子弹上膛,一枪崩烂了高塔的大门。 随着大门轰然倒塌,三人也终于看清了塔内的景象。 整座塔都是中空的,只在贴壁一侧建有走道楼梯,最中间的位置别无他物,只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大概两三层楼那么高,看上去无甚特殊,也不如冯绣虎想象中的古朴壮观。 塔楼八面的窗户处设有镜面,阳光洒进来后几经折射,最终全部汇聚到正中位置,使整棵树都沐浴在金光里。 冯绣虎回答了方有六的问题:“通灵神木,那个主教是这样说的。” 耳边却迟迟没有传来方有六的回应。 冯绣虎转头看去,发现方有六脸色格外难看。 “你犯病了?” 冯绣虎问。 “走……” 方有六的声音压得极低,就像从嗓子眼儿里硬挤出来的:“快走。” 他不由分说,一边一个拉住冯绣虎和顺子就要往外退。 结果一个都没拉动。 顺子还在探头探脑,似乎在好奇那些光线是怎么汇聚到一处的。 冯绣虎则关心起方有六的异常:“走哪去?” 方有六已经有些急了:“出城!去哪儿都行,总之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冯绣虎对此表示不解:“人都快死光了,你被一棵树吓成这样?先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哪儿都不去。” 方有六一咬牙:“你们不走我走!” 说罢他转身就走。 没走掉。 冯绣虎和顺子一边一个拽住了他。 方有六释然地笑了:“不走了,一起死吧。” 冯绣虎脸色一沉——该说不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方有六如此慌乱,搞得他也有些拿不准了。 “现在不也好端端的?” 冯绣虎皱眉道:“你先说清楚,要是该走,咱们立刻就撤,不带废话的。” 方有六不再含糊,指着远处的树快速说道:“那个主教说得没错,它的名字确实叫做通灵神木,从本质上来说,它与普通的通灵木没有区别,可它珍稀的地方在于——哪怕千万棵通灵木中都不一定出这么一棵。” “在古老的传说故事中,你们或许听说过它的另一个名字。” “建木。” “在传说故事里,人们认为它是神祇用于来往神界和人间的梯子。” (本章完) 第444章 443现世神国 第444章 443现世神国 冯绣虎理直气壮:“没听过——都给你说了我学的理。” 他连这世界的历史还没搞明白呢,上哪儿听传说故事去? 顺子则底气不足:“那个,我也没听过……” 他这属于纯没文化。 方有六叹了口气:“传说故事是假的,但并不是空穴来风。” “都是通灵木,为什么偏偏把它叫神木?因为它是真神用来构筑神国现世投影的不可或缺的材料。” 冯绣虎一愣,他去过风雨娘娘的小院,所以一直以为只要是真神,就都有将神国投影到现世的能力。 现在看来——风雨娘娘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现在你知道这座塔为什么要修这么高了?” 方有六指指头顶:“这颗建木还未长成,等它长到塔顶那么高,就是该落入真神口袋的时候了。” “惊蛰庙和黑夜教会在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守着它。” 方有六紧张地四处乱瞟:“不止如此,构筑神国投影对真神来说已经算是头等大事,建木又可遇而不可求,我们贸然闯进来,如果这里有真神时刻注视的话……” 话音未落,树后忽有人影走出。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三人立刻看去,原来是消失许久的梓锦佘。 此时他已不复刚才的惊慌模样,负手立于树旁,神态平静如初。 冯绣虎学着宋阿婆的语气埋怨道:“你这死娃子,打一半就跑不见咧,人又找不着,害我担心这么久。” 梓锦佘:“……” 顺子把猎枪扛在肩上,冲梓锦佘喊话:“你打碎了我两枚铅块,咱们的账还没算完——你是想接着打还是直接认输?” 不料,梓锦佘只是缓缓摇头,然后径直在树旁盘腿坐了下来。 他将长枪横置于膝上,伸手抚摸粗糙的树干,眼中流露出回忆神色。 只听梓锦佘轻声开口。 “这棵树,我已守了五年,亲眼看着它从一棵树苗长成如今的茁壮模样。” 他视线投来,看向方有六:“你说得没错,却也说得轻巧。” “通灵神木对神祇而言确实珍贵,但对我惊蛰庙而言,却是更为紧要。” “得羲君敕封,郎君受封登坛,可神庙初立,方知信众难求。” “各家大庙经营千百载,信众千千万,香火不断供奉不绝,世人皆知神名,唯独我惊蛰庙初立,门可罗雀——便是有信徒登庙祈拜,竟也不知该求得什么。” 冯绣虎忍不住插话道:“你这是没赶上好时候,你等电力普及了的,有得是人来求不交电费。” 梓锦佘:“……” 他的思路都被打断了。 冯绣虎也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你继续……讲到你们惊蛰庙被同行抢客户那段了。” “抢客户?” 梓锦佘摇摇头道:“此话不妥。羲君有神谕在先,有求者信神,乃是天理所在,凡有所求,便拜能应之神,所以不存在争抢信徒一说。只是我们惊蛰庙能求得什么?所求最多的不过是希望一道天雷劈死自家仇人,再加上神庙初立,本就声名不显,这才没落至此。” “想当初自在城纳入南麓州版图,诸多神庙竟无一家愿意接手此处,最后便推到我们惊蛰庙头上,还说什么‘惊蛰庙初立,信众甚少,这大好的风水宝地我们就不跟惊蛰庙抢了’这等冠冕堂皇的话。” “呵。” 梓锦佘自嘲般的一笑:“但他们说得倒也没错,虽然地界有异,妨碍了修士修行,但至少信众是真的,所以庙尊点头应了这个决定。” “再后来,西方教会来了,这里被划到黑夜教会的教区。” “他们也发现了这里的特殊环境,但这些洋人修士跟我们不一样,他们认为哪怕不修行,也要先把地盘占下来,所以在这里设下了一座祷堂。” “直到某一天。” 梓锦佘指了指自己脚下:“这里长出了一棵树苗。” “它平平无奇,起初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直到有庙中修士走到它的旁边,竟惊讶地发现自身的法力恢复了正常运转。” “当时的祭长以为发现了某种不认识的灵材,也未作多想,只是将此事层层上报,直到庙尊亲临,才认出这是一株刚刚萌芽的通灵神木。” “随后不久,庙尊便得了郎君神谕,让我等务必封锁消息,对神木严加照看。” “当时的祭长不晓得轻重,事情也吵得热闹,所以未能瞒住同在一城的黑夜教会。想必郎君与那位黑夜之神亦有商榷,所以在我被派来自在城后不久,杰弗里张也到了这里。” “不过无妨,一株完整的通灵神木,只由两位真神分之,已是天大的好事。” 冯绣虎不解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就只派一名高功和一名主教守着,心也太大了吧。” 梓锦佘斥道:“你懂什么?再往上的大高功和护持长老哪个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他们也来自在城驻守,反而惹人生疑。如果不是你们三个突然闯进来,此事再瞒几十年也瞒得!” 冯绣虎不信:“骗谁呢,你们也就欺负欺负普通人了,府衙的官员有着正常人事调动,大总统给他们升职了,人要出去,你们敢拦着?” 梓锦佘阴恻恻一笑:“也不怕告诉你,府衙里不听话的早被杀光了,剩下的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要想活命,就必须乖乖留在城里。” 冯绣虎眉头皱起:“大胆!大总统的人你也敢杀?我看你是想造反!” 梓锦佘仰天大笑:“哈哈!为何不敢?只待神木长成,我家郎君筑起神国,地位便可与风雨娘娘平起平坐,惊蛰庙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届时庙台高筑,信众自来,区区几名不入流的小官死了,大总统又敢说什么?” 冯绣虎想唬他没唬到,反被梓锦佘表现出来的自信搞得心里没了底,遂小声问身边的方有六:“他说的是真的?” 方有六神色严峻,点头道:“差不多,据我所知,东方神中只有三位筑起了现世神国,分别是风雨娘娘,轮回天,以及江流公。” 冯绣虎不明白:“可是现世神国和地位有什么关系?” 方有六摇头道:“你有所不知,这是羲君定的规矩。” “真神不得随意在现世行走,更不能无故施展神术——而拥有现世神国的真神则不在此列。” (本章完) 第445章 444神降符,走运 第445章 444神降符,走运 冯绣虎想起了风雨娘娘的小院,疑惑道:“不就一破房子吗,至于这么稀罕?” “至于。” 方有六正色道:“这跟实力高低没有关系,但因为是羲君定下的规矩,所以有了现世神国,就相当于有了羲君特许,所以也就有了地位的象征。” “而在那三位中,轮回天常驻冥河,不回现世;江流公司掌水脉,行踪不定;所以风雨娘娘才显得犹为特殊,加之她与羲君关系亲近,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羲君之下地位最高的东方神。” 冯绣虎看向对面,梓锦佘正默默聆听方有六的解释,不时微微颔首。 冯绣虎仍有疑惑,他低声问道:“可是羲君为什么要定下这个规矩?” 方有六缓缓摇头:“我又不是羲君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你们帮我盯着,我找个知道的问问去。” 方有六一愣:“找谁?” 冯绣虎掐住法诀,丢下一句:“蛔虫。” 话音刚落,冯绣虎直挺挺往后栽倒。 幸好顺子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 顺子也感到奇怪,他小声嘀咕:“这次怎么没动静?” 方有六不明白:“什么动静?” 顺子闭嘴摇头:“没什么。” 方有六都惊了,指着冯绣虎问:“不是,他做什么?这时候往灵界跑是几个意思?” 顺子没答,他忽然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有血腥味。” 方有六也闻到了,他立刻移开目光——味道是从梓锦佘那边飘来的。 他和顺子几乎同时转头,只见一道血迹从梓锦佘身下蔓延出来。 “晚了。” 梓锦佘淡淡一笑,然后杵着枪站起身来。 方有六这时候才注意到梓锦佘的脸色有些苍白,是失血过多的前兆。 再低头看去,随着梓锦佘起身,其身后的地面上已经积起一滩血泊。 方有六眼皮一跳:“他刚才说那么多是为了拖延时间。” 顺子也察觉到情况不对:“给谁拖时间?他打算做什么?” 不用方有六回答了。 梓锦佘从袖子伸手,两指之间夹着张已被鲜血浸透的符篆。 他抬手轻挥,符篆落于半空浮而不动。 轰隆隆…… 塔外有闷雷滚滚作响。 一道紫电凭空落下,击中符篆化为黑灰飘散。 梓锦佘猛然展臂,双手束诀大喝:“以血为引,神降破邪!” 他浑身衣衫鼓荡,电芒绕身而走,而在原本符篆消失的地方,一道缥缈的虚影正缓缓浮现,并且逐渐凝实。 方有六脸色大变:“神降符!这东西不是应该只有庙尊才有吗?” 顺子正想问问这劳什子神降符是做什么的,却被方有六猛拽了一把:“快逃!他把真神请来了!” 这下不用解释了,听见“真神”二字,顺子想也没想,一把将冯绣虎的肉身扛在肩上,然后拔腿就往外跑去。 空气中隐有电弧闪烁,二人的发丝根根炸立,却连头也不敢回,只顾得埋头狂奔。 方有六边跑边喊:“我就知道不该进去!这么大棵神树在这杵着,惊蛰郎怎么可能不留防备的后手?” 话音刚落,耳后风声乍起。 方有六骤然警觉,早已在掌心画好的符文当即催发,藤蔓立时疯长,眨眼间就在二人身后结出一张厚实的屏障。 嘭! 只接触的一瞬间,藤蔓屏障轰然炸裂,萦绕着雷霆的长枪贯破长空出现在眼前。 也幸得是这一瞬间的阻拦,使二人得了反应的时机往两侧闪躲,可即便如此,擦身而过的雷霆也使二人抽搐倒地。 方有六浑身僵滞只有眼珠子能动,顺子终究是要抗造一些,即便电芒缠身不散,仍咬着牙往前伸手,试图去抓冯绣虎的衣角。 “哥……跑……” 就在这时,冯绣虎的眼睛睁开了。 …… 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茫茫荒野,冯绣虎满眼呆滞。 “不是,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 不是梦林,没有阴鸮,也没有蚀。 环顾四周,只有茫茫一片的荒野。 “这坐标不对吧……” 冯绣虎喃喃自语:“我那么大一个梦林呢?” 冯老爷忘了一件事。 每次他遁入灵界,之所以能总是出现在梦林,是因为蚀在梦林躲着,这给他提供了一个天然的锚点,所以才每次都降临在梦林。 而自在城是现世与灵界重迭的地方——这也就意味着,他既是在现世,同时也存在于灵界。 而本身就位于灵界的他,在脱出灵体后,当然无法直接瞬移到梦林去。 属于是原地蹦跶了一下,把自己给蹦跶迷路了。 冯绣虎看看四周——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哪面都是同样的荒凉,别说他不认识路了,就算认识路,也打不着方向。 冯绣虎也不敢乱走呀,蚀每次都把灵界说得吓人,冯绣虎生怕一步迈出就走到冥河边上了,要是再一个不留神走到冥河里头去,那才是死了也白死。 他正准备掐了法诀回到现世,忽然耳边传来了电话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不算大,却精准无误地传进冯绣虎的耳朵。 他转头看去,瞧见不远处孤零零立着一个电话亭。 冯绣虎敢打包票,刚才绝对没有这玩意儿。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说不定是有急事……” 虽然心里依然七上八下,但脚却很诚实的迈了出去。 好奇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冯绣虎看着这电话亭眼熟。 你说巧不巧,好运的回响也长这样。 既然是熟人打来的,那就更得接了。 揣着这个念头,冯绣虎越走越快,他一溜烟儿跑进电话亭,想也没想就把话筒扣在耳边。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那谁,温娜呀,最近怎么样?找我什么事呀?” 电话那头也愣了:“你哪位?” 冯绣虎不满道:“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你还想不想当升降机机长?” 电话那头略显迟疑:“你……打错了吧?” 冯绣虎反问:“不是你先打给我的吗?” “哦——” 电话那头恍然大悟,旋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能接到这个电话,说明你要走运了。” 冯绣虎也跟着笑,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开心:“谁说不是呢!好运之神不是白叫的,你放心,升降机机长的位置我还给你留着。”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却沉默了。 冯绣虎心里咯噔一下,寻思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要是惹得温娜小姐不开心把电话直接挂断就不妙了。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那头终于出声,只是声音变得格外冷漠:“我就说你打错电话了。” “我是莱比特·温娜,厄运之神。” (本章完) 第446章 445月下独舞 第446章 445月下独舞 冯绣虎也愣了,下意识重新打量起面前的电话。 他忽然想起来了。 当初在启蒙仪式上看到的那台电话是白色的。 而眼前这个虽然样式纹全都相同,但却是通体漆黑。 背脊一阵发寒,冯绣虎抓紧了脚趾——打错电话了,搁谁谁不尴尬? 见冯绣虎沉默,话筒里传来戏谑的笑声:“呵呵,后悔接这个电话了?” 冯绣虎讪笑着:“嗨,跟谁聊不是聊?刚才忘了告诉你,升降机机长其实是两个人,绞盘你知道吧?一个人在上边摇,一个人在下边摇,到时候你俩正好一人一个。” 厄运之神沉默片刻:“……好运答应你了?” 冯绣虎拍着胸脯保证:“可不是么,这年头这么好的工作可不好找了!” “行!那我也答应。” 厄运之神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在上面!” 冯绣虎认真沉吟:“这个……还没入职就向公司要这要那,你让我很难办呀。” 厄运之神回道:“只要你答应,我能帮你把这次的厄运转移到别人头上。” 冯绣虎不禁皱眉:“我不是那种人,放眼整个玄国,谁不知道我马二爷是响当当的大善人,怎么能让别人替我遭无妄之灾?” 厄运之神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试图跟厄运商讨价钱?厄运和好运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总是突然地来突然地去,就像你接起这个电话一样。” 吧嗒。 电话挂断了。 冯绣虎放下话筒,电话亭化作星星点点的荧光消散了。 不,不止是电话亭。 冯绣虎愕然发现,他眼前所看到整个世界都在飞速消散,眨眼间就只剩脚下这一片立足之地。 冯绣虎下意识后退,脚底却忽然踩空,直接往下坠去。 他猛地睁开眼睛,世界变了模样。 “原来是做梦……” 冯绣虎喃喃自语。 眼前是一片静谧繁茂的森林,笼罩着朦胧的微光。 周围的景象让他感到熟悉。 梦林。 冯绣虎笑了:“这才对嘛,我就说坐标不会错。” 他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归咎到了梦林头上——在梦林里会做梦,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看见蚀和阴鸮的身影。 “躲哪儿去了?” 冯绣虎环顾一圈,自言自语。 远处的树林缝隙中有光亮透出。 冯绣虎倒不觉得惊异,那地方他知道——林中空地。 眼下找不见人,冯绣虎索性就朝着光亮处走去,心想大虫和胖猫头鹰说不定也在那边。 随着冯绣虎从树干后面走出,却没看到原本的热闹景象。 空地还是那个空地,天上的“月亮”洒下金色的光辉,可空地上却没有载歌载舞的人群。 空地中央,只有一名鸮人在孤零零地独舞。 她体态婀娜,舞姿曼妙,仿佛今天的空地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舞台。 冯绣虎的突然到访并未打断她的情绪,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冯绣虎这位不速之客。 在做出一个抬腕的动作时,她顺势朝冯绣虎勾了勾手指。 冯老爷那是什么人,他能怯场吗? 于是将帽檐一弹,领扣一解,再将手杖夹在腋下,一路甩着鞋跟跳着踢踏舞蹦跶到空地中央。 鸮人眼放光彩,舞姿未停。 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舞?” 冯绣虎脸不红心不跳:“凌波微步。” 鸮人点头称赞:“好名字。” 虽然画风不同,但丝毫没影响二人用舞姿互动,一个扭动腰肢动作轻盈,一个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冯绣虎绕到鸮人侧面,一边踢腿一边说道:“你问过了,这次该我问了。” 鸮人指尖扫过冯绣虎胸膛,抬眸轻挑:“问吧。” 冯绣虎问:“你脸上的纹怎么是这个色儿的?” 冯绣虎见过不少鸮人,他们的紫色皮肤上分布着形似藤蔓的纹路,这些纹路是绿色的,会随着昼夜时间的转换而变深或变浅。 但眼前这个鸮人不同,她的紫色皮肤深邃且神秘,而且纹路是金色的,透着光彩,好似里面有金色的液体流淌。 鸮人淡淡一笑,答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修炼者,修行会改变鸮人身上纹路的颜色。” 冯绣虎恍然点头:“我还有个问题。” 鸮人将手指在冯绣虎嘴唇上轻点一下:“该我问了。” 冯绣虎是讲道理的,原地转了圈冲鸮人扬眉:“问吧。” 衣袂翻飞间,鸮人问道:“你是谁?” 冯绣虎答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玄国大善人,马二是也。” “我记住了。” 鸮人点点头:“轮到你了。” 问题冯绣虎早就想好了,当即问出:“你为什么睁着眼睛?” 冯绣虎记得很清楚,当初他见到的在林中空地载歌载舞的鸮人们是闭着眼的,因为他们全都身处梦境。 不料这个问题问出口时,鸮人的舞姿却停了下来。 她盯着冯绣虎,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为什么这么问……你去过梦林?” 冯绣虎也愣了:“什么叫我去过梦林,这不就是吗?” 鸮人的笑意愈发明显:“马二先生,你好像迷路了,这里不是梦林。” 冯绣虎怔在原地,转着头四处打量:“不对吧,明明一模一样。” 鸮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里是暮林……是我的神国。” 冯绣虎猛地回过头来。 二人的视线对上,鸮人微微歪头:“这是什么眼神,你很惊讶?” 冯绣虎确实很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黑夜之神居然是个鸮人。 这么说的话……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月亮”。 与梦林里的月亮别无二致——它就是阴鸮的另一只眼睛。 注意到他的动作,黑夜之神微微笑道:“马二先生,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冯绣虎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黑夜之神眼眸半垂:“可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冯绣虎还是摇头:“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黑夜之神用一个舞步滑到冯绣虎另一侧:“别害怕,该感到惊讶的是我才对。” 她伸手指向空地边缘:“走到这里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你本该像他一样沉睡才对。”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冯绣虎这才注意到那边的树影下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面色蜡黄的男人,他闭着眼坐在地上,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节奏不停拍手——仿佛舞台下唯一的观众。 (本章完) 第447章 446窥视之景 第447章 446窥视之景 “他快死了。” 冯绣虎说道。 这不是玩笑话,那个男人的状态有多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黑夜之神也承认了这点:“三天不吃不喝,保持着固定姿势,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他只是个普通人,到现在还有力气拍手已经很不容易了。” 冯绣虎问:“为什么不让他离开?” 黑夜之神理所当然道:“他是自己来的,当然也要靠自己走出去。我没想害他,当然也没必要帮他。” 冯绣虎笑道:“我还以为是你想有个人陪着你,所以才不放他走。” 黑夜之神看着冯绣虎不说话,半晌后才开口道:“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倒是可以送他出去。” 冯绣虎讪笑:“那还是让他留下吧。” 黑夜之神笑得暧昧:“可是他快死了,留不了太久。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合适,你不会睡着,能陪我说话,能陪我跳舞,而且还不怕我。” “谁说的!” 冯绣虎理直气壮:“我刚到的时候明明就睡了一觉,还做梦来着。” 一边说着,冯绣虎藏在身后的手偷偷掐诀——他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黑夜之神戏谑地看着他:“不辞而别未免显得过于没礼貌了。” 话音落下,冯绣虎忽然感觉到了莫大的阻力,就连最简单的掐诀动作都无法完成。 就像有人对他按下了慢放键,他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手指像蜗牛一样,久久无法作出手势。 他的脸色变了,黑夜之神的眼神也变了:“你还能动?” 冻结权柄在手,哪怕是真神也无法避免僵滞,黑夜之神还是头一次遇见能动的人。 冯绣虎嘴巴缓慢张合:“我……” 黑夜之神围着冯绣虎打量了一圈,顺便把他刚要掐好的法诀的指头重新掰开了。 冯绣虎拿眼睛瞪她:“……” “真是稀奇。” 黑夜之神连连感叹:“估计你也不想说实话,不如我亲眼来看。” 她眨了眨眼,窥视权柄产生了律动,她的身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最终绘制出一个巨大的圆盘状瞳孔轮廓。 冯绣虎无法行动,只能任由黑夜之神伸手点在他的眉心。 …… 睁开眼,黑夜之神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耳边传来冯绣虎温柔的话语:“亲爱的肉丝,该你说台词了。” 黑夜之神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被冯绣虎环腰搂抱着,二人正站在船头。 “说什么?” 她下意识发问。 冯绣虎道:“我是世界之王——或者说‘你们差点就抓住了传奇的杰克·斯派洛船长了’,实在不行说你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也没差。” “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夜之神愕然回头,她本是想看冯绣虎,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巨大的金属烟囱。 黑夜之神一时看呆了——她竟然身处一艘巨大的,宏伟的,壮观的铁皮船上! 西大陆什么时候有这种船了? 她看向冯绣虎,试图从他的身上寻找答案。 不料冯绣虎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一把抱住黑夜之神:“小心!” 黑夜之神回头看去,只见船头迎面撞上了硕大的冰山。 轰隆—— 巨响中,她和冯绣虎抱在一起往下坠落,冯绣虎嘴里大喊:“油酱噗!爱酱噗!”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黑夜之神问道。 可惜没等来答案,落水声响起,冰冷的海水顿时浸满全身。 黑暗中黑夜之神感觉冯绣虎松开了手。 她立刻回头去找,眼前却再次变了光景——她竟直接站在了海底,周围景象色彩鲜艳,光怪陆离,充满了不真实感。 旁边又传来冯绣虎的声音:“别磨蹭了。” 黑夜之神一转身,一把长杆塞进了她的手中。 只见冯绣虎双眼无神:“快,我们该去抓水母了。” 黑夜之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冯绣虎咧着嘴傻笑。 黑夜之神皱眉,沉声问道:“这些都是假的,对么?虽然不知道你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些景象,但是……给我看点真实的东西。” 冯绣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转而变得严肃起来:“真实?虚假?” 他掏出一副墨镜戴在脸上,把手伸到黑夜之神面前摊开:“那就选一个吧。” 黑夜之神低头看去,只见他掌心是一红一蓝两枚药丸。 黑夜之神疑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冯绣虎的脸色忽然又变了,一把将黑夜之神推开:“小心!” 黑夜之神被推了个趔趄,再抬头时,周围又变了模样——这次来到了一个高楼上的天台。 转眼看去,冯绣虎正摆出一个铁板桥的姿势,整个人凝滞不动,数枚子弹朝他迎面飞来,在空气中划过的涟漪都无比清晰。 黑夜之神感到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己刚才没用冻结权柄。 端详数秒,冯绣虎还是一动不动,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帧。 黑夜之神沉了脸色,走过去一脚将冯绣虎踹倒在地:“你到底是谁!” 冯绣虎不慌不忙爬起来,指着自己的墨镜说道:“这都看不出来?我是救世主。” …… 顺子看见冯绣虎睁开了眼睛。 那双竖瞳在经过短暂的茫然后,很快分辨清了局势。 他从地上坐起来,看向对面:“惊蛰郎?” “不对,只是一缕神念。” 对面正从阶梯上走下来的是梓锦佘,他的身躯上笼罩着一个虚影的轮廓。 只见梓锦佘向这边伸手,插进地面的长枪微微颤抖,紧接着破土而出朝梓锦佘倒飞而去。 蚀忽然一把抓住了枪柄。 长枪在他手中不停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 旁边的方有六睁大眼睛都看呆了:“你你你——” 他还麻痹着说不出直溜话来。 对面的梓锦佘对此也感到惊讶,眉梢挑起再掐法诀:“八方雷动。” 天空中雷鸣更甚,萦绕长枪的紫电突然躁动,瞬间爬满蚀的全身。 蚀却只是微微皱眉:“太晃眼了。” 他将长枪平举到胸前,双手从中间往两头一抹,萦绕枪身的紫电顿时消散,取而代之出现的是斑斓的锈蚀痕迹。 枪尖泛着红芒,蚀将长枪往地上一插,一道无形的涟漪立刻向周围蔓延,所过之处,青石斑驳,草木腐朽,就连攀附在顺子和方有六身上的电弧也在无力地闪烁了两下后,彻底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第448章 447惊蛰郎的锐气 第448章 447惊蛰郎的锐气 轰隆! 一道霹雳落在园子里,化作两道电蛇朝左右飞窜出去,好似在园子当中画出一条紫色的线。 承载着侵蚀力量的涟漪在抵达此处时竟无法寸进。 梓锦佘手持法诀上前一步,面无表情说道:“雷霆煌煌,邪魔俯首,你为何不跪?” 顺子揉着麻意渐消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嘟囔道:“这说的什么话,还没打就让人先跪,谁那么傻?” 蚀倒是没觉得奇怪,解释道:“他的意识已经跟神念合为一体了——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正常意识了,而神念也只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傀儡,只会依据被附身者的本能意愿行动。” 顺子愕然:“那不就是个一根筋的傻子吗?” 蚀点点头:“你要这么理解也行——现在这个傻子要把你们的小命留在这里,你们还不快跑?” “哦哦!” 顺子反应过来,赶紧把满脸狐疑的方有六拉着往外跑。 见此一幕,梓锦佘眸中电光闪过,束诀指向天空。 刺眼的雷光顿时亮起,数道雷霆接连落下,雷霆凝而不散,形成的柱状闪电将三人围在中间,也堵住了顺子和方有六的去路。 “插翅难逃。” 随着梓锦佘缓缓吐字,哗啦一声电光作响,雷柱迸射出细密闪电,彼此之间结出电网,形成一圈牢笼。 梓锦佘慢慢走近,来到牢笼外,他将双手合十,再向两边拉开。 双手掌心紫电闪烁逐渐凝实,随着梓锦佘伸手握住,一柄真正意义上的“雷枪”出现在他手中。 蚀始终一言不发,也没有动作。 顺子都看着急了:“你要是实在打不过,说点什么也好呀,干瞪眼算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蚀咧嘴一笑,竟直接伸手去触碰面前的雷柱。 随着手掌接触,一道红光立时蔓延,原本紫金闪烁的电网囚笼数息间被一片红色所覆盖。 “当然是等他自己过来。” 话音一落,蚀猛然握拳,所有红色闪电瞬间朝他手中汇聚,化作一副钉刺指虎。 顺子瞧得真切,那指虎上的钉刺分明是弯钩形状,与其说是钉刺,倒不如说更像猛兽利爪。 只听蚀低声笑道:“惊蛰郎速度太快,不等他主动凑上前,我还真担心追不上他。” “幸好只是一缕不够聪明的神念。” 此话一出,蚀突然暴起。 梓锦佘只觉一道红影逼近,视野中指虎瞬间放大。 他瞳孔骤然缩紧,后撤半步举枪下砸。 轰! 二人之间红紫两色电光炸开,巨大的冲击力下蚀倒飞出来,鞋底在地面划出了清晰焦痕。 反观梓锦佘那边,只是将枪尾抵住地面,便稳住了身形。 顺子焦急问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也来帮忙吧!” 蚀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们怎么还没走?” 方有六赶紧把顺子往外拽:“这就走!” 顺子只看到蚀被逼退,方有六的眼力却更好一些——对面梓锦佘虽然抵枪而立,看似未退一步,但他胸前分明多了四道爪痕。 梓锦佘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胸前的伤痕。 片刻后,他重新抬起头,将雷枪指向对面的蚀:“再来。” 蚀习惯性地甩了甩颈毛,却只有脑袋左右摇晃,他看着对面惊蛰郎的虚影,不禁发笑:“年轻的真神就是不一样,比那些活久了的老梆子多了许多锐气。” 一缕神念可听不懂这些,蚀没有动作,他便主动发起了进攻。 他身体伏低,单手将法诀一束:“声未至。” 残影一晃,梓锦佘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紫色电光。 蚀目光一凝,立刻转身看去。 梓锦佘的身影忽然出现,手中法诀还未放下:“雷先行!” 手中长枪劈下,蚀下意识递拳去挡,接触瞬间却无力道传来,眼前梓锦佘的身影正在消散。 竟又是一道残影。 反应过来时已是晚了,蚀心中暗道不好。 下一瞬,梓锦佘的身形伴随着电光在后方出现,雷枪蓄势上捅,蚀只觉腰间一麻,整个人当即被打上高空。 拧腰回望,眼前却只见一片雷光——梓锦佘后发先至,已提雷枪追到。 半空中,电光映出二人身影交错,一触及分。 蚀捂着心口当先落地。 他探手去看,胸前衣襟被烧出一个窟窿,里面的皮肉焦黑一片——刚才他被雷枪当胸贯穿,要不是这副身躯早非常人,怕是从里到外都要焦透。 身后不远处,梓锦佘稳稳落地。 他回身看向蚀的背影,然后提枪走来:“再来。” 话音未落,梓锦佘的脑袋忽然一歪,垂向一旁。 定睛细瞧,他的半边脖子裂开四道爪痕,全靠余下的皮肉连着,忽然一走动,脑袋就掉了下来。 腔子里鲜血如喷泉般飞溅,梓锦佘却恍然未觉,他吊着脑袋走出两步后,身躯忽然一垮,半跪在地,眼睛依然死死看着蚀,嘴里鲜血涌出,说话时已经含糊不清:“再……来……” 嘭。 身躯无力栽倒,彻底没了声息。 蚀默默感受,确认神念消散后,他取下指虎丢在尸体上。 指虎化作红色的光点覆盖在尸体身上,尸体很快就变成了满地锈粉。 园子外面,顺子和方有六躲在围墙后探头探脑,见场中胜负已分,又赶紧跑了回来。 蚀这一架打得是没头没脑,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和惊蛰郎火并一场,此时正准备问问顺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要开口,他眼中竖瞳忽然一翻,恢复了正常。 “嚯!还没走呢?” 冯绣虎咧着嘴笑:“梓锦佘呢?你们聊到哪儿了?” 方有六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冯绣虎脚下。 冯绣虎低头一瞧,看见锈粉乱飞,他赶紧跳开拍打裤脚:“什么东西,别把我衣服弄脏了。” 顺子担心方有六看出破绽,赶紧出声提醒:“大哥,梓锦佘已经被你宰了,咱们该撤了吧?” 冯绣虎一愣:“是吗?” 顺子不停给他使眼色,冯绣虎终于认出地上的锈粉是什么。 见方有六正眯眼审视着他,冯绣虎挺起胸膛:“梓锦佘算哪根葱?黑夜之神我都随便拿捏!” (本章完) 第449章 448失乡者 第449章 448失乡者 “救世主?” 黑夜之神的表情逐渐冰冷,她觉得冯绣虎是在故意戏耍她:“我看你就是个疯子。” “我不疯。” 冯绣虎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他取下墨镜,随手扔向黑夜之神:“疯的是这个世界。” 二人之间,墨镜飞到半空忽然撞在了无形的屏障上。 耳边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黑夜之神看见墨镜撞击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裂纹。 下一秒—— 哗啦! 整个世界骤然崩碎,视野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黑暗本该是黑夜之神的主场,可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看不清。 就连冯绣虎也不见踪影,仿佛随着刚才的世界一起消失了。 黑夜之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被黑暗所笼罩的恐惧了。 她下意识来回寻找,哪怕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试图用眼睛去发现些什么。 她试图用阴影填满这里,试图用窥视勘破本质,试图用冻结凝聚冰霜。 可规则之力却彷如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周围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是你主动进来的吗?” 冯绣虎的声音忽然响起。 黑夜之神立刻回头看去,不远处落下一道光柱,冯绣虎站在光柱中。 她正要朝那边走去,另一侧忽然又传来了冯绣虎的声音。 “你要亲眼看看,你想看什么?” 黑夜之神转头,另一个方向同样落下光柱,光柱中同样是一个冯绣虎。 她看看左右,只犹豫了一下的功夫,身后又响起说话声。 “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回头看去,果然又是如出一辙的一幕。 “虽然我也没有什么隐私。” 又一个冯绣虎出现。 “但没有不代表你能随便看。” 第六个冯绣虎出现。 “可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其实已经看到了。” 第七个冯绣虎出现。 “我没有隐私,也没有过去。” 第八个冯绣虎出现。 “甚至没有我。” 第九个冯绣虎出现。 “你可以看见黑暗,却看不见虚无。” 第十个冯绣虎出现。 “那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又是什么?” 第十一个冯绣虎出现,话题来到这里,他似乎已经脱离了对黑夜之神的问话,更像在梦呓一般的自问自答。 “这些都不是我,那到底谁才是我?” “你想看我,我也想看我,我们都想看我。” “可是我看不见,我把自己忘了。” “回不去了。” “没有回去的路,我甚至想不起该回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能看见,不如带我一起,我也想看看。” 话语一句接一句,几乎没有间隔。 不多时的功夫,黑夜之神周围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冯绣虎,每个冯绣虎都面对着她,把她定定看着。 随着人越来越多,黑夜之神已经快没有落脚之处,冯绣虎们的声音也变得嘈杂,黑夜之神几乎无法听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够了!” 她终于无法忍受,猛地一跺脚,冻结权柄的力量伴随着她的愤怒席卷出去,所有的冯绣虎在瞬间全被冻成了冰雕。 世界安静了。 “骗你的。” 又一个冯绣虎出现在她面前。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所有的冰雕立时恢复了原貌。 冯绣虎朝她微笑:“我看见了,是规则的律动,但我这里没有规则。” 黑夜之神怔怔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一个看不清路的失乡者。” 冯绣虎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试试看吧,看看窥视权柄能否看清什么。” 黑夜之神微微咬牙:“这可是你说的。” 冯绣虎点点头,闭上眼睛,周围所有的“冯绣虎”于无声中消散。 黑夜之神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她深吸一口气,无形的规则律动荡开,以黑夜之神为中心,巨大的瞳仁状符文瞬间展现,绽放起恢弘的光芒。 长发飞舞间,黑夜之神最后看了冯绣虎一眼,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空气中传来了炽热。 黑夜之神猛地睁眼—— 火。 她看见了无尽的火海。 滔天的火焰遮蔽一切,耳边充斥着凄厉的哭喊和痛苦的哀嚎。 黑夜之神身处中心,火苗正舔舐她的裙摆,高温正炙烤她的皮肤,滚滚热浪席卷,就连呼吸都仿佛是奢求。 黑夜之神脸上浮现出悲愤神色——她觉得自己又被马二戏耍了。 这种如末日般的大火中,根本没有阴影存在的空间,马二就是故意把她送进来的! 黑夜之神试图切断她和冯绣虎之间的连接,停下窥视神术脱离此处,却在这时忽然绝望地发现——她竟感知不到权柄了。 不止是权柄,就连法力都荡然无存。 这怎么可能? 是幻觉? 她很清醒,而且滚烫的火焰和烧焦的气味是如此的真实。 黑夜之神有些慌了。 她试着寻找出口,可视野所及之处全是火焰。 大火已经蔓延到了脚下,引燃了她的裙摆。 黑夜之神将火苗踩熄,咬着唇观察四周。 死亡? 她并不害怕,但她不想死在这里——一个陌生人的思绪碎片里。 就在这时,黑夜之神忽然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大火中浮现出了一道人影。 …… 林中空地。 冯绣虎跟黑夜之神握了握手:“别送了。” “嗯。” 黑夜之神面无表情地点头:“不送了。” 冯绣虎叮嘱她:“下次别有事没事就往人脑子里钻了。” 黑夜之神还是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冯绣虎又说:“也不要老一个人待着,专家说你这种情况久了容易得抑郁症,有空就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什么的。” 黑夜之神斜眼看着他:“……你到底走不走?” 冯绣虎收回手:“这就走了。” 他来得偶然,走得也干脆。 转身走到空地边缘时,冯绣虎看见那个男人还坐在原地。 他一边拍手,一边喃喃呓语:“回家了……路……找到路了……娘……大郎带吃的回来了……” 已经快要走过的冯绣虎又倒了回来,朝远处的黑夜之神挥手,喊道:“这人我也带走了啊!” 黑夜之神没作回应,只是深深看了冯绣虎一眼,转身走进了树林深处。 (本章完) 第450章 449趁手的兵器 第450章 449趁手的兵器 冯绣虎无缘无故提起了黑夜之神,令方有六突然警醒。 “没错,这棵通灵神木是惊蛰庙和黑夜教会共分之物,就连惊蛰郎都留下了一张神降符,黑夜之神又怎么会不准备后手?” “她确实准备了。” 冯绣虎提步走向高塔。 “羲君允许主神教会进入东大陆传教,却并未允许西方神随意踏足,所以很多事情做起来,黑夜之神不如惊蛰郎方便。” 走上台阶,冯绣虎再次进入高塔。 “但好在黑夜之神持有‘窥视’权柄,使她能随时掌握这里的情况。” 冯绣虎径直走到大树前,他低下头审视,用手杖在地砖上敲击,发出笃笃的闷响。 方有六也低头看去,此时才瞧出端倪——地砖上的纹路拼接出来的分明就是一个法阵。 “这是象征窥视权柄的符文。” 方有六瞳孔一缩,他立刻看向最内环的图腾:“指向的是……” “黑夜之神本神。” 冯绣虎替他说出了答案。 “不对。” 方有六察觉到疑点,他环首四顾:“为什么只有符文和图腾?最外环的阵基在哪儿?” 前文有提,一个完整的法阵,从外到内应该由阵基、符文、图腾三个部分组成。 “在山谷外围。” 冯绣虎说道:“准确来说,这个法阵将整座山谷都囊括了进去,起点就在城门口。它存在的意义,不仅是让黑夜之神随时知晓通灵神木的生长情况,同时也使驻留在这里的黑夜教会能及时察觉到是否有人逃离自在城。” 方有六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黑夜之神随时都可能发现我们?” 对于这个问题冯绣虎没有回答,他对方有六说道:“你去趟城门口吧,牛家大郎回来了——他估计走不动路,你带点吃的喝的,去接一下。” 方有六看了冯绣虎一眼,意识到冯绣虎是在故意支开他。 冯绣虎身上有秘密,方有六是知道的,但谁身上没有秘密呢?就连方有六自己,不也对秘法学院的好多事藏着掖着吗? 于是方有六点头应了:“好,那我们在马车处汇合。” 说罢,他转身离去。 方有六一走,憋了好半天的顺子终于能畅所欲言了。 他急不可耐说道:“大哥!刚才你不在,你的身子又被邪神给占了——” 话音未落,蚀从冯绣虎身后钻了出来。 他没好气地瞪了顺子一眼:“说了多少回了,不是邪神。” 虎目凶态毕露,顺子讷讷不敢搭话。 蚀在冯绣虎的身上嗅了嗅:“规则律动的余韵……这味道,是窥视权柄?你见到黑夜了?” 冯绣虎微微颔首:“我去了暮林,但我没搞明白我是怎么到那儿的。” 蚀抬头看向大树,又低头盯着法阵:“或许是运气不好。” 冯绣虎眼皮一跳,他想起了厄运之神说的话——她把原属于冯绣虎的厄运转赠给了他人。 一语成谶,倒霉的成了黑夜之神。 蚀斟酌片刻,给出了合理解释:“自在城环境特殊,现世与灵界之间没有清晰界限,不巧的是,偏偏通灵神木长在了这里。” “它具备通灵木应有的特性,根系连通着现世与灵界,所以强行将自身周边异常的环境给矫正了过来。” 顺子突然恍然:“怪不得梓锦佘和杰弗里张在园子里打架跟没事人似的,还有那些衣服里揣着叶子的人。” 蚀继续说道:“但是这种矫正行为跟自在城地界的特殊环境产生了冲突——这里之前虽然现世与灵界重迭,但对应的灵界位置是固定的。结果被通灵神木一搅和,反而加剧了这种异常状态,使自在城的灵界区域产生了紊乱,从而变得不再固定。” 他用爪子刨了刨地上的石砖:“好巧不巧,黑夜教会在这里布下了法阵。” “这座囊括整个自在城的法阵给紊乱状态提供了一个现成的锚点,导致从自在城进入灵界的人,会根据图腾的指向误入黑夜之神的神国。” 蚀把头伏低,对着地面长吹一口气。 随着风吹过,所有石砖尽数沙化,变成细密的粉末。 “法阵已毁。” 蚀抬头看着冯绣虎,声音中带着野兽的低鸣:“黑夜之神的根毕竟在西大陆,一时半会可能管不了你,但惊蛰郎就不一样了。” “你屠尽他一座祠庙,又斩了他的神念,这梁子小不了。” 冯绣虎瞪大眼睛:“这叫什么话?跟他火并的明明是你。” 蚀讥笑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如果他真来找你要说法,你到时候就把我唤出来对峙,说不定他会给面子。” 冯绣虎沉默了——蚀说的分明是反话。 他还真不能把蚀搬出来挡枪,否则他无法解释蚀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只有藏在暗处的大虫才是原本那个高高在上的蚀神。 所以斩杀神念的不能是蚀,只能是他冯绣虎。 想通了这一点,冯绣虎便有了决断。 换个说法也叫破罐子破摔。 冯绣虎轻轻摩挲着手杖上的虎头:“反正都已经得罪了。” 蚀心有所感,察觉到冯绣虎体内的法力正在流转。 “你想做什么?”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大虫,我想好什么兵器最趁手了。” “这么快就有决定了?” 蚀想劝他考虑清楚。 冯绣虎咧嘴笑道:“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古典手杖开始散发出光彩,冯绣虎提起它在掌心打了个旋,然后一把握住。 手杖的形态出现变化,待光彩散尽,一长柄物件出现在冯绣虎手中。 蚀定睛看去,顿时大失所望—— 只见此物握柄长而直,平平无奇;首端呈楔形,一头宽而利,一头窄而钝,更是毫无亮点。 说得那么多,它其实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柄斧。 非要说哪里特殊的话——那就是整把斧子是通体红色的。 冯绣虎在手里掂量两下,觉得哪哪儿都合适,哪哪儿都趁手,心里欢喜得紧。 蚀脸色不太好看:“好端端一把神器,你给塑成这样?” 冯绣虎不觉哪里不好:“怎么?” 蚀没好气道:“到时候打起架来,你把这玩意儿掏出来,不得让人笑话死?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砍柴的。” 冯绣虎抱着斧子亲了一口:“你最后一句倒是没说错。” 他转头看向通灵神木:“我现在就是要砍柴。” (本章完) 第451章 450自在城,归自在 第451章 450自在城,归自在 对此,顺子和蚀都没有异议。 顺子觉得这才是他们唱诗班的作风——先砍他丫的,再抢他丫的。 蚀则是说道:“这么大棵树你也带不走,况且它还没长成,这时候砍了未免有些可惜。” 冯绣虎却摇了摇头:“我没打算带走它。” 他提着斧子走到大树当前,自言自语道:“修士之恶谷,百姓之福地。反正都已经得罪惊蛰郎了,也不差这棵树。” 冯绣虎举起了斧子,汹涌的法力倾泻而出,大衣翻飞舞动。 “一切都因它而起,不如把自在还给自在城。” 哗—— 斧子横挥而出,劈出一道耀眼的赤红弧光。 通灵神木拦腰而断,轰然倒塌。 …… 半晌后,冯绣虎和顺子站在园子里,望着前方燃起熊熊大火的高塔。 建造时为了赶时间,整座高塔几乎全采用的木质结构,导致它建得快,烧起来也快。 冯绣虎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杵着手杖,另一只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做事就要做绝,砍了树还不过瘾,为了不给神庙教会留念想,冯绣虎索性一把火将高塔连带着一块儿烧了。 此时已近黄昏,窜起的火光将半边天空映得火红。 顺子看呆了,不禁喃喃感叹:“好漂亮,我记得小时候在滩涂上看到的火烧云也是这么漂亮。” 冯绣虎不置可否,他随手弹飞烟蒂,转身道:“走吧。” 二人走出园子大门,却被挡住了去路。 长街上密密麻麻跪满了百姓。 他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跪着。 乍一看有些渗人。 见此一幕,冯绣虎沉下脸来:“怎么,天还没黑就急着给神庙教会守灵?” 这时候,为首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冲冯绣虎拱手点头:“我是自在城的镇长,这位……” 他本想称呼一句“先生”,以显得正式,可看到旁边的顺子后,到嘴又改成了:“这位……好汉,还未请教大名?” 冯绣虎冷笑一声:“瓦德拉乔。” 这次他学聪明了,直接跳过了“科纳特陈”。 这洋名字让镇长愣了两秒,但很快回神,解释道:“瓦德拉先生,你误会了,他们不是在跪修士和神官,而是跪你。” “跪我也不行呀。” 冯绣虎感到莫名其妙:“我他妈还没死呢!” 镇长哭笑不得:“这是跪恩人,感谢你仗义出手。” 冯绣虎闻言沉默了。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在城的居民其实什么都明白。 没有邪祟闹灾,也没有驱邪作法,一切都是谎言,他们全都知道。 自在城是能见到灵体没错,但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这里的人们早就司空见惯,又怎么会错认成邪祟? 只是因为这是神庙和教会说的,所以他们不敢开口,也不敢质疑,所以只能当起瞎子聋子哑巴,然后捡起神庙教会给出的荒唐理由来自我欺骗。 不骗自己的人全都死了。 片刻后,冯绣虎低声道:“以后这里不会有神庙教会了,好好过日子吧。” “把粮食种起来,别再饿肚子了;热热闹闹的,也别回地底了。” 镇长试探问道:“田地荒废许久,重种粮食也需要时间,府衙倒是可以掏出一些存粮,但怕是撑不了太久,所以我打算派人去州府,请州府拨粮的同时,也将此间事由如实禀报……” 冯绣虎听出了他的顾虑,打断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人再拦着你们出城了。” 这句话声音不小,虽然早有些猜测,但听到冯绣虎亲口说出,街上的人群纷纷躁动起来。 镇长的脸上也情不自禁浮现出了欣喜,他强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瓦德拉先生说得在理,我今天就派人连夜出发去州府。” 他语气一顿,咽下一口唾沫,小心观察起冯绣虎脸色:“只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惊蛰庙和黑夜教会……” 镇长垂眸瞥了眼围墙边满地的尸体:“瓦德拉先生觉得我怎么说比较合适?” 冯绣虎这下明白了。 镇长有难处。 一想也是,一座祠庙和一座祷堂全死绝了,自在城背不起这个锅,惊蛰庙和黑夜教会如果非要拿自在城撒气,州府那边也拦不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冯绣虎把锅背起来,但别人刚出手帮了你就把人卖了,镇长才不好挑明,毕竟说出去不地道。 想明白这点,冯绣虎轻声一笑。 他拍了拍胸脯,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刚才记错了,我叫马二。” 又指了指顺子:“他叫叶三。” “今天这事是我们兄弟俩做的,不管谁问起,都只管这样告诉他们。” 这番话足以表明态度。 镇长一把握住冯绣虎的手,激动道:“马二先生!” 冯绣虎抽手打断:“少套近乎。” 他领着顺子往前走去,不耐烦地喊道:“赶紧让路,别挡我前面。” 跪地的人群纷纷站起,从中间分出了一条走道,目送着二人沿街离去。 快走到汇合点时,顺子远远看到宋阿婆无助地站在街边,她看不清东西,只能迷茫地左顾右盼。 顺子赶紧上前拉住她:“阿婆,你怎么上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阿婆紧紧抓着顺子的衣袖:“娃儿呀,发生什么了?我听见大家都往外跑,是不是邪祟来抓替身咧?我家大郎在哪呀,你叫他快些回来。” 顺子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阿婆,以后都没有邪祟了,也不用躲地窖了。” 宋阿婆一愣:“没有邪祟了……” 她忽然失声,嘴唇微微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没有了……” 宋阿婆脚下一软,竟是站立不稳往下倒去,顺子赶紧扶住了她。 只见宋阿婆悲恸不已,沙哑的声音几乎喊不出来:“可是大郎他——他怎么就没等到呀……” “大郎呀,这苦日子到头了,你哪怕再多熬两三天……” 顺子胸口发闷,他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面庞,低声道:“原来阿婆不糊涂……” 哭声回荡在长街上。 冯绣虎站在街对面没有过去,他把这户的窗户给拆了——就是刚进城给他吃闭门羹这户。 忽然冯绣虎听见了马蹄哒哒声。 “娘!” 喊声划破安静的街道。 哭声一滞。 宋阿婆抓着顺子的衣服,转身回望。 模糊的视野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轮廓正朝她跑来。 “……大郎。” (本章完) 第452章 451羲君的牢笼 第452章 451羲君的牢笼 三人本是打算来自在城过夜的,结果天刚黑却离开了。 方有六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一趟的见闻已经足够他在手札上多添两笔。 反而是顺子挺疑惑:“神庙教会都收拾干净了,咱们走这么急作甚?”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又不要你赶车,在哪儿睡不是睡?” 车帘外方有六不依了:“合着该我的呗?” 冯绣虎顺着杆子往上爬:“你把驱车的咒术教给我,今晚我替你。” 方有六又不接茬了。 冯绣虎讨了个没趣,翘起腿躺在车厢里。 方有六对顺子说道:“三爷有所不知,其实二爷才是考虑得周全。自在城重获新生,今夜必会热闹欢庆,届时咱们就算想睡,也睡不了踏实觉,所以还不如连夜出发,至少在车里能睡得安稳。” 竟是这个原因吗? 冯绣虎眨眨眼睛,他还真没想到这层。 他纯是因为那座高塔烧得烟尘乱飞,满城都是呛人味道,冯绣虎不想遭这份罪,所以才急着走。 顺子跟方有六聊了起来:“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方有六在心里默默估算片刻,回道:“天亮前我们能赶到天瀑川,我们可以先在岸边休整一下,等天亮了再渡江。” 玄国三条大川,天瀑川是最南边的一条,顺子已从方有六嘴里听过多次,他兴奋道:“我还没见过大川哩,它具体长什么样子?” 方有六笑着说道:“能是什么样子?无非是条大河,只不过水脉长些,水道宽些,水流急些,倒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顺子兴致不减:“难道三条大川全是一个样?” 方有六微微偏头:“那倒不是。” “天瀑川的源头在玄国西边最高的那座山上,据说站在山脚往上看,就像一道从天上倾泻而下瀑布,天瀑川便因此得名。” “而要论水流湍急,当属中间的黑水川,这条大川的水势终年又急又险,而且不知是何原因,川中之水漆黑一片,犹如墨汁,可只要一捞上来,就又变成了寻常无色的河水。” “至于最后的安垄川,反而是三条大川中最温顺的一条。就如它的名字,水脉所过之处,两岸良田万倾沃野千里,是整个玄国最丰饶的膏腴之地。” “而横穿太京城的白渡河,就是安垄川的一条支流,所以坊间也有传说,说安垄川其实是叫错了的称呼,应该叫安龙川才对。” 这边顺子和方有六聊得火热,冯绣虎则往最里挪了挪,他把声音压低,趁机跟脑海里的蚀对起话来。 他还没忘自己的“主线任务”——最开始去灵界,冯绣虎是想找蚀问事情来着。 “方有六说,只有构筑了现世神国的神祇才能在现世不受约束,说这是羲君定的规矩。” 蚀懒洋洋回道:“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冯绣虎表示不解:“这规矩没头没脑的,人好不容易成神了还得受这个窝囊气,羲君怎么想的?” 蚀低声发笑,笑声中带着一丝缅怀:“因为羲君说,有家才有人,要是连家都没有,神就没有理由长留现世。” 冯绣虎抓了抓头发:“她管得真宽。” 蚀维护起羲君:“你懂什么?要是不立规矩,现世不早乱了套了?真神真神,只有坐在神坛上的才是神,要是从神坛上下来肆意妄为,那就成妖魔鬼怪了。” 冯绣虎冷笑一声:“现在倒也没差。” “真想立规矩就好好立,搞出个现世神国的由头来,纯属脱了裤子放屁。就好比这次,要是惊蛰郎和黑夜之神真把通灵神木拿到手,构筑起现世神国,羲君当真就管不了他们了?” 蚀愣了一下,忽地笑了:“原来你是误会了这个。” 冯绣虎挑明:“我误会什么了?” 蚀笑道:“你以为拿到通灵神木就能构筑现世神国了?” “真以为羲君那么蠢?通灵神木是构筑现世神国的必需灵材不假,但构筑现世神国这件事,须得羲君来做——你难不成忘了,羲君才是炼器的祖师爷。” 冯绣虎惊道:“嚯,合着她是印房产证那个!” 蚀出声附和:“所以说,就算通灵神木到手,惊蛰郎也得拿着东西来找羲君求助,至于给不给他‘羲君特许’,还不是看羲君点不点头的事?否则你觉得为什么西方神里无一人拥有现世神国?羲君就没打算伺候呗!” 冯绣虎又有了疑惑:“既然羲君不伺候西方神,那为什么黑夜之神还要跟惊蛰郎合作?她拿了通灵神木也没用呀。” 这问题问得有些愚笨,冯绣虎一时钻了牛角尖。 听得蚀不住哂笑:“珍贵的东西不会因为它无用就变得不珍贵了,退万步说,自己用不着还不能拿去作顺水人情吗?” 冯绣虎恍然大悟——这东西拿出来东方神得抢着要,落到黑夜之神手里说不定能发挥出比构筑现世神国更大的用处。 蚀意味深长道:“这下你该明白了,直接强硬约束,反而会引得诸神不满,所以羲君才借了构筑现世神国的由头,只有信得过的神祇,才能得她点头,而那些揣着各自心思的,本就是被约束的对象。” 冯绣虎不禁感叹:“领导也不好当啊,东方神各有各的算盘,拧不成一股绳,难怪被西方神蹬鼻子上脸。” 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羲君身上。 冯绣虎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归根结底的原因所在。 从蚀这么久以来的只言片语描述中,冯绣虎对羲君已经有了一个相对片面的印象——她只想立规矩,但很少真正管过什么。 就像设下了一个牢笼,至于里面的人会不会从缝隙里钻出来,她却视而不见。 似乎对羲君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去做。 寻找永生的方法。 冯绣虎不禁又想到了蚀。 永生的路羲君还没有走通,那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对蚀这个不可或缺的臂助痛下杀手? 就算她已经找到了方法,那也没必要灭口吧?蚀本来就是永生的,又不会碍着她,俩人都这么熟了,一起厮守到天荒地老不好吗? (本章完) 第453章 452丰津渡 第453章 452丰津渡 有时候冯绣虎忍不住要怀疑方有六是不是高德导航成的精——他说多久到,就总能多久到。 这不,天还没亮,马车准时抵达了天瀑川。 三人的原计划是先在岸边休整半日,等方有六歇够了,再渡河前往北岸的金堤城。 可当马车沿着大路来到岸边,才发现此处灯火通明,有人用木篱笆临时圈出了一个寨子,将码头渡口全部围在了里边,寨子的入口处还有专人值守。 此时冯绣虎和顺子正在车厢内打鼾,只有方有六独自赶车。 见马车靠近,守门的人迎上前挡在路中间。 待马车缓缓停下,守门二人举着火把凑上前来,一人问话,另一人则围着马车绕圈检查。 虽不知这架势是要做什么,但方有六不愿惹是生非,客客气气地拱手堆笑:“这是闹哪出?我们是外地来的,若是不小心触了忌讳,还请多担待。” 挡在前面的是个矮壮汉子,唇边挂着一道刀疤,他把火把举高了些,使他能看清方有六容貌。 闻言,刀疤矮子撇了撇嘴:“还真是生面孔,打哪儿来的?” 方有六留了个心眼儿,作答:“州府。” 刀疤矮子微微颔首:“千屿城呵……” 他瞥了眼方有六身后的车厢,问道:“里边是谁?” 方有六说:“我家老爷,此去北面探亲。” 刀疤矮子稍许正色:“还是家贵人?但此路不通,你们自去寻别处渡河吧。” 方有六指了指刀疤矮子身后的渡口:“丰津渡已经是周边最近的渡口,别处还能去哪儿?” 刀疤矮子咧嘴一笑:“听不懂人话怎的?说了不让过就是不让过,丰津渡这几日封了,要想渡河,就继续往下游走,你们有车,走上差不多一天的功夫,就能看到栖川邑的渡头了。” 方有六不禁皱眉:“我做不了主,须等我家老爷醒了,问问他的意思。” 方有六看向不远处的渡口,问道:“所以能不能先放我们进去?” 刀疤矮子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无非是觉得他说话不作数,想去渡口边再找人问问。 于是刀疤矮子让开道路:“问谁都一样,别说你们了,这几天就算有鸟儿想飞过河去都得被射下来烤了吃。” …… 清晨。 冯绣虎是被喧闹声给吵醒的。 掀开车帘,发现方有六正坐在车辕上,小口喝着稀粥。 闻着香味,冯绣虎咽了口唾沫:“哪来的粥?” 方有六指了下对面的简陋棚屋:“那边买的。” 冯绣虎这才注意到周围环境,他环顾一圈:“咱们这是走到难民营来了?” 寨子里所有棚屋皆是临时搭筑,几捆草席,几根竹竿,再拼凑几块木板,怎么简陋怎么来,所以也不怪冯绣虎这样想。 “不是难民。” 方有六打了个哈欠:“他们在闹事。” 经他一提醒,冯绣虎也注意到了吵闹的源头——岸边码头,寨子里的人群围拢在一起,正和另一帮人对峙,期间骂骂咧咧声不断,冯绣虎就是被他们吵醒的。 这时候顺子也醒了,揉着眼睛看见方有六手里的粥,于是也问了和冯绣虎同样的问题。 方有六给出答案,顺子便麻溜下车去对面买早饭了——毕竟能吃口热乎的,总比啃干饼子来得强。 在二人没醒之前,方有六已经去打听了一圈,此时强撑着困意给冯绣虎道出原委。 “这里名叫丰津渡,是周边范围内,天瀑川两岸距离最近,河道最浅的地方,所以人们渡河通常也都走这里。” “离丰津渡最近的是一个叫鸣水县的县城,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春汛将近,大川沿岸的百姓就会举办江流祭,向江流公献上供奉,以保这一年的渔获和不生涝灾。” “可今年的江流祭却遇上了阻碍。” 方有六指了指岸边。 冯绣虎顺着看去,只见码头上停靠着几艘大船,上方的甲板边可见人头攒动,似乎人数不少。 除此之外,沿岸一排还搭着施工栈桥,只是此时已经被毁坏大半。 方有六说:“这几艘大船是从对岸的金堤城来的,洋人打算在天瀑川上修一座跨江大桥,这原本是好事,利国利民,所以也得了府衙首肯,选址就选在了这里。” “从勘验测绘,到结构设计,前期的准备工作全部都完成了,于是洋人就把造桥的队伍拉了过来,打算在春汛来临前先把桥墩打下去,否则大水一来,就又得等到明年了。” 方有六两手一摊:“结果就坏事了。” “百姓要办江流祭,于是让造桥队把工期缓一缓,等江流祭过了再开工;可造桥队等不起,说江流祭晚点办也没关系,况且他们有府衙的批文,可谓是名正言顺,于是直接开工了。” “此举就惹恼了鸣水县的人,直接啸聚成众,上来拆了造桥队刚搭好的工事,还把工人全部赶回了船上。”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造桥队重新开工,鸣水县的人还直接把渡口围了起来,日夜派人巡逻。” 方有六指着岸边的人群说道:“看见那边没?领头的就是江流庙的税官,人称‘癞头鼋’的汤大元;而跟他对峙的,就是洋人厂里的大管事,金堤城来的哑巴金。” 冯绣虎一边听一边点头:“所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方有六苦笑:“两边打出了真火气,癞头鼋直接把事做绝,扣了大船,封了渡口,禁止任何人渡河。” 冯绣虎一愣:“我们也过不去了?” 方有六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要么咱们在这多等几天,等他们闹完了估计渡口也恢复正常了;要么就是接着往下游走,去找别的渡口。” 他打了个哈欠:“你慢慢考虑,反正我也需要休息,一时半会走不了,具体怎么办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说罢,方有六钻进了车厢。 顺子端着两碗粥屁颠屁颠跑了回来,惊喜道:“大哥,这粥底是鱼汤熬的,闻着可鲜哩!” 冯绣虎接过来,问:“多少钱?” 顺子道:“倒是不贵,两大碗收了我八颗铜珠子——待会儿还得把碗还给人家。” (本章完) 第454章 453癞头鼋和哑巴金 第454章 453癞头鼋和哑巴金 冯绣虎默默点头,这价格算是公道,没有宰客。 想来也对,整个寨子都是临时搭的,粥棚想必也只是做短期生意——无非是见近日此处热闹,才特意过来支起摊子,来往的买客多是鸣水县老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是故意坐地起价,反而招惹骂声。 同时也足以证明,粥棚的老板是个本分人。 想明白这点,冯绣虎端着碗走向粥棚,顺子也从后面跟了上来。 粥棚老板是个老大爷,头发已经白。 见冯绣虎走近,老头瞥了眼他手里的粥碗,问道:“不合口味?” 冯绣虎摇摇头:“打听点事。” 老头放下心来,蹲身往灶眼里添了两根柴火:“想渡河?” 冯绣虎问:“你怎么知道?”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的嘴里缺了颗门牙。 他说:“看你面生,外地人到了这儿还能问什么?” 冯绣虎露恍然神色。 老头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对峙的人群:“别想了,没戏。这两日连咱们本地人想入河打渔都被拦着,更别提你们了。” 冯绣虎好奇道:“造桥是洋人揽的活,还得了府衙的支持,你们鸣水县头这么铁,跟他们对着干就不怕事后吃挂落?” 老头嗤声一笑:“嘁,府衙怎的?你也不看看那边带头的是谁,那可是癞头鼋!替江流庙的修士老爷办事的主,传闻说他是江流公麾下的巡河夜叉转世,凶恶得很呐。” 冯绣虎如今也算是见多识广,对这种坊间的无稽之谈不甚在意,他摆摆手道:“一个税官而已,吓唬吓唬普通人也就顶天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闹事这档子事其实是得了江流庙授意的?也对,没有神庙在后面站台,癞头鼋一个税官也没胆子跟府衙晒脸。” 老头重新打量起冯绣虎,拱手道:“听老爷见地,想必也不是一般人。但且听老汉一句劝,莫要自恃身份插手,此事还是少掺和为妙。” 冯绣虎挑眉:“怎么说?” 老头压低声音:“坦白来讲,两边都是急着办正事,本不该闹得如此僵硬,但闹到现在,事情早已变了味道。” “老爷既已知晓,癞头鼋背后站着的是江流庙,那造桥队又哪来的胆子跟神庙争高低?” “殊不知,造桥队身后除了金堤城府衙,还有那个西边来的黑夜教会哩!” 冯绣虎不解:“造桥怎么又跟教会扯上关系了?是洋人专门请来撑腰的?” 老头摆手:“倒不是专门请来壮气势,而是造桥一事本就要仰仗人家。” 他指向远处宽阔的天瀑川:“我听说教会的神官老爷有一门神仙手段,能将河水冻住,所以造桥队开拔时,就已经请了神官老爷上船,原计划是让神官老爷们先施展手段截停河流,然后再由工人们下到河道里去打墩子。” 冯绣虎恍然大悟——“冻结”权柄下的咒术也是黑夜教会的看家本事,这么说造桥还真不能少了他们。 老头喟叹摇头:“所以就成了现在这局面,不管哪边低头,伤的都是神庙教会的颜面,这才谁都不肯退让。” 冯绣虎大致理清了里面的因果关系,向老头道谢后,又端着碗溜达到了对峙的人群外围——他看起了热闹。 只见人群中央两人相对而站。 一人粗布短打,光头上生满癞子,定是那癞头鼋无疑。 另一人长衫马褂,神情间镇定自若,颇有几分文人气质,应该就是那位大管事哑巴金。 癞头鼋嘴里骂骂咧咧:“废话少说,你个洋人的狗腿子就别出来现眼了,既是做不了主,便让你家洋主子出来跟老子说道。” 哑巴金面无表情,哪怕癞头鼋口水都喷到脸上了仍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汤先生,我的话就是阿伯特先生的意思,不需要由他再向你重复一遍;其次,恕我直言,以你的身份还没资格见他。” 冯绣虎捧着粥吸溜一口,惊道:“原来哑巴金不是哑巴呀?” 旁边人回头瞥他一眼,解释道:“笑话,真是哑巴的话他搁这儿干啥呢,干瞪眼吗?” 冯绣虎盯着他:“我问你了么你就接茬?” 那人冷笑一声:“嘁,我还不稀得说呢!” 话音刚落,顺子从另一边把他拎得双脚离地:“怎么跟我大哥说话呢?” 此人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顺子这么个剽悍猛将,吓得赶紧求饶:“错了错了!” 冯绣虎示意顺子把人放下来,然后替他拍了拍衣襟的褶皱:“那你接着说,哑巴金到底为什么叫这名儿?” 这人老实作答:“哑巴金本名金可安,原是金堤城走船帮的二当家,早年间就已经闯出了‘哑巴金’这个名号。只因此人平日里言语甚少,可偏偏对生意事格外擅长,不论是谈判还是谈生意,走船帮都仰仗他。‘哑巴开口,黄金一斗’,早些年金堤城坊间盛传这句话,说的就是他。” “后来走船帮覆灭,帮众死的死散的散,哑巴金嘴上的本事被洋人相中,便将其招揽,从此往后哑巴金就当了洋人的狗腿子。” 冯绣虎了然点头。 人群中听见癞头鼋冷笑:“哑巴金,你莫不是昏了头了,以前是看在你往日的江湖地位,才给你几分脸面,唤你一声金爷,难不成给你叫高兴了,还真以为自己风光依旧呐?” “呸!” 癞头鼋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现在就是条狗腿子!跟老子谈资格?老子是堂堂税官,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叽叽歪歪?” 哑巴金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他朝癞头鼋拱手,平静说道:“税官老爷果然威风,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把我的脑袋摘去,也省得再费口舌——金某但凡叫唤一声,都不算男儿汉。” 癞头鼋眯起眼睛,却没有动手。 人群外冯绣虎看得着急:“弄他呀!他都主动要求了,这也能忍得住?” 癞头鼋脸色一变,转头叱骂:“谁他娘在说话!老子用你来教?” (本章完) 第455章 454和事佬? 第455章 454和事佬? 癞头鼋不敢接茬,故意把矛头转向别人,此举已然弱了三分气势。 哑巴金嘴角噙笑,不屑之意溢于言表:“是税官老爷先提起‘江湖’,我还道你也是腥风血雨里闯出来的好汉,却不想连颗脑袋都不敢摘,啧啧啧……” 哑巴金啧啧有声:“……这么看,不像男儿汉的反倒是你呀。” “你他娘的——” 癞头鼋牙关咬紧,忽地又展露狞笑:“哑巴金,休要激我,真当老子看不出你的心思?无非是想逼老子动手,好让事情早些有个结果。” 被道破心思,哑巴金却不尴尬,只是轻声一笑:“是又如何?这就是你我的区别,我敢拿命作饵,你却连一腔血勇都无。你这种杂鱼,即便顶着税官的名头,也一辈子无甚作为,你手底这帮弟兄跟了你,才真真是瞎了眼。” 癞头鼋沉了脸色,悄悄看向周围,却见人群中有弟兄交头接耳,不禁下意识生疑,以为弟兄们真把哑巴金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就在这时,忽听人群外围又有声音喊话:“他诈你呢!真当他不怕死呀?不信你攮他两刀,且看他躲不躲!” 癞头鼋脸色又变——还是刚才那个声音! 哑巴金也微微皱眉,斜眼瞥向声音来源处。 癞头鼋冲人群骂道:“到底是哪个狗曰的乱吠?”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了顺子——顺子的体格本就扎眼,外加是个生面孔,任谁来都得第一个怀疑他。 “是你?” 癞头鼋面色不善地问道。 顺子指着自己鼻子,茫然摇头:“我没说话啊。” 这声音确实不对。 癞头鼋又看向顺子旁边的冯绣虎——又一个生面孔。 不料,癞头鼋还没说话,冯绣虎先瞪向了他:“你瞅啥?” 癞头鼋一愣。 冯绣虎又说:“瞅你咋地?” 癞头鼋又愣,下意识问左右:“他在跟我说话?” 冯绣虎还没完:“再瞅一个试试?” 癞头鼋倒吸一口冷气:“哪来的疯子?快把他赶走。” “试试就试试!” 冯绣虎大喊一声,拨开人群大步走到正中,二话没说把剩下的半碗粥扣在了癞头鼋的脑袋上。 癞头鼋大怒:“你他娘找死!” 他作势要去抽腰间短刀,可手刚按在刀把上,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 顺子单手握着双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癞头鼋的脑门上。 顺子俯视着他,眼神睥睨:“我大哥问你话呢,你瞅啥?” 咕咚。 癞头鼋咽了口唾沫:“我……没瞅。” 冯绣虎在癞头鼋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粥渍,笑道:“主要是你头上的癞子太影响食欲,好心给你挡挡。” 顺子接话:“说谢谢。” 癞头鼋扯出笑容:“谢,谢谢。” “不客气。”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又看向哑巴金。 哑巴金也正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见冯绣虎看来,主动拱了拱手。 冯绣虎微微点头:“我来讲句公道话。” 哑巴金伸手请道:“阁下但说无妨。” 冯绣虎双手遮住前额,遥望着天瀑川:“要我说,屁大点事有什么好争的?” “你们修桥的,该怎么修就怎么修嘛,若是因为截水的问题,那把江流祭的位置往上游挪挪,不就行了?你们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哑巴金笑着点头:“我觉得在理。” 癞头鼋却不干了:“不行!千百年来江流祭都在这里办,凭什么让我们挪位置?” 冯绣虎摊手:“钻牛角尖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自己想想,就算今年你们争赢了,可明年,后年,以及再往后怎么办?江流祭的位置迟早要改。” 癞头鼋一愣:“这又是什么道理?” 冯绣虎指着河面解释道:“你看,一座能跨江的大桥有多大,你应该能想象出来。到时候大桥建好,既遮了光线,又挡了风水,江流祭肯定不适合继续在此处办了,你们是不是得重新选址?” 癞头鼋呆立片刻,猛地一拍大腿:“我他娘怎么没想到?那更不能让他们修了呀!” 冯绣虎不禁怔住——他本是站出来当和事佬的,没想到一不小心竟把天给聊死了。 这下好了,事情彻底没有转圜余地了。 “大哥。” 顺子忽然招呼冯绣虎,示意他往上看。 冯绣虎抬眼看去,只见大船甲板上露出几道身影,看他们穿着,分明是黑夜教会的神官。 不用说,必然是专门出来盯着他和顺子两人的。 冯绣虎是来想办法渡河的,不是来惹麻烦的,所以摆摆手让顺子收了枪。 眼下局面无解,冯绣虎索性直接问癞头鼋:“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们要去对岸,你到底放不放行?” 此时癞头鼋没被枪抵着,许是瞧出了冯绣虎有顾忌,他心里也有了底气。 遂冷笑说道:“这位爷也不知是哪条道上杀出来的过江龙,放在平常时候,我一定亲自送你们渡河,可今日我却做不得这个主,只因头上有江流庙的祭长大人盯着,你要是有门路,自可去庙里找祭长老爷谈,且看他放不放你过去。” “拿神庙压我?” 冯绣虎不禁笑了,顺子也跟着笑了。 二人笑得癞头鼋心头发慌。 只听顺子说道:“哥,要不我一枪崩了他吧,弄死他神庙就该出面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神庙都是这尿性。” 癞头鼋头皮发麻,顺子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当然了,他头皮发麻也可能是被热粥给烫的。 哑巴金忽然幽幽开口:“杀了他也不顶用,神庙能找他当税官,自然也能找别人当税官,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届时你们还是渡不了河。既有本事,何不直接去神庙划道说理?” 好嘛,这俩人,一个想以势压人,一个想驱虎吞狼,都不是什么好鸟。 头顶就有黑夜教会的神官盯着,所以哑巴金的底气比癞头鼋更足。 可冯绣虎不是傻子,他偏不上套。 他分别看了癞头鼋和哑巴金几眼,说道:“你们接着吵你们的,但我把话说在前头,等中午我们就渡河,谁要是敢拦,就尽管来试试。” (本章完) 第456章 455兴风作浪 第456章 455兴风作浪 中午,方有六醒了。 一睁眼就被冯绣虎催促启程。 方有六还懵着,遂问冯绣虎发生了什么,是否渡口可以通行了。 冯绣虎拍着胸脯告诉他,说自己出马一个顶俩,在方有六睡觉的工夫已经把事情办妥帖了。 方有六将信将疑,可冯绣虎催得紧,只好将马车驶到偏僻处,变作马头船后,再由顺子扛着往岸边走去。 你别说,一路走到渡口,还真没遇到阻拦。 早上在岸边对峙的人群已经散去,方有六打量周围,发现有许多人都把这边盯着。 他们的眼神皆透着古怪,亦有不少人嘴边挂笑,但无一人上前找茬。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怀好意的冷笑。 方有六心里疑惑,却也无人可问,回头看去,冯绣虎和顺子已经推船下水。 在冯绣虎的催促中,三人依次上船。 老样子,方有六还是坐在最前的位置掌舵,正要出发时,忽听头顶有声音喊道:“阁下,祝一帆风顺。” 抬头望去,原来是停靠在旁的大船甲板上有人探出身影。 定睛细瞧,居然是那位气质儒雅的哑巴金。 冯绣虎拱手回礼:“借你吉言吧。” 哑巴金微微颔首,笑道:“还没请教阁下姓名。” “马二。” 冯绣虎报上名号,态度不冷不热。 三人蹬起脚踏,马头船往前行去。 将修桥的选址定在这里,当然有其中的道理。 天瀑川作为三条大川之一,虽不及黑水川湍急凶险,却也远不如安垄川安分。 水脉所过之处,河道曲折,宽窄变化频繁,加之河床极深,形态复杂,所以常有湍流形成旋涡。 而眼下所在的位置,却是周边范围内水流最稳,河道最浅的一段,所以桥梁的选址才不做他想。 之所以河流在此处变得安稳,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金堤城。 金堤城位于北岸,北岸的地势较南岸更高,于是很久以前的人们在金堤城临川一面修筑起了一道弧形的堤坝,堤坝大大减缓了水流流速,这才得以治水成功。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冯绣虎问。 方有六答:“康斯特的手札里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他对人文方面的内容很感兴趣,所以围绕着那座堤坝做了不少调查。” 冯绣虎又有话说了:“你瞧瞧人家,都是咱学院出来的,人康斯特了解的都是厚重的历史知识,你成天就只知道打听八卦。” 方有六说道:“了解过去有助于反省自我,但认识现在也能开拓眼界,谁也不比谁差了。” 冯绣虎在他后脑勺戳了一指头:“还学会顶嘴了,小道理一套一套的,等回了学院我就开除你。” 方有六无奈哂笑:“胡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你真把自己当院长了?” 话音未落,马头船忽然一抖。 此时已经快到河中央,河面上只有他们孤零零一条船。 顺子下意识扶住两边船舷,紧张道:“发生什么了?” 方有六探头看向水面:“还像起浪了。” 冯绣虎转头观察左右,水面上明明风平浪静。 刚才那一抖却显得突兀。 就在此时,船下又无端起浪,推得马头船左右摇晃起来。 这下方有六不淡定了——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就必然有鬼。 忽听顺子喊道:“大哥!后面有人!” 他们后面明明就是大河,怎么会有人? 冯绣虎和方有六齐齐回头看去—— 只见数道身影踏浪而来如履平地,他们身着黑底蓝纹长衫,手中兵器酷似长刀,通体漆黑笔直,却又无尖无刃。 “江流庙!” 方有六惊呼。 冯绣虎问:“你认识啊?” 方有六指向来人手中兵器:“那是量水尺,江流庙吃饭的家伙,除了他们还能是谁?” 不待冯绣虎恍然,方有六又问:“你怎么招惹他们了?” 冯绣虎不满道:“你怎么确定是我?就不能是顺子?” 顺子赶紧否认:“我没惹事!” 冯绣虎也摇头:“我也没有。” 他确实没有——严格来说他只招惹了税官。 可惜方有六不信,但眼下却不是分锅的时候,江流庙修士已经对马头船形成了合围之势,他们手掐法诀,各自站位,原本平静的河面顿时变得不安分起来。 随着波浪荡起,势头一次比一次猛烈,马头船再精巧再神异,可终究也只是一艘小船,在水波的搅动下时而翘起时而落下。 顺子被晃得胃里翻腾脸色铁青,他抄起猎枪,照着一人扣下扳机。 砰! 火舌喷吐,那名修士身前升起一道厚实水幕,子弹打上去瞬间失了劲头。 显然这帮人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顺子手里有火器,所以个个都保持了一定距离,而且有所提防。 “他娘的!” 顺子大骂一声,撑着船舷跳到船尾处,一步下踏:“镇!” 马头船立时变得平稳许多,犹如水中一块坚石,任由水浪拍击,自安稳不动。 修士中领头者颇感诧异,不由得多看了顺子两眼。 只见他法诀一变,两条水柱席卷而起,飞旋的姿态仿佛两根钻头,呈交击之势从两侧向顺子冲去。 顺子避无可避,只能选择硬抗。 只是他终究不是站在实地上——顺子本以为区区水流,能有多大威力? 可当水柱及身时方知自己错得离谱。 旋转的水柱又急又猛,撞到身上时已是势大力沉,但顺子咬牙承受,硬是一步未动——却不料,水柱撞击后却不肯消散,仿佛有生命一般交叉缠绕上来,将顺子整个人裹在其中。 顺子顿时慌了,他在水中无法呼吸,举手投足间也感到滞涩,当下再维持不住镇压之力,手忙脚乱地想要脱身。 幸好冯绣虎反应快,察觉情况不对时,他立刻抄起手杖,回身对着顺子劈下。 包裹顺子的水幕如同被热刀切割的黄油,当即被一分两半,化作寻常水散落。 这手段又引来施咒修士的目光——刚刚那瞬间,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和咒术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准确来说不是“切断”,而是遮蔽。 这是迷雾的特性。 (本章完) 第457章 456劈河开道 第457章 456劈河开道 顺子是救下来了,可没了他当“压舱石”,马头船再次晃荡起来。 更不妙的是,对面修士见点子扎手,竟不讲武德开始联手施咒。 上一秒还只是水波荡漾的河面瞬间掀起了一股大浪,朝小船当头拍下。 关键时刻,冯绣虎正要催动阴影权柄,将整艘船化作影子躲避,可蚀当先预料到了他的企图,急声提醒:“这是在水面,变成影子会直接掉入鉴渊的!” 冯绣虎愣了一下,就这么一怔神的片刻,浪头已经拍了下来。 轰! 翠绿的藤蔓在顷刻间编织出巨网,替小船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后溃散消失。 冯绣虎往前看去,方有六掌心的符文刚刚敛去,他死死盯着前方,脚下都快蹬出火星子了。 “不能在水里跟江流庙打!” 方有六头也不回地喊道:“咱们几乎拿他们没办法,先上岸再说!” 上岸? 你看那帮修士答应么? 当头浪未能奏效,修士们当即变招—— 嘭! 一道更猛烈的浪头从下方涌起,轰在船底径直将马头船撞上了天! 方有六一不留神,差点被甩出船去,好在冯绣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裤子。 半空中方有六看清下方,惊慌喊道:“小心下面!” 冯绣虎探头一看,只见马头船下落的位置暗流飞旋,卷起了巨大的漩涡——这要是掉进去,怕是再难浮上来了。 “没完了是吧?” 冯绣虎心头邪火直冒,一把将方有六扯去后面,自己站到了最前。 他将手杖一顿,浓郁的迷雾飞速涌出,三条面目狰狞的鲨鱼破雾跃起,道道锁链具现,一头缠在马头船的马首上,另一头缠绕在鲨鱼的脖子上。 “游快点儿!” 冯绣虎大喝一声,鲨鱼钻入水中奋力摇头摆尾。 随着船头锁链瞬间绷直,马头船还没等落下,就被直接拽得往前窜去。 方有六从后面座位爬起来,好奇问道:“你这是什么咒术,我怎么没见过?” 冯绣虎信口胡诌:“说明你知识面太窄了,要学的还多着哩。” 鲨鱼游得飞快,被拖曳的马头船划破水面,两边掀起了高高的水幕。 江流庙修士哪怕能在水面行走,可两条腿也跑不过水里游的。 冯绣虎本以为是脱离险境了,不料忽听顺子大喊:“他们追上来了!” 冯绣虎赶紧回头看去。 只见修士们将量水尺踩在脚底,手掐法诀催动暗流,道道湍急的水势随心而动,推着量水尺急速前行。 冯绣虎羡慕坏了:“冲浪高手啊你们是?我网上冲浪也挺厉害,能学吗?” 方有六没空听他的胡话,自己一边蹬还一边卷顺子:“你没吃饭怎的?再加把力呀!” 顺子也挺委屈:“可不就是没吃晌午么……” 说话间,修士的距离已然逼近。 冯绣虎也急了:“这不科学!谁家冲浪板能跑得过快艇的?” 开玩笑,这里没有快艇,也没有冲浪板。 眼看距离近了,众修士再次一同施咒。 冯绣虎看得清楚,所以心里有了提防,可眼巴巴望着,修士施咒后水面却无丝毫动静。 “吓唬我呢?” 冯绣虎正要骂,忽然前方水面隆起—— 轰隆! 一条大蟒破水而出,将鲨鱼撞得满天乱飞。 冯绣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觉所谓的大蟒其实和鲨鱼一样——乃是流水化作。 这是它的体格却比鲨鱼更加骇人。 顶飞鲨鱼后,大蟒凌空甩尾,仿佛一截粗壮的树干朝小船扫来。 知道是咒术所化,冯绣虎反倒不担心了。 他骂骂咧咧站起,手杖一握变成了斧子。 面对长尾扫来,冯绣虎纵身跃起,船头被他踩得一沉,方有六稳住身形后赶紧抬头去看。 只见冯绣虎迎着大蟒当头劈下! 轰隆隆——!! 只接触的瞬间大蟒就炸成漫天水,下劈之势犹不减弱,硬生生将河面分出了深深沟壑,一路往对岸延伸而去。 方有六一时看呆了,他一把抓住顺子的衣服,颤声发问:“他到底什么境界?!” 顺子不知如何作答,遂反问:“你们院长什么境界?” 被吓坏的不止是方有六,眼看就要追上的修士们也被吓得不轻,纷纷急停后退,生怕冯绣虎转头又拿他们开刀。 冯绣虎是有这个打算,但他可没有在水面行走的能力,身形下坠,这么冷的天冯绣虎不想挨冻,赶紧甩出锁链缠住已经要走远的顺子手臂。 二人默契非凡,顺子当即反应过来,扯出锁链奋力一拽,冯绣虎便朝着马头船飞了过去。 重返船上,冯绣虎回头看去,江流庙的修士们站在远处没有继续追赶。 刚才的一幕令他们愈发摸不清三人底细了,所以心里也愈发忌惮——他们此行的本意是杀鸡儆猴,可这只鸡要是有啄瞎人的本事,傻子才接着死磕呢,还是赶紧换一只吧。 …… 此前的追赶虽说惊心动魄,却也使马头船爆发出了不该有的速度,此后没太久时间,三人终于安稳靠岸。 起初冯绣虎觉得,癞头鼋这个税官来自南岸的鸣水县,再怎么蛮横也管不到金堤城来,可当靠了岸,却发现本该热闹的码头却看不见几个人,只有几个钓鱼佬坐在栈板上消遣。 这里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这些钓鱼佬显然也都目睹了刚才发生在河中的一幕,见冯绣虎三人靠岸,纷纷收拾钓具准备跑路。 顺子把船拖了上来,方有六则观察起周围。 他看向上方的施工栈桥,不禁皱起了眉毛:“这边的也被拆了。” 冯绣虎顺着看去,果然,和南岸一样,这边的施工栈桥也有着被人为毁坏的痕迹。 看来反对修桥的不止是南岸那一帮人。 “但想想也正常。” 方有六托着下巴推测:“鸣水县只是有一座江流祠庙就已经闹这么大了,金堤城里可是有观庙的,加上本就在大川边上,江流公的信众肯定不少。” 冯绣虎补充道:“但和南岸不同的是,金堤城的信徒不敢明着闹——否则这里早该和南岸一样,被闹事的人围堵起来了。” (本章完) 第458章 457清海旅社 第458章 457清海旅社 顺子把船扛在头顶走了过来:“修桥不止是洋人的事,府衙也牵头了,白纸黑字的公文批下来,老百姓还敢对着干,就不怕被抓进巡捕司吗?” 方有六摇头解释:“这事不能这样看,你得站在府衙的角度去想。” “明面上是信徒和洋人的死磕,可暗地里信徒背后有江流庙,洋人背后有黑夜教会。按理说府衙该跟神庙关系近些,偏偏这次修桥又确实是正事,同时也是利于城市的大好事——我猜在批下公文之前,府衙压根就没想到这事会得罪江流庙,可现在事情已闹得难以挽回,府衙反倒成了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的那个。” 冯绣虎接茬:“所以这事府衙不好管,既不能撤回公文也不能去找信徒的麻烦,只能放任两边对掐,假装啥也不知道。” 说话间,三人找了个僻静处把马车变回来,正式进入了金堤城。 …… 很可惜,历年来的远行大学士未能在金堤城留下房产,所以三人只能选择投宿。 路上随机问了几位路人,他们最后寻到了一个叫“清海旅社”的地方。 “旅社”这个说法其实颇为新潮,在此之前,赶路的旅人投宿过夜,可供选择的无非就是伙房或者客栈,而随着西大陆的影响加深,才渐渐出现了类似食无鱼这种高档次的饭店。 同样也是因为受西大陆影响,高档饭店无论从营业模式还是建筑风格,都更具有西方特色。 但饭店并不是每个人都住得起的,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旅社应运而生。 作为夹在客栈和饭店的中间者,旅社兼顾了客栈的实惠和饭店的新式,所以成为了许多小有地位或财帛颇丰者的优先选择。 在建筑风格上同样如此,相较于许多客栈还保持传统的木质结构,旅社为了向饭店靠拢,大都采用水泥和青砖来构筑主体。 但是无论从豪奢程度还是空间富余来说,旅社都远远比不上饭店,而因为要考虑盈利性,旅社通常会分隔出尽可能多的房间,这也就导致旅社内部总是遍布着狭窄的走廊和逼仄的转角。 眼下冯绣虎他们所在的清海旅社就是如此。 走进旅社正门,方有六去柜台边和掌柜交涉,冯绣虎则好奇地打量起周围。 地上是刚拖完的水泥砖,许多地方尚未干透,被水迹浸成了深色,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水腥气。 门边的窗户上是一块块五彩玻璃,各种颜色间隔摆放——这玩意儿其实是玄国的本土匠人参照西大陆的窗仿制的,可惜没学到精髓,就抄了个给玻璃染色。 此时阳光洒进来,把地面映得红一块儿蓝一块儿的。 摩登味儿是足了,但又不够洋气。 方有六从掌柜处拿了钥匙,领着他们上楼,说是仅剩的三人间位于三楼。 楼梯的坡度本就有些陡,宽度还仅供两人通行,顺子差点就得侧着身走。 在墙边拐角处楼梯又折了个弯,顺子一不留神脑门磕在了横梁上,捂着头“哎哟”一声。 冯绣虎已经有些不满意了:“早知道还不如去住客栈。” 方有六说着好话劝他:“住客栈晚上上厕所不方便,还得下楼。” 这时,掌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开水房在楼道最后一间,茅厕也是。” 旅社里还有不少其他住客,看打扮也是生意人居多,不见脚夫走贩。 三人来到门前,等方有六掏钥匙推开门,冯绣虎探头看去——本就狭窄的房间里被硬塞进三张床,以至于过道都快落不下脚了。 方有六干笑:“至少还有扇窗户。” 他快步走过去推开窗,下面就是街道。 顺子倒没觉得委屈,他吃得苦——况且这对他来说也不算吃苦。 他把行李箱放在角落,走过去比划床的长短——他只担心这床太小,睡不下他。 只有冯绣虎屁事多,站在门口不进来,还把脸垮着。 顺子见状劝他:“哥,将就将就,钱得省着,就凑活一夜的事。” 冯绣虎面色稍缓,嘴里却怪起别人来:“你那阿笙姐也真不上道,来送行也不知道带点真金白银,要能在她手里捞一笔,咱们用得着省这点钱?” 旧人重提,顺子讷讷无言,不知该怎么接话。 好在冯绣虎终于肯进来了,他不由分说霸占了靠窗边那张床,然后站在边上朝外面张望。 空气中飘来好闻的香味,勾得冯绣虎肚子直叫唤,他吸了吸鼻子,四处寻找,最后发现香气来自街边不远处的面摊。 来不及去抱怨住宿环境了,当务之急是先祭五脏庙。 待简单拾掇了一番行李,三人又在冯绣虎的催促中急匆匆下楼,杀向那家面摊。 面摊老板一边用汗巾擦手,一边笑呵呵迎上来:“随便坐,吃点啥?” 冯绣虎看向那面挂在杆子上,用炭笔写有文字的白布——这就是菜单了。 你别说,可选的还真不少。 价格从低到高,点翠面、猪油面、蛋丝面、三鲜面、肉丝面、浇头面…… 冯绣虎指着第一个最便宜的,只要三颗铜珠子的“点翠面”问道:“这是什么面?” 老板呵呵一笑:“就是猪骨汤上撒几颗葱的清水面,好些读过书的老爷爱吃,又嫌‘清水面’不好听,才改了这个名儿。” 冯绣虎恍然——说什么读过书的老爷,其实就是囊中羞涩的落魄文人。 他又指着最贵的“浇头面”问道:“这个浇头又是什么说法,凭什么卖十二颗铜珠子?” 老板擦擦手道:“有什么浇头放什么浇头,每天不一样,但总归值这个价钱——今天是新鲜的卤牛肉,老爷要尝尝吗?” 冯绣虎点头了——住不能住最好的,吃必须得吃最贵的。 他大手一挥:“三碗!” 刚说完又看了眼顺子,改口道:“四碗!” “好嘞!” 老板吆喝一声,转身进了摊后。 趁老板忙活,冯绣虎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听说你们城里因为江流祭的事跟修桥的洋人闹起来了,我怎么在码头边没看到人?” (本章完) 第459章 458鱼米税 第459章 458鱼米税 这个话题令老板的脸色不太自然。 他干笑两声回道:“闹归闹,日子还得过不是?要是都成天围在码头上,钱还挣不挣了?” 冯绣虎眉头一皱:“一听你这借口,我就知道你心不够诚。你瞧瞧对岸鸣水县的人,人不仅成天围在那儿,还修了个寨子哩!” 老板看看左右,把声音放低了些:“鸣水县靠水吃水,就屁大点儿的地方,香火全供给江流公了,论心诚谁比得上他们?可不闹得最凶么!” 冯绣虎一愣,老板的态度让他看出了一点东西,遂赶紧追问:“听你的意思,金堤城的人不是诚心闹,闹得也不诚心?” 老板差点被绕晕了,讪笑着回话:“诚不诚心的,总归也是闹了……要是不闹,洋人早就从北岸开始下墩子了。” 对呀! 冯绣虎眼睛一亮,忽地反应过来。 江流祭在南岸举办,那修桥就先从北岸开工不就成了? 这样两边都不影响。 先不提金堤城的信徒闹得诚不诚心这事,而是——哑巴金为什么非要去南岸跟闹得最凶的那帮人死磕? 眼下的最优解不该是先从北岸着手吗?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面摊老板却先变了脸色。 只见他匆忙擦了擦手,从摊子后面绕出来,着急忙慌地去掏钱袋子。 顺子用胳膊肘碰了碰冯绣虎,示意他往后看。 冯绣虎回头瞧去,只见一帮人甩着八字步走过来,还没走近呢,面摊老板已经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不等开口,面摊老板主动伸手递上前,手里是一捧提前数好的铜珠子:“瓦爷,您点点数。” 被称作“瓦爷”的人其实只是个小年轻,唇边蓄着薄薄一层青色绒毛,头戴一顶盖耳帽。 瓦爷斜着瞥了眼老板手里的铜珠子,他冷笑一声:“不用点了。” 他忽然挥臂,打在老板的手上,霎时间铜珠子叮叮当当撒得满街都是。 沿街路人纷纷哄抢,老板急坏了,赶紧爬到地上去捡。 瓦爷身边一名手下站出来,一脚踹在老板肩头,把他踹得翻了个跟头。 老板嘴里不停“哎哟”,手下扯着嗓子骂道:“你他娘别装傻,这数不够!” 老板坐在地上,衣服脏了,手也脏了,就连挂在脖子上擦拭的白色汗巾也沾了尘土。 他抬起头眼巴巴把这帮人望着:“怎么会不够?不是说好的吗,只要去码头闹了,这个月的鱼米税减半……” 话没说完,却被瓦爷打断。 瓦爷弯腰揪住老板的头发,狞声笑道:“老郑头,你他娘糊弄谁呢?老子昨天瞧见了,你去码头只转悠了一圈,嚎都没嚎一嗓子就偷摸溜了,你婆娘在床上的叫唤声都比你有劲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进来。 瓦爷抬眼看去,只见面摊的矮桌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正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着他。 见他看来,那人又补了一句:“你听人墙根了?” 瓦爷对着老郑头的脸上啐了口唾沫,盯着冯绣虎问道:“谁的裤裆没夹紧把你给漏出来了?让你吱声了么你就开腔?” 顺子回头看去,眼神已经不善。 方有六怕他直接掏枪,把事情性质变得严重,于是先一步按住了顺子的手,冲他微微摇头。 顺子推开他的手:“用不着。” 说罢径直起身走去。 刚才顺子坐着,瓦爷众人还未有太大感觉,只觉得是个魁梧些的壮汉,此时顺子站起来,加之一步步走近,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 出于本能的,瓦爷众人下意识后退,嘴上却不肯弱了气势,叫骂着:“哎,哎哎,怎么的,想动手是吧?你可掂量清楚,我这不少人!” 这边眼看要打起来,冯绣虎也没管,他冲老郑头招手:“别坐着了,回来下面。” 老郑头没敢拒绝,捡起脚边仅剩的两颗铜珠子后,一声不吭地走了回来。 他抹去眼角溢出的泪,又吸了吸鼻子。 冯绣虎警惕道:“你别把鼻涕掉锅里了。” 老郑头试图挤出一个笑脸,却没能成功,一腔酸苦全化作一声长叹吐出来。 这边面刚下锅,街中央的惨叫已经响起来了。 顺子犹如虎入羊群,两只大手跟蒲扇似的,这边一扫掀翻两个,那边一挥又抡飞一片。 他甚至还有闲心去顾忌掏出小刀的人——倒不是怕伤了皮肉,而是担心衣服被划破。 街上围观者哪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看得大呼小叫。 视线时而上移——那个被甩上屋顶了;视线时而下落——那个尿脬被踩破了。 面还没出锅,顺子拎着瓦爷回来了,把他按在矮桌空着的那一方坐下。 瓦爷眼角裂了,鼻梁骨断了,牙也掉了好几颗,但他气势还在。 他说:“有本事别走,老子是江流庙税官,修士老爷定会替我讨公道。” 啪! 顺子一巴掌把他抽翻在地上:“你也有资格提公道?” 瓦爷捂着脸爬起来:“凭什么不能提?给神庙交税天经地义,我不信你们没交过!” 冯绣虎和顺子对视一眼,竟没好意思说话。 瓦爷又想冷笑,却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直吸冷气:“况且我怎么就不公道了?老子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了去码头吆喝的这个月税钱减半,你去问问这条街其他商贩,我是不是给他们减了?” 这时候,老郑头颤巍巍把面端了上来,放下碗后直接给瓦爷跪下了,双手连连作揖:“瓦爷,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您行行好,多宽限我几天,回头我再把税钱给您补上。” 瓦爷下意识要接话,却忽然想起旁边还坐了三个惹不起的,遂又把嘴闭上了。 冯绣虎的思绪已经跳到另一件事了,他好奇发问:“也就是说,去码头闹事的人,全都是被你们逼着去的?” 瓦爷拔高声调:“什么叫逼?我给他们减了税钱,这叫你情我愿!” 管他情不情愿,冯绣虎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南岸的癞头鼋闹事我能理解,你又是图什么呢?洋人在北岸修桥,也不碍着江流祭呀。” (本章完) 第460章 459走船 第460章 459走船 “图什么?” 瓦爷声调一提:“自然是替江流庙把脸面找回来!” “你别看一南一北中间隔着大川,洋人既敢为了修桥跟鸣水县的祠庙闹得不愉快,咱们隔川相望的观庙又岂能装看不见?” “说出去叫人以为咱们观庙还不如一座祠庙有血性,岂不闹了笑话?” 冯绣虎端起面唏哩呼噜吃了两口,又问:“所以说到底,这事还是观庙指使你们做的?” 瓦爷迟疑了一下,被冯绣虎敏锐察觉到了。 只见瓦爷一挥手:“甭管观庙的修士老爷开不开口,咱都是被江流公庇佑的老百姓,还能眼睁睁看着洋人踩到江流公头上?” 冯绣虎眼皮一抬,又问:“这事是你一个税官在做,还是所有税官都在做?” 金堤城虽比不上帆城和千屿城那般大,但好歹也是一座“城”,所以神庙麾下的税官必然不止一个——就好比当初的刮鳞刀和袁老大,为了能及时收上税钱,神庙通常会根据片区的划分,分别设立税官。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点子上,瓦爷立时警惕,盯着冯绣虎不说话。 见他不答,冯绣虎便把旁边的老郑头拎了起来:“你来说。” 老郑头不明白此事有什么好瞒的,哪怕他不说,街上随便抓个路人也问得出来,遂老实开口:“回老爷话,只要是有江流庙税官在的街区,所有百姓都被告知去码头撑场子。” 冯绣虎默默点头——能把所有税官一起使唤,那也只能是神庙授意了。 瓦爷瞪他一眼:“神庙的事少打听,小心掉脑袋!” 冯绣虎不以为意,摆摆手让瓦爷滚蛋:“满脸血呼啦差,别在这倒我胃口。” 瓦爷麻溜起身,赶紧招呼弟兄们撤了。 望着他们跑远的背影,顺子担心道:“要是他们事后找茬怎么办?” 冯绣虎淡淡道:“难道把他们剁成臊子就没人来找茬了吗?” 问清楚后,冯绣虎本就没打算要拿瓦爷这帮人怎么样,说白了这确实是件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道理可讲,人也揍了,再把命也给收了的话,不占理的反倒成了冯绣虎他们。 酣畅淋漓地吃完汤面,三人填饱了肚子。 顺子掏出钱,老郑头不肯收,冯绣虎问:“怎么,税钱不交了?” 老郑头这才把铜珠子揣进围裙里。 临要走时,老郑头忽然出声:“老爷,春汛要到了,这几日莫往码头去。” 冯绣虎多疑的性子又犯了,当即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老郑头却不想再说更多,低下头只顾着收拾桌子。 冯绣虎不依不挠,拉住老郑头手臂:“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郑头挣脱不得——心说剧本不该是这样,本该点到即止的事,怎么还遇上个犯轴的?早知就不多嘴了。 无奈之下,老郑头看看左右,用手蘸了面汤,在桌面写下两个字。 走船。 待冯绣虎看清,老郑头立马用抹布擦去。 这次他是彻底什么都不肯透露了。 纠缠未果,冯绣虎只好离去。 回去路上,三人聊起这事。 顺子倒没作多想,大咧咧道:“兴许只是好心提醒,汛期一到,河里就要涨水了呗,所以让咱们少去水边晃悠。” 方有六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可‘走船’是什么意思?让咱们坐船?” 这次从嘴里说出来,冯绣虎才觉得耳熟:“……走船帮?” 方有六疑惑看来——早上在南岸看热闹那会儿他还在睡觉,所以不知道冯绣虎的经历。 冯绣虎将今天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传闻道出:“……据说哑巴金曾经就是走船帮的二当家,不过走船帮如今已经覆灭了。” 线索理不清楚,顺子越听越疑惑了:“一个已经消失的帮派跟春汛能有什么关系?” 别说他了,冯绣虎和方有六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方有六道:“左右也不关咱们的事,人既然好心提醒了,咱们就离码头远些,明儿一早就走。” …… 快到晚上时,三人再次出门觅食,得旅社掌柜推荐,说邻街一家馆子的鹅肉烧得出名,三人遂直奔而去。 到馆子围桌而坐,菜刚上来,忽有人不请自来。 顺子坐的位置正对门口,所以第一个发现,手中筷子放下,径直伸进怀里握住了枪柄。 “大哥。” 他沉声提醒。 冯绣虎和方有六转头一看——来者三人同行,皆穿黑底蓝纹长衫,进店后环视一圈,目光随即锁定在冯绣虎他们这桌。 是江流庙的修士。 冯绣虎也放下了筷子,目视着三人走近。 却不料,三人走近后却恭敬抱拳:“见过真人,江河永晏。” 这下反把冯绣虎搞得不会了:“什么路数?” 领头修士说道:“我家高功请真人前往庙中一叙,以解今日误会。” 冯绣虎与方有六对视一眼,顺子抢先说道:“什么真人假人?不去!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思?” 领头修士苦笑:“切莫误会,此时庙中除了我家高功,还有风雨庙高功亦已等候多时。” 冯绣虎恍然大悟——看来是江流庙是查到了什么,所以才把风雨庙的人也请来了。 他终于点头,唤来馆内小二将饭菜全部打包,然后三人拎着食盒跟修士出了门去。 一路无话,待到了江流庙,只见着高功长衫的二人已经等在门前。 其中穿白青长衫的是风雨庙高功,他率先迎上来:“真人在上,风雨大安。” 他未称呼“世间巡狩”,似乎是因为有外人在场。 江流庙高功也紧跟上前行礼:“真真是大水冲了江流庙,真人快请入殿饮茶。” 冯绣虎三人被请入庙内,司礼上来奉茶,顺子则把打包的饭菜摆满了桌子。 冯绣虎边吃边聊:“介绍介绍。” 两名高功对视一眼,风雨庙的先开口:“在下金堤城观庙高功韩禅戚,见过真人。” 江流庙高功随之接道:“在下吴卞骆,见过真人。” 冯绣虎点点头:“所以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 吴卞骆和煦一笑:“真人今日从南岸渡河时,曾高呼‘马二’姓名——鸣水县祠庙依此查去,方知是真人当面,祠庙祭长唯恐误会难解,遂赶紧差人通报至观庙。” “在下得知真人与风雨庙有旧,这才请来韩高功出面斡旋。” (本章完) 第461章 460税官的破绽 第461章 460税官的破绽 明白了。 问题出在哑巴金问冯绣虎名字那会儿。 当时渡口上人不少,冯绣虎又喊得大声,所以江流庙只要稍加打听,就能轻易得知“马二”这个名字。 马二叶三在自在城闹出的动静或许还未传出来,但当初他们在千屿城的事迹却是响亮得很,所以才有了吴卞骆把韩禅戚请来斡旋的这一出。 韩禅戚轻言细语地劝道:“今日河中一役,确实是江流庙无心之举,真人有所不知,此间乃是江流庙与洋人之间的纠葛,阻挠常人渡河,也只是无奈之下的决策。” 冯绣虎夹着菜,嘴里也没停:“不用解释,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江流庙和黑夜教会在争一个面子的问题,我不过是遭了无妄灾,但既然说清楚了,我也愿意解开误会。” 韩禅戚和吴卞骆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吴卞骆笑着端起杯子:“真人好气度,吴某以茶代酒,谢过真人。” 冯绣虎端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随口发问:“话说回来,江流庙要真对修桥有意见,直接给府衙施压不就行了?何必逼着老百姓去打头阵,被你们当刀子使。” 吴卞骆一愣,旋即摇头笑道:“真人又误会了,江流庙从未逼着信众去闹,所谓阻挠修桥一事,其实全是信众自发的。” “不止是天瀑川,三条大川的沿岸城镇,诚心供奉江流公的百姓不在少数,所以当得知修桥会妨碍到江流祭时,信众们难免会认为此举冒犯了公爷,因此才把事情闹到如今地步。” 说到这里,吴卞骆不禁叹了口气:“说起来,一边是为修桥,一边是办江流祭,又不是打仗,局面何至于此?可百姓虔诚,护公爷心切,事情已经闹大,江流庙若不出面,岂不让信徒寒心?” 他冲冯绣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才有了今日在河中阻截真人一事。” 和江流庙修士斗法的事冯绣虎已然抛之脑后,他现在疑惑的是另一件事。 按吴卞骆的说法,江流庙原本是没打算管信徒和洋人的矛盾的,江流庙是在无奈之下,被推着掺和进来的。 可如果吴卞骆说的是真话,那瓦爷说的又算怎么回事? 税官逼着百姓去码头阻挠造桥队——能使唤这些税官的除了神庙还能是谁? 冯绣虎遂问:“百姓是自发的,税官也是自发的?” 吴卞骆点头:“自然。” 冯绣虎不信。 这里面有个最大的破绽——百姓不是自发的。 如果说百姓是自发的,那么税官还能解释为被“民意裹挟”,从而随百姓一起为江流公摇旗呐喊,最后使江流庙被迫为信众站台。 从百姓到税官再到神庙,这是个由下往上的影响进程,也是合乎情理的进程。 相反,如果是神庙主动牵头,那就成了由上往下的影响进程,同样是合乎情理的。 可眼下的情况是,百姓是被逼的,神庙是被迫的,上下两头都不是起点,反而中间的税官成了事件的源头。 这件事就说不通了。 如果只是瓦爷一个税官在这样做,还能解释为这小子对江流公心诚,可问题是所有税官都在这样做,就好像他们全都商量好了似的——要联手逼着百姓闹事,再利用这一点反逼神庙插手。 冯绣虎一时想得出神,吴卞骆叫了他好几声才使冯绣虎回神。 吴卞骆笑道:“真人无须困扰,城中纷争不过是些小事,不会搅了真人清净。” “还小吗?” 冯绣虎问:“我看那架势,两边随时都会打起来,信徒如果吃亏,你们江流庙肯定不能坐视不管吧?而你们一参与,黑夜教会肯定也得接着吧?到时候就是神庙和教会的斗法了。” 吴卞骆摆手道:“真人放心,走不到那一步的。” 他微微一笑:“府衙多日装聋作哑,真人可知府衙是在等什么?” 冯绣虎不满他卖关子:“有话直说。” 吴卞骆讪笑:“实不相瞒,府衙看似装聋作哑,但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早在察觉到修桥一事激起民愤时,府衙就向太京去电,将此事禀告总统府。” “如今,大总统亲批的公函已经快到了。” 吴卞骆正色道:“修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江流祭早几天晚几天办,亦或是换个地方办,其实都无妨。届时府衙拿出大总统公函,江流庙就能顺理成章地从此事中抽身,信众虽有怨气,但也只能偃旗息鼓。” 冯绣虎闻言恍然——这确实是个妥善的法子,既解决了事端,同时两头都不得罪。 洋人得以顺利修桥,神庙也不会扫了颜面,毕竟这只算是给大总统面子,而不是怕了黑夜教会。 …… 误会解开,三人也酒足饭饱,遂提出告辞。 吴卞骆和韩禅戚将三人送至庙外。 韩禅戚说道:“真人若有所需,自可来观庙寻我,在下随时恭候。” 吴卞骆也拱手道:“江流庙同样如此。” 韩禅戚说的是真心话,而吴卞骆就只是客套一句了,冯绣虎也没当真。 往回走的路上,快到清海旅社时,顺子先去邻街的馆子交还食盒,冯绣虎和方有六就站在街口等他。 还没等到顺子回来,冯绣虎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税官。” 方有六也瞧见了:“他想做什么?” 夜色下,只见瓦爷只身一人,鬼鬼祟祟摸到了旅社门口,敲了几下门后,又警惕地左右观察,待掌柜来开了门,立刻闪身钻了进去。 冯绣虎眯眼冷笑:“还能做什么?寻仇呗——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摸清楚咱们住哪儿了。” 方有六有些不解:“就凭他一个人?” 这确实是个问题,冯绣虎托着下巴猜测:“可能人手藏在了暗处。” 话虽这样说,可冯绣虎没发现哪里藏着人——阴影权柄在手,他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远处街上又走来了一道身影。 此人戴着帽子,衣衫臃肿,遮遮掩掩的同时还刻意乔装过,旁人定是看不出来。 可冯绣虎却把他认出来了。 是哑巴金。 (本章完) 第462章 461夹层密室 第462章 461夹层密室 冯绣虎和方有六躲在街边屋檐的阴影下,亲眼看着哑巴金进了清海旅社。 冯绣虎疑惑道:“他也住这儿?” 方有六无语:“他是金堤城本地人,又不是没家,好端端住什么旅社?” 冯绣虎替哑巴金说话:“这你就不懂了,男人总是需要个人空间的——比如下班了躲车里抽烟什么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有六摆手打断:“他分明就是有问题,而且哑巴金和那个税官前后脚进去,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有龌龊?” 冯绣虎一惊:“俩都是冲我来的?” 方有六不说话,在心里默默思量——按理说不应该,他们一个是替神庙办事的税官,一个是洋人的狗腿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但从另一个角度想,他们又都跟冯绣虎有过间隙,会不会联起手来报复还真不好说。 这时候顺子回来了,方有六把刚才看见的告诉他,顺子顿时冒火:“还敢找上门来?早知道中午就该打折他的腿!” 说罢,顺子气冲冲撸起袖子,就要去旅社抓人:“管他谁跟谁的,一并收拾了再问。” 冯绣虎拦住了顺子。 不是他脾气变好了,而是他忽然想起了在观庙里的猜测——如果指使税官的不是神庙,那会是谁? 冯绣虎忽然有种预感,这事跟哑巴金脱不了干系。 “别打草惊蛇,我先问问。” 冯绣虎按下帽檐,低声说道。 三人神情自然地回了旅社。 听见脚步,旅社掌柜抬眼看了看他们,笑道:“三位爷,这顿饭吃得够久的。” 冯绣虎不置可否,冷不丁问道:“掌柜,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进了旅社,你这不会闹贼吧?” 掌柜眼皮一跳,赶紧堆笑:“哪里的话,咱家‘清海旅社’的招牌挂了好几年,从未出过事。” 冯绣虎皮笑肉不笑:“从未出过事?我不信,这世道还有不怕出事的店,要么就是有靠山,要么就是黑店——掌柜你这属于哪种?” 掌柜语气一滞,脸色不太好看了:“这位爷还是莫说玩笑话了,咱这扇门出入的都是正经人,甭管瞧见了什么听说了什么,权当了眼吧。” 冯绣虎倚着柜台,笑道:“可我刚刚明明看见有人进来了,看样貌像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哑巴金——怎么,他也在你家住店?要不你给我引荐一下。” 掌柜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老爷不妨听我一句劝,既是住客,管好自己便是了,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等明朝天一亮,大路朝天各走各的,谁也不认识谁。” 冯绣虎笑眯眯点头:“瞧你那小气样,不引荐就算了,当我没说。” 丢下这句,冯绣虎招呼顺子和方有六,三人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待方有六掏钥匙开了门,冯绣虎给二人使了个眼色,低声嘱咐:“我去瞧瞧有什么鬼,你们在窗口盯着。” 说罢,冯绣虎遁入了阴影。 …… 听见三个脚步上了楼去,掌柜转头警惕地盯着楼梯看了半晌,直到耳边传来了关门声,他才悄悄从柜台后走出,来到楼道位置往上张望。 确认无人后,掌柜返回锁了店门,然后快步朝楼上走去。 来到二层。 此层格局与三层大同小异,同样狭窄的楼道,两侧紧密排列着房间。 只见掌柜快速穿过楼道,径直走到尽头的开水房。 站在开水房门口,掌柜再次环视前后。 此时夜色已深,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影子在汽灯下晃荡。 掌柜放下心来,走进开水房来到柜子边上。 开水房面积不大,靠内墙的一面立着一座大木柜,柜子上摆放的是毛巾木盆水壶等杂物。 只见掌柜把手伸进柜子靠墙的缝隙中摸索片刻,忽听咔哒一声机拓轻响,似是某个锁窍被解开了。 然后掌柜将柜子往旁边推去,其后露出一扇门——旅社这类房间分隔密集的场所,最容易设计出夹层来。 门上有一孔洞,门内的人已经听见动静,此时正有一颗眼珠子透过孔洞朝外观望。 见是掌柜,门很快开了。 门内的正是瓦爷,他对掌柜问道:“你来做什么?” 掌柜摆摆手未答,快步走进屋内。 这间“密室”的内部空间不大,一张方桌加几条凳子便快要占满,唯一的光源就是桌上的煤油灯,所以屋内的光线颇为昏暗。 此时屋内的人却不少,除了瓦爷和哑巴金外,四条凳子全部坐满,还有俩人靠在墙边。 从座次上看,这帮人中哑巴金便是做主的那个。 哑巴金神情平静,他看向掌柜:“老张,出什么事了。” 掌柜沉声回道:“东家,你刚才进店的时候被一伙住客认出来了,你看要不要……”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哑巴金眉头微皱:“住客怎么会认得我?而且我都乔装成这样了,怎么认出来的?” 掌柜摇头:“不知,但他们确实叫出了东家的名字,还说让我帮忙引荐。” 哑巴金揉捏眉心,思忖两秒后吩咐:“不管是谁,一时半会妨碍不到我们,你先回去盯着,等我这边交代完,再去探探住客的底细。” “哎。” 掌柜应声离去,随着门重新关上,外面传来轻微的柜子移动声。 哑巴金继续他们之前讨论的事。 “我从阿伯特那得到消息,大总统的公函很快就到,如果真等到那天,我们筹备这么久的计划就全落空了。” 他看向靠在墙边的一人:“阿桨,咱们等不起了,汛期多久能到?” 阿桨闷闷回道:“应是快了,这两日月晕重,晚上风也大,我今天特意去摸了堤上的石栏,指腹潮润,说明大雨将至。” 瓦爷不耐烦道:“说了这么久也没个准数,我说陈阿桨,你到底看不看得明白?” 陈阿桨冷笑回呛:“赵瓦子,这有你开腔的份儿么?瞧你被揍的那样,我是你今晚都不好意思来。” 赵瓦子顿时瞪眼,欲张口大骂时,哑巴金猛地一拍桌子:“别吵!” 二人顿时收声。 哑巴金沉下声来:“做好自己的事,公函要到的事普通人不知道,继续把他们赶去码头,成事就在这两天,谁都不许出纰漏。” 他的目光凝视着桌子上的油灯,瞳孔中闪烁着阵阵凶戾。 “能不能讨回走船帮的债,就看这次了。” (本章完) 第463章 462三楼的硬茬子 第463章 462三楼的硬茬子 提起往日仇怨,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这时候,坐在哑巴金对面的中年汉子闷闷开口了。 “春汛和公函,具体哪个先来全看老天爷的意思,如果最后真是公函先到了……金爷,你打算怎么办?” 哑巴金语气森冷:“若是老天爷不给机会,我就让汤大元赶在府衙宣读公函那天直接动手。” “我把造桥的船队迁去南岸就是防的这个,届时让汤大元把阿伯特的班底全部沉到河里喂鱼,不信神庙和教会还坐得住。” 中年汉子又问:“大船上有教会的神官盯着,汤大元能成事吗?” 哑巴金冷笑道:“我在船的货舱里藏了火药,位置也告诉汤大元了,区区几个神官,还不够炸的。” 中年汉子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法子……有些冒险了,事后怕是经不起查。” 赵瓦子听不下去了,出声骂道:“王大纤!你哪来那么多屁话?老子就见不得你这卵怂样!” 王大纤瞪了赵瓦子一眼:“赵瓦子你还有没有大小?我跟你爹跑船的时候,你还不会洑水呢!” 赵瓦子反瞪回去:“那我爹被巡捕毙了的时候你又在哪?” 王大纤顿时语塞。 半晌,他重新看回哑巴金:“金爷,我没别的意思。” 他语气诚恳地说道:“我不是怂了,而是走船帮如今就剩我们这几个,要是一时冒险给栽了,别到时候仇没报了,平白把命搭进去。” “老天爷如果不赏脸,何尝不是证明机会还没到?只要人还在,咱们总能等到机会,何必冒这个险?” 哑巴金也沉默了,他双手抵在额头上,垂眼盯着桌面,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等?” “为了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八年……我还有几个八年能等?” 哑巴金抬起头来:“春汛年年有,但造桥只有这一次。” 见哑巴金心意已定,王大纤也不再劝了,他点头说道:“那便依你。” 王大纤又转头看着赵瓦子:“巡捕那边我来盯,你爹的仇我亲自替他报。” 赵瓦子冷笑:“老子的刀磨了八年,用不着你横插一手。” 这话说得很有气势,只是赵瓦子鼻青脸肿的模样不太应景。 哑巴金其实早注意到了,此时交代完正事,终于忍不住发问:“你到底被谁揍了?” 众人闻言,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也早想问了。 赵瓦子表情有些尴尬,想装作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子,却又怕碰到伤处,只好故作洒脱地说道:“几个硬茬子,一点小伤罢了。” 哑巴金又问:“谁敢打税官?而且你手底不是还有一帮人吗?” “都说了是硬茬子。” 被连续追问,赵瓦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就没见过那么高大的汉子——往跟前一杵,有两三层楼那么高!” 墙边的陈阿桨不禁嗤笑:“你怕是在梦里见到的吧?两三层楼那么高,那还是人吗?” 好像确实夸张了一些,赵瓦子悻悻道:“也差不太多了。” 哑巴金却皱起了眉头:“高大汉子……他们是不是三个人?” 赵瓦子眼睛一亮,看过来:“金爷也认识?” 哑巴金默默点头:“也不知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能捡回小命就偷着乐吧。” “哪有那么吓人。” 赵瓦子撇撇嘴:“不过是仗着力气大罢了,能打得了十个,还能打得了一百个不成?” 哑巴金摆摆手不欲与他争辩,只是提醒众人:“这三位是过江龙,如果街上遇见记得绕着走,别徒惹事端坏了大事。” 他讲得认真,众人自无不应,纷纷点头。 哑巴金起身道:“那便这样,继续按计划行事——现在,且随我去看看老张说的住客。” 陈阿桨默默把尖刀攥在手里:“要灭口吗?” 哑巴金摇头道:“先探探底细,如果真的只是巧合,那便算了。” …… 众人出了密室,王大纤去唤来掌柜,然后一起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 来到冯绣虎三人的门外,哑巴金让众人分开两边贴墙而立,自己则和掌柜上前叫门。 哑巴金冲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清了清嗓子,叩响房门。 屋内传来顺子的声音:“谁?” 掌柜笑着回道:“老爷,刚才言语多有冒犯,我沏了壶好茶,特来赔不是。” 很快,房门打开,露出顺子魁梧的身形。 看清顺子的瞬间,哑巴金当即就变了脸色。 还没等他作出别的反应,身后忽然传来声音:“进去吧你!” 有人从后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哑巴金猝不及防,一下扑进了屋内。 竟无一人发现哑巴金身后的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待纷纷转头去看时,却见眼前迷雾翻涌,道道锁链齐出,眨眼间就把所有人捆得结结实实。 冯绣虎对顺子说道:“别挡着门,迎客了。” 顺子依言侧身让开,锁链将众人全部拽进了屋内。 冯绣虎最后一个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本就不宽敞的房间一下塞进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格外拥挤。 冯绣虎埋怨被挤在墙角的掌柜:“瞅瞅,这房间小成什么样了?你自己觉得舒服吗?” 掌柜和其他人一样,嘴被锁链捂着,只能一阵支支吾吾。 噗通一声。 唯一没被束缚的哑巴金果断跪下了。 他诚心求饶:“马二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之前是我瞎了眼,不该在您面前造次,您且放我们一马。” “不急。” 冯绣虎笑嘻嘻扶起哑巴金,把他在床边按着坐下:“先给我说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哑巴金脸色微变:“什么计划?” 冯绣虎笑着嗔他一眼:“见外了不是?就是你们在密室里讨论的那事,我听了好半天听得没头没尾,早就等你送上门来了。” 哑巴金惊骇欲绝::“你——你当时也在?!” “可不是么!” 冯绣虎一拍大腿,替哑巴金拿了主意:“这样,你就从八年前开始讲起吧。” 顺子也搬了板凳过来,眼巴巴把哑巴金看着。 方有六本不想听,可挤进来的人占了他的床,他没地儿睡觉,只好也站在窗边听着。 (本章完) 第464章 463金可安 第464章 463金可安 “八年前……” 哑巴金眼中闪烁着挣扎,他紧紧看着冯绣虎:“三位是有神仙手段的大人物,何必揪着我们这帮泥腿子不放?无非是些快要烂在肚里的旧事,说出来只怕污了贵人的耳朵。” 冯绣虎知晓哑巴金的顾虑,他们隐秘谋划数年,怎么能轻易说予旁人?要是再通过冯绣虎传了出去,才是大难临头。 所以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冯绣虎劝道:“我们不是什么贵人,只是碰巧途径此地的过路客。我们跟洋人没交情,跟府衙也没瓜葛,神庙教会更非一路人。” 冯绣虎指了指旁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赵瓦子:“非要掰扯起来,我们跟瓦爷还算是不打不相识。” 哑巴金不会因为冯绣虎动动嘴皮子就信了他,苦笑道:“既然处处都不关你们的事,老爷何不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就当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有六点头:“我看行。” 冯绣虎瞪他一眼:“行什么行?你那破本子还要不要记了?我这不给你找素材呢么。” 方有六转头看向窗外,懒得再插话——反正他不管说什么冯绣虎都能找理由反呛。 冯绣虎看回哑巴金:“今天这事不问清楚我恐怕睡不着了,你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只听故事,不干预你们的计划。” 哑巴金没得选,眼下被一网打尽,要是不说出个二五八万来,看样子他们也走不出这间屋。 迟疑良久后,哑巴金终于开口了。 “金堤城,曾经有个走船帮。” “走船帮既不是水匪,也不是草寇,而是一帮苦命人为了互帮互助,彼此撑腰,顺势聚集而成的团伙,帮中多是船工苦力,匠人纤夫这些,但由于人数众多,倒也在金堤城一片闯下了响当当的招牌。” 哑巴金抬头看向屋内同伴:“只是后来走船帮遭了大难,如今只剩下眼前这几个了。” 他长叹一口气:“当时走船帮的帮主就是赵瓦子他爹,被我们唤作赵老大,我这条命也是他买来的。” 冯绣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买来的?” 哑巴金嘴唇紧抿,犹豫了几秒后,他伸手摘下了帽子。 一旁的赵瓦子陈阿桨等人忽然激动起来,嘴里唔唔不停,手脚也奋力挣扎。 顺子抽出猎枪抱在怀里,冷眼扫过去,他们这才重新安静。 帽子下面是乌黑的头发,被帽子压得有些乱糟糟,但也无甚特别。 冯绣虎正疑惑,却见哑巴金再次伸手——他在鬓角轻扣,不多时便将头发连跟扯起一片。 冯绣虎略微一惊,原来哑巴金戴的是假发。 只见哑巴金脱去假发后,露出来的头顶被一张薄薄的网纱紧紧压着,下面的头发剃得只剩一层青茬。 瞧见头颅两侧,冯绣虎眼睛亮了,讶异呼道:“香鹿?” 原来在哑巴金太阳穴往上的位置留有两道圆形“大疤”,几乎贴着头皮——那是盘角被锯的遗留痕迹。 哑巴金将假发和帽子攥在手里,平静说道:“没错,我是山灵族人。” “当年随船运来到金堤城,被赵老大买下。我本以为取角放血已是定数,却没想赵老大给了我新生。” “他说走船帮里没有贵人老爷,只有苦命人,苦命人享用不起香鹿角这等珍玩,不如让我活着出份力。” “于是赵老大亲手帮我锯下犄角,让我像人一样活着,还给我取了新的名字。” “赵老大从旁人口中听来‘河清海晏’这个词,觉得对跑船人来说喜庆,便从中给我取名,但他没念过书,觉得笔画太多不好写,就各挑一半,给我取了‘可安’这个名字。” 冯绣虎脑中灵光一闪:“河清海晏,清海旅社……难怪你是这里的东家。” 哑巴金默默点头:“旅社是在走船帮覆灭之后我偷偷置办的,几乎无人知晓此处是我的私产。” 他继续说道:“赵老大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要全心全意报答。之后的事就如传闻那般,我对生意上的往来颇有天赋,加之思辨敏捷,帮助走船帮梳理财政,再结交城中商户,从水路航贸到商单货运。最鼎盛时明面上跑船运货,暗线还有水路走私的不见光生意,总归是挣了不少钱。” “我的功劳有目共睹,久而久之便坐上了二当家的交椅。” 冯绣虎打趣道:“哑巴开口,黄金一斗——果然名不虚传。” 哑巴金摇头解释:“这里面其实有误会,外人觉得我为人孤僻,沉默寡言的时候居多,才给我取了‘哑巴金’这个绰号。其实是因为我唯恐山灵族的身份被外人知晓,才刻意减少交际,不与人多言。” “赵老大知我难处,所以后来又特意为我寻得良配……” 哑巴金的嗓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 冯绣虎抬眼看他,发现他眼眶泛红。 冯绣虎问:“找老婆是好事呀……话说你老婆是人族还是山灵族?” 哑巴金深吸一口气,苦涩一笑:“自然是山灵族,同样是钱买来的,但我对她的心意却不假,我们夫妻二人隐瞒身份在走船帮扎根,不久后便生下了一个女儿。” 冯绣虎环顾周围众人,试图从他们中找出女性山灵来。 哑巴金低声道:“别看了,她们已经不在了。” 一不小心聊到了哑巴金的痛处,冯绣虎挺不好意思,试探道:“那……走船帮是怎么没的?” 哑巴金盯着地面,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回忆神色。 他忽地反问冯绣虎:“二爷可知道,金堤城为何叫这个名字?” 这问题冯绣虎还真晓得,他答道:“因为北岸的那座弧形长堤。” 哑巴金点头:“没错,金堤城坐落在大川河道的拐弯处,若无那道长堤,每年汛期便会受土崩漫波之苦,正是有了长堤,才延缓了水势,所以城中人人皆要承它的恩情;加之长堤常年被河水冲刷,每到日头西下,堤上就会反射粼粼金光,所以才被百姓赞为金堤。” 哑巴金话锋一转。 “可二爷有所不知的是,这道救城之堤,其实是走船帮所建。” (本章完) 第465章 464八年前的雨 第465章 464八年前的雨 “长堤沿岸——准确来说,那时候还没有长堤,有的只是一截泥沙堆积的土基。” 哑巴金再次陷入回忆:“那片区域常年遭受汛期水患,所以但凡是有条件的都不愿住在那里,最后也就成了靠水吃饭的苦命人的安身之所。” “走船帮成立后,那一片也就成了帮内弟兄的聚集之地。” “要说汛期水患,住在城中的百姓其实所受影响不大,唯有跑船人深受其苦。大水一来,土基有崩塌之险,岸上房屋也就不再安全,而跑船人的船只舢板皆停靠岸边,每到汛期,冲走的毁坏的不在少数,无异于天灾。” “随着走船帮生意做大,人手和资金渐渐丰盈,赵老大终于下定决心筑堤。” “于是在赵老大的带领下,走船帮人手尽出,横舟载石,掘土打基,耗费足足五年才将金堤建成。” 冯绣虎竖起大拇指:“有担当,好样的!” 哑巴金苦笑摇头:“那又如何?好人却没好报。” “长堤建成,走船帮还没等过上几天好日子,洋人就来了。” “洋人相中了走船帮聚集的那块地,没了水患,这临川的岸边便成了风水宝地,洋人想在此处建厂。” “走船帮的名声再响亮,却终究抵不过府衙的一纸文书。” “洋人钱买通了规划司,规划司以私建工事,违规用地为由,勒令走船帮搬迁,只给出几日期限,便要强行拆除房屋。” “那时候洋人刚来,我们尚不知洋人嘴脸丑恶,赵老大还想着妥善化解此事,便令我去与洋人谈判——无非是划下道来,或利诱或威逼,走船帮经营多年,在金堤城既有势力也有人脉,洋人若非要强取豪夺,我们就让他的厂开不下去。” 哑巴金苦笑一声:“可我们低估了洋人的地位,也漏算了府衙的心思。” “洋人背靠教会,哪是走船帮惹得起的?而走船帮多年来势大,府衙也早有了清算之意。” “我记得那夜正是汛期来临,大雨滂沱。” “那晚我受赵老大嘱托,去赴洋人阿伯特的宴席,想尽最后的努力和他达成和解。而赵老大则带着帮众去堤上巡视检查,修复不稳固的堤石。” “却不料规划司给出的期限只是让走船帮掉以轻心的幌子,还没到期限之日,他们便趁着雨夜偷袭,巡捕司倾巢而动,打着剿匪的名号冲进来杀人。” “当时帮中主力几乎全去了堤上巡查,留守屋中的不过是些妇孺家眷,巡捕司却装作不知,非要赶尽杀绝。” 顺子最听不得这些,拳头不自觉捏得咯咯作响。 故事却还在继续。 “等赵老大赶回来时已是晚了,况且他们回来了又能作甚?手中短刀鱼叉,如何斗得过巡捕手里的火器?” 哑巴金嗓音沙哑:“那晚金堤上血流成河,除赵老大等几位当家被押回巡捕司等候公开处刑外,其余人无一生还。” 他指了指旁边几人:“那时他们都还是稚童,汤大元大上几岁,是他们中的头头。那天下午,他们约好了去南岸的林子里采菌子,才碰巧逃过一劫。” 冯绣虎环视过去,默默点头——难怪他们中除了王大纤以外,全是年轻面孔。 他冲哑巴金扬了扬下巴:“那你呢,你怎么没被清算?” 这个问题令哑巴金咬紧了牙关:“事后我才晓得,阿伯特将宴席定在那晚,便是他专门为我设下的局。” “前几次谈判中,阿伯特看上了我谈生意的本事和走船帮在生意上的人脉,此二者皆系于我一人之身,所以阿伯特想招揽我从此替他办事。” “那晚的夜袭,阿伯特和府衙皆是主谋,先将我诱去赴宴,巡捕司则替他抓了我的妻女,以此逼我就范。” “等我第二天知晓一切,却为时已晚。” “走船帮覆灭,赵老大等当家在中午被推到码头边当众枪毙,我有心相救,妻女却还在阿伯特手里。” “一切尘埃落定,我已走投无路,只好屈膝入了阿伯特麾下,只求妻女活命。” “而阿伯特为了拿捏我,自是不肯放人,同时也为了彻底断掉我的念想,他便许诺送我女儿去西大陆过好日子,我妻子陪同照顾,一起同去。” “我心里千般不愿,可选择权却不在我手,只好点头应下。” 哑巴金忽然没了声音。 冯绣虎抬眼看去,发现哑巴金哽咽难言。 “可后来……在一次醉酒中,我从阿伯特属下口中得知,早在半年前,妻女就已经被沉了大川。” “真不是东西!” 顺子一拳捶下,差点没把床给砸塌了。 他忿忿盯着哑巴金:“你可真能忍得,不想着报仇,竟还继续替洋人做事?” “我当然要报!” 哑巴金抬头望来,眼中布满血丝:“不仅阿伯特该死,还有规划司和巡捕司的主谋,他们全都该死!可仅凭我一个人如何做得到?” 冯绣虎看向屋内众人,心中恍然:“所以你把这伙走船帮‘余孽’重新聚集起来了。” 冯绣虎点头道:“走船帮本就是靠争强斗狠的野路子起家,只需以时日,混上税官不是难事。” “而有了税官的名头,就能扯神庙的虎皮,确实是个对抗洋人和教会的好法子。” 哑巴金说道:“只凭几名税官还不够,我本意是再等两年,让他们借税官的身份做跳板,正式入庙成为司礼,才算有了跟洋人叫板的资格。” “却没想到老天爷开眼,洋人为了打通陆路上的贸易线,提出了造桥一事,这使我看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冯绣虎接话说下去:“所以你们用减免税钱的名义,撺掇百姓去码头闹事,以此倒逼神庙出面,使其与洋人和教会形成互不相让的局面,你们则从中寻找将事态彻底引爆失控的机会。” 哑巴金沉声道:“不用寻找,这个机会只能等。” 冯绣虎问:“等什么?” 哑巴金眯起眼睛,眸中闪烁幽光。 “八年前的那场大雨。” (本章完) 第466章 465窃国之桥和利国之桥 第466章 465窃国之桥和利国之桥 得知了哑巴金的计划,顺子兴奋得整夜没睡着。 这次就连方有六都没说什么拆台的话,只是抱怨一句:“世上的不平事多了去了,你样样想管,却管得过来吗?” 顺子回道:“看不见听不着的地方,想管也管不了,但就在眼皮子底下的,我便偏要管。” 方有六翻了个身侧躺,不再多说什么。 冯绣虎也很兴奋——因为哑巴金说他知道阿伯特的保险箱在哪,他是没那本事打开,但冯绣虎他们有非常手段,想来开锁不难,事成之后,可让冯绣虎随意自取。 说到底还是因为哑巴金没能完全信任冯绣虎三人,但他偏又拿冯绣虎等人毫无办法,遂只能采取利诱的策略,不求冯绣虎他们帮忙,只盼着他们不要从中作梗就好。 冯绣虎也没想到看戏还看出了彩头来,高兴之际,拍着哑巴金肩膀说道:“你们只管放手去干,看在仁义的份上,我给你们掠阵。” 到底是看在仁义的份上还是钱财的份上,哑巴金心里自有衡量,但得了冯绣虎这番答复,他还是安稳了不少,遂领着众人离去。 躺在床上,等兴奋感消退了许多,冯绣虎忽然冷不丁问道:“六啊,你说洋人为什么要修桥?” 方有六睁开眼,盯着墙面想了一会儿:“先抛开信仰和国家之间的纠葛不谈,洋人远跨重洋来到玄国,所图的无非还是挣钱。” “而修桥可以打通新的贸易线,解约运输成本,总归是为挣钱提供了好处和便捷——所以洋人修桥是理所当然的,有哪里想不通?” 冯绣虎又问:“那你说修桥这事,是对大国公更有好处,还是对大总统更有好处?” 方有六一怔,他忽然明白了冯绣虎为何有此一问。 适才哑巴金没走之前曾聊到了此处,他从阿伯特那得知,要修桥的不止是天瀑川,玄国的另外两条大川,黑水川和安垄川,此时同样也在筹备修建跨江大桥的计划。 方有六回道:“平心而论,此举算是共赢,对两边都有好处。” 大桥落成,大国公掌控经济脉络的计划又多了一分底气,而大总统借洋人之手,办利国利民之事,更是捡了大便宜。 可大国公其实不必如此。 以他由南至北步步蚕食的目的,将修桥的进度放缓才是更好的选择。先从天瀑川开始,待影响力持续扩张,再议黑水川和安垄川二桥的修建事宜,方能将利益最大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次性把事办完,让大总统好处更大。 冯绣虎没想明白的也是这个。 方有六略作停顿,继续说道:“能使唤得动洋人的,自然只有大国公,所以修桥肯定是大国公先提出来的,此事无疑;而大总统虽然没法子让洋人主动替他修桥,但却有法子让洋人修不了桥。所以我猜,这事是二人相商过后,各退一步定下的结果。” 冯绣虎默默点头,算是认可了方有六的说法。 慢慢闭上眼睛,冯绣虎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他发觉大总统的处境其实还蛮艰难的——上头有各大神庙压着,外有西大陆诸国虎视眈眈,内有大国公图谋不轨,自家的亲妹妹还看不清形势,打着救国的旗号扯后腿,唯一有实力能强行扭转局势的羲君却是个不管事的,将人与神的界限分得清清楚楚,认为朝代更迭乃是历史注定,所以从不干预。 这些还只是冯绣虎目前所知道的,而他不知道的糟心事恐怕还有更多。 看来大总统也没那么好当。 胡思乱想中,冯绣虎沉沉睡去。 …… 次日醒来,三人也不急着走了——哑巴金的复仇大戏还未拉开序幕,怎么着也得看完了再想着离开。 下楼时,掌柜低声透露:“三位,这几日码头人多,摊贩聚集,若想寻个热闹去处,可以去瞧瞧。” 冯绣虎了然颔首,领着顺子和方有六赶往码头处。 此时未到正午,码头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外面围着摊贩,卖各色小吃的几乎应有尽有。 这里面或许确实有虔诚的信徒,但大多数还是为了减免税钱而来。 冯绣虎他们也懒得往里面挤了,就站在外面看热闹。 忽有一物飞来,砸在顺子脑门上,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粒生米。 顺子转头看去,路边茶馆的二层露台上,赵瓦子正朝他们招手示意。 上到茶楼,三人围桌坐下,他们也不客气,就着桌上的茶点当早饭吃了起来。 冯绣虎问赵瓦子:“里边正闹着,你怎么不去帮腔?” 赵瓦子摇头:“不差我一个。” 他指着脸上的伤说道:“况且我真去了,巡捕还得问我这是怎么回事,白费口舌。” “巡捕?” 冯绣虎转头望向下方,果然在人群中看见有巡捕巡逻。 赵瓦子解释道:“只是起哄还好,巡捕司是怕万一有人煽动,人群激愤之下控制不住开始打砸,使事态扩大,所以每日都派人守着。” 视线继续前移,冯绣虎看见人群最里面,带头的是陈阿桨,一名巡捕队长正守在他的身边。 陈阿桨刚领着人喊了一轮口号,趁气氛稍歇,巡捕队长赶紧递上一杯热茶,搭话道:“桨哥儿,今天怎么是你来?瓦爷去哪儿了?” 陈阿桨恶狠狠瞪他一眼:“我来不得?怎么,同是税官,他赵瓦子就比我高一头怎的?” 巡捕队长赶紧赔笑:“没有的事,我就觉得桨哥儿比瓦爷喊得更有气势,咱们都是住在大川边上的人,要不是职责所在,我都想帮着桨哥儿喊两嗓子哩!” 陈阿桨哼哼两声:“少给我卖乖,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不闹了,也不妨告诉你,咱们今日所为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了江流庙的脸面,江流庙的脸面要是没了,那就是拔江流公的胡子,届时莫说修桥,惹得江流公不高兴,整个金堤城都等着被淹吧!” “是是是。” 巡捕队长附和点头:“所以桨哥儿尽管闹,只要不动手,咱们巡捕司也只是做做样子,谁也不妨碍谁。” (本章完) 第467章 466蚁封穴户 第467章 466蚁封穴户 方有六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淡淡说道:“你们瞧那队长的神态,虽然堆笑谄媚,但眉宇间没有丝毫忧色,说明他们大抵也收到了些许风声,知道大总统的公函快到了,事情即将画上句号,所以这帮人闹得再凶,巡捕们也只当是看戏。” 赵瓦子眼中浮现戾气:“让他们看吧,看得高兴了,有他们哭的时候。” 冯绣虎抬头观望,日照当头,万里无云,丝毫没有要下雨的样子。 “哑巴金又去南岸了。” 顺子说道:“如果最后真是公函比汛期先到,哑巴金铤而走险,就算能炸了造桥队的船,却再难收阿伯特的狗命。” 赵瓦子想了想,问冯绣虎:“你们见识广,给我说说,要是我去半道上截住大总统的公函——这事有没有说法?” 方有六嗤笑道:“嚯,那你野心不小。大总统公函是由大玄军护送的,你要真有本事对付大玄军,不如直接杀到仇人的家里去,说不定死相还好看些。” 赵瓦子悻悻撇嘴,不再提起这茬。 …… 第二日,冯绣虎他们又来了这里。 天空依然晴朗,但码头上的人群少了一些,看来有更多的人收到风声了。 哑巴金依然没回来,赵瓦子眼中的焦急又添了一分。 …… 第三日,冯绣虎他们再次来到这里。 还是那样的大晴天,变化不大,只是起哄的人又少了一圈。 赵瓦子脸上的伤好了一些,嘴角却因为上火起了燎泡。 明明没人问他,他却像自我安慰般地自言自语:“陈阿桨说他昨晚去堤上看过了,快了,就快来了。” …… 第四日,冯绣虎已经有些厌倦了。 在旅社推开窗往外看,天上倒是有了几朵云彩,但还是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冯绣虎本来都在考虑要不今天就不出门了,结果旅社掌柜忽然急匆匆跑来。 他的神色慌张中透着凝重,开口说道:“……公函到了。” 冯绣虎翻身而起。 …… 这就不得不去了。 三人来到码头,还是二楼露台的位置,只不过今天赵瓦子不在。 他混迹在下方的人群中。 冯绣虎放眼望去,今天码头上的人格外的多,仿佛整座金堤城的人全都挤到了这里。 原因无他——因为大总统批下的公函到了,府衙装聋作哑这么久,是时候出来刷存在感了,所以市长决定在码头上亲口宣读大总统的旨意,为这段时日以来的闹剧彻底画上句号。 顺子拍了拍还在找人的冯绣虎,让他往远处看。 只见码头上临时搭起了高台,供市长宣读。 而除了市长,府衙各司的官员也尽数到场,以及那位工厂的大老板阿伯特——那是个大腹便便的洋人,穿着洋装戴着礼帽,手里杵着手杖,面庞胡须浓密,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单片镜。 阿伯特显然心中有底气,此时昂首挺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而就在他的身后,哑巴金面无表情地垂手而立。 距离这帮官员的稍远处,巡捕们肩并肩围成半圆,将所有百姓阻挡在外。 人群中冯绣虎看到了熟悉面孔——走船帮的“余孽”,赵瓦子周白浪等年轻税官阴沉着脸等待信号,以及他们各自的手下也全都混杂在人群中。 冯绣虎兴奋起来了,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眨不眨把下边望着。 按照哑巴金的原计划,要是宣读公函在前,便会让提前安排好的人点燃烟信号,通知南岸的癞头鼋炸船,直接将事态升级,引神庙教会动手。 看这架势,已经快到这一步了。 顺子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栏杆。 这时,方有六举起手,在半空搓了搓指头,他鼻翼轻翕,说道:“空气变潮了。” 冯绣虎心有所感,抬头望天——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忽然聚集起了乌云,天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大雨将至。 可是还来得及吗? 码头上,官员们也注意到了天色的变化。 似乎是打算在大雨来临之前把事情结束,市长拿着公函站了起来,然后朝高台上走去。 哑巴金的视线紧随市长,在市长于高塔上站定的那一刻,他正要做出手势—— “蚁封户穴——” 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蚁封户穴——蚁封户穴!” 冯绣虎他们也听见了,齐齐转头看去。 街道另一头,陈阿桨狂奔而来,口中高呼不绝。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暗号,堤上蚁封户穴,意味着大水已至。 围观人群中不少人回首观望,此举引得市长不满皱眉——他正要发言,是谁这么冒失,在这关头插话? 就在此时—— 忽听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众人皆惊,慌乱中纷纷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西面长堤上升起滚滚浓烟。 异变突生中,众人尚未回神,忽又听身边有人仓皇高呼:“祭礼未成,神祇震怒!大汛将至,水漫全城!” 紧接着又有更多的声音呼喊。 “江流公发怒啦!” “大水来啦!大家快逃啊!” 此言非虚,人们听得分明,耳边隆隆声如闷雷作响;也感受真切,脚下震颤似有地龙过境。 常居大川边上,金堤城百姓如何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大水真的来了! 冯绣虎站在高处,看得更加清楚。 手底的栏杆在颤抖,耳边是沉闷的轰鸣,仿佛有人在苍穹上擂动战鼓。 他闻到空气中泛起了水腥混杂泥土的腐殖气息。 随着第一滴雨水打在冯绣虎的手背上,他抬眼远眺大川上游。 起初是地平线上一条浑浊的、不断膨胀的棕黄色巨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吞噬着河道,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推攘,裹挟着从上游冲下来的船只残骸,还有整块被剥落的土岸表皮,轰然而至! 水面不再是平面,而是沸腾的、翻滚的、布满巨大旋涡和陡峭水峰的活物,浊浪排空,激起的水雾直冲云霄,与低垂的铅灰色雨云绞缠在一起,天地一片混沌。 数年来坚固得如同巨兽背脊的石砌长堤,今日在这愤怒咆哮的大水面前,竟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当大水以万钧之力狠狠撞向堤身,那声音——是山崩地裂的巨响,是千万面战鼓同时擂破,震得人肝胆俱裂耳膜欲穿。 波涛中长堤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石块像被无形巨手抠挖,簌簌滚落,瞬间就被咆哮的浊流吞噬得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468章 467划名收命 第468章 467划名收命 长堤自建成以来,屹立多年纹丝不动,怎么会毫无征兆地被冲垮? 或许真的是江流公震怒,非神祇之伟力莫至于此。 此间唯走船帮余孽与冯绣虎三位看客知晓实情。 问题的关键在王大纤身上。 这位走船帮老人,当年他亲眼看着长堤由一砖一瓦垒成,哪处基石稳固,哪处松散脆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在计划筹备中,哑巴金利用工厂大管事的职务之便,助王大纤在工厂下方偷挖暗道,从地底直通长堤内侧,随后由王大纤寻堤石薄弱处安置炸药——值得一提的是,私藏炸药违反玄国律令,普通人也很难搞到巨量的火药。 而走船帮手里的火药其实来自阿伯特——在玄国办厂的洋人,能以工业用途为由,从府衙处获批大量火药。 待收到陈阿桨喊出“蚁封户穴”的信号,王大纤就会即刻引爆炸药,适才众人所见的滚滚浓烟,便是因此而来。 说回当下。 波涛拍岸,大雨倾盆。 当眼睁睁看着长堤崩毁,人群中惊慌者有之、迷茫者有之、骇然者有之、逃命者有之,千百颜色各有不同,最终尽化作绝望气氛蔓延。 忽地不知谁愤然高呼:“不能修桥啊——” 立刻引来多声附和。 “江流祭没办成,江流公来收命了!” “趁现在还来得及,拆了他们的栈桥!” “抓洋人去庙里认罪磕头!” 仿若一语惊醒梦中人,人群中立时发起阵阵骚乱。 不等他们多想,人群中忽又有人向前推攘,伴随着呼喊鼓气:“拆栈桥!抓洋人!” 喊是税官喊的,推也是税官推的,他们分散在人群中本不算多数,但压抑的气氛中缺的就是这一下推波助澜。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着人潮涌动起来,在从众心理的干预下,人群纷纷愤然,或主动或被迫,朝内层巡捕人墙挤压过去。 巡捕中有头脑清醒者,见势不对,就要朝天鸣枪。 哗啦一声才将子弹上膛,忽觉手腕一疼,火枪脱手掉落。 低头看去只见血流如注——他的手筋被挑了! 巡捕瞪大眼睛去寻出刀者,却见面前全是红了眼的百姓,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 不远处,人群中突然横出一脚,把奋力阻拦的巡捕踹得直翻跟头。 人墙出现了缺口,伴随着嘈杂呼声,百姓们蜂拥而入。 此时已经无所谓是上头还是清醒了,所有人都在往里面挤,谁要是不跟着挤,就只有被推倒踩踏的份。 “保护市长!保护阿伯特先生!” 情况岌岌可危,眼看巡捕已是拦不住了,巡捕司司长韩绍军赶紧大声呼喊,试图将巡捕收拢回来。 市长已经在秘书的搀扶下从高台上下来,准备沿着街道边缘撤离。 官员们也各有打算,有打算跟着市长一起溜的,有想等巡捕过来保护的,也有当机立断往街边商铺里躲避的。 哑巴金站在阿伯特身后,脸上完全看不出慌乱。 自从亲眼目睹长堤崩毁,阿伯特的目光就一直望着那边——他的工厂就在那里,如今失去长堤的庇护,只怕工厂也要遭灾。 哑巴金低声提醒:“阿伯特先生,这里不安全,我们也该走了。” 阿伯特蓦然回神:“对……没错!快,我们快回厂里,让工人们集合!” 哑巴金目光一扫,指向一处人群看似较少的区域:“走这边。” 阿伯特不敢停留,当即快步离去。 哑巴金正要跟上,却被阿伯特的随从先一步挤开。 他深深看了眼两名壮硕随从的背影——此二人是阿伯特的保镖,哑巴金了解不多,只知道是阿伯特从赫列托泽帝国带来的,跟他几乎形影不离。 两名保镖紧跟着阿伯特,将他护在中间,努力从人群缝隙中往外挤。 正如哑巴金所言,此处相较别处人不算太多,似乎不用太费工夫就能安然脱身。 哑巴金缀在后面,视线朝人群中扫视。 人群中恰好也有人投来了视线,二人视线一对,哑巴金微微颔首。 得到授意,那人越众而出,指着不远处的阿伯特大喊:“洋人在这边!” 话音一落,四面八方皆窜出人来,朝阿伯特快速围拢。 这些人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税官手下,他们不是要取阿伯特性命,而是为了那两名保镖准备的。 果不其然,阿伯特如惊弓之鸟,见多人直奔他而来,赶紧扯着嗓子大喊:“拦住他们!” 两名保镖听令而动,一人拱卫一边,挥臂抬脚间就将税官手下全部逼退。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些税官手下不为搏命只为纠缠,齐齐扑身而上,这个抱住大腿那个缠住手臂,再不济还能一口咬在屁股上,两名保镖一时间却也动弹不得。 哑巴金趁机挤过人群,一把拽住阿伯特的手臂,在他耳边大声说道:“阿伯特先生!我们先走!” 阿伯特不疑有他,也无暇多想,跟着哑巴金一起猫着腰,从无数条腿的缝隙中向外穿行。 …… 二层露台上,顺子瞧见哑巴金领着阿伯特已经离开了人群,正向着工厂方向跑去。 顺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拍拍冯绣虎肩膀朝那边示意。 冯绣虎瞥了眼哑巴金二人的背影,说道:“你先去,我把这边看完了再过来。” 顺子点头应下,翻身从露台栏杆跳了下去。 冯绣虎将目光重新投回码头上。 视线寻找一番,很快发现了规划司司长何世杰的身影——当年阿伯特买通规划司,以私建工事违规用地为由逼迫走船帮给洋人腾地方,这事就是经的何世杰的手,所以他也在走船帮的名单上。 这位何司长倒是机灵,他知道民众愤怒的宣泄对象是栈桥和洋人,巡捕如果出手阻碍,反而会激起更大的情绪,所以何世杰没选择去跟巡捕扎堆,而是独自混进了人群,顺着拥挤的方向慢慢朝外面挪。 他却不知自己早被盯上了,有个人就缀在后面。 周白浪反握剖鱼刀,将锋利的刃口藏在袖中。 他用不紧不慢的速度尾随,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哪怕大雨模糊了视线,却依旧不肯眨一下眼睛,始终死死盯着何世杰的背影。 (本章完) 第469章 468人潮暗涌 第469章 468人潮暗涌 周白浪在等待机会,一个能快速近身然后快速脱身的机会。 怎奈何世杰不给机会,他也急着离开,所以总是时不时转头回望辨认方位,时而又转向朝人群稀少处插身。 再多转悠两次,何世杰都快走出去了。 周白浪提起一口气,决定不再等了。 他脚下加快速度,从人群缝隙中穿身而过,到了何世杰身后。 袖中手腕一翻,剖鱼刀攥在掌心。 抬手正要刺出时,何世杰却忽然回头了。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周白浪的手停在了半途。 何世杰回头时正好和周白浪对上视线。 何世杰没有发现周白浪手里的刀,但因为周白浪把他盯着,所以不由得一愣:“看什么看?” 话音未落。 噗! 何世杰浑身一僵,血淋淋的刀尖从他胸膛破出。 身后传来陈阿桨的抱怨声:“墨迹什么?” 何世杰下意识回头去看,周白浪却已反应过来,持刀横抹而过。 嗤。 何世杰呆立原地,脖子上多出了一道血线。 “撤。” 随着周白浪低声吐字,他与陈阿桨错身而过,汇入人群不见。 尸体栽倒在泥泞,人潮拥挤,大雨遮蔽了一切,无人低头去看。 周白浪走到街边,跳上摊贩的桌子往回看去,和人群深处的赵瓦子对上了视线。 二人彼此点头,赵瓦子心中有数,收回目光后看向不远处的巡捕队。 巡捕们合围一处,将众多官员护在中间,巡捕司司长韩绍军也在其中。 他们就像人潮中的礁石,虽然安然无恙,却也动弹不得。 赵瓦子含指吹响口哨,藏匿于人潮中的众手下收到信号,纷纷朝这边汇拢。 “把路让开!” “别推呀!” 众人从四面八方发力,一边叫骂一边故意推攘,原本还好好的巡捕“护栏”顿时被撞得东倒西歪。 人群中韩绍军大呼小叫:“不许挤!再挤就开枪了!” 话音刚落,赵瓦子已摸到一名巡捕边上,趁其不备扣下火枪扳机。 砰! 枪声炸响,赵瓦子扯着嗓音尖叫:“巡捕杀人了!” 周边人群立时慌乱沸腾,昏头转向的,惊慌失措的,所有人顾不得其他,全都朝着想当然的方向推攘,场上一时乱到了极点。 “谁开的枪?谁开的枪!” 韩绍军跳脚大骂。 已经不是开不开枪的事了,当前乱局下巡捕们已维持不住阵型,加之众税官手下暗中使力推波助澜,当第一个巡捕不慎跌倒时,他们围起来的圈子顿时被人潮冲溃。 诸多官员在惊慌中被尽数挤散,韩绍军也是其中之一。 “向我靠拢!各队向我靠拢!” 韩绍军被挤得东倒西歪,嘴里却还不忘召集巡捕。 赵瓦子攥着刀挤了过去:“长官莫怕,我来救你。” 韩绍军回头一看,瞧见赵瓦子正舔着牙狞笑。 他瞪眼道:“赵瓦子?你做什么?” “割你的肉回去下酒!” 赵瓦子举刀便刺,却不巧被身后人一撞,下刀失了准头,扎在了韩绍军的大腿上。 韩绍军吃痛大骇,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人群。 赵瓦子暗骂一声晦气,赶紧从后面追赶。 韩绍军虽说拖着伤腿只能一瘸一拐地逃命,但人实在是太多了,赵瓦子一时竟抓不住他的衣角。 但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韩绍军也终于反应过来,边逃边放声大喊:“救——唔!” 一只手突然横插进来,一把捂住韩绍军口鼻。 噗噗噗! 尖刀在他胸前飞快连扎,溅起血簇簇。 感觉到挣扎的力道彻底消失,王大纤松开手,将尸体随意推到地上。 他瞪了迟来一步的赵瓦子一眼:“要动手就利落些,少说那些没用的。” 赵瓦子自知失手差点误事,只好捏着鼻子认下:“算你来得及时,先走。” 二人一起潜进人潮。 …… 大雨未停。 哑巴金搀扶着阿伯特,二人沿着岸边,朝工厂一路狂奔。 但其实并未跑太久阿伯特就跑不动了,停下来大口喘气。 “金,金管事……” 阿伯特撑着墙:“你快看看,他们……那些,那些刁民追上来没?” 哑巴金回道:“暂时没有,但保险起见,我们不能停太久,我担心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阿伯特先生,我想你已经见识到他们的愤怒了。” “该感到愤怒的是我!” 阿伯特扯下帽子一把摔在地上。 这位体面的洋老爷显得格外狼狈——因为体态原因,本就被刻意做大一码的洋装此时浸透了雨水,加上之前被挤得皱巴巴的,就像一团裹在身上的沉重渔网。 阿伯特咬着牙发怒:“该死的刁民!该死的汛期!该死的金堤城!要是我的工厂被水泡了,这笔损失该找谁来赔我!?” 哑巴金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鬓角——他担心假发被水打湿变得不牢靠。 他淡定说道:“阿伯特先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到工厂召集工人,抢救货物也好,搭建临时防洪堤也好,总之要尽可能减少损失。” 阿伯特歇得差不多了,直起身子来:“你说的没错,金管事,你做得很好,放心吧,我会让人照顾好你的妻子和孩子,这都是你应得的。” 哑巴金微微眯眼,敛去眸中寒光:“时间不等人,阿伯特先生,我们出发吧。” …… 又是一阵紧赶慢赶,二人终于回到了厂区。 此时厂区内忙碌一片,工人们早已在管事的指挥下行动起来,将岸边厂房内的货物和器械朝其他地方转移。 一名管事顶着大雨跑了过来:“阿伯特先生!大事不好了,没有长堤的防护,沿岸土地根本挡不住天瀑川的水势,被冲垮的区域越来越大,很快就要蔓延到第一座厂房了!” 阿伯特揪住管事的领子,跳脚大骂:“我不想听这个!我只想要解决办法!沙袋!填土!对——修桥的石材不是没用上吗?全部给我堆上去!” 管事仓皇跑远了。 哑巴金沉声说道:“阿伯特先生,我们应该去长堤倒塌的地方看看,必须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里,我们才能想办法补救。” 阿伯特眼睛一亮:“没错,你参与过长堤的修建,或许你能看出问题来——我们现在就去!” (本章完) 第470章 469报恩报仇 第470章 469报恩报仇 曾经坚实稳固的长堤如今只剩半墙残垣。 站在沟壑缺口处,阿伯特望着下方的涛涛大川,只觉得心肝直颤。 要不是旁边有哑巴金把他紧紧抓着,阿伯特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你不是来想办法的吗?” 阿伯特大声喊道:“到底看出问题没有?” 自从到了岸边,哑巴金就再也没开过口。 他此时望着前方汹涌怒号的江水,竟在恍然出神。 没能得到答复,阿伯特抬头看向他:“你聋了吗?!” 却见哑巴金嘴唇微微翕合:“报恩……报仇……” 水声太大,阿伯特未能听清:“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 唰! 冷光一闪,阿伯特的手背被划开一道血口,吃痛下他浑身一颤,哑巴金趁机劈手夺了他的手杖。 定睛看去,哑巴金的双指间夹着一枚刀片。 阿伯特眼中惊慌闪过,下意识要去夺回手杖。 哑巴金却直接将手杖抛入了大川中。 “你——” 阿伯特惊怒交加地瞪着他。 哑巴金表情平静,淡淡说道:“我知道,那是你的防身法器,跟在你身边八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几乎全知道了。” 阿伯特紧握住手腕缓缓后退,鲜血顺着指缝淌落在泥泞里,又转眼被大雨冲刷殆尽。 阿伯特压着嗓音:“金可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奉劝你想清楚了……” “不能更清楚了。” 哑巴金提步走来:“我知道,杀了你会很麻烦,而且你的保镖很快就会回来。” 他语气一顿,笑道:“所以我得抓紧了,在带着你跳进天瀑川之前,我会尽量让你感受到痛苦。” “你疯了!” 阿伯特瞳孔猛地缩紧,他毫不迟疑扭头就跑。 可他的体型实在快不起来,加之哑巴金早有防范,还未跑出几步,就被哑巴金从后面一把揪住了衣领。 刀片划过,阿伯特一只耳朵掉在了水洼里。 “啊!!” 阿伯特捂着耳朵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 哑巴金顺势骑了上去,他将阿伯特翻了个面,挥手又是两刀在他脸上剌出两道深深血口。 “阿伯特先生,别急着求饶,这还只是开胃菜。” 此时的阿伯特满脸鲜血,再没有体面一说,他在地上疯狂翻滚蛄蛹,哑巴金竟有些按不住他。 哑巴金一边将他死死按着,一边从牙缝里迸出字来:“我见过挣破渔网的大鱼,和你现在很像——你知道走船帮是怎么做的吗?” 说着,哑巴金从兜里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钩,狞笑着扎进阿伯特的嘴里,又从下颚穿出。 阿伯特发出惊恐的哀嚎——他的舌头也被串在钩子上,嘴里无法闭合,完全说不出利索话来。 哑巴金扯下阿伯特的领带,用一头绑住铁钩圆环,另一头缠在手上,然后拽着阿伯特往水边走。 随着长堤毁去,裸露出来的土基形成了一座“矮崖”,并且随着湍流的不停冲刷,土基还在持续崩塌。 这是哑巴金为阿伯特和他自己选定的风水宝地。 杀官员,杀洋人,每一样都是大罪,所以哑巴金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换走船帮其余人活。 似是感觉到死亡迫近,阿伯特挣扎得更为剧烈了,他死死抠住一块裸露在地面的岩石不肯松手。 哑巴金此时也耗费了不少力气,拖曳不成,转身一脚踹在阿伯特小腹:“死洋鬼子,别浪费老子时间!” 有了抛下一切的决心,哑巴金身上属于走船帮的匪气也逐渐显露出来。 见阿伯特仍不松手,他再次翻出刀片,干净利落地将其手脚筋割断。 这下阿伯特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四肢蜷缩着只能任由哑巴金将他拖着走。 来到崖边,哑巴金已是大汗淋漓,反正浑身早就被雨湿透,他索性直接将上衣脱尽,露出一身精干的肌肉。 哑巴金在阿伯特面前蹲下来,对他说道:“我本想把你千刀万剐,可惜时间不够充裕,所以只好一切从简——直接开膛破肚好了。” 阿伯特恐惧地看着哑巴金,浑身直颤,嘴里的呜咽似乎是在求饶。 哑巴金用刀划开阿伯特的外衣,露出里面丰腴白嫩的肚皮。 正待下刀时,远处忽然传来呼喝。 “停下!” “放开他!” 哑巴金反应很快,当即将刀片抵在阿伯特咽喉,才抬眼看向对面:“别过来!” 来人正是阿伯特的两名保镖。 见救兵降临,阿伯特的眼中顿时升起希冀。 哑巴金也确实没想到保镖居然来得如此之快——如果非要说他对阿伯特还有哪方面不了解的话,就只有这两名保镖了。 多年来阿伯特并未遇到过什么危险,所以哑巴金也从未见这两位保镖出手过,只知道他们和阿伯特一样来自赫列托泽帝国,是阿伯特最信任的人。 哑巴金不清楚他们身上是否携带火枪,保险起见,他将阿伯特推坐起来,用阿伯特的身体作掩护,整个人蹲在后面。 刀锋已经划破了阿伯特咽喉处的皮肤,他说不出话,只能用疯狂地朝保镖使眼色。 保镖却仿佛没有看见,也无视了哑巴金的警告,直接大步上前。 哑巴金无奈苦笑,在阿伯特耳边低声说道:“便宜你了。” 他正要直接动手了结阿伯特,保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此时双方距离不过十米开外,两名保镖动作统一,齐齐从怀里掏出一副铁面具覆于面庞。 哑巴金愣神间,只听其中一名保镖说道:“让鲜血见证我们的决斗。” 面具双眼处闪过一抹火光虚影。 霎时间,哑巴金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双眼瞬间充血,眼中除了那位保镖再容不下他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只知道此时此刻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跟保镖分个你死我活! 哑巴金就这样抛下阿伯特,站起身大步朝保镖走去。 面具下保镖咧嘴狞笑,从后腰抽出一把流星锤,拿在手里转上两圈加速,然后挥臂横扫,球形钉锤呼啸着砸向迎面而来的哑巴金。 (本章完) 第471章 470来自战争教会的保镖 第471章 470来自战争教会的保镖 嘭——! 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落下,挥起狼牙棒将钉锤砸飞了出去。 突然从天上掉下半堵墙来,说两名保镖不懵那是假的——二人对视一眼,皆摸不准顺子的来头。 而顺子却不管那么多——他躲在高处已经看了许久,本没打算插手,可哑巴金这副模样,分明就是着了某种咒术的道,顺子这才现身,演上一出拔刀相助。 顺子挡在前面,哑巴金却跟着了魔似的,绕开他继续朝保镖走去。 顺子一把揪住他的胳膊,随手往后一甩,哑巴金翻着跟头滚回了阿伯特身边——看样子等爬起身还要继续过来。 问题出在那面具上,顺子心里有数,遂先不去管哑巴金,手中狼牙棒转了半圈,抬起枪口便射。 俩保镖吃了先入为主的亏,怎么也想不到上一秒还是棒槌的家伙什眨眼又变成了火器,施咒那名保镖当下就被轰飞出去。 另一名保镖反应过来,不给顺子开第二枪的机会,抄起流星锤朝顺子甩来。 砰! 顺子扣下扳机,用第二发子弹将钉锤打飞。 来不及再换子弹,顺子倒握枪管拔腿逼近。 那保镖竟也不怕,只听他大喊一声:“战火不熄!征服不止!” 然后径直朝顺子迎头冲来。 嘭! 顺子一棒槌给他拍飞了出去。 顺子不由得甩了甩手——他也颇为吃惊,这一下仿佛是打在了梆硬的实木上,全然不似肉身该有的触感。 眼下却也不是思考的时候,顺子一脚把已经跑到身后的哑巴金又踹了回去,然后飞快填装子弹。 哗啦一声上膛,枪口朝刚才中枪的保镖指去。 那保镖同样抗揍,正面一枪居然没死,还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就在顺子扣下扳机的瞬间,刚才被拍出去的保镖一个飞扑撞在顺子身上。 砰!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这一枪偏了准头打在地上,崩飞的碎石却恰好磕落了保镖脸上的面具。 哑巴金当即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做你的事去!” 顺子回头提醒哑巴金的间隙,保镖趁机扑到他的背上,双臂交叉紧紧箍住顺子脖子,双腿紧跟着盘上顺子熊腰。 顺子反手扯住保镖头发,猛地发力竟一下没将他拽下来。 这两名保镖都不是普通人——顺子虽瞧不出他们的来历,但不难推测出这个事实。 此时中枪的保镖也终于爬了起来,他胸前衣襟渗血,却依然有行动之力——见顺子被同伴牵制,他直接越过二人朝哑巴金追去。 “跪下!” 背着保镖,顺子一步踏落,无形重压落下,奔跑中保镖立时扑倒在地。 背后保镖惊呼:“你这是什么咒术?” “问轮回天去吧!” 顺子咬牙骂道,将枪口倒转指向身后。 面具下保镖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面门。 砰!! 枪声在耳边炸响,顺子只觉得阵阵耳鸣头晕目眩,他揉着眼睛回头去看——保镖被崩烂了半颗脑袋,尸体歪倒在地上。 总算解决了一个。 顺子看向仅剩的保镖。 虽然双腿颤抖,但保镖仍然慢慢站了起来。 顺子看得不禁皱眉——无论是毅力还是抗揍的本事,这两名保镖所表现出来的水平已经比神卫军还高了。 “你们到底是谁?” 顺子再次换上子弹,走过去拦在保镖的前方。 似乎也知道败局已定,保镖不再继续向前,只是定定看着顺子:“你们惹错人了,战争教会会替我们报仇的。” 砰! 顺子扣下扳机,对着尸体啐了一口:“废什么话,老子知道灭口。” 收回猎枪,顺子正准备去看看哑巴金那边怎么样了,转身时脚却没提起来,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他低头一看,不禁皱眉——从鞋底开始,一直快到膝盖的位置,他的双腿不知何时居然被冻住了。 顺子心头吃惊,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环视起四周:“谁!” 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顺子背后的影子里浮现出来。 顺子心有所感,猛然发力挣脱冰霜桎梏,挥枪扫向身后。 冒出钉刺的枪柄将影子拦腰扫过,却没能伤其分毫。 顺子不禁大骂:“又是他娘的黑夜教会!” 骂归骂,顺子躲避也未迟疑,当即便后跳拉开距离。 阴影抬手指来:“永夜之幕,阴影剥离。” 这个咒术顺子早在自在城就见识过,只不过当时施咒的是一名执事,顺子只感到灵体有被牵动之感。 此时再遭遇一次,感受却不同了。 顺子只觉眼前一黑,脑仁生疼,仿佛有根钢针扎进了后脑勺。 “嗯?” 阴影也发出了疑惑的鼻音——此术针对灵体,本质是通过灵体与影子的精神联系将灵体映射到影子上,从而达到将灵体与肉身剥离的目的,最终实现摧毁影子的同时也堙灭灵体。 可咒术及身,却未能对眼前这个魁梧男人生效——他的灵体居然没有被剥离出来。 阴影沉吟片刻,改换了咒术:“凛冬之息……” 耳边忽然飘来一阵凉风,激得他下意识缩起脖子。 转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又冒出一个影子,正对着他脖子吹气呢。 “你——” 阴影吓了一跳,正要开口时却被一脚踹在肚子上,整个人倒飞出去的途中阴影从身上快速褪去。 冯绣虎挥手撤去咒术,也露出了本来面貌。 他随意打量两眼此人的衣袍:“嚯,圣堂主教呀。” 这位洋人主教捂着肚子,神情依然惊讶:“你也是黑夜教会的人?” “他不是。” 不等冯绣虎作答,有人先开口替他说了。 洋人主教回头看去,吴卞骆领着几名祭长从身后走来。 吴卞骆朝冯绣虎拱手做礼:“马真人,别来无恙。” 冯绣虎指了指身后,问道:“吴高功,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救堤的?” 吴卞骆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冯绣虎肩头,看向了岸边的哑巴金和阿伯特。 他沉默了两秒,平静说道:“可以的话,都救。” 冯绣虎反问:“那要是不可以呢?” 吴卞骆回道:“我没意见,但我身边这位塔洛斯主教可能不会同意。” 冯绣虎咧着嘴嬉笑:“那你帮我拦住他怎么样?这出大戏正到关键时候,要是不看得心满意足了,我会不高兴的。” (本章完) 第472章 471讨债的和欠债的 第472章 471讨债的和欠债的 此话一出,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塔洛斯李不清楚冯绣虎的底细,可看他说话的派头和吴卞骆恭敬的态度,似乎是来头不小。 塔洛斯李遂扭头朝吴卞骆看去——想瞧瞧他怎么回应。 巧了,吴卞骆也正看着他。 塔洛斯李怔了一瞬,但眼中立马闪过了防备神色。 吴卞骆对他微微颔首,旋即无奈摇头,对冯绣虎回道:“马真人说笑了,吴某此番前来是为治水,眼下大汛过境,说不得还需塔洛斯主教助力,我等本该力往一处使,又怎会兵戈相向?” 啪啪啪。 冯绣虎鼓起掌来:“治水好呀,我爱看大场面,那谁也别碍着谁,你们治水哑巴金治人,各治各的。” 吴卞骆表情没什么变化:“吴某还是那句话,我没意见。” 他的态度明显,两不相帮,谁也不得罪。 塔洛斯李还等着冯绣虎问他,没想到冯绣虎压根没想搭理他,径直回头对哑巴金发话了。 “听见没,吴高功同意了。” 吴卞骆一愣:“我同意什么了?” 哑巴金却也不管那么多了——眼下局势不明朗,再不动手可能真就没机会了。 噗嗤! 哑巴金拔出小刀果断捅进阿伯特的肚子,往下一带——白的肚皮鲜血喷溅,被剌出一道血淋淋的豁口! 塔洛斯李的脸色变了,化作影子飞快窜出,当影子从冯绣虎身边溜过时,却忽然不得寸进。 塔洛斯李回头一瞧——影子被拉得老长,另一头被冯绣虎踩住了一角。 塔洛斯李大骇:“你到底是谁!” 冯绣虎弯腰抓起影子一拽,塔洛斯李就像一根弹性极好的皮筋似的窜了回来。 塔洛斯李挣脱不得,试图恢复原身,冯绣虎却三两下将其搓成了一团,当做皮球在地上拍了起来。 吴卞骆见状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马真人……” 冯绣虎抬眼看他:“你也想玩?” 说罢,不等吴卞骆回应,冯绣虎一巴掌把球拍了过去。 吴卞骆下意识接在了手里。 他低头看看球,又看回冯绣虎:“……” 冯绣虎半蹲摆开架势:“别愣着,传球呀!” 吴卞骆:“……” 他把球放回地上,任由影子缓慢展开。 冯绣虎皱起眉毛,有些不高兴了。 吴卞骆叹了口气,指向冯绣虎身后:“马真人可知阿伯特的身份?” 冯绣虎抱着双臂冷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一个讨债的人。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有人欠债不还,自然就有人来讨债,这很公平。” 吴卞骆朝冯绣虎拱手道:“欠债的讨债的皆与吴某无关,阿伯特今日是死是活,也影响不到我。但念在我与马真人那份浅薄交情,我合该多几句嘴,好教马真人知晓轻重。” 冯绣虎点头:“那你说吧。” 然后又回头对哑巴金说:“你忙你的。” 阿伯特的肠子流了一地,场上除了塔洛斯李,似乎也没人着急。 只听吴卞骆说道:“阿伯特来自赫列托泽帝国,此人虽不是皇亲贵胄,身份却比皇族更加特殊——他在玄国的一切生意皆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战争教会。” “包括此番在天瀑川修桥。” “马真人有所不知,修桥一事不止在天瀑川,黑水川安垄川亦有修桥计划,拢共三座跨江大桥,皆由阿伯特承接。” “阿伯特今日一死,得罪的不仅是战争教会,恐怕还会使大总统震怒——三川大桥已上升到国事,马真人须仔细掂量。” 顺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呸!死个洋鬼子罢了,我不信少了他一个还修不了这桥了。” 这还真不一定,冯绣虎回过味来,明白了吴卞骆的潜台词。 要不要修桥的决定权不在大总统手上——玄国没有修建跨川大桥的能力,如果因为阿伯特的死使战争教会报复性的放弃修桥,这也确实是玄国的损失。 这时候,塔洛斯李终于恢复了过来,他从地上爬起身:“快让他住手!” 冯绣虎回头看了一眼,摊手道:“算了吧,我看也来不及了——实在不行回头让大国公跟战争教会交涉一下。” 吴卞骆差点没气笑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呀,你让大国公去交涉大国公就能听你的? 但也确实是来不及了。 阿伯特敞着肚皮,被灌了满腹的雨水,五脏六腑全在血水里漂着,眼看是没剩几口气了。 哑巴金双手握刀高举,扎下最后一刀。 尖刀捅进跳动的心脏,喷出来的血柱淋了他满脸,又很快被雨水冲刷殆尽。 哑巴金跪在地上喘气,半晌后他才缓缓站起,将阿伯特的心脏高举,朝人们大声喊道:“都看清楚了!阿伯特是我杀的!” 冯绣虎对顺子说:“他还挺得意。” 哑巴金忽然有了动作。 他先是一脚将尸体踹下了大川,然后回头朝冯绣虎看来。 他的眼神令冯绣虎一愣。 只见哑巴金站在雨中,朝冯绣虎和顺子遥遥拱手鞠躬,然后往后退去。 顺子脸色一变:“不好!他要跳河!” 顺子猛冲而去,冯绣虎比他更快,化作影子瞬间窜了出去。 脚底一空,哑巴金便往后跌落。 耳边传来大川的怒号,他的脸上浮现出释然表情。 忽然一道黑影跟着跳了下来。 哑巴金还未等看清,只觉眼前一,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岸上。 冯绣虎从后面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把哑巴金踹了个趔趄。 “你这是报仇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阿伯特殉情呢。” 哑巴金满脸茫然——这下没死成,他反倒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顺子跑了过来,在哑巴金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你寻死作甚?” 吴卞骆和塔洛斯李此时也来到了近前。 吴卞骆只是深深看了眼哑巴金,没多说什么,领着祭长朝水边走去了。 塔洛斯李颇有些忌惮地看了看冯绣虎,沉声说道:“不管你是谁,这人我必须带走。” “嘿呀!” 冯绣虎抬手欲扇,塔洛斯李赶紧往后挪了一步。 (本章完) 第473章 472意外和谋杀 第473章 472意外和谋杀 见冯绣虎蛮横,塔洛斯李又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吴高功的话你也听清楚了,就算我不管,府衙也不会放过他。” 冯绣虎没好气道:“你一个黑夜教会的主教,替战争教会出什么头?麻溜一边儿待着去。” 顺子也帮腔道:“给你脸就赶紧收着,我大哥不杀你是因为跟你没什么仇怨,劝你别上赶着找不痛快。” 塔洛斯李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刚才两番交手下来,他全无反抗之力,此时也不过是硬着头皮上前罢了。 只听塔洛斯李说道:“阿伯特确实是替战争教会办事的手套,但这里却是黑夜教会的教区,他死在金堤城,我如果不管,事后也会被问责——反正金可安迟早也要落在府衙手里,不如现在就把他交给我,我至少可以向你保证,在把他移交给战争教会之前,我不会为难他。” 哑巴金洒脱一笑,对冯绣虎郑重抱拳:“二爷大恩,我已记在心里,此番就不教二爷为难了——府衙也好教会也罢,我自全盘接着。” 冯绣虎瞥他一眼:“你接得住吗你就随便接?” 哑巴金一愣:“什么?” 冯绣虎又道:“我是说,谁说阿伯特是你杀的?” 这下轮到塔洛斯李愣了:“什么?” 冯绣虎指着身后的大川:“他明明就是救厂心切,自己失足落水的!” “没错!” 顺子拍着胸脯喊道:“我作证!” 塔洛斯李干笑:“开什么玩笑……” 冯绣虎盯着他反问:“谁看到了?你看到了?反正我没看到,要不你去问问吴卞骆看到没有。” 塔洛斯李沉默了——冯绣虎这是吃准了吴卞骆两不相帮的原则,让他出面作证显然不可能。 冯绣虎又问哑巴金:“阿伯特怎么死的?” 哑巴金反应也快,甩手将尖刀扔进了大川:“失足落水死的。” 冯绣虎两手一摊:“这才对嘛!” 他一把勾住塔洛斯李的脖子:“谁还不遇到个意外了,你说是不是?大总统生什么气?他自己不小心死了,谁能找你问责?” 见塔洛斯李犹豫,冯绣虎又劝:“你如果还不放心,要不我送你下去找他?要么你把他捞起来,要么我把你俩一块儿捞起来。” 塔洛斯李终于松口了:“看来的确是意外,这么大的雨,又恰好赶上汛期,阿伯特为了抢救货物不幸遭遇意外,我觉得很合理。” 冯绣虎满意点头:“看来你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你家神卫军呢?” 塔洛斯李心说早知道会遇到这出我就不过来了,嘴里却答道:“我是接到吴高功的请求过来的,本来是过来查看长堤是否还有挽救的可能,没想到撞见了他……阿伯特落水。” 冯绣虎摆摆手,冲顺子使了个眼色:“我看是救不了了,这雨太大,什么都冲没了。” 顺子了然会意,拉走了哑巴金,二人一起将两名保镖的尸体也抛进了大川,又顺道掩埋了地上残留的血迹。 塔洛斯李回头看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他还有个疑惑:“话说回来,长堤毁坏,府衙怎么没人来查看?” 冯绣虎咧嘴一笑:“嗨,谁家还没个意外呢?” …… 这场雨下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早晨在雨声中醒来,冯绣虎三人下楼觅食。 旅社掌柜见他们下来,赶紧迎上前:“三位爷,有人在等你们。” 他指了指街对面的茶馆。 赵瓦子等几名税官围桌而坐,见冯绣虎他们望来,赶紧招了招手。 三人小跑穿街,进了茶馆。 冯绣虎扫视一圈,没看到哑巴金。 遂问道:“他人呢?” 赵瓦子低声道:“工厂里,阿伯特出事后,厂里乱作一团,金爷正主持大局呢。” 冯绣虎嘿嘿笑道:“好胆色,就是要这样,越有恃无恐,才越不会有人怀疑他。” 方有六插话道:“阿伯特人没了,府衙那边有什么说法没?” 方有六昨天其实也到了,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不到必要的时候,绝不会贸然插手让麻烦沾身。 陈阿桨撇撇嘴:“有个屁的说法,阿伯特死于意外,当时厂里有不少人看见阿伯特去了岸边查看,而且还有金爷亲自作证。府衙现在没空去管,所以直接就给定性了。” 府衙当然没空,比起阿伯特这个“意外”,规划司和巡捕司的两名司长可是板上钉钉的死于谋杀。 王大纤也笑了起来:“不怕,昨天码头上人多得很,府衙就算想查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查。” 周白浪补充道:“保险起见,我们把昨天参与过的弟兄们全送去对岸的鸣水县了,有汤大元帮忙盯着,等风头过了再接回来。” 哑巴金确实把一切都考虑周全了,只是这几名税官不知道的是,昨天哑巴金其实是打算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的。 这时王大纤话锋一转,对冯绣虎说道:“我们毕竟是税官,就算府衙真怀疑到头上来,想动我们也要掂量掂量,反倒是你们。” “你们是外地来的,又恰好赶上这档子事,说不定府衙排查下来会找上门问话,要是想少些麻烦,不如尽早离去。” 这话简直说到了方有六的心坎上,他立刻附和:“有道理,最好马上就走。” 冯绣虎却不依了:“走什么走?我钱还没拿到呢!” 方有六一愣:“什么钱?” 他把这茬给忘了,但顺子可没忘,一拍大腿:“阿伯特的遗产!” 赵瓦子跳起来捂住顺子的嘴:“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怎的?” 陈阿桨闻言笑道:“二爷且宽心,金爷没忘。”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钥匙递来:“金爷记得他的许诺,昨晚就已将保险箱搬来,此时就放在你们隔壁房。” “那还等什么?” 冯绣虎抓起钥匙就走。 他回头招呼方有六和顺子:“捞完这笔咱们就走,快跟我去瞧瞧到底有多少身家。” 二人起身跟上。 (本章完) 第474章 473冯老爷从不白忙活 第474章 473冯老爷从不白忙活 锈蚀的锁头掉落,保险箱门缓缓打开。 随着箱内景象映入眼帘,冯绣虎激动的神情渐渐僵在了脸上。 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并未出现,空荡荡的保险箱里只有三样东西。 一沓书本,一封信,以及一个木质托盘。 方有六拿出那本书,随手翻阅几页后,他看向冯绣虎:“是账本。” 顺子取走了那封信,封口已经拆开,他直接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查看。 冯绣虎也歪头凑近,只见上面文字只有寥寥数行。 【借修桥之便,将此物置于黑水川桥底。事关神祇,慎之又慎,勿传六耳。】 冯绣虎和顺子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保险箱内仅剩的托盘。 冯绣虎伸手拿出托盘翻看,只见丝绒底座上有个圆环状的凹痕,似乎曾经摆放过什么东西。 “东西呢?” 冯绣虎和顺子面面相觑。 方有六从顺子手里接过信封,眯眼打量片刻后说道:“撕口还比较新,应该是近期拆开的。” 说明阿伯特就是这几天收到的信,但第一时间把“东西”转移走了。 冯绣虎把托盘随手揣进兜里,忿忿道:“白忙活了。” 就在这时,旅社掌柜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不好了,巡捕来抓人了!” “抓谁?” 顺子瞪眼问道。 掌柜一拍大腿:“还能是谁?你们呀!” 方有六快步走到窗边,探头往下望——只见下方旅社门口已经被巡捕围住,周边更有众多百姓指指点点。 冯绣虎冷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歪!” 方有六投来复杂的眼神:“……” 好像也没那么正。 顺子气冲冲道:“谁说不是呢,我们又没犯事,凭什么抓我们?” 冯绣虎兴奋道:“谁说不是呢,这不冤枉好人么?我去跟他们讲道理。” 方有六一看要坏事,赶紧拉住他劝道:“你的道理太硬,我怕他们听不明白,还是先问清楚再说。” 方有六生怕拦不住他,说罢就率先朝楼下走去。 三人从旅社出来,刚一露面,就有看热闹的人叫唤起来:“对对,就那个大个子!我前些天亲眼看见他和瓦爷的人打起来的。” 顺子怒目扫去,那人却缩起了脖子。 巡捕中一人慢悠悠抬手,一众巡捕齐刷刷将枪口指了过来。 这人说道:“甭管多大个子,火枪可不长眼,放弃抵抗,随本司回巡捕司受审。” 冯绣虎抬眼看去,只见此人身穿洋装,肥头大耳的体态比阿伯特也不逞多让。 “你哪位呀?” 冯绣虎好奇发问:“巡捕司司长不是翘辫子了吗?这么快就有人顶上来了?” 这人被问得脸色不太好看,但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还是不太情愿地解释了一嘴:“我是巡捕司副司长杜科成,你个嫌犯问那么多作甚?” 顺子梗着脖子回呛:“什么咸饭甜饭的,我们又没犯事,你分明就是凭空污人清白。” 杜科成冷笑道:“坏人也不会把自己犯过的事挂在嘴边,是不是嫌犯,回巡捕司一审便明白了。” 为了更显底气,他又朗声对围观众人解释:“昨日两名府衙官员被歹人蓄意谋杀,巡捕司得热心居民举报,查明此三人乃外地人氏,且身手不凡,初来乍到便对神庙税官当街行凶,所以具有重大嫌疑。” 赵瓦子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冲杜科成赔笑道:“杜司长,都是误会,那天是我有错在先,我和他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杜科成眉头一皱,脸上有些挂不住:“赵瓦子,你蹚什么浑水?我说他们有重大嫌疑,你着急忙慌地跑出来解释,怎么,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 赵瓦子表情一僵:“这……” 冯绣虎算是看明白了——巡捕司查案是假,急着抓人顶罪是真。 他不禁咧着嘴笑了:“赶紧把案子结了,你就能顺理成章地坐上巡捕司司长的位置,你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杜科成面色一沉,冷笑道:“还敢狡辩,待吃上几轮苦头看你的嘴还硬不硬。” 说罢,他就要示意巡捕动手。 顺子上前一步,大喝道:“我看谁敢!” 见冯绣虎摩挲着手杖,方有六站不住了,赶紧抬手呼喊:“都住手!” 他对杜科成喊话:“杜司长,你可知我们是谁?” 杜科成瞪他一眼:“我管你们是谁!” 方有六指着顺子说道:“莫要听不进好话,我是在救你。这位叶三爷是迷雾教会的代行者大人,这位马二爷更了不得,乃是风雨庙的座上宾——我们只是途径此地,哪来的理由谋杀府衙官员?” “马二叶三?” 杜科成眼神有了细微变化:“从千屿城来的马二叶三?” 方有六赶紧点头:“正是。” 杜科成目光游移,他有些拿不准,却也不想下不来台,遂说道:“空口无凭,你说是就是?且随我回巡捕司验明正身再说。” 见此回应,顺子狞笑着把手探进大衣内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方六,你站远些,我怕溅你一身血。” 杜科成见势不妙,当即就要往人群后面缩。 忽然,人群中传来声音。 “我能证明。” 众人转头看去,韩禅戚在数名祭长的拱卫下走了进来。 杜科成赶紧弯腰打招呼:“韩高功。” 韩禅戚微微颔首没作更多回应,他径直来到冯绣虎面前,笑着说道:“昨日总总,吴高功已告知与我,我料想马真人看完了大戏,是该准备离开了,所以今日特来相送。” 冯绣虎点头:“是得走了,再不走就要被当作嫌犯抓了。” 后面的杜科成正悄悄对巡捕们摆手示意,让他们赶紧把枪放下。 韩禅戚呵呵一笑:“马真人说笑,光凭他们如何抓得了你?只怕我再晚来几步,他们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杜科成赔着笑走上前,他朝冯绣虎和韩禅戚分别拱手:“有韩高功作保,此事自然再无疑点,眼下误会既然解开,我这就带人收队。” 方有六点头附和:“我看行。” 冯绣虎觉得不太行,他对杜科成认真说道:“得赔钱。” (本章完) 第475章 474虞霭州的人文环境 第475章 474虞霭州的人文环境 杜科成苦着脸道:“赔,赔钱?赔多少?” 冯绣虎说:“那就得看你的心意了。” 杜科成没听明白:“什么心意?” 冯绣虎笑道:“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替我送行,你觉得多少钱才配得上这份心意?” “这个……” 杜科成干笑两声:“要不……您给个准数?” 冯绣虎点点头,他心里确实有个准数——他让顺子去楼上把保险箱抱下来了。 冯老爷还是吃不下白忙活的亏,他指着箱子说道:“把它装满。” 杜科成倒吸一口凉气。 …… 冯绣虎觉得自己要少了。 他还是低估了府衙官员的捞金能力。 冯绣虎给了杜科成两个小时的时间,本以为他要砸锅卖铁,没想到杜科成只了一个小时多点就带着钱回来了。 看他样子虽然肉疼,但显然还远没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坐在车厢里,顺子把保险箱紧紧抱着,嘴角都快咧到了后脑勺:“哥,这趟没白来,咱又发了!” 冯绣虎还在后悔自己要少了的事,他痛定思痛,决定下次再往上翻一番。 眼看快要出城,一辆马车从后面追了上来,一道身影掀开车帘呼喊:“二爷!二爷留步!” 方有六回头一看,原来是哑巴金。 他将马车缓缓停下,哑巴金赶紧跳下车小跑过来。 待冯绣虎从车里下来,哑巴金诚挚说道:“二爷来去匆忙,要不是陈阿桨派人来通知我,我还不晓得二爷今日就走。” 冯绣虎大手一挥:“用不着你送,杜司长已经替你送过了。” 哑巴金笑笑:“二爷哪里的话,此去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见,我自然要来送送。” 看到哑巴金,冯绣虎想起事了。 他从兜里翻出信封和托盘:“这两件东西是从保险箱里找到的,应该都是近期才到的阿伯特手里,你这几天有看到他和谁接触过吗?” 哑巴金接过托盘看了看,又抽出信扫了两眼,回忆片刻后摇头道:“这两样东西我都没见过,前段时间我在南岸的时间居多,没守在阿伯特身边,漏了许多事情。” “那算了。” 冯绣虎没有过多纠结,把东西收了起来。 哑巴金指着出城的方向说道:“此去数十里,便离了南麓州,进到虞霭州的地界。虞霭州不似南麓州这般太平,所以容我向二爷多几句嘴。” 冯绣虎好奇道:“怎么个不太平法?” 哑巴金回道:“虞霭州多丘陵,云蔼低垂,常遮人视线,路不好走是一方面,更多则是此地常有马匪山贼为祸,三位赶路须打起精神来。” 顺子咧嘴一笑,拍拍腰间猎枪:“便让他们来,且看谁劫谁。” 哑巴金拱手:“三位皆非常人,自有厉害手段,我知匪寇拦不住你们,但惹上了也难免烦心。届时若真的遇上,不妨先报‘哑巴金’的名号,或能免去麻烦。” 冯绣虎打趣道:“出了南麓州你的面子还这么好使?” 哑巴金腼腆一笑:“当年走船帮生意做得不小,许多匪帮与我们亦有交情,他们手中很多黑货急于脱手,便要求走船帮帮忙,走暗线销赃。” “如今虽然走船帮不在,但虞霭州匪帮多讲义气,或许念在往日情分,能给几分薄面。” 冯绣虎点点头:“行,我记下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 虽然没真正去过虞霭州,但对于虞霭州的情况,方有六有更深刻的见解。 马车行至半道,三人停下来坐在车辕上吃干粮对付晌午时,方有六随口说了起来。 “虞霭州的匪患比较多,确实是有这么个情况。” “但究其原因——多丘陵只是其中一方面,不论是打游击还是藏身,复杂的地形给匪寇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而更本质的原因,其实是人文环境对社会群体潜移默化的影响。” 顺子两眼发直,也不知是被饼子噎着了还是听迷瞪了。 冯绣虎也没太听明白:“展开讲讲呢。” 方有六指着前方往上延伸的道路:“看到那座山没?等翻过去,咱们就进虞霭州了,到时候你就能看到虞霭州经年不散的云蔼——还记得我给你说过,虞霭州名字的由来吗?” 冯绣虎略作回忆,点头道:“记得,你说历史上虞国败退时,朝中的官员大臣在此处跳崖殉国,传说虞霭州上空的雾霭就是他们的刚烈气节所化,所以千年不散。” “没错。” 方有六点头道:“传说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虞霭州的人却真的以此为傲,他们歌颂虞国官员的气节,并世代流传,最终就演变成了一种地域特色——虞霭州的人普遍性格刚直,往难听了说也可以叫桀骜不驯。”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因为这种性格的人多了,所以才导致了虞霭州的匪患较玄国其他各州更严重。” 冯绣虎遥望前方的山丘:“如果匪寇真的多到一定地步,府衙难道就不管吗?” 方有六耸耸肩:“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府衙和匪寇才能回答你了。” 顺子终于找到插话时机:“难怪哑巴金说虞霭州不太平,我都不敢想这地界的老百姓过得有多苦。” 方有六回道:“这你倒是说错了,相对而言,虞霭州在玄国还算是比较富庶的——这个州真正的特色不是匪寇,而是矿脉。正是因为矿产资源丰富,所以虞霭州的工业设施也比其他州更为常见。” 他思忖片刻,掏出牛皮本翻了翻,接着说道:“除此以外,虞霭州的受教育程度在整个玄国也算比较高的,不仅有常见的书塾,还有好几所州立学院,甚至还有新式的女校。” 顺子不明所以,低声问冯绣虎:“大哥,女校是什么?” 冯绣虎随口回道:“就是专门给女孩办的学校。” 顺子愕然:“有那么多读书的女的吗?” 方有六不禁哂笑:“早不新鲜了,你越往太京走,你想不通的事就越多。” 冯绣虎伸长了脖子往牛皮本上瞅:“这些都是康斯特说的?” 方有六合上本子,点头道:“嗯,匪寇多的情况也是他记下的——他在这里被抢过。” 冯绣虎惊道:“博物学士也能被抢!他一身本事练狗身上去了?” 方有六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山丘。 “因为这里的匪寇有火器。” (本章完) 第476章 475讲规矩的劫匪 第476章 475讲规矩的劫匪 所谓一语成谶,大概就是如此了。 马车沿山路而上,行至天色将黑未黑,正抵密林深处时,冯绣虎三人被拦住了去路。 忽闻咚咚咚咚的密集鼓点作响,呼啸声中四面八方都跑出人来,将马车团团包围。 他们手中或持大刀长矛,亦不乏火铳猎枪,一个个昂首挺胸威风凛凛。 方有六赶紧出声提醒:“遇上了!真遇上了!” 冯绣虎掀开帘子一瞧,本生气的,打眼望去却不禁愣住:“搞这么专业?” 原因无他——这帮山贼与冯绣虎之前所遇到的大相径庭,虽然手中火器看得出是用土法子攒的,相对简陋,但他们刀兵铮亮,显然时常精心保养,而且个个膘肥体壮,精气神十足,分明日子开得不错。 更令冯绣虎绷不住的是——这帮人居然还有着统一的“制服”。 耳边鼓声不绝,冯绣虎左右环顾:“怎么还有bgm?” 山匪们围而不攻,看来是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只见前方人群分开道路,一名身披熊皮大氅的汉子迈着颇具气势的步伐踱了进来。 阴鸷的绿豆眼朝方有六一扫,沉声说道:“车里的人出来。” 当冯绣虎下来时,绿豆眼没说什么。 可当顺子下来时,绿豆眼表情微变:“好个猛汉!” 这下冯绣虎不干了,质问他:“你凭什么不夸我?” 绿豆眼再次看来,上下打量一番——洋装大衣报童帽,扳指手杖黑皮鞋。 他欣喜道:“好个肥羊!” 冯绣虎开始撸袖子了:“你妈了个……” 方有六赶紧拦住他,转头对绿豆眼喊道:“我们是哑巴金的熟人!” “哑巴金?” 绿豆眼一乐:“走船帮二当家的名头我是听过,但你却喊错门了,我跟他没什么交情。” 方有六冲他使眼色:“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交情吗?” 绿豆眼莫名其妙:“怎的,我还非得认下这交情不成?” 顺子没好气道:“他的意思是,你要认不下这份交情,今天就有苦头吃了。” “嚯!” 绿豆眼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让我吃苦头?且问问老子的神威炮答不答应!” 此话一出,三人皆变了颜色。 冯绣虎看向方有六:“你之前也没说虞霭州的匪寇连神威炮都能搞到呀?” 方有六的表情也很凝重,他咬牙低声回道:“这是虞霭州的问题吗?哪儿的匪寇也搞不到神威炮呀!” 这边交头接耳,那边的劫匪已经把“神威炮”推了出来。 只见绿豆眼身后,四名劫匪推着一门土炮从人群中走出——那炮管大腿粗细,长不过一米出头。 虽说又是自制的简陋玩意,但该说不说,这帮劫匪还是有些手艺在身上。 冯绣虎问:“……你管这叫神威炮?” 绿豆眼瞪眼道:“老子就爱取神气的名儿,你有意见?你就说是不是炮吧!” 闹了个乌龙,方有六觉得刚才白严肃了,他懒得再劝,回身坐回车辕假寐:“你们看着办吧。” 这三人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全不似以往的肥羊,绿豆眼的心里不禁升起了警惕。 他眯起眼睛审视——本就不大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敢趁夜翻山,要么就是不懂规矩的外地人,要么就是自恃本事的练家子。” “但不论是哪种,你们毕竟只有三号人六双手,我们弟兄只取钱财不害性命,所以劝你们老实配合,莫主动往刀口上撞,也省了我们见血。” 冯绣虎笑道:“你还挺讲道义。” 绿豆眼拍拍胸脯:“那是自然!不然怎会盯上你们?” 冯绣虎举手抢答:“得,这个问题我知道。穿得破烂一脸苦相的你们不劫,因为没油水;达官贵人随行众多的你们也不劫,因为劫了麻烦——就我这种不上不下的最适合了。” 绿豆眼一愣,啐了口唾沫道:“说的什么歪理?咱不是这规矩。” 绿豆眼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咱干的虽然龌龊勾当,但上对得起老祖宗的气节,下对得起虞霭州的种血,所以我们向来不劫妇女,不劫老幼——适才让你们下车,便是要看清楚值不值当我们弟兄劫上一遭。” 本在摩拳擦掌的顺子顿时肃然起敬:“是个正当规矩!” 冯绣虎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还跟他互夸上了?” 绿豆眼朝顺子郑重拱手:“承蒙壮士看得起,事后包某定给你们留些住店打尖的银钱。” 说起钱,顺子想起了车厢里那满满当当一保险箱的金券,他终于回过神来,大惊道:“你想得还挺美!” 绿豆眼爽朗大笑:“哈哈!那便由不得你们了!” 他抬手一挥:“弟兄们亮青子!扑秧子!” 一声令下,众劫匪纷纷行动,他们配合默契,分出一部分人去牵制顺子,剩下的人全部朝冯绣虎围拢过来。 只因这是绿豆眼安排的战术——扑秧子的意思是先抓软柿子作人质。 顺子正要掏枪,冯绣虎却按捺不住先一步出手了——没办法,这帮劫匪太不尊重他了,冯绣虎怎么着也得帮他们把招子擦亮点,好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角。 未等众劫匪近身,平地生出厚重的迷雾,将道路密林尽数遮蔽,眨眼间好似换了方天地。 众劫匪顿时慌神,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同伴依靠,却听雾中喊叫声四起,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轮到自己——凭空窜出的锁链将劫匪捆得严严实实吊上半空。 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还有绿豆眼,虽然看不见人,但他也清楚这是遇上了硬茬子,于是连忙开口喊话:“好壮士,猛汉子!快快手下留情!是我们瞎了招子才冲撞了……” 话还没说完,冯绣虎从后面一脚给他踹趴下了。 绿豆眼回头看去,却见冯绣虎差点没气歪了鼻子:“还他妈壮士,你睁眼好好看看,是我干的!” 绿豆眼赶紧爬起身作揖求饶:“原来是修士老爷当面,您行行好,我保证没下回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绿豆眼动作熟稔,也丝毫不觉得丢面。 这下冯绣虎反而觉得奇怪了,问道:“你以前也劫过修士?” 绿豆眼赔着笑脸:“那都是常有的事!” (本章完) 第477章 476山匪和矿队 第477章 476山匪和矿队 “常有的事?” 冯绣虎更奇怪了:“那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绿豆眼把脖子一梗:“你先答应放过我弟兄,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冯绣虎挥手散去迷雾。 绿豆眼抬眼看去——只见劫匪们全被吊在半空,加上他们穿着统一的绿色麻布衣衫,乍看去就跟一根根苦瓜似的挂在那。 见无人伤亡,绿豆眼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回过头朝冯绣虎郑重拱手,正要道谢,却见冯绣虎抬手示意:“你先等会儿。” 说罢,冯绣虎左看看右瞧瞧,循着声音走向道路旁的林中。 在一棵大树后面他终于找到了目标。 躲得好好的劫匪怔怔望着冯绣虎,手里却还没停。 咚咚咚!咚咚咚! 冯绣虎一巴掌把他扇到了地上:“还他妈敲呢!” 一脚踩烂了腰鼓,世界终于清净了。 冯绣虎心满意足地走回来:“刚才说到哪儿了?” 绿豆眼老实回话:“说到我怎么活到现在的那茬了。” “没错。” 冯绣虎点头:“你连修士都敢劫,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命大。” 绿豆眼搓手道:“哪里的话,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往常来说,真劫到修士老爷和神官老爷的头上,也不过是磕个头认个错,态度诚恳些,最后就把咱们放了。” 冯绣虎不解:“这里的修士神官这么好说话?” “倒也不是好说话。” 绿豆眼回道:“老爷你有所不知,虞霭州的山里,劫匪就像麦子似的,割了一茬明年又长起一茬,就算把咱们全宰了,下次来还得遇上新的劫匪,所以不如把我们的小命留着,至少下次再遇上就分得清好歹,不会再冲撞了修士老爷。” 某方面来说这也算一种地域特色了。 冯绣虎起了好奇心:“你叫什么名字?” 绿豆眼跪着拍拍胸脯:“承蒙山里的兄弟赏脸,包某匪号钻山豹,是断嶂堂的顶天梁大当家。” 冯绣虎瞪他一眼:“谁问你外号了?我问的是你名字。” “这个……” 绿豆眼视线瞟向一旁,迟疑了片刻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包……包小绢。” “嚯哈哈哈哈——” 走到近前的顺子刚好听清,顿时捧腹大笑。 包小绢被臊得满脸涨红,梗着脖子解释:“是绞丝的‘绢’,不是女人那个‘娟’——我家以前是开布行的。” 顺子笑声太大,冯绣虎的耳朵差点被震聋了,遂一脚把顺子踢开,继续发问。 “小绢呐,听你的意思,你们经常劫到修士和神官?这不对吧,哪来的那么多修士往山里跑?” 眼看话题被岔开,包小绢抓住机会赶紧接茬往下说:“其实神庙的修士老爷鲜少遇到,反而是教会的神官老爷常见得多。” “他们是随着矿队进山的。” 冯绣虎想起了,方有六说虞霭州矿脉很多。 只听包小绢解释:“矿队要进山采矿,踩了矿又得运回厂里,这一来一回,难免就遇上山匪,好叫我们不敢下手。” “但神官老爷多精贵的人物,哪能天天奔波吃苦?所以并不是每一队都有神官老爷随行,于是他们便想了个法子,让人穿上仿制的神官袍冒充!” “后来咱们山匪也明白了这事,毕竟弟兄们都要吃饭,于是只好铤而走险——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运气好就捞上一票,运气差不过是把命交代了。” “可这样一来,矿队那边又受不了了,咱们山匪也不想每次都拿命去赌,于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规矩。” “只要咱们露面,若是队里真有神官老爷,就赶紧磕头认错,神官老爷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可若是没有神官老爷,矿队就会主动奉上一笔油水,咱们也不动手害命,直接拿钱走人。” 冯绣虎不禁哂笑:“这还算什么劫匪?不就是做交易么。” 包小绢一拍大腿:“哎,老爷总结得精辟,说到底呀,全是生意!” 他又补充一句:“当然了,跟矿队的生意归生意,但咱们的本分工作也没忘,该劫道的时候还是要劫的——不然今天怎么遇见您了呢?” 冯绣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包小绢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问道:“不知老爷是哪座庙里出来的?” 这里属于黑夜教会的教区范围,他没见过迷雾教会的手段倒也正常。 冯绣虎答道:“让你失望了,我既不是神庙修士,也不是教会神官。” 包小绢一愣,但没敢深问,只好换了个话题:“还没请教老爷名讳?” 冯绣虎指了指自己:“马二。” 又指向旁边的顺子:“叶三。” 包小绢的脸色顿时变了,神情间又惊又喜,竟失声道:“千屿城的马二叶三!?” 车辕上方有六睁开眼,没好气补了一嘴:“还有方六!” 包小绢权当没听见,他一把抓住冯绣虎的手,激动道:“马二爷!真的是马二爷当面?” 冯绣虎抽出手来,他有些疑惑:“怎么连你也认识我?” 在金堤城时,巡捕司副司长杜科成听说过“马二”的名号,当时冯绣虎也没觉得多奇怪——毕竟他在千屿城闹的事大,还牵扯到了府衙,府衙官员知道他的名字倒也正常。 可一个跟府衙不沾边的山匪也知道,冯绣虎就有些惊讶了。 包小绢激动得直拍大腿:“如何不认识?杀洋人斗府衙,最后还全身而退潇洒离去,二爷三爷的名声早在道上传开了!” 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已,包小绢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径直从地上站起,解下大氅殷勤地往冯绣虎身上披:“山里晚上凉,二爷快披上,且随小弟回寨子去,好酒好肉招待!” 冯绣虎不太情愿:“我不想住农家乐,我要去城里住大饭店。” 虽然没听懂前半句,但后半句包小绢听懂了。 他指着下山的小路说道:“等翻过了山去,离山脚最近的城市还有十多里呢!等你们进城找到住处天都快亮了,不如随我回寨里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 (本章完) 第478章 477山贼王和云皇后 第478章 477山贼王和云皇后 冯老爷最终还是去住了农家乐,只因包小绢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 “我那有幅山贼王的藏宝图,请二爷帮我掌掌眼。” 这下就不得不去了。 且不提藏宝图的真假,光凭这个名字,冯绣虎高低得尝尝咸淡。 于是冯绣虎撤去咒术放了众山匪,一行人热热闹闹地上路。 顺子却对包小绢没了好感,他总觉得山匪惦记着他的钱,所以全程缩在车厢里把保险箱守着,不曾出来。 冯绣虎则和方有六并肩坐在车辕上,跟旁边步行的包小绢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一路穿林翻坡,走了近一个小时,总算到了地方。 站在寨子门外,冯绣虎不停打量,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观察良久,他终于抿出味儿来,恍然道:“这是座庙吧?” 包小绢竖起大拇指:“二爷好眼力,这确实是座古庙,反正荒废已久,咱们断嶂堂就将它废物利用了,借着这块地安营扎寨。” 冯绣虎仔细观察,发现确实如此——庙宇整体占地范围不小,规模不亚于一座观庙,门楼飞檐处古香古色,但却早已斑驳不堪,许多地方更有毁坏倒塌的痕迹。 山匪们将就庙中的建筑和空间,就地取材锯木伐竹,或修补大殿,或新建排房,这才搞出了眼前这番古韵中夹杂着粗犷的场景。 庙中有山匪留守,站在高处的卡哨看见顶天梁领着弟兄们和一辆马车回来,还以为又捞到了油水,于是赶紧击鼓传信开门,一众山匪吵闹着跑了出来。 包小绢一时没来得及解释,跑在最前的一名山匪当先就钻进了车厢,二话不说就要搬东西。 嘭! 山匪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顺子给踹了出来。 车厢里传来顺子愤怒的声音:“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那名山匪一屁股摔到地上,他却好似忘了疼,只是瞠目结舌地指着车厢,失神大喊:“钱——好多的钱!” 保险箱的锁头被冯绣虎搞坏了,金券塞得满满当当,根本就合不拢。 场上一时寂静,所有人都看向了包小绢。 冯绣虎也笑眯眯看了过来。 迎门山匪中有人咽了口唾沫,试探问道:“顶天梁?” 包小绢沉下脸来,破口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是响当当的马二爷,是我专程请来寨子做客的,瞧你们那急赤白脸的样,断嶂堂的脸都给丢光了。” 得了这句解释,众山匪才算偃旗息鼓,气氛也不再剑拔弩张,人群分开道路将马车迎了进去。 进到寨中,包小绢吆喝手下摆酒造饭,然后亲自领着冯绣虎往正殿走去。 顺子和方有六也被邀请了,但他俩一个都没下车。 顺子是不放心自己的钱,所以铁了心留守车厢,打定主意一整晚都不出去;方有六则是舍不得自己的车,他怕山匪们管不住手上来乱碰乱摸。 说白了两人都是觉得这帮山匪本性难移,所以信不过他们。 而本该最多疑的冯绣虎此时却显得没心没肺,有饭就吃,有地就睡。 原因倒也简单——冯绣虎和顺子方有六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 顺子和方有六只看到了他们“山匪”的身份,而冯绣虎的关注点却在别处。 他看到的是——一个能攒出火枪手搓大炮的寨子,寨中每个人都膘肥体壮,甚至有心思置备统一的“制服”,说明他们早已不用为吃饭发愁,之所以啸聚山林,更多是为了不受管束。 他们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所以冯绣虎其实不怎么担心包小绢会为了一箱钱跟他们拼命。 冯绣虎边走边看。 庙宇中的建筑大多只保留下了外观,因为山匪人多,吃喝拉撒都要地方,所以建筑内里的陈设几乎全被清理干净,以至于冯绣虎完全看不出这里当初供奉的是哪位神祇。 索性他就直接问了:“这地方是哪家神庙留下的?” 包小绢笑着摆手:“二爷误会了,此神庙非彼神庙。” 冯绣虎没听明白,包小绢遂继续解释:“这座庙宇,并非二爷所知的各大神庙,而是供奉云皇后的‘云后庙’。” “云皇后?” 冯绣虎也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头。 包小绢往下说道:“云皇后不是神祇,她是当年虞国的皇后,具体名讳无从知晓,史书上只记载了当年虞国国君将其唤作‘阿云’,所以后人才将其称作‘云皇后’。国君与皇后感情至深,所以当云皇后在虞霭州殉国后,虞国国君便为其立庙,以供后人铭记。” 冯绣虎感到奇怪:“可我只听说过虞国大臣跳崖殉国的事迹,怎么从未听说过云皇后的故事?” 包小绢无奈一笑:“嗐,自然是因为神庙了。” “错就错在虞国国君不该给云皇后立庙。从古至今,非神祇不可立庙,虞国国君搞这么一出,神庙当然不肯答应。” “往前推个几百年,虞霭州境内的云后庙其实不在少数,那时候虞霭州的百姓皆自诩是虞国后人,所以云后庙的香火也十足鼎盛。可随着神庙看不过去,插手管起此事,云后庙就渐渐被拆得差不多了,久而久之,也就鲜少再有人提起云皇后的名字。” 他指了指脚下:“就你现在看到这座废庙,也是因为位于虞霭州边境,加之又是深山老林,所以才得以保留残垣。” 冯绣虎了然点头,这确实像神庙的做派——该管事的时候不管,但只要事关神祇和信仰,就立马跳出来了。 谈话间,二人步入大殿。 宽敞的大殿被改造成了忠义堂,最前方的虎皮交椅就是顶天梁包小绢的位置。 他拉着冯绣虎走过去,又按着冯绣虎坐上交椅,然后命人去将藏宝图取来。 冯绣虎顺势发问:“那个山贼王又是什么来头?” 包小绢爽朗一笑:“还能什么来头?就是那位虞国国君呀!” 冯绣虎一愣:“好好的皇帝不当,怎么又成山贼了?” 包小绢解释道:“二爷有所不知,当年虞国国君战败,被北贞国步步紧逼,迫于压力,遂将残余兵力打散,尽数分入山林之中,占据地形之利继续抵抗,虽是散兵游勇,但也确实苟延残喘的数年,所以后世将其视作山贼的祖宗,戏称其‘山贼王’。” (本章完) 第479章 478藏宝图 第479章 478藏宝图 冯绣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山贼王里的“王”,指的不是山贼当到顶尖了的意思,而是个正儿八经的帝王。 恰好这时两名手下抬着一面竹架过来了。 冯绣虎抬眼看去,竹架上蒙着一张牛皮地图。 包小绢介绍道:“二爷上眼,这就是山贼王的藏宝图。据传当年虞国亡国时,山贼王曾在虞霭州埋藏了大量金银财宝,以图日后复国之用,可随着山贼王身死,复国野望随之烟消云散,这批财宝的下落也就再无人知晓了。” 冯绣虎肃然起身,凑近观摩。 只见那图上地势起伏,山脉绵延,密林湖泊,地标路径,无不细致详尽。 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冯绣虎的脸色是越看越黑。 他回头问包小绢:“这是山贼王的藏宝图?” 包小绢用力点头:“没错,我了大价钱才搞到的。” 冯绣虎恨不得一脚踹死他:“这破玩意上面的油墨味儿都还没散干净,你给我说是藏宝图?上周才画好的吧?” 包小绢赶紧劝说:“二爷莫急,且听小弟解释。” “实不相瞒,此图确实是拓版,但图上所绘,皆与真迹别无二致,我也是多方托人脉砸金银,才将此图寻来。” 冯绣虎差点没笑出了声:“不是,连拓版都流出来了,你这真迹它能保真么?” 包小绢急道:“二爷,我知你心中猜疑,但此事绝无作假。” “你有所不知,此拓版并非眼前一幅,各大山头有能耐的当家几乎人手一幅拓版;不仅如此,就连城中的世家贵人也各施手段搞来了藏宝图,并暗中组织寻宝队伍;还有洋人也想分一杯羹,近日来进山的矿队都少了一大批,人全被调遣去寻宝了。” “二爷思量,若是拓版就此一幅,还能说是我钻山豹鬼迷心窍,被人给诓了,可如今贵人洋人全都在筹备此事,他们是多精明的人物?难不成所有人都没长心眼儿,全被下了套?” 包小绢两手一摊:“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嘛!由此反倒足以证明藏宝图的真实性。” 冯绣虎惊道:“好家伙,你们这是玩起全民倒斗了呀?我估摸山贼王自己都没想到,死几百年了还能给后人发福利。” 包小绢搓着手赔笑:“二爷有通天手段,若是得您助力,区区寻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合着他是在这儿等着呢。 冯绣虎摆手婉拒:“算了吧,我连五福都集不齐,这种全民活动轮不到我捡便宜。” 包小绢露出失望神色,却也不好强逼。 冯绣虎多问了一嘴:“山贼王的宝藏藏了好几百年,怎么现在才想起要找来?” 包小绢兴致缺缺地回话:“自然是因为藏宝图真迹最近才现世。” “据说真迹持有者的祖上曾是虞国国君的身边近臣,因此将藏宝图代代传下,其后人世代寻宝,却尽皆无果,直至这一代实在落魄,才将此事公开,制拓版而牟利。” 这事似乎有些蹊跷,冯绣虎留了个心眼儿。 他追问道:“藏宝图流出来这段时间,就没人找到吗?” 包小绢苦笑摇头:“还真没人找到。” “看似舆图在手,寻宝不难,可前提是,咱至少得知道图上画的是什么地方吧?不然从何找起?” 他指着面前的地图:“问题就出在这里,图上画得看似详细,可偏生无人知晓它画的到底是何处,哪怕是拿出虞霭州的全境地图逐一比对,竟然也无一相似之处。” 原来如此。 冯绣虎默默点头,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他也就不再深究——反正他既没打算去走一遭山贼王的伟大山路,也不准备效仿铁三角演一回摸金校尉。 …… 不多时,山匪们搬来餐桌,摆满酒菜,供冯绣虎和包小绢吃喝。 包小绢没提去请顺子他们下来,他心里知道顺子在提防什么,所以选择不多嘴,只是让人将两份饭菜端去了车里。 虽然桌上的客人只有一个,但包小绢是诚心结交,所以这顿饭吃下来也是宾主尽欢。 趁着酒意上头,包小绢紧紧握着冯绣虎的手,激动道:“若早知今日能见到二爷,我该将各大山头的当家全部请来,也好让小弟沾二爷的光,狠狠涨上一波脸面。” 冯绣虎对此仍然有些难以置信:“我真有这么大的名气?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是自然!” 包小绢一拍桌子,瞪眼道:“寻常百姓孤陋寡闻,或许尚不晓得二爷名号,但二爷三爷的事迹早在道上传开了。” “道上的消息本就比常人灵通,二爷与我等一样,都是匪类,我等面对府衙和神庙教会,只能卑躬屈膝地讨饶,偏偏只有二爷不惯着他们,扯下他们的脸面跺上两脚,最后还能全身而退,这份豪气自然当得起如今的威名。” 冯绣虎反瞪回去:“你怎么说话的?谁跟你们一样?我怎么就成匪类了?” 包小绢愣愣道:“你跟教会斗法,自然就不是教会的人;你跟府衙对着干,自然也不是府衙的人,而如果你是神庙的人,那也没道理跟府衙作对呀,既然三者皆不是——你不是匪类是什么?” 冯绣虎也愣了,他一琢磨,竟觉得包小绢的话有几分道理在。 但他绝不会承认,遂摆手道:“我老爷还没当够呢,暂时没准备转职,以后在外面少诋毁我。” 二人都喝了不少,但包小绢的体质远比不上冯绣虎,最后醉醺醺地被手下给抬走了。 包小绢提前给冯绣虎安排了房间,待酒宴散去,手下领着冯绣虎回了住处。 天色已晚,明日还得赶路,于是冯绣虎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冯绣虎心有所感,睁眼看去,瞧见半拉老虎屁股从门外一闪而过。 大虫? 冯绣虎顿时清醒,翻身爬起追了出去。 蚀走起路来悄无声息,他踱着步回了大殿。 那幅藏宝图就立在墙边,此时蚀就蹲在图前默默观摩。 冯绣虎从身后走来,问道:“怎么,你也感兴趣?” 蚀摇了摇头,低声回道。 “这幅图多半是真的。” (本章完) 第480章 479谜题诗和茶荫县 第480章 479谜题诗和茶荫县 冯绣虎打趣道:“鉴宝的活儿你也接呀,这东西开门不?” 蚀懒得理他,尾巴扫了两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冯绣虎凑到近前,语气认真了些:“你是怎么看出来真假的?” 蚀竖起尾巴,指着图上描绘精细的地方:“这种画山水的笔触习惯确实符合晚晟时期的描绘风格,而北贞南虞正是由晚晟分裂而来,所以也延续继承了这种风格。” 光凭这个还说服不了冯老爷,他歪头想了想:“只是一种风格而已,证明不了什么,只要有技艺在手,后人完全可以参照临摹。” 蚀摇了摇头:“技艺可以被后人模仿,但后人却无从知晓当年的隐秘。” 尾巴指向地图左上角,那里用纤细的笔迹写着一行不明所以的诗。 岁岁华钟叩晚空,青峦忍泪待云踪。 示君且向夕烟问,自有天机入玉穹。 这首诗冯绣虎白天就瞧见了,只是未能领会其中机要。 此时听蚀提起,似乎意有所指,冯绣虎问道:“多大的事居然能被你称作‘隐秘’?难道南虞的覆灭不是正常的王朝更迭?” 蚀却避而不答:“事情早就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你只需知道,这首诗足以证明绘图者是当年的知情人,也证明此图大概率为真。” 冯绣虎撇撇嘴道:“大晚上突然钻出来,我还以为你也在意南虞国的宝藏。” 蚀咧嘴一笑:“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见钱眼开?我只是很久没见这种绘画技艺,所以想凑近了瞧瞧。” 冯绣虎随口问道:“那你上次见到是什么时候?” “很久了。” 蚀停顿片刻:“在羲君手里见到的。” 冯绣虎一愣:“……她爱好还挺广泛。” 蚀缓缓说道:“你知道的,人也好神也好,一旦拥有了悠长的寿命,就总想找点事做,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不过说实话,羲君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 “……她画得挺烂的。” …… 次日醒来。 包小绢不再提共同寻宝的事,也没有继续挽留。 他亲自将冯绣虎等人送出了寨子,然后拱手拜别。 临行前,包小绢对冯绣虎说道:“二爷此去只管放心,我已派弟兄去各大山头传信,言明二爷途经虞霭州,三爷的身形明眼人一瞧便能认出,想必此行无须再担心匪寇拦路。” 一听这话,最高兴的当属方有六了,他连忙拱手道谢:“顶天梁仁义!” 包小绢抱拳回礼,给三人指明下山道路后,便领着众匪转身回了寨子。 重新上路,顺子总算能松了口气。 他拍着保险箱对冯绣虎直笑:“大哥,我盯了整晚,金券一张没少。” 方有六也替他作证:“没错,昨晚我都没听见扯鼾声,说明他确实没睡。” 冯绣虎不关心这个,他问方有六:“下一个城市是哪儿?” 方有六早已做好了功课,答道:“离得最近的是茶荫县,咱们正好去县城吃顿晌午,但不必过夜,填饱了肚子就出发,只要中途不耽误时间,应该能在入夜前抵达枕丘城。” 方·高德·六的发挥依旧稳定,在中午日头正高时,马车掐着点进了茶荫县。 出来这么久,如今冯绣虎也算是见多识广,眼界高了,这座平平无奇的小县城没有太多能引起他兴趣的事物。 马车沿街而走,三人寻了家看上去颇为热闹的馆子,准备对付午饭。 见马车在门口停下,殷勤的小厮赶紧上来招呼,挥着手喊道:“这边!这边!往里靠,哎,行了!” 颇有些泊车门童的既视感。 待三人下车,小厮领着他们往里走,赔笑问道:“三位一看就是外乡来的老爷,是打尖还是住店?” 顺子接过话茬:“吃顿热乎饭,上几道你家的拿手菜,我们吃过便走。” 小厮将他们引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又道:“既如此,便由小的代为张罗。饭菜还需稍候,三位舟车劳顿,不妨尝尝本县的特色梅香茶,也好解解乏。” 涉及到地域特色,方有六来了兴趣——可不是么,这一路跟着冯绣虎不是听八卦就是惹麻烦,好不容易逮着个正经的人文项目,他恨不得赶紧记下来。 于是方有六说道:“梅香茶是什么,你给我好好讲讲。” 小厮笑眯眯不接茬。 也是,别人还上着班呢,哪来那么多功夫跟你瞎白活? 顺子懂得规矩,摸出一枚银盘子摆在桌上:“那就来一壶尝尝,和饭钱算在一起,剩下的当作你的润喉费。” 抹布一扫,银盘子便落入袖中。 小厮眉开眼笑,奉承道:“三位老爷果然是讲究人。” 他娓娓介绍起来:“梅香茶是咱们茶荫县的特产,只此一家,别处再找不着去。之所以叫这名字,是因为此茶入喉细品,舌底有暗香回味不绝,犹似腊月里的梅香气,格外雅致。” 方有六追问:“香气从何而来?又为何别处种不出来?” 小厮抿嘴摇头:“小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若要深究其中原因,我自是说不清楚的,可听那些有学问的老爷讲起,据说是茶荫县地质特殊,土壤与别处不同,所以种出来的茶才别具特色。” 方有六又问:“那具体哪里不同?” 小厮哂然一笑:“还能怎么不同?当然是地底有矿脉呀。” 方有六恍然大悟,对冯绣虎二人解释:“是了,我早该想到的,矿物的存在使土壤成分产生了变化,从而影响到了种植物的生长过程。” 冯绣虎白了他一眼:“你看着我干啥,我能不知道吗?开玩笑!我可是学理的。” 方有六又看向顺子。 顺子冷笑一声:“又看我作甚——你说了我也听不懂这些。” 方有六无奈摇头,觉得跟这俩货找不到共同语言。 小厮转身离开,去给他们上茶。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听不懂这些没关系,你只需懂得,如果我们不团结一心,以后茶荫县就再也没有梅香茶了。” 一只纤细的手腕从窗外伸进来,三人低头一看——那只手里捏着一份传单,传单上用触目惊心的大字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口号。 (本章完) 第481章 480外部矛盾 第481章 480外部矛盾 转头一看。 窗外站着的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学生,梳着两条麻辫垂落肩头,上身是阴丹士林(注1)的蓝染上衣,下身是黑色过膝绸裙。 冯绣虎愕然问道:“你谁呀?” 女学生一脸正气:“别管我是谁,只要一起抵制洋人,我们就是同道中人。” 说罢,也不管冯绣虎愿不愿意,女学生将传单直接塞进了冯绣虎手里。 冯绣虎垂眸一看——好嘛,这些口号的气势一个比一个足。 【一锹洋矿土,万亩茶林枯!】 【茶荫茶荫,无茶何荫?】 【莫信洋商富县谎,矿车碾碎千年香!】 【宁摔茶碗不跪洋,茶荫人有铁脊梁!】 【香茶乃是祖宗血,洋矿好似穿心刀!】 【后日辰时,齐聚县衙!茶筐扁担皆为剑,护我青山绿水天!】 冯绣虎看得直乐,这小词一套一套的,文风不尽相同,分明出自多人之手。 方有六出于职业习惯,已经麻利地掏出纸笔,边问边记:“这位同学,见你散发传单情绪激愤,敢问今日之举所图为何?” 女学生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是做什么的?” 方有六整理一下衣领,正色道:“我是记者。” 女学生眼睛顿时亮了:“记者好呀!我们做的事正需要宣传!” 不等方有六发问,她便主动解释起来。 “洋商看中了茶山的矿脉,意欲建厂开采,毁我茶荫县根基。最可气的是,洋人与府衙沆瀣一气,竟瞒着我等百姓便将此事敲定,如今批文都拿到手,不日便要大动土木。” 顺子愣愣插嘴:“什么叫瞒着?这事犯得着跟你们说么?” 女学生竖眉瞪来:“你这叫什么话?茶林的事就是全茶荫人的事!他们故意瞒着,分明就是自知理亏!” 顺子偏开头去,懒得再跟她呛声。 方有六趁机记下几笔,抬头又问:“眼下可联合了商会、茶农共组抗争同盟?抑或只有学生界孤军奋战?” 女学生把头一扬,麻辫甩去身后:“商会目光短浅,茶农不明事理,唯有我们学子看清其中的长远利害,却也无妨,便是只剩一人,我们也要抗争到底。” 方有六唰唰又记,停笔复问:“如今洋商已获府衙首肯,又持有批文占据道理,若其不顾反对声音强行开矿,诸君可有玉石俱焚的后手?” 女学生一愣,显然还没考虑到这层去,但很快她便说道:“那又如何?虞霭州的学子千千万,若真到那一步,我们就罢课!全茶荫县的学子尽数堵到矿场门口去,如果茶荫县不够,还有枕丘城的学子,枕丘城还不够就叫上全虞霭州的学子一起,届时整个虞霭州一起罢课,我偏不信洋人不胆寒!” 冯绣虎哑然失笑。 采访结束,女学生志得意满地走了,临走前还多番嘱咐方有六,一定要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发表登刊,方显茶荫学子的气节。 手札上多了一则内容,方有六同样心满意足。 冯绣虎不禁感叹:“之前你说虞霭州的人性子刚直,我还没什么实感,刚刚在这个女学生身上,才可见一斑。” 方有六也点头道:“这还只是区区一角,洋人在虞霭州采矿,不止茶荫县一处,我估计其他城市的反对情绪只会更加激烈。” 冯绣虎说:“有反对的就会有赞成的。洋人也不是死脑筋,非要硬着头皮跟群众呼声对着干,这样下去不仅他们做不成事,府衙也会难办——金堤城就是这样的情况,但那是因为有哑巴金在暗中引导,故意将局面僵住。” 方有六一点就透:“所以你觉得洋人会采取别的法子缓和局面?”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思忖:“以虞霭州人的性格,想要缓和恐怕比较难,毕竟洋人在他们眼里天然就不讨喜。但仔细想想,其实也不一定非得缓和,只要用另一件事把矛盾转移出去,反对者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洋人身上,他们就能顺利地做自己的事了。” 方有六很快猜到了冯绣虎所想,不禁低呼一声:“你是说——山贼王的宝藏?” 冯绣虎不置可否:“只是一种猜测,具体如何还得亲眼看了才知道。” 此时小厮端来了茶水,二人默契地终止了话题。 冯绣虎端起杯子浅抿一口,果真回味无穷。 …… 饭毕如约上路,行至入夜时分,马车抵达了枕丘城。 值得一提的是,冯绣虎在进城时,注意到两边城墙正在经历拆除工作。 虽说天色已晚,城墙上已经没有挑夫力工忙碌,但临时搭起的架子还在,以供明日继续开工。 冯绣虎好奇地问了一嘴:“枕丘城要重建城墙吗?” “你不知道?” 方有六略感诧异:“是大总统去年下的令,而且是盖了总统府印章的正式公函,当时还上了报纸的。” “不止是枕丘城,大总统要求玄国各地县级以上城市,在两年内全部完成城墙的拆除工作。” 冯绣虎不解道:“好好的城墙为什么要拆了?” 方有六回:“原因有好几个方面。” “首先,随着火器威力越来越大,城墙能起到的防护作用已经远不如古代。” “其次,随着工业体系的普及,城市也是需要发展的,而城墙在某种意义上对发展形成了阻碍。” “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 冯绣虎追问:“还有暗地里的原因?” 方有六点头:“为了防范可能存在的造反势力,拆除城墙可以削弱造反势力的抵抗能力。” 冯绣虎一愣:“你是指大国公?” 方有六矢口否认:“哎,我可没这样说。” 话题聊到这茬,冯绣虎又回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个被胥怜笙不经意间提起,但因为事不关己,于是被冯绣虎转眼抛之脑后的问题。 大总统为什么要放过迷雾教会? ps:“阴丹士林”这个说法来自德文音译,因为没有其他别称,就只好直接沿用了这个书面称呼,所以不必纠结为什么书里没有德国却有德语音译。 (本章完) 第482章 481偶遇“老朋友” 第482章 481偶遇“老朋友” 要造反就得有兵,而大国公最大的依仗自然非主神教会莫属,借护教名义进入东大陆的神卫军就是大国公扣下的底牌。 帆城一役,迷雾教会满盘皆输,大总统本可借此名义发难,无论是进行钳制,还是趁机削弱,都是可行的举措——偏偏他什么都没做。 不仅什么都没做,大总统还借报纸帮迷雾教会挽尊,将事实歪曲成迷雾教会与风雨神庙共御邪神。 当时冯绣虎从胥怜笙口中得知报纸上的内容时,就已经有过这样的疑惑,但因为不晓得内情,所以没作深想。 眼下见到拆墙的一幕,这个问题又在脑海浮现。 加之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冯绣虎下意识展开了联想。 建厂,修桥,采矿,拆墙。 洋人,国公,府衙,总统。 本该两两对立的关系,冯绣虎却莫名产生了一种他们合作默契的既视感。 以至于冯绣虎一时也想不通了——拆除城墙,到底是为了防着大国公,还是为了方便洋人? 还有大国公把韦素娥赶回“娘家”的事也让冯绣虎耿耿于怀——甭管韦素娥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但至少人明面是向着大总统那边的,所以哪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马车都到饭店了,冯绣虎还在想这件事。 方有六其实是个蛮细心的人,他记得冯绣虎上次说了要住高档饭店,现在荷包也鼓了,所以不需要吩咐,他直接把冯绣虎拉了过来。 冯绣虎想事想得入神,无意识地跟着二人走进饭店大厅,就连奢华的装潢也未能引起他的注意。 “二爷?二爷!” 方有六喊了他两声才使冯绣虎回神。 冯绣虎抬头便问:“我怎么有些理不清大总统和大国公的关系了呢?你说他们到底是不死不休,还是打情骂俏?” 方有六耸肩回道:“我上哪儿知道去?这事估计只有问他俩本人才说得清楚。” “有道理。” 冯绣虎点头肯定,他回头拉住身边一人,问道:“老卫呀,你来给我说说,你跟大总统到底是真闹掰还是假闹掰?” 这人戴着帽子遮住半张脸,站在一旁似在等人,身边还跟着随从。 突然被人一拽,不仅他自己吓了一跳,就连随从也没反应过来。 他抬眼一看,不由惊呼出声:“冯绣虎!?你居然还活着?” 此人不是大国公卫晋又是谁? 冯绣虎不满道:“你就这样跟老朋友打招呼的?合着该我死呗!” 大国公还未从惊讶中缓过来,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我得意思是,帆城打的那一仗——你活下来了?” “哦——” 冯绣虎恍然大悟:“你说那事儿啊,我吉人自有天相,不劳你操心。” 他话锋一转:“反倒是你,出来这么久了还不着家,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做什么?” 大国公脸色一沉:“冯神甫管好自己便是,还轮不到你来打听我。” 冯绣虎打趣他:“怎么还急了?不会是因为迷雾教会在帆城支棱不起来了,所以你不敢回去了吧?” 听二人对话隐隐有针锋相对的意味,大国公身后的随从探手入怀,似乎随时准备掏枪。 冯绣虎瞥了随从一眼,看其打扮,应该还是大国公的黑衫亲卫。 大国公沉声道:“搞不懂你在幸灾乐祸什么,别忘了,你也是迷雾教会的神甫。” “不好意思。” 冯绣虎抬手打断,从兜里摸出徽章别上:“现在你得叫我代行者大人。” 大国公没好气道:“你得意个什么劲,代行者不也是迷雾教会的人?” 冯绣虎理直气壮:“我显摆显摆不行吗?” “懒得跟你掰扯。” 大国公按下帽檐,转身欲走。 冯绣虎却不依不饶,提步跟了上来:“大国公驾临枕丘城,府衙也不来赶紧伺候着,怎么让你一个人溜达?” 他声音不小,大国公脸色微变,斥道:“你小声点!” 冯绣虎一愣:“你也是偷偷来的?” 大国公也愣了:“也?你……” 这下轮到冯绣虎脸色变了,他自知失言赶紧往回找补:“我说‘也’了吗?” 大国公露出玩味笑容:“我明白了——冯神甫莫不是在那一仗里当了逃兵吧?难怪要背井离乡,是怕教会事后清算?” 冯绣虎干笑两声:“天下乌鸦一般黑,咱俩谁也别说谁。” 大国公冷哼一声:“少攀关系,谁给你一般黑了?”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那你给我说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就保证不把你的行踪透露出去。” 大国公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虞霭州的工厂遇到了些许阻挠,所以我特地来虞霭州走一遭,慰问一下工人,顺便鼓舞士气——我的属地毕竟是在帆城,在大玄随意行走颇为敏感,所以不方便惊动府衙。” 至于阻挠是什么他没说,但冯绣虎心里有数。 同时经他提醒,冯绣虎才想起另一茬——大国公手里还有个攫取信仰的“试验性项目”。 估计来虞霭州刷工人的好感度也与此有关。 大国公反问冯绣虎:“我说了,现在轮到你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想必你也不愿自己当逃兵的事被教会知道吧?” 冯绣虎早猜到他有此一问,得意洋洋地叉腰回道:“我听说这里在闹反对游行,我寻思这事我熟呀,所以特地过来指导工作。” 大国公盯着他不说话:“……” 二人对视片刻。 大国公沉声开口:“那就此别过吧,我还要继续赶路,冯神甫好自为之。” 冯绣虎这才知道大国公不是来住宿,而是已经住完了要走。 他问道:“大晚上走夜路?那你千万小心了,这一片匪寇可多了。” 大国公冷笑一声:“不劳冯神甫操心,我有汽车有护卫,匪寇不敢拦路。” 说罢转身出门而去。 看着大国公离开的背影,冯绣虎羡慕坏了——他也想坐小汽车。 这时候方有六和顺子才凑上前来。 顺子好奇发问:“大国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有六生怕又卷进了大麻烦,心有余悸道:“要不咱们也赶紧撤吧——只要不跟他走同一个方向就成。” (本章完) 第483章 482隐约触及的真相 第483章 482隐约触及的真相 冯绣虎选择性忽略了方有六的话,他回答顺子:“姓卫的说自己是来视察工厂的,但我觉得他肯定没说实话——他既敢在工人面前露脸,却又担心被府衙发现行踪,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巧了,刚上车的大国公那边也正进行着相同的对话。 “疯大虫真是来枕丘城指挥闹事的?” 随从发问。 大国公冷笑一声:“你还真信了?他一个底城出来的阴沟耗子,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指挥得动谁?” 冯绣虎和大国公不约而同啐了口唾沫:“呸!鬼话连篇。” …… 第二天清晨,冯绣虎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盥洗一番后,恰好此时饭店的侍应生推着餐车送早点来,冯绣虎就把餐盘端到了窗阳台上,一边欣赏着下方的街景一边慢条斯理进食。 没过一会儿,顺子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冯绣虎问他:“怎么没看见方有六?” 顺子回道:“他说他答应了昨天的女学生要将采访内容登刊,所以一大早便出门寻报社去了。” 冯绣虎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顺子扶着栏杆,望着下方的街道出神。 作为枕丘城最高档的饭店,这里坐落于城中最繁华的大街上,所以哪怕还是早晨,却也十足热闹。 街上时常能看见学生的身影——和茶荫县的女学生一样,他们正在发传单。 路人、摊贩、商户,都是他们的目标,他们不厌其烦地输出着自己的理念,希望拉拢到更多的助力。 顺子忽然开口。 “大哥,你说洋人开矿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冯绣虎抬眼看他:“你觉得呢?” 顺子摇头道:“说到底洋人开矿还是为了建厂。采到足够的矿,就能建更多的厂;有了更多的厂,大国公的底气也就更足;大国公底气越足,咱们大玄的处境就越是不妙。我是土生土长的大玄人,自然不会站在大国公和洋人那边。” 冯绣虎笑道:“所以你这不是有答案吗?” 顺子沉默了一阵,又说:“可是你和方有六好像不这样想。” “你和方有六在千屿城谈的那些,我虽听不太懂,但浅显的道理也明白一些。还有金堤城修桥也是,你们说修桥是对的,只不过大玄没这个本事,所以只好由洋人做主。” “可我就不明白了,工厂,铁皮船,大桥,这些东西难道非要有吗?千百年来都没有这些东西,也没有洋人,老百姓的日子不也好端端过来了?” 冯绣虎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可以没有,但前提是别人也不能有。” 顺子一怔:“别人有没有的,咱们又如何管得了?” 冯绣虎笑道:“没错,别人有没有我们管不了,可一旦别人有了,我们就注定要吃亏。如果不想吃这个亏,我们就没得选,只能沿着别人的路加快脚步往前走,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追上别人,改变吃亏的局面,那么途中遇到的一切阻碍都必须为这个目标……” “……让路。” 冯绣虎忽地愣住了,最后两个字只是喃喃吐出。 他忽然发现——东西方神祇与东西大陆所面临的局面何其相似? 羲君之所以容许西方教会进入东大陆,核心原因在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真理之神。 在真理之神出现之前,西方神根本不敢造次。 虽然真理之神仍无法胜过羲君,可他却拥有一张让羲君不得不接纳他的底牌。 永生。 就如西大陆的工业体系一般,这是羲君苦苦追寻,却始终未能掌握的“技术”。 大总统权衡万千,在隐忍中默默追赶西方诸国,他现在的首要大事是发展起玄国自己的工业体系,正是为了这个目标,他才对大国公和洋人百般容忍。 而对羲君来说,她的首要大事则是解开“永生”的谜题,同样的,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其他一切事宜都要为此让路。 所以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跟蚀闹掰。 除非…… 蚀挡住了这条路。 冯绣虎隐约感觉自己触及到了某种真相。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冯绣虎的思绪。 顺子走过去开门,门外是饭店的侍应生。 侍应生手里拿着一封信,对冯绣虎说道:“马先生,有人在前台给你留了一封信。” 顺子拿着信回来,冯绣虎拆开来看,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今日午时,停云饭店三层,栖霞间,恭候二爷三爷大驾。】 既无抬头也无落款,不知是谁送来的。 冯绣虎看向顺子,问道:“停云饭店在哪儿?” 顺子指了指脚下:“咱们住的地方就是——三层是餐厅,栖霞间估计是某个包厢。” 冯绣虎不禁笑道:“这人还挺会挑地方,知道我懒得走路,替我省力了。” 顺子也笑:“也可能是怕挑得远了,大哥直接不去了——那怎么说?” 冯绣虎把信随手扔在桌上:“反正就两步路的事,有人请吃饭,不去白不去。” …… 时至中午,冯绣虎领着顺子如约赴宴。 侍应生将他们领到栖霞间门口,得冯绣虎点头后,才伸手敲门:“贵宾,您的客人到了。” 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 当看清包厢内的人后,冯绣虎和顺子不约而同都怔了一下。 来赴宴之前,他俩还推测过或许来者不善的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包厢里居然是两个女人。 而且还是两个穿学生装的女人。 冯绣虎不禁抬头再看了眼包厢的门牌——他下意识怀疑是不是走错了。 两位女学生却已经展露笑脸,热情说道:“二爷三爷,快里边请。” 顺子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冯绣虎。 冯绣虎心想反正来都来了,先听听她们有什么说道,索性应邀进了包厢。 四人围桌坐下,其中短发的那位女学生招呼侍应生赶紧上菜。 另一位长发女学生则主动跟冯绣虎攀谈起来。 “久闻马二爷和叶三爷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冯绣虎不耐烦摆手:“奉承话就免了,说来说去就那几个词,不如先说说你们的来头。” (本章完) 第484章 483周岫青和程惴意 第484章 483周岫青和程惴意 冯绣虎的态度不算友好,语气也有不耐烦之意。 长发女学生见状,当即正色起身,立正后朝冯绣虎微微鞠躬——这是新式教育下学生间最常见的正式行礼姿势,男女之间并无区别。 待直起腰来,长发女学生的脸色认真了许多:“马二先生,未先介绍,是我们怠慢了。” 她清了清嗓子,按着胸膛不卑不亢说道:“我叫周岫青,是启智州立学院的一名普通学子,同时也是学生自洽会会长、枕丘同乡会会长、校刊新潮报执笔主编、罢课委员会总指挥。” 冯绣虎附和点头:“听上去是挺普通的。” 周岫青眼中的愕然一闪而过,但很快收敛了表情,伸手示意旁边的短发女学生:“这位是我的同学兼密友,程惴意。” 程惴意向冯绣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冯绣虎敲敲桌子:“说正事吧,咱们没有半点交情,一封信就把我使唤过来,是不是太冒昧了?” “确实唐突了些,岫青以茶代酒,向马二先生致歉。” 周岫青大方承认了错误,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后才继续说道:“还望马二先生理解,我们之所以出此下策,也确实是无奈之举。” 饭店的侍应生陆陆续续把菜端了上来,冯绣虎捻着生米,悠闲地听周岫青诉说原委。 一番听下来,冯绣虎听明白了。 还是跟洋人对着干那档子破事,除了学生群体,周岫青实在找不着帮手了,所以在打听到马二叶三的消息后,专门赶来拉冯绣虎入伙。 说白了就是想让冯绣虎打白工。 冯绣虎听着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枕丘城?你在道上也有人?” 钻山豹确实把冯绣虎来到虞霭州的消息放出去了,但那只限于各大山头,周岫青一个学生怎么知道的? 周岫青笑道:“马二先生未免太小瞧自己了,二爷三爷在千屿城斗府衙杀洋人,威名早流传甚广,便是在学院之中,亦有不少学子将马二先生的风骨奉为圭臬。” 这就有些夸张了,冯绣虎只是对形势缺乏了解,但他又不傻,才不会信周岫青的奉承话。 于是他摆手跳过这个话题,又说:“罢课也好,游行也好,你搞这些课外活动不该来找我。说到底我这就两三个人,你想做的事,该去找商会、世家这类有一呼百应能力的群体。” 周岫青苦笑:“马先生高见,可我又如何不晓得此间道理?” “只是马先生有所不知,如今南虞复国宝藏的流言四起,商人世家皆为逐利之辈,他们一门心思全扑在了财宝上,哪还有空闲与学生们一起对洋人口诛笔伐?” 冯绣虎一愣——他没想到兜了一圈话题又回到了“山贼王”头上。 他好奇发问:“商会和世家不愿搭理你们,你们就再换个方向呗,做工的种地的,摆摊的卖力的,只要你能把这些人拉拢到,效果说不定更好。” 周岫青却还是苦笑:“马先生莫不是以为,南虞复国宝藏一事,只事关有权有势者吧?” 这不废话吗? 冯绣虎寻思:“寻宝这事费时费力又费钱,要没点家底,也不会动寻宝的心思,普通老百姓也就听个乐呵得了,真要参与进去了——那就真的只是重在参与。” 周岫青摇头道:“马先生想岔了,普通民众可以不为寻宝,却要为了挣钱。” “确实,目前筹备寻宝事宜的大都是富庶人家,可问题在于,他们并不会亲力亲为。” “组建寻宝队,钱财是一方面,人手却更为重要。马先生若得空闲,可在城内去打听打听,凡熟知山野的猎户、采药人等众,哪个没被征聘?除此以外,各大世家广贴告示,习武善搏者、精通风水者、相面算命者皆在抢手行列,甚至就连会解锁窍机关的工匠,身强体壮的挑夫也有人抢着要。” “这些人虽不为贪图宝藏,却也能借此机会挣上一笔。” 冯绣虎恍然大悟,这下彻底明白了。 学生们想向洋人示威,本该是拉拢到越多的助力越好,可惜运气不好不赶趟,正赶上了藏宝图现世的时候,甭管穷人富人,全都做着发财的美梦,以至于没工夫搭理学生群体,周岫青有心想成事,却苦于拉不来助力,走投无路了才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找到冯绣虎这来。 “可道理还是那个道理。” 冯绣虎无奈摊手:“我这就两三个人,多我们不多,少我们不少,也确实帮不上什么。” “谁说的!” 周岫青急着反驳,却被旁边的程惴意抬手打断。 这位短发姑娘从入席开始就没开过口,只是默默旁听,此时突然的动作却令冯绣虎多看了她两眼。 周岫青似乎很听她的。 程惴意缓缓开口:“马先生不必自谦,你与叶先生虽孑然独行,但影响力却比商会世家尤有甚之。” “如今洋人气盛,虞霭州义愤填膺者不在少数,只是缺少一个能服众的领袖——若是能得马先生出面,只需振臂一呼,何愁响应者不来?届时定是天倾海沸的景象。” 合着不止是让冯绣虎打白工,还想让他当出头鸟。 你别说,想想那一呼百应的大场面,冯绣虎还真有点心动。 好在虽然冯老爷爱出风头,但顺子不吃这套。 啪! 顺子一拍桌子,语气不善:“说得轻巧!我虽同样不喜洋人在大玄作威作福,却也知道洋人建厂开矿乃是得了府衙首肯,你们和洋人作对,也就是跟府衙作对,我大哥被你们推到台前,事后追究下来,你们披着学生的皮倒是脱身容易,我大哥却要吃最大的挂落。” 周岫青义正言辞道:“叶先生怎会说出这种话来?你与马先生在千屿城抗洋之时,难道也像现在这般瞻前顾后吗?” 顺子懒得与她争辩:“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翻过几篇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跟你说不清楚。” 程惴意的眼神始终勾在冯绣虎的脸上,她忽略了顺子,直接问冯绣虎:“我相信马先生,先生若是惧府衙怕洋人,也不会在千屿城行正义之举。如今我辈学子与马先生皆为正义之士,本该合力一处,若是马先生因顾虑而不应,只怕离了虞霭州,此后便再难寻到同道友人了。” (本章完) 第485章 484付荣水的提醒 第485章 484付荣水的提醒 程惴意的眼神令冯绣虎觉得有些许奇怪。 他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掀起桌布,弯腰朝桌底看去。 程惴意被吓了一跳,右手紧紧握拳按住裙摆,嘴上惊呼:“马先生!你干什么?” 冯绣虎重新坐直,眯眼盯着她:“你先告诉我,你那只手藏在下面做什么?” 程惴意轻咬嘴唇:“放下面怎么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岫青愤然起身,秀眉倒竖:“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马二叶三竟是这种畏首畏尾的孟浪之辈,算我们看走眼了!” 顺子愕然道:“我可什么都没做,你把我带上干嘛?” 就在这时,包厢门忽然被推开了。 人未到声先至:“倒打一耙,何其可笑!也不知看走眼的是你们还是二爷?” 屋内四人齐齐转头,只见一身穿白青长衫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 看清来人,程惴意脸色骤变,赶紧拉了一把周岫青,低声道:“先走。” 说罢,她朝中年男子仓促拱手,然后转身欲走。 冯绣虎冷笑:“这就走了?” 周岫青脸色难看,回头问道:“你还要作甚?” 冯绣虎理直气壮:“把饭钱结了!” “忘不了!” 周岫青回了一句,跟程惴意匆匆离去。 包厢里终于清净下来。 冯绣虎转头看向这位“不速之客”:“你又是哪位?” 中年男子拂袖正衣冠,朝冯绣虎郑重行礼:“在下付荣水,见过巡狩大人,风雨大安。” 冯绣虎打量一番付荣水身上的长衫制式,问道:“枕丘城的观庙高功?” 付荣水颔首:“大人慧眼,正是。” 冯绣虎点了点头,招呼他:“坐下一块儿吃吧,边吃边说。” 付荣水拱手回话:“恭敬不如从命。” 四人围桌变成了三人同食。 冯绣虎拿筷子指了指门外:“刚才是什么情况?” 付荣水赶紧放下筷子:“大人明鉴,适才那二位女子皆非普通人。” “周岫青乃是虞霭州州府,堕云城教育司司长之女。” “而她身边那位程惴意,其实连学生都不是,其真实身份乃是姻缘庙真人。” 冯绣虎愣住了,顺子也愣了。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了一块儿去。 瞧这配置,看来又是巾帼社。 冯绣虎也反应过来他刚才为什么感觉不对劲了——程惴意把手藏在下面是为了掐诀,她想对冯绣虎施咒。 付荣水不知道对面二人心中所想,只是继续解释:“眼下虞霭州暗流涌动,所以当我得知大人落脚枕丘城时,便即刻前来提醒,也免得大人无端卷进麻烦——却不想还真来对了,大人差点就着了道。” 冯绣虎问:“你的意思是,姻缘庙想害我?” 付荣水摆手:“却也不是。” “学生们罢课游行,向洋人和府衙施压,此事确是真的;她们想拉大人入伙,引为助力,这个打算也是真的。” “但深究下来,其目的却不单纯。” 付荣水将因果娓娓道来:“学生罢课一事,背后有姻缘庙推波助澜,此事寻常人难以晓得,但对我们各家神庙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 冯绣虎夹了口菜,抬眼看去:“既然知道姻缘庙手伸那么长,你们也不管管?” 付荣水干笑道:“各扫门前雪罢了。而且话说回来,我们都很清楚,对洋人最为抵触的那几家庙里,姻缘庙就是其中之一,虽说手是伸得长了些,但也并未做得太出格,所以各家也表示体谅,就当做看不见了。” 冯绣虎默默点头:“继续。” 付荣水抿了口茶:“姻缘庙推波助澜,煽动学生罢课,其目的还是为了阻挠洋人在虞霭州建厂开矿——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姻缘庙此举有何意义,若是涉及神庙利益,姻缘庙的矛头应该对准教会才对。” 冯绣虎不着痕迹地瞥了付荣水一眼。 听到这里冯绣虎大概明白了——付荣水显然对巾帼社并不知情,否则他就该想得明白,这件事里占据主导思想的不是姻缘庙,而是巾帼社。 对巾帼社来说,不管洋人想干什么,只管跟洋人对着干就行了。 付荣水接着往下说:“周岫青二人找上门来,是想引大人入局,利用大人的身份对付洋人。”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大人有道行在身,加之先前事迹闹得沸沸扬扬,早与洋人撕破脸面,若是将你推上台前,必能引来洋人忌惮,届时洋人的枪口也全指向大人,姻缘庙自可安心藏于幕后。” 冯绣虎恍然大悟,原来不止是想让他打白工当出头鸟,还想让他把这口煽动学生的黑锅也背起来。 “阴到没边了。”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我还以为她们真是找不到别人了,所以才来找我帮忙的。” 付荣水插话:“大人是说南虞复国宝藏一事?” 冯绣虎抬眼看他:“怎么,风雨庙也想碰碰运气?” “呵呵。” 付荣水笑着摆手:“没有的事,无稽之谈罢了,且不见各大神庙全都无动于衷吗?” 冯绣虎一怔:“怎么又成无稽之谈了?” 蚀明明说那幅藏宝图大概率是真的。 只见付荣水看看门外,压低声音道:“虽未得承认,但各庙皆有猜测——藏宝图一事多半就是姻缘庙搞出来的障眼法,目的还是为了阻挠洋人建厂。” “自从藏宝图现世,虞霭州便不得安宁,人人都想往山里跑,就连洋人手底的工人也不例外——洋人没法开山采矿,手底的人还跑了不少,还怎么往下进行?” “贪心一念起,更有一些洋人也信了宝藏的传言,放下建厂的事,转头筹备起寻宝的事来。” “要不我怎么说眼下的虞霭州暗流涌动呢?其间种种,皆为缥缈,大人千万擦亮眼睛,莫被蒙蔽了本心。” 冯绣虎愣住:“什么本心?” 付荣水理所当然道:“大人代神祇巡狩世间,任重而道远,自该不染尘垢,不惹俗物,扫灵台而正道心,方不愧于此等身份。” 原来在风雨庙修士眼里自己竟是这样高尚伟岸的形象? 冯绣虎还是头一回知道这茬,难怪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好得不像话。 (本章完) 第486章 485全民寻宝 第486章 485全民寻宝 这顿饭吃得没头没脑,但冯绣虎还是挺高兴——毕竟白吃一顿好的,总归是占了便宜。 告别付荣水后,两兄弟先回了房间。 方有六还没回来,冯绣虎狐疑道:“才几个字的稿子,用得着这么久吗,他别是跑哪儿鬼混去了。” 顺子说了句公道话:“他和这边报社不熟,哪怕有推荐信在手,也不会让他随便上报,怕是要费一番口舌。” 顺子显然低估了方有六的业务能力,但冯绣虎是见识过的,以方有六夺人眼球的笔杆子水平,哪怕放在太京也有报社抢着要。 但顺子的话倒是提醒了冯绣虎,他点头道:“是了,近期最有销量的内容肯定是复国宝藏,学生罢课这档子事根本盖不过风头,报社不想收方有六的稿子倒也说得过去。” 顺子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眼睛亮起,看向冯绣虎:“大哥,你说大国公会不会也是为了宝藏来的?” 冯绣虎一怔,他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但仔细一想却觉得不合理。 “大国公差这点钱?就算真差,他堂堂大国公,替他奔走的人一抓一大把,没必要亲自来搜山寻宝吧?” 顺子讷讷点头:“说的也是。” 话赶话说到了这儿,左右也是闲着,冯绣虎索性起身招呼顺子:“咱们出去逛逛,我倒要看看这个复国宝藏是怎么把虞霭州搅得不得安宁的。” …… 二人来到街上。 街上依旧热闹,摆摊的行路的吆喝的砍价的,看似与平时也并无什么不同。 冯绣虎正琢磨着,心说付荣水还是夸大其词了。 忽在嘈杂的吆喝声中听清一句:“藏宝图!藏宝图!山贼王亲笔所绘的藏宝图!绝对保真!最后两份了哎!” 冯绣虎一惊——好家伙,钻山豹又是托关系又是大价钱才搞来了拓本,街上竟然就有人甩卖?还是山贼王亲手画的! 冯绣虎快步走近,顺子一马当先,左右开弓挤开扎堆的人群,大喝道:“都给我闪开!让我大哥先看!” 众人见他身形,不敢争执,只好忍气吞声。 冯绣虎来到摊前,摊主堆起笑脸:“这位老爷气度不凡,我一瞧便知道,山贼王的宝藏一定与你有缘。” 冯绣虎一摆手:“少废话,藏宝图在哪儿?” 摊主从手边的竹筒里抽出一卷草纸,在冯绣虎面前摊开:“老爷上眼。” 冯绣虎定睛一瞧,差点没气笑了。 且不说草纸崭新,上面所绘的图案也歪歪扭扭堪比涂鸦,最可气的是——上面的路线跟钻山豹手里的拓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还他妈亲笔所绘……” 冯绣虎连连冷笑:“怎么,山贼王今早上你家画的?” 摊主倒也不觉得尴尬,笑着回道:“山贼王哪有那工夫?这是小人仿造他老人家的真迹临摹的,否则哪来这么多份?但老爷只管把心放进肚子,图绝对保真,只要按着图上的路线走,定能寻得山贼王的宝藏。” 冯绣虎指着地图的左上角:“你这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摊主茫然道:“少了什么?” 冯绣虎提醒他:“我怎么记得这里应该有一首诗才对?” 摊主哂笑:“老爷不懂别乱说,好端端的地图写什么诗呀,那多占地方。” 顺子看不下去了,斥道:“你卖的明明就是假货!” 摊主惊讶辩解:“这位壮士,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本摊开门做生意,讲的就是个童叟无欺!” 顺子闻言大怒,就要砸了他的摊子。 冯绣虎拽他一把:“别理他,走吧。” 顺子气焰顿消,护着冯绣虎挤出人群。 重回街道,顺子仍有些忿忿不平:“这么明显的骗子,偏还能引得这么多人上套,他们难道没长脑子吗?” 冯绣虎摇头道:“不是没长脑子,而是赌徒心理作祟,哪怕有丁点发财的机会,他们也想试试,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本质上来说,他们和那些组建寻宝队的有钱人没什么区别。” 顺子若有所思地点头,也不知听懂没有。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天机入玉穹。” 这是那首谜题诗的最后五个字。 冯绣虎脚步顿住,转身看去。 只见一名留山羊胡的算命老头,他背着一杆幡旗,旗上正面书“相面推命”,背面书“铁口直断”。 看他样子,应该已经在冯绣虎后面跟了一会儿了。 冯绣虎仔细打量,没有小觑——能吐出那五个字,此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山羊胡主动朝冯绣虎拱手:“这位贵人,本山人见你在那诓人的摊子上盘桓许久,想必也是为了寻宝而来。” 冯绣虎不置可否,冲他扬了扬下巴:“你有什么高见?” 山羊胡轻捋胡须,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山人并非有意阻拦,而是观贵人面相,惊觉你我二人有缘,才吐露真言,使贵人留步。” 冯绣虎眯眼思量,这算命的能说出那五个字,说明他至少是见过那幅地图的,从这方面来说,就已经比刚才的摊主靠谱多了。 见冯绣虎不说话,山羊胡便知这位客人是留住了。 于是他麻利地取下背在身后的竹篓,飞快取出一副矮桌小凳摆在街边的屋檐下,然后伸手邀请:“贵人请,此缘分还须细说。” 冯绣虎依言坐下,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山羊胡一副高人做派:“不是山人知道什么,而是贵人想算什么。相面观掌,解字断命,贵人想怎么算?” 冯绣虎想了想,道:“解字吧。” 山羊胡掏出纸笔推到冯绣虎面前:“默念心中所想,诚心写下一字。” 冯绣虎没作多想,随手写下一个“虎”字,拍到山羊胡面前:“算吧。” 山羊胡凝眸思忖一阵,忽地双眼一亮。 “虎,山君也!君者,帝王也!哎呀呀,那山贼王的宝藏果真与贵人有缘,而且是天大的缘分!” 他说得煞有介事,而且有理有据,顺子最吃这套,闻言顿时激动得不行,晃着冯绣虎的肩膀喊道—— “大哥!他算得真他娘的准!” (本章完) 第487章 486刘大善人 第487章 486刘大善人 冯绣虎白了顺子一眼:“我怎么没看出来?” 山羊胡一直偷眼打量着冯绣虎,见他仍未上套,便又端起了架子,低声吟诵:“岁岁华钟叩晚空,青峦忍泪待云踪。示君且向夕烟问,自有天机入玉穹。贵人此前与摊主对峙,想必该知道这首诗出自何处。” 冯绣虎笑着看他:“我知道归我知道,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山羊胡捻须微笑:“睁眼观尽阴阳事,掐指算透天地机。山人凭这身本事吃饭,自然是推衍天机得来。” 顺子倒吸一口冷气:“高人呐!” 旁边茶馆的小厮倚着门框嗑瓜子,他已经听了许久,此时终于忍不住打趣拆台:“得了吧老李头,谁不知道你是这条街算得最不准的?前天去投刘大善人的寻宝队,结果当晚就被赶了出来。” 顺子一愣,瞪着山羊胡:“合着你也是诓我们的?” 冯绣虎恍然道:“所以你是在别家手里见过真的藏宝图?难怪你知道那首诗。” 山羊胡脸上挂不住,狠狠瞪了眼茶馆小厮,然后回头对冯绣虎说:“别管我怎么知道,总归是替你算过了,先把钱结了。” 顺子惊怒:“你个骗子!还敢要钱?” 山羊胡丝毫不惧地跟顺子对视:“你敢打我试试?我一把年纪了,你还要不要脸?” 顺子顿时语塞——他要脸。 教练冯绣虎兴奋了,开始摩拳擦掌地热身:“打老头?这活我熟呀。” 说着他顺势起身,山羊胡一看他神情不似作假,见势不妙赶紧抓起桌椅板凳,一溜烟跑了。 经此一遭,顺子有些意兴阑珊。 他说:“原来发财不止寻宝一个路子,骗人去寻宝也能挣到钱。” 冯绣虎回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既然有人做着发财梦,自然就有替他们造梦的人。” 卖藏宝图的,算命的,他们不是个例,放眼望去,街上有多半人都在谈论着山贼王的宝藏。 卖竹篓的说他们的货经久耐用,背去寻宝能多装十斤金银回来;卖铁器的说他们的刀兵吹毛断发,搜山时遇到野兽能一刀砍下脑袋;就连卖杂书话本的都说他们的故事里记载了南虞国的隐秘轶事,暗藏着宝藏的线索。 冯绣虎不禁感叹:“好一桩全民盛事。”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过了半条街。 忽见前方人群扎堆,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大户人家正在招人。 中间的管事站在告示前,大声吆喝。 “诸位老少爷们儿听真了!我家刘大善人广撒英雄帖,诚邀各路好汉,江湖上的能人——” “共寻山贼王的宝藏,但凡伸手的,管吃管住,大灶顿顿见荤腥!” “工钱日结银盘子一枚!若真寻得宝藏,另有大红封犒赏!” “今日乃最后一轮征聘,机会难得!过时不候!” 这价钱开得不可谓不阔绰,一时踊跃举手者众多。 管事将报名者一一唤来跟前问询,凡被挑中者就站去身后,个个欣喜雀跃,而没过关的则垂头丧气离去。 冯绣虎就是看个热闹,他感到好奇:“怎么又是这个刘大善人?” 这名字他刚在山羊胡那听过。 挤在旁边的路人听见,回过头来搭话:“刘大善人你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外地的。” 冯绣虎点头:“那你给讲讲。” 路人张口就来:“刘大善人本名刘维森,是咱们枕丘城的大户人家,家中世代从商。” “但他出名不是因为有钱,顾名思义,而是因为他善!” 冯绣虎听得一愣,差点以为走错频道了。 只听路人又道:“从刘大善人的爷爷那辈起,便因为善举而出名了,其父继承家业,再到刘维森这代,祖孙三代皆是大善人,搞得这名号就跟世袭似的!” “枕丘城受过刘家恩惠的人不在少数,不是我说,即便是不开工钱,只要刘大善人开口,有的是人帮他寻宝。” 冯绣虎这边聊着,顺子就站在他身后左顾右盼。 只是顺子的身形实在出挑,人群中的管事一抬头便瞧见了,顿时双眼大亮:“壮士!那边的壮士!” 顺子一愣,看看左右后指着自己鼻子:“叫我?” 管事赶紧挤开人群走了过来,他将顺子打量一番,踮脚拍拍他的肩膀,又用力捏捏他的小臂,口中连连感叹:“哎呀呀,威武不凡,威武不凡呀!刘大善人缺的就是壮士这般人物!” 顺子赶紧退开:“什么刘大善人?我可没说要入伙。” 管事不甘心又劝:“壮士再考虑考虑,就凭你这膀子力气,我便能替我家老爷做主,给你开日结两枚银盘子。” “瞧不起谁呢?” 冯绣虎替顺子打抱不平,插话进来:“我弟弟还是练家子,两枚银盘子可不够看。” 管事的眼睛这下更亮了:“还是练家子?好呀,好呀!” 他伸出三根手指,但转瞬又变成了四根:“三枚——不,四枚银盘子!日结!” 人群顿时哗然一片,在这个人均月薪不到两枚银盘子的时代,日结四枚银盘子已经是妥妥的豪奢待遇。 被这么多人盯着,顺子感到不自在,他继续拒绝:“这不是钱的事,我没那工夫……” 与之相反,冯绣虎享受着众星拱月的氛围,站在顺子旁边与有荣焉,他继续拱火:“才四枚?打发叫子呢!我弟弟不仅是练家子,还自带一件威力无穷的火器!” 他将顺子的衣摆一掀,露出里面的双管喷子。 众人齐齐倒吸冷气,一时议论纷纷。 管事一把拉住顺子的手:“壮士!休要多言,速速随我去见老爷,我定竭力为你争取十枚银盘子的日结!” 顺子着急看向冯绣虎:“大哥,快别说了!” 可惜晚了一步,冯绣虎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才十枚银盘子?这跟打白工有什么区别!我弟弟不仅是练家子,不仅自带威力无穷的火器,他还是位能使神仙手段的修士!” 管事幸福得差点没晕过去,他径直将顺子的手臂紧紧抱住:“好壮士!好猛汉!啥也别说了,我家老爷缺你不得!小的这就差人去请老爷过来,礼贤下士亲自邀请,只待事成,那山贼王的宝藏怎么说都该有你的一份!” (本章完) 第488章 487暂别方有六 第488章 487暂别方有六 看得出来刘大善人确实是诚心寻宝,否则这名管事也不至于如此卖力,连将宝藏分成都许诺出来了。 但冯绣虎对此却持怀疑态度:“空口白牙的大话谁不会说?有能耐组建寻宝队的大户人家多了去,复国宝藏可不一定落入你家刘大善人的口袋,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当条件?” 此话一出,周围人纷纷交头接耳,觉得在情在理。 管事也看出来了,能替眼前壮士做主的是旁边这位一直拱火的泼皮。 他遂腾出一只手来,将冯绣虎拉到跟前,压着嗓音附耳说道:“好教这位兄弟放心,且听我说些隐秘,万莫给外人听去。” 周围人挤着人,不少围观者都竖起耳朵准备偷听。 管事看看左右,拉着冯绣虎和顺子去了墙边,又让府中护卫围起了人墙,这才将话吐露。 “我家老爷手中的宝图虽是拓版,却绝对保真。” 冯绣虎哑然失笑:“我还以为多大点事——真地图也不止刘大善人一家有,凭这个算不上什么优势。” 管事拱手道:“看得出兄弟你也是个耳目灵光的人,你既知真图不止一份,想必也该晓得图上的谜题诗吧,对于此诗,兄弟有何见解?” 冯绣虎瞪眼道:“这话说的,我就算知道,那能告诉你么?” 管事不禁哂笑,并不点破:“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已勘破诗中谜题,那山贼王的宝藏,不说十拿九稳,也算是半数进了口袋。” 冯绣虎这下是真来了兴趣,着急问道:“快给我说说,谜底是什么?” 管事微笑摇头:“这话说的,且不说谜底只藏于老爷心中,就算小的知道——那能告诉你么?” 他把冯绣虎刚说的话又还了回来。 冯绣虎正待生气,管事赶紧安抚:“莫急莫急,二位只要肯助我家老爷一臂之力,随队伍一路寻去堕云城,待宝物现世,届时真相大白,何愁迷惑不解?” “堕云城?” 这地名冯绣虎听着耳熟。 顺子提醒道:“虞霭州州府,方有六说咱们的下一站就是去那儿。” 冯绣虎忽地反应过来:“意思是山贼王把宝藏埋在堕云城了?” 管事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在我家老爷的计划里,确实要先去堕云城,而且时间还挺赶,今晚就开拔。” 冯绣虎低头沉思:“倒是顺路……” 管事见他斟酌,赶紧趁热打铁:“二位放心,这一路好吃好喝伺候,若无需要便尽管歇着,权当出门散心看看风景;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凭这位壮士的本领,也就是举手之劳,这钱跟白捡的有什么区别?” 这些倒是次要的,唯一令冯绣虎感到动心的只有那首谜题诗。 你要说没见过还好,问题是冯绣虎不仅见过了,而且刘大善人还知道谜底,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冯绣虎心里就跟猫抓一样痒痒。 冯绣虎思忖间,管事以为他还在犹豫,随又补充道:“不如这般,你们既是两人,那除了答应给壮士的工钱,我私自做主,给兄弟你也结一份工钱——就按每日两枚银盘子算如何?” 冯绣虎还没开口,顺子却先不干了,急道:“大哥怎么能比我少?你这叫什么话——那我也只拿两枚银盘子!” 冯绣虎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罢,他看向管事:“这事我们应了,但我们还有一位兄弟在家等着,要跟他知会一声。” 管事点头:“二位自去便可,今日太阳落山前,队伍在东城门集合,时间一到即刻开拔。” …… 辞别管事,冯绣虎二人往回赶。 回到饭店时,方有六还是没回来。 冯绣虎怕等他不及,便写了张字条,差遣饭店的人送去报社。 信中说明他们加入了刘大善人的寻宝队,并因为顺路的缘故,决定随寻宝队伍一同前往堕云城。 太阳西垂时,送信的人回来了,可方有六却没跟着。 “他人呢?” 送信人回话道:“方六先生托我捎口信,说报社事务繁忙,他得了社长赏识,推脱不得,遂打算留下帮工数日。方六先生与二位约好,说半月后于堕云城的车行碰头。” 顺子不禁骂道:“他还上起工来了!真是不晓得轻重。” 冯绣虎倒不怎么在意,别看方有六是个怕麻烦的软性子,但他本事不俗,自无须过多担心。 得了答复,冯绣虎便招呼顺子准备动身,将行李收拾一番后,二人便离开饭店去了东城门。 由于少了方有六,他们无车可坐,所以并未大包小包全带上,而是轻装简行。 其他倒是还好,对顺子来说最首要的当然是那一整箱的金券,留给方有六放车上他依旧不放心,最后还是冯绣虎出主意,让顺子腾出一个行李箱来,将金券全部装进去,然后二人去东城门的路上顺道先去了趟瑞蚨银号,把金券全部换成了票据保存。 一番忙活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当二人终于抵达东城门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一问才知,原来全是刘大善人的寻宝队成员。 顺子不禁咋舌,他原本以为寻宝队顶天了也就不超过十个人,结果到这一看,粗略一数——怕是不下五十人。 为了不挡住道路,这些人全围在街道两旁,或坐或站,三三两两扎堆。 他们服装各异,身份也不尽相同,有赶车的挑担的,也有猎户打扮的,还有不少人悬挂兵器。 再往旁边看,一排板车停靠在路旁,上面堆着一些物什器具。 最前方的是一辆马车,虽说不上多华贵,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中午时的管事就站在马车旁,抬眼扫见冯绣虎二人,赶紧冲他们招手。 待二人走近,管事迎了上来,笑道:“二位,且随我见过老爷,稍候片刻,我们便出发了。” 冯绣虎看向马车,颇为诧异:“刘大善人也亲自跟着出门寻宝?” 这倒是挺稀奇,按理说这些组建寻宝队的老爷只负责出钱,在家等消息便行了。 否则出门翻山越岭,难免要吃苦。 话音刚落,马车上下来一人。 “不跟着我不放心,不过是路途有些颠簸,我倒也受得住。” (本章完) 第489章 488开拔堕云城 第489章 488开拔堕云城 冯绣虎打量起这位刘大善人。 此人看样貌四十岁左右,长衫马褂外套了件厚实的裘衣,应是身体不好而惧寒。 他的身形也不算高大,略有些发福,眉宇间隐见郁色,习惯性地微微皱眉。 刘大善人先是观察了两眼顺子,而后再看向冯绣虎,拱手做礼:“鄙人刘维森,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刘大善人的眼力比管事好多了——他一眼就分辨出冯绣虎才是主事的那个。 冯绣虎咧嘴笑笑:“叫我老马就行。” 刘维森又看向顺子:“这位壮士呢?” 顺子瞥了眼冯绣虎,答道:“他是老马,那我就是小叶。” 刘维森微微颔首:“叶兄弟。” “此间事由,章管家已经与我说明,便按他许诺的来,叶兄弟日结十枚银盘子,若成功寻得宝藏,可自取一成。” 冯绣虎不在意这个,他好奇问道:“那首诗你看懂了?能给我讲讲吗。” “这个……” 刘维森面露犹豫。 冯绣虎也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唐突,才见一面就问这种大秘密,人不肯说也在情理之内。 冯绣虎想了想,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咱们现在是一条道上的人,你能不能找到宝藏是你的事,我们兄弟只负责给你当保镖。这一路先把你送到堕云城,你要是觉得我们信得过,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了,给我说道说道;要是到了堕云城还是觉得信不过,那我们兄弟拍屁股就走,谁也不妨碍谁。” “便依马先生所言。” 刘维森点头应下:“那就仰仗二位了。” …… 夕阳洒下最后的余晖时,寻宝队终于开拔,车队缓缓驶出城门,在大路上拉出长长的人流。 最前方是刘维森的马车,跟在马车旁的是自家府上的护卫。 再往后,人流基本步行,这些人多是负责出力的挑夫和进山开道的猎户;而那些身怀本事的少数人,就有幸在板车上占个座位,比如懂堪舆的算命先生和带兵器的练家子。 而作为在场日薪最高的顺子,他和冯绣虎当然属于后者。 此时二人就坐在紧随马车其后的那辆板车的车辕上。 这辆车上拉着的是一批食物灶具,专供给刘维森的沿途吃食,至于队伍中其余人的口粮则在更后面的车上。 负责赶车的是刘维森府中的仆役,交谈中冯绣虎得知他的名字叫章奎生。 “和章管家一个姓?” 顺子好奇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章奎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跟顺子聊上几句就已经熟络起来,闻言自豪地说道:“那是我亲二叔!我就是沾了他的光,才有幸进到刘府做事。” 冯绣虎转头往后瞧,随着夜色降临,队伍里已经打起了火把。 他问章奎生:“为什么非得走夜路?就多等一晚上的事,等明天再启程,路应该更好走吧。” 章奎生看了眼前面的马车,摇头回道:“老爷决定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管不了。不过我听二叔提过一嘴,说老爷前几日便催得紧,说最迟今晚就必须出发,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 什么时间? 冯绣虎还是不解——寻宝又不是上班打卡,还怕迟到怎的? 章奎生说出自己的猜测:“老马你有所不知,老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如今寻宝队伍不知有多少支,咱们要是不赶紧些,如果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冯绣虎不置可否,心说这又不是谁先走半天谁就能拔下头筹的事,能不能寻到宝藏,一是看本事够不够大,二来还得看有没有这个命。 不过章奎生的话倒也给冯绣虎提了个醒——寻宝队伍那么多,可宝藏只有一个,别看现在井水不犯河水的,但这帮人终究属于竞争关系,真到利益当前的节骨眼儿上,说不得就是一番腥风血雨。 …… 睡惯了宽敞的马车,在板车上蜷着眯了一夜,冯绣虎是浑身都不舒坦。 他其实还算好的,顺子魁梧的体形根本无处安睡,硬是一夜没合眼。 同样没合眼的还有那些步行的人,所以当天色亮起,车队行至一处三岔口的车马店时,刘大善人终于发话,让众人造饭休整。 所谓车马店,其实是类似于以往驿站的一种设施,只不过驿站属于官办,主要服务于官员以及提供府衙的文书传递;而车马店则属于私营,只要给钱就能提供服务,面向的多是常出远门的脚夫旅客等普通人。 通常来说车马店都坐落在临近城关的路口处,所以刘维森选在这里停下也是有原因的——不必担心被匪寇盯上。 随着车队停下,赶了一夜路的众人纷纷找地方坐下歇息,好些人甚至都不等吃饭了,直接就地一躺,闭眼打起了呼噜。 顺子也有些困了,跟冯绣虎打了声招呼后,便走去门边的树荫坐下,背靠树干眯起了瞌睡。 其实车马店是有大通铺提供住宿的,顺子之所以只能睡树下,是因为章管家刚才已经去找掌柜交涉过了——原来他们来得不巧,店里能睡人的房间已经被占满了。 “这地方生意有这么好吗?” 冯绣虎背着手溜达到章管家旁边,拉着他问了一嘴。 章管家看看左右,低声告诉冯绣虎:“里面住着的是别家的寻宝队,应是从周边其他城镇过来的,算上咱们,此处车马店里挤着三家队伍。” 冯绣虎愕然:“这么热闹?” 章管家以为他是担忧,出言宽慰道:“放心吧,三家里咱们的人数是最多的,要忌惮也该是他们忌惮才对。老爷已经叮嘱过,让护卫轮值盯梢,等会吃了饭你便去好好休息,还用不上你们出力。” 章管家所言非虚,围着吃大锅饭时,冯绣虎注意到有好几个生面孔过来打探。 他们或站在远处打量,或堆着笑脸上来问话,都是另外两家寻宝队派来的。 然后没过太久,另外两家寻宝队就先后启程,离开了车马店。 这是见他们人多,怕万一起了冲突占不了便宜,所以早早避开。 (本章完) 第490章 489人困马乏 第490章 489人困马乏 由于刘维森催得紧,所以队伍只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在章管家的催促中匆匆启程了。 顺子被章奎生从熟睡中唤醒,他使劲揉了把脸,困意未消。 队伍中好多人皆是如此,尽管有不少人小声抱怨,但还是全打起精神赶路。 车队重新上路,顺子坐在车辕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冯绣虎心疼弟弟,对他说:“你去把刘维森换下来,进马车睡去。” 章奎生听得睁大眼睛:“这哪儿成!哪有让老爷给下人让座的道理?” 冯绣虎心想也是,保镖睡觉老板站岗,这确实不像话。 于是又道:“那你上去跟他挤挤。” 顺子觉得不太方便:“我一躺下,他怕是连伸脚的地方都没了,算了吧。” 章奎生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这俩还商量上了,说得好像真能成似的。 睡不睡得下的,冯绣虎觉得总得试试,于是招手把前边的章管家唤了过来。 他毫不客气,指着顺子说:“我弟弟没睡舒坦,让你家老爷给腾腾地儿。” 冯绣虎和顺子是刘大善人高薪聘来的能人,章管家是得小心伺候着没错,但也不代表他们能骑在主家的头上去。 章管家一听这话,顿时不太高兴:“老马,你莫不是喝醉了?怎么尽说些糊涂话。” 冯绣虎当即瞪眼:“你少冤枉好人,我要是喝了,那不成酒驾了吗?不信你让我吹一个的!” 章管家无奈摇头:“还说没喝,都说胡话了。” 然后他对章奎生说道:“奎生,多照料着点,别让老马摔下车了。” 章奎生赶紧应声:“知道了二叔。” 章管家瞪他一眼,低声训斥:“都说了有外人在的时候别叫叔,你怎么不长记性?” 章奎生憨笑着摸后脑勺:“晓得了。” 冯绣虎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他受不了这个,一把拉住章管家手腕:“保镖就没人权啊?你是不是看不起临时工?信不信我上消费者协会告你去!” 有一说一,这事儿其实不归消费者协会管。 章管家也听愣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顺子也拉住冯绣虎劝道:“哥,算了。” “算什么算?” 冯绣虎甩开顺子的手:“刘大校的贴身保镖,今天你当定了——我说的!” 章管家有些怕了,赶紧退开两步,着急冲顺子问道:“他这是发了什么癔症?” 顺子一听也急了,连忙否认:“你别乱讲,我哥没病!” 这边的争吵终于引起了刘维森的注意。 车厢后方的小窗被推开,露出刘维森的脸,他皱眉问道:“为何吵闹?” 章管家恭敬回话:“老爷,叶壮士困乏,老马非要他上马车歇息,我正劝他呢。” 刘维森无奈叹气:“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冲顺子招手:“我这车厢还算宽敞,叶兄弟上来吧。” 得了主家吩咐,章管家自无话可说,对顺子伸手示意。 顺子却看向了冯绣虎:“哥,你喜欢舒坦,要不你去吧。” 冯绣虎一脚把他踹下了车:“少废话,赶紧睡觉去。” 顺子这才听话上了马车。 刘维森没有过多在意,他透过窗户看向后方的队伍,观察一阵后,又将章管家唤来。 “我知道大家疲累,你通知下去,咱们今晚不赶夜路,扎营休整,晚上那顿每人加两块肥肉。” 章管家点头应下,朝后方小跑而去。 …… 车队赶路一整天,没发生波折,只是中途暂歇的时候又遇上了几支寻宝队,不过也无事发生,顶多交涉几句,便各走各路。 不过冯绣虎倒是发现了一件事——这些寻宝队好像都是往堕云城方向去的。 太阳落山后,车队寻到一处宽敞的空地,便决定在此过夜。 随队众人终于得以歇脚,赶紧占地方各自扎营。 章奎生拉住冯绣虎,让他今晚和自己睡一起。 冯绣虎问:“那我弟呢?” 章奎生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和府中护卫同住,他是老爷聘来的高手,自然要离老爷近些。” 冯绣虎对此没意见,护卫们自带帐篷,三人一帐,住宿条件比章奎生这类仆役好多了。 这时章管家又来找他,说刘维森请他过去一起吃饭。 前文有提,刘维森的吃食和其余人也不一样,于是冯绣虎屁颠屁颠地去了。 马车旁已经摆好了桌椅,刘维森单独坐在一方。 冯绣虎问:“我弟呢?” 刘维森无奈笑道:“叶兄弟还在睡,呼噜打得震天响,估计要后半夜才醒得过来。” 冯绣虎在刘维森对面坐下:“让他睡吧,记得给他留份饭菜。” 刘维森点头微笑:“应该的——你们兄弟二人的感情真好。” “必须的。” 冯绣虎边吃边答:“你是不知道,当年癞子李跟咱们火拼,他对我弟使阴招,就是我把他推开的,如今那刀疤还有一半在我屁股上,不信待会我脱裤子给你瞧瞧。” 刘维森干笑:“不必了,我信。” 就在这时,章管家忽然匆匆走来。 他对刘维森汇报:“老爷,后面来了几个人,说是周边镇子的寻宝队,想跟咱们在一处扎营,问是否方便。” 刘维森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路边站着几道身影,见刘维森投来视线,赶紧朝他赔笑拱手。 刘维森颔首道:“带他们领队过来问话。” 章管家点头离去,不多时领着一位胡子拉碴的精瘦汉子走了回来。 精瘦汉子丝毫不废话,朝刘维森拱手道出缘由:“见过老爷,我们弟兄五六个是西边菊园镇的,此番出来碰碰运气。我们人少,想借老爷的队伍多个照应,晚上也睡得踏实些。” 刘维森打量着他,问道:“看你们也不像什么富贵人,才五六个人便出门寻宝,想必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精瘦汉子爽朗一笑:“瞒不过老爷,但也不算什么本事。我们几兄弟当过猎户跟过商队,常年奔走在外,翻得了山也淌得了水,虞霭州境内的丘陵不说跑了个遍,也算熟悉得紧,这才有胆色说想来碰碰运气。” 刘维森略作思忖,点头道:“行,那你们就在我家队伍的边上扎营吧,莫要生事。” (本章完) 第491章 490夜袭车队 第491章 490夜袭车队 精壮汉子谢过离去。 待人走远,刘维森又对章管家吩咐:“让晚上值夜的护卫多留意点他们那边。” 章管家立刻警觉:“老爷觉得他们是歹人?” 刘维森摇头:“那也不至于,只是多点防备没坏处,凡事就怕个万一。” 等管家离开,刘维森又问冯绣虎,就像是考校一般:“老马,以你的眼力,觉得刚才那人如何?” 冯绣虎瞥他一眼:“跟你差不多。” 刘维森不禁哂笑:“怎么会跟我差不多?我自小落下病根,身体向来不算强健,那汉子常年奔走,比我强多了。” 冯绣虎摇摇头:“对我来说没区别,都是普通人。” 刘维森不明所以,遂不再多问。 吃完饭,冯绣虎去找了章奎生。 章奎生已经搭好了帐篷,他对冯绣虎说:“老爷着急赶路,明天肯定一早就要出发,今夜须早点睡。” 冯绣虎觉得有道理,钻进帐篷倒头就睡。 而在另一头,顺子还未醒来。 章管家心有不满,心说老爷发善心让你睡一会儿得了,怎么还一直占着地方?于是准备上车厢将其唤醒,给刘维森腾出位置。 刘维森却将章管家制止:“算了,让他安生歇息吧,把护卫的帐篷腾出一间来,我将就一晚无妨。” 章管家不再多言,转身去安排了。 …… 夜色渐深。 劳累一天的车队众人尽皆沉沉睡去,呼噜声此起彼伏。 护卫的帐篷将马车围在中间,而更外围的地方,值夜护卫点着篝火。 此行刘维森带了八名护卫,今晚被安排值夜的只有两人。 篝火旁一人留守,另一人则沿着车队巡逻。 虞霭州云层不散,晚上很少看见月亮。 正是人们入睡最深的时候,留守的护卫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火,不时抬起头往路边那几个外人的帐篷看上几眼。 那几个外人睡得也早,吃过饭便钻进去了,此后再没动静,估计也睡熟了。 留守护卫心里这样想着,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算算时间,出去巡逻的护卫也差不多该回来换班了。 就在此时,忽听咻一声风声骤响。 一枚弩箭钉入眼眶,护卫仰头栽倒没了气息。 “咕咕——咕——” 几声鸟叫传来,得到信号,路边的两间帐篷里钻出人来。 他们互相比划几个手势,一人弯着腰来到护卫的尸体旁,快速换上护卫的服饰;还有人模拟鸟叫发出信号,空地边缘的林中立时钻出十来号人,分散开将车队包围。 此时那名巡逻的“护卫”也回来了,他和留守护卫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朝最中间的马车摸去——原来巡逻护卫也早遭了不测。 二人悄无声息地越过了众护卫的帐篷,来到马车边上。 再次交换一个眼神,左边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盒子枪,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黑暗中他飞快窜到榻边,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 他跳上去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再用枪抵在太阳穴上。 感受到手底有了动静,他恶狠狠喝道:“不许动!我们只图财不害命,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 留守车外的劫匪时刻注意着周围护卫帐篷的动静。 在他们的计划里,这时候只要劫持了这支队伍的主家,迫使他们主动交出钱财,然后毁车杀马,自己等人便可扬长而去。 只要完成了劫持这一步,计划也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心里想得正美,忽听砰一声巨响—— 刚才钻进去的同伴倒飞出来,像麻袋一般摔倒在地,胸前血肉模糊一片,眼看已经没气了。 留守的劫匪脸色大变,周围帐篷里的护卫们反应也快,已经传来了呼喝唤醒声。 留守劫匪含指吹响尖锐的口哨——这一声的意思是风紧扯呼。 他自己也准备跑了,可刚迈出一步,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搭住。 劫匪回头看去,一只粗壮的手臂从车窗里伸出来。 他作势就要从腰间掏枪,却被车窗里伸出来的黑洞洞枪口先一步抵住了脑门。 砰——! 头颅像西瓜一样炸开。 这一声枪响也彻底唤醒了沉睡的车队。 …… 冯绣虎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听见炸响,还有人吵闹,以及好多脚步声在奔跑。 他皱眉不满,嘀咕着翻了个身:“说了城里不准放烟……” 章奎生使劲把他摇醒:“老马!快起来,出事了!” 冯绣虎揉着眼睛坐起:“咋的了?” 章奎生激动道:“咱们车队遭匪了!” 冯绣虎眼皮一翻又躺下了:“那没事,提我的名字好使。” 章奎生把他拉起来,哭笑不得道:“有这吹牛的功夫还不如赶紧起来看热闹——叶兄弟的喷子立功了!” 听见顺子,冯绣虎终于清醒了:“是他开的枪?” “可不咋的!” 章奎生激动不已:“砰砰两枪,收了两条命!他那大喷子真带劲!回头让他给我摸摸。” 冯绣虎跟着他钻出帐篷,发现马车边已经被团团围住。 冯绣虎挤进人群,瞧见刘维森正紧紧抓着顺子的手千恩万谢。 注意到冯绣虎进来,顺子朝他喊道:“哥!” 冯绣虎点点头,背着手走近:“怎么个事?” 顺子抓了抓头发:“我睡得真香,忽然有人来摸我嘴巴,我还寻思是有人把饭喂到嘴边来了。” “刚要张嘴,又听一个男人说要抢钱,我当时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冲咱们的保险箱来的,给我气坏了,想也没想就把人给崩出去了。” 刘维森很有眼力见,对章管家说道:“叶兄弟这是睡饿了,快去把饭菜端来。” 吩咐完,他又对冯绣虎解释:“今天那伙果然是歹人,他们不止六个人,其余匪众躲在林子里射暗箭,杀了值夜的护卫后想劫持我做人质——幸亏叶兄弟……” 冯绣虎摆摆手打断:“劫匪人呢?” 刘维森看向一旁:“事发突然,只抓到一个活口,其余都跑了,晚上太黑,我便没让护卫冒险去追。” 冯绣虎顺着看去,那边一人被押着跪在地上。 正是白天那个来探路的精壮汉子。 (本章完) 第492章 491正经善人 第492章 491正经善人 护卫死了两个,其余护卫心里憋着火,将精壮汉子狠狠收拾了一番。 精壮汉子被打得哭爹喊娘,不等继续上刑,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不是匪寇。 据精壮汉子说,他们确实是周边城镇的住户,一开始也确实是出来寻宝的。 但他们并不是像刘大善人这般,由个人出资组建寻宝队,而是一帮泥腿子一拍即合,便搭起伙出来,打算碰碰运气。 队伍中有猎户有药农,甚至还有当地的几个地痞,就是没一个有钱人。 队伍里领头的便是被顺子打死的那俩倒霉蛋——他俩是同胞兄弟,也是队伍中唯二两个有枪的人,据说以前当过山匪,但因为嫌山里的日子太苦,就又跑回镇里当了地痞。 这帮人浩浩荡荡地出门,头两天还做着寻得宝藏的白日梦,结果第三天就遇上了山匪的“正规军”,一群人带出门的盘缠全部被抢了去。 山匪倒也讲规矩,拿了钱就不杀人,把他们给放了。 只是队伍里的领头最后壮着胆子问了几句——仗着以前当过山匪“同行”的短暂资历,人正规山匪才肯将实情告知。 原来那群山匪起初也是奔着寻宝出来的,结果发现寻宝的队伍实在太多了,于是转念一想——想发财也不一定只有找到宝藏这一条路子。 另一条康庄大道不就摆在眼前吗? 出来寻宝的队伍,哪个不把真金白银揣在身上?与其辛辛苦苦去翻山越岭,最后还不一定能找到宝藏,直接守株待兔拦路劫道它不香吗? 而且人本来就是干这行的,业务多熟呀。 经正规山匪这番点拨,泥腿子寻宝队也就豁然开朗——当即就效仿了起来。 只是他们运气不太好,刚出道就遇上了顺子。 冯绣虎都替他们感到惋惜:“要不说你们不专业呢,咱队伍这么多人你们也敢往跟前凑?怎么着也该先拿支人少的寻宝队练练手呀。” 精壮汉子带着哭腔回道:“咱们也是这样想的,可领队的说他有经验,一眼就看出你们这支寻宝队精疲力尽,是不可多得的肥羊。还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用干这一票,大家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不愧是当过山匪的,这眼力倒是没毛病。 事情搞清楚了。 护卫问刘维森:“老爷,这人怎么处置?” 精壮汉子浑身一抖,赶紧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冯绣虎也看向了刘维森,想听听这位大善人有什么说法。 刘维森正要开口,却情不自禁咳嗽了起来:“咳咳……” 章管家伺候刘维森多年,早有默契,刚才去给顺子端饭的空档,顺便也把暖壶重新灌了热水。 这时正好递给刘维森:“老爷,夜里风凉,回车上避避吧。” 刘维森接过暖壶,裹进裘衣里。 他对护卫轻轻摆手:“带去林边埋了吧,记得给个痛快,别折磨人家。” 护卫拱手应下,不顾精壮汉子哭嚎,直接把人拖走了。 顺子坐在车辕上大口刨饭,见刘维森准备上车,于是侧开半边屁股给他让出位置。 刘维森小声道了句谢,掀帘走进车厢,冯绣虎也跟着钻了进去——章管家没来得及拦。 二人相对而坐。 冯绣虎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刘大善人会不忍心伤人性命呢。” 刘维森无奈一笑:“马先生何必打趣我?我那两名护卫的命也是命,总要有个交代。而且他们出来作恶,早该有暴尸荒野的准备,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无关善恶。” 冯绣虎对刘维森又多了几分好奇。 从第一次听到“刘大善人”这个名号起,冯绣虎就有过许多猜测。 他想过这人可能是个圣母,也想过他或许是个沽名钓誉的虚伪之辈,甚至还往最坏的地方想过——表面上是个光鲜亮丽的大善人,背地里其实无恶不作。 可冯绣虎唯独没有想过,刘维森居然是一个如此正常的——大善人。 冯绣虎好奇问道:“听说你家‘刘大善人’的绰号是世袭的?” 刘维森哭笑不得:“坊间传闻罢了,作不得真。不过我家祖父确实因善举而闻名乡里,为此还得了前朝皇帝御赐的牌匾,现如今还悬于厅堂之上,上书‘义重乡邦’四个字。” 冯绣虎一愣:“前朝的事?这跨度可真够远的。” “说远也远,说近也近。” 刘维森缓缓摇头:“左右不过是几十年的事,祖父经历了亡国的凄苦,父亲经历了打仗的动荡,我这一代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了。” “我们刘家自祖父那代起发家,却正值国家气数将尽,各地流民四起。” “祖父一来是为了保全刘家,二来也确实不忍见到家乡百姓遭难,于是将家财散尽,开设粥厂饭厂,组建护粮队;招募青壮在城内做工,付粮为筹;再联合其他富户,晓之以利害,共办平价粮店,稳定市场;以及散布消息广贴告示,以此安抚民心。” 冯绣虎有些不解:“亡国是不可逆的大势,只凭你祖父一人之力,恐怕难挽狂澜。” 刘维森淡淡一笑:“是这样没错,但祖父的运气尚好,他日夜奔波被人看在眼里,终令神庙动容,城中数家观庙允诺,共同庇护枕丘城不受乱局之祸。” 冯绣虎恍然点头。 “再后来就到了我父亲这代。” 刘维森继续说道:“得益于祖父的余荫,父亲接手刘家后很快便再次发家,并且生意做得比以前更大。” “可时值大玄初定,律法未明,山中匪寇肆虐,远甚于今,其中更不乏溃军流窜至此,潜逃入山形成的匪兵,因此劫掠之事屡见不鲜,不仅百姓怨声载道,就连商队出行都提心吊胆。” “于是我父亲决定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祸患。” “与祖父相同的是,父亲此举既为枕丘百姓,同时也是为了刘家自己。” “而与祖父不同的是,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话本看得多了,我父亲更多了几分胆色和侠气。” “他只带三两随从便进了山,亲自面见各寨匪首。” (本章完) 第493章 492刘家往事 第493章 492刘家往事 冯绣虎闻言惊叹:“你爹这么能打?” 刘维森赶紧摆手:“当然不是,父亲当时还带了烟酒钱财,美其名曰‘犒劳’,然后与众匪商议,只要他们对刘家商队高抬贵手,日后每月都有孝敬。” 冯绣虎一点就透,恍然道:“原来他是当侦察兵去了。” 刘维森笑着点头:“马先生所言不差,父亲此举正是为了探查各寨底细。一来是探各寨的人数装备,二来是查各寨到底是‘饿匪’还是‘悍匪’。” 冯绣虎眨眨眼睛:“区别在哪儿?” 刘维森解释:“区别很大,饿匪是为求活路,悍匪则是以劫掠为乐。” “在将这些搞清楚后,父亲就如约定那般,不时往山里送‘孝敬’,一来摸清了所有路线,二来也和各寨熟络起来。” “而在暗中父亲却做得更多,募请护卫,训练乡勇;往悍匪的寨子里安插钉子,离间关系;饿匪的寨子就更简单了,他们不过是求财求活,这些父亲都能给,几番诚心招揽,便能使其主动散伙,或下山替刘家做事,或拿钱返回老家。” “待一切准备妥当,父亲再送府衙一个顺水人情——以府衙的名义拨大玄军剿匪。” “但其实大玄军根本不用动手,父亲数策齐下,匪寨就算有心想做抵抗,可匪寇一看山下还有大玄军掠阵,再高的气焰也全消了,只能作鸟兽散,自此枕丘城周边再无匪患——我是说,至少没有暴虐的悍匪了。” 冯绣虎竖起大拇指:“有胆识有魄力——你爹看的话本叫什么?回头给我也推荐下。” 刘维森只当他在开玩笑,洒脱一笑没有接茬。 冯绣虎却不肯放过他,朝刘维森扬扬下巴:“接下来该说你了,三代目刘大善人,你又做了什么?” 刘维森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窘迫,他抿了抿嘴,片刻后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本分经营生意,便能顶着父辈余荫,让枕丘百姓对我笑脸相迎罢了。” “那你确实得努力了。” 冯绣虎点头附和,忽地又想起一茬:“那你不留在枕丘城多做点好事,怎么还寻思起找宝藏来了?” 刘维森闻言苦笑:“马先生还真是戳到我痛处了。” “实不相瞒,自从洋人把厂开到了虞霭州,刘家的生意受了极大的影响,虽暂时还未到一落千丈的程度,但也是肉眼可见地在走下坡路。” 冯绣虎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刘家具体是什么营生,遂插嘴发问:“你家做的什么生意?” 刘维森回道:“大路上的货运生意,从我父亲那辈开始,整个虞霭州有八成的商行铺面,走货都找我们家。” 冯绣虎这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是运货的生意,洋人办厂又怎么会影响到刘家?” 刘维森叹了口气:“马先生,看来你还不知道洋人在虞霭州开矿是为了什么。” 冯绣虎确实不知道,等着刘维森的下文。 只听刘维森说道:“洋人开出来的矿,要供给大玄各处的工厂,可他们怎么运出去?” 刘维森语气一顿,干涩道:“他们要先修铁路——准确来说,已经快修好了。” 冯绣虎茅塞顿开——难怪了,火车一开起来,还真就没刘家什么事了。 他问道:“所以你需要一笔钱周转生意,这就是你寻找宝藏的原因?” “并非如此。” 谈及此事,刘维森显得有些颓然:“之所以要寻宝,是因为我需要一大笔钱买地。” 这次不等冯绣虎发问,他主动道出原委:“当年父亲剿匪,为了不使匪寇卷土重来,便与府衙商议,愿将原属于刘家祖宅的一片山头借予大玄军驻军。” “大玄军占据山脚,刘家人每年祭拜也从未阻拦,父亲存了私心,认为有大玄军在,可保祖宅安宁,便也未再提归还之事,一直到今天还是如此。” “可前段时日我突然得知,洋人与府衙签下合约开矿,刘家祖宅所在的山头也被一道划了进去。” “我去找府衙说理,府衙有心相帮,洋人却拿出合约对峙,又摆出大国公和教会作靠山,甚至还说开矿建厂是大总统同意的,府衙便也无可奈何了。” “眼下仅剩的一条路子就是撕毁合约,赔付违约的金额——那数目看得人心惊肉跳,便是把刘家打包卖了也出不起,所以我唯一的希望便只能寄托在山贼王的复国宝藏上了。” 冯绣虎出了个馊主意:“把祖宅迁走不行吗?搬城里来,也省得每年往山里跑。” 刘维森无奈地瞥他一眼:“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祖宅?在那的不仅是一座房子,祖祖辈辈的先人全埋在山上,难道把他们也接城里来?” 冯绣虎托着下巴沉思:“那确实不合适,主要你家也住不下那么多人。” 顺子坐在车帘外听了半天,听到冯绣虎这句话差点没被米饭呛着,赶紧捶打胸口。 冯绣虎听见动静,顺手把刘维森怀里的暖壶拿走了,然后转身递给外面:“喝点水,别噎着。” 刘维森:“……” 转过头来,冯绣虎又问:“宝藏能不能找到是看命的,你既然敢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上面,说明你心里至少是有点底气的——所以你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刘维森深深看了眼冯绣虎,似乎在斟酌要不要道出实情。 冯绣虎道:“你要是不想说也行,我们兄弟俩现在就走——跟你出来两天就没睡过一晚安生觉,我不主动提,你还真当我找罪受来了?” 顺子在车帘外接茬:“大哥,今晚你睡车里吧,我给你守着,保管谁也吵不着你。” 刘维森无奈苦笑:“马先生是性情中人,我再遮遮掩掩确实不像话了。” 他舔了舔嘴唇:“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持有宝图真迹的人是谁。” 冯绣虎双眼亮起:“那个传说中南虞国君身边近侍的后人?” 刘维森默默点头:“没错,他叫陈得金,是堕云城本地人氏,家中世代都在寻找宝藏,却始终未果。” “从这个名字你也看得出来,陈得金的父亲有多希望在他这一代找到宝藏。可惜到了陈得金父亲这一代时,家业已经败得一干二净。” (本章完) 第494章 493诗的第一句 第494章 493诗的第一句 说起这个故事,刘维森颇有些唏嘘。 “陈得金不像他父亲那般执迷,甚至认为宝藏是子虚乌有的,所以多次劝他父亲放弃。” “可他父亲不肯,直到病死在床上那晚嘴里还念叨着让陈得金千万莫忘了寻宝祖训。” “后来陈得金走投无路,他听闻‘刘大善人’的名号,便来枕丘城找到刘府,开了个高价钱想将宝图卖给我。” “当时我并不信他的说辞,加之家大业大,何必要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费神?于是我婉拒了他。但见陈得金也确实可怜,我便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堕云城过本分日子。” “时隔这么久,我本以为陈得金已经另谋出路,却没想他竟突然将宝图公之于众,还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冯绣虎了然点头,他倒是没多嘴问那个问题——为什么刘维森之前不信宝藏之谈,如今却又信了? 无非是个想抓住救命稻草的人,就没必要刻意点破了。 冯绣虎看着他:“所以陈得金才是你的底气,你其实并没有勘破谜题。” 刘维森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至少我能猜出诗的第一句指向何处。” 冯绣虎来了兴趣:“能说吗?” 刘维森哂然一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一路上我们遇上不少寻宝队,大都是往堕云城去的,想来聪明人也不止我一个。” “岁岁华钟叩晚空。” 刘维森详细讲来:“当年神庙下令拆除云后庙,现如今还能祭拜云皇后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处——堕云城的皇后祠。” “据说云皇后的尸骸就埋在那里。” 冯绣虎忍不住打断:“神庙能忍?这不给拆了?” 刘维森摇头道:“据说当年神庙确实想拆,却被虞霭州百姓竭力阻拦。后来神庙便以‘此乃祭祀故人的祠堂,而非供奉神祇的庙宇’为由,将此事草草作罢,但也定下了规矩,皇后祠里不得立象。” 冯绣虎颔首:“你接着说。” “便要说到那首诗了。” 刘维森微微眯眼:“皇后祠里有一口古钟,自皇后祠建起时便已经存在,据说这口钟在铸造时掺杂了多种金属,故而每逢阳光照射,便呈现出流光溢彩的色泽。” 冯绣虎一点就透:“诗里的‘华钟’指的就是它?” “没错。”刘维森点头,“并且这口钟平日不会敲响,只有到每年云皇后的忌日那天,为了表达南虞后人的缅怀之意,才会由祠正亲手撞钟,早中晚各一遍。” 冯绣虎恍然大悟:“岁岁华钟叩晚空,原来这一句点明了地点和时间,时间是每年云皇后忌日这一天的晚上,地点就是皇后祠——那下一句呢?” 刘维森却说不出来了:“暂不清楚,或许等到那一天,答案自会揭晓。” 冯绣虎大失所望。 刘维森见状赶紧给自己找补:“虽说能解出第一句的人不止我一个,但我定然比任何人都有优势——待到了堕云城,当务之急就是先去找陈得金。” 冯绣虎瞥眼看去:“姓陈的几代人都没找到,又能帮上你什么?” 刘维森说道:“陈得金虽无法告诉我宝藏在哪儿,却能告诉我宝藏不在哪里。” 冯绣虎明白了——陈家代代寻宝,虽然没有成功,但已经排除了非常多的错误选项,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一种重要成果。 刘维森露出一丝笑意:“陈得金如今将宝图拿出售卖,想必已彻底放弃了寻宝一事,我毕竟对他有恩,只要诚心相求,让他将那些已经对他无用的情报告知与我,想来也不会隐瞒。” “但愿吧。” 冯绣虎打了个哈欠,指向车帘:“故事也听完了,下去吧。” …… 冯绣虎还真把刘维森的马车给占了。 刘维森是个好说话的人,反正前半夜也是在护卫的帐篷里睡的,也不差后半夜了。 只是他身体不太好,第二天醒来时受了点寒,咳嗽变得更频繁了。 章管家因此对冯绣虎颇有微词——他还不知道自家老爷已经在马车里把事情全交代了。 次日一早,车队重新开拔上路。 清点人数后,章管家快步来到刘维森身边耳语。 冯绣虎毫不见外地凑到边上旁听,才知道原来是队伍里少了几个人。 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只是单纯的跑了。 刘维森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微微颔首道:“无妨,不管他们。” 不说早有预料,但这种也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昨夜遭逢匪寇杀人,越往前走,这种事只会越多。 人毕竟是惜命的,别看队伍里人多,还有不少练家子,但真到出事的时候,可没有人会专门护着他们这群帮工。 章管家得了吩咐,正要招呼队伍启程,忽然旁边又走来几人。 为首者年纪稍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搓着手道:“刘老爷,你手底下能人多,也不缺我们几个……我们胆子小,就不往前走了。” 章管家眉毛竖起,正待叱骂,年长的挑夫赶紧说道:“我想着有始有终,怎么着也得跟刘老爷打声招呼,这才没跟着早上那几个人跑。” 话里的意思是——跟直接偷跑的人比,他已经算有情有义了。 章管家冷笑道:“放狗屁,你明明就是怕被秋后算账才没敢跑,适才见老爷并不在意,才壮起胆子上前。” 年长挑夫干笑着不接章管家的茬,只是把刘维森眼巴巴望着:“刘老爷,您之前许诺的工钱……您看,这两天我连鞋都走破了,一点力气没少出。” 章管家闻言大怒:“好一条不要脸的老狗!不叫你吃挂落便烧高香了,竟还敢要钱?” 他扬起手臂,作势就要抽挑夫的大耳巴子。 刘维森拦住了章管家,对挑夫说道:“若人人都像你这样,半途而废还能拿钱走人,那么大家都会效仿,所以这钱我不能给你——你们想走便自行离去,如果我成功寻回宝藏,待回到枕丘城时,你再来府上来讨要。” 真等到那时候,刘维森寻宝归来风光无两,他们这些弃刘大善人而去的人就成了错失发财机会的“瞎子”,哪里还有脸面上门要钱? 所以刘维森这番话实为婉拒,同时又给挑夫留了几分面子。 挑夫被臊得满脸通红,不再言语,拱拱手告辞离去。 (本章完) 第495章 494空前盛况 第495章 494空前盛况 车队的速度远比不上方有六驾车的脚力。 从枕丘城到堕云城这一段路,冯绣虎他们足足走了五天五夜——算是头一晚应该是五天六夜。 冯绣虎起初还不太好意思老占着人刘维森的马车,于是睡了一晚安生觉后就回去坐了板车,可后来实在被颠得受不住了,才又一声不吭地坐回了车里。 刘维森是个聪明人,他看出冯绣虎和顺子不是普通人,也猜得出他们在有意隐瞒身份,但从未试着套话,甚至连话题都没往这方面引过。 一路行来,他们遇到了很多支寻宝队,形形色色皆有,倒也不难分辨。 草根搭伙的队伍往往人数不多,或挑担或拉车,遇到别的队伍第一时间想的总是主动避开。 匪寇下山的队伍则草莽气息浓厚,人人腰悬刀兵,当有别的队伍靠近时,就齐齐用恶狠狠的视线打量。 亦或是和刘维森这支队伍一样,由富贵人家出资组建的寻宝队,这类队伍其实最好区别——除了人数众多物资充沛以外,队伍里往往还会挂上布料考究的旗帜,上面绘有姓氏或商行的字号。 越靠近堕云城,遇到的寻宝队也就越多。 就连顺子都看出了端倪,不禁疑惑询问:“怎么全是去堕云城的?难道这些人手里都有真地图?他们也勘破了谜题诗?” 刘维森默然摇头,解释道:“不用真地图,也不用勘破谜题,只要有少数几个持有真地图的人往堕云城走,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跟上。” 在这些队伍里,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真地图,他们甚至不一定知道那首谜题诗,但他们肯定明白一个道理——谁手里有答案就跟着谁。 这个道理比解开谜题诗要简单多了。 所以当这一天车队抵达堕云城时,他们便看到了一副空前盛况。 刘大善人的车队在距离城门尚有半里地时,便再也无法前进了,彻底沦陷在这前所未见的人潮车马里。 刘维森从车厢的窗格望出去,眼前鼎沸的景象令他不禁屏息。 旗帜招展,鱼龙混杂。 城门口、矮墙上,乃至路旁老树的枝桠间,到处插着、挂着各式各样的旗帜。 有些是世家和商行的,还有不少是来自山匪队伍的——用杆子挑着块布,上面墨迹淋漓写着难以辨认的名号,简陋且张扬。 每一面旗帜下都聚集着人,他们的眼神或警惕或不怀好意。 富贵人家的队伍相对有规矩一些,护卫们顶在前头,吆喝着试图清开道路。 而敞着怀,露出胸膛或纹身的山匪们则聚在一起,说着粗俗的荤话大声谈笑,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视周围,仿佛在评估潜在的对手和肥羊。 但人潮中最多的队伍还是那些草根,他们背着行囊,脸上带着几分梦幻般的期待,三五成群议论着手中尚不知真假的藏宝图的细节,声音因兴奋而变得尖利。 堕云城的小贩也甚是精明,他们推着车挎着篮,在人群中灵活穿梭,叫卖着茶水、干粮、草鞋,甚至据说是真迹的藏宝图,生意倒也出奇红火。 道路是彻底瘫痪了。 装饰华丽的马车、驮运物资的骡队、简陋的独轮车,还有几辆稀罕的、不断鸣着刺耳喇叭的黑色汽车,全都挤作一团。 车夫们不耐烦地咒骂着,牲口不时发出焦躁的嘶鸣。 整个城门区域就像一个塞得过满的罐头,每一次缓慢的挪动都伴随着更大的混乱和喧嚣。 冯绣虎从另一侧窗口探出头,脸刚冒出来,一股难闻的气浪便扑面而来——那是尘土被无数双脚扬起,混合了牲口的粪便味、人体的汗味、小食摊飘出的油腻味、以及路边野地里的草叶气息,形成的一种奇特而浓烈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 冯绣虎快速环视一圈。 不远处,几名彪形大汉显然来自某个寨子,腰别短斧,正和一支商行队伍互相瞪视,气氛紧张。 再远些的地方,更有人干脆在路边支起了帐篷,摆出要长期驻扎的架势。 旁边另一支队伍和刘维森他们的队伍挤在一起,冯绣虎瞥间马车里的男人正神情严肃地研究地图。 冯绣虎伸长脖子瞥了一眼,喊道:“别看了,你那是假的。” 马车里的男人愕然抬头,冯绣虎却已经把头缩了回去。 刘维森就算涵养再好,眼前这一幕也使他内心多了几分焦躁:“怎么会这么多人?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才能进城?” “合着你着急的是车队进不了城?” 冯绣虎诧异道。 刘维森一愣:“不然呢?” 冯绣虎摇头:“我要是你,就直接把车队留在城外原地扎营。看这情况,府衙肯定会插手管控,就算真排到了,车队也不一定被放行。” 刘维森默默点头:“也有道理。” 冯绣虎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先别管车队了,你该着急的不是这个——藏宝图是从陈得金手里流出来的,知道这件事的应该不止你一个吧?” 刘维森怔神瞬间,猛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冯绣虎二话不说,拉着刘维森跳下马车:“咱们得快点了,要是陈得金被人捷足先登,找宝藏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刘维森已经反应过来,他立刻招来章管家,将车队的事宜交代下去,然后便准备先一步进城寻找陈得金。 顺子也想跟上,却被冯绣虎拦住,他吩咐道:“你带几个人直接去皇后祠等我们。” 顺子不知冯绣虎的用意,但他也没多问,直接点头应了。 虽然没有顺子开道,但冯绣虎的体魄也不差,他领着刘维森在人潮中横冲直撞,没一会儿就挤到了城门前。 果然,城门处有巡捕拦路。 这也是造成拥堵的最大原因。 而且这些巡捕放行的条件也很有意思——他们并不是每支寻宝队都拦。 如果是富贵人家或商会的队伍,只要出示了代表主家身份的凭证,便能直接放行。 而要是山匪的队伍,则会进行严格搜查,携带火器者一律不放,但只要主动上交火器,再缴纳一笔“保证金”,就能放进城内。 至于草根组成的队伍就更简单了——只要说自己是来寻宝的,不作考虑直接连人带东西扔出去。 以至于后面排队的草根队伍都学乖了,张口就说自己是来探亲的卖货的,绝不说自己是来寻宝的。 但这样也不完全保险,毕竟巡捕也不傻,对这类人的搜查最是严格,一旦从包裹货物里发现铁锹罗盘等物,就又是一番仔细盘问,回答稍有差错,一律赶出城去。 (本章完) 第496章 495陈得金失踪 第496章 495陈得金失踪 冯绣虎和刘维森俩人衣着光鲜,也没带什么行李,所以被城门口的巡捕直接放行。 刘维森认得路,领着冯绣虎穿街走巷。 冯绣虎没让顺子跟来,刘维森不明白冯绣虎此举的用意,于是在赶路途中问了一嘴:“为什么不让叶兄弟一道?若是待会儿跟别人起了冲突,有他在至少心安些。” 这话冯绣虎不爱听:“有我在你怕个鸡毛。” 几天同行下来,刘维森自认为摸清了些冯绣虎的性格——这人粗鄙中还透着不着调,有些事问了也白问,索性也就不往下说了。 而刘维森不知道的是,冯绣虎心里其实打着自己的算盘。 之所以不让顺子跟着,是因为他太显眼了。 好些事冯绣虎连顺子都没告诉——主要是顺子的脑筋不合适思考这些,多说反而容易出错。 具体是什么事? 那还得从头说起。 冯绣虎他们刚到枕丘城就被姻缘庙找上门,别看那顿“鸿门宴”被轻描淡写带过,但在冯绣虎心里其实已经敲响了警钟。 姻缘庙轻轻松松就能发现他们的行踪,还直接摸清了住处,所以从得知程惴意是姻缘庙修士那一刻起,冯绣虎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盯上了。 这才是冯绣虎选择顺势加入刘维森寻宝队的主要原因。 冯老爷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虽说他还不清楚姻缘庙是为了什么盯上自己,但这事已经发生了,冯绣虎怎么说也得把这一巴掌还回去——姻缘庙不是想盯着他吗?那他就混进寻宝队躲起来,然后再反过去瞧瞧姻缘庙到底有什么阴谋。 有些事刘维森不知道,但冯绣虎知道——宝图之所以突然现世,是因为姻缘庙在幕后作推手。 由此很轻易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陈得金和姻缘庙已经接触上了。 至于姻缘庙到底为什么主动找上冯绣虎,冯绣虎其实已经设想过最坏的可能——那就是胥怜笙把他们卖了,姻缘庙得知巾帼社的秘密泄露,所以赶来灭口。 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刘维森也不知道冯绣虎的考量,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陈得金。 在城西一处土墙围起的小院外,刘维森停下了脚步。 “到了?” 冯绣虎问。 刘维森微微有些喘气,他指向前方不远处的院门:“就是这了。” 冯绣虎抬眼看去,恰好看到一人从门内出来。 他赶紧喊道:“喂!姓陈的!” 那人回头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走远了。 “没礼貌!” 冯绣虎气道,转头去看刘维森时,却见刘维森脸色凝重。 “他不是陈得金。” 刘维森低声说道。 那完犊子了。 冯绣虎明白过来,将目光投向敞开的院门——有人比他们先到了。 刘维森不敢再耽搁,撑着膝盖直起腰来,快步走向小院。 冯绣虎跟着一道,二人闯进院中,顿时全愣住了。 “好家伙,还挺热闹。” 冯绣虎下意识吐槽了一嘴。 只见院子里站着好几拨人,有人交头接耳,也有人四处寻摸。 冯绣虎问刘维森:“哪个是陈得金?” 刘维森还没回话,人群中有人接茬笑道:“又来一拨——别盼了,陈得金不在。” 刘维森嘴唇紧抿,他不信邪,丢下冯绣虎快步朝那个简陋的瓦屋走去。 不多时,刘维森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看他那颓然模样,冯绣虎心里有了数。 冯绣虎顺势冲刚才接话那人问道:“陈得金人呢?” 那人翻了个白眼:“我他娘还想知道呢。” 这人态度不好,冯绣虎作势要跟他吵起来。 刘维森拉着冯绣虎往外走:“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们,别浪费时间了。” 刘维森打算找周边住户打听情况。 二人出了院子,恰好看到对面一户的妇人正倚在门边看热闹。 刘维森赶紧凑上前,客气发问:“这位姨娘,你知道陈得金去哪儿了吗?” 妇人打量了刘维森一番,说道:“这两天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找我打听过陈得金,但我可不是什么人都告诉的。” 说罢,她状似无意地提了提裤腰——衣摆下钱袋子哗啦作响。 刘维森心下了然,赶紧摸出一枚银盘子递上。 妇人熟稔地收进衣袖,总算开口:“陈得金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半个月前,我看到他和一个年轻女娃从家里出来,后面就再没见过了。” “那天后没多久就不知从哪儿传出了复国宝藏的传闻,然后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人来找他,但没一个找到了的。” 刘维森大感失望——这钱确实得不值。 冯绣虎冷不丁问道:“在此之前,你知道宝藏的事吗?” 妇人不禁讥笑:“怎么不知道?陈家老爹一辈子都把寻宝挂在嘴边,搞得人都魔怔了,周边的街坊谁不知道这事?可从未见他真找到过什么宝藏,所以大家都当作笑话看,没人当真。” …… 线索断了。 刘维森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冯绣虎跟在他身旁。 冯绣虎说:“陈得金他爹从未刻意隐瞒过寻宝的事,只不过街坊们都没当真过,所以消息才没有被大范围散播出去。” “直到最近,有人无意中得知了陈家的事,才主动找上陈得金——陈得金突然将藏宝图公开售卖,想必也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刘维森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们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又该去哪里找他?” 冯绣虎反问他:“你信我吗?” 刘维森不禁苦笑:“马先生哪里的话,若是不信,我又如何放心与你同行至此?” 冯绣虎颔首道:“那我就帮你想想办法,不保证一定能找到,但总比你束手无策得好——不过咱们把话说在前头,你得听我的,别多问,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刘维森赶紧答应:“只要能找到陈得金,全凭马先生吩咐。” 冯绣虎满意点头,打了个响指:“走,去风雨庙。” 刘大善人的名头再响亮,他的一切手段依然只局限于俗世。 而冯绣虎就不一样了,他的人脉上天入地,最低能到底城的小辫子,最高能到羲君身边。 (本章完) 第497章 496叁号学生公寓 第497章 496叁号学生公寓 俗话说得好,专业的事得找专业的人来做。 找人这事冯绣虎不擅长,但他知道谁擅长。 巧了,风雨庙就算一个——他们闻风听雨的本事在各大神庙中算是最顶尖的。 此时刘维森就坐在风雨观庙的待客茶室里,享用着司礼奉上的好茶。 而冯绣虎则被带去了高功的后院,距离他们来到观庙,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 刘维森早料到冯绣虎不是一般人,却没想过他的人脉竟硬到如此地步。 当冯绣虎亮出手中那枚扳指时,刘维森看见那名叫余易歧的高功匆匆忙忙跑出来迎接,态度恭敬得无以复加。 他们要商谈的内容似乎不方便被外人听去,所以刘维森被独自留在了茶室里等待。 刘维森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听见外面传来冯绣虎和余易歧的声音。 余易歧郑重说道:“姻缘庙的图谋尚不明朗,大人涉足此事须多加小心,若无必要,切莫以身犯险。” 冯绣虎敷衍地应了几句,余易歧的脚步离开了。 片刻后,冯绣虎推开门招呼刘维森:“走了。” 刘维森赶紧起身:“人找到了?” 冯绣虎递给他一张字条。 刘维森展开来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启智州立学院,叁号学生公寓。】 “陈得金怎么会在学院里?” 刘维森愕然抬头。 冯绣虎领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这事你得问把他藏在那里的人。” 冯绣虎的吃惊程度其实不比他小。 冯绣虎第一次听说“启智州立学院”这个名字是在周岫青的嘴里,那时候他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座枕丘城本地的学校。 直到从余易歧处得到消息,冯绣虎才晓得这座知名学府原来坐落于堕云城这个州府。 但细想过后,其实这般才是合理——周岫青身为州府教育司司长之女,怎么可能跑去枕丘城这个相对偏远的城市念书? 同时这也进一步证明了,她和程惴意当时就是专程跑来枕丘城堵截冯绣虎的。 二人出了观庙,在街边招停一辆黄包车,直奔启智州立学院。 冯绣虎预感会遇到熟人,于是在车上给刘维森详细交代了一番,下车后,二人找了个隐蔽处,冯绣虎在刘维森惊奇的目光中化作阴影遁入了他脚下的影子里。 …… 启智州立学院将提供给学生住宿的地方统一称作学生公寓。 但在细分上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一到十号公寓其实是独栋的三层小洋楼,专门提供给达官贵人的子女居住,再往后的联排宿舍才是给普通学生住的。 而叁号学生公寓,正是教育司司长之女,周岫青的居所。 陈得金藏在这里,除了她和姻缘庙外无人知晓,周岫青也从不担心有人会找上门来。 所以当房门被敲响时,周岫青并未多想,径直去开了门。 门外是个陌生面孔,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老师或学生。 周岫青疑惑问道:“你找谁?” 刘维森态度恭敬,拱拱手回道:“鄙人刘维森,枕丘城人氏,此番来寻陈得金。” 周岫青心头顿生警惕,但面上不动声色:“你找错了。” 说罢就要关门。 刘维森抬眼看她:“姑娘,我只身前来,便是不想让此事被更多人知晓。可若是姑娘执意否认,就莫怪我将消息散播出去了。” 周岫青的脸色出现细微变化,她迟疑片刻后,压低声音问道:“你从哪儿得知他在我这儿的?” 人都找上门来了,周岫青便没必要再怀疑刘维森是否在故意诈她,继续嘴硬否认也没有意义。 刘维森回答得模棱两可:“我与陈得金有旧,老友登门,哪有拦在外面的道理?” 周岫青略作思忖,快速扫视一圈外面,确认刘维森后面没跟着别人后,终于侧身让开道路,将刘维森请进屋内。 “你是他朋友?是他告诉你他在我这的?” 周岫青狐疑试探。 刘维森还是不作正面回道:“是不是朋友,姑娘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周岫青审视了刘维森几秒,不知想了些什么。 片刻后,她对刘维森说道:“你且在客厅稍待,我去问问。” 说罢,她转身往楼上走了。 等周岫青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刘维森按下内心的激动,缓缓吐出一口气。 说实话,来到这里之前,刘维森还想过要是冯绣虎的消息不准,陈得金不在这里怎么办。 却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陈得金居然真的在此。 几分钟后,楼梯上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刘维森赶紧抬头去看,只见一道穿着丝绸睡衣的身影出现,他一见到刘维森,便激动喊道:“恩公!真的是你?” 刘维森也挺激动,豁然起身:“陈得金!总算找到你了!” 陈得金快步走来,将刘维森的手紧紧握住。 周岫青晚他一步从楼梯下来:“得金,你们真的认识?” 陈得金回头对她介绍:“岫青,这位就是那个在我走投无路之时给了我一口饭吃的刘老爷。” 刘维森看看陈得金,又看看周岫青:“所以你们是……?” 陈得金脸庞微红:“她叫周岫青,是我的……朋友。” “同学。” 周岫青出声纠正:“得金虽然不是学院里的正式学生,但他有一颗求学之心,常来窗边旁听,既然有同窗之谊,自然也算同学。” 陈得金大受感动:“岫青……” 周岫青抬手打断了他的情绪,对刘维森径直发问:“叙旧也叙过了,介绍也介绍了,刘老爷来得蹊跷,是否该说说你的事了?” 陈得金小声道:“岫青,刘老爷的大名在枕丘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须客气一点。” 刘维森却不在意,他知道有些事周岫青必然刨根问底,所以早作好了准备:“周小姐想问什么?” 周岫青眯眼吐字:“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刘维森面不改色:“我与风雨庙有份交情,只是找个人而已,不算难事。” 听见“风雨庙”三个字,周岫青的脸色认真了许多,她颔首道:“原来如此——那刘老爷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便说说所为何事吧。” (本章完) 第498章 497陈氏的成果 第498章 497陈氏的成果 “自然是为寻宝而来。” 刘维森坦然看向陈得金:“陈先生,我知晓你对宝藏早无执念,而我刘家如今遇到了难处,这才千辛万苦寻来,望你能念及往日旧情,救刘家于水火。” 说着,刘维森便拱手作揖。 陈得金赶紧将刘维森扶起来:“刘老爷,使不得。” 刘维森却不肯直起腰,只是执拗说道:“只要陈先生肯助我一臂之力,怎么都使得。” 陈得金叹了口气:“刘老爷对我有恩在先,如果那宝藏真能帮上忙,刘老爷只管拿去便是,可宝藏终究是缥缈虚无,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我又怎敢夸下海口?” 刘维森抬头看他:“事到如今,整个虞霭州都因为复国宝藏而闹得火热一片,陈先生还是认为宝藏不存在吗?” 陈得金反问道:“它若真的存在,又如何会将我陈氏十数代人拖累成这样?” 似是猜到刘维森想问什么,陈得金主动解释道:“之所以将宝图高价售出,并非我贪图这个发财机会,而是只有卖得越贵,人们才越会信它是真的——我必须让人们信它是真的,只有这样,才能将事情闹得更大。” 陈得金真诚相告:“不瞒刘老爷,如今这副事态确实是我一手促成,但我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拖洋人下水,只有将洋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上面来,才能使北面的……” “得金。” 周岫青出言提醒。 陈得金声音一顿,没了下文。 半晌后,他才重新开口:“刘老爷只需知晓,如今我已加入了学生自洽会,所做一切都出于救国大义。而所谓宝藏,更是无稽之谈,我就算有心相帮,也不知从何帮起。” 刘维森有些急了,他抓住陈得金的手:“陈先生,我不懂什么自洽会,也不知你们跟洋人的恩怨。当初你带着宝图来枕丘城找我,我心里是不信的,但今时不同往日,我已是不得不信——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将陈氏历代寻宝的结果告知,好教我少走弯路,至于最终成与不成,皆不怨先生。” 周岫青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 刘维森并不隐瞒,将苦水尽数倒出。 周岫青耐心听完,表情难掩愤懑,她一拳捶在桌子上,咬牙骂道:“又是洋人!又是府衙!若不是大总统刻意纵容,洋人的气焰何至于如此嚣张?” 她对刘维森说道:“你所求的,与我们来说无关紧要,你想知道的那些事,让得金告诉你也无妨,对我们没有丝毫影响。我只有一个要求——今日你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不许告诉任何人。” 刘维森大喜过望:“那是自然!有陈先生相助,我已走到了所有寻宝人前面去,又岂会将如此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他人?那与自毁城墙何异?” 听完刘维森的故事后,周岫青对他的态度已经软了很多:“受洋人迫害欺压的又何止你一个?大玄还有千千万万个你这样的人,看在同仇敌忾的份上,我再多劝你一句——宝藏是否存在,陈得金最有发言权,你把一切希望都赌在这上面,只怕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维森正色行礼:“我业已知晓,有劳了。” 陈得金回房取来了两份地图,其中一份是宝图的拓版,而另一份则是一幅看质地已经有许多年头的虞霭州地图。 虞霭州地图上已经密密麻麻标注出了许多路线,陈得金指着说道:“这些便是我们陈家历代祖辈踏足过的地方,但无一例外,全都空手而归。” “这幅地图对我来说虽然已经没有用处,但我是当传家宝收藏着,所以刘老爷,恕我无法赠予,但你可以随意记录上面的内容。” 刘维森正有此意,他找周岫青要来了纸笔,快速写写画画。 待他这边忙活完,陈得金又展开那幅宝图的拓版:“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线索可以告诉你,但有没有用我就无法保证了。” 他指着宝图左上角的谜题诗:“关于这首诗,祖辈们已经研究了无数遍。” “其中第一句指的是皇后祠的敲钟日,这一点无须多讲。” “至于这第二句——青峦忍泪待云踪。祖辈们大致有两种猜测,其一认为这句并无实际指向,只是单纯的南虞国君向云皇后表达缅怀的有感而发。” “这项猜测的证据在于,从诸多流传下来的出自南虞国君笔下的诗句可以看出,南虞国君本就惯于将自己比作山峦,然后将云皇后比作天上的云彩,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 “而第二种猜测则要神异许多,祖辈们认为线索指向了钟声响起时天上的云彩。” “这种猜测并非无稽之谈,因为祖辈们发现,每年华钟敲响这日,堕云城西边的云层就会变得格外厚重,仿佛积蓄着大雨——此事我已亲自确认过,确实存在这种规律,可其中原因我却说不出来,陈氏祖辈们也没搞明白这种变化预示着什么。” 刘维森彷如被当头棒喝,嘴里喃喃自语:“青峦忍泪待云踪……忍泪是在暗示大雨蓄而未落的景象,云踪代表了会出现神异变化的云层,是了,是了,很有道理!” 刘维森的神态已经有些痴怔,陈得金赶紧拍了拍他:“刘老爷醒神,莫急着高兴,光解开前两句也无甚作用,能解开后两句才是关键。” 刘维森回过神来:“对,后两句何解?” 陈得金摇头苦笑:“让刘老爷失望了,陈氏十数代人都没能解开。” 他指着“示君且向夕烟问”这句说道:“唯一还算靠谱的就是这个‘夕’字,祖辈们认为这个字的作用是点名方位,指向皇后祠的西边。至于什么是‘夕烟’,又该如何去‘问’,便无从知晓了。以及最后一句的‘天机入玉穹’,更是连猜都不知道该从何猜起。” 刘维森也并不失望,能得到如此多的线索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等一切交代完毕后,刘维森便不再逗留,诚心拜谢而去。 (本章完) 第499章 498南虞北贞的历史 第499章 498南虞北贞的历史 刘维森是收获满满了,可躲在影子里的冯绣虎心里却多出了不少疑惑。 走出两条街,确定无人跟踪后,冯绣虎从影子里钻了出来。 他问刘维森:“敲钟日是在多久?” 刘维森道:“就在明天——所以我才着急赶路,要是再稍微慢点,可真就赶不及了。” 冯绣虎点点头道:“先找个住处。” 住处还真不好找,堕云城里来了太多外地人,但凡能落脚过夜的地方全都早早挂起了“客满”的牌子,最终还是刘维森了高价,才从一伙草根寻宝队手里买下一间客栈的单间。 冯绣虎急着理清思绪,也就没嫌住宿环境是否过得去,入住后当即找客栈要来纸笔,然后就在桌边推演起来。 他先是写下了两个问题。 【姻缘庙想做什么?】 【姻缘庙想对我做什么?】 冯绣虎沉思起来。 他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学生自洽会——或者说更深层的巾帼社,他们之所以放出宝藏的消息,是为了给北面的某人或某事提供掩护。 从今天刘维森和周岫青的交谈中,冯绣虎能感觉到,不论是陈得金还是周岫青,他们似乎都非常笃定宝藏是不存在的。 而冯绣虎的内心其实也更倾向于这个说法,因为有个问题他一直觉得说不通。 冯绣虎向坐在窗边发神的刘维森问道:“你想过没有,如果宝藏真的存在,那么这批财宝既然是南虞国君留着复国用的,从逻辑上讲就不该让别人找到,那他又何必留下一份地图交到外人手里?他自己知道位置不就行了吗?” 刘维森茫然地眨眨眼睛:“或许是……要留给以后的皇室血脉?” 冯绣虎顺着往下问:“那南虞国君有留下子嗣吗?” “呃……” 刘维森卡壳了:“倒是没听说过。” 冯绣虎更疑惑了,他转过身面向刘维森:“这事说不通,你先给我普及一下历史吧——比如这里面的时间关系,南虞国在和北贞国的战争中溃败,被迫退入虞霭州,然后那些有气节的大臣们选择了跳崖,那云皇后又是什么时候殉国的?” 作为本地人,这方面刘维森还是说得清楚的。 他讲道:“不对,是云皇后殉国在先,才有高义的大臣们追随而去。” 冯绣虎一愣:“云皇后先跳的崖?她比那些大臣还有气节?” 刘维森摇头:“不是跳崖,据说云皇后是死于两阵对垒的乱军之中,但详细经过就无法考证了。” 冯绣虎更吃惊了:“什么玩意儿?她亲自上战场打仗啊?” 刘维森摊手表示不知:“那一仗后,南虞国就彻底失去了与北贞国正面对抗的实力,为了使国家获得喘息之机,南虞国君不得不将残余军队打散,撒入虞霭州无数丘陵之中。” “或许是该南虞国多延续几年气数,本该乘胜追击的北贞国在那一仗后传来噩耗,北贞国君突发急病驾崩了。” “等北贞国处理完内部的皇权交接问题,再想回过头来处理南虞国时,已经是有心无力。” 冯绣虎问:“所以南虞国重振旗鼓了?” “那倒不是。”刘维森摇头,“在此期间南虞国君其实只做了一件大事——为云皇后立庙。云皇后的逝去似乎对南虞国君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在他此后的生涯里,再也没有过较大的政治建树。” 冯绣虎挠挠头发:“既然北贞国已经没有能力对付南虞国,那南虞国最后是怎么灭亡的?” “当然是因为大宁国的出现呀,这还用得着想?” 刘维森诧异地看着冯绣虎,似乎吃惊于他历史层面的匮乏。 “常年的战争早已拖垮了南虞国和北贞国的国力,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紧随其后的宁代便是从一场起义中兴起的。” “南虞北贞最终都是被大宁所覆灭,在完成统一后,国家迎来了久违的和平时期,其后就是神庙开始在虞霭州境内拆除云后庙。” “等等。” 冯绣虎抬手打断:“南虞国都灭亡了,那南虞国君是什么时候死的?” 刘维森苦笑道:“你问到点子上了,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知道。” “自从分兵入山后,关于南虞国君的记载就非常少了,他的行踪似乎总是飘忽不定。” “有人说这是为了防备北贞国的刺客,所以南虞国君才鲜少露面;也有传言说南虞国君其实得了某种隐疾,为了不使本就岌岌可危的国家一朝崩溃,所以才尽量减少在外人面前出现的次数。” “但不论是哪种,南虞国君应该都活到了寿终正寝的岁数,因为直到大宁将南虞国彻底覆灭时,史书上有过明确记载,大宁国从始至终没能发现南虞国君的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冯绣虎托着下巴:“也就是说,没人知道这个皇帝最后死在哪儿了,他甚至连个像样的陵墓都没有?” 刘维森点头:“是这意思。” “嘶……” 冯绣虎眯眼思忖:“你说这皇帝有没有可能死在他放宝藏的地方了?” 刘维森附和道:“我确实这样想过,而且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猜测,可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宝藏在哪儿,也不知道南虞国君死在哪儿。” 冯绣虎拍手一摊:“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他一没留下子嗣,二没能成功复国,那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留下藏宝图?” 只要换个角度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变得很简单——藏宝图是假的,宝藏根本不存在。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逻辑上的漏洞。 刘维森听出了冯绣虎的暗示,眼眸半垂下来:“……马先生也觉得我是在做无用功?” 冯绣虎不置可否——主要是不想打击刘维森的积极性,于是回道:“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反正敲钟日就在明天,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且去看看情况再说。” 刘维森提醒道:“届时皇后祠的人肯定不少,今晚须早点睡,明日也好早些出发。” 冯绣虎倒是不担心,他咧嘴一笑:“别怕,有我弟弟在,便是千军万马挡在前面,也带你挤到最前面去。” (本章完) 第500章 499皇后祠 第500章 499皇后祠 皇后祠位于堕云城城北。 次日天还没亮,冯绣虎就被刘维森叫醒了。 二人简单盥洗一番后,便赶往皇后祠。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此处已经人山人海。 原来除了早到的,还有更多人是直接在皇后祠外的大街上过的夜。 冯绣虎四处环顾,试图寻找顺子的身影。 刘维森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他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人群之所以全挤在这里,是因为皇后祠外已经被大玄军围了起来。 他压低声音说道:“早该想到的,府衙敢把这么多匪类放进城来,肯定有震慑他们的手段。” 冯绣虎看了一圈没找到顺子,于是跟刘维森搭话:“大玄军这是做什么?不让人进去寻宝?” 刘维森摇头道:“应该不至于,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真把事情做绝,只要有一两人煽风点火,这帮千里迢迢而来的寻宝人就能全炸开锅,届时别说大玄军了,就算神庙出面也劝不住。” 虽然顺子不在,但冯绣虎也能领着刘维森往前挤。 一路把人群挤得东倒西歪,途中不少人横眉瞪眼,其中不乏匪类,但碍于大玄军在前方虎视眈眈,最终倒也没人发作动手。 二人挤到前面一问,方知其中缘由。 皇后祠不比神庙,祠中除了祠正以外,下面就只有几位祭官和礼生,人手严重不足。 如今虞霭州的寻宝队全杀过来了,这帮人要是一窝蜂全进来,不直接给皇后祠拆了?于是祠正就求到了府衙那里。 别管府衙是不是归大总统管,府衙的官员也是人,在虞霭州这地界,大家多少都还自认是南虞后人,打小唱的童谣都跟南虞气节相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祠被“扫荡”。 所以府衙公函一批,将大玄军调派了过来。 倒不是要浇灭大家的寻宝热情,而是要立规矩。 这规矩也简单——每支寻宝队最多只放两人进去。 冯绣虎二人被放了进去。 此时天光已经渐亮,晨光透过古老柏树的缝隙,稀疏地洒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非但未能驱散祠内的幽深,反而拉长了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常年不散的香火气味,混合着老木、青苔和旧纸张的味道,沉甸甸压下来,使初入者不自觉就放轻了呼吸。 大玄军的限制显然起到了作用,相比起外面的拥挤,祠内的人已经少了无数倍,但冯绣虎粗略一数,光是视线所至,依旧有数十人之多。 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在庭院和主殿前的空地上,彼此保持着一种谨慎的,几乎是默契的距离,没有人高声说话,连低语都压得极低,反而衬托出一种诡异的寂静氛围。 冯绣虎能清晰感觉到,自从他和刘维森踏入祠门那一刻起,无数道目光便或明或暗地扫了过来,有审视,有估量,有警惕,甚至有一闪而过的敌意。 但这份敌意并非只针对他们,而是在场彼此间的每个人。 这些来自不同商会,世家,乃至各大山头匪寨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撞交锋,仿佛织成了一张无形却紧绷的网,偶尔有相熟的人交换一个眼神,却也迅速分开,充满了心照不宣的算计。 这种诡异的氛围下,刘维森感到极不自在,下意识跟冯绣虎靠近了些。 他小声嘀咕:“瞧见没?这哪还像是祠庙,不知道的还以为闯进龙潭虎穴来了。” 冯绣虎敷衍点头,没作理会——他正好奇地四处打量。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脚下这地方是个正儿八经的文物保护建筑,一砖一瓦都透着历史的厚重感。 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冯绣虎隐隐约约感知到一丝不同寻常——就像是规则律动后残留的余韵。 它若有似无,以至于让冯绣虎无从判断真假。 祠内人群分散,各忙各的,虽然行为各异,却都围绕着相同的目的。 刘维森又往冯绣虎身边凑了凑,几乎要贴到他背上。 冯绣虎不耐烦推开他:“你揩我油?” 刘维森偷偷指向一旁,紧张说道:“那两名山匪刚刚看我了,感觉不怀好意。” 冯绣虎皱眉教育他:“你怎么戴有色眼镜看人呢?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谁也别瞧不起谁,去,跟人握个手去。” 刘维森不敢,拽着冯绣虎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一路走来,冯绣虎边走边看。 有人在正殿里恭敬地给云皇后的牌位上香,姿态虔诚,眼神却不住地瞟向四周,试图从牌位和供桌上发现什么端倪。 有人则完全不顾及此地是皇后祠,举着地图,对照殿内的碑文、楹联,甚至是墙壁上的斑驳纹路,一寸寸仔细比对。 更有甚者,看似在庭院中随意踱步,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之处,连地钻的缝隙都要用脚试探一下。 而除了这些如猎犬般目光灼热的寻宝客外,皇后祠本身的守护者们却显得忧心忡忡。 年迈的祠正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祭服,头戴方巾,尽可能维持着主家的体面。 他并未待在平日清净的后堂,而是亲自站在主殿一侧的廊下,双手交迭在身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将背脊挺得笔直,试图维持一祠之主的威严,但那微微佝偻的肩头和不住扫视全场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担忧和无力。 每当看到有人用手触摸碑文,或用硬物敲击祠内器具探寻空响时,祠正的眉头就紧紧皱起,嘴唇翕动,似乎想出声制止,却又因为顾忌这些人的背景和身份,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那份焦灼死死摁回肚子里。 他就像一个看守着传家宝库的老人,眼睁睁看着陌生人闯入宝库内东翻西找,却又无力阻拦,只能祈求他们别造成太大破坏。 “云皇后埋哪儿了?”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把这个小老头吓了一跳。 赶紧转头去看,一名身穿洋装杵手杖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 祠正抿抿嘴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冯绣虎能理解他的小情绪,所以也不在意,又说道:“这帮人今天不找出东西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之所以现在还愿意讲规矩,一是因为大玄军在外面守着,二是因为你还没有敲钟。” “如果钟声响完,他们依然找不到线索,只怕大玄军也压不住。” “所以如果你真的知道些什么,不如早些说出来,也省得皇后祠被搞得鸡飞狗跳。” (本章完) 第501章 500云动 第501章 500云动 这番话说完,祠正终于肯拿正眼打量冯绣虎了。 他看冯绣虎的穿着,不像是匪类,便接话问道:“阁下从何而来?” 冯绣虎指了指不远处——刘维森正站在正殿门口四处观望。 冯绣虎说:“那位是枕丘城的刘大善人,我是跟他来的。” “枕丘城的刘大善人,我听说过。” 祠正微微颔首,感叹道:“盛名非虚,眼下二位倒是祠内最守规矩的人了。” 他转头看向庭下。 祭官和礼生们穿梭于寻宝客之间,他们步履匆忙,脸上带着疲惫和无奈。 这些皇后祠守护者的任务其实很尴尬,既要遵从祠正的吩咐“看顾”好祠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防止这些寻宝人做出损毁之举,同时又不敢过于强硬地干涉。 于是只好亦步亦趋跟着,不断地、低声地、近乎恳求地重复着话语。 “这位老爷,碑文沾不得水……” “劳驾,这块地砖年代久远,禁不起重踏。” “壮士,这根柱子上的漆是自然脱落,并非内藏暗格,千万莫再抠了。” 话说了不少,只是效果甚微,往往劝阻了这边,那边又出了新状况,让他们疲于奔命,每个人头上都沁着细密的汗珠。 这一幕同样也落在冯绣虎眼里,他说道:“对皇后祠来说,重点不在于有没有宝藏,而在于寻宝这件事上。” 祠正愣神片刻才明白过来冯绣虎话里的意思,他顿时愕然看来:“阁下不信宝藏之谈?” 冯绣虎也看向他:“怎么?难道你信?” 祠正摇头:“自是不信的,我等千百年守候至今,祠中事务代代相传,却从未听说过复国宝藏一说,要不是最近突然闹出宝图现世的风波,皇后祠也不至于遭此无妄之灾。” 冯绣虎也摇头:“可是你不信是你的事,他们是信的。你仔细看,这帮人已经红了眼,任由你说破天去,他们也只会当你在撒谎,在隐瞒线索——既然如此,何不真的撒谎给他们听?” 祠正闭目沉思不答。 他清楚冯绣虎的好意——本就不存在的线索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但这帮寻宝人是不会作罢的,所以不如直接由他这个祠正出面,给出假线索将寻宝客骗走,以此保住皇后祠的安宁。 半晌后,祠正睁开眼睛。 “想清楚了?” 冯绣虎问。 祠正苦笑摇头:“谎言说出口简单,可寻宝客循着线索而去,终会无功而返,若日后他们反应过来,皇后祠必遭责难。” “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冯绣虎耸耸肩膀——他就是闲着无聊上来出出馊主意,压根没考虑更后面的事。 祠正无语地看着他:“阁下既然不信宝藏之谈,又为何要问云皇后埋骨之处?” “单纯好奇。” 冯绣虎答道:“难得来景点打卡,总得参观一下——主要是怕这次不看,下次想看都没得看了。” 冯绣虎这话有些难听,分明就是暗指寻宝客会丧心病狂地掘坟。 但话糙理不糙,还真有这个可能。 祠正脸色微变:“皇后墓位于后殿,我已命祭官严加看守,阁下若是想参拜,自去便可。” 说罢,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冯绣虎拉住他:“你去哪儿?” 祠正回道:“时辰已到,该敲晨钟了。” …… 冯绣虎没跟着去凑热闹,等钟声一响,所有寻宝客肯定全围过去,冯绣虎本就对宝藏的真实性持质疑态度,所以也就不准备和他们扎堆。 他依着祠正的指引径直去了后殿。 刚到门口,就看到殿内位于正中位置的墓碑,以及墓碑后用砖石垒砌的鼓包。 冯绣虎倒也没天真地以为这个鼓包下面就是云皇后的遗骸了——以云皇后的身份,自然不可能随便挖个坑就埋了。 眼前所看到的砖石垒砌的鼓包,其实只是地宫之上的封土,也即是通常被称为“冢”的结构。 而真正的墓穴则位于其下方的地下。 后殿门口有人守着,两名祭官各带了几名礼生,当冯绣虎走过来时,他们就警惕地把冯绣虎盯着。 不等他们开口,冯绣虎就主动说道:“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口瞧瞧。” 说完就背着手在殿门外左右踱起步来。 冯绣虎转着眼珠子寻思了半天,忽然发问:“哎,这墓被盗过没?” 门口的祭官脸色一变:“休得胡言!皇后祠自建成起就一直被我们守着,从来安然无恙,怎会被盗?” 冯绣虎咧嘴笑道:“这话说的,人倒斗的开工前也不会给你们打招呼不是?” 这话触及到了逆鳞,祭官和礼生脸上都有了愠怒之色。 刘维森突然从后面匆匆跑来,向祭官告罪后将冯绣虎拉走。 “你也来参观啊?” 冯绣虎问。 刘维森埋怨道:“你非惹他们生气做什么?快敲钟了还乱跑,我差点找不见你。” 冯绣虎还听委屈:“我就随便聊聊。” 刘维森哭笑不得:“那你倒是聊点好听的呀,非往痛处上聊算几个意思?” “痛处?” 冯绣虎一愣。 刘维森看看身后,将冯绣虎拉到僻静处,小声说道:“……陈得金往前数不知道第几代的祖宗,早下过皇后墓底下的地宫了。” 冯绣虎这才恍然——也是,人陈氏有宝图在手,自然不可能放过皇后墓这个显眼的地方。 冯绣虎好奇追问:“那皇后祠的人知道这事吗?” 刘维森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但就算知道,对外也得说没这事,否则就成他们守护不力的罪过了。”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悠扬的钟声在皇后祠上空回荡起来。 紧随其后的,远处的庭院里传来了阵阵惊呼。 刘维森赶紧拽了把冯绣虎:“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二人快步回到前庭,只见庭中众人齐齐望着天边。 那是西面的方向。 顺着众人的视线,冯绣虎和刘维森也眺目看去——只见西面天空的云层有了涌动之象,而其余方向的云层皆无明显变化,这显然不正常。 (本章完) 第502章 501一路向西 第502章 501一路向西 对此冯绣虎也大感惊异。 昨天刘维森和陈得金商谈,冯绣虎躲在影子里也全听进了耳朵——陈得金提到过眼前这种情况,说每年华钟敲响,皇后祠西面的云层就会发生变化。 但是说实在的,冯绣虎其实没怎么往心里去,他觉得可能只是某种自然现象,被陈氏祖辈发现后当作了莫须有的线索。 可眼下再看,冯绣虎却也拿不准了。 他试著从刘维森那求证:“既然每年敲钟都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为什么之前没人发现?” 刘维森知道冯绣虎一时钻了牛角尖,点拨道:“若是没有那首诗点题,谁又会往这方面想?” 冯绣虎恍然大悟——是了,如果不是那首诗里给出暗示,谁又会將钟声和云彩联繫到一起? 西边的云层在涌动中渐渐变得厚重了不少,但隨著钟声停下,云彩也不再继续变化。 庭下有山匪冲钟楼上的祠正大呼小叫:“別停呀!给老子接著敲!” 人们纷纷朝祠正望去,不少人都抱著同样的想法。 祠正沿阶而下,只淡淡回了句:“歷年来都是如此,早中晚各三声,诸位若想坏了这千百年的规矩,那事后寻不到线索,可就怪不得別人了。” 眾人一听有理,这才偃旗息鼓不再多嘴。 祠正负手离去,不再管这帮人。 冯绣虎和刘维森在廊下找了个地方坐著歇息。 “咱们就这样乾等到晚上敲钟?” 冯绣虎问道。 刘维森眼神飘忽,似乎別有想法:“你觉得皇后祠还有线索吗?” 冯绣虎摇头:“不知道,但我愿意等——晚上应该有热闹看,我敢打包票,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云皇后的坟。” 刘维森抿抿嘴唇:“我想走。陈氏先祖已经证明了皇后墓里没有东西,而且如果宝藏真在这里,何必还留下后两句诗?所以不如先朝著西边的云层走,把先机占住。” 冯绣虎有些不舍:“我还挺想瞧瞧那地宫长什么样的。” 刘维森撇撇嘴:“无非是些不见天日的甬道和暗室,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什么好瞧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宝藏,根本没心思去想別的。 冯绣虎拍拍屁股起身:“你是主家,当然听你的。” 於是乎,二人丟下一眾各怀心思的寻宝客,转身离了皇后祠。 此时想进皇后祠的人不少,主动出来的却只有他俩,反倒颇为显眼。 刚踏出门槛,被拦在外面的人群纷纷投来诧异眼神,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大概是怀疑他们已经找到了线索,所以才这么快出来。 “大哥!” 远处传来顺子惊喜的喊声。 冯绣虎抬眼看去——也不需细看,顺子的身影格外显眼,站在街边宛如鹤立鸡群,正朝著他们这边招手。 冯绣虎领著刘维森往那边挤,中途刘维森被拉拽了好多次,都是想从他嘴里打探出只言片语的。 好不容易挤到顺子身边,冯绣虎左右一瞧——好嘛,章管家和章奎生也跟在他的旁边。 冯绣虎差点没气笑了:“我让你带几个人,你怎么把他俩带上了?” 顺子挠著后脑勺:“章管家是主动要来的,说他得跟在刘老爷身边伺候——我在队伍里就章奎生一个熟人,不带他带谁?” 冯绣虎气歪了鼻子:“我是让你带几个有用的人!熟悉山路的猎户,会观星看罗盘的算命瞎子,再不济你多带几个护卫也好呀。” 章奎生底气不足道:“我带了背篓……能帮忙背东西。” 章管家听得不太高兴:“我怎么就没用了?別人懂得怎么伺候老爷吗?” 说著,他殷勤地把暖壶递到刘维森跟前:“老爷,快捧著暖暖身子。” 刘维森顺手接过,他却没工夫跟这几个人斗咳嗽,当即吩咐道:“別浪费时间,快些出城。” 五人不再耽搁,出城门后向西而去,离开大路后不久,就一头扎进了山里。 刘维森娇生惯养,山路走得一瘸一拐,不多时就显得狼狈。 章管家埋怨起自己:“怪我这破记性,忘了把肩舆给老爷带来,否则何至於让老爷吃这种苦头?” 冯绣虎瞥他一眼:“就算你带了,也是你跟奎生仔抬——你这把老骨头抬得动吗?” 章管家看著他:“叶壮士便不说了,他一身本事该用在刀刃上,但你也身强力壮的,就不能抬抬老爷?” 见他俩要吵起来,刘维森赶紧出来打圆场:“无妨,我还走得动。” 一路行至中午,刘维森终於走不动了,於是眾人便停下来稍作休息,各自拿出乾粮进食。 刘维森拿了块饼子走到山边的空地处,一边吃著一边抬头看天。 不多时,他突然回头对冯绣虎喊:“云层又动了。” 冯绣虎摸出怀表一看,恰好是正午时分。 他快步走到刘维森身边,朝西边的天空眺望。 只见那边的云层又开始缓慢涌动,变得比早上更加厚重,以至於顏色也显得阴鬱起来,仿佛正在积蓄大雨。 刘维森低声说道:“咱们得在晚上敲钟前赶到那里。” 冯绣虎点头:“时间应该来得及。” 他又问刘维森:“可我怎么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刘维森抿抿嘴唇:“这条路……陈氏先辈走过。” 冯绣虎明白了——这是一条已经被標註为错误的路线。 可线索又確实指向了这里,以至於他们不得不走。 冯绣虎好奇问道:“那片云的下面是哪儿?” 刘维森缓缓吐字:“……死节崖,南虞官员殉国之地。” “老爷。” 章管家突然出声提醒。 刘维森和冯绣虎回头看去,不远处正有一群人沿山路而上,已经快到他们的歇脚处。 这群人穿著各异,虽然同行,却也涇渭分明,显然来自许多支不同的队伍。 冯绣虎笑道:“看来聪明人还是不少。” 其中的道理其实很容易想通——线索既然指向了西边的云彩,如果真等到第三轮钟响再出发,时间是肯定来不及的。 所以一定会有聪明人意识到必须提前动身。 (本章完) 第503章 502夕烟 第503章 502夕烟 刘维森的脸色却更不好看了。 他们明明是最先出发的,此时却被后来者追上,原因也只有一个——队伍里就属他脚力最差,这才拖慢了速度。 上山来的寻宝队此时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但因为只有五个人,所以没过多在意,径直继续往前走了。 刘维森囫圇几口把饼子全塞进嘴里,然后催促起眾人:“咱们也接著走。” 章管家怕刘维森累著,便拽了把章奎生:“去背著老爷。” 章奎生老实,依言半蹲下来:“老爷,我背你吧。” 刘维森摆手拒绝:“背著走咱们的速度只会更慢,我还能走。” 章管家心疼劝道:“老爷,还是多歇歇吧,你何时走过这么长的路?说起来还是怪我,老爷小时候去哪儿都是我背著你,现在我年纪大了,背不动老爷了……” 眼看一絮叨起来就要没完,顺子不耐烦,拎起刘维森把他放在自己的背上:“要走就快些,少说废话。” 五人重新上路。 …… 在夕阳西垂之际,他们终於抵达了死节崖山脚。 途中他们遇到的寻宝队也越来越多,此时站在山脚往上看,山中昏暗,山路上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一条线,一直朝著山顶延伸——那是寻宝队在上山。 刘维森却忽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怔怔望著上山的路。 冯绣虎问他:“又怎么了?” 刘维森低声道:“山顶最高处就是死节崖,死节崖上有一座死节庙。陈氏先辈去过庙里,也下过崖底,但全都无功而返。” 这是一条明知道没有结果的路,所以刘维森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山上走了。 可冯绣虎注意的点却不是这个,他疑惑问道:“死节庙?” 刘维森点头:“庙里供的是南虞的殉国官员,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香火却从没断过,几乎年年都有人上山来拜。” “我不是问这个。” 冯绣虎摇头:“神庙既然无法容忍云后庙的存在,那这个死节庙又是怎么留存到现在的?” 原先的皇后祠也叫做云后庙,后来是在神庙的压力下才被迫改成现在的名字——而死节庙至今还保留著“庙”的后缀。 刘维森显然没想过这茬,只能想当然地猜测:“此庙非彼庙,死节庙里供奉的是殉国官员,又不是神祇……” 冯绣虎打断:“可云皇后也不是神祇,这又怎么解释?” 刘维森解释不出来。 顺子插话道:“索性也无其他地方可去,不如先上山瞧瞧。” 也確实是这个道理,刘维森点头应下,示意眾人上山。 死节崖的最高处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唯有死节庙一座建筑坐落在此。 当冯绣虎等人抵达山顶时,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刘维森抬头望著西面天空:“敲钟了。” 冯绣虎抬眼看去——云层匯聚得更加凝实了。 原先在山脚时还能看见夕阳透出的余暉,此时却只能勉强映出一片黯淡且浑浊的锈红,並且隨著云层越来越厚实阴鬱,残存的光源被层层挤压,最后只存在极其浅薄的色彩。 注意到这个情况的不止是他们,山顶上的寻宝队全都发现了。 有人咋咋呼呼发问:“然后呢?三道钟全敲完了,线索在哪儿?” 刘维森怔神般地喃喃重复著诗句:“示君且向夕烟问,自有天机入玉穹……示君且向夕烟问,自有天机入玉穹……夕烟到底在哪儿?天机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没人知道,一时间山顶上所有的寻宝客全都成了无头苍蝇。 而冯绣虎跟顺子这两个局外人已经閒逛到死节庙门口去了。 这座庙也不大,就是座单层的独栋房子。 冯绣虎从大门进去,庙內正中和左右两侧分別立著塑像,不必问,自然就是那些跳崖的官员了。 顺子嘀咕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云皇后死了,皇帝就在整个虞靄州给她立庙,这里这么多官员殉国,结果只能全挤在这间小房子里。” “这位壮士有所不知。”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冯绣虎和顺子回头一看,是个农夫打扮的小老头——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墙边,冯绣虎还以为是哪个寻宝队的进来找线索。 小老头谦卑作揖:“我是此间庙祝。” 他乾笑两声:“其实也只有我一个人管著这里。” 顺子问道:“我刚才说错了?” 庙祝微微頷首,解释道:“云后庙是南虞皇帝下旨修的,自然声势浩大。而死节庙却是后人为了缅怀,才自发修建,所以只有此间一处。” 顺子默默点头:“原来如此。” 冯绣虎没往心里去,他正隨意打量著庙內的陈设——本就不算大的庙子里此时挤了不少翻找线索的寻宝客,显得更加逼仄了。 冯绣虎隨口回道:“那也说不过去,手下的员工在这跳崖表忠心,当领导的也没点表示——要是换我来,直接在这修个大纪念碑,等以后还能当景点收门票。” 庙祝笑著摆手:“小兄弟又说笑了,在那时候此处乃是兵家要地,据此天险可遥望北贞南下,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么能修別的东西?” 冯绣虎本没往心里去,却忽地一愣,猛然转回头来:“你的意思是——在死节庙之前,这里不是空地,还修过別的东西?” 庙祝点头承认:“没错,死节庙就是在遗址上建成的,甚至许多砖瓦都是捡的现成,放如今也算是古董文物了。” 冯绣虎又不是干考古的,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在顺子诧异的目光中,冯绣虎把庙祝拽到墙角僻静处,低声问道:“那你告诉我,这里原本修的是什么建筑?” 庙祝不疑有他,笑著回道:“这事你还真问对了,除了我这一脉守庙人,估计已经没人还记得死节崖原先是做什么的了。” “兵家重地,遥望北贞——你说还能是什么?” “自然是烽火台了。” …… 刘维森找到冯绣虎时,发现他和顺子正站在死节庙门口。 俩人动作一致,都把头高高仰起,怔怔望著正上方的厚实云层。 “看什么呢?” 心力交瘁的刘维森无奈问道。 冯绣虎缓缓开口。 “……宝藏。” (本章完) 第504章 503云中景 第504章 503云中景 宝藏? 刘维森顿时精神了。 他赶紧伸长脖子,学著顺子的样子朝天上看。 可眼睛都瞪酸了,除了厚厚的云层什么也看不见。 冯绣虎问他:“你信我吗?” 刘维森红著眼道:“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作甚?我除了信你,难道还有別的法子吗?” 冯绣虎点点头:“好,那我带你去找宝藏。” 说罢,只见冯绣虎將手杖轻轻点地,浓郁的迷雾升腾而起,转眼间就將山顶全部遮蔽。 浓雾中传来寻宝客们的呼声,慌乱者有之,著急呼喊著同伴姓名;惊喜者亦有之,高声道:“线索!这一定就是线索!” 刘维森晓得这是冯绣虎的手段,所以惊慌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 冯绣虎心念一动,一排迷雾所化的梯子在二人面前浮现,梯子迎风便长,飞快向上延伸,很快便没入了云层。 冯绣虎看向刘维森:“还有力气吗?” 刘维森一咬牙:“爬得动!” 像是为表决心,他率先攀住梯子往上爬去。 冯绣虎紧隨其后,忽听脚下传来动静。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顺子也一声不吭地跟了上来。 冯绣虎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顺子愕然抬头:“大哥?” 冯绣虎道:“我和刘大善人不起眼,消失了也没人注意,但你不行。你留在下面作掩护,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下山去了。” 顺子这才明白冯绣虎的苦心——等迷雾散去,唯独刘维森等人消失不见,必使寻宝客警觉,再顺势怀疑宝藏落入刘维森之手,日后也免不了麻烦不断。 顺子知晓轻重,不再跟隨,只是嘱咐道:“大哥小心,若事不可为,便舍了刘维森也无妨。” 刘维森还没爬远呢,听见顺子的话,他动作一僵,但下一秒又装作没听见,继续往上爬了。 …… 从地面一直爬到云上去,需要多久? 在不考虑进食休息等一切外在因素的情况下,至少也得好几个小时。 而如果把所有外在因素全考虑进去,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两天。 冯绣虎一开始就没考虑太多,他只想把刘维森送上去,可他却忘了刘大善人只是个普通人。 才爬了几十分钟,刘维森就快要脱力了,整个人全靠意志力和对宝藏的执念在支撑著。 冯绣虎跟在后面,忽然发现刘维森不动了,於是抬头催促:“別停呀。” 刘维森露出苦笑,正要回话说歇一会儿,可当他下意识低头时,骇人的高度令他头晕目眩,差点一下没抓稳。 刘维森赶紧將眼睛紧紧闭上,努力深呼吸平復著心绪。 冯绣虎看出了他的难处,仰头往上方打量,嘴里喃喃道:“这也不行呀,照这速度,多久才能上去?” 冯绣虎忽然一拍额头:“瞧我这脑子,又犯轴了。” 他从后脖领里抽出手杖,对著身旁空中一指——迷雾顷刻匯聚,一架电梯出现了。 伴隨著“叮”一声清脆响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冯绣虎跳进电梯,顺手把刘维森也拽了进来。 刘维森双腿发软,哪怕踩在电梯的实地上也下意识紧靠著厢壁,双手紧紧抓住栏杆。 他飞快打量周围陌生的环境:“这——这是什么?” 冯绣虎白他一眼:“土包子,升降机都没见过?” 刘维森不禁哑然——升降机他倒是见过,却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冯绣虎却已经按下了按钮。 唰! 电梯猛地往上窜起,速度快到了极点,刘维森猝不及防整个人趴到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想让冯绣虎慢点,可连嘴都张不开,只能不停地给冯绣虎使眼色——他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布满了血丝。 冯绣虎对他说:“一看你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刘维森:“……” 终於,在刘维森即將晕过去之前,电梯停了。 电梯攀升的速度快,停下来也快,刘维森在惯性作用下被直接甩到了顶棚上,然后又重重砸落在地。 冯绣虎把他扶起来:“谁叫你不系安全带的?扣两分。” 刘维森的脑子有些乱,乾呕了几下才问:“什么……什么安全带?” 冯绣虎朝身后一指,刘维森定睛看去——一个座位孤零零杵在电梯的角落里。 刘维森不禁沉默了——他很確定刚才没有这东西。 叮—— 电梯门开了。 二人同时转头望向外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湖泊——此时电梯就“浮”在湖中央。 而在更远些的地方,能看见山川密林。 刘维森的瞳孔骤然缩紧了。 冯绣虎好奇地將头探出电梯,朝脚下的湖面看去。 只见湖水剔透,清可见底,可最底部却不是湖底河床——而是高空! 这片湖竟是在没有任何托举支撑的情况下,高悬於天空之上。 冯绣虎托著下巴沉思——可为什么刚才在地面的时候看不见这些? 他试著走出电梯,迈出一步踩在湖面上,隨后便惊异地发现,竟然没有丝毫下沉的跡象,脚底如履平地。 冯绣虎放下心来,走出几步后便朝著岸边奔跑而去。 见他快要跑远,刘维森不敢跟冯绣虎分开,赶紧鼓起勇气走出电梯,朝冯绣虎追去。 …… 二人在岸边暂做修整。 冯绣虎对此处格外好奇,叉著腰四下环顾。 近前的湖泊,脚下的小路,远处的山丘密林,全都真真切切,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蔽,视线无法透出。 刘维森蹲在湖边,他用双手舀起一捧湖水,清澈的水流从他指缝溜走。 他不禁喃喃自语:“何等神异……明明落脚如有实质,可怎么看都与寻常湖水无异。” 冯绣虎走了过来,对刘维森说道:“这里边的问题大了。” 刘维森抬头看他。 冯绣虎问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宝藏真是南虞国君所留,可他一介凡人,又怎么能来到这里?” 刘维森也愣住了。 除非他会飞。 可要知道,哪怕是神祇,也不是每位神都有飞天的能耐。 到目前为止,冯绣虎也只见过两位真神拥有在天空自由翱翔的能力——风雨娘娘和迷雾之神。 这是其规则特性带来的本领,风雨娘娘可以御风,迷雾之神可以化雾。 除此之外,哪怕是快如惊蛰郎,也只能在地面上躥下跳。 (本章完) 第505章 504靉靆 第505章 504靉靆 “可是,可是……” 刘维森手忙脚乱掏出一直贴身存放的宝图,他將宝图展开,指著上面的图案说道:“你好好看看,图是对的!湖泊山林,所绘路线没有丝毫差错——画的就是这里!” “如果南虞国君没有来过这里,他又是怎么把此处路径画得別无二致的?” “说明他一定来过!宝藏就在这里!” 冯绣虎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现在怀疑的是另一件事。 冯绣虎沉声说道:“我觉得南虞国君不是人。” 刘维森一愣——一时不知冯绣虎是在骂人还是在陈述事实。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动静的蚀突然开口了。 “不是人的並非南虞国君,而是云皇后。” 冯绣虎闻言怔住:“怎么说?” 刘维森还以为冯绣虎在等他答覆,遂咬咬牙回道:“索性都到这了,管他是人是鬼,总得去看了才知道——如今路线已明,自不能空手而归!” 说罢,他率先沿著小路往前走了。 冯绣虎默默跟上,但没搭理刘维森——他正在听脑子里的蚀讲故事。 蚀感嘆道:“本就是些陈芝麻烂穀子的事,你却非要掺和一脚。” 冯绣虎问:“会有麻烦?” 刘维森正色道:“宝藏就在眼前,再大的麻烦也休想拦我!” 冯绣虎白了他一眼。 蚀回道:“倒也没什么麻烦,毕竟都死那么多年了,只是觉得你在浪费时间做些没意义的事。” 冯绣虎咧嘴笑道:“反正都到这儿了,你先把话说清楚吧。” 刘维森回头看他:“是要说清楚,马先生只管放心,我主意未变,还是按之前谈好的来,届时宝藏自有你和叶兄弟一份……” 冯绣虎一脚给他踹了个趔趄,烦躁道:“你能不能別跟我说话?” 刘维森委屈坏了:“不是你在跟我说吗?” 冯绣虎瞪他:“那你就把耳朵闭上。” 刘维森悻悻不接茬了。 这边蚀也总算开口。 “说来话长……” “所谓的云皇后,其实是一位原始神。” 第一句就让冯绣虎震惊了,他顿时肃然起敬:“好傢伙,南虞国君是个人物!” 蚀一听就知冯绣虎肯定想岔了,接著说道:“她的本相是一片云,掌握的规则是『变化』。” “她本没有具体形態,无形无跡,千变万化,一切都隨心而动。也正是凭藉这门本事,她才能安稳度过人族对原始神展开围猎的那段时期,並且一直活到了第五纪元。” “阿云是南虞国君给她的名字,云皇后是后人对她的称谓,而作为原始神,她本身的名字已经鲜少有人记得。” “她叫靉靆。” 冯绣虎低声重复了一遍:“靉靆……” 蚀发出了一声嗤笑:“说来也是可笑,堂堂原始神,苟活过了一整个第四纪元,竟会在某一天突然爱上一个凡人。” 冯绣虎抬起眼皮:“南虞国君?” “嗯……” 蚀低低应了一声:“虽然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但靉靆確实选择了和他在一起——靉靆化作人形,陪伴在他左右。” “但准確来说,当靉靆和他在一起时,还没有南虞北贞这两个国家。” “也正是因为有了靉靆的帮助,他才能在晟代晚期成功起事,成为万人之上的南虞国君。” 冯绣虎撇嘴道:“这么看靉靆也不行呀,身为原始神,居然都没帮自家男人把北贞给灭了?” 蚀冷哼一声:“靉靆要是像你这么蠢,也活不到第五纪元了。” “你莫不是忘了,那时候东方神系已被羲君执掌在手,羲君的威严就如悬在靉靆喉间的利剑,她又怎敢肆无忌惮出手?” 冯绣虎恍然点头。 “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羲君最终还是发现了。” 蚀继续说道。 “以神祇之身干涉俗世,甚至插手朝代更叠,这已然犯了羲君的大忌讳,更何况靉靆还是个原始神。” 蚀的语气顿了顿:“在我看来,羲君当时肯定是非常生气的,因为她使了个极其阴损的法子——但她自己不承认,她说自己那样做只是为了公平。” 冯绣虎正待追问,一旁的刘维森却终於还是没忍住,跟冯绣虎搭话了。 刘维森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冯绣虎衣袖:“快到了。” “这么快?” 冯绣虎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在一片密林中。 可这一看,冯绣虎却觉得哪里不对劲,疑惑地四处张望起来。 刘维森小声道:“你也发现了?” 冯绣虎皱著眉毛:“总觉得哪里彆扭。” “你再仔细瞧瞧。” 刘维森往冯绣虎身边凑了凑:“你看那山,再看那树——” 冯绣虎终於瞧出哪里不对劲了。 先前站在湖边离得远,山便是山,树便是树,看不出什么端倪。 而此时入身其中才发现诡异之处——两旁的山峦虽然格外逼真,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高的也只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林中的树木也是,大多也只与人的身高齐平。 眼前的一切景观分明都是假的,可无论是泥土树叶,还是青草山石,其触感质地都与真实的无异。 “变化……?” 冯绣虎喃喃自语:“难道这些全是云变的?” 难怪这么快就要到终点了,他们就像两个“巨人”,在缩小了的山峦中行走。 冯绣虎有许多疑问需要蚀的解答。 他把手放在耳边:“喂喂?还在吗?” 喊了半天都没回应——蚀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怎么都不肯出声了。 冯绣虎埋怨刘维森:“都怪你,好端端你插什么话?” 正此时,二人已来到树林边缘。 按地图所指,出了树林便是终点,而终点也是一片湖泊。 刘维森却忽然不动了,他站在林边,睁大眼睛望著前方,整个人僵在原地。 冯绣虎顺著他的视线转头去看。 只见不远处就是湖泊,平静的湖面上没有丝毫波澜。 而令刘维森大气都不敢出的原因是—— 一道身穿红袍的年迈背影正站在岸边,一动不动地望著前方的湖面。 冯绣虎也愣了,旋即大怒喊道:“老头!这里不准游泳!” (本章完) 第506章 505红衣老头 第506章 505红衣老头 冯绣虎也是急了,所以来不及多想,先隨便找个由头把人叫住再说——他陪著刘维森千辛万苦来这一趟多不容易?怎么也不能让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头截胡了。 红衣老头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二人。 刘维森悬在心口的那股气终於吐出——他刚才是真怕看到大粽子一类的恐怖东西。 幸好这老头是个正常人,甚至还有点慈眉善目的意思——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红衣老头的目光直接略过了刘维森,径直盯上了冯绣虎。 双方沉默片刻后,红衣老头问道:“游泳?” 冯绣虎生怕被他抓住语言上的破绽,赶紧补充道:“钓鱼也不行。” 红衣老头又沉默了:“……” 趁这个机会,冯绣虎拉著刘维森快步朝湖边走去。 来到近前,他们和红衣老头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冯绣虎抢占先机开口:“这地方是我们先来的。” 这不睁著眼睛说瞎话么? 红衣老头瞥他一眼,正欲开口时,冯绣虎又打断了他:“我先把丑话说前头——我揍老头可是专业的。” 似乎是吃惊於冯绣虎的不要脸,红衣老头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你……” 冯绣虎乘胜追击再次打断:“你什么你?不服就投票表决——我说是我们先到的,赞成的举手。” 他把自己和刘维森的手都举了起来。 刘维森一时没反应过来,察觉到时赶紧把手缩回,顺便用力拽了一把冯绣虎。 刘维森脸色难看,压著嗓音提醒:“什么先到晚到,你也不想想——万一他就住在这儿呢?” 冯绣虎闻言一愣,终於肯仔细打量起对面的红衣老头。 红衣老头嘴角淡淡噙笑:“也是难为你们了,我之前也確实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能找到这里。” 冯绣虎暗自吸了口冷气:“你就是那个……南虞国君?” 红衣老头微微摇头,笑道:“错了,我是北贞国君。” 冯绣虎拍著胸脯鬆了口气:“嚇死我了,我还以为南虞国君活这么久呢。” 刘维森在旁边又拽了一把冯绣虎。 冯绣虎反应过来,笑容僵在了脸上——北贞国君好像也不该活那么久才对。 “不对吧!” 脑海中灵光一闪,冯绣虎看向老头:“你不是得病死了吗?” “一个矇骗世人的谎言罢了。” 红衣老头看向平静的湖面:“就如这个虚无縹緲的復国宝藏一般。” 这话冯绣虎听来没什么,可刘维森一听却急了:“老人家——不,不是,陛下?圣上?劳驾您说清楚,什么叫虚无縹緲的宝藏?” 他情急之下往前走近,下意识想伸手去抓红衣老头的衣袖。 红衣老头明明一动未动,冯绣虎却忽觉浑身汗毛炸立—— 瞬息之间,冯绣虎出於本能地將刘维森一把拽了回来。 轰—— 就在刘维森飞退的剎那,一株通体艷红的植物破土而出,但凡再慢上毫釐,刘维森就要被卷进去。 冯绣虎拖著刘维森连退数步,这才有工夫打量眼前的植物——那竟然是一株比人还高大的並蒂莲,同一支根茎上生出两朵来。 本该是美好的事物,可看那瓣翕合间伴隨著根茎摇摆扭动,仿佛一条吐信的双头蟒蛇,令人望之生畏。 “嗯?” 红衣老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头朝冯绣虎看来。 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令冯绣虎的心臟怦怦直跳,他终於意识到刚才是什么在使自己汗毛炸立了——是规则的律动。 红衣老头似乎来了兴趣,他指尖微微一抬。 伴隨著地面颤动,数不清的並蒂莲在冯绣虎二人周围破土而出,它们同时將瓣展开,就像一群发起进攻信號的伞蜥,疯狂抖动起皮膜。 来不及多想,冯绣虎抄起手杖,准备掏出斧子拼命。 就在他即將催动权柄时,脑海中忽然传来了蚀压抑到极点的声音:“別……” 幸好冯绣虎反应快,在千钧一髮间硬生生收回了动作,转而將法力运转,掐诀施咒—— 一道红光飞速盪开,绞杀过来的並蒂莲被光晕扫过,瓣上立刻浮现出细微的黑斑,隱有蔫萎的前兆。 可是这效果未免也太差了。 就在这时。 红衣老头的声音忽然响起。 “侵蚀?” 所有的並蒂莲仿佛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齐齐停止了动作。 红衣老头从繁茂的群中走来,认真端详起了冯绣虎:“你是……” 冯绣虎昂首挺胸,朗声回道:“没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瓦德拉乔!” 刘维森咕咚咽了口唾沫,怔怔把冯绣虎看著。 “瓦德拉乔?” 红衣老头微微皱眉,似有些疑惑地嘀咕一句:“怎么是个洋人名字?” 但他没作多想,只是轻轻摆手。 周围的並蒂莲飞快崩解——冯绣虎这次看得真切,那些尽数化作了细密的红线缩回地底,眨眼就消失不见。 “隨便吧,一个名字而已。” 红衣老头向冯绣虎微微頷首:“所以——你就是蚀神钦定的世间巡狩。” 冯绣虎竖起大拇指:“算你有几分眼力,能知晓这种隱秘,阁下的来头想必也小不到哪儿去。” 红衣老头无奈摇头:“好一个活宝……罢了,你且说吧,是蚀神指引你来此?” 冯绣虎摸索著胡茬沉思该怎么回答——显然眼下不適合跟蚀进行场外连线,所以冯绣虎只能儘可能往大了说。 於是他观察著红衣老头的脸色,试著说道:“那如果我说——是羲君让我来的呢?” 红衣老头脸色一肃,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些许恭敬:“羲君……她可还安好?” 冯绣虎心里默默鬆了口气,底气也足了不少:“嗐,这不忙著研究长生嘛,你知道的,她这人一忙起来就心无旁騖,所以这不委託我替她到处转转,看看大伙儿最近过得怎么样之类的。” 红衣老头的表情闪过一丝心虚——就像一个犯错被当场抓包的小贼。 他竟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你是说……羲君已经察觉到了我在做什么,所以才派你前来?” 冯绣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甚至担心这样的对话再进行下去会露出破绽。 他有些急了:“你先別管羲君知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不知道的——你至少得先告诉我你是谁吧?” 红衣老头深吸一口气,向冯绣虎拱手做礼。 “本座,姻缘仙翁。” (本章完) 第507章 506姻缘仙翁失姻缘 第507章 506姻缘仙翁失姻缘 他的这份礼数不是冲冯绣虎,而是冲羲君和蚀神。 对此冯绣虎也心里有数,於是拱手回礼:“久仰久仰,早知道是您老在这,怎么说我也提件牛奶过来,回头羲君该说我不关爱老人了。” 听他这番不著调的话,姻缘仙翁大致猜到冯绣虎確实知道的不多。 想通了这一点,姻缘仙翁也在心里默默鬆了口气。 他摇头回话:“无妨,羲君也好蚀神也罢,既指引你来此,却未给予明示,想必此举意在向我施以告诫,责令我不可逾矩,我心里已然有数。” 冯绣虎听不明白,只能硬著头皮往下接:“知错能改是好事,回头我上羲君那帮你说两句好话,这次就先放过你了。” 姻缘仙翁默然地看了他几秒:“……你不懂装懂的样子真的很明显。” 冯绣虎瞪大眼睛,问刘维森:“真有那么明显?” 刘维森缩著脖子不敢接话——现在他整个人正处於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態。 也是,当传说中的神祇真的出现在面前时,任谁都得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没能从刘维森处得到回应,冯绣虎便不装了,他摊牌了。 他径直走到姻缘仙翁身边,主动套起近乎:“那什么,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那句话怎么说来著?大水冲了江流庙……” 姻缘仙翁瞥眼看来:“我与江流公无甚交情,甚至可以说颇有间隙。” 冯绣虎触了霉头,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就不提这茬,咱聊点別的。” 姻缘仙翁问:“你想聊什么?” 冯绣虎心中早有计较:“就聊你是怎么从北贞国君变成姻缘仙翁的,你和南虞国君,以及靉靆是什么关係。” 姻缘仙翁展露一丝笑意,微微頷首:“你居然知道靉靆?” 冯绣虎笑著回道:“也是才知道不久,大——蚀神的嘴挺严的。” 姻缘仙翁眼中浮现出缅怀神色,他缓缓吐出气息。 “你既然知道靉靆,想必也该知道她就是云皇后。” 冯绣虎应了一声:“知道。” 姻缘仙翁低声说道:“可在她成为云皇后之前,在我们眼中,她只是阿云。” 冯绣虎一愣:“我们?” 姻缘仙翁点头:“我与鸿志。” 冯绣虎更糊涂了:“这又是谁?” 姻缘仙翁解释:“南虞国君陈明轩,字鸿志。” 冯绣虎奇怪道:“你俩有这么熟吗,叫得也太亲切了。” 姻缘仙翁苦笑一声:“当然有,年轻时我和他曾是大晟国子寺同窗,后又同朝为官,相知相熟十余年。” 冯绣虎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那靉靆——” 姻缘仙翁纠正道:“是阿云。”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和鸿志奉旨南下賑灾的途中,她就那样突然出现了,只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让我再也无法忘却那惊鸿一瞥。” 冯绣虎打死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听到真神之间的八卦,他恨不得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来磕。 他追问道:“可我听说靉靆是为了南虞国君而化作人形的——她喜欢的应该不是你吧?” 或许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姻缘仙翁脸上没有浮现出被揭开伤疤的尷尬,只是淡淡一笑:“是这样没错,可在当时我又怎么知道呢?我甚至不知道她不是凡人,所以误以为我还有机会,做了许多抱得美人归的美梦。” “这个美梦一直持续到阿云和鸿志成亲才醒过来,也是从那时起,我与鸿志分道扬鑣。” “再后来,朝廷腐败,国力渐衰,各地乱象频生,某一日我忽然听闻远在外地为官的鸿志起事了。” “那时候,人们尚不知是阿云在暗中相助,只知道鸿志所率领的军队几乎战无不胜,仿佛他真的是天命所归。” “鸿志来势汹汹,就连大晟皇帝都放弃了,决定与其割地共治江山——可彼时的我却被妒忌蒙蔽了双眼。” “阿云选择了他,如今天命也要选择他——我怎能甘心?” “我自幼饱读经典,通识武艺,鸿志起事时我已位极人臣,我哪点比不上他?鸿志能做的事,我又如何做不得?” 冯绣虎斜眼看去,姻缘仙翁面色平静。 他轻轻吐字:“於是我篡位了。” “我亲手掐灭了大晟的最后一口气数,然后踩著大晟的尸体建立起了北贞。” “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夺回属於我的一切。” 冯绣虎忍不住插话:“这句就没必要了,有点齁。” 姻缘仙翁缓缓摇头:“再后来的事你也该知晓了,就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北贞和南虞陷入了长达数十年的拉锯战。” “最后决定性的一战爆发於虞靄州——也就是我们现在脚下的位置。” “阿云为了助鸿志挽回战场上的颓势,於是冒险出手,却不慎被羲君察觉。” 冯绣虎听得入神:“然后羲君杀了她?这就是南虞国战败的根本原因?” “不。” 姻缘仙翁摇头道:“羲君没有动手,而是找到了我。” “她將几种权柄摆在我的面前,让我选一个,然后命令我去亲手杀死阿云。她说的是——既然南虞国有真神相助,那么北贞国也必须有,这样才算公平。” 冯绣虎倒吸一口凉气——他总算知道蚀为什么说羲君这法子阴损了。 姻缘仙翁继续说著:“如你所见,我选了如今这个权柄。” “我確实存了私心,既然他们伉儷情深,那我就偏要拆散他们,好教阿云后悔当初没有选我。” “阿云身为原始神,我的神术很难对她造成影响,但鸿志只是凡人,他根本无力抵抗——他变得心,滥情,可最多也只是这样了,他对阿云的爱意丝毫没有减少。” “而阿云也知道这是我的手段,所以对鸿志身上的变化根本没有责备,两人的感情反而愈发坚定——这使我深受挫败,仿佛我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笑话,除了让鸿志变得痛苦以外,没能得到任何成效。” “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於是在恼羞成怒之下,我终於动了杀心。” “我……” 姻缘仙翁喉头滚动了一下,语气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变得有些乾涩。 “……杀了阿云。” (本章完) 第508章 507宝藏的真相 第508章 507宝藏的真相 姻缘仙翁的情绪波动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復了平静。 “失去阿云的助力,南虞国兵败如山倒,这本是北贞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 冯绣虎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同时从姻缘仙翁口中得知更深层次的內情后,他已能猜出其中原委。 遂接话道:“战胜靉靆,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而羲君不允许真神插手俗世纷爭,所以你这个北贞皇帝不得不『驾崩』阵前。” 姻缘仙翁淡淡一笑:“驾崩吗?对於凡人而言,死了就是死了,无甚区別。” 冯绣虎明白了,面前这个诉说往事的老头,早已失去了对皇帝身份的归属感,如今他只是姻缘仙翁。 忽听姻缘仙翁说道:“帝王?伟业?过眼云烟尔,可有些东西却经久不散。” 他缓缓嘆气:“我与鸿志都不是合格的皇帝,我低估了他对阿云的眷恋,也低估了自己对阿云的执念。” 姻缘仙翁眼眸垂下,视线所及处,数不清的红线出现,飞快穿插匯聚,片刻间就在水边交织出一艘通红的小船。 姻缘仙翁踏出一步踩上船头,回身问冯绣虎:“同去否?” 故事还没听完,冯绣虎欣然应允,同时也不忘回头招呼刘维森:“快来,你还想不想找宝藏了?” 听“宝藏”二字,刘维森再次鼓起勇气,他小跑到岸边,先恭恭敬敬跪下朝姻缘仙翁磕了一个,才小心翼翼上船,缩在船尾一角不敢有丝毫逾矩。 小船缓缓往前漂去。 姻缘仙翁不由哂笑:“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我一开始便说了,那是鸿志为了矇骗世人而编的谎话。” 冯绣虎对此將信將疑:“怎么,老婆死了他不找你报仇,却反过来报復社会?” 姻缘仙翁愣了一下,旋即呵呵呵地笑出声来:“瓦德拉乔,你说话委实有趣。” 这名字差点让冯绣虎没反应过来,於是也跟著乾笑。 姻缘仙翁心情好了一些,他摇头道:“且不说鸿志有没有本事向我寻仇,他最想做的也不是这个。” 冯绣虎不解:“那是什么?” 刘维森忽然冷不丁插话:“信士妄言……我猜是復活云皇后吧?” 冯绣虎和姻缘仙翁都看了过来。 刘维新被看到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解释道:“適才仙翁说了,云皇后乃是神祇,既然如此,想必也不会和凡人一般死如灯灭,应有重活之法。” 不怪冯绣虎想不到这点,而是他和刘维森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 冯绣虎了解原始神的本质,知道权柄被夺,原始神就会彻底消散,而刘维森却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神祇与人不一样,神祇就是能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 而南虞国君也是凡人,他的想法和刘维森是一样的。 姻缘仙翁点头承认了这点:“没错,所以在南虞国溃败后,鸿志的余生都在为这个目標而努力。” “或许是阿云真的对他嘱咐过什么,又或者全是他想当然为之,具体如何我並不清楚。”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后来所做的一切,確实全为了復活阿云。” “他调动国力为阿云立庙,可光是这样还不够,於是他又留下了復国宝藏的传言,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人们记住阿云,在人们心里留下印记……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阿云能活过来。” “嗯?” 冯绣虎心念一动,抬眼看向姻缘仙翁。 这种说法让他感到耳熟。 姻缘仙翁似乎未发现冯绣虎的疑心,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身为犯下大罪的原始神,真神们又怎会容许她復活?” 刘维森喃喃自语:“原来如此……这才是神庙横扫虞靄州,拆除云后庙的真相。” 冯绣虎还有疑惑:“等等,如果復国宝藏只是一场骗局,那寻宝图怎么解释?宝图確实是真的,依照图上的指引,也確实可以来到这里。” “呵……” 姻缘仙翁喟然长嘆,他指向前方:“你看那里。” 冯绣虎和刘维森同时转头看去。 先前由於环境昏暗,所以无人发现,此时离得近了才看清——有一叶扁舟静静漂浮在湖中心。 姻缘仙翁放轻了声音,仿佛是怕搅扰到了某人:“此间景象皆是云蔼所化,唯有这艘小舟是真实的。” 红船缓缓靠近,冯绣虎也终於看清了扁舟上的东西——那是一具身裹黄袍的遗骸,白骨森森,静静地躺在小舟上。 “南虞国君……” 冯绣虎低声道。 红船缓缓停下,与扁舟並排,盪起的涟漪也使扁舟微微晃动。 姻缘仙翁平静地看著扁舟上的老友:“所谓宝图,其实是他留给自己的。” “不知是对阿云思念过度,还是当年那一仗时我的神术给他留下了太多痛苦,晚年时鸿志患上了呆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总是记不起已经发生过的事,甚至还以为自己尚处於与阿云初遇的那段时日。” 冯绣虎恍然大悟——这种情况用他的话说应该叫老年痴呆。 姻缘仙翁淡淡说道:“於是他画下了这张图,好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忘了此间与阿云的合葬之处。” “合葬?” 冯绣虎一愣——眼前的扁舟上分明只有南虞国君一具白骨。 姻缘仙翁轻声笑道:“怎么,难道蚀神没告诉你,此间云层便是靉靆的遗骸所化?” 冯绣虎大惊——原来自己竟跑到別人的遗体上来了。 这也太不礼貌了。 但也难怪这里的云彩如此神奇。 姻缘仙翁解释道:“此间景象,只有在每年的这一天才会显化。” “皇后祠的那口钟,之所以能千百年不朽,便是因为在铸造时掺杂了阿云的血,也正因如此,才会与遗骸產生感应——每当华钟敲响,此间的云中景貌便会显现出来。” 冯绣虎豁然开朗——难怪他听见钟声时隱隱察觉到规则律动的余韵,却寻不到源头。 姻缘仙翁最后凝视了一眼南虞国君的白骨,片刻后默默將目光收回。 他对冯绣虎说:“故事讲完了,我也该走了。” 冯绣虎看向他:“这么突然?难得见一次,要不上刘大善人家里坐坐去?” 姻缘仙翁微笑拱手:“巡狩小友,代我向羲君和蚀神问好。” 忽地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玩味地看著冯绣虎。 “对了,惊蛰郎正在寻你,具体原因我不知晓,但据说是要跟你当面对峙,找羲君和蚀神討个说法。” (本章完) 第509章 508姻缘仙翁的谎言 第509章 508姻缘仙翁的谎言 说完这句,姻缘仙翁提步踏出船外,身影当即消失不见,走得那叫一个乾净利落。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三人脚下的红船,冯绣虎和刘维森一屁股摔落水中。 幸好这水不深,冯绣虎站起身,发现水才及大腿位置。 他顺手把还在水里扑腾的刘维森也拉了起来。 刘维森惊慌四顾:“仙翁去哪儿了?” “进灵界了。” 这一点冯绣虎倒是瞧得出来,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皱著眉自言自语:“走得也太乾脆了,就好像专门等在这儿给我讲个故事,讲完了拍屁股就走。” “因为他怕了。” 脑海中蚀说话了——也说明姻缘仙翁確实走了。 冯绣虎不禁嗤笑:“確实有人怕了,是谁我不说。” 蚀假装没听出冯绣虎的阴阳怪气:“他不是走了,而是逃了——而且他给你说的不全是实话。” 冯绣虎来了兴趣:“你是指哪方面?” 刘维森发现冯绣虎又开始自言自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船上的南虞国君聊天。 刘维森觉得渗人,遂小声说道:“那你先说著,我,我去岸上等你。” 冯绣虎摆摆手敷衍回应。 只听蚀说道:“先別管其他,快把他的衣服扒了。” 冯绣虎回头看向刘维森,愕然道:“这不太好吧?” 蚀骂道:“我是说这具白骨!” 冯绣虎挪回视线,怔怔看著南虞国君的遗骸:“这也没好到哪去呀……” 话虽这样说,冯绣虎手上却没客气,三两下就把骸骨扒拉到一旁,將衣服扒了下来。 拎在手中冯绣虎才发现端倪——这身精致华丽的黄袍经过千百年的洗礼,竟依然崭新如初,就连灰尘都未曾沾染,更无丝毫腐朽痕跡。 蚀提醒道:“试著注入法力。” 冯绣虎依言照做,隨著法力涌入稍许,手中的黄袍彷如褪色一般淡去,只片刻功夫,就变成了一匹半透明“白布”,有著如流苏一般轻柔的质地。 冯绣虎看得睁大了眼睛:“这是——云?” 蚀低声笑笑:“准確来说,是靉靆的一部分。” “你难道就没想过,南虞国君一介凡人,他是怎么来到这云层之上的?” “关窍就在这身衣服,它不仅能隨穿戴者的心意变换样式,还能带人飞天。” 冯绣虎闻言大喜,再没了丝毫嫌弃,当即看起自己身上还缺个什么——片刻后,他將云衣往脖子上一缠。 隨著心念一动,云衣变成了一根条纹领带,和他这一身格外搭配。 冯绣虎还想再试试飞天是怎么个飞法,这念头刚刚闪过,领带就往上飘了。 “等——呕!救,救一下!” 刘维森淌著水刚走到一半,听见动静回头去看。 这一看差点没嚇晕过去——冯绣虎的脖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人吊在半空手脚乱舞。 来不及细想,刘维森赶紧跑过去,跳起来抓著冯绣虎的脚將他往下拽:“好端端你跟死人说什么话,这下可好,定是衝撞鬼魂了!” 上边领带拽著,下边刘维森拉著,冯绣虎感觉自己完全呼吸不上来了。 情急之下,他一脚把刘维森踹开,再动神念將领带平復,这才从半空跌落下来。 他还埋怨刘维森:“你拽我干嘛?” 刘维森难以置信:“不是你让我救你吗?” 冯绣虎白他一眼:“我叫的不是你。” 刘维森浑身一颤:“不是我……那还能是谁?” 冯绣虎懒得解释,爬起来往岸边走去。 他边走边跟蚀继续说话:“所以姻缘仙翁到底是在怕什么?” “怕多说多错,引来羲君降罪。” 蚀回道:“他刚才说,他和南虞国君都不是合格的皇帝。” “南虞国君是因为在靉靆死后便无心国事,举全国之力试图復活靉靆;而姻缘仙翁则是因为——他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篡位也好称帝也好打仗也好,全是因为他对靉靆的求而不得。” “他之所以给你讲这些,是因为他以为你会把今天所看到的一切转达给我和羲君,从而將事实曲解成『他是为了靉靆才犯下今天的过错』。” 冯绣虎有些听不明白了:“今天的过错?他到底做了什么?” 蚀却答非所问:“你可知姻缘仙翁的权柄是什么?” 冯绣虎没做思考:“当然是『姻缘』了。” 蚀嗤笑一声:“哪有什么『姻缘』规则,那不过是世人自己定的习俗礼仪,姻缘仙翁手里的权柄是『诱惑』。” 冯绣虎眼睛一亮,隱约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 蚀又说道:“我也是听到他的狡辩才想明白这点——你不觉得虞靄州这次寻宝风波闹得太大了吗?大到不太正常。” 冯绣虎倒吸一口冷气:“这老头——他给人们下咒了!” “没错。” 蚀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鸣:“准確来说,是他將神术施加到了『寻宝』这件事上,所有听说了復国宝藏传言的人,只要动了贪心,就再难抵抗这种诱惑,所以才有了这次的风波。”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冯绣虎问。 蚀答道:“这就是他骗你的目的。” “他想通过你,让我和羲君误以为他仍然记掛著靉靆,所以想通过这件事將靉靆復活。” 这番话提醒了冯绣虎,他回想起自己刚才从姻缘仙翁口中听到的不对劲的地方——靠人们的信念去唤醒神祇,这法子与如今东西方神祇正在做的“造神试验”何其相像? “凝聚信仰?他也想掺和一脚?” 冯绣虎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 似乎是確定已经安全了,蚀直接从冯绣虎身后绕了出来,垂著尾巴走到冯绣虎面前。 “他自以为摸到了些许窍门,结果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蚀的眼中闪烁著凶光:“但这件事的本质是,他企图瞒著羲君,私自研究信仰造神的方法——如果被羲君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把动机归咎到自己对靉靆的执念上,以此希望脱罪。” “等等。” 冯绣虎抬手打断:“先不说能不能成,靉靆的权柄都被你和羲君给炼了,她凭什么还能復活?” 蚀沉默了两秒:“这就是问题所在……她的权柄没有被夺走。” (本章完) 第510章 509註定有尽头的道路 第510章 509註定有尽头的道路 冯绣虎对此感到惊讶,他显然不信羲君和蚀会善心大发放靉靆一马,其中肯定还有內情。 蚀低头看著湖面,水里只倒映出冯绣虎一个人的身影。 他缓缓开口:“我曾与你讲过,当年有一部分原始神为了不让自己的权柄落入新神之手,选择將神骨自行崩解,任由规则之力散溢世间,而失去了神骨这件『容器』的规则之力,通常会化作各种各样的物品重新出现在世界某个角落,也即是天生的神器。” “靉靆就是其中之一。” “事后我与羲君也曾试著去寻找过,但最终无果。”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就如靉靆一般,她利用变化权柄潜藏多年,直到主动现身才被羲君察觉——谁知道她的权柄会变成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遗落在哪里蒙尘,永远都不会被发现了。” “反正直到今天,变化权柄都从来没有出现过——而这多半也是姻缘仙翁的目的之一。” “他打著对靉靆念念不忘的名义,尝试著利用眾生的信念,去探寻靉靆復活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姻缘仙翁自己应该也清楚,毕竟虽然权柄还在,但靉靆的神骨確实已经毁去,所以我才说这只是一次尝试。” “而另一个目的的成功率就要大得多了。靉靆毕竟是强大的原始神,她虽然已经死去,但遗骸依然能对某些行为作出响应——比如当钟声响起,云层出现变化就是最好的证明。” “眾生的信念或许无法使靉靆借权柄重获新生,但说不定能换来权柄的回应。” 冯绣虎茅塞顿开:“原来老头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想把变化权柄找回来。” “显然他失败了。” 蚀点头道:“要么就是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权柄没有作出回应;要么就是权柄离此处太远,远到真神都无法感知。” 冯绣虎问:“具体得多远?” 蚀想了想,歪头道:“至少不在东大陆。” …… 与此同时,世界的某个地方。 真理之神取下了脸上的玳瑁眼镜,將其放在书桌上。 他有些不悦地微微皱眉,却没过多理会,继续提笔书写。 桌面上,玳瑁眼镜正盪起无形的涟漪,规则的律动有加剧的徵兆,它时而虚化变得如云雾般无形,时而又恢復成原本形態。 “驳杂的念力,只会引起无序的共鸣。” 真理之神低声自语:“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场失败的试验,但值得表扬的是,愚昧的可怜虫在迷茫中往前迈出了一步,这本身就意义非凡。” 他笔尖忽地停顿,滴落的墨滴在纸页上晕染开墨渍。 他轻轻嘆了口气:“我们走在一条註定有尽头的道路上,要想一直走下去,就必须自己开出路来……羲君,你何时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 “所以你的意思是,姻缘仙翁也在偷摸研究通往长生的法子?这不是羲君的活吗?” 往回走的路上,冯绣虎问起这事。 蚀踱步跟在旁边,更后面是一步三回头的刘维森——虽然已经亲眼看过宝图的终点並无什么宝藏,但人就是这样,总存了一丝侥倖。 蚀回道:“话不能这样说,毕竟也没人规定这事只能羲君来做——哦,倒也不是,羲君確实立了规矩不让真神插手,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维持俗世的稳定。” “试想,如果每位真神都肆无忌惮地试验信仰造神的路子,又会把多少普通人卷进来?” “既然羲君有言在先,其他真神自然就得多掂量掂量了。况且就算他们有心想偷偷地做,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姻缘仙翁这次纯属巧合,他抓住了宝图突然现世的契机,以此將计就计,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一番经歷下来,冯绣虎也终於將脉络大致理清。 他点点头开始復盘:“所以这一切的源头是在陈得金身上。” “由於他常去学校旁听,因此与诸多学生產生了接触,可能他无意中透露过家传宝图的信息,最后这事传入了周岫青的耳朵里。” “周岫青身为巾幗社的一员,正在谋划组织学生力量给洋人施压,陈得金的出现给了她另一种搅乱虞靄州局势的思路。” “於是周岫青故意接近陈得金,在得知宝图真相后,便把此事上报给了姻缘庙——直到这个时候,陈得金和周岫青依然认为宝藏是假的,但这並不妨碍周岫青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隨后姻缘庙开始在暗中推波助澜,將復国宝藏的传闻散播到虞靄州的每个角落,而姻缘仙翁多半也是在这个时候得知了此事,作为当年隱秘的知情者,他打算將计就计——无论是復活靉靆还是寻找权柄,都不妨碍他利用这次机会去做一次尝试。” “於是姻缘仙翁给火添了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才有了这次近乎疯狂的『全民寻宝』。” 冯绣虎不禁感嘆:“结果却是一场空——不论是对寻宝客,还是对姻缘仙翁来说,都是如此。” 谈话间,他们已经来到最开始的湖边。 刘维森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怔怔看著湖面自言自语:“一场空吗……” 他的眼神闪过悽然和无奈,仿佛知道只要下了湖,这次的寻宝之旅就彻底以失败而告终了。 冯绣虎回头看他:“想留下来过夜呀?我倒是能等,但这里的云好像等不起了。” 隨著时间接近凌晨,冯绣虎注意到此处的景貌风光已经开始缓慢褪色,等今夜一过,就又会变回縹緲无形的云蔼。 刘维森看著冯绣虎,他惨然一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空手而归……祖宅不保,我还有何脸面回去?” 冯绣虎摆摆手:“那你就留在这儿跟南虞国君搭伴吧——我看了他那艘船,挤一挤应该还能再睡下一个。” 说完转身就往水里走。 刘维森脸色一白,赶紧追了上来。 他亦步亦趋跟在冯绣虎身边,生怕被落下了。 可隨著冯绣虎停下脚步,刘维森却不见他把升降机变出来。 他小心翼翼问道:“马先生,我们怎么下去?”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邪魅一笑。 “刘大善人,你跳过伞吗?” (本章完) 第511章 510即兴採访 第511章 510即兴採访 可怜的刘大善人,他还没想明白“跳伞”是个什么新奇玩意,就被冯绣虎拽著一个猛子扎进了湖底。 湖水不深,刘维森尚未反应过来,就和冯绣虎一起破水而出。 失重感骤然来袭,二人飞快往下坠去。 “呀呀呀——!!!” 刘大善人失声尖叫,一时只觉狂风扑面,眼前云雾飞快掠过,大脑如宕机一般无法思考,只能全凭本能地紧紧抱住冯绣虎手臂。 他未曾察觉,冯绣虎脖子上的领带悄然变化,反而是背上多出一副厚实的双肩包。 隨著高度急速下降,黑夜中下方的山林也逐渐显现出了轮廓——死节崖的山顶火光通明,那是还不肯放弃的寻宝队伍,於是选择了就地扎营。 眼看高度差不多了,冯绣虎瞅准机会拉拽伞绳。 嘭的一声,二人头顶撑开一朵降落伞,速度的陡然变化使刘维森差点没拽稳,幸好冯绣虎眼疾手快將他一把夹在臂弯里。 感觉到速度变慢,刘维森终於敢睁开眼睛。 他先看向下方,令人眼晕的高度差点又让他叫出声来,冯绣虎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这个高度已经能被眼力好的人瞧见,如果被发现免不了又惹来麻烦。 刘维森平復下来,再抬头望向上方,他看著头顶的降落伞,满眼都是惊奇。 冯绣虎没有直接落在山顶,而是控制著方向落向了背面的森林里。 待平稳落地,他和刘维森一起从林子里走出来时,冯绣虎一眼就瞧见了顺子那显眼的身形。 顺子正站在死节庙门前,板著脸接受採访,表情极不自然。 方有六拿著笔和本子问他:“叶先生,请问在这次惊心动魄的寻宝之旅中你都收穫了些什么?这个结果是否达到了你的心理预期?” 身后两名助手,一人举著相机,一人举著反光碗,不由分说地给顺子咔嚓咔嚓照了两张。 顺子很紧张,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著袖子:“那什么,嗯……” 他的脸庞渐渐涨红,急得冲方有六挤眉弄眼,求助似的小声问道:“什么叫心理预期?” 就在这时,冯绣虎突然插了进来。 “所谓收穫,我觉得要从多个方面进行剖析。” 方有六眼睛一亮,赶紧示意助手將镜头对准冯绣虎。 他欣喜道:“看来马先生对此有独到见解,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呢?” 冯绣虎整理了一下衣领,正色道:“我认为,並不一定要找到宝藏才算有所收穫。” “从个人的角度来说,这段艰辛的旅途中,我们认识了不同的人,经歷了不同的事,这本就是一种收穫;而站在大眾的角度来说,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梦想匯聚於此,我们志同道合,共同努力,相互扶持,携手奋进,才有了今天所看到的盛况。” 方有六听得眼睛发亮,笔下唰唰狂记:“还能这样解释?好新奇的角度!” 而冯绣虎也越说越来劲:“在此,我要向很多人表示感谢。” “首先我要感谢南虞国君和云皇后,他们是本次活动的奠基者,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们。” “其次,我还要感谢姻缘庙对本次活动的大力支持,是他们不留余力、不求回报地对本次活动进行无偿宣传,是他们给了本次活动最大的曝光度,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 “最后,我要感谢的是姻缘仙翁,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力,赋予了本次活动別样的意义,才使我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寻宝队迸发出最大的热情……” 方有六是越听越不对劲,趁事情还有得挽回,他赶紧捂住冯绣虎的嘴:“要死啦你!这些东西你敢说我可不敢记!” 冯绣虎挣脱,瞪眼道:“实话也不让说?你不是记者吗!还有没有点职业精神?” 方有六反瞪回去:“好赖话全被你说了——记者的命就不是命?” 身后两名助手面面相覷,咔嚓一声——顺手给冯绣虎也拍了一张。 方有六回头斥道:“別拍了,这人说的全是胡话,你俩採访別人去。” 两名助手被支走了。 冯绣虎问方有六:“你怎么也来了?” 方有六抖了抖身上的棕色马甲:“报社社长欣赏我的真才实干,所以临时聘请我当特派记者,对復国宝藏这件事进行跟踪报导——我算是来得最早的,其他报社的记者在皇后祠耽误了太多时间,这时候估计还没上山。” 见四下没人注意这边,顺子终於忍不住凑近,小声问道:“大哥,你们到底找到宝藏没?” 冯绣虎摇头道:“別提了,除了南虞国君的骨头架子,其他啥都没有——藏宝图是真的,但宝藏是假的。” 方有六闻言,眼睛顿时又亮了:“你真找到路了?” 冯绣虎指了指头顶。 方有六和顺子齐齐抬头望去。 顺子喃喃道:“云层好像没刚才那么厚重了。” 冯绣虎抬眼一瞥——还真是,隨著云中景貌即將消逝,从外面看去,云层也在缓慢恢復正常。 见此一幕,冯绣虎忽然想起一件事。 传言说,虞靄州上空经年不散的云蔼是殉国大臣们的气节所化,现在来看,这显然是无稽之谈。 “所以这些所谓的不肯散去的云蔼……” 他低声自语。 蚀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在脑海里接话道:“是靉靆的遗骸。神骨崩解后,她恢復了原身,虞靄州的每一片云,几乎都是她的一部分。” 心中的疑惑解开,冯绣虎按下帽檐:“继续再待下去没有意义了,我们走吧。” 顺子唯冯绣虎马首是瞻,自没什么意见。 冯绣虎转头去寻刘维森的身影,发现他正坐在死节庙的门槛上,垂著头颓然不语,章管家和章奎生正在旁边安慰他。 冯绣虎走过去招呼他:“我们要下山了,一起吗?” 刘维森吸了吸鼻子,默默起身道:“是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是时候归家了。” 冯绣虎揽住他的肩膀:“別那么悲观,刘大善人。” 刘维森露出苦笑:“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已无办法,再怨天尤人也没用,只能就此认命。” “我不是这意思。” 冯绣虎摆手。 刘维森转头看他:“马先生有何高见?” 冯绣虎笑眯眯道:“你还没想明白吗?从你同意我弟弟坐上马车那一刻起——” “你的宝藏就已经找到了。” (本章完) 第512章 511再访周岫青 第512章 511再访周岫青 等回到墮云城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寻宝事件的余热还未完全消退,冯绣虎等人走在街上,耳边仍能听见人们热络谈论著这个话题。 按理说,他们本该找个地方补瞌睡,但刘大善人肯定是睡不著的。 所以为了给他吃下这颗定心丸,冯绣虎直接领著人去了风雨庙。 观庙高功余易歧在后堂茶室接待了他们。 冯绣虎將事情原委详细道出,最后说道:“这事风雨庙得帮忙办了,好歹刘大善人还给我发著工资,总不能让他的钱白了。” 余易歧捻须轻笑:“巡狩大人难得开口,我还怕力有不逮,却没想如此简单——好说,稍晚些我便寄风托信捎与枕丘城的付高功,此事由他去办再合適不过。” 刘维森急切问道:“高功大人,具体要如何办才能保住我家祖宅?” 他一时口快,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不该插嘴,遂赶紧找补:“我,我並非不信高功大人和马先生的本事,只是洋人手持凭据,又占了道理,就连府衙也爱莫能助……” 余易歧摆摆手道:“我记得你家祖宅所在的山上有一座风雨祠庙,洋人的道理再大,能大得过娘娘?敢在此处开山掘矿,便是对娘娘不敬,我看谁有那个胆子。” 刘维森一愣:“祠庙?我怎么不知道山上有……” 余易歧瞥他一眼,淡淡回道:“现在没有,过些时日就有了。” 刘维森恍然顿悟,眼中喜色大盛,慌忙起身朝余易歧和冯绣虎作揖:“仰仗马先生!拜谢高功大人保我祖宅!往后每年,刘某必携家眷去庙中供奉。” 冯绣虎不耐烦地把刘维森拉回来坐下,然后对余易歧说:“还有一件事。” 余易歧摆正脸色看来:“大人请讲。” 冯绣虎问:“你是虞靄州州府的观庙高功,应该有直接联繫万籟丘的法子吧?” 余易歧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像墮云城这类身为一州之府的城市,观庙中通常设有大高功坐镇,只不过大高功长年闭关清修,所以主事者才由高功担任。” 像是怕冯绣虎误会,他又赶紧补了一嘴:“大高功之所以不出关面謁大人,此举並非失礼,而是庙尊有过嘱託。” “大高功无论是身份还是修为,皆已非同小可,本就是鲜少露面的人,若突然因为大人造访而现身相见,恐惹有心人生疑——望大人知晓其中利害,万莫心生不豫。” 冯绣虎根本不在意这个,示意余易歧继续往下说。 余易歧略作停顿:“至於大人说的与宝殿通信,此事须由大高功来做,也只有他有资格与当前轮值的护持长老进行直接联络,然后再由护持长老转告给庙尊。” 这么一番转下来还挺费事,但想来也没毛病——当初在千屿城,冯绣虎曾使唤肖残鳩给帆城打电话,但因为要联络的是顾芝儷,所以中间也没经过护持长老和庙尊,倒是比今天这种情况简单不少。 但麻烦归麻烦,事还是要说的。 冯绣虎摆摆手表示无所谓:“我也不急著等老万头的答覆,你只管告诉他——我在枕丘城偶遇了大国公,起初我以为他也是为了寻宝而来,但途中並未发现他的踪跡,或许是別有目的。” “其次,此间寻宝风波是由姻缘庙与国公夫人韦素娥的勾结而起,一路行来却不见赤脚庙有何动作,我觉得不太正常,如果万籟丘知道什么,让他差人给我送信。” 余易歧仔细记在心里,点头道:“大人放心,一定原话转达。” 冯绣虎鬆了口气,笑道:“这两口子真不让人省心。” 旁边刘维森沉默不语,章管家和章奎生却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好像在不经意间知晓了某种不得了的秘密。 此间事了,辞別余易歧后,眾人出了观庙。 站在街边,冯绣虎三人也到了跟刘大善人说再见的时候。 刘维森眼神复杂地看著冯绣虎,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 冯绣虎替他感到心累:“別憋著。” 刘维森深吸一口气,终於问出了那个憋了许久的问题:“马先生……你真的叫瓦德拉乔?” 方有六朝冯绣虎投来难以置信的眼神:“你真就逮著一个人薅到死啊?” 冯绣虎没理他,对刘维森说:“其实我是马二。” 然后指著顺子和方有六:“叶三,方六。” 这名字听上去也没那么真,刘维森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点头道:“好的,我记下了。” 冯绣虎却不干了,瞪眼反问:“不是,你没听过?” 刘维森一愣:“我应该听过吗?” 冯绣虎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拍脑门。 是了,这才是正常的——他们一路走来,事跡的传播覆盖面其实远没那么大。 像钻山豹这类山匪,因为身在草莽江湖,所以才消息灵通,这类消息大都只在“同道中人”之间口口相传,普通人耳目闭塞,自难以得知。 而周岫青之所以能知道就更简单了——看似是普通人的她实则和姻缘庙搅在一起,论消息灵通程度,比江湖人只高不低。 把话摊开来说就是——马二叶三的威名刚打出来不久,暂时还没从南麓州传到虞靄州的普通人耳朵里来。 冯绣虎本想装波大的,结果装了个寂寞。 他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没听过算了,过些时日你就知道了。” 刘维森訕笑著替他找补:“或许是我孤陋寡闻,待回到枕丘城,我立刻派人去外边仔细打听。” 他不说还好,这样说冯绣虎更尷尬了——就像逼著別人承认自己是个人物似的。 於是他扭头就走,连再见都不说了。 顺子给刘维森打了个招呼,然后领著方有六赶紧追了上去。 看著三人离开的背影,刘维森深深作揖。 …… 方有六的车还寄存在车行,此时走出一截路,却发现方向不对。 他赶紧快走几步来到冯绣虎身边,问道:“你要去哪儿?” 冯绣虎沉著脸道:“有件事还没搞清楚。” 方有六一愣:“你才来墮云城两天,遇到的事倒是不少——所以是什么事?” 冯绣虎缓缓开口:“姻缘庙盯上我的原因。” 这事確实得搞清楚,它就像扎在冯绣虎心里的一根刺,令他无法不在意。 可周岫青找上门那天方有六刚好不在,所以他不知其中原委,顺子便给他解释了一番。 听完顺子的陈诉,方有六面色古怪。 他对冯绣虎说:“最近虞靄州只有两件大事,一是復国宝藏,二是学生团结起来反对洋人——可在百姓们的口中,你只听得到谈论宝藏,却听不见说学生游行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冯绣虎頷首道:“正常,財帛动人心,比起发財,学生要游行关老百姓什么事?而且还有姻缘仙翁火上浇油,百姓的视线自然就看不到別处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方有六摇头:“学生游行这件事的信息传播途径被人为切断了。报社被府衙勒令,禁止刊登与『学生游行』,『反对洋人』等信息有关的新闻——包括我在茶荫县撰写的那则隨笔也没能发表。” “学生们之所以满大街发传单也是因为这个,他们確实没有別的法子了。” 此话一出,就连顺子都感到了奇怪:“放出宝藏传闻和组织学生游行都是巾幗社搞出来的手段,为什么府衙单单只禁止一个?” 冯绣虎反而能想明白一些:“你是知道这两件事都是巾幗社搞出来的,但府衙又不知道。所以在府衙看来,老百姓都去寻宝不算什么大事,但如果老百姓都聚集起来反对洋人却是天大的事了——允许洋人在玄国发展工业,那是大总统的意志。” 说到这里,冯绣虎忽然怔住,然后眉头渐渐皱起:“你们说……” “大总统到底知不知道巾幗社的存在?” 如果他不知道,那这事就还有得解释;但如果他知道,却不干预,那这事就不简单了。 …… 叮咚—— 启智州立学院叄號学生公寓的门铃再次被按响。 不多时,门內传来周岫青的声音。 她依然带著警惕:“哪位?” “课外辅导。” 冯绣虎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周岫青被撞飞出去,跌倒在走廊上。 她慌乱抬头,看清来人身影后,不由大惊:“马二!?” 陈得金听见动静,也慌忙跑了出来。 他赶紧將周岫青扶起,然后怒视门口三人:“哪来的恶人!既是想寻宝藏线索,却端的无礼,我便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冯绣虎哑然失笑,摆手进屋:“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不是来找你的。” 顺子落在后面,顺手把门给关上,他对方有六使了个眼色,方有六会意,靠墙守在门边,悄然在掌心画下符文,以备不时之需。 这边冯绣虎每前进一步,周岫青和陈得金就后退一步,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客厅。 茶几上摆著水果点心,冯绣虎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那谁,姻缘庙的……叫什么来著?” 顺子提醒他:“程惴意。” 冯绣虎打了个响指:“没错,程惴意怎么不住这儿?” 话音刚落。 余光中一片红影朝头顶罩来—— 顺子早有提防,拔枪上膛扣下扳机,动作一气呵成。 砰! 红影被打飞出去,这时候冯绣虎才看清——原来那是一面红盖头。 再转头往上看,二楼栏杆处站著程惴意,只是她此时已经无法动弹,整个人被藤蔓捆成了粽子。 冯绣虎冲她扬了扬下巴:“合著你在呀。” 程惴意站在高处对冯绣虎怒目而视:“马二,我们无冤无仇,你何苦打上门来?” 冯绣虎咧嘴笑道:“你还占住理了,当初在枕丘城是谁想用咒术阴我来著?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当时真不是想看你裙底。” 程惴意面露羞愤:“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专程前来报復?” “倒也不是。” 冯绣虎点起一支烟,把火机拿在掌心把玩。 他示意方有六把人放了,待程惴意下楼来到面前,才开口道:“其实我是来打听消息的。” 程惴意揉著手腕,不悦道:“打听什么?” 冯绣虎观察著她和周岫青的表情:“……北边的事。” 二女脸色齐变,她们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周岫青没能沉住气:“你都知道了?” 冯绣虎知道个屁,只是不能明著问“你们盯上我是不是因为胥怜笙说我坏话了”,所以必须找个由头撬开她们的嘴,才方便继续试探。 於是他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宝藏传闻是你们放出去的,学生游行也是你们要搞的,只是我没想明白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繫。” “甚至现在来看,倒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人们只知道宝藏,却不知道游行,阻碍洋人建厂更是成了无稽之谈,我说的对不对?” 似乎真被冯绣虎说到了痛处,身为自洽会一员的陈得金急著辩驳:“你懂什么?散出宝藏传言是为了使洋人手底无人可用,待大批民眾齐聚墮云城时,便是我们游行的最佳时机,我们自洽会本不该无处发声,要不是府衙……” 陈得金下意识看向周岫青。 冯绣虎微微一笑:“对呀,你爹不是教育司司长吗,怎么他也不帮你一把?辛辛苦苦策划这么久,到头来连报社都不刊登你们的事跡,这不是白忙活是什么?” 周岫青缓缓抬起头来,沉声说道:“府衙是大总统的府衙,我们反对洋人,府衙自然不会眼睁睁看著,这一点我早有预料。” “只是我没想到府衙会把事情做这么绝,顶著整个虞靄州眾多学府的压力,硬是帮洋人帮到这个地步——连本该为民发声的报社都被府衙掐住了喉舌。” 她抬眼看著冯绣虎:“否则你以为我为何执意要拉你入局?” 冯绣虎一愣:“找错人了吧?” 他指向身后的方有六:“他才是记者。” 程惴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个记者能顶什么用?我们看中的是你的『凶名』。” ps:两章合併。这个月事多,更新不稳定,我也顺便给脑子缓一缓。 (本章完) 第513章 512陈得金的勇气 第513章 512陈得金的勇气 这话马二爷不爱听。 他皱眉作不满状:“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凶名?我人送匪號马大善人,往跟前一站,谁来了不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声仁义?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凶名』这词儿跟我搭边吗?” 方有六忍不住拆台:“你怎么又把刘维森的名头安自己脑袋上了?你分明就是见不得別人有……” 冯绣虎脸一黑。 程惴意差点没笑出声来:“还不搭边?你做那些事——” 注意到冯绣虎眼神不善,周岫青赶紧拽了程惴意一把,接过话茬:“二爷说得在理,切莫误会,惴意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冯绣虎斜眼看她:“那是什么意思?” 周岫青莞尔一笑:“意思是,二爷在千屿城威风八面,斗府衙,杀洋人,桥上一声断喝更使教会仓皇退去;而我们自洽会,同样是一群看不惯洋人跋扈的有志之士,更逢国有蛀虫,府衙万般忍让,所以我等正是该合声一处,发出震天动地的吶喊,才能使万万民眾警醒。” 话题终於来到了冯绣虎感兴趣的部分。 他眯眼试探:“吹嘘的好话先不急著说,有个问题我没搞明白。” 周岫青頷首:“二爷且问。” 冯绣虎缓缓吐出烟柱,烟雾瀰漫开来。 他盯著周岫青问道:“你们是从哪儿得知我在千屿城的事的?” 不待周岫青开口,冯绣虎率先堵住了她的由头:“少跟我说我名气大什么的,刘维森在枕丘城是数一数二的贵人,就连他都不认识我,更別提你们几个学生——而你俩还是从墮云城专程赶来,分明就是提前收到了消息。” 冯绣虎眼眸一抬:“是谁给你们报的信?又是为什么调查我?” 周岫青嘴唇紧抿,脑海中思绪急转,却一时想不出合理解释。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陈得金忍不住起身道:“岫青,你与这歹人解释这些作甚?横竖他都不肯加入我们的事业,索性便把实话告诉他,省得他再把枪抵在脑门上逼问。” 顺子把陈得金推回沙发上坐下:“这没你说话的份。” “你!” 陈得金对顺子怒目而视。 冯绣虎笑著对周岫青发问:“他知道你们对他施咒了吗?” 周岫青只愣了一瞬,思绪很快就转过弯来:“是付荣水告诉你的。” 她指的是程惴意姻缘庙真人的身份。 冯绣虎笑而不语。 周岫青回了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既然二爷心中早就有数,何苦还要诈我一番?” 冯绣虎不作表態:“有些事总得听你亲口说出来,我心里才有著落。” 周岫青与程惴意默默对视了一眼。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沉吟片刻后,周岫青终於开口:“没错,二爷的行踪確实是我通过姻缘庙得知的,包括学生自洽会针对洋人的反抗运动,也得到了姻缘庙的暗中支持。” “但我认为,这对二爷而言不算见不得人的事。虽然姻缘庙对付的是教会,但他们的目的和我们殊途同归,所以得姻缘庙相助,反而是我们自洽会的优势——二爷既知此內情,还是不愿加入我们吗?” 冯绣虎都惊了:“还想著拉我入伙呢?” 程惴意没好气道:“懒得再废话了,不妨跟你挑明了说——你有跟府衙作对的经验,也有让府衙忌惮的背景和本事,这正是我们如今最缺的。” 方有六此时听明白了:“你们这算盘打得真响。” “府衙明里暗里阻挠自洽会的行动,由於姻缘庙不方便出面,你们这帮学生便无计可施了,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二爷的头上,想让二爷学著千屿城那次再在墮云城闹上一番,事后不论是二爷和府衙两败俱伤,还是府衙吃了闷亏选择忍气吞声,你们自洽会的行动都可以如期进行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方有六的话说得过於直白,以至於不怎么好听。 程惴意和周岫青的脸色都不太自然。 可看清这一幕的冯绣虎反而鬆了口气。 这是好消息——胥怜笙没有卖他。 巾幗社也不是来寻仇的,而是真的只是想在这次事件里拉他下水当挡箭牌。 想清楚这点,冯绣虎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轻鬆了不少。 他示意顺子把枪收起,然后对周岫青发问:“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总不可能把宝全押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是说,如果我这边劝说不成,你打算怎么做?” 周岫青抿抿嘴唇:“游行当天,火烧教堂。” 冯绣虎眼睛一亮:“你这是没打算给你的同学们留活路呀。” 程惴意冷声道:“一时的牺牲,为的是万代的功业。” 周岫青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冯绣虎有些不解:“真这样做了,你自己恐怕也不好脱身——哪怕你是教育司司长的女儿,但你同样也是自洽会会长,属於重点关注对象。” 陈得金突然呛声:“你都想得到,我们又如何不知?不劳费心,待到明日集会,岫青便会当眾宣布,自洽会会长由我陈得金接任。” “届时一切事后追责,皆由我一人担之。” 冯绣虎真是服了他了,指著陈得金质问周岫青:“你们也太欺负老实人了吧?人家里长辈死得早,几代人都是穷过来的,好不容易这一代想著多读点书,跑去学院旁听,结果又遇上你们这群焉坏儿的,硬要把人往死里薅。” 陈得金再次插话:“我知道,我也愿意。” 眾人转头看他,只见陈得金神色坚毅。 就连顺子都看不下去了,骂道:“你知道个屁。” “我就是知道。” 陈得金反瞪回来,然后又看向了周岫青:“我知道你们对我用了手段,让我对岫青死心塌地无法自拔。” 周岫青避开了他的视线。 陈得金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但早在你们没用手段之前,我就已经对岫青產生了爱慕,所以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心意。” “我从没见过像岫青这么优秀的人,她性格独立,学识渊博,永远不缺乏反抗的勇气,这些都是我自己没有,却又无比羡慕的。” “我甚至很庆幸你们对我用了手段,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和岫青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同时也是因为这份无法自拔,才使我拥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哪怕它只是手段带来的附赠品。” 冯绣虎沉声打断:“你自己也说了,你现在的勇气也是假的,它並非出自你真实的意愿——如果驱散咒术的效果,你的想法就不是这样了。” 陈得金却摇头道:“不,或许我会因为对死亡的畏惧而退缩,但这不代表我不愿意去做这件对的事。” “岫青说得很对,为有意义的事情牺牲,本就是有意义的。” “既然有意义,那么我就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勇气。” (本章完) 第514章 513他不知道 第514章 513他不知道 离了学生公寓,三人走在去往车行的路上,全都没有说话,仿佛各有心事。 冯绣虎沉着脸,方有六若有所思,顺子眼神中透着疑惑不解。 不知走到了哪条街,他们又看到了正在发传单的学生。 他们意气风发,用慷慨激昂的语气宣讲自己的理念,可得到的回馈往往只是路人敷衍的摆手。 顺子盯了半晌,突然对冯绣虎说:“哥,我不明白。” 冯绣虎不耐烦道:“我不知道。” 顺子好似没听见,自顾自继续往下深问:“哥,你说陈得金那番话,到底是不是受了咒术影响才说出来的?” 冯绣虎还是那副憋着火的死样子:“我不知道。” 顺子又说:“要是替陈得金解了咒术,他是不是就不觉得去送死是有意义的了?” 冯绣虎深吸一口气,这次连回话都懒得回了。 顺子未能察觉到冯绣虎的脸色,还在接着问:“哥,你说巾帼社做这些,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啪!” 冯绣虎跳起来一巴掌扇在顺子后脑勺上,大吼道:“我不知道!别他妈问我!” 顺子懵了,见冯绣虎是真的发火了,才讷讷不再开口。 冯绣虎气冲冲独自往前走了。 剩下二人站在原地,方有六拽了把顺子,他俩从后面跟上。 “大哥为什么生气?” 顺子小声问道。 方有六反问他:“假设你现在回到古时候,看到天下大旱,百姓要推出人牲祭祀,你心里清楚这种祭祀全无用处,那你救不救这个将死的人牲?” 顺子果断答道:“只要是在眼前,我当然要救。” 方有六又问:“你想上前救人,人牲却甘愿受死,反斥责你多管闲事搅乱仪式,你又该如何?” 顺子皱起眉毛:“我既然知道这法子是错的,哪还管人牲怎么想?当然是先救下来再说。” 方有六笑着点头:“有道理,但是——就算你救下这个,百姓转头又推出新的人牲来,个个都与你救的人一般,人人都心甘情愿领死,你又救得过来几个?” 顺子不禁沉默了。 可方有六的话还没说完:“以及一件最重要的事——你觉得这种祭祀是错误的,可万一错的是你呢?万一他们真的能通过这法子成功求来雨水,你又如何知道?” 顺子眼神一怔。 方有六指了指前面冯绣虎的背影:“你问他为什么生气,他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因为他不知道。” “解了陈得金的咒术又如何?不缺他这个‘人牲’;不解又如何?只恐帮倒忙。” 方有六摇头叹气:“所以什么都不做反而最好,倒不是说袖手旁观就是对的,而是要知结果对错,就少不了有个人牲要上去挨上一刀。” “而眼下来看,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堕云城——虽然已经跟周岫青她们摊牌,但谁知道巾帼社会不会继续扯着马二叶三的虎皮当大旗?所以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最保险的法子。” …… 三人来到车行,待方有六取回寄放的马车,他们便一刻不停地出了城去。 远离了喧嚣嘈杂的城市,冯绣虎坐在车厢里,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 他瞥了眼对面顺子,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动手而感到有些后悔,所以主动开启了话茬。 “你不必太过纠结陈得金的事。” 顺子闻言看过来,却发现冯绣虎垂眸盯着地面——这话既像是给他说的,也像是在给冯绣虎自己说。 “不管巾帼社做的事是对是错,本质上他们是想蹚出一条路来。问题在于,这条路在没有走通之前,没人知道这条路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所以需要更多的人去蹚不同的路——巾帼社是一条、大国公是一条、大总统是一条,羲君是一条、或许真理之神也是一条……” 顺子冷不丁发问:“大哥,那你呢?” “我?” 冯绣虎愣了一秒。 他哂笑道:“我顶多就一etc。” 顺子不明所以,冯绣虎却岔开了话题。 “我们这是去哪儿?” 他问车辕上的方有六。 方有六答道:“沿大路向北,去玉峦县。” 冯绣虎又问:“县城?这地方有什么说道?” “玉峦县位于虞霭州边缘,我们在那里稍作休整后,就能直接进入陵东州了。” 方有六顿了顿:“但之所以在玉峦县停留,主要是因为我的私心——我对那里还挺好奇的,所以想去看一眼。” 顺子小声嘀咕:“上次你说想去看看的地方是自在城……结果把真神给招来了。” 冯绣虎没理会顺子:“说清楚些,具体好奇什么?” 方有六措辞片刻,娓娓道来。 “其实洋人在玄国办工厂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你们可知,为什么周岫青要极力反对洋人在虞霭州大兴土木?” 他自问自答:“起因就在这个玉峦县上。” “如今的玉峦县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它现在叫福纳斯城。” 冯绣虎眉梢一挑:“怎么起个洋名儿?” 方有六微微一笑:“玉峦县在地理位置上属于交通枢纽,北上可达陵东州,南下有数条要道直接辐射向虞霭州多座重要城市,所以对准备开矿的洋人而言,玉峦县就是他们在虞霭州发展工业的桥头堡。” “听说是赫列托泽帝国与大总统达成了协议,要将玉峦县打造成一座工业之城。于是大总统批下公函,同意了玉峦县的扩建事宜,从‘县’提制为‘城’,并且为表示友好,大总统还采纳了洋人的改名建议,自此玉峦县就成了福纳斯城。” “而在这个扩建的过程中,无数百姓的田地和屋舍都被强行侵占——其中具体是洋人还是府衙的手段,咱们不得而知,但周岫青正是抓住了这个有目共睹的结果,才能调动起整个虞霭州学子的情绪。” “工业之城,交通要道……” 冯绣虎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掀开车帘看向远处:“这座城市——是为了修铁路?” 方有六回首投来赞许眼神:“没错,还有蒸汽火车。” “而且据我所知,福纳斯城的工业化程度,在整个玄国都属于拔尖的。” (本章完) 第515章 514响马和火车 第515章 514响马和火车 赶路数天,总算是快到福纳斯城了。 晌午时,冯绣虎三人在一处车马店稍作休整,顺便把午饭对付了。 顺子揉著屁股从车厢跳出来,嘴里嘟囔:“屁股都快顛麻了。” 虽说沿途走的是大路,但总归比不上城里的青石板街道平整。 方有六没好气道:“我这个累死累活驾车的还没抱怨哩。” 方有六也確实是累,寻常马车耗费的是马力,他这辆车是拿法力当汽油使。 冯绣虎最后一个出来,掀开车帘定睛一看,不禁愣了一秒——这家车马店好不热闹! 棚屋下和院子里坐满了人,或吃饭喝茶,或交头接耳,几乎找不到空桌。 上次看到这么热闹的车马店,还是在陪著刘维森去寻宝的途中。 当马车在门口停下时,院子里的人纷纷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冯绣虎兴奋地反瞪回去:“看什么看!” 於是眾人又都把视线收回。 负责迎客的小廝赶紧点头哈腰凑到近前:“三位是休息还是打尖?” 顺子摆手道:“先上三碗茶水解乏,我们隨便垫垫肚子就走。” 小廝连声应下,將他们引到仅剩的一张空桌前坐下。 临走时问道:“三位爷,车前的宝驹可要餵些料子?” 方有六早已习惯应对这些问题:“不用你们操心,我的马脾气不好,莫挨近了,小心尥蹶子。” 待小廝离去,方有六指了指北面,对二人说道:“福纳斯城已经不远,我们天黑前肯定能到。” 方有六说能到,那就肯定能到,冯绣虎对此毫不质疑,於是点头没说什么。 可他没说话,隔壁桌却有人开腔了。 只见一人扭过头来问道:“你们是去城里做生意的?” 冯绣虎回:“不是,我是去竞选市长的。” 那人一愣,打量冯绣虎两眼后,笑道:“开玩笑呢不是!” 冯绣虎回头看去:“可不就是开玩笑么——你谁呀你,我去做什么犯得著告诉你吗?” 定睛看去,邻桌搭话的竟是个女人。 只是这女人有些粗獷,她的皮肤糙得仿佛能刮下沙砾子,左边眉峰豁开一道浅疤,两腮泛著健康的酡红,一双吊梢眼亮得骇人,眯起打量冯绣虎时,好似一对野狼的招子。 乱发用牛皮绳草草乍起,身上穿的是件土布褂子,外面搭著件貂皮坎肩,破旧处已经露出黑絮;下身是马裤马靴,裤脚塞进靴筒里,后腰的臀处掛著一捆油亮的鞭子。 即便是回身跟冯绣虎对视,她的右手还是习惯性地按在大腿上——这样能保证自己可以及时抽出衣摆下的驳壳枪来。 冯绣虎把话说得难听,与女人同桌的另外两个男人便目光不善地盯了过来。 女人却好似不在意,爽朗一笑回道:“我就隨便问问,须知道,把那里喊作福纳斯城的,要么就是去工厂做工的,要么就是去城里做生意的——和洋人做生意。” 她冲冯绣虎眨眨眼睛:“看你们打扮体面,不像那等满身油污的苦力。” 冯绣虎挑眉反问:“那要是喊玉峦县呢?” 女人也学著他挑眉:“那自然是有志气的人,虞靄州土生土长的好儿郎。” 她指著头顶天空中的云蔼:“但凡有些骨气,都看不惯洋人在这片先辈的气节下作威作福——这种人,便只认玉峦县,不认那狗曰的洋名儿。” 这话冯绣虎都快听腻了,翻了个白眼问道:“行行行,那你是哪种?” 女人先是一愣,旋即拍著桌子大笑:“哈哈!我是哪种?” 她回头跟同桌两个男人搭话:“嗨呀!他竟问我是哪种?” 两个男人也跟著一起大笑。 冯绣虎不明所以,沉下脸正要开骂,女人忽然收声,翘著大拇哥指著自己道:“老子是飞沙道有名的响马黑三娘,你说我是哪种?” 冯绣虎莫名其妙——他又不认识。 “我怎么知道你……” 话还没说完,黑三娘突然竖起食指贴在冯绣虎唇边:“別急,你且听。” 听什么? 冯绣虎竖起耳朵,半晌没听见动静。 就在他感到疑惑时,远处终於有声音传来。 呜——呜—— 哐噹哐噹……哐噹哐噹…… “这是……” 冯绣虎眼睛一亮:“火车?” 黑三娘冲他捉狭一笑:“耳朵倒是灵光——你且再听!” 只听那火车的汽笛声清晰不少,似是离得近了一些。 就在这时——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忽然响起,地面震颤,气流席捲著风沙从车马店上空呼啸而过。 冯绣虎睁大眼睛:“火车爆炸了?” 黑三娘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是老子把铁路炸了!” 她豁然起身,抽出驳壳枪指天大喊:“儿郎们!开张了!” 此话一出,车马店里打扮各异的“客人”们纷纷起身响应,发出各种呼喊怪叫——合著全是响马! “抢他娘的!” “先宰了洋人!” “不知这趟有什么好货!” 冯绣虎兴奋坏了,也跟著站起来起鬨,方有六拉了好几下都没把他拽回来。 就在这时,忽有一名马匪拍马闯进院中,神色慌张。 他看见黑三娘后,赶紧大喊:“当家的!我们中埋伏了!那——那是趟空车!” 黑三娘倏一愣神,便抬手握拳,院中喧闹的眾匪顿时安静。 待一安静下来,他们终於听见了別的动静——远处有密集的枪声陆续响起,以及更多的脚步声正在靠近,那是被安排在前面的马匪正在溃败逃散。 黑三娘脸色微变,立刻作出吩咐:“风紧——快撤!” 说罢,她当先窜向马棚,拽下韁绳翻身而上,挥鞭炸开一个响,胯下马儿便飞奔而去。 车马店里当即乱作一团,只短短片刻的功夫,一眾马匪便一鬨而散不见踪影。 冯绣虎兴奋了个寂寞,他环视四周,看著空荡荡乱糟糟的院子:“咱们是不是也得跟上?” 方有六没好气道:“你又不是马匪,你跟去做什么?” 话音未落,方有六的脸色又变:“糟了,咱们还真得走。” 可是来不及了。 黑压压的巡捕队伍从外面涌了进来,手中的火枪在第一时间就指向了车马店里仅剩的这桌客人。 方有六麻溜地双手抱头蹲到了地上,赔著笑喊:“长官,误会——我们是路过的。” ps:感谢【派大星的快乐生活】打赏的盟主,规矩不变,先记下,等到了太京给老爷安排好耍的地方。 再ps:读者老爷们放心,因为这个月真的事多所以忙不过来,但绝对不会太监。 (本章完) 第516章 515福纳斯城 第516章 515福纳斯城 冯绣虎他们终於还是抵达福纳斯城了,只不过是被巡捕押著来的。 倒不是冯绣虎真就忍得下被枪口指著脑门的气,而是事出有因。 …… 且说方有六双手抱头,蹲地喊冤:“长官,我们只是路过,不是马匪。” 一名巡捕队长上前,在方有六肩头踹了一脚:“是真是假,回去一审便知。” 方有六假模假样地“哎哟”一声,顺势一屁股栽倒在地,冲巡捕队长赔笑:“长官呀,真真是误会了,你瞧我们身上哪有响马的匪气?” 巡捕队长转眼去看。 先看冯绣虎,一身洋装杵著手杖,看上去確实像个体面人。 视线再挪,瞧见了顺子。 顺子瞪眼回望。 巡捕队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惊道:“好个煞材!这怕不是位响马头子?” 冯绣虎大怒:“放屁!他是响马头子那我是什么?” 巡捕队长更惊了三分,赶紧又看回来:“所以你才是响马头子?” 冯绣虎摇头:“我不是。” 巡捕队长冷笑:“你说不是就不是?” 冯绣虎又问:“那我要说是呢?” 巡捕队长附和点头:“那就是了。” 冯绣虎奇了怪了:“响马头子是飞沙道上赫赫有名的黑三娘,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怎么当巡捕队长?” 巡捕队长理直气壮:“谁说我不知道?” 冯绣虎指著自己,认真辩道:“我是个男的。” 巡捕队长瞪他一眼:“谁说黑三娘就不能是男的?” 冯绣虎笑了:“你妈勒个……” 巡捕队长指过来:“哎!哎哎!骂人是吧?我现在以侮辱公职人员的罪名对你实施逮捕!” 事实很明显。 巡捕司这次有预谋的埋伏行动未能將匪首黑三娘抓捕归案,所以必须抓个有份量的“歹人”回去记作功劳。 顺子的外貌条件就很符合巡捕的心理预期——就算他不是匪首黑三娘,带回城游街一圈,就说他是响马二当家,谁看了能不信? 顺子探手入怀准备掏枪,他的动作很显眼,只听哗啦一阵响,眾巡捕齐齐將火枪指来。 方有六赶紧按住顺子的手,急道:“我这身肉可挡不住子弹!” 顺子犹豫了,转头看向冯绣虎。 冯绣虎噙著冷笑,指腹在杖端摩挲。 只听巡捕队长说道:“劝你们放弃抵抗,火枪可不长眼,是好人还是歹人,回巡捕司让二爷三爷指认一番便晓得了。” 冯绣虎动作停顿,抬眼看去:“哪个二爷三爷?” 巡捕队长嗤笑道:“枉你还在绿林道上走一遭,连马二叶三都不认识?” 冯绣虎不禁乐了:“你別说,我还真不认识,你帮我引荐引荐。” …… 如果要问冯绣虎对福纳斯城的初感觉是什么样的,那一定是一种格外蛮横的格格不入。 这座城市,就像一枚被强行嵌入青山绿水间的钢铁铆钉,粗糙,冰冷,与周遭的灵秀山水仿佛不在同一个画面上。 由於是从一座县城扩建而来的缘故,福纳斯城並无城墙。 沿著大路往城市的方向走,最先闯入视野的是无数高耸的烟囱,它们如同一片钢铁的森林,密密麻麻矗立在城市上空,砖砌或铁皮包裹的躯干上布满了锈跡和烟渍。 工厂仿佛是不知疲倦的巨兽,无论昼夜地喷吐著或浓黑或灰黄的烟云,將天空染成一种难以消散的昏晦色调。 阳光艰难地穿透这层厚重的烟幕,投下的光线都显得浑浊无力。 空气中似乎永远瀰漫著刺鼻的硫磺味、煤烟味和金属熔炼的焦糊气,吸入肺里带著颗粒感的灼热。 一些未扩建前的县城建筑得以在城市中保留,只是传统的飞檐翘角在这片钢铁丛林中显得矮小而无助,几乎要被彻底淹没。 如果说画面和气味给冯绣虎带来了福纳斯城的初步印象,那么当他们正式踏入这座城市,轰鸣的“脉搏”使他得以通过声音进一步了解城市的內里。 那股震盪耳膜的喧囂,不再是街道的叫卖和市集的吆喝,而是无数巨大机器发出的轰鸣。 蒸汽火车的汽笛尖锐而具有穿透力,时不时撕裂空气;工厂里工具机的撞击声,锻锤的砸落声,齿轮的咬合声,匯成了低沉且持续不断地声浪,如同巨兽的心臟,震得脚下土地都在微微颤抖。 各种金属摩擦撞击的噪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冰冷而亢奋的工业交响曲,却淹没了所有自然的声音。 这座城市的布局几乎完全围绕运输和生產展开。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宛如巨蟒般蜿蜒穿行於城中的铁轨,它们还远未成网,一段段地铺设,有些已经通车,有些还只是枕木和钢轨的骨架。 巨大的蒸汽压路机和其他来自西洋的工业机械轰鸣著作业,工人们如同蚂蚁般在期间忙碌。 与虞靄州其他地区常见的木石结构不同,这里的建筑大量使用红砖和钢铁,方正、粗獷,一切以实用为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 街上的人群也截然分明。 最多的是面目黧黑,满身油污,眼神中透著疲惫麻木的工人和苦力,他们有些是被强行徵召的,也有些是主动前来做工挣钱。 其间夹杂著少数穿著考究洋装,头戴硬顶帽的洋人,他们神色倨傲,步伐匆匆,拿捏著腔调发號施令。 当然也並不是所有本地人都是一脸苦相,比如一些投机者或买办,亦或是被洋人僱佣的保鏢和监工,他们也穿梭其中,试图从这钢铁洪流中分一杯羹。 偶尔也有穿著传统长衫的老者走过,抬头看一眼面目全非的城市,眼中儘是茫然和牴触,最后却只能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去。 “哥,你看那里。” 顺子低声提醒冯绣虎。 冯绣虎顺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原来虞靄州刚烈的民风在这座城里也並非毫无痕跡。 仔细瞧瞧,高大的围墙上残留著未被清理完全的抗议標语;工厂大门处被恶意泼洒的污跡怎么也冲刷不净;街上巡逻的巡捕队在这里出现的频率更是远高於其他地方,他们目光扫视,警惕著隨时可能发生的衝突。 冯绣虎眯眼笑道。 “我猜……周岫青说的『北边』大概就是这儿了。” (本章完) 第517章 516真假二爷 第517章 516真假二爷 福纳斯城的光景,是顺子这辈子从未见过的景象。 看着周遭的一切,顺子的目光中流露出的不是好奇,而是一种隐隐的防备和畏惧。 方有六注意到了顺子的眼神,笑问:“你看到了什么?” 顺子沉默片刻,低声吐字:“……怪物。” 方有六闻言一愣,他能理解顺子话里的意思,却无法理解顺子的感受。 对来自秘法学院的方有六而言,福纳斯城的风格虽然与玄国的气质不太符合,但落在方有六眼中,这不过是一座更加具有赫列托泽帝国特色的工业城市,并不算特别稀奇。 所以他不理解顺子的感受,于是问道:“帆城也有工厂,你又不是没见过,至于这么惊讶吗?” 顺子摇摇头:“不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出来。 但冯绣虎是知道的。 帆城是有不少工厂没错,但大多都只局限于纺织厂加工厂一类的轻工业,而眼下福纳斯城所见的,却全是浓郁的重工色彩。 随处可见的庞大机械,永无休止的钢铁嘶鸣,它们无处不在,对于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的顺子来说,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颤,所以只能用一个单调“怪物”来总结自我的感受。 顺子下意识想把手按在枪柄上,试图借来一点底气,结果却摸了个空——双管喷子在来之前就被巡捕给收走了。 冯绣虎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能感觉到顺子的不自在。 顺子不喜欢这里,这是一种亲眼目睹了由机械迸发出人类所无法触及的伟力后,而下意识产生的抗拒感。 他把手搭上顺子的肩膀,顺子回头看来。 冯绣虎指着远处:“看到那些蒸汽了吗?” 顺子点点头:“看到了。” 冯绣虎轻笑:“那是它们在喘气,就像耕地的牛,拉车的马一样。” 顺子扯着嘴角:“原来是铁皮的畜生。” 说完这句,他忽地眼睛一亮,对冯绣虎笑道:“哥,我不怕了。” 冯绣虎微微颔首,顺子只是没文化,其实挺聪明。 再次打量起四周,顺子眼里有了好奇,嘴里笑骂着:“嗐呀,还真别说,铁皮畜生叫得再欢,也得有人拽缰绳挥鞭子。” 旁边巡捕不屑嗤笑:“哪来的土包子,真当是赶牛牵马那般轻巧?能把铁壳子摆弄得动起来的都是技术工,是好手艺!” 冯绣虎搭话:“我也有驾照,c1能开吗?技术工的工钱怎么算的?” 巡捕转头打量:“你?” 他翻了个白眼:“想得倒挺美,咱福纳斯城给工人开出的工钱是全虞霭州最高的,好多人想进厂挣钱都没路子,你一个马匪就算了吧。” 顺子不忿瞪眼:“我们不是马匪!” 巡捕有些怕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是不是你们说了不算,二爷三爷说你们是,你们就是。” 冯绣虎不明白了:“凭什么马二叶三说是就是?他们又不是绿林道上的人,就算真是马匪,他们也认不出来呀。” 巡捕冷笑一声:“小喽啰还操心起大老爷的事了?告诉你也无妨,二爷三爷现今就在府衙高坐,正要招兵买马——哎哟!” 话还没说完,巡捕队长从后面突然冒头,一脚将多嘴的巡捕踹了个趔趄。 巡捕队长沉着脸道:“管好你的舌头。” 巡捕低着头讷讷不再言语。 见此一幕,冯绣虎和方有六交换了一个眼神——这里边有事。 …… 被押回城的不止冯绣虎三人,还有许多被捉了活口的正经响马。 一行人穿过噪音不断的街道,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抵达了位于城中心的巡捕司。 途中虽没套出更多隐秘,但从巡捕们的闲聊交谈中,冯绣虎还是整理出了不少信息。 比如今日这番计划,其实是由一名巡长亲自带队的大行动——起先冯绣虎就疑惑过,一支巡捕队不过十几人,可在场远超这个人数,这才知道原来是不止一支巡捕队。 巡捕司里,除了最底层干活的巡捕,再往上就是巡捕队长,负责管理一支巡捕队;而巡捕队长往上则是巡长和副巡长,一名巡长的手里管着好几支巡捕队;而一座城市的巡捕司里,通常只有两到三名巡长。 至于巡长再往上就无甚好介绍的了,诸如科长副科长,司长副司长之流,那都是坐办公室的官员,而不是在外面拼命的。 言归正传,冯绣虎从巡捕交谈中听得,今日行动是巡捕专门设下的局,针对的就是黑三娘这支臭名昭著的响马。 从这个结果便不难猜出,黑三娘应该不是头一次炸洋人的铁路了。 只可惜巡捕司棋差一着——没想到黑三娘是个谨慎性子,不仅率匪帮主力乔装隐蔽,而且本人根本没有亲上前线,这才在事发后得以及时脱身。 这也才有了冯绣虎三人被抓来顶包的无妄灾。 且说众人被带进巡捕司,关进了铁笼里。 由于人数不少,便没了单人牢房的待遇,冯绣虎三人跟一众正经响马挤在同一个笼子里。 冯绣虎正想着多久才能见着“二爷三爷”,方有六不由分说从他兜里掏出香烟,殷勤地给牢房里的马匪们散了一圈。 方有六边散烟边赔笑:“各位好汉,大家走江湖都讲个仁义,待会巡捕司审下来,一定记得替我们仨作个证,咱仨真不是响马。” 众匪接过烟,都冷眼打量三人,却无一人应声。 就在这时,外面的大门忽然开了,数道身影走了进来。 众人全都投去视线。 只见为首二人最是显眼——一人矮胖富态,浑似大瓮;一人高瘦直溜,彷如竹竿。 矮胖者双眼眯缝,脸庞噙笑,身上的褂子被撑得紧绷,手里盘着两枚铜丸;高瘦者不苟言笑,比常人高出一大截,过门时须低着头才不会碰着门框。 二人身边陪着一位穿板正洋装的中年男人,他殷勤引路:“二爷三爷小心落脚,牢房这等腌臜地方,污秽甚多,要是脏了二位的鞋底就不美了。” 矮胖的“二爷”笑着回话:“严司长哪里的话,我们兄弟二人一路走来,什么腌臜没见过?那千屿城的牢房我也不是没闯过,你说是也不是?” 巡捕司司长严怀铮赔着笑连连点头。 “胡说!” 忽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众人齐齐看去。 只见牢房中冯绣虎认真纠正道:“谁说他闯过了?他明明就是托关系走后门进去的!” (本章完) 第518章 517招揽马匪 第518章 517招揽马匪 被突然呛声,“二爷”脸上笑意不减,只是双眼更眯缝了些。 “二爷”笑而不语,一副不予计较的模样,但严怀铮却不能不管。 他指着冯绣虎呵斥:“笑话!二爷是多么响当当的人物,用得着走后门?你当过二爷吗就张嘴乱说!” 不待冯绣虎回话,“二爷”抬手搭住严怀铮臂膀,笑道:“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费这番口舌。” 严怀铮便赔着笑点头。 冯绣虎愈发看不明白了——自己在府衙有这么高的档次?之前自己怎么没这份待遇? 这边二爷三爷随严怀铮来到牢门旁,一胖一瘦一矮一高二人便打量起牢中众匪,时而默默颔首,时而交换眼神。 严怀铮低声解释:“这里就是今天刚逮回来的马匪,全是黑三娘的手下,只怕匪性难治,不如直接毙了。” 众匪齐齐瞪眼看来。 二爷摆手浅笑:“哎,严司长哪里的话,但凡有个正经活计,谁又愿意把脑袋别裤腰上落草?在外面你叫他们马匪我不挑你理,但到了这里,就都是我马二的兄弟。” 冯绣虎接茬:“可不是么,你们都姓马。” 众匪纷纷把目光落到马二身上,更有人激动喊道:“二爷果真仁义!” 方有六蹲在角落里吭哧吭哧憋着笑。 冯绣虎耐不住疑惑,扒拉开挡在面前的众匪,凑到最前对“二爷”发问:“等会儿的。” “二爷”笑着看来:“这位兄弟有什么话说?” 冯绣虎冲他扬扬下巴:“你是马二?” “二爷”点头应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鄙人正是马二。” 冯绣虎又看向旁边的瘦高个:“你是叶三?” 瘦高个冷眼俯视:“叶三也是你叫的?” 严怀铮赶紧接腔:“叫三爷!” 顺子顿时不高兴了,从地上站起身,脑袋差点顶到牢房的天板上。 他挤开众匪,走到冯绣虎身后,铜铃般的招子怒视牢房外众人。 突然冒出来的魁梧身形令外面一干人等纷纷色变,其中“二爷”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惊疑。 只听冯绣虎又问:“马二叶三都在,那方六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方有六也挺好奇,偷偷竖起耳朵听着。 “二爷”心中生疑,第一时间没有接茬,反倒是“三爷”不耐烦了:“什么方六?老子不认识。” 冯绣虎回:“就那个赶车的。” “三爷”冷笑:“我道是谁——你都说是赶车的了,我记他名字作甚?” 冯绣虎“噗嗤”一声笑了,方有六脸色黑了。 “二爷”突然出声打断,他冲冯绣虎微微拱手:“还未请教,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冯绣虎咧嘴笑道:“我叫阿虎。” “二爷”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又立马看向顺子:“这位壮士呢?” 顺子愣在当场,憋了半晌终于开口:“那……那我叫阿豹。” 闻言,“二爷”心里那口气彻底松了,笑容也再次阳光起来,顺着众匪依次问下去,没多久就问到了方有六头上。 方有六没好气道:“我?我就一贱役,名字不值当二爷三爷记住。” “二爷”见此人平平无奇,一副受气包似的老实人样子,遂也不再过多关注。 且说“马二叶三”俩人的名头已在江湖上颇为响亮,眼下众匪虽身处囹圄,却不妨碍他们隔着牢门跟“二爷三爷”寒暄套近乎。 这个说句“二爷仁义”,那个道声“久仰大名”。 “二爷”也是来者不拒,对谁都端着笑脸,丝毫没有架子。 这副做派博得众匪深深好感,一番周旋后,“二爷”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正轨。 但听“二爷”开口:“弟兄们都是江湖上的豪杰,可容我说句体己话,咱们这些江湖人,喊得再响亮,做派再光鲜,背过身去,暗里的苦却只有自己晓得——无非是拿命挣些浅薄家底,说不得那天就遭了横祸,早早去见了轮回天,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全便宜了旁人。” 众匪面面相觑,不知“二爷”的深意。 “二爷”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若是弟兄们看得起,眼下马二手里有一桩生意,正想带着弟兄们一起发财。” 众匪中有人搭腔:“二爷莫绕弯子,有话直说便是!” “爽快!” “二爷”抚掌轻笑:“既如此,那马二也不藏着捏着了——我与城中的洋老爷谈了笔大生意,要买黑三娘的脑袋!” 此话一出,牢房中霎时安静。 “二爷”显然早有预料,继续劝说:“我马二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自不会逼迫你们。” “但且听我把话讲明白了,炸铁路是黑三娘的主意,这里边儿是黑三娘和洋老爷的仇怨,你们不过是出把子力气——可替谁卖力不是卖?况且洋老爷出的价钱可比黑三娘多多了!” 众匪中有人小声嘀咕:“咱们是虞霭州的种……替洋人卖命,日后在江湖上怕是要被戳脊梁骨……” “二爷”胖手一挥:“放宽心便是,要说出去,你们便是替我马二干活的,所有骂名我马二一人担着,绝不敢害了弟兄们的名声。” 听到这冯绣虎不干了,赶紧跳脚反驳:“我不同意!凭什么骂名全让马二担了?” “二爷”欣慰看来:“看不出来阿虎兄弟竟还是个体贴人,不过无妨,些许骂名罢了,我马二不怕这些。” 冯绣虎急坏了:“他妈的我怕呀!” “怕个卵子!” 此时“三爷”说话了。 他见其余马匪仍不开腔,遂冷冷发话道:“莫忘了你们现在的处境,须听得懂好赖话,我家哥哥好心拉你们一把,若还不知伸手,便等着枪毙吧。” “二爷”也不再出声,只是笑眯眯把牢里众人看着。 好半晌后,众匪终于推出一人:“二爷说得在理,我们兄弟几个能跟着二爷,那是天大的福分,便全凭二爷吩咐了。” “二爷”满意点头,嘴里却说道:“不是不相信兄弟们,但好些事得看怎么做,空口白牙说再多也不作数——我有意差遣一人回飞沙道给黑三娘下战书,不知哪位兄弟愿往?” (本章完) 第519章 518又见寨子楼 第519章 518又见寨子楼 此话一出,众马匪再次安静了下来。 在场都是久经江湖的老油子,如何听不出“二爷”话里的深意? 那话里“下战书”的由头是假,逼着众人死心塌地站边才是真! 就说那被差遣回去送战书的人——此人若一去不回,那剩下留在“二爷”身边的弟兄还能活?此人若回了寨子如实相告,谁又能保证寨子里的马匪听了不起二心?黑三娘又是否会放此人回来,那都不好说了。 所以众马匪都不愿主动冒头当这个“送信人”。 “二爷”见大家没动作,笑眯眯道:“你们是自家弟兄,知根知底,如果非要我来选,便只能闭着眼睛指了。” 就在马匪们惶恐焦急之际,忽然角落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罢了,我去吧。”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清是方有六慢悠悠从地上站了起来。 “二爷”眼睛一亮:“好胆色!这位……你叫什么来着?” 方有六翻了个白眼:“别问,问就是贱役。”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介意。 顺子凑近过来,低声问他:“你掺和个什么劲?” 方有六打了个哈欠:“横竖都要跑一趟的——我车还停在车马店呢。” 这时候,马匪中有人脑子没转过弯来,下意识想出声挑明冯绣虎三人的身份,却被身旁经验老到的同伴猛拽了一把,这才赶紧收声。 “三爷”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指着方有六说:“那就你了。” “二爷”则从巡捕处拿来钥匙,亲自替他们打开牢门。 他对方有六道:“好兄弟,辛苦你跑这一趟,且把话带给黑三娘,得了消息便速速回来,咱们这帮弟兄都等着你呢。” 方有六敷衍应下,丢下众人率先走了——他心里最记挂的是自家的马车。 …… 话分两头。 方有六独自离去暂且不表,且说冯绣虎这边混在马匪中,被“二爷三爷”领着出了巡捕司。 “二爷”仍然对顺子颇为在意,走上街道时又过来套话:“阿豹兄弟生得如此健硕,想必在响马里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吧。” 顺子不擅长编瞎话,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冯绣虎。 冯绣虎则望向了旁边的马匪:“二爷问你们话呢,咱家阿豹到底是不是个人物?” 还是先前那个反应快的马匪,他一拍大腿:“嗨呀!怎么不是个人物?他可是咱们二当家!” “啊对对对。” “一看就是当二当家的料子。” “巡捕不都说了么,是二当家没错。” 众匪纷纷附和。 “二爷”双眼骤亮:“二当家!那你跟黑三娘一定很熟了?” 顺子眼神飘忽:“其实,也没那么熟……我才当上二当家不久。” 确实不久,大概一分钟前。 “二爷”只当是顺子还顾及义气,不肯透露黑三娘的事,遂笑笑作罢——他也不急这一时。 “二爷三爷”领着众人吃了顿涮肉,酒足饭饱后,众匪都有些醉醺醺的,交谈间也熟络了不少。 饭毕,“二爷三爷”又将他们带去了一座工厂。 有马匪大着舌头发问:“看这架势,难不成二爷要让我们去厂里做苦力?” “二爷”笑着摇头:“你怕是醉了,我马二岂是那种让兄弟吃苦的人?我这是给你们找个安身落脚的地方。” 原来是到安排住宿的环节了。 在工厂里绕了一大圈,冯绣虎突然看见了熟悉的建筑。 那是一圈拔地而起的寨子楼。 之所以用“圈”来形容,是因为整个寨子楼依附于一座上窄下宽的大肚烟囱而建成。 大烟囱通体由红砖砌筑,看样子应是已经废弃,于是被鸮人利用了起来。 “二爷”指着寨子楼说:“就是这儿了,此处的环境是差了些,但只是暂且落脚,等此番大事成了,定给兄弟们寻个宽敞院子。” “二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了,见他领着外人进寨子楼,沿途遇到的鸮人皆不奇怪。 众人乘坐升降机上到楼层,“二爷三爷”领着他们寻了个大房间,安置众人住下,并相约明日碰头。 “二爷三爷”前脚刚走,上一秒还醉醺醺的马匪们顿时全清醒过来。 他们立刻围上前将冯绣虎和顺子堵住。 顺子下意识往衣摆下摸——才想起枪被巡捕没收了。 冯绣虎抬手示意顺子别急,对马匪发话:“你们也想当二当家?” 那个反应最快的马匪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少他娘废话,先把丑话给你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去二爷耳边多嘴,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冯绣虎明白他的意思,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只管放心,一日是响马,终身是响马,这响马我阿虎当定了!” 马匪冷笑:“你最好说的是真心话。” 冯绣虎接茬:“真心换真心,我把真心拿给你看,你们是不是也得给我说点真心话?” 马匪们默默交换眼神,最后看回冯绣虎:“你想听什么?” 冯绣虎问:“我想听听黑三娘和洋老爷的爱恨情仇。” “嘁——” 众匪纷纷嗤笑:“你还真是个外地人,飞沙道上,谁不知道咱铜哨帮大当家黑三娘是个有种的人物?” 另有马匪接话:“咱铜哨帮虽说干的是强盗的买卖,但在大义上……” 冯绣虎抬手打断:“打住,我知道你们没少给洋人使绊子,我是问,为什么洋人就盯上黑三娘了?” 马匪吸了吸鼻子,颇有些得意道:“当然是因为大当家不仅有种,而且还有手段。炸洋人的铁路,劫洋人的货物,咱们是干一次成一次,把洋人给逼急眼儿了,这才把二爷三爷请来助拳。” 冯绣虎听得一愣:“等等,你们早就知道马二跟洋人联手了?” 马匪白他一眼:“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二爷坐镇福纳斯城的消息就是府衙放出来的。” “飞沙道上不止铜哨帮一家,二爷三爷一来,不少别家的响马甚至主动投诚,要么是仰慕二爷三爷的名望,要么是图人手里的银盘子,像咱们铜哨帮这般有种的,反倒是少数。” 冯绣虎咬着指甲不吭声——他隐隐感觉自己好像被做局了。 (本章完) 第520章 519又是阿伯特 第520章 519又是阿伯特 这件事透着古怪,只是冯老爷一时还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但说回眼下,冯绣虎至少能琢磨清楚一件事——这针锋相对的两边,针对的都不是某个群体,而是某个明确的目标。 比如洋人要对付的只是黑三娘,而不是飞沙道上的马匪——否则也不必故意放出“二爷”的消息,吸引周边响马投诚。 至于黑三娘这边…… 冯绣虎问道:“跟马二做生意的洋人来头不小吧?” 马匪中那个经验老到反应快的年纪稍长,他也是几人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闻言竖起大拇指:“你脑子倒挺灵光。这事你问别人或许还真不知道,但咱们铜哨帮再清楚不过。” “那洋人名叫卡耐夫·阿伯特,说是这福纳斯城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冯绣虎不信:“他一个洋鬼子,凭什么能当这儿的土皇帝?” “怎么不行?” 老马匪撇嘴道:“这偌大的福纳斯城,一大半工厂全是他的产业,往前捯个几年,这儿不过是座土县城,福纳斯城有如今这副光景,全仰仗这位洋老爷,所以就连府衙的官老爷也得小心伺候着。” 冯绣虎正想追问,顺子突然偷偷拽了他一把,低声提醒:“哥,阿伯特。” 冯绣虎忽地反应过来,眼皮一抬:“这个阿伯特老爷,不会也是来自赫列托泽帝国吧?” “多新鲜!” 老马匪拔高声调,讥笑道:“你现在看到的福纳斯城,可不正是赫列托泽帝国的手笔?那位阿伯特老爷,便是战争教会钦点,派来坐镇福纳斯城的掌舵人!不过你为什么要说‘也’?” 冯绣虎沉吟片刻:“这个卡耐夫·阿伯特,他和提尔格·阿伯特是什么关系?” 老马匪一愣:“这是哪位老爷?” 得,总算是问到他不知道的地方了。 冯绣虎的思路逐渐清晰,提尔格·阿伯特是战争教会的手套,他负责的项目是在三条大川上修建大桥,如果卡耐夫·阿伯特也是类似身份的话,他被安排的项目多半就是打通虞霭州的铁路。 这二人虽然身处不同的地方,但掌管的事情却是紧密相连的。 更深的事情这几个马匪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冯绣虎也就没再多问。 临到晚上时,同屋的几人各占了床位准备入睡,顺子翻箱倒柜,想找出个像样的盆来给冯绣虎打水洗漱,可翻找半天未果,不由得抱怨:“这寨子楼的条件还不如咱们在底城的时候。” 冯绣虎见那些马匪安之若素,心里有些好奇:“你们真就踏实住下了?眼下马二叶三不在,咱们就是跑了他们也不知道。” “跑?” 老马匪在床上翻了个身:“二爷既然敢把咱们带来,就不怕咱们跑——进来的时候我便瞧见了,这一层住得不止是鸮人,还有不少熟面孔。” 冯绣虎皱眉:“熟面孔?我咋没见到。” 众马匪都笑出了声。 老马匪笑着摇头:“是我们的熟面孔,不是你的——那些来投靠二爷的匪寇都被安置在这里,我们如果想跑,只怕前脚刚出工厂的门,后脚就得被这些人逮回来邀功。” 原来是这个道理,冯绣虎默默点头。 …… 翌日醒来,顺子跑去找其他房间的鸮人借来了木盆和毛巾,然后跟冯绣虎一起去了盥洗区。 所谓的盥洗区,其实就在寨子楼楼下,从工厂里接了两根水管过来。 冯绣虎二人过来时,已经有许多鸮人排着队等用水。 这些鸮人脸上大都透着疲惫,眼神却不似冯绣虎在别处看见的做工鸮人那般麻木。 冯绣虎猜测,或许巡捕并未说谎——福纳斯城的工厂并未克扣工钱,并且出价颇高。 鸮人很多,水管却只有两根,冯绣虎二人等了十多分钟,总算前面只剩一人了。 可排在前面这位鸮人却十分磨叽,他也不洗脸,就握着个凹凸不平的铁皮杯,慢条斯理的刷牙,动作慢得几乎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仿佛生怕把水溅到了脸上。 起初冯绣虎没过多关注这个鸮人,此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瞪眼看过去。 可还不等冯老爷发难,有人先一步当起了刺头—— 队伍后方出现骚乱,一行人带着一身的匪气和起床气挤了进来,鸮人队伍顿时被推攘得乱成一团。 冯绣虎和顺子回头去看,原来是住在同一层的“舍友”。 鸮人们是敢怒不敢言,眼看这帮匪类挤到冯绣虎跟前了,冯绣虎赶紧开口:“大哥,自己人。” 打头的汉子愣了一下,冯绣虎闪开身位,指着前面还在磨蹭漱口的鸮人:“就是他赖着不走!” 汉子看了冯绣虎一眼,绕开他把手伸向前面的鸮人。 那鸮人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竟先一步侧身躲开,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淡定说道:“我好了,你们来吧。” 汉子抓了个空,脸上有些挂不住:“我让你躲了吗!” 他一巴掌扇过去,鸮人下意识想退,可犹豫了一瞬后还是停住了脚步,只是抬起手臂象征性挡了一下。 “还挡?” 汉子狞笑,一脚踹在鸮人肚子上,把他踹得连滚了两个跟头。 身后众匪一拥而上,围着鸮人拳打脚踢。 汉子总算满意了,耀武扬威似的用眼神睥睨环视,周围鸮人无不避开视线。 顺子看不过去,把目光投向冯绣虎,嗓音里压着怒意:“哥。” 冯绣虎没接茬,定定望着匪群里那个鸮人。 等了好一会儿,只见那鸮人依然只是抱头蜷缩在地,没有丝毫试图反抗的迹象。 冯绣虎没耐心了,摆摆手对顺子说:“去吧。” 顺子咧嘴露出白牙,摩拳擦掌走上前去。 冯绣虎回过头来,前面的汉子霸占了水管,正歪着头往嘴里灌水。 冯绣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其死死摁在水管上——水龙头差点没直接捅进汉子的嗓子眼里,凉水顺着食道汩汩往里灌,下意识屏息时,水又从嘴里和鼻腔喷了出来。 汉子手舞足蹈地挣扎,却根本抵不住冯绣虎的力气。 随着水灌进了气管,汉子发出痛苦的咳嗽声,溢出来的水流也带上了血丝。 渐渐的,汉子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冯绣虎终于松了手。 (本章完) 第521章 520神秘的黑三娘 第521章 520神秘的黑三娘 汉子瘫倒在地,冯绣虎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汉子当场呕出一大口水来。 冯绣虎说:“叫你喝生水,闹肚子了吧。” 汉子清醒了一些,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冯绣虎:“兄弟哪条道上的?” 冯绣虎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我是跟黑三娘的,怎么着?” “黑三娘”这个名字显然在飞沙道上有些份量,汉子当即转了话茬:“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 冯绣虎回:“那我给你叫个好汉来——顺子!” 顺子咚咚咚跑了回来,顺手在脸上一抹,面庞上顿时被糊满了血迹,看着骇人极了。 倒霉汉子这时候才瞧见比他更倒霉的是那边的弟兄,一个个全躺在地上,不是筋断骨折,就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汉子哪还不明白是踢到铁板了,赶紧又变化了口风:“咱们现在都是跟着二爷混饭吃的,你把事情做这么绝,就不怕二爷怪罪?” 冯绣虎把汉子扶起来,贴心地替他拍打屁股上的灰尘:“那你就速速找二爷告状去——他要是不来,我午饭都没着落。” 说去就去,汉子丢下这帮弟兄,一溜烟地跑了。 冯绣虎转头看去,刚才那名鸮人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也没道声谢,已经独自走远了。 盥洗完毕,往回走的路上,冯绣虎和顺子身边终于没有外人。 顺子积攒了满肚子的疑惑,趁此时问出口:“大哥,咱们到底演的哪一出?” 冯绣虎回道:“还不够明显吗?有人想借我的名头做坏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的名声搞臭了。” 顺子不忿道:“你是说那胖矬子和瘦竹竿?这事好办,等今日遇见,我直接摘了他们的脑袋。” “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冯绣虎撇嘴摇头:“冒名顶替的是他俩,可出主意的却不是——源头多半是在那个阿伯特身上,咱们得去见见他。” 顺子揉揉鼻子:“马匪说那洋鬼子是个顶天的大人物,怕是没那么好见。” 冯绣虎咧嘴笑道:“所以这不得让二爷三爷帮忙引荐么。” 这称呼令顺子大感不适,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呸!冒牌货真让人恶心。” 冯绣虎点头附和:“这事确实不地道。人巾帼社想扯我的虎皮,至少还知道来见一面打声招呼,这边倒好,顶着个名字就招摇撞骗上了。” 回到房间时,几名马匪还在呼呼大睡。 没等太久,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顺子还道是“二爷三爷”到了,走过去开门一看,外面居然是方有六和一名巡捕。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方有六回来后找不着人,所以让巡捕带他来了这里。 待巡捕离开,方有六朝冯绣虎使了个眼色。 冯绣虎会意,和方有六一起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低声交谈起来。 “你车呢?” 冯绣虎随口问起。 “寄放在车行了。” 方有六回:“先说正事。” “我去寻到了铜哨帮,但没见着黑三娘。” 冯绣虎点头:“人毕竟是大当家,你也不够格见她。” 方有六却摇头道:“不是不见我,而是她消失了。” 冯绣虎一愣,他清楚方有六的本事,既然能说出来,那么这就是已经查探过的事实。 方有六继续说道:“不查不知道,这个黑三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冯绣虎的好奇心被勾起,追问:“具体不简单在哪儿?” 方有六想了想:“她枪法好。” 冯绣虎大失所望。 方有六又说:“她还懂兵法。” 冯绣虎脑门上冒出问号。 方有六补充:“自从她当上铜哨帮大当家,几乎就没有失手过。” 冯绣虎觉得有些没趣了。 方有六挠挠后脑勺:“我怀疑她还是个管理型人才。” 冯绣虎抬抬眼皮:“多新鲜,大当家手底管着一帮人,可不就是管理型人才么。” 方有六觉得冯绣虎未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响马帮那么多,哪个做到铜哨帮这么大的?自从黑三娘当上大当家,铜哨帮才富裕起来,要人有人,要枪有枪。” 冯绣虎打了个哈欠:“还有吗?” 方有六用力点头:“有!黑三娘不是第一次消失了。” 冯绣虎总算有了些精神:“哦?” 方有六趁热打铁:“飞沙道上盛传,说这娘们儿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每逢出现,必是有大生意上门。” 冯绣虎听得直笑:“哪有那么邪乎。” 话音刚落,走廊上忽然笑声传来:“什么邪乎事?阿虎兄弟且说给我听听。” 冯绣虎和方有六转头看去,原来是“二爷三爷”到了。 冯绣虎也跟着笑:“我们在说,在千屿城时,二爷三爷明明是跟府衙洋人不对付的,没想到在这福纳斯城,二爷三爷居然也给洋人干活了,你说邪不邪乎?” “二爷”脸色微微一僵。 身后的“三爷”斥道:“我们两兄弟的事容不得你置喙,你懂个什么,千屿城是千屿城,福纳斯是福纳斯,那能是一码事吗?” 冯绣虎笑着点头:“说得在理,就好比马二是马二,二爷是二爷,不能放一块儿论。” 这话落到“二爷”的耳朵里难免有些尖锐,他面色微沉:“阿虎兄弟话里有话吧。” 冯绣虎收敛笑意,颔首道:“有。” “二爷”眯起眼睛:“那便说来听听。” 冯绣虎坦言道:“我要见卡耐夫·阿伯特。” “三爷”嗤笑一声:“你算哪根葱?阿伯特先生的每分每秒都金贵,你也配……” “二爷”却抬手制止了“三爷”继续往下说,他凝视着冯绣虎:“我要是不答应呢?” 冯绣虎笑道:“那我就拎着你的脑袋去见。” 气氛顿时凝滞了。 “二爷”思绪飞快转动,半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脸上笑意消失,低声说道:“我可以带你去。” “二爷”盯着冯绣虎,停顿了一秒才继续开口:“……看在二爷的面子上,有些话须提点一番。” 冯绣虎扬扬下巴:“说来听听。” “二爷”上前一步凑近,声音更低了几分:“千屿城是千屿城,福纳斯是福纳斯,在这个地界,甭管是二爷还是马二,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本章完) 第522章 521独特的宴席 第522章 521独特的宴席 冯绣虎推了他一把,皱起眉毛:“你漱口了吗,就离我这么近。” “二爷”低声笑笑,不以为意:“今晚有一场宴席,届时阿伯特先生会出席,你便跟我一道去。” 那感情好。 冯绣虎点点头,对于这个结果他是满意的——就怕“二爷”不上道,还得多费一番功夫。 所以能不费力地把事情说清楚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结果等到了晚上,冯绣虎才知道这所谓的“宴席”究竟是个什么样式。 …… 宴席的地址居然就在这座工厂里,从寨子楼出来,走路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冯绣虎望着前方的红砖厂房沉默了良久,他问“二爷”:“这就是你说的带我去见阿伯特?” “二爷”大咧咧笑着:“阿伯特先生就在里面,我可没骗你。” 冯绣虎回头,看向身后乌泱泱一大片人——几乎所有被“二爷”招揽的匪寇都来了。 冯绣虎冷笑道:“怎么,他们也想见阿伯特?” “三爷”正招呼着众匪,给他们安排工作——这几个守大门,那几个去巡逻等等。 冯绣虎算是看明白了,“二爷三爷”这是把他们拉过来当保安队来了。 见冯绣虎脸色不太好看,“二爷”凑近把手搭在冯绣虎肩上,低声说道:“别拉着个脸,我又没诓你,阿伯特先生就在里面,等会儿就能瞧见。” 冯绣虎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掉两次,他已经不吃这套了:“远远瞧见也算见过面了是吧——真当我脾气好?” “二爷”嘴角一撇,收了语气里的客套:“早先便提醒过你,莫太拿自己当回事。我知道,你要么就是马二,要么就是跟马二有关系的人,但我也说了,这里是福纳斯城,马二的名头唬唬江湖人也就罢了,但还入不得阿伯特老爷的眼。” 冯绣虎拍拍他的肩膀:“不怪你,你们对马二的认知还是太片面了。” “二爷”权当冯绣虎是在装腔作势,冷笑数声:“既然你不信邪,便跟我进来吧。” 说罢,“二爷三爷”领着冯绣虎三人往厂房大门走去。 门一推开,喧嚣的声浪便蜂拥入耳。 冯绣虎定睛看去——只见空旷的厂房里挤满了人,这些人大都穿着制服,分明是在厂做工的工人。 可此时他们却无比激动,挥舞着手里的票根,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 令他们激动的源头是厂房最中间的擂台,两名赤膊的拳手正在互殴。 冯绣虎一时没看明白:“宴席?” “二爷”扯着嗓子喊:“你看二楼!” 冯绣虎抬高视线,这才发现二楼栏杆处站着许多穿洋装戴礼帽的洋人,其中也不乏官员和贵妇小姐。 一层和二层的装潢泾渭分明。 此处整个建筑其实就是一座被废弃的厂房,一层保留了这种粗糙的工业风格,但从栏杆开始,二层却极尽奢华,栏杆后方还隔出了待客厅包厢等设施。 “二爷”大声说道:“阿伯特先生就在上面,但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什么人就待在什么位置,等会远远看一眼得了。” 也难怪他会这样说,冯绣虎注意到通往二层的楼梯处站着几个特殊的人——神卫军。 从盔甲上的纹饰来看,他们属于战争教会。 “怎么会有教会的人?” 顺子也注意到了,神色立刻警惕起来。 “二爷”嗤笑道:“现在知道怕了?那是教会专门安排来保护阿伯特先生的!可不止这几个,更多的跟在阿伯特先生身边哩!” 冯绣虎愈发不明白了——这个阿伯特有这么重要? 见冯绣虎不吱声了,“二爷”只当他打消了念头,于是自顾自介绍起今晚的“宴席”来。 “这样的‘宴席’每个月都有一次,阿伯特先生将手底每个工厂的老板全部召集起来,算是例行聚会,顺便也谈谈生意上的事;至于一层这里……” “二爷”朝中间的拳台努努嘴:“一来是给老爷们看热闹的消遣,二来则是阿伯特老爷心善,给这帮苦力一个挣钱的机会。” 冯绣虎:“怎么说?” “三爷”哼哼两声接话道:“你白长了一对招子,这还看不明白?这帮做工的苦力,觉得自己拳脚厉害的就上去叫阵,打赢的就有赏钱拿;不想拼拳脚的也能去边上下注,运气好也能赚些。” 冯绣虎恍然点头。 “二爷”眼珠子一转,笑着对冯绣虎说:“话说回来,你要真想跟阿伯特先生聊上两句,也不是全无办法。” 冯绣虎看向他等着下文。 “二爷”指着擂台上:“上去叫阵,打到无人敢上台了,就是今晚最终的赢家,阿伯特先生不仅会亲自给你发一大笔赏钱,运气好的话,还能被推荐到教会的神卫军去。” 冯绣虎一拍大腿:“你早说呀!” 他朝前一指:“阿豹,上!” 顺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于是赶紧朝人群中挤去。 冯绣虎正要跟上,却被方有六拉住。 他说:“等会儿见到阿伯特,有话好好说。” 他倒是不担心顺子打不赢,只是怕又惹来麻烦沾身。 冯绣虎敷衍地应了,顺口问起:“咱们现在还在虞霭州,这里本是黑夜教会的教区,怎么福纳斯城势大的反而是战争教会?” 方有六想了想:“你只知道工业技术是从西大陆传过来的,却不知在西方五大帝国中,被称为‘工业之国’的其实只有一个,那便是赫列托泽帝国。” “并非其余四个国家就没有工业体系,之所以赫列托泽帝国能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重工业是最发达的——而重工业是所有工业生产的基石。” “你现在看到的福纳斯城,其实已经具备了许多赫列托泽帝国的风格,这整座城市,就是赫列托泽帝国一手经营起来的,所以哪怕是在黑夜教会的教区范围,这里的话语权依旧掌握在战争教会手里。” 冯绣虎确实不了解这方面,他摸了摸鼻梁:“我还以为信仰战争之神的赫列托泽帝国全是一群好战的狂热分子。” (本章完) 第523章 522沈小姐 第523章 522沈小姐 方有六莞尔一笑:“片面了不是?所谓的战争,并不一定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 冯绣虎没听明白:“还能是哪儿?” 方有六余光瞥间顺子已经跳上擂台,便没再接茬,而是提醒道:“三爷上了。” 冯绣虎一听,刚才的话题转眼抛之脑后,着急道:“快,找地方下注去!” 方有六愕然:“这钱你也挣呀?” 冯绣虎没理他,左顾右盼寻找下注的桌子,可当视线扫过擂台时,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是他?” “谁?” 方有六顺着看去,只见擂台上,顺子对面站着的是个精瘦的鸮人,此时他赤着上身,紫色的皮肤上蔓延着暗绿色的纹路,显得颇为妖异。 这人方有六不认识,但冯绣虎早上才见过——正是那个因为动作慢而挨了一顿揍的鸮人。 方有六问:“你认识他?” 冯绣虎凝视着台上,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身旁一位自来熟的工人兴奋地回道:“他叫长瑞!跟我住同一间屋子!” 方有六顺势接茬:“你还有心思高兴?他要挨揍了。” 工人不屑道:“块头大也不一定顶用,长瑞都打下去七个人了!” “哦?” 方有六再次打量起台上的鸮人:“难不成他还是个练家子?” 工人耸耸肩:“那谁知道去?他才来几天,连个熟人都没有,谁知道他以前是不是练过。” 再说回擂台上。 顺子也认出了自己的对手,感到颇为惊异:“你还会打拳?” 长瑞不接话,只是默默打量着顺子身形,似乎在考虑从哪里进攻。 对面不大不小也算个熟人,顺子反而觉得有些不好下手,他摸着后脑勺:“要不你自个儿下去吧,待会儿真给你打出个好歹来。” 台下的起哄声和嘘声响作一片,长瑞突然动了。 他略微躬身,箭步前冲,一记炮拳直逼顺子面门。 顺子反应不慢,立刻出拳相迎——只不过他担心伤了对面,于是收着许多力道。 嘭一声闷响,二人齐齐退了一步。 “嗯?” 顺子目光一凝,重新摆正颜色看去。 对面长瑞的表情也多了一丝警觉,眼神中透露着惊疑。 “你……” 顺子正欲开口发问,长瑞却再次有了动作——他果断抬手抱拳,道:“我认输!” 说罢,转身跳下台去,汇入人群不见了。 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顺子愣了两秒没回过神来。 这时一名裁判模样的工人爬上台来,冲着下面吆喝:“下一位!下一位!还有人叫阵吗?” 台下无人应声——顺子这体格往那一杵,看着就令人发怵,就算真有那要钱不要命的,此时也全都收敛了心思。 待裁判宣布了结果,顺子从擂台下来时人还有些发懵,这一架打得没头没尾,甚至没费什么力气,还没品出味来就结束了。 冯绣虎也埋怨他:“你就不能慢点?我还没找到下注的地方呢。” 听得冯绣虎说话,顺子回过神来:“大哥,刚才那小子……” 他看看周围,把声音压低:“感觉不是普通人。” 方有六问:“是个练家子?” 冯绣虎答:“是个修炼者。” 顺子讶异:“哥,你怎么知道?” 冯绣虎低声笑笑:“普通人哪挡得住顺子一拳?练家子也够呛。” 一名身穿洋装的胖子突然走近,打断了三人的交谈。 看样子像是位工厂管事。 管事朝顺子扬了扬下巴:“就你是吧,跟我来。” 顺子不明所以:“去哪儿?” 管事嗤笑一声:“新来的吧?你今晚打赢了,有资格见阿伯特先生一面,还有赏钱拿。” 说完,也不管顺子听没听明白,便自顾自往楼梯那边走了。 等到了楼梯口,管事回头一瞧,却发现身后跟了三个人。 他不禁怔住:“你俩干嘛的?” 冯绣虎扶了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认真回道:“我是选手的经纪人。” “经纪人?” 管事不明觉厉,又看向方有六:“那你呢?” 方有六沉默了,下意识看向冯绣虎。 冯绣虎代替作答:“他是司机。” 管事莫名其妙,不耐烦摆手:“什么乱七八糟的,滚一边去。” 顺子一听却不干了:“他们不去我也不去!” 管事气得冷笑:“嗨呀,你还挑上了!你们是哪个车间的?明天也别来上工了!” 冯绣虎赶紧说道:“那你先把这个月的工钱给我们结了。” 顺子疑惑:“咱们哪来的工钱?” 冯绣虎拽他一把:“我骗钱的时候别插嘴。” 方有六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厂房里太闷,还是待在冯绣虎身边让他喘不过气了。 管事拔高声调:“工钱上周才结过,你讨什么工钱?我看你是想闹事!” 就在此时,楼梯上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让他们上来吧。” 众人一起抬头,只见那是个年轻女人——她就像一株被精心养在暖房里的白茶,白皙的皮肤像羊脂玉一般温润细腻,脸颊透着些许薄红,更显得肤色清透矜贵。 她身穿一件崭新的长袖旗袍,剪裁合身,勾勒出玲珑曲线,却又不失分寸;领口一字盘扣用丝线细细盘出玉兰的形状,紧扣着纤细的颈项。 下摆侧边,开衩处微露素白缎面的高跟鞋尖,行走间裙裾窸窣,衩角涟漪般漾开,但绝不会瞧见半点轻浮。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被书香和富贵共同熏染出的气质。 在看清女人的瞬间,管事就已经堆起了笑脸:“沈小姐晚上好。” 沈小姐微微颔首,表情平淡:“与拳台上的赢家见一面,是阿伯特先生亲自定下的,别坏了规矩。” 管事赶紧点头附和:“沈小姐说得在理。” 他回过头对三人招手:“且跟我来,莫要乱摸乱看。” 于是一行人拾阶而上,从沈小姐身边路过时,冯绣虎还在好奇打量着她。 “我们是不是见过?” 冯绣虎没忍住发问。 沈小姐眼睑微微一抬,淡淡瞥了眼冯绣虎。 她没有接话,而是平静地走开了。 (本章完) 第524章 523男人的忌讳 第524章 523男人的忌讳 这一幕落到管事眼里,他发出低低的嗤笑:“管好招子别乱看,那是你八辈子都攀不上的高枝。” 他以为冯绣虎是故意套近乎。 冯绣虎不以为意,顺着管事的话茬发问:“她是什么来头?” 管事看看左右,小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也好断了你那点龌龊心思。那是沈家的千金沈墨柔,她爹是大玄军提督沈天阔,营区就在福纳斯城边上。” 冯绣虎了然点头,这名字确实没听过,他觉得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众人穿过走廊步入大厅,霎时间仿佛换了个世界,金碧辉煌闯入视野,一切喧闹都被厚重的实木门挡在了外边。 大厅里人员走动,却不显得拥挤,反而是冯绣虎等人的闯入引来了不少注目——主要是顺子实在太显眼了。 不论是穿洋装的洋人,还是穿马褂的贵人,亦或是旗袍修身的妇人小姐,纷纷投来视线,然后又笑着交头接耳。 管事端着谄笑朝人们拱手一圈,然后领着他们继续往里走,他用压得更低的声音嘱咐:“别乱看别乱摸,也别乱说话。” 冯绣虎冷笑一声:“规矩真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见皇帝。” 冯老爷一路走来,也到过不少地方,但像眼下这般束手束脚的还是头一遭遇到。 管事是这样解释的:“在福纳斯城,阿伯特先生跟皇帝也无甚两样。” 顺子语气不满:“他若是皇帝,那让府衙摆哪里?这里是大玄,怎么还让一个洋人踩到府衙脑袋上去了?” 此时他们穿过大厅进入了无人的走廊,管事回头瞪了顺子一眼:“这话可不敢叫别人听了去——我便这样说罢,假若阿伯特先生把福纳斯城的工厂全部带走了,你说大总统是砍阿伯特先生的脑袋,还是砍市长的脑袋?”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顺子哑口无言。 转过一个弯,前方走廊突然出现了人影。 方有六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冯绣虎和顺子的表情也出现变化——那边靠墙站成两排的一长溜,分明全是战争教会的神卫军。 从人数上看,起码是两支神卫军小队。 管事未能注意到身后三人的神情变化,他走上去与卫官交涉:“这是今晚擂台的赢家。” 卫官的目光直接锁定在顺子身上,打量两眼后又看向旁边二人:“他们是谁?” 管事微微张嘴:“呃……工友。” “工友?” 卫官再次打量——除了方有六外,冯绣虎和顺子的穿着跟“工人”并不搭边。 他心中生疑,招手示意神卫军上前搜身。 一番检查后,众人身上的东西全被翻了出来,但似乎并无武器。 神卫军正准备把东西还给他们,刚才的卫官却忽然出声:“等等。” 只见他跨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冯绣虎的手腕——他的手里拿着打火机。 卫官沉声道:“把手摊开,让我瞧瞧。” 冯绣虎不干:“你瞧得明白么你。” 卫官眯起眼睛,手缓缓按在腰间:“这是一件法器对吗,我察觉到了‘怒火’的烙印——交出来!” 本就不太高兴的冯绣虎终于要没了耐心,沉下脸道:“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方有六叹了口气。 在冯绣虎的手杖尚未落地之前,密密麻麻的藤蔓从两侧墙壁暴涨而出,将所有神卫军捆得结结实实。 仅剩的卫官表情骤变,立时拔出短铳朝冯绣虎脑门指来。 只是手臂才刚刚抬起,就在半空中被顺子单手擒住,动弹不得。 顺子从卫官手中拿走了短铳,当着他的面将短铳拧成了麻。 方有六举起双手,苦笑着解释:“先说好,我们真的不是来惹事的。” 只是从局面来看,这个解释多少有些苍白无力。 卫官试图做最后的抵抗,反手去抽背在背后的锯刀,手刚触及刀柄,他却不敢再动了。 锋利的斧刃抵在他的鼻尖上,那丝丝锋利的凉意激得卫官背后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甚至没看清这把斧子是怎么出现的。 冯绣虎握着斧柄,语气不善:“现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卫官默默咽了口唾沫:“或许是我看错了……” 话没说完,就被冯绣虎打断:“你知不知道顺走一个男人的打火机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啊?” 卫官一愣。 顺子和方有六也侧目看来。 冯绣虎惊疑:“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顺子不明所以,但无条件站冯绣虎这边,遂对卫官呵斥:“你凭什么拿我哥的火机?那是我哥的命根子!” 冯绣虎往回找补:“倒也不至于。” 方有六后悔了,他今天就不该来。 一旁的管事缩在墙边瑟瑟发抖,此时见卫官呆愣原地不知如何开口,他鼓起勇气站出来,赔笑道:“原来都是误会,洋人不知老爷您的规矩,这才不小心犯了忌讳,眼下把话说开,老爷便高抬贵手罢。” 说着还不停给卫官使眼色。 卫官总算回神,讷讷开口:“我确实不知道玄国还有这种……习俗?” 冯绣虎嘟囔着放下了斧子:“行吧,那就原谅你这一次——该进行哪一步了?” 卫官看向身后被绑在墙上的众卫兵,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让冯绣虎把人松绑。 管事小声道:“该去见阿伯特老爷了。”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他现在也不知道让这三位去见阿伯特是好事还是坏事。 卫官的眼神下意识瞥向身后的房门。 冯绣虎推开卫官,径直走上前拍门。 嘭嘭嘭! 不多时门被人从里边打开。 他不满地看向冯绣虎:“是谁这么不懂礼数……” 冯绣虎不禁笑了——居然还是个熟人。 巡捕司司长严怀铮,昨天才见过。 严怀铮看清冯绣虎时眼中也浮现出了疑惑——他看冯绣虎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冯绣虎看穿他的疑惑,自来熟地埋怨道:“你瞧瞧,严司长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严怀铮下意识客套:“哎哟,瞧我这记性,阁下是……?” 冯绣虎握住他的手摇了摇:“上一边儿慢慢想去吧,我现在没工夫跟你斗咳嗽。” 说罢,冯老爷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本章完) 第525章 524阿伯特的解释 第525章 524阿伯特的解释 严怀铮正愣神呢,就瞧见顺子和方有六也挤了进来。 看到顺子这特色鲜明的身形,严怀铮总算想起来了,他指着冯绣虎:“哎,哎!你不是那谁——” 冯绣虎没搭理,他已经走到了沙发旁。 这是一间奢华的待客厅,房间很宽敞,但人却没几个——如果除开那一排靠着墙站立的神卫军的话,房间里的人只有四个。 阿伯特也很容易辨认,他是四人中唯一一个洋人,正坐在最中间的独座沙发上。 或许是因为神卫军在侧给予的底气,面对冯绣虎三个陌生面孔的闯入,在座几人皆未表现出紧张。 阿伯特是个中年男人,身材既不痴肥,也不削瘦,反而颇为健硕,他的面庞有些方正,加上双眼明亮,反而显得这人的气质挺和善的。 值得注意的是,他洋装前胸的口袋里,别着一朵白。 阿伯特平静地看着冯绣虎:“你们是谁?” 其实随着房门敞开,走廊上神卫军被捆缚的景象已经落入了众人眼中,屋内的神卫军早已挡住门口形成合围,个个把手按在腰间,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 这时候管事弯着腰钻出来,小心地解释:“阿伯特先生,这位……” 他指着顺子:“这位是今晚擂台的赢家,依您的意思,我带他过来拜谒,只是中途闹了点小误会……” 阿伯特微笑着瞥了眼门外:“这误会可不算小。” 冯绣虎点头附和:“我觉得也不小,你侵犯我名誉权了,你说这事怎么算吧。” 阿伯特一怔:“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冯绣虎冷笑:“要是熟人我早抽你了。” 阿伯特脸色一沉:“不如把话说清楚吧。” 冯绣虎指了指脚下:“一楼有两个冒牌货顶着我的名字招摇撞骗——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阿伯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看向沙发上其余二人,歉意说道:“市长先生,提督先生,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里吧,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市长程若谦赶紧起身拱手:“无妨无妨,阿伯特先生的私事要紧,我们就不打扰了。” 对面的大玄军提督沈天阔也跟着站了起来,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冯绣虎。 二人并未逗留,待他们离开后,阿伯特朝冯绣虎笑笑,邀请他来沙发上坐下:“马二先生,请坐。” 冯绣虎也不跟他客气,招呼着顺子和方有六一块儿过来坐下。 阿伯特翻开空杯,主动替三人倒茶:“请容我向你表示歉意,在未经允许的情况借用了马二先生的名义,这确实是我的过失。” 阿伯特承认错误倒是挺快,但冯绣虎不是来听他道歉的。 冯绣虎冷笑:“好呀,所以你承认你早就知道楼下那俩是假货了?” 阿伯特淡淡一笑:“没错,但冒充‘马二叶三’并不是我出的主意,而是他们自发的行为。” 冯绣虎不解:“什么意思?” 阿伯特解释道:“其实我最开始不认识他们,那两个骗子来到福纳斯城后,自称是‘马二叶三’,靠着这个名头吸引了不少江湖人投靠,以此骗吃骗喝。” “我最近正好遇上了一点麻烦事,于是主动向‘马二叶三’抛去了橄榄枝,希望大名鼎鼎的‘马二叶三’能帮我解决麻烦,可当我亲眼见到那两个人时,立刻就识破了他们骗子的身份。” 冯绣虎感到好奇:“你是怎么识破的?” 阿伯特维持着矜持的笑容:“他们身上没有那种大人物的气质。” 冯绣虎最吃这套,闻言眼睛一亮:“你也听说过我的故事?” “呃……” 阿伯特不清楚他说的具体是什么故事,只好顺着自己的节奏继续往下说。 “江湖上的草莽,说到底只是普通人,他们就算听说了‘马二叶三’的威名,却也只是些空洞无实物的传闻,‘马二叶三’具体是怎么威风的,又厉害在哪里,他们说不出来。” “而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的比他们更多——比如马二叶三其实是修炼者,并且和神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等等。” 听到这,冯绣虎已经明白了一些,他语气不满:“所以说,你明知道那俩是假货,却还是选择跟他们合作——这做法更不地道了。” 阿伯特摊手:“所以我才在第一时间道歉。” 冯绣虎斜眼看他:“那我要是不接受呢?” 阿伯特笑道:“我可以提供一些金钱方面的补偿。” 冯绣虎一拍大腿:“你果然听说过我的故事!” 阿伯特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冯绣虎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试图往回找补:“其实我不是一个爱钱的人。” 阿伯特干笑附和:“看出来了,马二先生视金钱为粪土。” 冯绣虎赶紧摆手:“倒也不至于。” 话题又僵住了,阿伯特不知该怎么接茬。 冯绣虎挥挥手:“补偿什么的先不急,咱先把正事办了——” 他瞪着阿伯特:“那俩骗子就快把我的名声搞臭了,你是不是该消停了?” 阿伯特抿着嘴唇:“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不如我们合作吧——真正的马二叶三就在我的面前,我何必继续跟骗子合作呢?” 方有六终于忍不住了:“讲半天全是马二叶三,你就不能提一嘴方六?” 阿伯特愕然地看着他:“方六是谁?” 方有六握紧了拳头,愤懑地转过身去。 冯绣虎扯回话茬:“别管他。先说我不是答应了,我只是好奇——你遇到的麻烦到底是什么?” 阿伯特面露犹豫,视线游移了两秒:“……有人要杀我。” 冯绣虎脑海中灵光一闪:“黑三娘?” 阿伯特没料到冯绣虎居然知道这茬,显得有些诧异:“你是哪来的消息?” 冯绣虎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铜哨帮成天炸你铁路,你也把她视为眼中钉,你俩的梁子早结下了,除了她还能是谁?” 阿伯特恍然大悟,旋即无奈地笑了:“用大玄的话说,马二先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本章完) 第526章 525阿伯特的故事 第526章 525阿伯特的故事 冯绣虎虚心求教:“你再卖关子我就抽你。” 阿伯特呵呵笑了两声:“好吧,别生气。我的意思是,马匪和工厂的斗争,并不是黑三娘要杀我的原因,只是她达成目的的手段。” 冯绣虎一时没转过弯来:“想杀你还需要专门找个原因?她可是臭名昭著的马匪,杀人不眨眼,没有道理可讲的。” 阿伯特意识到冯绣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换了个方式解释:“假如你是马匪,你会想杀我吗?” 冯绣虎脱口而出:“当然……” 话音未落,他忽地反应过来了——对呀!马匪为什么要杀阿伯特?一边是剪径劫道的歹人,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正常来说,二者之间的冲突最多也就只限于炸铁路抢货物了。 扪心自问,如果冯绣虎是马匪,得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对阿伯特起杀心——就看阿伯特身边大批神卫军的阵容,这跟过来送死有什么区别? 当想通这一点,一个新的问题立马摆在了冯绣虎的面前:“等等,你是怎么知道黑三娘要杀你的?总不能是她亲口告诉你的吧。” 阿伯特眯起眼睛,语气中也平添了一丝虔诚和郑重:“一个非常权威的渠道,足以让我无条件信任。” 冯绣虎好奇凑近:“具体有多权威?” 阿伯特微微颔首:“圣殿。” 冯绣虎一愣:“战争教会的圣殿?太京那个?” 阿伯特郑重点头:“没错。” 别说冯绣虎了,就连顺子都觉得这话有问题,忍不住插嘴道:“福纳斯城有人要杀你,你自己都没能察觉,反而是远在太京的圣殿先知道了,然后把消息给你送来?” 阿伯特还是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看得出来他确实无条件信任战争教会。 “这算什么道理……” 顺子小声嘟囔。 冯绣虎摆摆手示意顺子别插话,消息怎么来的不重要,他得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 遂问:“所以圣殿送来的消息说了,是黑三娘要杀你?” 阿伯特却摇头道:“并没有,消息内容很简略,只说有人策划了一起针对我的暗杀,试图阻碍教会在虞霭州的工业计划。” “随后不久,教会就为我增派了护卫。” 他摊手指向周围的神卫军。 “从人数也能看出来,教会认为这次暗杀会对我的生命安全产生重大威胁,否则也不会如此重视。” 冯绣虎扫视周围,撇撇嘴道:“照你这样说,我反而觉得想杀你的不是黑三娘——就凭一帮响马,恐怕还算不上威胁。” 阿伯特似乎料到了冯绣虎会这样说,抿着笑容反问:“但如果不止是一帮响马呢?” 冯绣虎斜眼看过去,等待着下文。 阿伯特微微一笑:“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早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在暗中展开了调查。” “现在有足够多的证据表明,黑三娘已经跟堕云城那群愚蠢的学生联手了。” 冯绣虎心头有了一丝明悟,但面上不动声色:“学生?” 阿伯特嗤笑一声,给冯绣虎递来一支雪茄:“就是学生,他们自称自洽会还是同乡会什么的,举着捍卫虞霭州的大旗,想把我们赶出去——真是可笑,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们是来带领玄国走向文明的?” 冯绣虎摆手拒了雪茄,自顾自掏出香烟点上:“学生怎么会和马匪联手?他们不该是一路人。” 阿伯特耸耸肩:“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但我也并不意外,毕竟打打杀杀的事情并不适合学生,所以他们需要马匪帮自己冲锋陷阵。” “马二先生是从南边过来的,这一路应该也看到了不少,他们煽动闹事,靠游行向府衙施压,平心而论,这种小伎俩其实无法对我造成太大影响。” “但直到府衙代为转达了一项自洽会的诉求,我才意识到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故事似乎来到了关键处,冯绣虎抬眼:“什么诉求?” 阿伯特冷笑连连:“作为虞霭州工业体系的规划者和掌控者,自洽会希望我前往堕云城出席一场面对面的‘对话会议’,商讨出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结果——比如严格限制工业区域的范围等等。” 冯绣虎笑了:“鸿门宴呐这是。” 阿伯特不懂“鸿门宴”是什么,但看得出冯绣虎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阿伯特缓缓吐出一口气:“如果没有收到圣殿的消息,或许我已经去了。” 冯绣虎默默点头:“所以,在幕后出谋划策的是自洽会,负责动手的就是黑三娘。” 听了全部内容的方有六也不禁咋舌:“把人骗出来杀,这帮学生也是够狠的。” 冯绣虎不置可否,其实他反而觉得——心狠的不是那帮学生,而是周岫青。 学生们不过是被自洽会的理念所裹挟,他们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个计划的本意,甚至还以为真的是要跟洋人在会议上唇枪舌剑。 只有周岫青这个巾帼社的成员,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冯绣虎和方有六都看明白了事情的本质,唯独顺子有个疑惑:“可是只凭黑三娘,就一定有把握将你半路劫杀吗?” 这次不用冯绣虎和阿伯特开口,方有六替他解答了疑惑:“你陷入了先入为主的思维误区。” “在自洽会和黑三娘眼里,阿伯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生命威胁。如果没有提前收到警告,他不会产生戒备,身边也不会有这么多神卫军护卫。而黑三娘只需要做她自己最擅长的事——在阿伯特前往堕云城赶赴会议的途中,在铁路下埋好火药,然后送他上天。” 这番话说得阿伯特不太自在地挪了挪屁股——作为差点掉入死亡陷阱的当事人,他其实是心有余悸的。 “所以我觉得我这算是正当防卫。” 阿伯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黑三娘想杀我,我当然有必要还击——只有她死了,我才能睡得安稳。” (本章完) 第527章 526故事的变数 第527章 526故事的变数 事情圆回来了。 自洽会和黑三娘想把阿伯特骗出去杀,阿伯特不上套,并准备先宰个黑三娘泄愤。 于是才有了冯绣虎他们在城外看到的巡捕司“剿匪”的戏码。 冯绣虎挑着眉毛:“所以你让外面那俩假货继续冒充我招揽匪寇,也是为了削弱黑三娘的力量?” 阿伯特爽朗一笑:“算不上削弱,黑三娘在铜哨帮的威望远比你想象得更高,被‘马二叶三’的名望吸引来的大多是些不入流的江湖人,有没有他们,对黑三娘的影响都不大。” “而我之所以让那两位继续这样做,其实是为了给自己的安全多加一份保障。” 方有六眼皮一抬:“你担心黑三娘狗急跳墙,兵行险着?” 阿伯特竖起大拇指:“好敏锐的洞察力,不愧是马二先生的伙伴——你叫什么来着?” 方有六翻了个白眼,把头偏向了一边。 阿伯特也有些尴尬,重新看回冯绣虎:“黑三娘没落网之前,我不会踏出福纳斯城一步,所以眼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一件事——她主动进城来找我。” “所以我需要那些江湖人当我的眼睛,或许他们不是合格的保镖,甚至贪生怕死,但至少他们能够分辨出哪些人是他们的‘同类’——这项能力,哪怕所有神卫军绑在一起,都比不上他们。” 冯绣虎默默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大家都是在飞沙道上混日子的,黑三娘如果真带着马匪摸进城来,保不齐就会被“熟人”给认出来。 故事讲完了,阿伯特满眼期待地看着冯绣虎:“马二先生,我相信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冯绣虎吐出烟柱:“让我给你当保镖?” 阿伯特立马否认:“当然不是。” 旋即露出笑脸:“我想和你交朋友,我会付出最真挚的友谊。” 冯绣虎似笑非笑:“你既然听说过我在千屿城的事,想必也该知道我对洋人和府衙做过什么。” 阿伯特笑道:“难道在马二先生眼里,我是个不懂得思考的蠢货吗?那种以讹传讹的谣言,只有目光短浅的市井草莽才会信以为真。” 他真诚地看着冯绣虎:“你是强大的修士,无论是眼界还是准则,与我们这些普通人早已不在同一个层面。” 阿伯特摇着头说道:“所谓的杀洋人——难道你天生就对我们西大陆人有偏见?所谓的斗府衙——难道你天生就仇视官方?这显然不可能,任何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所以我坚信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事出有因。” 冯绣虎没有发表评论,但这番话简直说到了顺子的心坎里,他猛地一拍桌子——嘭! 阿伯特吓了一跳,情绪都被打断了,惊愕地望着顺子。 顺子激动得语无伦次:“可不是么!那狗曰的威尔斯,明明是他调戏阿笙姐在先!还有府衙——” 声音一滞,顺子发现冯绣虎沉着脸把他盯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激动过头了,于是埋着头重新坐下。 冯绣虎看向阿伯特:“你说的没错,我没有看不起洋人这个群体,洋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这道理我明白,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帮你做事。” “你该庆幸到目前为止你表现都很体面,因为我今晚原本是来找你算账的,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当然了,别再让那俩冒牌货顶着我的名字晃悠。” 阿伯特举起双手,苦笑道:“我听得出来,这是命令,所以我当然无权拒绝。” 他表现出来的顺从态度令冯绣虎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由于传闻的散播和曲解,自己在不同人的眼中似乎变成了某种固有的片面形象。 在江湖人眼中,自己就像一个豪气干云的江洋大盗,专门折腾府衙和洋人;而在府衙和洋人眼中,自己则是地位超然的神秘修士,还和神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却从未有人真的把他当做一个路过的旅人——就好像他来到哪里就一定带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 出于这种执拗且复杂的心理,冯绣虎对阿伯特的顺从反而显得不太高兴:“你答应得这么快做什么?” 阿伯特怔住:“不然呢?” 冯绣虎指着周围的神卫军:“你有这么多人,我这边才三个,你就不能再威胁我一下?” 阿伯特惊呆了,甚至怀疑冯绣虎是在为动手找理由。 而方有六显然看得更透彻一些,他赶紧推了推顺子:“快拦着点,他又要犯病了。” 阿伯特小心翼翼回话:“马二先生,我不傻,你既然敢光明正大地闯进来,那么就说明也一定有安然无恙离开的底气,老实说,我不觉得优势在我这边。” 顺子上前拦住冯绣虎肩膀:“哥,你跟他掰扯这些作甚,既已把话说清,便懒得再费口舌。” 他半哄半劝地推着冯绣虎往外走去。 冯绣虎的气来得莫名其妙,阿伯特只觉得这人喜怒无常,遂没了挽留心思,目送着他们离开。 堵在门边的神卫军主动让开了道路,就在三人准备出去时——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突然响起,整座厂房仿佛都在摇晃。 神卫军齐齐朝阿伯特围拢,将冯绣虎三人隔绝在外。 慌乱中阿伯特下意识看向门口三人,却发现冯绣虎也正朝他投来惊疑视线。 冯绣虎问他:“你瞅啥?” 阿伯特的思绪飞快转动:“不对,不是你们。” 他瞬间就想通了道理,这件事跟冯绣虎他们无关。 否则也不必等到现在。 待客室内隔音效果很好,但依然能隐约听见外界的骚乱——那是密集的枪声和人群的尖叫混杂在一起。 冯绣虎也听见了枪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工厂某处发生了爆炸,现在来看却不是那么回事。 顺子想去摸枪,结果又摸了个空——这都第三回了。 “哥,先撤。” 顺子沉声说道。 冯绣虎不再理会阿伯特,冲顺子和方有六打了个手势:“出去看看。” 三人离开房间,沿着来路飞快穿过走廊。 等回到二层的大厅时,发现这里早已乱成了一团。 (本章完) 第528章 527马匪来袭 第528章 527马匪来袭 贵人老爷们仓皇逃窜,像群没头的苍蝇;夫人小姐们跑丢了高跟鞋,哭哭啼啼了满脸的妆。 当端起的体面被无情撕下,此时的他们与一层的工人们别无二致。 冯绣虎眼尖,瞧见先前替他们领路的管事也混在人群中,于是一把将其揪了出来:“这是演哪一出?你们宴席的保留节目?” 管事挣扎不脱,便大声喊叫:“狗屁的节目!是马匪——马匪打进来了!” 方有六先一步去了二层栏杆处查探,此时回来说:“一楼也乱套了,马匪暂时还没打进来,二爷三爷的人在外面跟他们交火,但听这动静,马匪火枪不少,还带着炸药,打进来只是迟早的事。” 冯绣虎丢下管事快步朝外走,来到栏杆处朝下方的一楼张望。 工人们几乎全挤成了一团,惊叫声痛呼声夹杂在一起,几乎要掀翻房顶。 其中有一部分人试图冲上二楼,却被楼梯口的神卫军挡住——开枪放倒几个人后,就再没人敢往这边凑了。 冯绣虎眉头紧皱:“马匪是怎么敢的?” “且不说马匪是怎么闯到这里来的,大玄军和巡捕司难道是吃素的?” 方有六眼珠子飞快乱瞟,脑海里已经规划出了离开的路线:“想不通就别想了,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于是三人沿着栏杆往楼梯处走,正要往下时,忽然身后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一把拽住了冯绣虎。 冯绣虎回头去瞧——居然是沈墨柔。 沈墨柔也蹙眉瞪着冯绣虎:“你们怎么在这?事成了?” 冯绣虎莫名其妙:“什么叫‘我们怎么在这’,不是你放我们上来的么!” 此话一出,沈墨柔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短短瞬间,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转身匆匆离去,身影消失在慌乱的人群中。 等到沈墨柔离开,冯绣虎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一丝端倪——她刚才说的那句“你们怎么在这”,重音是在“这”字,而不是“在”字。 冯绣虎抓了抓头发,疑惑地自言自语:“不在这,那该在哪?” 这个短暂的插曲未能使顺子分心,他一马当先闯下楼去,在人群中用身体强硬地挤开一条道路。 冯绣虎和方有六紧跟在顺子身后。 方有六若有所思:“那个沈小姐……” 冯绣虎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那是你八辈子攀不上的高枝,别想了。” 方有六张了张嘴:“我是那意思吗?还有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冯绣虎作恍然状:“你不是对她有意思?” 方有六没好气道:“你才对她有意思。” 冯绣虎点头:“我确实对她有意思。” 方有六睁大眼睛:“哪种意思?” 冯绣虎回:“我觉得她这人挺有意思。” 方有六有些被绕晕了:“具体有意思在哪儿?” 冯绣虎摩挲着胡茬:“她的虎口居然有老茧,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方有六猛地转头看来:“……使枪的?” 冯绣虎微微眯眼:“总不能是握笔杆子握的。” 这时,顺子终于挤出了人群,前方霎时宽敞起来。 从此处到厂房门口一马平川,再无任何阻碍。 三人快步走近,就在顺子要伸手推门时,忽听“咚”一声巨响,一道身影将铁门撞开,跌倒在三人脚下。 随着铁门洞开,外界的晚风呼呼灌入,枪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三人低头看去——瘫在地上的正是“三爷”,此时他的胸前被子弹射出几个血窟窿,鲜血汩汩往外冒,很快浸透了衣襟。 不远处不知是谁发出欣喜若狂的高喊:“我宰了叶三!是我——是老子开的枪!” 顺子闻言大怒:“我他娘没死!” 显然眼下并不是当出头鸟的好时机,马匪们正朝厂房大门围拢过来,而冯绣虎三人正挡在必经之路上。 方有六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躲到了顺子背后。 顺子从“三爷”的尸体手中捡起驳壳枪,准备动真格的。 只有冯绣虎心不在焉——眼前的马匪点亮了他的思路,他又想起了沈墨柔。 双方虎视眈眈,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厂房上空传来三声急促尖锐的哨声,众马匪先是一愣,在彼此对视一眼后,纷纷四散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顺子呆愣站在原地:“搞什么?” 方有六连声催促:“管他那么多作甚,趁现在快走。” …… 福纳斯城的街道上是有路灯的,并且不同于其他大多数城市街道上使用的煤气灯,这里的路灯是最先进的电灯。 这些路灯的电力与城市里的有轨电车的电力来自同一个发电厂,发电厂白天为电车供电,等到了晚上,就用富余的容量点亮路灯。 可今晚的街道却漆黑一片,冯绣虎三人是摸着黑走到了大街上。 “马匪切断了电源?” 冯绣虎提出猜测,但对此持质疑态度:“他们有这么专业吗?” 方有六接茬:“我早给你说了,黑三娘是个人才。” 冯绣虎笑得意味深长:“她可不只是个人才那么简单。” 顺子摇摇头:“什么人才天才,说到底还是个马匪。” 脱离了危险环境,方有六也渐渐回过味来,他咂摸着嘴唇说道:“马匪今晚的行动十足古怪,他们有枪有人有炸药,明明早就可以打进来的,却偏偏在外面跟一帮乌合之众周旋了那么久,与其说是来杀阿伯特的,我看更像是在……” 冯绣虎低声接话:“故意制造混乱。” 方有六打了个响指:“是这意思。” 顺子转不动脑筋,小声问道:“咱们今晚住哪儿?还回寨子楼吗?” 冯绣虎没吱声,方有六道:“还嫌麻烦不够多吗?赶紧趁夜走吧,这满城的机油味我是一秒都不想闻了。” 顺子搓了搓手:“可我的枪还被扣在巡捕司。” 方有六差点忘了这茬:“那你俩去取枪,我去车行把车提出来,咱们在城门口汇合。” 他看向阴影中的冯绣虎——冯绣虎还是没吱声。 “哥?” 顺子把脸凑近,才发现冯绣虎双眼亮亮地盯着街对面某处。 “看啥呢?” 冯绣虎不耐烦地推开他的大脸:“你挡着我了。” (本章完) 第529章 528提灯人 第529章 528提灯人 顺著看去——顺子啥也看不著。 福纳斯城的晚上实在是太黑了,工厂排出的灰霾將月亮遮得严严实实,一旦熄了路灯,街道上几乎没有一丝光亮。 但冯绣虎看得见,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阴影权柄也给了他在黑夜中视物的能力。 他看见远处的房顶上蹲著一个人,一动不动,黯淡的肤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顺子开口:“大哥,咱该去拿枪了。” 方有六交代完就已经先一步走了,只剩冯绣虎和顺子站在街口。 冯绣虎心不在焉地回道:“还得我陪著?你自己去吧。” “啊?” 顺子一愣:“那我该怎么跟巡捕说?说我才是叶三?他们能还给我吗?” 冯绣虎没好气道:“你觉得他们能信吗?” 顺子觉得不能,訥訥又问:“那说是阿伯特让我来的?” 冯绣虎不耐烦道:“你就非得跟他们掰扯清楚?直接动手拿,反正都是自己的东西,不偷不抢的,怕啥?” 顺子担心再问就要惹冯绣虎生气了,於是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冯绣虎望著远处,他轻轻摩挲手杖,身体缓缓下沉,遁入阴影消失不见。 …… 房顶上,长瑞纹丝不动,既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也像一只静候著猎物的猫头鹰。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朵微微一动,隨即缓缓睁眼。 视线锁定在街道尽头,一道身影正匆匆朝这边走来。 那道身影穿著一袭常见的男士长衫,或许是因为自信在夜晚不会被人察觉端倪,所以並未遮挡面部。 但对於鴞人来说,此举无异於执炬夜行,更別提长瑞还是修炼者——那人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玄军虞靄州营区提督沈天阔之女,沈墨柔。 是她没错了。 长瑞缓缓吐气,身形化作一缕阴影,贴著墙面游移到街道上,尾隨著沈墨柔而去。 沈墨柔表情阴沉,眉宇间神色凝重。 赶路途中,她时不时驻足回头,观察片刻后才继续向前。 今晚马匪入城,虽然骚乱已经过去,但此事性质严重,城中巡捕正在四处搜寻。 可偏偏沈墨柔总是能熟门熟路地绕开巡捕,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十多分钟后,沈墨柔在一处简陋的民居前停了下来。 她再次左右环顾,確定无人跟踪后,才掏出钥匙將院门打开,快步走进了屋內,然后反手关门。 不多时,屋內亮起一盏油灯。 一片影子停留在院子里。 片刻后,长瑞的身形从影子中缓缓浮现。 他先垂眸检查了一圈小院,確认没有问题后,才悄无声息地走到屋门外。 篤篤。 屋门被轻轻敲响。 咔噠。 子弹上膛声立刻从屋內传来,紧隨其后的才是沈墨柔警惕地发问:“谁?” 长瑞沉声吐字:“黑夜中提灯者,照见的不是路,是死人的价码。” 沈墨柔呼吸一滯,竟下意识失声喊道:“鬼灯会!?” 砰砰砰! 她的反应已经是极快了,声音落下时,子弹就已经射穿门板。 可惜对长瑞没有任何效果,他的身体贴在门板上化作了阴影,任由子弹穿过。 等到弹匣打空,影子从门缝中挤了进去,长瑞瞧见沈墨柔正將窗户推开,准备翻窗逃跑。 长瑞掌心一翻,数枚叶子形状的刀片出现在指间,隨著他鼓足腕力掷出,刀片掠起寒光激射而去,直袭沈墨柔背心。 听见破风声,沈墨柔虽未回头却也知危险將近,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扯断腕上手链—— 嗡! 一点金光暴涨,叶子刀尽数消融。 长瑞眯眼嘆道:“羲君庙的法器?不愧是提督家的千金,確有些底蕴。” 但这种一次性的法器只能救命,却挡不住追击。 沈墨柔趁机跳出窗外,还没等站稳,长瑞已经掐住指诀催动了咒术——沈墨柔脚下的影子忽然“活”了过来,像蛇一般盘身而上。 沈墨柔一时不察,正欲迈步逃离时却赫然绊倒,影子趁机將她绑缚得结结实实。 长瑞不慌不忙从窗口跃出,平静的目光俯视著沈墨柔。 而沈墨柔看向他的眼神却复杂多了:“鬼灯会的提灯人……你的任务是杀我,不是阿伯特?” 长瑞微微頷首:“没错。” 沈墨柔惨然一笑:“我明白了,韦素娥胃口好大,她不满意只死一个阿伯特,將大玄军彻底推到洋人的对立面上,才是她想要的。” 长瑞並不接茬:“你既然知道鬼灯会,也该知道鬼灯会的规矩——我不清楚僱主是谁,只负责收帐。” 沈墨柔自嘲般地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来吧,我认了。” 难得遇到这么懂事的,长瑞满意地笑了。 他从腰间重新摸出一枚刀片,就要直截了当地抹脖子。 忽然,旁侧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长瑞的手腕:“你先等一下。” 长瑞心中大骇,瞬间闪身后跳拉开距离——可身在半空时,身下的影子却忽然“活”了过来,飞快地將他的手脚全部捆住。 长瑞无法站稳,落地后一头栽倒在地,他却顾不得疼痛,惊讶地扬起脑袋朝那位不速之客看去:“你怎么会——” 冯绣虎饶有兴趣地搓著指尖:“这招还挺有意思的,没见黑夜教会的人使过。” 沈墨柔也呆呆地把冯绣虎望著:“怎么是你?” “这话该我问才对。” 冯绣虎蹲下来,用手在沈墨柔的脸上使劲掐了一把——指腹处蹭下来一层粉膏。 沈墨柔来这里是为了化妆,此时她的脸上刚用深色的粉膏打了一层底,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就被长瑞给打断了。 冯绣虎拍拍她的脸蛋:“谁能把大名鼎鼎的响马头子跟娇滴滴的富家千金联繫到一块儿?你说是吧,黑三娘?” 沈墨柔咬咬嘴唇:“少废话,快给我鬆绑。” 冯绣虎白了她一眼:“我可没说我是来救人的。” 长瑞听得眼睛一亮:“那你把我放了。” 冯绣虎平等地白了他一眼:“不行。” 长瑞不解,心说这人怎么两头都不站:“为什么?” 冯绣虎说:“因为我记仇。” 长瑞更不明白了:“咱俩有仇吗?” 冯绣虎认真点头:“有。” “早上我帮了你,你没给我说谢谢。” (本章完) 第530章 529林隐族的秘辛 第530章 529林隐族的秘辛 竟是因为这个? 长瑞一时语塞:“那我现在给你补上行吗?” 他又忽地反应过来:“不对,明明是你把人引来揍我的。” 冯绣虎假装没听见:“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走。” 先前的枪声和法器迸射出金光是遮掩不住的,想必用不了太久就会有巡捕赶来。 说完,冯绣虎一手拎起一个,就准备翻墙出去。 沈墨柔赶紧喊道:“把我的箱子带上!” “什么箱子?” 冯绣虎隔着窗户往屋里看,椅子边敞开着一个皮箱,里面是各种衣物和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 沈墨柔咬咬嘴唇:“是黑三娘的衣服和化妆品,我不能顶着这张脸回铜哨帮——桌上那些也装进去。” 冯绣虎觉得在理,翻回屋三两下把东西全塞回箱子,然后用马鞭将沈墨柔和箱子捆在一块儿,这才迤迤然离开此处。 出城的要道上有巡捕把守,但这难不倒冯绣虎,催动权柄之力将三人一同化作影子,从巡捕的脚下溜了出去。 在一处荒废的田埂上,三人重新现身。 长瑞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冯绣虎,目光闪烁间不知在想什么。 沈墨柔也感到十分好奇:“你是黑夜教会的神官?” 冯绣虎还没开口,长瑞替他答了:“他不是。” 这下轮到冯绣虎好奇了:“你又是咋知道的?” 长瑞动弹不得,脸贴在地上朝冯绣虎挤出一个笑脸:“黑夜教会的法门和咒术是残缺的,用不出来我们的手段。” 冯绣虎顺着话头往下问:“‘你们’又是谁?” 这次长瑞没开口,反而是沈墨柔透了他的底:“是鬼灯会,只要肯钱,他们什么脏活都能干,这事在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这个答案并不是冯绣虎想要的。 长瑞的脸颊蹭在地面,冯绣虎瞧出了端倪。 他伸手在长瑞脸上的纹路用力擦了擦,墨绿色的染料脱落,露出内里真实的银色。 难怪早上见到长瑞盥洗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模样,原来是怕洗掉了伪装。 可冯绣虎却愣了:“怎么是银色?” 长瑞不疑有它,回道:“我是修炼者,有道行在身的林隐族,身上的纹路本就会慢慢转变成银色。” 鸮人在修炼后纹路颜色会发生变化,这件事冯绣虎是知道的,但他疑惑的是另一件事。 于是试探问道:“为什么不是金色?” 长瑞声音一顿,视线抬起落到冯绣虎脸上,似乎在判断冯绣虎究竟是无意问起还是意有所指。 片刻后,他缓缓说道:“金色……那是被梦林之主亲自选定的神眷者才有的殊荣,自从梦林之主背弃了我们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金色纹路的林隐族了。” 冯绣虎若有所思。 沈墨柔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内容:“梦林之主是谁?神眷者又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差点把你忘了。” 冯绣虎看向她:“巾帼社心够野的,居然都把手伸到大玄军里去了——韦素娥这样搞,真不怕大总统毙了她?” 沈墨柔脸色大变:“你究竟是谁!” 冯绣虎也惊了:“你搞清楚形势呀三娘,现在你俩的命在我手上,轮得到你问我吗?” 长瑞也劝:“要不你交代了吧,这人道行在我之上,万一惹得不高兴,真把我俩给弄死了才叫一个不划算——主要是我不划算。” 冯绣虎回头看他:“你一个杀手,嘴怎么这么贫?” 长瑞讨好一笑:“嗨,老太京人都这样。” 冯绣虎来兴趣了:“我还没去过太京呢,正好你给我唠唠,去太京城要打卡哪些地方?特色小吃有没有?” 长瑞张口就来:“嚯,那一天一夜也讲不完呐!就先说那羲君落日门和白渡河……” 沈墨柔恼羞成怒:“你到底还问不问了!” 冯绣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偏题了,赶紧把注意力拽回沈墨柔这边:“问,先给我说说,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沈墨柔说:“你先把我松开。” 冯绣虎不傻:“我又没堵你嘴——你嘴巴长手心了?” 长瑞接茬:“嘿!那可够吓人的。” 沈墨柔狠狠瞪了这俩一眼:“我要化妆!这会儿不化待会儿也得化,你们要乐意等就等吧。” 这番话简直称得上有理有据,冯绣虎当即就给她解除了咒术。 沈墨柔揉着手腕坐起来,一边打开皮箱翻出镜子,一边不满的嘀咕:“荒郊野岭的连个灯都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化得像样。” 长瑞再次接话:“火折子行吗?” 他在地上蛄蛹了两下:“在我裤兜里。” 冯绣虎挥手把他身上的咒术也解了:“那你来给她打灯。” 沈墨柔又不干了:“他要是趁机给我脖子上来一刀怎么办?” 长瑞赶紧保证:“那肯定不能!我要是宰了你,这位兄弟能放过我?生意归生意,哪有小命重要不是?” 冯绣虎不耐烦道:“赶紧的吧,再墨迹她能化到天亮去。” 沈墨柔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她一边化妆,一边缓缓开口:“计划……当然是杀了阿伯特——至少我们以为的计划是这样。” “你们?” 冯绣虎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他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慢悠悠点起一支香烟:“你是说,你和周岫青那边?” 沈墨柔动作一顿,瞥来一眼:“你知道的真不少。” 她继续涂抹起来:“没错,周岫青通过自洽会将所有学生拧成一股绳,再通过同乡会将事态扩展到整个虞霭州的各大学府,从而调动起整个学生群体,甚至将老师也裹挟其中,以此向府衙施压,逼洋人让步。” “如果说周岫青的任务是从大局上阻碍洋人的野心,那么我的任务就是以点破面——针对特定的目标下手,釜底抽薪。” 冯绣虎吐出烟柱:“弄死阿伯特?” 沈墨柔颔首承认:“没错,他是洋人在虞霭州发展工业版图的掌舵者,只要他死了,洋人的所有计划都会停滞。” 冯绣虎摇摇头:“你又不是真的草莽,目光不该这么短浅才对——你应该知道,阿伯特只是个干活的‘掌柜’,想要铺开工业体系的是赫列托泽帝国,或者说战争教会。” ps:在281章,鬼灯会就已经出现过了;金色纹路的林隐族,冯绣虎也早就见过。 (本章完) 第531章 530计划外的计划 第531章 530计划外的计划 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沈墨柔翻了个白眼。 “我当然知道。” 她悠悠道出:“你是想说,杀了一个阿伯特,还会有第二个‘阿伯特’被派来,人是杀不完的。” 冯绣虎微微点头,他是这个意思。 沈墨柔唇角勾出冷笑:“你或许知道的不少,但你不懂生意和人心。” “杀阿伯特,并不是单纯要他的命那么简单,我的核心目的是‘破坏’。” “炸铁路,抢货物,在工厂搞破坏,以及杀阿伯特,为的都是这个目的。” “洋人在虞霭州建立工厂也好,炸山开矿也罢,最终所图的不过是‘牟利’二字。我所做的这些,便是持续增大他们的‘成本’,甚至将生命安全也加入到‘成本’一栏里去,当他们的决心产生动摇,开始认为所得的‘利润’已经不值当用这份‘成本’去换时,我的计划也就成功了。” 冯绣虎不禁有些刮目相看,这个女人是聪明的,她所处的位置足以使她知道这些,并理解这些。 但也正因为她只处于这个位置,所以也看不到更多的了。 比如站在赫列托泽帝国的角度,铺开工业体系确实是为了牟利没错,但对战争教会甚至神祇而言,他们想要的却不止是这些东西。 但这些事很难跟沈墨柔讲明白,所以冯绣虎也没有继续往深了讨论。 自从识破沈墨柔的身份后,冯绣虎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难怪铜哨帮崛起得顺风顺水,原来是有你这个提督千金托底。” 沈墨柔也大方承认:“没错,我父亲身居高位,正是有了这份便利,才使我能轻而易举地获得诸多信息,比如城中的布防图,火车的货运清单等等。” 冯绣虎好奇问道:“话说回来,你在外面当黑三娘这事,你爹知道吗?” 沈墨柔罕见的有些窘迫,她摇摇头:“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我在堕云城的启智州立学院念书。” 冯绣虎挠挠后脑勺:“这也行?以你爹的身份,因为不难查到你在撒谎吧。” “查不出来的。” 沈墨柔还是摇头:“我学生的身份是真的,学院那边还有周岫青帮我托底。” 差点忘了,她和周岫青还是同学。 冯绣虎恍然大悟。 他戏谑调笑:“难怪道上都传黑三娘神出鬼没,时而现身时而消失,原来是去念书了。” 再说回正题。 冯绣虎继续问:“所以你原本的计划里,是想趁阿伯特出城时炸死他?” 沈墨柔竟矢口否认:“并不是。” 这倒是令冯绣虎颇感意外——他从阿伯特那里听来的就是这样的计划。 沈墨柔说道:“虽然计划好了要杀阿伯特,但负责杀他的人其实不是我。” 她指向身旁的长瑞:“是他——或者说我们以为是他。” 冯绣虎怔住:“他不是来杀你的吗?” 沈墨柔自嘲一笑:“对呀,他从太京千里迢迢赶来,怎么就能是来杀我的呢?” 长瑞尴尬地笑了笑。 冯绣虎忽然就明白了。 他倒吸一口冷气:“杀手是韦素娥替你们找的,她给你们的答复是……” 沈墨柔平静点头:“她安排了一名高手执行刺杀,而我和周岫青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牵扯阿伯特的注意力,引诱他露出破绽,为那名高手提供机会。” 沈墨柔深吸一口气:“这套说辞天衣无缝,因为就在我收到韦素娥消息后不久,阿伯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生了戒备,调来众多神卫军护卫他的安全。” “这种守备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我也不可能杀得了他,所以杀他的只能是另有其人。” 听到这里,冯绣虎眉梢一挑,脑门上仿佛蹦出一个问号——显然沈墨柔并不知道有人提前给阿伯特报了信,阿伯特说他收到的警告来自太京的战争圣殿,可圣殿的消息来源又是哪里? 韦素娥? 冯绣虎立刻摒弃了这个猜测,韦素娥本就没打算杀阿伯特,压根就不用多此一举。 可是还能是谁? 冯绣虎一时想不明白,沈墨柔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今晚的宴席就是刺杀阿伯特的大好机会。” 她略作停顿,看向冯绣虎:“我本以为你们就是刺杀阿伯特的高手。” 冯绣虎恍然大悟:“难怪你主动替我们说话。” 沈墨柔嗤笑一声:“当时我心想这高手也太不靠谱了,竟然连二层都上不去——我要是再不帮忙,恐怕你们连阿伯特的面都见不着。” 冯绣虎看向长瑞:“所以你原计划就是靠打赢擂台上二层?只是不巧遇到了我们。” 长瑞腼腆一笑,点头道:“我在厂里潜伏多日,规矩都摸清了,靠打擂台接近目标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我上二层是奔着她去的,不是阿伯特。” “我本以为十拿九稳,却不料你们突然冒出来——我和那魁梧汉子略一交手,便瞧出他不是普通人,我担心你们是冲我来的,稳妥起见,才当即决定放弃机会,便主动认输匆匆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沈墨柔听得愤懑:“枉我还提前安排了铜哨帮的人冒险制造混乱,想着能为你制造刺杀机会——结果你竟是来要我的命的!” 长瑞赶紧摆手:“话可不能乱说,要你命的不是我,是雇主。” 这下冯绣虎总算是全明白了。 韦素娥这老娘们为了更大的图谋,选择牺牲沈墨柔。 可惜棋差一着。 冯绣虎问沈墨柔:“那你以后怎么办?这次没死成,韦素娥恐怕不会放过你。” 沈墨柔沉默了良久。 许久后她轻声说道:“这件事韦素娥做得确实不地道,但平心而论,我其实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做。” “站在她的角度,我和阿伯特之间,我死了确实比阿伯特死了对巾帼社的大事更有利。” 她咬了咬牙:“但我不想死。” 冯绣虎又开始使坏:“回头把这巾帼社的事告诉你爹,全抖搂出去,让你爹帮你告御状去!好歹也得借大总统的手扒一层韦素娥的皮下来。” 沈墨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确实算个办法——她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