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模拟器》 第1章 金手指到来 巫之颠,傲世间 天气晴朗,一朵孤单的白云静静地停在蔚蓝天空,像是一只慵懒的绵羊。 微风吹过平原,吹过平原上无尽的丛林,还有河边青草中偶尔露头的牛羊,以及绵延半个低矮山坡的木屋村落,将村中威严赞颂长诗的声音,传到更远的地方。 大树下,一名头戴着兽牙额饰、皱纹满面的巫祭正用威严唱颂着祖灵,在他身前,七八个粗布麻衣、戴着同款兽牙项链的少年正盘膝静坐,捧书静听,虔诚地沐浴祖先的荣光。 林昭就是这些少年里最年轻的一个,他眉目英挺,只是下巴上带着一点稚气的婴儿肥,头顶的短发冒出一缕,在微风里展示着他的桀骜。 相比周围少年那带着野性的古铜色肤色,他肤色白得像手里的骨书,斑驳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如同生出了微微的光。 嗯,好像没有人觉得我哪里不对! 林昭小心地的把手里那少说也有十来斤的白骨书放到膝上,不留痕迹地舒展了一下酸痛的手臂,如南郭先生一般,不时在祭司提高声调唱了祖先的神威时,发出一声声“战战战!”“大风、大风!”“灵威、灵威!”等呼喊,让整个场面更加庄严肃穆。 苦也! 没想到暑假没过,就已经提前感受摸鱼混子日的学习时光了。 林昭心中暗自叫苦,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前几日,他好不容易把六月七八这两日大劫成功渡过,清北虽然不敢想,但211稳过,甚至能报一些专业分不那么高的985。 美好生活就在眼前,但突然间就穿越了。 回想前日,林昭依然是愤恨不平,凭什么啊! 他就骑车回个乡下老家,结果就在一条无人的普通村道公路上,先是躲过了突然失控的泥头车、再发现端倪,又凶险避开山体滑坡,本来还感慨大难不死必后福,却在看认真看周围山势时突然天降陨石,察觉不对时,陨石已在抬头瞬间把他送走…… 这苍天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他不服啊! 等他从噩梦中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这村落里的屋宅中,穿了! 可这穿的又不完全! 说是身穿吧,他却穿着破旧麻衣,周围人都认识他,和善地唤他“昭”,他也能说一口以前完全没听过的语言。 说是魂穿吧,但他指尖那长年拿笔的细茧、还有高中三年少见阳光闷出来的白净皮肤、整齐洁白的牙齿,却与周围见过的所有村人格格不入。 更可怕的是,当时他从惶恐中走出门去不远,就在路口看到如今站在树下的巫师大人,拿着巫杖,面无表情地从火堆旁尤带血肉的骨架里抽出一条扭曲透明的东西,那玩意看起来非常像人,连痛苦恐慌的表情都栩栩如生,在挣扎哀嚎中,被巫杖顶端的骷髅张嘴如鲸鱼般吸入口中。 吸完那个和传说中的“灵魂”相似度极高的玩意后,巫杖上骷髅还张开的下颚,发出了三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桀”。 林昭当场就吓懵了。 好在巫师大人并不介意,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就提着沉重的巫杖,平静地离开了。 等巫师离开了好久,林昭才拖着已经软了的腿,跄踉地滚回房去,什么打听消息,什么翻箱倒柜,什么出村探查,什么一鸣惊人,见机行事通通被他按到心底。 他怂了。 好在,周围的人似乎没发现他的异常。 好在,今天一天,都是在这里听念经,并不算困难。 想到这,他又没忍住低头看手上那本白骨书。 书本用一张张像是贝壳的巨大骨片做成,用铜环锁成书本,一个个字体像是生物的骨头上自然生长的纹路,他的初穿越过来一日,记忆还不太清楚,却又能认出这些文字,像是刻入骨血一般。 《巫咸威德》,是一本语言简单的叙事书,开篇写的是上古之时,炎帝黄帝大战巫神蚩尤,蚩尤虽败,却牺牲自己,成功拖延时间,让九黎部族的十二位大巫师在大战中结成都天之阵,斩断山河大地,将九黎所在土地与山海大荒世界斩出,同一时间,大巫夸父追日,后羿射日,随后,从射下的九日里捡了一个尚且存活的大日,把山海大荒近一半的土地,从“那个世界分裂出来,自成一界,渡入星海,从此,九黎部族便不再受战火之苦,繁衍生息。 十二位大巫自此带着各自部族在“新世界”建立自己城池,成为十二位司辰神祇,执掌天地,划分时令,成为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万物之主。 “这是交待背景故事么,剩下的呢?不是都几万年前的事了么?” 林昭在心里默默诽谤着,做为一个优秀的古文化爱好者,他来这的第一天就把这本书看完了,但书好像就写了这些故事,祭司每天也都讲的这些,后边几千几万年的历史呢?那么厚重的一书,只写了十分之一,剩下的都是空白,难道是故意弄重点,好锻炼我们这些学生的臂力么? 这时,祭祀已经赞颂完书里所有英雄,高举着巫杖,向正南方向跪拜过像征着六月的仲夏司辰后,便算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林昭也随着众学徒向南跪拜六月司辰,便捧着自己的白骨书,跟着一起去村口的篝火处分享了一只长得像白马,但有一口鲨鱼牙的野兽。 白马的皮挂在一边的木杆上完完整整,在篝火上的肉身却已经头骨碎裂,一口鲨鱼牙整个爆开,像是被人生生捏碎了头骨。 五名头戴兽骨面具的,肌肉虬结的勇士静立一旁,他们恭敬地拜服祭司,双手奉上一把分肉的铜刀。 部落的巫接过利刃,他把嫩肉分给老者,筋腿分给青壮,内脏分给幼儿,分量大小不一,但族中百余人都没有异议,可见威望。 不多时,那野兽只剩下骨架。 林昭分到一块后腿肉,一斤左右,烤的半熟,没有盐,还带着血丝。 就当是五分熟的牛排了,林昭捧着肉啃了下去——在最能吃的年纪穿越到这地方,过去一天一夜了,他这才吃上第一口饭,就是生的他也能不加酱油地嚼下去。 但这没盐的肉,入口意外的好吃。 香!弹牙!自带盐味!肉丝里好像还有厚厚的油脂! 林昭差点吃出泪水来。 这算是一整天下来,他惶恐心灵得到的第二大安慰了。 三两口吃掉了肉,林昭看着剩下那些要用来占卜、刻咒、制矛、做针的巨大骨架,很想上去把脊髓嗦干净,但他用强大的毅力忍住了,兽魂在脊髓里,是不能嗦的,要等晚上抽出来了才能吃…… 吃完后,族人散去,林昭也混迹在人群里,走到自己的家门。 他的家很特别,相比其它人的木屋,他的家是用白石垒成,四四方方,像个艺术品,连门都是一个长着独角的巨大兽首做成。 入门是青石地板,藤网做成吊床,除此之外,再无一物,说一句家徒四壁,不算夸张。 林昭在墙角放下白骨书,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青石上,伸手遮住双眼。 下一秒,他面前出现一个血红的进度条。 进度条已跑完99%。 一行小字在进度条下方。 “人生模拟器,充能中,剩余时间,15分钟23秒。” 字是这里的甲骨文,数字用的是这里特殊的符号,连分秒都日换算过的本地时间。 但没有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林昭的心跳加快,健康光泽的肌肤间都升起一丝薄红。 这就是他穿越最大的惊喜,也是他到现在能维持心神的底气。 他的系统!快来了! 不就是分裂出去的世界么,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等我成为大巫祖巫,破碎虚空,必然把你捏回去! 巫之颠,傲世间,有我林昭就有天! 第2章 不太好用 但是能用 经过十五分钟的渡秒如年,在少年殷切的期盼中,那条进度条终于倒计时中走完最后一秒。 随后,整个血红的进度条瞬间化为一条血色丝带,扭曲之后,变成了一排排的巫族文字,像瀑布一样刷新下来。 人生模拟器。 模拟点数:1。 模拟次数:1。 人物:林昭。 技能:巫颂(初级)、巫文(一千九百二十六枚)。 血脉:九黎之血(未开发)。 巫魂:无。 天赋:集中精力(在强烈要求自己认真后,学习效率提高150%)。 评价:你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是否以开启第一次模拟人生? …… 成了! 林昭心中火热,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的界面简单,虽然有点遗憾自己在蓝星的学习技能没出现在面板上,但那不重要,一个可以记载自己技能进度的面板本身就已经是神器了,他思考了数息,问道:“模拟人生会带来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么?” 面板和死的一样,没有丝毫回应。 林昭沉默了数息,他现在其实很危险,没有一点记忆地穿越在这个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他需要这种机会,机会只有用了才是财富,放在那里只会消失,不会增值。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后,毅然选择:是。 - 然后,他看到模拟次数和模拟点数,瞬间变成了零。 他怔了怔,然后呢? 这是开始的话,至少给个提示吧? 林昭有些烦恼地拍着大腿。 思考许久后,他还是决定去门溜达一下。 不是因为想要打听消息,而是在夏季,那个连窗都没有的石屋里实在太闷热了! …… 盛夏的村落晚上还是热闹的,月明星稀,老老少少们纷纷在屋外纳凉,萤火虫像坠落的星星,在周围一闪一闪,一丛发着微光的白色的小花照亮村道,整个世界,宛如传说里的桃花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不时还有少男少女们在隐秘处相约。 林昭走在这村落里,有一种进入神话世界的感觉。 村子很小,没走几步,他就又走到火堆边,正看到那位巫师重复着昨晚的步骤,对着那剩下的兽骨念出一串低沉的巫咒。 猛兽的骸骨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随着巫咒声音越发急促,一匹巨大的白马兽魂从骸骨中飞中,它张开满是鲨鱼牙的大口,发出一道无声的咆哮,那一瞬间,离得不远的林昭只觉得大脑像是被人生生打爆,一口血瞬间吐了出来,他感觉脸上湿辘辘的,伸手一摸,眼睛、鼻孔,耳朵全是血,都像大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地往下流。 这尼玛! …… 下一秒,天旋地转间,林昭茫然地看着家徒四壁的房间,依然是那个面板,但下边的文字,多出了几行。 恭喜你完成第一次模拟,存活时间,五分二十六秒。 评价:不好评价。 “啊!”林昭涨红了脸,气极败坏,狂拍大腿,“我怎么知道这个世界那么危险,我就当个围观群众也会被殃及啊,下次一定不这样,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但那面板平静依然,没有一点回复他的样子。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统子,咱们商量一下,你把我送过来的对吧,你不能这么不负责,那模拟币在哪赚,你总得给个路子吧?” 面板没有反应。 林昭又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面板却不为所动。 直到在月上中天时,那模拟币和次数,突然一跳,再次变成了“1”。 林昭骤然住口,心中一轻:“所以,是每天刷新一次么?” 那可——太好了! 没有犹豫,他立刻伸手,点了那个“确认模拟”。 - 这一次,知道只是模拟,林昭便有了底气,先是等了十分钟,觉得应该错过那个收魂场面后,这才小心地走出门去。 他又一次出现在村中的小路上,又远远地看了一眼村口,那里,老巫正静静地坐着,拆开火堆边的脊椎,正一个个的吮吸着,明明很老的人,他脊背却很挺,那动作,居然很优雅。 几个小孩子叫着巫爷爷坐在他身边,也帮家里讨来几个肩胛、腿骨用来做事,老巫师都大方地给了。 想着这是模拟,林昭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巫爷爷……” 老巫师没有抬头,而是用那老人的沙哑声音问道:“巫咸之德,背熟么?” 林昭:“……” 不是,虽然他背书还算可以,但您老没有说留功课啊! 老巫师看他没回答,便低头继续吃那骨头,不再理会他。 林昭骤然起身:“我这就去背!” 这就是下一关的条件么? 不过是个两千多字的短篇的文章而已,他一晚上就能背熟! 老巫师没抬头,但嘴角微微弯起。 …… 跑回房间后,林昭打开在白骨书,虽然一篇漆黑,但他却莫名地能在夜里视物,还看得很清楚,倒不耽背书。 经过一夜努力通宵背诵后,林昭虽然不是倒背如流,但也是磕磕绊绊地能背完了。 便又信心满满地去寻了老巫师。 老巫师的房子很好找,最大人最多的那间就是。 门大打开,林昭便走到门前:“爷爷……” 然而,下一秒就见一只巨大的白马兽魂,对他扑了过来…… 那一瞬间,林昭感觉的不是恐慌,而是暴怒:我今天就这一颗币了,你这鬼东西,还想再用掉我一颗? 系统给的勇气在那一瞬间加持,他带着熊熊怒火,对着玩意,就一头撞了上去。 轰,像是铁墙,他唯一的感觉只有,好痛! …… 再次醒来时,不是熟悉的家徒四壁,而是挂着各种兽角的木屋,他顿时心中一喜。 我的币保住了! 随即,他转眼,就看到了老巫师那沟壑纵横的脸。 “你昏迷了七日。”老巫师明明很老了,但离得那么近,林昭却发现他的眼眸里没有一点老年人应有的浑浊和白障,而是清澈幽深,极其静谧,不为万事动容。 老巫师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指,按住了林昭的眉心,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驳虽不是大妖兽,但你未免太过冒失,无论何时,性命为先,否则,你将来如何降服兽魂,成为小巫呢?又何谈使用其中伟力?” 林昭心中一动,小声问道:“那,我要是降服一只特别强大的兽魂……” 老巫师淡淡道:“胡言,我辈巫祭,当然是从弱小的兽魂开始降服,借魂力开启心神之中那密藏,才能更进一步,在神魂中降服更多兽魂,难道你以为自己可以直接降服凶兽之魂么?” 林昭顿时疯狂心动,面上就带了一点腼腆,试探地问道:“您那有好多兽魂……” 老巫师脸上露出一点微笑:“再过一日便是巫神祭,服用药食、降服兽魂,成为巫师,就看你们谁能打开密藏,得到我这最好的兽魂,成为真正的巫。” 说罢,他缓缓起身:“桌上有肉食,你吃完好好休息,准备明日大祭。” 林昭用力点头:“谢谢您……” “早点回你那白屋。”老巫师嘱托一句,拿着沉重的法杖,掀开门帘,走出了草屋。 林昭心中却是大喜,他的次数很多,一定能找个最厉害的凶兽,到时起点就高了…… 缓缓坐起身,感觉有些酸痛,下床活动了两下,便把陶碗里一块冷掉的肉三两口吃掉,心情轻松很多。 老巫师好像对他的异常并没什么感觉,还很欣赏他,那就是说,他暂时安全了啊! 至少,不用担心他的灵魂也被抽出来,被那骷髅和各种猛兽关一起了。 他这小胳膊小腿,可打不过那些兽魂。 他看到墙角有一个陶罐,罐口未盖,漆黑的液体上冒着咕噜噜的小泡沫,像是正沸腾的液体,阵阵黑烟从液体中升起,还有一些扭曲的白色点点,形成一只白马凶兽的模样在泡沫里疯狂挣扎,仿佛一靠近它就会从那罐子里冲出来。 林昭凝视了一会,觉得为试探这玩意用掉一币不值,于是,他看着窗后支起的窗户,熟练地从窗外翻了出去。 窗外就是街道,正好没人,阳光正盛大,林昭感觉有些不真实,真的已经过了七天么,这时间有这么快?他怎么一点虚弱都感觉不到? 还有,明明是盛夏,这阳光怎么感觉不到太多的热量?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面板,面板毫无改变,模拟次数和点数依然是零。 看来最好存一点模拟点数,这样,就算在模拟时,也可以用点数提醒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模拟。 他在村落里转了几圈,看到村外的围栏行远方田地、小河,一时兴起,试图从村口出去看看。 却被一位战士阻止,说是外面很危险,不是巫就不能出去。 “外面有多危险,怪物比你还厉害么?”林昭试图套话,他悄悄靠近,看了一眼村外,阳光灿烂,带着村外图腾的旗帜飘扬,还有羊群悠然自得,怎么也看不出危险啊。 “当然,你不要站在图腾旗外,很危险……”那战士提醒。 但他提醒的有点晚了,几乎同时,一只红蛇如闪电缠绕在他颈上,刹那一吻。 …… 天旋地转,他又回到了家徒四壁的房间。 恭喜你又完成一次模拟,存活时间,七天。 评价:不值一提。 沉默许久,他看着面板,委屈地缩回吊床上。 算了算了,明天早起,再把书背熟一点…… 第3章 我的荣幸 前倨后恭 第二天,他早早起身,拿起白骨书,准备巩固一下功课,好去老巫师那刷刷好感度。 可翻到最后一页时,他豁然发现,原本白板的书页,像是有生命一样,浮起了新的文字。 而且,这次不是交待背景,歌功颂德,而是有真真正正的修炼之法。 啊,这岂不是想什么来什么? 林昭认真看去,新的字迹上写的是怎么成为巫祭,那就是用兽魂,配合白花草汁(或者其它的十几种不同草药),用特殊的咒文将其融合,再把这融合了兽魂的药液在身上纹成猛兽图腾,就可以进入自己的心神世界,和这猛兽决战,一但降服这兽魂,就能使用猛兽之力,成为一名正式的巫。 林昭突然就想到在模拟中巫师房里看到的那坛药剂,一时心动,脑补了一下自己一拳打出,身后兽魂咆哮,威慑四方…… 搓了搓手,他又飞快认真地把这新的文字多读了几遍,他不准备再去巫师的房间里找他老人家,他的家里太危险,毕竟不是模拟,苟住为先。 这里的人一天只有一餐,就是晚上巫食,林昭走到路边,看着路边种的白色小花,心形的花瓣并排,只有一层,却十分美丽,枝叶稀少,有些像格桑花。 他记得这是用来配制兽魂药水最重要的主材,难怪这些人都把它种在门口或是路边。 他远远看着村边的栅栏,仔细看后,发现木制的简单栅栏上有白色的兽魂若隐若现,守卫着村庄,而部族的图腾,就是一条长角的白蛇,和栅栏上兽魂一模一样。 “这个新手村居然还挺危险。”林昭感慨着,又走到大树下。 周围少年正聊着过些日子的巫祭上要选什么兽魂,他们热情洋溢,十分激动。 林昭对兽魂不是很懂,于是拿着书,竖着耳朵听他们讨论。 “驳,驳能吃虎豹,跑起来快,骑起来威风,我要驳!”一名少年大声道。 “虎蛟!虎蛟是水中猛兽,我要入海去,去抓大鱼!” “那么厉害的兽魂,不怕打不过,最后反而被兽魂占据身体,白忙活一场不说,还要躺上大半年养伤?” “养伤都是好的,万一死了怎么办?” 林昭心中一惊,还有危险的么? 但又转念一想,他有模拟器,不正好拿来试验么?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呢! “昭,你想要什么兽魂?”旁边有人捅捅他。 林昭转过头,突然笑道:“那我考考你,族里最强大的兽魂是哪个?”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众人都张大了嘴,用不可思议地眼睛瞪着他。 林昭心中咯噔一下,难道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问题?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老巫师苍老的声音:“昭,族中最强大的兽魂,是我。” 啊,这? 他猛然回头,发现老巫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树下,持巫杖,平静地看着他。 “啊,巫爷爷,我就是想有和您一样强大的兽魂,没想要您的兽魂。”林昭赶紧澄清。 老巫师没有纠结,淡定道:“开始吧。” 于是众少年又开始歌颂先祖们的功德,祈求先祖们的庇佑。 这次,林昭已经放下先前不信的态度,开始认真祈求这些故事里的祖先们保佑他能渡过巫祭,拿到最强的兽魂。 一天的功课下来,林昭有些头昏脑胀,跟着大家又去吃了不知是什么凶兽的烤肉,反正好吃就是了。 同时,他也没再闲逛,而是吃完就回到房间,一边温习功课,一边默默等着自家金手指刷新。 背书的时间过得很快,终于,模拟器上的字数又刷新为“1”。 林昭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觉得先把这次机会用掉,等成为正式巫祭后,再多积累一点点数。 毕竟看这背景知识,基础非常重要,关系到将来前途,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于是,选择开始模拟。 …… 这次模拟,林昭没有搞什么特别的事情,而是像平时一样,认真功课,认真饮食,还和周围的少年们聊成一片,打听到了很多消息。 比如他们部族是从很远的地方迁过来的,好像是在躲什么仇家。 他们属于十二巫国之中的南方司辰治下,每年要给主城交上足够的兽魂。 比如想成为大巫,需要凶兽和神兽级的兽魂。 还有,保卫村子的图腾是祖灵,祖先死后,自愿将灵魂与自己的兽魂融合,留在旗帜上,守卫部族,村口的旗帜,就是将先祖躯体上的图腾人皮剥下制成的。 但让林昭有些担心的是,他们好像都不太记得“昭”之前的事情,好像都和他们不熟悉,并建议他去问问老巫师。 林昭当然不急着问老巫师,他还等着刷成巫经验呢。 就这样,七天的时间转眼而过,终于到了盛大的巫祭日。 村口的篝火上搭建起祭坛,高高的木堆上,十余个不同图腾旗帜飘扬,老巫师身着由兽首、华羽披风、兽爪靴、数十猛兽利爪编成的网链腰带,说是一身盛装毫不为过,头戴傩面,手持巫杖,献舞于天上的司辰。 而他们这些少年,则背起先前的颂文,声音宏亮而饱含激情,做为这祭舞的配乐。 更多的村人则围成一圈,在祭祀时,随着气氛和节拍不断跪拜。 族部的勇士们则敲响战鼓,汹涌的节拍随着唱颂、傩舞、跪拜,整个气氛逐渐狂热,祭坛上的旗帜开始剧烈飘荡,一个又一个凶猛狂傲的猛兽灵魂出现在祭坛四周,巨大的身体足有十余层楼高,它们也围成一圈,俯瞰着祭坛下的渺小人类。 终于,鼓点和赞颂、祭舞,都在同一个节拍停下。 巫师双手放下巫杖,在祖灵的见证下,开始一个个点名:“巫徒,石,上前!” 一个少年忐忑又带着雄心,脱下麻衣,露出胸膛:“我求狡之魂,请祭司赐我!” “允!” 瞬间,祭坛上一个罐子里,白色的汁液飞出,化成一根根牛毛细针,扎在少年胸膛,一只豹纹、牛角的狗子出现在他的胸口,少年咬着牙,全身冷汗淋漓,却在下一秒,大吐鲜血,萎靡地倒下,从祭坛上滚挣扎着滚下去。 那胸口的兽纹图腾也带着那片皮肤,从他的身上挣脱,重新回到那罐子里。 老巫师神色平静:“石,败!” 于是,又唤下一人。 这名少年要求驳兽灵魂,同样失败,滚下来,还失去一块皮肤。 于是又唤下一人。 很快,七八个少年上去又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成功。 林昭在下方看得头皮发麻,但很快,就已经轮到他了。 他硬着头皮走上去。 思来想去,他还是道:“请赐驳兽之魂!” 老巫师挥手,那驳兽的药液飞起,正在注入林昭身上之时,异变陡升。 周围的十余巨大兽魂同时发出咆哮,几乎在同时,天地陡然一暗,一瞬间陷入黑夜。 老巫师陡然站起,面上虽然不显,但捏住巫杖的手却是青筋爆起:“快走,都回屋去!” 林昭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觉得这肯定不是自己能应付的,果断冲下祭坛,而周围的族人虽然都是惊慌之色,却没有乱起来,而是纷纷扶老携幼年,走不远的,干脆找最近的屋子多塞几个人。 林昭也远离祭坛,但到了门口时,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是在模拟器里,希望知道一点细节。 但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那些靠近祭坛的屋子,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燃起诡异的绿火,火焰中,木屋安然无恙,但火光中,那些熟悉的灵魂,却像是狂风中的塑料口袋,被疯狂地吸入天上,飞像黑暗天空中,一张扭曲的,没有五官,只有三个空洞的面孔。 那老巫师身后猛然发出一声尖锐兽鸣,一道金色的三足巨鸟从他背后飞起,赶上无数灵魂被吸入前,冲向高天之上那扭曲的面孔。 像是一道金色利箭,带着长长的彗尾,冲像巨大的面具。 下一秒,无尽明亮的光刺中眼帘,天地归于混沌,目之所及,尽是白色一片。 林昭本能地挡住眼睛,身上的皮肤却无火自燃起来。 嘶,好tm痛啊! - 下一秒,天旋地转间,林昭又看到了家徒四壁的小屋。 他按住胸口,尽力缓和自己的呼吸。 先前两次,他死的太快,没有怎么感觉到痛苦,但这一次,他是感觉到那种被生生烧成灰烬的痛苦,给他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几乎都有些看不得光。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服自己没事了,一切都是幻觉。 随后,才看像自己的面板。 恭喜你完成第三次模拟,存活时间,七天。 评价:渺小如你,不值一提,能死于大巫之火,是你的荣幸。 林昭就很气:“这荣幸给你你要不要啊?” 但很快,他看到评价之后,又多冒出一行字。 得分:1,奖励1模拟点。 林昭顿时大喜:“是是是,荣幸荣幸,是我的荣幸!” 七天之后有大难,他正纠结一天一次太危险了,没想到立刻就有新点数了。 没问题,这荣幸可以多来一点! 模拟器,给我再来一次! 第4章 还是好用的 他是无辜的啊 重新开始模拟,这次,林昭没有纠结,立刻爬起来,冲老巫师家跑去。 片刻之后。 “你说,你梦到七日之后、巫祭之时,天日黯淡,有诡异巨脸妖邪出现在部族天空,将族人灵魂汲去,我身上飞出金乌与之相抗?”老巫师凝视着少年,“然后,你便被烧死了?” 林昭点头如捣蒜:“对啊,巫爷爷,你知道这是什么怪物么?” 他才刚刚穿越啊,要不要这么地狱开局? 老巫师沉默数息,才幽幽道:“我那图腾并非金乌,大日金乌那是司辰巫神才能控制的神兽,我只是乡野部族间的一名野巫,都不能上巫之国图腾柱,借祖巫之灵修行,你这当只是祭祀之前,心中不安,才会出现的梦境。” 林昭一怔,好吧,这老头不相信我。 但他又有些怀疑地看着老头,明明模拟器里,他就是用的金乌图腾啊? 想到这,他试探地道:“那巫爷爷,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提前感受一下巫的力量啊?” 反正这是在模拟器里,如果老巫师不信他,他就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明让对方相信,那么,就必须活到他和那巨脸的对阵之后,那就必须远离战场。 可这鬼地方过于危险,不是巫师或者图腾勇士,连出村子门的资格都没有。 老巫师幽幽道:“巫祭时,有部族的图腾祖灵压制,兽魂凶性都会收敛很多,成巫的机率更大,如今没有祭祀,你如何能降服巫魂?” “那能提前进行巫祭么?”林昭立刻问。 老巫师感到了深深的冒犯:“祭祀祖灵的日子是司辰所定,岂能更改!?出去!” “巫爷爷,帮帮我吧。”林昭哪能就这样出去,反正在模拟器里,节操于他如浮云,他果断跪下抱住大腿,“帮帮我吧~” 老巫师哪里遇到过这么赖皮的少年,一时老脸涨红:“你给我放手!” “不放!”林昭苦求道,“我是真的想要成为巫师,我害怕的心神都要碎了,要是不早点试试,我怕等七天后我更降服不了兽魂,您不是说了么,能不能降服兽魂,全看心神的坚定程度,越过去我越过不去啊……” 反正我可不要 再被烧死一次了!痛死个人的。 老巫师青着脸,却又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左右这次过不了,还有下次,成巫本就不易,首次便能过者百中无一,让他知道厉害亦可。 于是他沉着脸,冷冷道:“那你想要哪只兽魂?” 林昭毫不犹豫地道:“驳!我要驳!” 那只长得像白马的妖魂,一看就跑得很快,也很能打,这把能不能苟久一点,得到更高评价,就靠它了! 老巫师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可!” 林昭大喜,果断放开老巫师的腿,乖巧地跪坐在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露出少年美好的肉/体。 老巫师轻杵巫杖,角落里一罐液体立刻如水雾弥漫,随后变成一只细针构成的白马妖兽,伴随着深入灵魂的马蹄声,向他直冲而来,从心脏之处冲去。 那一瞬间,胸口先是像遇到烙铁,再像是被一刀插入,林昭当场痛苦面具,但这还没完,脑中随之响起了妖兽怒嘶吼,恍惚之中,他感觉自己正被一只两三层楼高的白色巨马踩在蹄下,对方那一口鲨鱼牙就对着他的脑袋咬下来。 这种生死关头,如果是第一次遇到,林昭必然会惊慌失措,但算上穿越,林昭已经死了四次了,第三次更是生生被烧死的,面对这样的凶兽,几乎同时,他骨子里凶性也被激发。 这币不能白花!死也得把这玩意的弱点弄出来! 他不闪不避,而是主动撞向那怒张的兽口中,大半身子钻进去,伸手扯住那分叉的舌头,用力一撕。 同时,那利齿也将他的半个身咬下! 林昭才不管这些,反正他不会死,大不了重开,只管将那舌头在一瞬间撕成两半。 妖兽痛得张嘴,立刻将他吐了出来。 林昭却没有管其它,而是死死拉住那舌头,在一甩之中,撞上妖兽那巨大的眼珠,一只胳膊生生从眼睛里捅进去。…… 下一秒,天旋地转,但周围出现的却不是熟悉的家徒四壁,而是面带惊讶的老巫师,还有周围木墙上的各种兽角。 林昭忍不住摸了摸腰身,劲瘦温暖,没有一点被咬的迹象。 啊,难道刚刚的都是幻觉? 老巫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驯服兽魂,本就是拼比精神意志,你比它更凶残,它便会认可你,你被它压制,它便不会依你。” 林昭不由地摸了摸腰,那里还有点幻痛,忍不住得意道:“原来如此,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嘛。” 比谁更莽的话,他如今一个玩家,好像还真不怕。 老巫师轻哼一声:“行了,起来吧。” 林昭站起身,看着自己心口已经有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马图腾,忍不住摸了一下:“这就好了……哎嘶——” 那图腾猛然张口,伸出一个指头大小的马头,一口咬在他手指上,吮吸了指尖的血液。 老巫师嫌弃地看他:“图腾与你血脉相连,如今你已经可以驱使他,至于如何驱使,每个兽魂皆有不同,需要自己摸索,好了,回去吧。” “多谢巫爷爷!”林昭道谢,这才走出门去。 路上,他也不嫌弃这妖兽咬自己手,用力弹了它的头,把手指解救出来,然后又伸手去逗,在马伸头时将手指缩回来。 如是几次后,那妖兽气得不理他了,缩成一团。 林昭戳了它一下:“别睡啊,出来玩啊!” 那驳兽终于怒了,猛然从图腾上一跃而出,在他身边,变成一匹有两米高的大马,伸蹄就要踩他。 林昭哪能让他踩,他已经发现了,这出来兽魂就像他的新生手臂,是能主动受他控制的。 他一个翻身就想骑。 驳兽不愿意让他骑,于是在地上打滚,要压死他。 但身体却又从林昭身上穿了过去,像是魂魄一般。 林昭觉得奇异,于是反复试验,终于感觉到,他是可以控制着这兽魂虚实变换的,而这驳兽由虚变实,要消耗他心神,就像背书一样,越久越疲惫。 这就是巫法么,好奇异。 他在屋外折腾了一晚,直到天光大亮,终于翻身骑到驳兽身上,周围聚集了同修的少年们,纷纷用羡慕眼光看他,并且上来试图摸摸这魂兽,还有同修大胆提意想要骑一下。 林昭果断拒绝! 驳兽的触感他也有感觉的,别人骑着驳兽就像骑在他身上一样,必然不能允许。 这个理由非常正当,但少年们还是很嫉妒,一个叫石的少年抱怨道:“那你这不是在骑自己么?” 林昭坦然:“不错,我有自己可以骑,羡慕吧?” 少年们当然羡慕,于是组团去找巫师大人,试图也学他一样,提前成为巫师。 但老巫师这次没惯着,吩咐他们父母,把人领回去。 长辈们自然知道成巫有多麻烦,立刻把少年们领回家,好生修理了一番。 林昭得到这妖兽,像是得到新玩具,骑着这驳兽纵横在这不到百米的村道上,有一种御剑乘风的快感,引来许多的欣慰或怀旧的眼神。 他又去见部族中勇士,询问成为巫后要怎么把这力量学以致用。 这些勇士没有巡逻狩猎时,倒也很是温和,都很认真地教他使用办法。 不同的图腾兽魂有不同的加持,林昭的图腾是驳,善于奔跑、冲击、撕咬、冲击、践踏但防御不高,所以需要走敏捷轻快的战斗之法,可以召唤出来助战,也可以用图腾兽成为铠甲、屏障。 林昭试着和他们过招,发现自己可以轻易看到他们出招、攻击,而且在驳兽加持后,自己的速度、反应也一整个暴涨,但还控制不好,常常一个闪避就撞墙上,一个弹跳可以跳出五六米高,但控制不住落点,一上午的时间,就砸坏了好几个族人的屋顶。 好在族人都很大度,热情地表示这是沾了昭的好运,希望自家孩子巫祭时也能像昭这样顺利。 林昭有些不好意思,他很难不对这些族人心生好感,寻思着不愧是上古的公有制,大家都这么善良纯朴。 两三天后,他感觉自己已经基本能操纵驳兽的力量,便向部族里出去狩猎的勇士们请求,试图出村去见见世面。 正好过几天是去巡逻河岸的稷田,没什么大危险,那位狩猎的队长便同意让他去见见世面。 …… 终于,在林昭度日如年的期盼下,他跟着战士们走出了村中图腾的守护范围。 几乎是在踏出村子的一瞬间,林昭身上寒毛一竖,本能就感觉到天地间有一股庞大的恶意,让他如芒在背。 驳兽本能从他图腾中跳出,护卫在他身边。 周围的勇士们用疑惑地眼神看着他。 几乎同时,驳兽抬起蹄子,踩死了一只试图跳起来的大虫子,嚼啊嚼,咯蹦咯蹦。 林昭有些笑了笑:“我刚刚出来,有点害怕,你们有感觉到什么危险么?” 勇士们纷纷摇头。 林昭于是把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感觉压在心底,跟着战士们去巡逻河岸。 河岸的土地离村子有些远,听说是河里的妖兽很多,所以村子不能离河太近。 但走着走着,林昭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河对岸的天空上,漂浮着一张巨大的脸皮,占据了目之所及的大半天空,宛如前世名画《呐喊》里的扭曲面孔被撕了下来,像一只蝙蝠,在空中荡漾,和他先前见过那张,一模一样! 第5章 偶尔一瞥 单方面观察 “怎么了?”他身边的勇士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有什么发现吗?” 林昭震惊地看着他,用力比划:“那里有一张鬼脸,那么大啊,你没看到么?还是说那是什么自然现像?” 那位勇士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冲着他指的方向瞪大了眼睛,那用力程度,眼珠几乎像金鱼那样凸出来。 过了片刻,他招招手:“你们等等,昭在那边天空看到了诡异之物,我看不到,你们看看。” 前边的十几名勇士纷纷走了回来,顺着林昭指点的方向看去。 “是天空啊,日头挺大,没有云。” “看不出什么。” “禾,让你的图腾过去看看。”一名勇士对另外一人道。 立刻便有一名勇士身上飞出一只半人高的大鸟,如闪电一样顺着林昭的指向飞去,化为一个小点,在遥远的天际转了一圈,穿过了那庞大的面孔,又飞回他的肩上,化为肩膀上图腾。 于是,这十几个勇士无奈地看着林昭,为首的队长道:“我们确实没看到人面,还是等回去后,你向祭司告知此事吧。” 林昭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看着对方遗憾的神情,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你们就不怀疑是我看错了么?” 队长笑道:“这世上有大凶无数,荒野危险横生,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你是咱们族人,怎能不信你?” 这是什么淳朴的真诚的世道啊,林昭不由汗颜:“那,咱们是继续巡逻,还是回去禀告?” 队长沉吟了一下:“先回去禀报祭司吧,在荒野之地,小心为上。” 林昭也松了一口气,与他们一同回去,一路上,他频频回头,看向那巨大的面孔,但在走了大约五十米的距离后,整个天空骤然一清,如同被擦干净的玻璃,完全没有什么诡异面孔存在。 林昭心中一动,又骑着驳兽,往后退了几步。 仿佛进入了新地图,那鬼面一下又重新刷新在天空中,诡异而恐怖。 林昭抿了抿唇,将这发现告诉身边的勇士们,他们也皱起眉头,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 回村告知此事后,老巫师却摇摇头,表示他也没见过这种东西。 “我已经将此事以祭火告知巫国,”看着林昭有些焦急的神色,老巫师宽慰道,“若无耽误,三五日间,便会有大巫前来探查,你不必担心。” 林昭心说原来咱们还是有援军的么,一时欣喜,忙问道:“巫爷爷,巫国是什么样子?” 老巫师笑意有些惆怅:“那可是,世间最繁华,最富饶之地。” 他轻杵巫杖,那骷髅头里吐出一道白气,漂浮在空中,竟渐渐形成了一座云雾构成的雄伟城池。 巨大的水架纵横整个天空,各种骑着兽魂的巫们飞过高楼巨台,整座城池,都在云中一只巨大的鱼背之上。 林昭感觉自己像看了一个超豪华游戏cg,又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木屋。 我去,那边都开飞船了,这边还是原始部落? 这贫富差距那么大的么? 迟疑了一下,他忍不住问道:“巫爷爷,巫之国那么好,为什么我们不搬过去住呢?” 有这种地方,肯定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啊。 老巫师冷漠地道:“我们部族是镇守荒野的附庸,你们想去,自然可以,但我老了,就不必过去了,” 旁边的队长微笑道:“昭,你忘记了么,只要成为巫,就能被推荐到方国之中,学习更高深的巫法,不然,我们族里怎么会就那么一点年轻人。” 林昭心中一动:“原来如此。” 懂了,用游戏来比喻的话,这里新手村,等过了鬼脸那一关,就升级做完任务,可以去主城了! 老巫师沉声道:“好了,祭祀之日将至,我与村中的祖灵已经结成祭祀之仪,做为六月司辰的献祭,我不能出村查看,你们便安心等着大巫前来查看吧。” 林昭点点头,把心放下大半,但他没有放松,而是继续练习技能,然后每日去村外,观看那鬼面的异动。 他豁然发现,看到那张鬼面的距离每天都在靠近村子的边缘。 会不会,就是因为村子在观测范围,所以那鬼东西才会在七日后袭击部族呢? 可日子越来越近,传说中的大巫却不见踪影。 老巫师偶尔宽慰越发焦急的昭:“说不得是中途耽误了,等等便是。” 这是能等的么? 于是,在第七日的夜里等了一整夜,第八日一早,林昭便骑着驳兽,来到村外,如今,他才踏出村外,就已经看到天空中那诡异的面孔,近得似乎伸手就能摸到。 不能再等了! 林昭一拍身下猛兽,驳兽轻抬前蹄,无声地穿行在村外原野之上。 做为一只以虎豹为食的猛兽,隐匿也是它的能力之一,这几日,林昭也差不多能熟悉村外的环境了,大的妖兽,都已经被村中勇士清理干净,周围是相对安全的。 一连奔跑出十多里,村落已经连轮廓都看不清,到了鬼面的笼罩范围之外,林昭才在一处山丘上停下,回头遥望着村落那方向。 他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几分钟,远方天空的人面猛然扭曲,无尽天火落下。 几乎同时,一只巨大的金乌冲天而起,猛然相撞,无声的波动蔓延,整个原野上的一切动物草木都在这一瞬间被清扫一空,林昭甚至没来及多抬头看一眼,就见自己身体像灰烬一样,被狂风吹散。 那一瞬间,他心里冒出一万句脏话! 这才来几天,我就可以领“消失在风中”这么高级的死法了? …… 天旋地转后,林昭又见到了家徒四壁。 万籁俱寂间,他居然有点感动。 恭喜你完成第四次模拟,存活时间,八天。 评价:渺小如你,不值一提,能死于天火,是你的荣幸。 得分:1,奖励1模拟点。 林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点“继续模拟”,手指却骤然一僵。 他沉默了一下,伸手扯开麻衣,胸口心脏处,一只驳兽纹身从皮肤里熟练地伸头,想咬他手指,被他本能地一指按了回去。 他捏紧了拳头,低声问道:“统子,这模拟,真是只是模拟么?” 面板没有回应。 林昭召唤出自家兽魂,驳兽似乎有些疑惑地看看他,伸出被撕成两条的舌头,舔了他一口。 林昭摸了摸它的鬃毛,轻笑了一声。 “现实的时间太紧张了,可不能在这里休息,”他低声道,“那张鬼面,应该就是新手村的boss了。” 有点难,但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魂系玩家! 他伸手点了“开始模拟”。 然后,抱着驳兽,缩在墙角,缓缓闭上眼睛。 养精蓄锐,等他休息好了,再去通关。 - 诡异的紫色太阳高悬,荒野之上,枯树、坟丘蔓延。 城池荒芜,风化,人与兽的骸骨充斥着每个街道、路口,大风吹过规模宏大的城池的废墟,像低沉的嚎哭。 “啪、啪——”一连串巨大的碎裂声响起,整个城池废墟在一瞬间被碾成齑粉,化成灰白的灰烬,像被污染的积雪,层层叠叠,堆积在荒野之上。 雪花中心的土地上,有着无数如蛛网一样的巨大裂隙,这些裂隙的正中,一名盘膝静坐的青年缓缓睁眼。 他一只眼眸散发着和天上大日相似的紫光,另一只瞳眸则漆黑静谧,宛如他周围的深渊裂隙。 看清周围后,他好看的眉宇微微蹙起。 “又回来了。” 第五次了。 若不是每杀灭一个大凶都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凶魂灰烬,他真会以为自己的意识被拖入了幻境之中。 但,虽然微弱,实力的增长做不了假。 那个诡异秘境里到底会何凶物,能将他卷入这样的轮回之中? 带着疑惑,他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只老旧破损的龟壳,在心中提问之后,放在掌心,用食指一按,龟甲发出不堪忍受的破裂声,出现了好几个裂口。 他仔细着分析着龟甲上裂痕代表的意义,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 “妖墟瀚海有我的正缘?”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巨大骸骨尸体,又看了一眼远处死在他手下的无数诡异,那突破人类想象的外表让他没办法克制住心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果然,占卜不能偷工减料,龟甲就得用火烧裂纹来占卜,用手强来就会出错。 他伸手,掌中浮起一缕火焰,正要把龟甲放上去,就见龟甲仿佛有灵一般,摆烂似地碎成了好几片。 青年看着掌心的碎片,五指收拢,便有细密的灰烬从指缝里滑下,消失在身下的污血之中,随后,他静谧的眸光凝视着周围那蛛网般的大地裂隙。 裂隙里一道道红光忽明忽暗,红光之中,有着明亮的天空、柔软的白云,有孩童们的欢笑,还有巫师祭祀时虔诚的歌颂。 听着那对巫神司辰的由衷赞美,青年沉默数息后,也轻声念起了相同颂语,神色悲悯。 第6章 初相遇 这算不算第一次见? 一觉醒来,林昭又觉得自己元气满满,浑身是劲了。 昨天晚上那一时软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看那个脸已经跑到哪里了,他如今是野外熟练选手,一起来就翻身上马,骑着驳兽,一路奔腾着骑向村外。 村口守卫的勇士看他娴熟地骑马出来,眉头皱起,一个箭步就拦住他:“昭,你去哪里,祭祀刚给你巫魂,你不能出去……” 他话没说完,林昭就翻身下马,带着笑意一拳轰去。 那守卫先是一怔,但也笑了出来,一拳对轰过去。新得到力量的巫,总是想要彰显一下,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下一秒,他看到昭敏捷地闪下,从他腋下穿过,就在他摆好架势,等着对方继续显摆时,那个少年狡黠一笑,一个后空翻身,轻盈地跳到空中一瞬间,唤出驳兽,倒骑在马背上,眨眼间消失在视线里。 只留下村口的守卫在风中凌乱了数秒,才伸着手追上去:“小子,外面危险啊——” 但他的熊罴兽魂主攻力量、防御,哪里追得到! 该死的,速度形兽魂了不起啊! 等你回来,看我不揍得你没有下次! …… 遵循着记忆,林昭又去了远远看了一眼漂浮在天空的鬼面,迟疑了一下,他终是没有直接上去,而策马离开,沿着河水,看着部族种下稷米的田地,走向了无尽的原野。 原野不是没有危险,但成为巫后,先前直接要掉他一条小命的毒蛇,已经咬不开他的皮。 在容纳兽魂后,他感觉身体就像打开了一个宝藏,无论是精神还是体质,又或者是反应速度,都在迅速提升,简单说,就像破茧的虫子,进化成了更厉害的物种。 才走不远,他便看到一只盘踞在水下的青黑巨蛇,水桶粗,足有十米长,看着骨肉均称,看到林昭骑着驳兽过来,立即竖起身子,露出白色的腹鳞和毒牙,发出凶狠的嘶声。 下一秒,与他心意相通的驳兽传来了“想吃”的渴望。 所以,是打的过的? 林昭露出微笑,那就试试! 于是在那大蛇一口咬下时,林昭右手猛然冒出一只驳兽的头颅,那一瞬间,像是充气一样膨胀,满是鲨鱼牙的大口咧到两耳之间,将对比起来十分渺小的黑蛇一口吞下,只剩下一截短短的尾巴在牙齿的缝隙中疯狂挣扎。 那大嘴用力一嗦,就把那尾巴吸了进去。 下一秒,驳兽重新出现在林昭身下,还打了一个饱嗝。 林昭也感觉到,有轻微的热流,从胸口的驳兽图腾处流入心脏,给他的体质带来一丝增长,虽然不多,但贵在源源不断。 “果然,刷怪是有用的。”林昭惊喜地看着自己双手,“宝贝,咱们继续!” 于是,原野上的荒兽便遭遇了大罪,小到一只麻雀,大到一群蛊雕,林昭主打一个蚊子肉也是肉,至于说老巫师曾经讲过的,不能将荒兽杀光,免得以后没肉吃——拜托,七天后大家都要一起灰灰了,谁还管得了以后啊。 他就不信了,等他把等级刷上去了,会打不了那个鬼面! 这新手村boss,他杀定了! 刷了一天后,他又回到村里,给村人带了一些好吃的兽肉——每个都是他亲口试过的。 老巫师看到他时,神色复杂,又去看了那一坛还有驳兽魂魄翻滚的墨水坛子,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什么,你被六月司辰选中,直接成了巫师?”听着这个理由,老巫师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大怒,“你还不如说被哪个大巫夺了舍呢!” 林昭心说这其实也不算错,但神色却是很郑重:“六月司辰不但给了我力量,还说七日后的巫祭时,会有鬼物将村子毁灭,让我们即刻离开。” 老巫师冷冷道:“编的是什么瞎话,六月司辰,司辰是何等伟大的巫神,你说受了指引,给我看你的神纹。” 林昭抓了抓脑袋:“啊,还要神纹,它是长什么样的?” 老巫师冷笑一声,从脖子里扯出一条兽骨项链,其下有一个复杂镂空的叶脉图形,然后将它递给林昭。 林昭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下,又问道:“巫爷爷,有这个,你就信了么?” 老巫师傲然抬头:“这是最末的巫纹,你想让我相信你是司辰的传承,至少让我知道你是在巫神殿的哪一殿吧?” “巫神传承还有很多殿?” “十二殿……” 被巫爷爷提拎着恶补了一番知识了,林昭干脆也没去刷怪了,专心学习了一下巫神殿的各种巫纹、流派、还有基本理论,最后还把那个巫纹好好描绘了一番。 “怎么,你这是要去骗别人么?”老巫师气得他巫杖敲他的头。 林昭笑起来,露出四颗牙齿:“不骗别人,就骗巫爷爷你。” 老巫师更生气了,把他赶了出去。 …… 次日,林昭又出去刷怪,门口这次换了个非常能跑的勇士,他的图腾是只像鸵鸟的妖兽,林昭溜了他大半天,才把他甩掉,又出去刷了一天怪。 再次日时,村口来了三个守卫,一起围殴了林昭,没能出门。不得不在村里和其它勇士们过招。 就这样,林昭在村里熟练法术,又等到了祭祀的那天,这次,他提前躲入了村中有几十丈深的水井,试图看能不能躲过去。 但到那一天时,他在水下,也看到了光。 …… 重新回到家徒四壁的房间,林昭懒得看评价,他哼着歌撸着马,直接选择重开模拟下一次。 - “恭喜你完成第七次模拟,存活时间,七天……” “恭喜你完成第十四次模拟,存活时间,七天……” “恭喜你完成第一百次模拟,存活时间,七天……” …… 第一百零一次,现实的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林昭熟练地开始模拟。 他眉心有着巫力汇集而形成的树叶巫纹,身上气势恢弘,神情严肃直接走到老巫师的家里:“巫爷爷,我昨晚得到到巫神的启示,他让我将这个龟甲交给你。” 老巫师神情一震,先是看着昭额头上的巫纹,拿着这个龟甲,看着上边的文字:“昭,你说的是真的?” 会不会是假的? “我也不知道,”林昭立刻露出惶然无措的表情,“我不敢隐瞒,立刻过来了。巫爷爷,上边写的什么啊,我怎么不认识这些巫咒呢?” “这是幽文,要等你们成大巫才能用来修行。”老巫师信了大半,“来不及解释了,快,通知族人聚集,咱们要快点迁徙!” 林昭目露喜悦,这次总算一次过了,前几次花了好多时间说服老巫师,结果没到那个巫之国,就让那鬼面追上了。 这次不带那么多东西,只带人,总能到了吧? …… 老巫师在部族的威望极高,很快,族人便在他的安排下,带上一些必要的食物,骑上图腾兽,前去巫之国。 但老巫师却留在村里,没有一起离开的意思。 “我需要留在这里,阻挡敌人,”老巫师神情严肃,“能让巫神传讯,必然不是普通的大凶,若是不争取时间,大凶天生带有‘域’,在他的域中,我们便是走一百年,都无法离开。” 林昭心中一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次,一次也没能到安全区的主城“巫之国”了。 踌躇后,他还是留下了老巫师,跟着族人们一起,踏上前去巫之国的道路。 这一路上,倒是没什么惊险,偶尔一些妖兽,都被勇士们轻易杀死加餐,小孩们的体质也极好,茹毛饮血都不带生病的。 这一次,他默默计算着时间,终于在那个死了无数次的时间段里,他没有任何死亡的预感。 太好了,终于脱离那个轮回了! 林昭看着天上紫色的太阳,心中喜悦之情几乎溢出来,等他到巫之国升完级,再重开模拟去救老巫师——等等,紫色的太阳? 他心中一突,再低下头时,看到周围族人队伍,瞳孔几乎在一瞬间缩成质点。 那些前一秒还活蹦乱跳、有说有笑的人,此刻依然看似活蹦乱跳、有说有笑。 不同的是,他们身上都没有了血肉,只剩下一个个苍白朽败的骸骨,按照生前的记忆,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周围那原本壮丽锦绣的原野,也在这一刻,变成死寂昏暗的世界,枯败的灌木与树丫,蔓延到天际。 林昭心底泛起深深的寒意,他抱起一个小孩的骸骨到马上,转身顺着来路,狂奔而去。 孩童的骸骨在他怀里轻轻地挣扎着,他无暇顾及,但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不知跑了多久。 林昭在一处到处都是裂隙与污雪的土地上,看到那张熟悉鬼脸。 隔着深渊的裂隙,林昭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鬼面。 许久,他将怀里骸骨轻轻放下。 兽魂铠甲从他身体上一寸寸生长,他凝视着那鬼面,平静道:“杀了你,我就过关了!” 第7章 能不能拒绝 真实的世界终于向你敞开一……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那漂浮在裂隙上的鬼面最下的口子渐渐闭合,向两边轻轻弯起,露出一个微笑。 下一瞬间,紫色的火光闪起。 game over …… 天旋地转间,又回到了家徒四壁的小屋。 这次,林昭本能地点选“继续模拟”,然后便陷入了沉思。 在上一次模拟中,他像个对着风车冲锋的傻骑士,勇猛是勇猛了,无畏是无畏了,但那一瞬间鬼面扯起嘴角,露出微笑时,还是把他给嘲讽到了。 嗯,双方差距过大了,他的等级还需继续练练。 伸个懒腰,他双手握拳,在胸口用力一碰,等着,我们还会再见的。 走出房门时,已经是清晨,他看着天上的火红的太阳,感觉着这不太热的光芒,享受地闭了一会眼睛。 果然,他还是喜欢村里的太阳,那走远了,遇到的是什么鬼地方! 感慨了一下,他熟练地唤出驳兽,先去看看敌情。 驳兽奔出村中,守卫本能地阻拦,但却只觉得一瞬间有风从身边吹过,不但没拦到,耳边还传来昭小子的声音:“我去巡逻一会就回来,朝食帮你吃了,谢谢!” 守卫震惊地看着那驳兽消失的方向,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腰间的口袋,才发现那肉干连口袋一起,都在刚刚照面的一刹那被那少年偷抢走了。 “我,我居然这么弱的么?”守卫道心破碎,“连一个刚刚融魂的小巫都打不过??” …… 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个洗得干干净净、鲜甜多汁的蜜桃,林昭走到清澈的小河边,在摇曳的芦苇丛中勒马凝视,看着远方飘摇的鬼面,微微皱眉。 他见过对方一百多次了,可这一次,他感觉鬼面的方向不对,好像离得远了些? 看了一会,没发现对方有靠近的趋势后,林昭转身策马,回到部族。 村口还是刚刚的守卫,对方还没说话,林昭就主动出手:“谢了,这口袋是你喜欢的姑娘给你缝的,我知道,还给你!” 强行蹭过早饭的林昭把口袋丢了回去,熟练地弯腰低头,躲过对方的擒拿,像套圈一样把口袋挂回对方脖颈,为自己的命中率自豪一瞬,便冲向了老巫师的所在方向。 留下守卫在原地气得鼻孔喘出两行粗气。 “巫爷爷,不好了,”林昭焦急地翻窗进屋里,“我遇到司辰神使了!” 老巫师大惊:“昭,你说什么?” 林昭目露焦急:“我昨晚突然做了一个梦,一个浑身是血的神使说他遇到了大凶袭击,说那大凶已经靠近咱们村子了,他让我告知你,带大家快离开这里,然后把自己的魂兽和巫力都给了我,这是他给我信物,说拿着这个,您就会信了。” 说着,他拿出一根刚刚个腐朽兽骨雕刻的巫纹,它是被巫力损伤变成了两半,已经损坏,无论以前有什么稀奇,都已经完全不能再用的样子…… 老巫师却变了脸色,一把抢过那个碎开的吊坠,在老朽的手掌间反复摩挲,越看越是神情凝重:“司辰神纹?这可是最重要信物,连这个都碎了,那位使者必然凶多吉少……” 他又伸手查看了林昭身上的图腾,认真道:“是六月司辰一脉的手法,传给你巫力也算充沛,看来是真的了!” 就在他思索着还想再说话时,林昭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忙打断道:“对了,那位梦境里使者还说,让您不要留下断后,需要最快此事告知巫之国。” 老巫师一怔,他正是打算断后的。 但他也是果断之人:“好,那就这么办!” 于是立刻招唤村人集结,让众人收拾东西,立刻出发。 “我去帮忙!”林昭像风一样立刻转身离开,到那先前看守村口的守卫的屋子里,“别到处找了,你最重要的斗篷被那姑娘拿出缝补了。” 还没开始找寻找的守卫一脸问号。 林昭又一阵风样的出去,帮正在疯狂收集夜光草的一位妇人收完那贵重的花朵,那速度之快,让妇人面露震惊。 然后又出门将另外一个躲起来不想走的小孩拎出兽棚,与一根藤条一起,丢给正在到处找他的父亲。 小孩暴哭声立刻传来。 …… 一番鸡飞狗跳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在族人茫然的表情中,带着他们走出村落。 老巫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最后摇头算了。 阿昭啊,他就不是个听话的小孩。 - 因着有不通巫力的普通人,所以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林昭牵着马走在老巫师身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巫师的图腾兽呢。 老巫师的图腾居然不是兽,而是两颗树苗,只有两尺高,盘绕而生,叶片宽大如桑叶,如今正种在一个陶罐里,让老巫师抱在怀中。 “这,图腾不用纹身上的么?”林昭还是第一次知道。 老巫师看着怀里两颗小苗,轻抚摸着叶片:“纹了,不过不是它们纹在我身上,而是我将自己一缕神魂,纹在它们身上,简单说,我才是他们的图腾。” “这岂不是倒反天罡?”林昭惊讶至极,“为什么要这样啊?” 老巫师微笑道:“昭,巫者沟通天地,岂能只夺而不予?这两颗神树之种,我以巫力蕴养了数十年,等它们成长,便能引来金乌、毕方、鹏鸟这般神兽栖息驻足,到时族中少年,哪怕只是沾染一点气息,也受用不尽了。” 林昭有些感动于老巫师的关怀,但实在没看出两颗小树苗有什么神奇,只觉得它们好易碎。 有老巫师的指点,林昭以为会找到去巫之国的路。 然而,在看到紫色太阳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有老巫师的带领,他们比上一次更快地走到那未知之地,荒芜、死寂,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环顾四周时,周围活蹦乱跳的人,已经都变成了活蹦乱跳的骸骨。 唯一让他感觉到宽慰的是,老巫师虽然在一瞬间变成更加老朽,身上都散发着将行就木的气息,但他还是活的,能喘气的,并没有变成白骨! “巫爷爷!这是怎么回事!”林昭急忙抓住他的手,把巫力送入他的身体。 但纵然如此,老人的模样也在以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仿佛下一秒,他也会血肉崩毁,成为周围那骸骨的一员。 老巫师那静谧的眸光此刻却有些怔然,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却被林昭呼唤惊醒。 他伸出枯瘦如骷髅的手指,按住林昭那带着温暖的脸颊,露出一个恍惚的神情,在少年的脸上轻轻捏了捏:“这不是梦……司辰保佑,我终于等到了……” “巫爷爷,不要感慨了,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林昭焦急地把他的手打下来,什么时候了,还当谜语人,快点救自己救大家啊! 就在这时,周围的温度一瞬间升高起来,但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感,却也紧接而来。 那是一张鬼面,在看到林昭的一瞬间,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略带滑稽的微笑。 几乎同一时间,林昭就感觉身上有紫色的火焰在燃烧…… 这是又要回去了么?可恶啊! 突然之间,一只手按住了林昭的肩膀,那火焰仿佛去了氧气,在瞬间熄灭。 老巫师转过头,有些困惑地看着那鬼面,他拿起巫杖,一只金色巨鸟冲天起,却没如先前一样冲过去,而是转身捏住了林昭的手,神色郑重:“我已经全想起来,阿昭,你要打败他,然后带着神树种子,离开这鬼域,去找巫神和巫国,还有,带上你的屋子,它会保护你……” 林昭看着那越发靠近的鬼面,忍不住指了指自己:“打败它,现在,我?” 老巫师却是笑了起来:“你可以!我活着,就是在等你出世。因为,我就是你的图腾!” 他的身体骤然燃起无数金色火焰,像燃烧的太阳,化成一只燃烧的熊熊火焰的三足巨鸟,像他无数次在模拟中见到的那样,只是这次,燃烧着火焰的巨鸟,没有再冲向那的鬼面,而是飘浮在上空,仿佛在守卫他们的安危。 那张鬼面缓缓靠近,似乎在观察着这巨大的图腾。 “阿昭,”老巫师语气很温柔,“我要走了。” 林昭点点头:“您放心。” 回头我捞你! 老巫师失笑,他摇头道:“孩子啊,抱歉,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我最期盼的梦。” 林昭瞪大了眼睛? 不是,爷爷,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老巫师却没有再解释,而是看着鬼面,猛然一甩巫杖,身后的金乌一声厉鸣,猛然飞上高天后,一个俯冲,在滔天的气浪中,撞到林昭的身体里。 那一刹那,林昭嘴里话就不文明了。 因为太痛了,这火,是真的在烧!不像先前烧上几秒十几秒就没了,这火,好像是烧在灵魂里的,想失去意识直接开下一局都不行。 不是,爷爷?爹!你分下敌我啊,你这是在烧我啊! 你把我烧成灰了!!! …… 下一秒,天旋地转间,林昭又回到家徒四壁的小屋。 恭喜你完成第一百零二次模拟。 评价:真实的世界终于向你敞开一个缝隙。 第8章 逆向而行 都不是好印象 评价:真实的世界终于向你敞开一个缝隙。 奖励:10模拟点、金乌之血、安全屋。 嗯? 这次的奖励可远不是先前的一个模拟点能比的,林昭研究了一下,实在没找到这后边的两个奖励在哪里领取出来。 他只能带着无尽的困惑,拉开胸口的衣襟。 心脏处,原本是驳兽图腾盘踞的地方,先前那只耀武扬威的驳兽图腾此刻却委委屈屈地缩到肩膀上,变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图腾,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如今心脏处的图腾,却是……是一根羽毛? 林昭惊讶地摸了摸那根金色的羽毛图腾,入手便可以到一阵炙热,像是摸到个暖水袋,可无论他如何努呼唤,这图腾都没有任何回应。 所以,金乌呢? 我挨了一次自焚式的制入图腾,痛得抽抽那么久才得来的金乌呢? 林昭虽然没有破防,却也不免有些感慨。 所以,巫爷爷,你给我这图腾它是本身就只有一根毛呢,还是被我这系统吃回扣了啊? 若是前者,您这战斗力好像有点不行;若是后者,这回扣吃得未免太嚣张了,已经属于资本家落泪,封建主羞愧,奴隶主的赞叹程度了。 林昭摇头,正要点个再次模拟,眼角余光一扫,却骤然顿住手。 他才发现,原本家徒四壁的小白屋那斑驳粗糙的墙壁,已经光滑的和蛋壳一般,还自然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他揉了揉眼睛,又起身上手摸了摸,确定是光滑的蛋壳,连下边的地板都变成了弧形,原本门口的位置,变成了一个破洞,洞口还勉强挂着一片蛋壳的碎片。 林昭迟疑了一下,还是灵巧地从那洞口钻了出去。 …… 才一出去,周围便是村清晨那喧嚣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的还是那个白石房屋,与周围的木屋格格不入。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正光着屁股,捻着一条无毒的黑色小蛇,对一群小孩子吹嘘自己有多大胆。 妇人在门口的小院里或晾晒,或者缝衣。 树下的少年们正抱着白骨巫书,憧憬着会有什么样的强大巫魂。 勇士们在火场收拾着刚刚猎来凶兽,把血放干——兽血也是绘制图腾必不可少的材料。 大家都忙碌着,为生活奔波徘徊。 凝视了一会,林昭没感觉到异常,正要去找老巫师,却在这刻,胸口的羽毛图腾莫名地涌出一股热流,扩散到全身,眼睛在这一瞬有被热敷到。 然后,林昭像被打了一闷棍。 周围的村人们在他的视野中,血肉干涸,穿着不同的破烂衣服,白骨撞出清脆的声响,各自忙碌着。 天空挂着紫色的诡异的太阳,周围的屋子破败荒凉,整个世界,都像是进入了末日之中。 遥远的天空里,还能看到一张鬼面漂浮着,暂时还没有靠近。 林昭沉默了一会,缓缓走过了亡灵徘徊的长街。 老巫师还在自己的小屋里忙碌着,他不是枯骨,却老朽至极,神情专注,正拿着一个空空如野的罐子,向其中添加着并不存在的材料。 林昭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沉默了数息,他转身,准备回到自家小屋里。 真是没事找事,出来干什么? 还是回去继续模拟吧。 “昭……”身后突然传来老巫师的声音。 林昭的脚步顿住,回头笑道:“巫爷爷,我有点急事,要先回去……” “昭,”老巫师缓缓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坐到屋外的台阶上,微笑道,“我也有些事,你别急。坐下说……” 林昭看着徘徊在周围的亡灵,按住胸口,试图让他把这幻觉停掉。 老巫师却已经继续道:“这里啊,是我出生的地方。” “那一年,我得到驳兽,前去了巫之国,一路进入了传承殿,努力修行,从那以后,再也回没到村子里……” “巫仆、巫师、人巫、地巫,一直到最高的天巫,我以为,这一世虽然有些遗憾,但也算是圆满了。”老巫师叹息道,“可突然间,世道就变了啊,那一日,执掌大日的金乌神灵,从天上坠落下来。” “第六巫神交给我一件神物,便匆忙离开,再也没有归来。” “而世上,就此没了光,我们点燃了火,黑暗里有怪物袭击我所在的巫城,在陷落之前,我带着活着的人,逃亡到这里,带着村子一起,被那大凶杀死。” 他娓娓讲述着那一年,他带着城里所有还活着的数百万人,想要逃亡去南方巫国。 一路上,他们斩杀了无数凶物,老人们将所有食物都交给了年轻人,留下断后,小孩们也拿着武器,守卫着大人们可能顾及不到的地方。 年轻人们每日迎接的都是无穷无尽的战斗,没有伤药,没有补给,一路留下的,都是尸体。 但他们,还是没走出去。 在这已经干涸的小河边,他们最后一战,那不知何处来,恐怖强大的怪物只伸出从天际云层中穿出的手,将他们全数杀死在这里。 不甘,恐惧,痛苦,他们的灵魂盘踞在这里,无法超脱。 “所以,阿昭啊,这里的人,早就死了。”老巫师低下头,“这里只是我的梦,不知做了多久,看到你时,才终于已经醒来的梦。” 林昭听得头皮发麻,濒临破防,连连摆手道:“巫爷爷,别这样,您这不是还好好的么,这梦很好,继续做吧,我先回去了。” 这是什么鬼世界? 所以他一出来的不是新手村,是一个人都已经死光,只剩下怪物的世界? 那这个梦还醒什么醒,继续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 老巫师却只是微笑道:“不,阿昭,你还活着,这里,只有你还活着。” 他用怀念的目光看着远方那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白房子:“不知道你是怎么孵出来的,但当时,明明已经死了。” 可阿昭就是活着,他是有血有肉的活着。 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情。 所以,哪怕昭在他的梦里与其它人完全不一样,他喜欢昭。 “昭啊,去找巫之国,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地方。”老巫师用力握地他的手,“人间一定还会有生灵,你还太小了,去找部族,你需要他们供养,他们也需要你给他们太阳……” 他身上光芒渐渐黯淡,连手指的温度,也在急速变得冰冷。 林昭这次是真破防了,他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巫爷爷,我不要!外边哪是我一个能出去的,没有方向,没有活人,到处是野怪的地方,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啊!” 他有模拟器,可以继续在这里的刷的,说不定还能找到办法,把这里族人们捞出来。 可他要走了,以后能不能找回来都是问题。 再说了,按模拟器的时间,他已经在这过了两年多了,早就和大家熟悉了,把这当成家,这一瞬间全部祭天,他怎么能接受的了啊! “昭,”老巫师神情也有些愧疚,“是我的错,可是梦醒了,就无法再回去了。我的魂魄在巫神那留有印记,等我找到巫神的那一日,也许,我们就会再见了。” “金乌之羽有着大日神威,是我成为天巫后,巫神亲赐的图腾,金乌之卵是我守护的圣物,我本以为它会护着我们去到巫国,我便是靠着它,维持着这梦境。如今,这些都属于你了,”老巫师看着远方的白色的房子,“昭,谢谢你,给我这样一个美梦……” 他身上最后一点光芒黯淡下去,林昭看着那枯朽的手掌变成白骨,同时,周围的亡灵们也在原地凝固,孤寂的风吹拂着废墟,温馨热闹的村落都变成了死灰色,只剩下一个白色的房子维持着一点光芒。 这点光芒在闪烁数息后,终是褪去梦境的伪装,变成一个两人高的蛋壳,孤零零地立在废墟之中。 周围并不黑暗,太阳洒下紫色的光芒,寂静的世界空旷地像充斥了无数恶鬼。 他有些颤抖,轻声问自己:“统子,我,我还在模拟对不对?” 面板上,那“是否开始模拟”的选项,发出无声的嘲讽。 他推了推老巫师的骸骨:“巫爷爷,你在骗我对不对啊!”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看着远方正在靠近的鬼面,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就此冲过去,与那鬼面同归于尽,那是不是,这个恶梦就结束了? 他站起身,正要向那方向走去,身后却传来骸骨倒地散落的声响。 太阳的紫光流转在骸骨上,它们轻轻颤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骸骨中苏醒。 林昭沉默地低着头,突然就伸手抹了眼睛。 “我有模拟器,我,我能模拟,”他抹着眼睛告诉自己,“我才不怕,我才不怕呢!” 他低下头,将老巫师的骸骨收起,又在周围将其它村人的骸骨收殓,堆在了那常常聚集着一起分肉的火堆边。 瞬间,一只金乌从他的身体上飞出,掠过那的成堆的枯骨。 无数飞灰被大风吹起,消失在风里。 他回到蛋壳里,拉紧洞口的碎片,点选,继续模拟! - 同一时间,一处深渊裂隙的红光渐渐熄灭,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红光里美好天空、白云,祥和温馨的村落。 一张流转着紫光的巨大鬼面从天空落下,在青年手背化为图腾。 他凝视着已经的没有光芒的裂隙,缓缓放下手。 “这个裂隙终于被封印了,”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这真是我遇到最麻烦的诡域了。” 他封印了整整一百零三次! 就算他耐心不错,也有些抗不住,属于是看到金乌就想动手杀了。 第9章 生活不易 对他和他都是不易 就在青年微笑着松了一口气时,突然间,天旋地转。 果然,又来了! 他几乎想口出恶言,但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最终只是闭了闭眼。 只有他手背上的鬼面图腾在无声咆哮着,属于是骂得非常难听。 不该半场就庆祝! 以前每一次,都是他在试图封印鬼蜮的一瞬间就重来了,如今终于弄完,结果竟还是没有变,那脱局的关键到底在哪里? 妖墟瀚海的景物相似度都太高,在这里,没有日月也没有时间,所以他一时间实在不能确定,这是又重来了呢,还是没有重来? 但,没关系,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证明自有没有重来的锚点。 伸手入怀,他拿出一个熟悉的、还没碎的龟甲。 很好,他知道,自己又回来了。 熟练地在指尖点燃一团微弱如烛的火焰,青年又一次将它放在火上,换了一个角落干烤。 数十秒后,龟甲一声脆响,裂出一条崭新的裂纹。 “这占卜了一百次,结果都大差不差……指向这么明显,巫神怎么不亲自现身来指点我啊!”青年看着那熟悉的卜纹走向,哂道:“妖墟瀚海里除了往日的残魂,就是各种大凶,这正缘我可以不要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但会来妖墟瀚海的人,哪个不比这里的大凶更恐怖危险? 青年将龟甲放回怀里,凝视着周围的裂隙,等着红光和幻梦再次出现。 这里是妖墟瀚海,有无数当年大灾变中身死的亡灵在这里徘徊,他们共同孕育亡者之梦,时常会将活着的生灵也拉入幻梦之中,这种诡域还会移动、扩大,侵蚀着还没有被灾野腐蚀的土地城池,扩大灾地的范围。是危险程度级不高,但伤害最大的天灾。 一旦土地被的灾野腐蚀,普通的生灵就不能在其上生存,就是把鬼蜮驱除封印了,也毫无意义。 巫国为了抑制妖墟瀚海的扩张,消耗的人力物力之多,犹在东方的无光海之上。 回想着这地方代表的意义,青年心情沉重,按住手背上的图腾,下一瞬,一张巨大的鬼面冲天而起,徘徊盘踞在高天之上,巡视着周围所有可能代表着梦境鬼蜮的存在的红光。 然而,这一次,已经封印过上百次的红光却没有再出现。 青年不死心地让鬼面巡视了许久,确定是没有再看到那红光,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鬼蜮,是真的消失了。 他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之物的残余可捡。 - 同一时间,重新开始模拟后,林昭在自己的蛋壳里做了一晚上的心里的准备。 他透过蛋壳的缝隙看了很多次,期待着金色的太阳会照常升起,期待着门外又会是新的一天。 但是他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天空都是那紫色的太阳,缝隙外,荒芜的世界破败如故,没有回应他的期待。 林昭其实有些抗拒,不想那么快就出去,但他震惊地发现,他居然饿了! 饿了! 林昭都要裂开了。 先前在村子里,无论是什么原理,他至少能吃到兽肉,能蹭别人的早饭,还可以自己打猎。 但在这个鬼地方,他能吃什么? 是吃那个诡异的面具,还是找那些人的骨灰熬汤,又或者,把周围土往嘴里塞塞,好垫垫肚子? 他走出自家的小屋,看着目之所及,尽是衰败之景的世界,心中泛起无尽的凄凉。 唉,只能听巫爷爷的遗愿,去找那个巫之国了,他当时说是在南方吧? 想到这,林昭抬头看了看天空,除了那永远不移动的紫日,天空漆黑一片,入目没有一点星光。 林昭随意折了一棵只剩下短桩的木头,试图观看年轮。 木桩已经完全被碳化了,漆黑的内里,看不出一点年轮的稀疏。 林昭站起身,环视周围,发出叹息:“巫爷爷啊,这地方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你让我怎么去巫之国啊?” 无奈之下,他拿起一根光秃秃的树枝,立在地上:“巫爷爷,指条明路给我吧。” 他松开手,树枝随意倒向了一个方向。 林昭看了方向,又将树枝立起来,测量了阴影与紫色太阳的夹角,这才收起那树枝,唤出金乌,准备骑上去。 但才刚刚骑到那金乌的脖颈上,他便感觉到了热和窒息…… 就算他反应极快地解散了金乌,双手和双腿还是被烧掉了一皮,剧烈的烧灼感刺激着大脑。 “所以,我身体太弱了,还驾驭不了你?”林昭有些明悟。 他看着受伤的位置,正忧愁该怎么治时,一种危机感猛然出现,抬头瞬间,便看到一张巨大的鬼面。 “现在我可没兴趣打你了。”林昭嗤笑一声,“滚吧你!” 他伸手掐住自己脖颈,用力一扭! 脊椎剧烈的断裂声无需经过耳膜,就瞬间传入他脑海。 他已经习惯这种小痛,爷有模拟点了,不差你这一次。 …… 重新开始后,林昭看了看身上,果然,没有伤了。 哼哼,他有些骄傲地抬起头,重开就是厉害,可比什么药都有疗效多了,毕竟哪个药物比得上后悔药啊! 很好了,连饥饿感都暂时没有了。 这次,他没纠结,继续模拟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捡好树枝,重新测量,唤出驳兽,他的行事一气呵成,顺着那鬼面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 过了许久,破败的荒野之中,一张鬼面在村落废墟上方徘徊数息,缓缓化成图腾,落到一名青年手背上。 他从荒野废墟中走来,身姿修长,眉目英挺,青色的细长树丫缠绕成一顶简洁发冠,衔着一枚青色宝石,挂在额前,勒住长发。上身赤裸,胸口挂着兽牙、羽毛、骨珠、编绳组成的四层项链,下身裹着一件缀着数百鸦羽的长裙。 青年凝视着这座废墟,双手交叠,高举头顶而拜三次后,这才走进了荒村。 他一眼便看到那立在其中的蛋壳小屋。 没有靠近这种异常,他寻找着村里的骨书,最后找到老巫师的骨书,一般大巫师们,都会将重要的事情写在骨书上,沟通巫神,以示虔诚。 他来这亡者之地前,就受委托多收集一些这里骨书。 修长的手指抚过文字,认出这是在大灾变之前南方第六巫神使用的祭书,还好,是他认识的。 当年大灾变突如其来,许多巫术和巫纹都成了无人认识的死文字,灾变的源头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希望这次有更多的线索。 “大变之前,第六巫神前去支援第五巫神戊,便再也没有归来,所以,那时发生了什么?”青年翻看着白骨书中隐含的文字,“嗯,第六巫神收集了陨落的金乌之血,以长春衍生之术,想再造天日?” “遇到大凶,剩下十三位大巫当场战死,金乌神骸尽碎,只余一根乌羽,愧对巫神托付…………” 他翻看到最后的文字。 他沉思许久,又重头翻看着记录,越翻,就越是感觉到困惑。 为什么要造十个金乌之卵,这位巫师为什么要拿着这个无法孵化的死胚前去南方巫国? 他抬头看向那两人高的巨蛋,会是这个么? 但随后,他目光一凝,因为,这个蛋破碎了,里边空无一物,一看就有什么东西,从中孵化出来。 “难怪我每次封印都会撞到一只金乌,”青年心中恍然,“原来,又是一只大凶诞生了。” 妖墟瀚海是大灾变的首发之地,当年死于灾难巫神、神兽们,都在这天灾中变成了大凶之物,尤其是那陨落的大日,被腐化成紫日后,重新盘踞高天,直接引发了天地诞生后,最大的浩劫。 要是再升起一个腐化的小太阳…… 这后果,他都不敢想! 必须查清楚,它还有没有救。 想到这里,他轻轻搭上手背。 一张鬼面骤然浮起,开始在四周巡视。 …… 林昭坐在驳兽身上,他走的不快,每走一段距离,他都会重新测量树枝和紫日的夹角,做下标记,绘制地图。 突然间,那危险的预感重新浮现。 他猛然回头,就看到一张鬼面从身后急速扩大,仿佛是看到了他,那鬼面嘴角弯起,露出一个微笑。 林昭看着这个老朋友,停下了驳兽,身后金乌骤然升起。 既然逃不掉,那就刷boss吧。 他没有让金乌直接冲过去硬怼,而是瞬间飞远,看能不能将它引开。 但那鬼面毫不犹豫,对着正在驳兽上的林昭就是一裹,然后一卷。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林昭一口咬在鬼面上,像咬到一块橡皮,胸口的羽毛图腾发烫,一瞬间,他福至心灵,一口火喷了出去,直接将鬼面撕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图腾瞬间冒起大火,远方,控制着图腾的青年一滞,看着突然间也从身上冒出的火焰,轻笑一声:“小鸟还会叼人啊。” 他头上的发冠突然抽芽,生出一片绿叶,落在青年身上,盖灭了火焰。 他准备用鬼面带回那操纵金乌的“人类”,便看那“人类”身体猛然冒起一股金色的火焰。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然后,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第10章 新的开始 重新认识一下 靠着自焚回到蛋壳里,林昭却没有急着再开模拟。 而是把自己穿越后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 如果扣除那极长的模拟时间,他在模拟之外的“现实”时间,其实非常少,只有两天。 每一次模拟,在现实中过去的时间微乎其微,林昭没有钟表,很难计算出两者之间的比例……唉,要是手机也能跟着一起穿越就好了。 另外,那鬼面似乎盯上我了。 该用什么办法躲过它的眼睛呢? 他看着这个蛋壳,如果按模拟器里情况,那鬼面最终还是会来到这里,那他就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毕竟,他杀不了那个鬼面,也练不了级。 他还要去找巫爷爷说的巫之国,去找还有活人的地方。 总是在这里和鬼面死磕,也太浪费时间了。 模拟器说,这个蛋壳是所谓的安全屋,他不清楚是不是只能在这安全屋里开始模拟,但在外边展开模拟,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林昭决定换个地方。 他走出门,绕着这个有两人高,两米长的蛋壳转了一圈,感觉着那磨砂质感,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所以统子,我是一只刚刚孵化的幼鸟么?”林昭忍不住笑了笑,“我的叫声是什么样啊?” 但模拟器统子除了在评价时会出一些阴阳怪气的评价外,平时压根就是死了一样。 林昭试着把蛋壳搬起来,但太光滑没有把手,实在拿不动。 于是,他神情一动,一只巨大的金乌便从他的身体中飞出,落在蛋壳上。 他好奇地动了动自己图腾,结果鸟爪一滑,从蛋壳上“啪”了一声,扎到地里。 林昭下意识地看了四周,还好这鬼地方没人,避免社死,这才把细长的鸟嘴拔出来,谨慎地试图把蛋壳拱起来。 失败! 这操作对林昭要求太高了,他本身对鸟类行为就不太能控制。 林昭只能把驳兽召唤出来,把它变大一点后,张大鲨鱼牙一样的嘴,一口将蛋壳含在嘴里,只是这样一来,两人高的驳兽一下有了个比身体大还要大的头颅,在头重脚轻的情况下奔跑于空中,那样子,别提有多诡异了。 至少林昭觉得,要是自己在黑暗里遇到这玩意,肯定直接大招起手,超度了再说。 但…… “丑是丑了点,可也真的好用啊,”他翻身到驳兽身上,拍了拍它的脖颈,满意道:“那金乌就是个好看的,你这就叫,小而美!” 驳兽衔着大蛋壳,也没办法反驳,只能默默地顺着林昭指引的方向奔行。 因为这壳太挡视线,林昭干脆也坐进壳里,只透过蛋壳缝隙指挥方向,让驳兽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前行。 很好,这种诡异的样子,那鬼面肯定认不出来! 他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在颠簸之中忍不住哼起了歌:“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 和林昭的想法一样,过了一会,荒野废墟之间,有着诡异紫眸的温柔青年再次走到了废墟之前。 这次,他没有再敬拜亡者,而是抬头看向本应有个白房子的方向——已经变成了空地。 手背上鬼面图腾浮起,漂浮在废墟之上,发出诡异的光芒。 “晚辈尧光,奉巫神之命守卫瀚海,冒犯诸位先辈,还望先辈见谅!”青年虔诚三拜。 顿时,整个废墟都浮起一层紫光,周围无数的骨灰上飘浮起无数萤火虫样的明亮白光,它们渐渐化为一张张的散发白光细小鬼面,有表情扭曲惊恐,有的平静无波,还有笑得眼口皆弯。 一道风柱旋转着将它们吸到空中,被天空那张巨大的鬼面吞噬。 吞噬之后,那变大了一分的鬼面无声地落回青年手背上,却又微微鼓了一下,仿佛试图脱离那块皮肉。 青年温和地拍了拍手背,安抚道:“大家别怕,跟着我不会魂飞魄散的,待我死后,就和你们一起回归冥域安息。” 知道,我当然知道。在这里,你们是自由来去了,但由着你们自由,瀚海之外的活人,可就没自由了。 他摘下头冠上的一片嫩叶,鬼面张口吞下,随即便安静下来。 那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找那离开的鸟儿了。 他又看着那那本应有着蛋壳的空地,露出笑意。 - 林昭背着自己的蜗牛壳走了一天。 看着这茫茫无尽的破败世界,感觉不能这样蛮干。 很饿了,两天没吃东西了 ,再这样下去咱就要成第一个饿死的穿越者了,那多尴尬啊! 他操纵着驳兽挖了一个大坑,将蛋壳埋进去,又留下一个入口,用石头掩盖了,这才躲进蛋壳,他需要绘好地图,寻找食物,这些就全靠你了,模拟器! 点开模拟,林昭自觉有了底气,骑上驳兽开始在荒野上狂奔。 这一片的荒凉程度有点出乎他意料了。 他全速跑了一整天,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看到。 一路太无聊,以至于他都有点想念那个鬼面了——至少,他能感觉,这世界不只是他一个人活着。 又跑了一天,他终于远远看到一座城市的轮廓。 林昭站在驳兽的背上,激动地跳了个空翻。 老天保佑,希望有人! - 但是越靠近,林昭脸上的笑意就越稀少。 那是一座庞大到让人惊异的城市,规模丝毫不输给林昭穿越前所在省城首府,像山峰一样漂浮在空中的石制圆环还在遵循着古老的阵法,在数公里的天空上移动着。 承载着城市的宏大龟兽已经只剩下骸骨,它庞大得如同能支撑起整个天空,龟首上缠绕着巨大的蛇类头骨,两首都仰头向天,大张双口,对着天空无声咆哮。 龟壳之上修筑着无数稀奇古怪,上下颠倒,各种古怪到违反地心引力的建筑,一眼看去,神似各种游戏cg中的太空城池。 周围还有数十只小上许多的龟蛇尸骨,都背着一座小型的城池,如卫星一样,拱卫在巨龟周围,大多都已经倾倒。许多的建筑还漂浮在空中,这宏大的场面,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城池何等繁华、那文明的光辉,通向无尽的寰宇。 这城池的轮廓却让林昭感觉到阵阵的心冷。 他认得这轮廓,那就是巫爷爷给他看过的,第六巫神所在的巫国。 也是巫爷爷当年带着残余的族人,想要投奔的巫之国。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啊!”林昭感觉心态要崩,“我是喜欢玩救世末日的魂类游戏,但我一点也没兴趣穿到这种世界里被人玩啊!”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去看看。 毕竟再不吃东西,真的要饿死了,这么大城池,肯定会有什么吃的吧? 当然,他没有直接去那最大的城池,而是跑了几十公里,去了最近的一个小乌龟的所在。 说是小乌龟,它的背脊也有近三公里高,这里的建筑类似高塔,没有楼梯,每个窗口外有一个平台,从平台进去,就是一间厨卫俱全的三室两厅。 “巫国也有鸽子屋啊!”林昭随意地想着,轻松地跳上一处高塔。 一路上,他看到许多尸骸,他们大多以家庭为单位,抱在一起,缩成一团,像是经历了什么大恐怖。 或许是时间过了太久,他检查了下,这些人家厨房未免有些太干净了,连厨余垃圾都没有。 又搜索了一会,他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在一个厨房的锅里,他找到了人的骸骨。 “所以,这个城市在最后的时间,遭遇了极为严重的食物短缺。”林昭心中凛然,他在塔尖遥望着遥远的主城城池,“这样规模的城池,人口怎么也上千万了,如果真的没有了太阳,世上应该种不出粮食了吧?” 没有太阳,储备的食物能坚持多久呢? 林昭又想起巫爷爷先前让他带着神树的种子,可惜他找到那花盆时,种子早就腐烂成灰了,不然他说不定还能烤着吃了。 腹中的饥饿更明显了,林昭看着那些骸骨,甚至生出一种骨头好像也可以吃的幻觉。 不不,不能这样,实在不行就死一下刷新吧! 就在他想着怎么死时,突然看见远方的一处高塔窗口,冒出一点火光。 难道,这城池里还有活人? 林昭一惊,从高塔上一跃而起,轻盈无声地奔跑在高塔之间——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不需要楼梯了,对于巫者一个起跳轻松十几米的身体素质,爬楼梯应该会被嘲笑吧? 越发走近那火光,他反而忐忑起来,终于,落在那窗口的一瞬间,里边的生物仿佛察觉到他,迅速熄灭了火光。 果真是活人? 林昭心中大喜,小声道:“里边有人吗?我是来找巫国求救的,来到这里,结果一个人都没有了。” 里边沉默了一会,林昭也耐心地等着。 过了好久,才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你是哪里来的?” 林昭回想了一下巫爷爷说过的地方,道:“我是芦河城那里过来的。” 许久,里边才传来一个声音:“我,我没听说过。” 林昭耐心道:“世界那么大,没听说过很正常,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能不能给我指个路,我想找人多的地方换点吃的。” 又过了一会,那窗户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黑色的眼睛凝视他数息后,才打开门扉:“你进来说吧,外边很危险。” 林昭大喜,走了进去。 第11章 相互理解 这怎么不算在相互理解认识呢……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小屋,火光跳跃,入目的是一个神色苍白,有些胆怯的矮小少年。 “谢谢你。”林昭想示一下好,但尴尬地摸了摸身上,实在没什么可送的礼物。 少年羞涩地笑了笑:“没事,你怎么过来的,一个人么?” 林昭自然道:“一个人怎么过得来,肯定是一城的人啊,他们驻扎在外边,我先过来看看,这巫国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他没说是一个人,毕竟出门在外,小心一点准没错。 少年悲伤道:“失去了巫神,巫国没法长久浮在天上的,等落到地上,像潮水一样的大凶就把巫国淹没了,现在,活下来的人不多了。” 双方一阵沉默,就在林昭想要开口安慰时,少年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块看不出本来模样的东西:“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林昭大喜:“谢谢谢谢,我饿了好久,等我赚到钱一定给你吃的。” 他放在口中,嗯,有点像牛肉干,吞下去后,有一股冰凉的力量蔓延,终于安抚了那要理智压过去的饥饿。 少年露出微笑。 过了一会,林昭有些不自在地道:“我叫昭,你叫什么?” 少年神色间浮起疑惑,但还是道:“我叫柏壤。” “那柏壤,巫国现在还有多少人啊,我们的人能帮到你们什么忙么?”林昭热情地问。 柏壤小心地道:“你们想帮我们吗?那我帮你传一下消息,你和我一起去见我哥哥吧。” “好!”林昭立刻起身,“走吧。” 刚刚他一块肉太少了,他现在吃了,反而感觉更饿了。 柏壤轻轻从高台上跃下,唤出一只巨大仓鼠,骑着一路带着他走向城外:“我哥在主城里,我今天是来附城拿些东西。平时都是不会来附城的。” “你哥哥很厉害么?” “那当然,他算得上是城主之下最厉害的人了……” 柏壤脸上浮起自豪。 就这时,天空突然张开一张巨大的鬼面。 林昭心神一凝,就看柏壤突然尖叫一声,整个灵魂都被撕拉出身体,在巨大的风柱中,被吸入那鬼面的巨口中。 “昭,救救我……”那灵魂发出的了凄厉的声音。 林昭没有多想,熟练唤出金乌,冲着那鬼面轰去。 “嗤啦!”一声巨响,鬼面露出一个大口,有无数灵光飞出,又在一种看不见的引力操纵下,终于补全成一张鬼面,继续吸走那灵魂。 柏壤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图腾湮灭生气尽失,林昭气极,又看到鬼面似乎发现了他,正像上次一样,向他飞了过来。 林昭本想重开,但看到鬼面的眼框中,居然站着一个人影。 他心中一动,将金乌之力聚集在拳上,对着鬼面就是一拳。 对撞之下,他借着力度在地上滚了几圈,恨恨地看了那鬼面一眼,便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他眯着眼睛,看着一名青年无声落在地上,脚下的鬼面化为无数灵光,聚集在他手背上。 很好,等你过来,我就一个偷袭,穿你心口。 对方缓缓走到他面前半蹲着,思考了一下,从发间树冠上摘下一片绿叶,放入林昭微微张开的唇间。 林昭一惊,正要吐出来,就感觉那入口即化的树叶像一杯温暖的奶茶,饱腹感在瞬间充盈着整个身体,啊,这才是真正的食物啊…… 然而下一秒,林昭便感觉到,那青年修长的手指正在解开他衣襟。 这能忍!? 瞬间,怒火从羽毛里爆发而出,林昭再不能忍,一拳打上对方左眼,身上的烈焰爆燃,与他同归于尽。 …… 回到蛋壳里,重新开始的林昭感觉到了饱足,虽然是模拟器里,但那绿叶给的饱足感,也跟过来了,他感觉自己能跑上两三天没问题。 看来那绿叶的树冠,就是这boss会掉落的装备啊! 林昭回忆着那boss俊美的外表,毒辣的手段,还有挂在脖子上一看就装备等级很高项链、发冠、手链、下裙——不错不错,打死他至少能拿四件好装备。 虽然没有上衣和鞋子这两个装备位,但要求不能太高嘛。 反正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那个发冠,那叶子是真好吃,甜甜的,有点鲜榨西瓜汁的感觉。 林昭砸砸嘴,也不打算去那个什么主城了,他决定先刷这个野外boss。 主城里说不定会给那里的人带来麻烦,而且柏壤那个吃不好吃也不管饱,在boss那,哪怕死的次数多一点,至少也可以混上一顿自助餐啊。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想着那些上好装备,林昭吞着口水,兴奋地点开了再次模拟。 boss不掉装备,他宁愿自杀都不想多看一眼。 可要是有装备,他可以刷到地老天荒。 …… 同一时间,走在荒野上青年看看周围的荒野,他伸手从发间掐下一根树枝,插在这枯败的大地之上。 指尖大小的细小树枝立刻生根发芽,长出了一片新叶。 他的时间开始流动了。 重新开始的时间,已经从龟甲碎裂之前,到从废墟带走那些灵魂之后,大约过了两天。 也就是说,虽然和那位造成重复轮回的小鸟折腾了两三年的时间,但现实里,其实只过了两天? 青年沉默数息后,微微扬起唇角。 那可,太好了! 青年有些迫不及待地起身,前往了废墟之国。 剩下时间里,他可以做太多的事情了。 - 重新开始后,林昭连夜跑去那巫之国的城外,准备开始蹲守鬼面boss。 打怪首先要熟悉地形,林昭开始在那座庞大的巫城里摸查。 然而,他发现自己冒昧了。 还没进入那中心的巫城,只是靠近了一点,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无痛地回到蛋壳,重新开始了。 模拟器上显示他死于“玄武之影”,评价说他这菜鸡终于又涨了一点见识,然后大方地给了他一个模拟点。 林昭于是在远一点的地方,开始蹲守。 并且考虑能不能将那鬼面怪引到那个连外形都看不到的“玄武之影”身边,能不能引起怪物对战。 然后,然后,就开始了。 刷boss嘛,没什么技术,要的就是多练。 他不需要准备,按经验来就是,第一件是就是摸清怪的技能。 先前他没有金乌的时候,根本破不了那鬼面的防御,但如今有了金乌图腾,他已经略能伤害到那张鬼面了。 但他闪避和跳跃这些战斗技能相比那怪物还欠缺许多,所以,他准备用这个boss先练习技能。 同时还要利用周围地形,最好能把他引到其它怪物身边。 …… 第一次,他直接上前去,那青年收起了鬼面,似乎想和他说什么话。 但和这种怪有什么好说的呢,林昭当先就放了自己研发的大招,一整个金乌飞速围绕他飞了三圈,轰然爆开。 无数金羽如利刃,在他光滑赤裸的上身刮出无数红痕。 嗯,真的是红痕,连皮都没有刮开。 林昭一点都不尴尬,他先用巫力给自己加了护盾,然后便让金乌在天空喷出一道恐怖耀眼的火柱。 青年在火里静静地看着他,也没有出手。 林昭一惊,做势要跑。 青年终于有些动容,几乎一瞬间就一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林昭顿时露出微笑,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往前边一甩。 哈哈,前边就是玄武之影的范围了!去死吧! 那青年一个跄踉,确实进了玄武之影的圈。 一瞬间,无数黑影从周围冒出,意图包裹住那青年。 青年皱眉间,没有松开林昭,只是抬起右手,手背的眼眸图腾骤然睁开一对如蛇一般的竖瞳。 几乎同时,那黑影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僵硬之间,在竖瞳的凝视下,与青年僵持着。 有戏,林昭将金乌所有力量凝聚在指尖,那浓烈如实质的火焰几乎瞬间将他的手掌烧熟,但他却是大笑着将手用力戳向青年心脏。 “别!”青年刚刚发出一个声音。 他那项链中的一根兽牙上猛然扑出一只细蛇,一口咬在林昭脖子上。 …… 回到蛋壳里,林昭抱怨这小子的装备也太多了吧,但也不纠结,继续开始模拟。 这次,他在原地没有等到那鬼面怪,找了一圈后,发现他正在那巫城外和一只长得十分吓人的骷髅大蛇战斗。 林昭等了一会,发现那骷髅大蛇好像快被打死了,这才从背后出手偷袭。 结果那小子打得很专心,发现他的攻击后,本能闪开。 他却一个刹车失败,撞进了那只骨蛇的腥臭的巨口里。 那青年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一只胳膊,却让骨蛇一口咬断,林昭最后一眼,就看到他拿着手上剩下的半只胳膊,神情无奈。 嗯……不尴尬,但有点丢人是怎么回事。 …… 没事,重来重来! 在蛋壳里,林昭一点没有被骨蛇咬死难受。 他已经知道那boss的三种技能了,预计死上一百次,先把他的技能都试探出来再说! 到时,自己应该能一次把他打到——剩下半血吧? 第12章 意外之变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荒芜的大地上,一颗只比豆芽高一点的树枝正的挣扎着长出一片新叶。 青年静坐在树枝旁,缓缓睁开眼眸,感受着先前拉住少年手臂时,他在蛇口中有些尴尬的神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小鸟,虽然沾上许多灾地的腐蚀之息,却并没有被真的腐蚀成凶物。 他还活着,是一只活着的小鸟。 好可爱的小鸟。 小气、记仇、胆小,弱小但爱玩。 只是生错了地方,若是出生在巫国,一定早就被大巫们抢着收入麾下,每天争相投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饿得面黄肌瘦,还被那么些灾人暗犬哄骗着吃妖土。 青年微微一笑,既然小鸟有逆行时舟这样的本事,那有空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指点这小鸟一下。 他在脑中勾勒着那天灾之城,第六巫国倾塌后,成为妖墟瀚海最大的凶物来源,其中更隐藏着已经生出神智的诡秘凶物,若是平日,以自己能力,是杀不进去的。 但有这位小鸟的相助,他可以一一摸清那巫国废墟凶物弱点,探查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小鸟的成长速度有点慢了。 应该在外圈放些弱小的凶物,让他锻炼一下,我在内圈钓着他,等他打败那些凶物,我再指点指点他…… 妖墟瀚海这样的鬼地方,居然还能钓一只鸟儿。 这样的事情,真有趣啊,光是想想就很开心。 想做就做,他飞快起身,准备在那小鸟来之前,多挑选一些比较难打,但不会致死的凶物。 还有周围有些对他来说特别危险的,也要提前清除掉。 - 蛋壳里的林昭点了个重新开始模拟后,美美地睡了一觉,顶着一头乱发,回想着这几次的战斗经验。 下次该怎么出手,遇到哪个招数该往哪边躲。 巫力的使用…… 就这样想了许久,他才伸了个懒腰,从蛋壳里探出头,观察周围没有敌人后,这才跳出来,仔细把蛋壳关好,掩饰好洞口,这才唤出驳兽,奔向巫之国的方向。 这次,一路上就不那么平静了。 总有各种长得奇奇怪怪的诡异生物。 什么从地里冒出来的半截大肉虫;埋伏在路边,装成枯树的树枝怪啦;还有在天空上隐形,像是鬼魂的一样的怪物。 林昭一开始都是尽量躲着他们,但有一次没躲过,用金乌术法烧死一个怪物后,豁然感觉到胸口发热,居然隐隐出现了第二片金色羽毛的轮廓。 这,难道我以后浑身都会是金色羽毛么? 额,感觉不是很好看呢。 不过,那样的话,肯定能碾压那个鬼面人吧! 让他逮着我欺负,看我不杀他个一百次。 于是,当再度抬起头时,林昭的眼睛里闪起金乌的火焰。 这些哪里是凶怪啊,分明是大把大把的经验啊! 沉下心来,林昭发现这些的怪物并不是太难打,他们的攻击,很少能对他一击致命,至少要三下,才能把他的血打光,而且很多怪物速度都远不及他,他一边躲一边射出他的金乌羽,像放风筝一样把它们的血量磨干。 唯一的小问题就是…… 这可真肝啊! 但没关系,林昭心中火热,我年轻,我浑身都是肝。 每次刷完小怪,顺手刷个boss,又能长经验还能长经验,简直再美好不过了! …… 然而很快,林昭对自己能不能刷通boss这事,产生了怀疑。 因为,这boss是真的有钱啊! 接下来,林昭整整刷了那鬼面人一百多次,死法那叫一个千奇百怪。 这boss身上的被动装备也太tm多了。 项链就不说了,他躲过了蛇,会死在羽毛带来的精神冲击! 躲过了精神杀,还会遇到他右手背的魔瞳图腾,不看他右手背的魔瞳,兽牙会发出歌声…… 对方至少的有一百多件不同的防御装备。 甚至上一次,自己被他发冠上的一枚红果子莫名地噎死时,他还很遗憾惊讶:“咦,我不是已经取光了么,这个东西居然也能反杀?” 就很让人破防。 但,也不是没有进步。 就在上一把,林昭千辛万苦地躲避后,终于没死在他的反伤技能下了,但当时也已经筋疲力尽,于是他看着对方,大喊一声:“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就在对方无奈的目光里自焚了。 对此,林昭安慰自己,等我杀了他,这些装备就都是我的了。 来,让我们重新开始! - 唰! 数十枚金色的羽毛从高有百米的恐怖树怪枝丫间穿过,只有一支擦过树枝,点起一缕明亮的火焰。 哗! 突然间,已经飞出的羽毛在空中打了个弯,又飞回来,这次,有三枚打到树怪的树杆上,冒起更多火焰。 “中了!”林昭兴奋地在驳兽身跳了一下,数十枚羽毛浮在他身边,像是一道漂亮的光环。 他多重射击时的准头,已经从描边大师,变成外环大师了。 有进步! 他拍了拍驳兽,纵横在荒野之上,羽毛的金光带起长长的尾流,如流星般耀目。 巨大的声光吸引了周围无数的诡异凶怪,它们纷纷聚敛而来,遵循着本能,追逐那道光。 很快,林昭来到巫之国的外围,他遥遥一望,就看到那靠近巫之国的荒野上,一张庞大的鬼面正在与一只目测有三千米高的独眼巨人对战。 他在外围紧急刹住坐骑,然后飞快跳到一个熟悉的洞穴,收敛身上光羽毛,把自己盖住。 而他身后的无数怪物却没那么好运,只是多走了数米,便被这两个怪物的对战的余波远远轰飞,不是当场身死,就是损伤惨重。 估摸了时间,林昭从土里爬出来,连身上的灰都不掸掉,就拿着金羽,对着周围残血的小怪们一番收割。 感觉着胸口源源不断的暖流,林昭都觉得天上的鬼面变顺眼了好多。 大杀特杀后,林昭蹲在一个视野不错的塔上,看着他们哪个能打到最后。 那独眼巨人看着粗笨,但行动起来却是极为敏捷,它身上的四肢甚至能单独脱离出来,从不同的方向撕扯那鬼面。 很多的战斗的手法,林昭看到都觉得惊艳。 “加油啊哥们,”林昭给它鼓掌,“把那鬼面人打死,他的装备就都是我的了。” 但和以前很多次一样,那鬼面怪的战斗力,居然还在这些凶怪之上,不止如此,这人的战斗方式也极为华丽,那张鬼面薄得像纸,旋转切割起来却堪比电锯,他在鬼面与独眼巨人间跳跃翻腾间,只是几个眨眼,就已经来到那巨人的怒张的独眼上,手臂一挥,轻描淡写间,就把巨人的半个眼珠带着头盖骨,一起掀开了。 巨人发出一声惊天咆哮,伸手将整个鬼面扯入怀中,蜷缩身体后,轰然自爆。 一时间,天地归于混沌。 许久之后,那鬼面缓缓张开,露出其下看似毫发无伤的青年。 但他好像消耗了不少,正静坐原地,闭眼休息。 林昭露出微笑,伸出左手,拇指与小指张开,剩下三指紧扣,金乌之力流转,金色的弓身便顺着指尖向上下寸寸显现,一根由翎羽制成的箭矢在右手凝聚。 身上的所有力量凝聚成一点,林昭全神射出这一箭。 那一瞬间,流光若幻。 但箭矢接近这鬼面人时,却像扎入了泥潭,越来越慢,最后轻飘飘地落到那青年手中,好像他用射箭的办法,送了件根礼物。 林昭有些无奈,第一百二十四次刺杀,失败! “巫力不是这样用的。”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林昭悚然一惊,发现远方的那个鬼面怪还坐着,自己身边却多了一个神色苍白的少年。 林昭惊讶道:“柏壤?你不是在那边的小巫城么?” 这不是那个曾经请他吃了一口饭的巫国遗民么,因为担心他再被鬼面怪杀死,所以后来这些次的模拟,他都没有再去找柏壤。 少年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你见过我弟弟柏壤么?” 林昭怔了怔,笑道:“见过,他还请我吃过东西,原来你就是柏壤说过的厉害哥哥啊。” “对,我叫柏稔,你呢?”少年笑着问。 “我叫昭,是和师尊们一起,从远方来投奔巫之国的。”林昭随意地答道,反正他这话也不算说谎。 “居然外边还有活着的人。”柏稔面露惊讶,“那你是要加入我们巫之国么?” 林昭用力点头:“当然了,外面那么危险,我和师长们都想要寻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巫之国愿意接纳我们的话,当然就最好了。” 反正是模拟嘛,先看看情况再说。 柏稔点头:“外边很危险,我们进去细说。” 林昭好奇道:“你们真住在巫之国里么,可是外边有那么多凶物啊……” “无碍,”柏稔伸出手,“来,拉着我手,它们就不会伤害你了。” 林昭伸手握住。 那手冰冷彻骨,在握住的一瞬,就像被冻住一般。 他本能地想缩手,但却赫然发现,那种僵硬,已经传到整个身体,根本动不了一下。 柏稔在唇边轻竖手指,认真道:“噤声,可不要吵到外边那个坏人。” 林昭睁大了眼睛,想要调控身体里的巫力,至少能让金乌之火把自己烧死,但那种附骨之疽的僵直感,却像是乌火的大敌,一时半会,被这诡异的力量压的死死的。 柏稔微微一笑,将面前少年打横抱起,拿冰冷的脸在他胸口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真是鲜美的活人味道啊……” 第13章 重新认识 这次,我真认识你啦 那叫柏稔的少年生得苍白秀美,他抱着身形比他还要强健高挑的林昭,步伐轻松从容地像抱着一条丝帛。 他走得并不快,但那遥远地像在天边的城池,却在他轻灵的步伐里一帧帧的靠近,三五个呼吸间,居然就已经站在那城池巨龟的足下。 巨龟的头颅仰望向天,如同高耸的山脉,从平地上毫无缓冲地冒起近八千米的落差,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生出难以呼吸的巨物恐惧,像是随时会倒下来。 林昭倒也平静下来,反正不会真死,他倒要看看,这遇到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他努力移动眼珠,想看看那乌龟的细节,这神龟的粗短的脖颈上有着许多的纹路,像是青铜器上的云纹和雷纹,看着大气又古朴,难以想像它活着时会是何等威势。 柏稔却没有带他更上一步,而是低下头,轻声念出一句咒文。 几乎同时,脚下出现一个只有一人长宽的幽深的隧道,如墓穴的入口,通向不预知的方向。 居然不是上去,林昭心中有些遗憾。 可很快,他便来不及关心这个了。 因为,这里的太冷了。 随着柏稔往地下走得越深,漆黑隧道便越发幽冷,让他血液都快凝固了。 偏偏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林昭恨得牙痒痒的,发誓等回档了一定把这玩意杀个一百遍。 不知走了多久,林昭感觉自己都要被冻死了的时候,终于又看到了光。 那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殿堂,远端没入黑暗,空旷穹顶一望无际,像是整个大地倒扣过来,微弱的火光只能浅浅照亮天顶脊椎一样起伏的山脊……脊椎! 林昭一下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那巨龟的身体里,天顶是那巨龟的龟壳。 他们的基地居然在龟壳里! 柏稔带他走上一处祭坛,祭坛修得极高,可以俯视整个龟壳下方那凹凸起伏的灰黑色的山脉,山脉之中,有十几堆直冲龟壳穹顶的火焰,也是这些火焰,照亮这个难以形容的壮观场景。 林昭甚至觉得,这地方要是在地球上,必然是最顶级的风景打卡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些火堆都是冷蓝色的火焰,像天然气烧出来的,一点都不亮。 终于,柏稔带他走到了祭坛的尽头,将他放到一根竖直的石柱上,用两边的铁链挂起,同时,解开他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露出少年劲瘦的腰、柔韧的胸,细致的锁骨。 林昭终于有些慌了,他感觉到不妙,试图挣扎,但身后的石柱传来更重的阴冷气息,让他越发的僵硬。 祭坛周围无声地出现数十名身披斗篷,头戴鬼神傩面的黑袍人。 他们寂静地站在周围,像环绕的圆弧,不声不响。 柏稔微笑着上前,拿出一根两尺长的骨针,他神情悲悯,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手腕,用骨针扎下,瞬间,动脉的血压让手腕血流如注,滴入周围的那刻画着无数浮纹的地板缝隙。 虽然这些次模拟让林昭对疼有了一定的的抗性,但这骨针刺入时,他还是觉得——好tm疼啊,像是烙铁一直贴在伤口上一样,要是能动,他肯定已经痛到长翅膀乱飞了! 但柏稔却没有停下,他保持着虔诚而悲悯的神色,对另外的手腕、脚腕、脖颈、以及心口,却做出同样的恶行,当骨针最后刺入少年心脏时,他还温柔地在对方耳边说:“别怕,不会疼太久。” 林昭当然不怕,他只想骂人,所以眼睛瞪得死圆,恨不得把对面的狗东西生吃了。 柏稔没有拿出那根骨针,而是退后一步,半跪在石柱前,轻声呻唱着一首远古的祭祀之歌。 那歌声先是独唱,渐渐地变成和合唱,又渐渐地有了埙与箫凄冷配乐…… 你们真该配个锁呐! 林昭愤愤地想着,然而,他们低头虔诚歌唱时,随着歌声,周围出现了许许多荒诞的影子。他看了一只紫金色的三足巨鸟,鸟身没有血肉,只有白骨,白骨眼眶中,却有着两对充盈着血丝与怨恨的眼珠,白骨之上爬满了不详的紫色的藤蔓。 还看到一只和外面的乌龟长得很像的紫皮龟,身上背负着一只大蛇,它们身上的皮肤,却是由无数张人脸拼成。 这些玩意,仅仅是看了两眼,林昭就感觉眼睛剧痛,都要瞎了,只能把眼帘垂下,看着那已经流了好大一滩,将整个地板纹路填满的血。 这血量得有八百毫升了吧,我居然没死不说,还不觉得能再流八百毫升…… 没想到我居然成血牛了。 但渐渐地,林昭感觉到不妙了。 那地板纹路里的血液,在他们的祈祷与歌唱中,缓缓由红变黑,再变成带着微光的紫色,开始沿着石柱纹路,向上流动,盘踞着脚踝,似蛇一般,试图从脚踝上的伤口钻入他的身体。 刹那间,林昭冷汗浸透了背上的石柱。 他莫名就知道,当这血液钻入他心脏时,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就会被替代,他的“自我”,会成为另外一个东西的养料和构成。 他不会死,只是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想通的的一瞬间,他整个都炸了,胸口羽毛骤然亮起,巨大热流冲击着扎在心口的骨针,那骨针上升起了金色火焰。 柏稔也看到了,露出谴责的目光,伸手碰了碰那骨针,熄灭火焰,仿佛在说:“你怎么能拒绝我的好意……” 林昭眼里都是仇视,他让一根羽毛攻击着胸口的骨针,另外一根还没有完全现形的羽毛,则悄悄环绕在心口处,融化那里的冰冷僵硬——只要他把自己心脏烧起来,就可以重新开始,但需要时间。 就在林昭焦急地想着再快一点,不然就完蛋时,赞颂的歌声骤然一静。 连那正在钻入他身体的紫色血液,也在同时顿住。 林昭抬眸,一眼便看到周围的诡异幻影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张熟悉而扭曲的鬼面也悄悄在藏里边,鬼口中正咬着一个斗篷人,被发现后,便好整以暇地将那斗篷人整个吞下。 而这时,广场上已经只剩下十来个斗篷人了,也就是说,再等一会,这鬼面说不定把在场人都悄悄吃光了。 林昭加快速度的同时,有些不悦。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趁我被人吃的时候,跑这吃自助来了? 柏稔指尖一翻,身后鬼影重重,轻声道:“是哪位天巫,光临圣地?” 几乎同时鬼面落在手背,露出一名头戴荆棘冠,身披四重项链,身着鸦裙的俊美青年。 “巫之国的三十九天巫我都认识,”柏稔微笑道,“但并没有人用鬼面图腾,阁下都已经到这里了,又何必隐藏身份呢?” “并未隐藏。”那青年认真道,“只是本命图腾,不太合适使用。” 柏稔这下是真笑出声了,下一秒,他神色森冷:“既然如此,便将你和图腾,一起献给真正的起源吧!” 几乎同时,周围的空间猛然震动,虚空的幻影之中,那虚幻的龟蛇同体之物,从虚空中猛然探出一个头颅,渐渐凝实,体形之庞大,仿佛外边如城池的巨龟,重新活了过来。 那青年似乎有些无奈,他看了眼林昭,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然后,双重交叠于胸口,弯下脊背,露出了漂亮的后背,还有后背上,骤然浮现的青绿图腾。 林昭仿佛看到了一株连接着天与地,将世界都遮蔽的巨树。 刹那间,整个天地都震动起来。 周围的一切,无论墙壁、幻影、人身、石板,都生出了一棵又一棵新芽,有绿叶,从新芽中挣发而出。 连林昭都看到自己胸口与骨针的结合处,生出一颗小苗,把骨针顶出去的同时,还把心口的伤口也一起覆盖愈合了。 只是,明明是治愈的的力量,落在对面那些乱七八遭的人身上,显然就不是那么温和了。 剩下的那几个斗篷人在眨眼之间,就已经倒地化成一滩衣服,一颗两寸长的小树正长在那衣服上,让人脑袋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人呢? 可对面的柏稔脸色青的可怕,剧烈的紫色火焰燃烧着他身上的青苗,周围幻影却在青苗中渐渐消逝,像是被汲取成了养分。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带着冰冷与仇视:“你不是天巫,你是第九神子,东方青帝,姬尧光。” 第14章 所以啊 就是这个原因 当说出这句话后,柏稔那苍白俊秀的脸上突然像是想到什么,露出了惊喜又畅快的神情:“原来传言都是真的,你来了这里,哈哈,这世间之事,何等有趣。” 准备同归于尽的法术从他手中散去,柏稔在一瞬间飞快后退,虚空中一道又一道的幻影凶兽化虚为实,连周围壁画上的鬼怪在同一时间张牙舞爪地出现,一起涌向敌人。 姬尧光却没有去追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周围的幻影凶兽在接近他的同时,就自然地生出新芽,化为一根根林木拔地而起的养料。 林昭还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想想看,无数凶兽像潮水一样四面八方地涌来,却在挣扎中被树木缠绕生长汲取,最后化为飞灰,那种谈笑间灰飞烟灭的逼格——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boss,真的是新手村的boss么? 哪个新手村打得过这种boss? 终于,等最后一棵树木长成,周围归于寂静,那青年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垂眼眸,仿佛陷入深思。 林昭正想靠近,却发现自己手腕还挂在锁链上,立刻唤出一只小金乌,去烧那锁链。 很快,几声脆响,锁链断裂,林昭看着手腕上还挂着的一截镣铐,也懒得多管,而是好奇走地走向那青年,最后在他面前站定:“喂,虽然你算是救我一次,但别想着我要报答你,我给你说,咱们之间的仇大了去了。” 他踌躇了一下:“呐,看你这次好像被人打残血了,我也不趁人之危,放过你一次,但下一次,照杀不误的……” 就在他嘀嘀咕咕的时候,对面的青年终于艰难开口:“离开,离我远些。” 林昭眯起眼睛,试探道:“你说什么?” 这声音也太小了,和蚊子没两样了。 青年似乎在忍受什么,闷哼一声后,骤然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林昭正要炸毛,但一抬头,就看对方一只诡异的紫色眼珠盯住了他,随即而来的感觉,却像是整个身体里的巫力血气都被抽空,他仅仅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对面骤然扔了出去。 这力度极大,而且,祭坛下方是乌壳内的浩瀚山脉,林昭甚至连招唤图腾都做不到,就已经变成了反方向的流星,一路呼啸,带着流光,撞上了天穹顶上的龟壳,在上边凹出一个人字形的大洞,倒挂着死死卡住。 尼玛,这次的仇我记住了,你叫姬尧光对吧! 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昭怒气勃发,但却发现自己虽然痛,但好像,没死? 他奋力挣扎,把头伸下来,便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刚刚那祭坛的所在,已经完全没了影子,原地出现的是一棵接天连日的巨大树木,它剧烈地生长着,已经掀开了龟壳,露出了灰黑色的天空,紫色的阳光洒落,让这个世界显得越发荒凉诡异。 而这龟壳那缠绕的巨蛇骸骨似乎被惊醒了,它半缠绕在龟背上,发出骇人的嘶声,盘绕撕咬那大树,双方一番大战,相互缠绕攻击,藤蔓枝丫蛇骨乱飞,就算隔着百里,林昭也感觉到他们战斗的余波刮得自己皮肉生疼。 周围那已经石化的龟壳更是被这飓风打磨了一番后,显得锃光瓦亮。 一时间,林昭沉默了。 不是很想打这个boss了,还是早点离开,去找有人的地方,这些个诡异啊、废墟啊,都算了吧。 他有些意兴阑珊,他打了四年多的模拟,到现在也就这水平,真要能通boss那不是要一千年啊,这破地方什么属性,也配这样浪费我的青春? 想到这,他静静等着体内巫力恢复,只要唤出金乌,烧了自己,就能重开一局了。 他心里也暗自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小心,模拟器有时也并非万无一失,像这一次,就差点翻船。 过了不知多久,林昭终于感觉体内恢复了一丝巫力。 而这时,对面的两强大战,也渐渐归于寂静,终是那龟壳上的巨蛇骸骨占了上风,那大树渐渐枯萎,最后燃起烈焰。 巨蛇骸骨这才缓缓退去,又重新盘踞到龟壳上,还很温柔地把已经掀开的龟壳盖子重新盖上。 整个穹顶又大略恢复了原样。 林昭心中一动,唤出金乌,却没有让它烧了自己,而是忍着烧灼的剧痛,飞向了那树木枯萎的方向。 好像,能去捡个尸体? 很快,金乌落下。 林昭便看到在残枝败叶中,那青年还没死,他躺在混乱的树枝间,虚弱地咳着血,看林昭过来了,低声道:“快,杀了我,否则我也会变成怪物。” 林昭一怔,小声道:“这可是你要求的。” 他看对方这么难受,伸手按上他的额头,正要点火,却感觉在接触的一刹,青年皮肤上仿佛一个热源,像开了一个水龙头一样,冲刷着胸口的乌羽图腾,像是火遇到了柴薪,图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青年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他微微抬眸,有些惊讶:“这怎么可能,你居然是,纯血?” 他的神色一瞬间复杂极了,似乎惆怅又有些尴尬,但最后都变成纯然的无辜和小心翼翼:“那个,能不能,先不杀我?” 林昭没舍得收回手,终于恨恨道:“你终于落我手里,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青年认真道:“可我并不认识你啊,先前看你被柏稔抓走,我还过来救你呢。” 林昭冷冷道:“哪里不认识,你不是让你鬼面去过一个村……” 他骤然回想,发现好像后来的模拟都是自己主动去找这鬼面的麻烦,好像,对这一次模拟里的这boss来说,自己除了先前悄悄射过他一箭后,确实不认识。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那你先前还吸我的巫力,还把我打到天边去了!” 青年轻咳了一声,有些无奈道:“我身上灾劫侵蚀很重,那时已经难以自控,不敢让你在我身边太久,否则,会把你也变成大凶之物。” 林昭看着自己按在他头上手指,问道:“那你现在就不担心你把我腐蚀了?” 青年浅浅一笑:“你是纯血,不但不会被灾劫侵蚀,还能吸收灾劫,壮大己身,刚刚我身上的,已经被你吸走了,暂时不用担心异变了。” 林昭轻哼一声,又吸了好一会,感觉那种柴薪都被自己吃光了,这才松开手:“喂,你知道怎么去活人住的地方么?” 青年缓缓坐起身:“知晓,我带你去吧,另外,我不叫喂,你可以唤我尧光。” …… 龟壳的林木废墟里,名叫姬尧光的青年给林昭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什么,你说一万年前的十二巫国,已经只剩下一个了?”林昭惊呆了。 “不错,”姬尧光轻声道,“我虽是巫神之子,大灾是怎么发生的,父神也不清楚,等他发现紫日会腐蚀大地时,只来得及护住很小一部分巫国,我们花了快一万年的时间,种下建木,重新净化土地,开辟附属方国,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或许还有其它巫国活着,但我们被灾地分割开了,”姬尧光无奈道,“这一万年来,巫国也曾经派出无数勇士进入灾地,想寻找其它巫国的消息,可就如今所知,只找到了南方三处巫国的废墟,你,是我找到唯一一个活着的生灵了。所以,我才想救你。” 林昭想着后来这个boss确实没有主动杀他的意思,于是问道:“那你怎么不主动找我?” 姬尧光沉默了一下,才幽幽道:“若主动找你,就要把你送回巫国,我一人在此,多寂寞啊。” 第15章 我带你走 拐带一只小鸟 “所以,你看我主动来招惹你,就当是解闷的乐子,就不想主动找我?”得知原因,林昭表情有几分扭曲。 我去,那我岂不是被这个boss玩了? 姬尧光微微一笑,真诚道:“怎么能说是解闷呢,我只是等你试探完,放下戒心,你主动来找我,才显得我没有图谋啊。” “欲擒故纵是吧?”林昭磨牙:“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就一定会来主动找你,我去找别人不行么?” 姬尧光指了指那已经变成废墟的祭台,微笑道:“阿昭,这里的别人,可不兴找啊。” “别叫那么亲密,”林昭已经开始后悔刚刚没有直接烧死他,“这个柏稔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认识?” 说到这事,姬尧光神情凝重起来。 他思考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那带着诡异色彩的紫眼睛:“你看到它的颜色了么,是不是和天上那太阳同色?” 林昭仔细看了一眼那眼睛,突然发现那眼睛里不是深色的圆形瞳孔,而是,一颗燃烧的紫色树木? 姬尧光又道:“它只是在眼眶里,对不对?” 林昭不明所以,答:“显而易见。” 姬尧光伸手,从发间取下那挂着宝石的荆棘发冠,放在一边。 同一时间,那紫色的眼珠的光芒似乎活了过来,试图向周围爬去,蔓延到眼眶之上, 姬尧光将发冠戴上,那紫色的光芒这才缓缓地退入眼眶中,保持着微弱的平衡。 “这是什么?” “腐化,侵蚀,这就是万年前的浩劫之后,持续至今的末日天灾。”姬尧光轻声叹息道,“等这紫光蔓延到我魂魄深处,我便会成为这荒野上新生的怪物。天灾之后,我们与其它巫国断了联系,想尽办法,阻断了太阳对我们的腐蚀,顽强地生存下来……” “但是,只要活着,多多少少都会被腐蚀,”他声音低沉,平静又淡然地讲着过去的故事,“当超过了一定的界限,人就会突然之间变成怪物,这些怪物存在着,就会腐蚀周围的土地和生灵,所以,他们会在靠近界限时,被圣木净化。” 林昭谨慎地问:“你说的净化,是说像刚刚你弄出来树那样,把人吸成灰么?” 姬尧光沉默了一瞬间,点点头。 林昭惊讶道:“不等他们变成怪物再弄?” 姬尧光轻声道:“被腐化的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怪物,无人知晓。它们诡异难测,所以,没法等到那时候……他们被称为‘初鬼’,只要证实,便可以就地扑杀。” 林昭已经有些明白了:“但肯定有人不甘心,会有想活下来的人,逃到这里?” 姬尧光微微点头:“正是如此,他们甚至找到一些控制自己腐化的办法,潜藏在巫国之中,意图将更多人变成他们的样子,他们已经不怕变成怪物,还想更多人成为他们。” 林昭不能理解了:“那你们为什么不和谈一下,问问他们怎么控制利用自己的腐化,毕竟都是智慧生物,他们也是不愿意的吧?” 姬尧光轻叹息一声:“你见过他们了,如果再遇到柏稔,你会和他好好谈么?” 林昭一滞,但还是果断道:“谈,怎么不谈,虽然他想把我也变成鬼玩意,但有这种办法,肯定是要比个人恩怨更重要的。” 大不了我杀他一百次再谈,这样怎么不算谈呢? 姬尧光微笑道:“阿昭果然心胸宽广。” “那当然!”林昭自然地点头。 姬尧光却叹息道:“可惜,我们已经谈过了,他们用的办法,便是用仪式献祭更多的生灵,来分担延缓他们的腐蚀。” 林昭明白了两者的根本矛盾,于是问道:“生灵?那牲口野兽这些不行么?” 姬尧光摇头:“他们需要的是灵性,越是强大、智慧的生灵,便有越多的灵性,更能分担他们的腐蚀,若是献祭兽类,需要的数量太多,巫国承担不起。” 林昭瞬间明白那柏稔为什么见到他那么高兴了。 不过,他又想起先前局面,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手:“你也是被腐蚀后不想被杀,所以从巫国逃到这的人?” 提起这事,姬尧光立刻反对:“我怎么可能是逃出来的,我是自愿被大军礼送而来的!” “是么?”林昭摸着下巴,“刚刚是谁求我把他杀了,然后被我分担一下,就又扭扭捏捏地不想被杀了?” 姬尧光脸颊一红低声道:“那不是,我也没想到,没想到你可以不用仪式,便直接分担了我身上的腐化……” 他都准备要重开了…… 等等! 姬尧光抬起头笑了:“你居然那么快就发现了。” 林昭骄傲道:“这有什么难的,那个柏稔一听你过来了就笑得跟狗似的,你弄个大招就叫嚣着让杀了你,结果又莫名地不想死了……能让你垂死病中惊坐起,看起来我身上的这能耐很重要嘛。” 姬尧光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不错,我在妖墟瀚海中找到一些遗稿,第六巫神曾经制作了纯血金乌,想要重立大日,扫清这世间腐化,我本以为失败了,但看到你,才知道,他可能成功了。” 林昭心说那是必须的,我可是带模拟器的,知不知道什么叫主角模板。 姬尧光继续道:“所以,你不能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了,我必须立刻带你去巫国。” 林昭心中一喜,这就是他的结果:“什么时候出发啊?” 姬尧光缓缓起身:“现在就去。” 林昭当然愿意,立即招出驳兽:“你说,东南西北,走哪边?” 姬尧光微微摇头:“为了不使妖墟瀚海侵蚀国土,当初巫国动用十二万巫师,将巫国与瀚海的入口封许多扭曲封印,如果不用特殊的仪式指引,极易迷失,再也走不出瀚海。” 说着,他取下脖颈上的四重项链,捧在手中,轻声念出了祷词。 他的声音庄重沉稳,但林昭竖起耳朵,仔细听那祈祷词时,不同浮出了满脸问号。 那祈祷词的大意是:“祈祷巫神,我此地有重大发现,金乌血脉不曾断绝,需要重回巫国,搞快点,把瀚海之路打开!不然错过了机会,你必后悔!” “不是,你这祷词这么敷衍的么?”林昭有些惊,他还想学习了,在模拟结束后自己使用呢。 姬尧光自信道:“安心,神上也很讨厌冗长不说正事的祷词,我这样祈祷,他绝对是回应最快的。” 林昭心说好吧,你这么说,我就信你了。 就在他将信将疑时,姬尧光手中的珠串缓缓浮起,一道道流光幻化成阵法,各色闪亮的珠子在周围各归其位,羽毛、金属、木枝、宝石分列四方,当四个方位的位置稳定后,便维持着光亮,再无变化。 “你这行不行的?”林昭等了快半小时,都等饿了。 姬尧光微笑着递给他一个木匣子:“饿了吧,吃点东西等吧。” “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是有储物装备么?”林昭接过木匣子,发现它特别新,像是刚刚砍下的木头做的,还很潮湿,里边放着,放着的都是新鲜青红的桑葚,一时惊讶。 “妖墟瀚海中空间碎乱,不能带储物之宝,”姬尧光微笑间,眉宇有一丝自得,“至于这果子是哪来的,是个秘密。” “有什么好秘密的,”林昭嗤笑,“不就是你结的果子么,我又不嫌弃。” 姬尧光于是闭嘴,阿昭长得很可爱,就是说话不太中听。 又过了一个时辰,法阵还是没有动静。 林昭已经吃了一盒青涩半熟的桑果,又在吃第二盒,身边的金乌都烦躁地拿鸟尾巴拍地了,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你祈祷词念得不对,所以巫神不想理你啊?” “不至于啊,”姬尧光底气有些不足,“就算我先前惹他生气了,但你真的很重要……”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时,地底突然轻微晃动起来。 姬尧光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正色道:“可以离开此地了。” 林昭环视周围,突然间,脚下冒出一根灰白色的树根,足有一米粗,姬尧光伸手扒拉了两下,林昭发现这树根是中空的,深不见底,像是通向异世界的下水道……不是吧不是吧,这也太不玄幻了? “这里时空混乱,是这样离开,”姬尧光微微一笑:“没有错,下去吧!” 他飞快拎起小鸟的衣领,一把将他头朝下推进了中空的树根隧道。 第16章 养家 让你看看厉害 树根像是一座无穷无尽的滑梯,盘旋扭曲,一路向前。 林昭感觉自己像掉进了粒子加速器里,被一次次地强化后感受着灵魂都要分离的冲刺速度,他敢肯定,如果现在面前出一堵墙或者是什么其它东西,撞上去的结果肯定很好看。 他头晕目眩,后悔刚刚吃了那么多桑葚,现在是真的恶心想吐。 等到他强忍着晕眩,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终于在出口处被喷到天空中时,已经没力气自己调整身体,只想直直砸到地里,死了算了。 但身后的姬尧光却是后发先至,在出来的一瞬间好整以暇地翻身,把少年扶住的同时,还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个圈,平稳落地。 “没事吧?”姬尧光对着怀里的少年语气温柔地问。 林昭趴在他怀里,无语地给他一个白眼:“托你的福,好像还没死?” 姬尧光却是微微一笑,示意他转头:“看,到了。” 林昭有些艰难地转过头,那一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长城。 像山脉一般,带着一点点弧度,高耸入云,拔地而起,绵延起伏到无尽荒野深处。 暗青色的城墙上有深达数米的划痕,有凹陷而入的巨坑,有浓重已经化为暗黑的血色,似乎都在诉说它经历了什么。 但最让林昭震惊的是,这城墙,它是活的。 城墙的外壁轻微起伏着,像是婴儿呼吸般的平缓,而那些深深的划痕、巨坑,都在这轻微的呼吸中缓缓恢复,并且缓缓覆盖出一层暗青色的纹路,最后凝固成青色的云纹。 林昭又回头看向来时路,那里空空如野,只有起伏的丘陵与废墟,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一点活着的东西。 姬尧光静静地站在城下,仰望着宏伟的城墙,静谧的气息盘绕在他身边,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宰。 “等什么呢?”林昭伸手拍他的肩膀,“怎么进去?需要让这城里人敲锣打鼓来迎接你吗?” 姬尧光怔了怔,语气有些不自然:“没有,我只是有些不习惯,怀念一下从前罢了。” 而且,若是从前,他来此地,里边的人别说敲锣打鼓,直接会人山人海,一些没良知道德的,把靠近他的位置拿出卖钱也是常事。 “对啊,”林昭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柏稔说你是什么神之子,东方青帝,那有点排场也应该,来,呼唤军团开路,让我长长见识。” 姬尧光面色不变,耳尖却有些泛红,连连摆手:“别说了,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以前听起来明明很正常的封号,从他口中说出来,那尴尬简直要溢出他的脸皮。 “好啊,青帝陛下,我们怎么进去?”林昭笑着问。 姬尧光看了看城墙:“跟我来。” 他伸手拉住林昭,快步走到墙角下,伸手在城墙轻轻重重地敲了二十几下,仿佛在传递什么暗号。 过了一会,那城墙张开一个黑洞洞的小口,仅容一只手伸进去。 姬尧光从低头从鸦羽长裙里翻找,但越找,越是沉默,那洞口几次不耐烦地想要收缩,都让他敲了一会墙壁,勉强维持住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找出一个天蓝色的小贝壳,长长地松一口气,将它丢进了洞里。 像打开了机关,那黑洞洞的小口骤然张大,露了一个需要人半蹲才能过去的洞口。 “这啥?狗洞么?”林昭惊呆,“这墙就没个城门?” “这是巴长城,平时由氐方国主的巴蛇图腾看管巡视,”姬尧光拉着他的手,蹲下去往里挤,“没有主城门,入口都由长城中的巴蛇主持,平日里,有许多的巫师会出城去荒野捡垃圾,只要上缴部份所得,城墙便会为他们洞开一个小口。” “那就是交进城税嘛,你让他把洞口开大点,这样弯腰过去不方便。”林昭蹲着挪移两步,感觉难受。 姬尧光平静道:“没钱了……” “东方青帝陛下……” “真没钱了!”姬尧光扼腕,“我过来时,觉得回不去了,便将这些年的积蓄都赠给了氐方国主,让他多照顾子民,抵御妖墟,刚刚那颗贝币,还是当时他给我留下的一个做纪念!” 林昭忍不住笑:“那青帝陛下,你能去找那位氐方国主,要点钱币么?” 姬尧光道:“我是被他礼送出境,在巫国还是流放之身,不能去找他。” “你被那位氐方国主‘礼送’出境,还把积蓄‘赠予’他?”林昭调侃道,“你们啥关系啊。” “同袍,”姬尧光轻声道,“氐国主从废墟之中重建巫土,镇守此地六百余年,方国千万生灵,巫国西方防守,皆仰赖于他,这些年,氐方国经历了三次瀚海暴/动,长城两次失陷,生灵财货皆损失惨重,重建、抚恤都需要钱财,所以我离开时,就都给他了。” 额,这样人物,林昭不好调侃,便转移话题:“什么是方国,和巫国有什么关系?” 姬尧光道:“方国是巫国的附庸,巫者寿命长远,然巫国中官阶总是有限,因此巫国支持有雄心者开垦四方废土,建立新国,称为方国。自大灾之后,万年下来,巫国周边已经有了二十四方国,他们拱卫巫国,平时提供一些稀有资源,巫国也会助他们守土开疆。氐方国原本是驻守瀚海外的勇士家眷补给之地,后来繁衍生息,成为了方国。” 林昭生出好奇,正好这时,这长长的狗洞钻完了,林昭站起身,环视周围,却是神情一窒。 他见过瀚海里巫国废城的庞大文明,所以对这里的巫国方国十分期待,但这一眼看去……像看到了,蜂巢? 远方的建筑用石头砌成,一个个六边形的房间小得像棺材,房间的隔墙上许多环扣,不时有人无安全措施地爬上爬下那百米高的蜂窝楼,弄得他密恐都要犯了。 旁边还有许多大小高低不一的简单建筑,他们身在一个广场上,周围人来人往,他们穿的衣服极有特色,有丝袍,有麻衣,有的木叶,有人甚至将云雾与水穿在身上。 种族就更多了,人首蛇身、羽人、长着兽耳的狐人、如果不是周围没有摄像头,林昭甚至会以为自己误入了大型cos现场。 “这居住条件是不是太……太小了?”林昭一时无法形容,连看到活人惊喜都少好大一半。 “有吗?”姬尧光解释,“这是观察之地,从妖墟瀚海回来的人,必然要经过两天休整,确定腐蚀可缓解、控制,才能进入内城,” 原来如此,林昭缓下心来,发现不远处正在排队,墙角下开着一个又一个的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洞口都不大,看起来十分节俭,那些人大多穿着不同款式的盔甲,手拿弓剑刀等武器,也有手持巫杖的巫师静静地立在这小广场上,他们有的行色匆忙,有的看起来却闲极无聊。 就在林昭仔细观察时,墙边一个门洞突然打开,一名身披兽皮的勇士抱着三分之一个人,咆哮着冲出来:“有没有大巫师啊,快救人啊!” 他怀里那个“人”,满脸是血从肋骨往之下全部不见,伤口的处拖着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零件在风中飘摇,那人还没死,嘴唇轻轻张合,肺部裸露在外,这血腥场景看得本就头晕没有缓解林昭立刻捂住嘴,险些吐出来。 这时,周边一圈站在小广场上,手持巫杖的巫师们对视一眼,各自报价:“一千金贝!” “八百金。” “七百。” “新人,刚刚晋级巫医,五百。” “新人也敢收五百了?” “他敢让我医,我当然就敢收。” 巫师们平静地相互闲聊:“大家口碑都在,也没乱叫价。” “求求你们,我们队伍被尸鬼袭击了,兄弟们只剩下我们俩了,钱袋落在荒野上,求你们先救救他,我这就去筹钱……”那汉子声泪俱下。 “前面右转去巫医堂,那里医治免费,最近打折,只需要卖身十年就能还债。” “对啊,我们与巫医堂说好了,不能低于价格底线。” “就是,今天通融了,明天就被撵走了。” “赚钱不易,你也通融一下。” “唉,氐国主好,锦总管坏!” 在巫师们七嘴八舌的拒绝下,那汉子只能泪流满面,抱着兄弟冲向了不远处的白色宫殿。 林昭正为这对兄弟可怜,却突然发现姬尧光不知从哪拿出一根雕着骷髅头的桃木巫杖,也无声地站到了这小广场上。 “你干什么?”林昭问。 “显而易见,赚钱啊,”姬尧光用巫杖甩了个棍花,微笑道,“给你住大房子。” 说着,他一挥手,潇洒地把巫杖插进青石地板。 第17章 我这是下凡 谁才是穿越的啊! “以为是比武呢?这里的青石板都是被巫祭祝福过的,有净化腐化的力量,你感觉不到么?”一名身着青衣兜帽斗篷,胸口配着鸦羽徽章的中年人汉子正冲着姬尧光发火,“我最烦你们这些年轻人,没事就喜欢弄破东西,真当我们是摆设么?” 姬尧光默然,只是在鸦羽长裙里掏了掏,拎出了一串粒粒分明的紫黑色葡萄。 那位管理轻哼一声:“吃得起这么贵重的果子,肯定是有钱人家过来玩吧,这次罚款我帮你交了!” 他小心地接过那串只有十几粒的葡萄,又提醒道:“最近巫医堂招新人,虽然薪柴不算太高,可也能吃喝不愁,你们这些野医也小心些,时间久了,没有及时祭祀洗礼,被腐化了,我们可是不会网开一面的!” 说完,他又挨个去提醒了周围的其它巫医、摆摊者、表演者在这里的各种注意事项。 林昭摸了摸那块新换的青石地板,抬头问道:“这青石有净化效果?” 姬尧光幽幽道:“对你我来说,太微小了。” 天可怜见,他是真没感觉出来。 林昭不由劝道:“当什么游医啊,你像那边一样的人一样,摆摊卖水果不行么?” 这时,旁边一名年轻的巫医笑道:“小兄弟,你是刚刚来这吧?这只有巫医不用租摊位,那些摆摊的,都是要先交一大笔钱的。” 旁边也有其它巫医好奇地靠过来,一名年纪较大的老巫医问道:“小兄弟,你是哪个流派出师的,是学徒,还是正巫啊?” 姬尧光微笑道:“我是巫之国东城区的大山荼流派出师的。” “哇哦~”顿时,周围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但也有不信者。 中年巫医不屑道:“大山荼是诸派源流,每年在氐方国推荐四百多名巫徒,也就百余人能考过,出师更是比考入更难,学生们入学就已经被各族大军提前预定了,你要真是大山荼出师,旁边那巫医堂的师长立刻就会过来跪请你入堂,哪轮得到你来这里当个野医?” 这话一出,周围人顿时露出怀疑之色,都觉得有道理。 更有人问道:“你是大山荼出的师,那你的学徽呢,让我们长长见识呗?” 姬尧光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强行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并未带在身上……” 周围顿时响起轰然大笑,原本还担心多个强劲对手的巫医们纷纷各归其位,观望着的一些病人们也都带着笑意去找了其它巫师,还有人和善道:“年轻人,下次吹牛找个普通点的流派,哪有直接点大山荼这样的顶尖学派,看,多容易被拆穿啊~” 姬尧光默然。 林昭顿在一边强行忍住笑:“青帝……好了好了,尧光哥哥,你别盯我啊,我肯定是相信你的。” 毕竟论能打,他是真能打,就凭姬尧光当初在巫国废墟那一战,就肯定是当世顶尖的战斗力了,眼前巴长城估计也能被他打出个口子来。 姬尧光幽幽道:“我是大山荼分支的青木流主,都是我给别人发学徽的,唉,当初怎么就没想着给自己发一个呢?” 林昭笑话看够了,良心发现一下:“那如果你现在表露真正身份,会怎么样?” “我犯的事有点麻烦,”姬尧光声音有点底气不足,“巫神没有赦免我,若是被发现了,按理,他们抓住我,将我重新礼送回妖墟瀚海。” 林昭惊讶了:“你那么能打,他们还能抓住你啊?” 姬尧光无奈道:“我身上有腐化之源,本命图腾的所有力量都在压制它,一但用了本命图腾,那腐化之源就会散开,生灵涂炭,是不可能在巫国境内用本命图腾的。甚至于,若不是有你在身边,可以吸收腐蚀,我都不敢回来。” 林昭恍然大悟,难怪在巫国废墟时,打完那一战姬尧光就说得杀了他,原来如此。 这家伙居然是舍命来救他的啊,居然有点感动呢。 于是陪着他一起等。 姬尧光生得俊美,身上的穿戴也价值不菲,中途有人来问价,姬尧光初时报了个:“一百金。” 询问者立刻走了。 姬尧光一时迷惑。 “你没过过普通凡人生活吧?”林昭在一边解惑,还调侃道,“这价格太低了,是我肯定觉得是骗子。” “你也没过过啊!”姬尧光回了一句,正好有第二人上前,他立刻主动报价,“五百金。” 第二个询问者踌躇了一下,要求看学徽。 什么,没有?那肯定是骗子! 反正也没客人,林昭便把他拉到一边:“我看你在这接客赚不到钱,咱们还是先去内城,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姬尧光有些尴尬:“不行,入内城也要给钱的。” 内心不由抱怨,氐国的副君真是太讨厌,什么关卡都要收钱,等回头有机会,一定狠狠收拾他。 “那想想其它的办法。”林昭起身。 “那个……”姬尧光一把拉住他,“你难道要去抢么?” “那多没技术含量啊,”林昭翻了个白眼,“走啦!” 他强行拉走了姬尧光,走向在那蜂巢方向的摆摊区。 这广场其实也不算太小,他估算了一下,南北宽有四百米,东西长有一百米,和那种大型火车站的广场相似,摊位上不但货品种类很多,摊主的种类也很多。 “那个狐狸耳的,是涂山人,大多住在青丘方国,”姬尧光给他解释,“长翅膀的,是羽国民;身上有火的,是厌火国人……” 当然,只介绍摊主不够,还要介绍货物。 买卖水果蔬菜的不用介绍,大都认识,只问了问价格。 “这些大多是从瀚海外沿废墟捡来的货物,”姬尧光道,“还有猎杀的怪物骸骨、兽魂,都会放在这里先交易一次。” 林昭震惊了:“怪物的兽魂,用来做什么?难道用来当巫师?” 他可没忘记,成为巫师最重要的就是融合兽魂。 姬尧光无奈道:“当年的兽魂,都是去荒野猎杀而来,后来灾变来临,没有那么多兽魂,怪物兽魂,也是兽魂啊。只是需要净化、祭祀后方能使用,纵是如此,若是融合兽魂失败,为免腐化太过,最多三次后,就永远不能成为巫师。” 林昭回想着瀚海村里所有人都能成为是巫师的时光,有些遗憾。 他看到一些白色的木头,买卖的很多。 “那是建木上落下来的枯枝,点燃这种树枝,在瀚海灾地,实力弱小者,就不会被紫日之光腐蚀了。”姬尧光给乡下来的小鸟解释。 “好大的口气。”面前的一脸风霜的中年摊主冷笑道,“实力弱小?哪位强者不怕紫日照耀啊,是天巫?是方国主君?还是五方帝君?” 姬尧光讪讪:“抱歉,我只是听说修为在天巫之上,就无惧紫日了。” 摊主哼了一声,看他示弱,也不说话了。 林昭则好奇地从摊位上拿起一根手指粗的树枝,一看,便觉得眼熟,这不是在巫国废墟战斗时,姬尧光施法长在那些怪物身上的树么,当时他可是长了一片大森林出来呢。 “小兄弟,要来一根么,这是青帝林里采下来的,别看小,在关外可以烧上一个时辰呢,一根只要二十枚蓝贝。”摊主热心道。 “不用了。”林昭放下树枝,悄悄对姬尧光道,“你可以卖这个木头啊。” 姬尧光低声道:“这个需要凶物的尸体当肥料才能生长,这里上哪找大凶。” “难怪这里也卖凶兽的尸体……青帝林?你以前是卖木头的?”林昭和他咬耳朵。 “我以前管的可多了,”姬尧光低声道,“东方四国的治疗、封印、净化、大军食物都是我负责……” “你那么能打,居然只是个辅助?”林昭惊了。 “我也不想啊,”姬尧光苦笑,“可他们都说,巫国不缺能打的将领,我这种很少,让乖乖待在后面,别和他们抢功。后来去了瀚海,才知道我也挺能打的。” “难怪你在瀚海里看到会动的就打!” “太无聊了啊,”姬尧光立刻解释,“我那时也有点自暴自弃——” “喂,你们俩个!”摊主怒而打断,“在我摊子上嘀咕那么久,到底买不买?两个穷鬼有什么好念叨的?” 穷鬼姬尧光想走,被穷鬼林昭拉住,他淡定道:“怎么,还不许我们货比三家了!买卖人,顾客为先,态度好点。” 说完后,林昭这才拉着姬尧光继续逛。 姬尧光低声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当巫医吧……” “当什么巫医啊,”林昭胸有成竹,把他拉到偏僻的地方,“来,给我弄点水果。” “咱们没钱买摊位啊。”姬尧光有点迟疑,但还是从发冠上掐下一根树枝,树枝化为藤条,很快便结了几大串葡萄。 林昭微微一笑,拿起那葡萄藤,随意走到一位卖水果的摊主身边,低声道:“兄弟,便宜水果,低价出,收么?” 对面看了一眼那青翠的葡萄藤蔓和叶子,顿时眼睛一亮:“可以啊,诚心出,给个价。” 第18章 自觉一点 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姬尧光看着林昭鬼鬼祟祟地说了几句话,什么“葡萄可以一颗颗拆开卖,这样虽然麻烦些,但买的人一定会更多。”“这藤可以用来扦插啊,就当添头送你了。”“叶子青绿,显得新鲜啊,你快让人看看,刚刚长出来的水灵灵的葡萄。”“这就证明你的水果是最好的!”“这样其它的水果也能搭着多卖一点啊!”“搭配做成果篮,不好卖的也一起卖了……”“那当然,我都给你出了这么多主意了,你好意思再杀我的价么?” 十分钟后,林昭不但把葡萄按着比摊位上还贵的价格卖了出去,对方还主动送了一个麻布的钱袋子,其中放了一百多枚蓝色小贝壳,放在他手里抛上抛下,发出了清脆的沙沙声。 “阿昭真厉害,阿昭辛苦了~”姬尧光佩服,主动上前递了一包用绿叶盛着的黑红桑葚。 林昭也感觉良好,满意地接过,把钱袋丢给他:“来,哥赏你的!” 姬尧光伸手接过,微笑道:“谢赏。” 林昭满意地点头:“再结点果子,我跑远一点去卖。” 姬尧光摇头:“天快黑了,他们都快开始收拾摊位了,咱们也快点找地方休息吧。” “这么热闹的地方,怎么没有夜市?”林昭好友。 姬尧光指了指天上紫色太阳,林昭这才注意到,这外边的太阳和妖墟瀚海完全不同,居然是会落山的。 “这是什么原理?”林昭惊讶了,“难道妖墟瀚海和巫国不在同一片天空下么?有两个太阳?” 姬尧光摇头:“不知,但大山荼流派几次去妖墟瀚海的论证,很可能那里的太阳是巫国上空太阳投下的影子,那里是大地的背面,可能当年陨落巫神的骸骨扯住了紫日的一部分力量,形成了瀚海上空的紫日。所以,巫国的我们才会有能喘息的夜里。” 林昭更疑惑了:“那没有紫日,就没有阳光腐蚀,不是更好么,为什么不在晚上开市呢?” 姬尧光微笑道:“那,我们在这一起等太阳下山,你就明白了。” 他牵着林昭的手,在长城那高大的城墙边上敲了敲,等投币口出来,大方地投了一百二十个贝币进去。 很快,城墙上出现一块方石,姬尧光拉着他走上去,那方石就像电梯升起,风驰电掣般来到城墙顶上。 长城的墙面十分宽阔,其上是青黑色的石头铺出来二十车道宽的大道,周围还有许多房间,看起来不像城墙,倒像是一道极长的悬崖酒店。 姬尧光熟练地带他走到一座有三层楼高、外形像个大胖蘑菇的小楼前:“来,上来,这里的日落是最好看的。” 那蘑菇顶软软胖胖,坐着像沙发一样,两人并排坐着,看着日落的方向。 长城之外的天空里,狂风呼啸,长城之中,却是安静地只有微风拂过,目极尽处,是辽阔无尽的枯败荒野,看不出什么异常,林昭看着远方紫日缓缓落下,并不觉得有多好看。 但下一秒,他看荒野之上,有一股灰暗的气息,仿佛沸腾一般,地面上泥土耸动,在黄昏之时,无数的尸骸掀开泥土,睁着闪耀着紫火的眼眸,像潮水一样浩荡,涌向长城。 那留下最后一丝光芒紫色照耀着这潮水,星星点点的紫火如海,居然有一种末日尽头,极尽衰败诡异的美。 就连他们脚下长城墙面,都渐渐笼罩着一层不祥的灰色,但也是同一时间,长城之上,燃起了一簇又簇的火光,不但驱逐了那不祥的灰气,仿佛一条烈焰长龙,还将希望与文明的光芒一并点燃。 手持长枪,身着金属全盔,戴着熊头骨面具勇士们静立在每一簇火光身前,守护着这保卫家园的火焰。 不时有诡异的带翅凶物袭击那燃烧火焰,皆被勇士们持枪斩杀,放入火中化为灰烬。 “那些灰烬如果交给我,我还能生出树枝来。”姬尧光在蘑菇上,小声地告诉林昭,“这些灰烬也是氐国的收入之一,五份灰烬可以换一份树枝,有时他们还要专门去猎杀凶物与活尸,用来换树枝。” 林昭惊讶了:“你吃他们的回扣?” “你怎么能这样说,”姬尧光提起这事也都是抱怨,“我治下的青木山卫也要生活啊,而且一半以上的收入还要给父神,每年的结余也就让我的图腾再长大一点,另外我的图腾叶可以驱灾治伤,也被他们都被收上去当军资了,你都不知道他们多狠,每年我那林子都是秃的,一片叶子都留不下来。每年采伐树枝也是,他们会假装把好的树枝碰坏,然后把‘坏枝’采下来……” “你简直是个印钞机啊,”林昭倒吸了一口气:“那他们是怎么舍得把你赶去妖墟瀚海的?” 姬尧光一滞,神色黯然:“这不是被腐化了么,所以,我离开,地气失衡,巫国损失惨重,父神也很生我的气。” “你那图腾那么紧要,属于是国之重器,谁让你的那么不小心。”林昭冷哼一声,倒也没有继续掀人伤疤,而是看向远方那潮水,有些担心,“我们不用上去帮忙么?” 他看了,那些活尸怪物和妖墟瀚海里的比起来,差了不止一个等级,材质还易燃易爆炸,林昭敢肯定,自己只要放出金乌,立刻就能烧出个核爆效果来。 说到这事,姬尧光神色瞬间严肃起来:“阿昭,你到这巫国地盘,在没有见到我父神之前,尽可能不要在人前展现你的金乌图腾。否则,我可能护不住你。” 林昭挑眉:“你这么强,都护不住我?” 姬尧光轻叹:“这是巫国治下,我怎么可能用本命图腾,且不说可能爆发的腐化,光是我本命图腾威力爆发,就能直接毁掉小半个氐国,所以,能用的只有傩脸和天眼两个次等图腾,他们都不以攻击为擅长的,我如今能用的实力,在整个巫国估计要排在一万名开外了。” 他在妖墟瀚海当然不用担心这些污染、误伤,巫国那是万万不能的。 林昭顿时来了兴趣:“那我呢,我的实力能排在多少名。” 姬尧光被问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在林昭的催促下吱吱唔唔道:“如果是每年各流派出师的新人榜的话,在每个流派里,你应是能排在前一百的……当然,你的能力不在攻击,而在可以净化腐蚀,巫国能打的人太多了,不缺你这一个……” “谢谢安慰,但你还是别安慰了,”林昭顿时不喜,“我这是没长大,我才破壳多久,有这实力不错了。” “说的对!”姬尧光立刻附和。 林昭挑眉:“那你说护不住我,意思是我会变成什么香饽饽,被人争抢着当坐上宾,然后把做为流放者的你排除在外么?” 姬尧光又沉默了,只能勉强道:“若真是这样,倒好了。” 林昭抬腿踢他:“有话直说,嘀咕什么呢?” 姬尧光只能把话说明了:“那个,阿昭,你虽然是人形,但你是纯血金乌啊……如果有谁杀了你,用你的血肉锁住神魂,再举行仪式,你就成为,别人的图腾了……” “什么!?”林昭声音骤然变大,“我明明是人!怎么可能……” 他骤然住口,在是不是人这个问题上,他其实没什么底气,毕竟模拟器上显示的,他是金乌之血。 姬尧光低声道:“所以,尽量不要召唤你的金乌,至少你的血脉没有完全苏醒时,千万不要暴露。” “这,这都没人管的么?”林昭险些咆哮出来,“就这么看着别人杀鸟、呸,杀人?” 姬尧光无奈道:“人间万灵,有善恶,有好坏,又哪是一条律法规则,可以完全控制的,你甚至有成为下一位巫神的可能,这种诱惑,又有几个人可以抵挡。” 林昭心中寒意弥漫,再看周围,突然感觉比妖墟瀚海还危险。 但又忍不住问道:“你呢,你怎么就可以抵挡?” 姬尧光想了想,忍不住低下头:“你那么可爱,我喜欢都还来不及呢。” 在瀚海里寂寞了那么久,一开始时,他是不知道的,但后来,每天他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小鸟跑来打他了…… 林昭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谁要你喜欢,过来,我摸你一下。” 姬尧光一怔,脸上浮起一点薄红:“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说那种喜欢。” “谁误会了,让我吸一口,好壮大血脉,”林昭伸手摸到他脸上,“记住,以后自觉一点!” 第19章 考虑的事就多了 就这样吧 细长的手指按在微微泛着紫光的左眼上,姬尧光脸却腾地红了,吱唔道:“这、这会不会太亲密了?” “哪亲密了,是不是还要我捆根红线在你头上悬丝来吸?”林昭按住他的眼睛,感觉了一下手上抽来的暖流,皱眉道,“噫,咋这么少,比早上那波少了好多。” 如果把早上那波吸到的腐蚀程度设定为100点的话,这时间吸到的最多也就只有1点。 姬尧光一时汗颜:“那怎么一样呢,你第一次吸时,那是我积蓄了七年的腐化,如今不过才六个时辰,现在你能吸到这些,已是很多了。” 要是这点时间就能回到那种腐化程度,他哪里能在妖墟瀚海坚持那么久,早就变成不输给那玄武神骸等级的大凶了。 林昭嫌弃地放开手:“那,那些活尸身上有灾劫腐化么?” “有,”姬尧光道,“紫日虽然会腐蚀万物,但也会压制诡异生灵活性,一到夜间,它们就会在土地上肆虐,所以,夜里,人们会点燃圣木,驱除邪祟,避免被诡异盯上。” 这也是到了晚上人们的活动会降低的原因,方国虽然土地重新净化过,但到底比不上巫国那片从未被侵蚀的土地,在数百米深的地下,还是残余着灾劫腐化的气息,虽然不会形成大的鬼怪,却也会影响心神,变得多疑多怒,所以,这样的世界,晚上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那我能吸那些怪物么?”林昭看着那潮水一样的活尸,蠢蠢欲动,那么大的量,会不会一下子就把他堆到金乌神灵的程度?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姬尧光笑了笑,拉着他跳下蘑菇房顶,在青色的城墙边沿凝视数息,便挥手放出鬼面图腾,眨眼之间,就裹了一只尸到他们面前,只露出一个不断挣扎咆哮,腐烂狰狞地脑袋在鬼面外边,试图去撕咬离它最近的林昭。 “来,吸吸看。”姬尧光带着微笑让鬼面裹着活尸,靠近了林昭一些。 林昭本能后退一步,头皮发麻,看着那眼珠都已经滚出来半耷拉在眼眶下的恶心生物,再看看自己又细又长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在手上凝聚出一片金色羽毛,插进了对方脑壳,用羽毛做媒介,试着吸了一下。 那尸骨瞬间化为一团灰烬,被鬼面兜住,目测大约有一个手指头的量。 林昭感觉了一下,又真心很努力地感觉了一下,挫败道:“感觉不到,真感觉不到。” 姬尧光又挥挥手,鬼面秒出秒回,这次,裹住的是一个像蝙蝠样的玩意,长着一根尖锐的吸血口器,它的头颅歪扭着,身上骨骼扭曲,已经被鬼面捏成了一滩软泥。 林昭又吸了一下,这诡异的东西瞬间化为灰烬,厚厚的一层,有十来斤左右,而他终于有点感觉了,但却微弱地像幻觉,不由皱眉嫌弃:“废物!” 姬尧光莫名心虚了一下,立刻道:“明白了,看来要供养你的血脉,至少要得是人阶或者地阶以上的怪物。” “不行,”林昭摇头,“这种质量 ,多少个都不够,完全不纯,我在瀚海里杀天天杀的比这还强,也吸不到什么,只能供养一下/体魄,聊胜于无。” 说到这,他又伸手去摸姬尧光那诡异的紫色眼睛:“还得是这个得劲。” 但一触摸,立刻感觉不到,那眼珠像是玉石雕刻的,光滑又带着温度,那种源源不断的热量持续着,让他十分不舍得放手。 “这眼珠原来是假的?”他顿时来了精神,试图诱惑道:“青帝……咳,尧光哥啊~” “别想了,真能给你,我比谁都愿意,”姬尧光愁道:“但它没有实体,我是用左眼同化后,再用整个本命图腾做成封印,一但放出去,你能吸多少不知道,整个氐国和半个巫国都能被腐化。” “什么玩意啊,这么厉害。”林昭不由惊叹。 姬尧光沉默了一下,笑道:“我在父神前立过誓,不将此事有关的一切说出,等到了巫国,父神也许会告知你。” 林昭便也不纠结了,想想看,就这么个玩意,让身为巫神之子、国家级战略武器的姬尧光被直接流放了,肯定是个超级大麻烦,于是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们在城墙上杀怪,会得到奖励么?” 姬尧光笑:“当然,拿着这些灰烬,可以去每个烽火台换柴薪,六份换一份,就算是奖励了。” 林昭看着鬼面上那一堆灰,顿时笑道:“笨啊你,干嘛要给中间商赚差价?你直接把他们变成树不就行了。” 姬尧光瞬间沉默下去。 他伸手捏起一把灰烬,细长的枝丫中掌心中生长,鬼面的灰烬上也生出数十根枝丫,眨眼之间,面前就已经有了规整的一捆新柴。 林昭伸手拿起一根,却立刻就发现了不同。 他吸到了一点点灾劫之气,虽然不多,像是幻觉,但他敢肯定,要是拿这柴去烧,怕是不能驱除那些凶诡,反而有引它们来的作用。 “难怪你会被赶走。”林昭看着凝视着树枝的沉默青年,伸手按住他掌中的树枝,一瞬间,火焰从他指尖跳跃,将那树枝整个点燃,光芒在黑暗中映照着他们靠得极近的面庞,像裹了一层光晕。 “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啊。”林昭露出笑意,“这柴我喜欢,我帮你把他们点起来!” 金乌的火焰烧尽灾劫,在手中释放着光和温暖,姬尧光缓缓露出微笑,松开手,让燃烧的树枝掉了下去。 “嗯?”正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动,林昭忍不住转头看他,“怎么了?” 姬尧光抬起烫出水泡的手,幽幽道:“阿昭,烫啊!” …… “以前我也拿火烧你,怎么没见你起泡。”小屋里,林昭一边抱怨着,一边看姬尧光从头冠上拿起一片树叶,把水泡里一缕火挤出来,这才愈合伤口。 “你刚刚的火是真烫。”姬尧光看着那被挤出,正在空中跳跃的一缕火焰,“又摸索出一些血脉的使用之法了,恭喜你。” 林昭回忆着刚刚点火的心情,指尖冒起几缕相同的火,他能感觉到,这火的温度,大约能冲到太阳表面的温度,是比先前强了好多,先前的火,差不多也就是煤气灶的温度而已。 他像个孩子一样玩着指尖的一丝丝火焰,靠近姬尧光晃了晃:“这样的火都只是烧起水泡,你这老树还挺耐烧啊。” “哪里老了,若按树龄,我还是颗树苗,”姬尧光缩在小屋的蒲席上,挪动着躲着他的手:“别过来,我可是极贵重树……触律之行……” “我就烧树了,你能怎么着,去报官啊!”林昭看他被撵得四处躲闪,笑乐了,“行了,让开,你去隔壁屋。主上我要休息了。” 今天一天也太刺激了,又是被抓放血,又是来巫城,又是等日落的,该休息一下了。 姬尧光起身,整理了身上绞成一堆的挂链,微笑道:“那恭请主上好好休息。” 他起身,身上的项链轻撞,发出微微声响,却莫名催眠,林昭打了个哈欠,在房间的角落缩起来,缓缓闭上眼睛。 …… 走出小屋,姬尧光静静坐在门口,凝望着远方还在鏖战亡者战场。 周围汹涌的喊杀声入不了他的耳,当初一起战斗守卫此地的记忆,仿佛已经过去了许多轮回。 他体验着手上烧灼的痛,神情却是莫名地欣喜。 在那一次选择后,他已经很久没感觉到痛了。 灾劫的力量先侵蚀肉身,再触及七魄,最后再对魂中的自我与意识同化,等到那时,他就不再是他,而属于灾劫世界的生灵。 因此,在瀚海时,他时刻都在封印能遇到的一切诡异凶物。 因为他知道,时间一到,他将会是巫国最大的威胁。 “父神,”他凝视着远方天空,“我动摇了,刚刚我在想,要是有人真的伤害他,我也许忍不住呢。” 他笑了笑,双手托在脑后,靠着墙壁,缓缓闭上眼眸。 他也想休息了。 从进入瀚海,他就未休息过,因为害怕醒过来的会不再是自己。 果然,树和鸟最合适待在一起。 鸟只需要给树抓抓虫,而树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第20章 有点子不对 和想的不一样 第二天起来时,天已经大亮,已经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了。 林昭的心情却是顶好的,毕竟这里终于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了。 “对了,这里有钟表计时之类的东西么?”林昭问道。 “你是说日晷么?”姬尧光看了一眼天上的紫日,“紫日之后,没有四季之分,所以,人们都随身带着晷,能大略知晓时间。” 说着,他从发冠上掐下一根枝条,那细枝在他掌心生长,很快便形成一个下方雕花精美的日晷,表盘是平的,中间一根木针向天,四方有天干地支的时辰显示。 “那晚上呢?”林昭对这个不是很满意。 “晚上有沙漏和滴漏啊,”姬尧光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追求精确时间,不过,阿昭想要,他便去完成,“你想随时知道时间,就拿这个吧。” 他又掐下一根树条:“这根树枝可以每刻长一片叶子,你把他系在手腕上,一天十二个时辰,就可以精确到每一刻了。一天过后,枝叶凋零,重新生长,我在瀚海,就是如此计时的。” 林昭拿起那小细枝,正要往手腕上戴,却突然灵光一显:“你可以用树木的生长来计时对不对,那源头呢?这树枝能用多久?” 姬尧光微微勾起唇角,一手背到后腰,自信从容:“这种物件不用战斗,维持起来几乎不耗巫力,以枝条内蕴含的巫力来算,至少一千年没有问题。” “神秘侧的力量有时可真好用啊!”林昭感慨着,“那我们能不能换一个方式?” 姬尧光点头:“你说。” “那我说了,”林昭立刻拿自己的爪子在青石地板上划起来,“就是,这中间要一个圆盘,不用太大,葡萄那么大就行,但要有十二个刻度,这个木针不要竖着,要平着放……” “平着放怎么用日光指时间?”姬尧光疑惑。 林昭理直气壮:“你都能让树枝长叶子了,还不能让这针自己动么?” 姬尧光想了想:“……有道理。” “而且我还要三根长短不同的针,最短的指时,中间的指分,更小的指秒……最好中间再用一个数字指日期,你们有纪年吧?” “有。”姬尧光擦了擦额头。 “最好再带个夜光,盘两边还要有链子,时间要准确,你自己用的时间肯定有误差,最好每隔一段时间再用天上的太阳自动校正一下……” “好……” “行了,我就要这种计时器!”林昭满意道,“没有其它问题了,你能做出来么?” “没问题,需要一点时间,”姬尧光盘算了一下,“我今日对准一下时间,明日应该能给你。” “很好!这是感谢。”林昭满意地靠近他,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的侧脸,吃掉今日份的供养后,还觉得他脸好摸,多摸了一把。 姬尧光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红了脸:“这感谢可真贵重,下次大可事前说说,让我准备接受。” 林昭好笑地靠近他:“哥要是不说,你就不接受了么?” “你也知道我的战力还行,”姬尧光眸光低垂,轻声细语,提前声明:“要是不说,我若有些本能反应,比如捏住你的手,你可别生气……” 咋还茶言茶语的?林昭嗤笑了一声:“行,知道了。” 就当是偷袭练反应速度了呗,他还能反摸回去咋的? 两人笑着对视一眼,都对结果很满意。 于是开始下一步,林昭看着在太阳下恢复平静的长城:“那接下来呢,我们是要去内城了么?” 有点期待啊,他终于可以正式进入这里人类的聚集地了。 “要去的,但我们要先去卖点葡萄。”姬尧光从身后拿出一个树藤编出的背篓,里边放着一大筐的新鲜葡萄,“内城要交的钱,可比外城多得多。” 他们昨天赚的钱,已经在昨晚长城住宿上花光得只剩几颗贝币了。 林昭拈了一颗紫黑色的葡萄:“哇,好甜,比你给我的桑葚甜多了,你区别待遇?” 姬尧光脸一红,掩饰着轻咳一声:“没有,那时我巫力刚刚恢复一点,做不了那么熟。” 林昭总觉得他话没说全,但问题不大,就没再计较,而是问道:“你不是本命图腾被腐蚀了么,这个葡萄普通人吃没问题吧?” “没问题,”姬尧光自信道,“这是我密藏的巫力凝结的,没被腐蚀,不属于本命图腾。” 林昭疑惑:“密藏?” 他突然就想起第一次遇到柏稔时,他的那句“巫力不是你这样用的”。 …… “天生万物,万物有灵,”姬尧光给他补习如今发展了万年的巫师基础,“巫的本意,便是驱使万物之灵的方式,万年前,巫师依仗兽魂图腾,后来,万物寂灭,只能依仗凶物异类的魂魄,为了与这些异类魂魄抗衡,巫师流派推陈出新,开始了挖掘人本身灵性中的密藏,从而发现,灵魂神魄之中,拥有开启神魔之力的密钥。” “借巫力开启六魄中的第一道密藏,能以巫力强大体魄,举手投足有龙象之力,是人巫;借巫力开启魂中的第二道密藏,与天地共鸣,能驱使地力,赶山驱河,是地巫;开启第三密藏,将图腾之魂镌刻到灵魄之中,与图腾合而为一,便是天巫之境。”姬尧光看了一眼林昭,多加了一句,“你这样的,便是人巫之境。” 林昭觉得这些三个分类挺简单的:“那巫神,还有你的境界,是哪一境呢?” 姬尧光委婉道:“天巫之上,便是能融合天地的本源法则,就是我这等境界,巫神则是可以改变世界规律,比如十二巫神又称司辰,便有执掌四季、五行、轮回、生死,以及我的父神,第一司辰,司宇之神。” “嘶~”林昭想像了一下,“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为宙,你父亲好像很了不得啊……” 他忍不住打量着姬尧光:“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实力,是不是差了一点?” 这么一想,姬尧光好像连废墟里的玄武神骸都打不过呢。 姬尧想到当年那场大变,记忆里斩断一切的那道光……无奈地摇头微笑道:“差是差了一点,但给你做个窝,还是足够的。” “那我该怎么开启第二密藏呢?”林昭跃跃欲试地问。 “这……”姬尧光迟疑了一下,委婉道,“至少,得等你肉身血脉再苏醒一个小翅膀吧?” 现在小鸟才孵化没多久,肉身就长了那几根羽毛,还想开启第二密? 脑补了一下一身绒毛,刚刚长出几根羽毛的雏鸟上窜下跳的样子,姬尧光忍不住露出微笑。 啧,好高骛远了些。 “你在乱想什么?”林昭不善地看着他,“找不到事做,就把背篓背上,卖葡萄去!” “好。”姬尧光立刻收起笑意,伸手把背篓背上,他生得俊美端方,项链头冠都显得身份不凡,可背上背篓不但没显得不和谐,反而更添野性和疏朗。 他敲了敲长城墙壁,立刻便有一块地砖凸起,将他们送到城下的小广场。 广场上人声鼎沸,仿佛昨夜的尸潮没给这里的人带来任何影响,各种小摊贩也热闹得不行。 林昭带着姬尧光,很快把葡萄带背篓一起卖给昨天那位水果摊主。 当然,价格比昨天便宜许多,毕竟量大。 “……谢谢大哥,祝你生意兴隆。”林昭拿着两个金色的小贝壳,捏了捏,掂了下,好像不是金子做的。 “还行,凑合过吧,”水果摊主还很健谈:“我也是前些年才开始做水果摊,氐国这些年变化甚大,建了果木园,以前咱们氐国民,死前哪吃得起这除了好吃,什么补益都没有的贵重物什。” 林昭顿时一怔:“死前?” 那摊主笑意淡了些,指了指那些一颗颗分开放的葡萄,不时有一个个面带哀伤的人,拿着一小块圣木,换了几粒葡萄。 他们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一个祭坛样的建筑前,那祭坛上燃烧着火堆。 祭坛下,有十几名身着铠甲的战士跪在火堆之下,默默地叩拜。 林昭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穿着粗布麻衣,死死抱着一名战士的手,大哭着:“我爹爹还有救,你们不能烧死他,爹爹!你说话啊!阿娘死的时候让你好好照顾我的!她被咬得只剩下一半,把我递给你时,让你好好照顾我的!” 那战士深深地低头叩拜,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却没有抬头看那小孩子一眼。 “他已经被腐蚀了,救不了了。”旁人拉起那个小孩子,被那孩子用力咬住了手,奋力挣扎。 那人冷声道:“你忘记了么,你娘就是被躲起来的腐蚀者变成活尸后咬死的,你要你父亲也变成那样么?” 那小孩骤然僵住,他松开手,那小孩落在地上,下一秒,便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至始至终,那战士都伏跪在地上,没有抬头看那小孩一眼。 “兄弟,”拉起小孩的战士低声道,“你那抚恤可以把他供到人巫,他学得好,说不定能被推荐到大山荼去呢……” 那战士终于抬起头,他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起身走向那冲天燃烧的火堆。 第21章 到时再说 这病难治 林昭看到这心中一紧,终是没有忍住,指尖一根细小如针的羽毛弹射而出,扎在那战士的脖颈上。 他想在那人走入圣木火堆之前,把他的污染吸走。 姬尧光阻止的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微微叹息。 因为在一瞬间,那战士已经燃烧起了火光,那火光璀璨耀目,宛如烈日,有无数灰烬从他身上飞出,闪亮一瞬后,湮灭在风中,数息之中,一具完整铠甲落下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鸣响,被等在旁边的战士含着泪水收起。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多看周围一眼,甚至都没有管是谁射出那一根针毛,因为这样事,太常见了,总有巫者想要试试能不能救,那么多年,他见过无数同袍离去,却也从未见过能救下他们的人。 林昭脸色煞白,他难以置信地看了自己的手,忍不住转头看姬尧光。 “他的体质太弱了,腐蚀已经替代了他的肉/体,所以,他承受不起你金乌之火。”姬尧光轻声道,“阿昭,你还不清楚,越弱小,越是难以抵御腐蚀,哪怕是人巫,在这个世界,也是万中无一。人离太阳远了会冷,近了,会死。” “你也救不了么?”林昭看着那还有十几个战士,忍不住问。 “以前或许可以,现在不行了。”姬尧光怅然,“他属于‘人’的本质已经被腐化,变成灾劫的一部分,想要救他,必须先恢复体魄,如果他是‘人巫’的境界,驱除灾劫后,能自我补全**,那自然有救。” 或者是用他以前的木心倒是可以分担腐蚀重生体魄,但他每年凝聚生成的木心数量极少,都是做为巫国做为顶级战功兑换奖励,是给国主天巫之类镇守一方、抵御大凶的强者使用的,低阶士卒,怕是听都没听过。 林昭看像那个还在嚎哭的小孩,握紧了拳头……他已经明白,如果连肉身都无法补全,他的金乌之火,就是直接起个助燃效果了。 “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这是他拖太久了,”姬尧光按住他的肩膀,“如果定期用圣木和祭祀清理腐蚀的,那腐化速度将会非常慢,慢到寿命尽头都看不到这一日,又或者在腐化到一定程度时,不要再去战斗,不去接触那些腐蚀生灵,都不会走到这步。” “是啊,”那摊主听到姬尧光的话,也是心有戚戚,“可去长城上当守卫来钱最快啊,死了抚恤还高,真要是再不能用巫力,成了废巫,不但赚不到钱,还会成那吃白食的,更是需要花钱去清理腐蚀……那日子还不如死了。” “就不能每月给他们一些钱么,他们也为氐国立过功啊。”林昭话说出口,其实也能想到,在这样的世道,资源可能非常紧张,但还是觉得这些人太可怜了。 “有,但就只够一点吃食生活,”那个摊主挥挥手,不想说这事了,于是提醒道:“你们待了两天了,快点离开吧,外城这里劫力强盛,待久了还要多花钱去清理腐蚀。” 林昭看他饱经风霜的脸:“看你也不是很厉害,没法直接抵挡劫力,怎么要还在外城摆摊呢?” “这里比内城卖得贵,”摊主笑了笑,“我那孩儿第一次入巫仪轨失败了,他都努力考了第二次,等我给他赚到第二次仪轨的钱,就不在这干了。” “仪轨材料很贵么?”林昭想到自己仪式时,老巫师直接包办了,根本没找他要钱。 “不贵,”那摊主随意地笑笑,“学徒第一次仪轨,是不花钱的,第二次,氐国会补贴一半,只有第三次,才是全价,再说,我也不会让他们去做第三次。” 林昭还想再问,就已经被姬尧光拉走了。 “第三次时,灵魂积累的污染是有可能直接把入巫者腐蚀成初鬼的,机率大约会是五选一,所以,流派也是不建议第三次入巫的。”姬尧边走边道,“但是成为巫,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很多年轻人都宁死也要拼这点机会。” “百分之二十死亡率也太高了些。”林昭听得都觉得揪心,“不当巫师,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是可以活下去的吧?” “当普通人不好活啊。”姬尧光无奈,“你是没见过长城城破的时候……” 他说不下去,只能转移话题:“前边就是内城了,咱们先进去吧。” 林昭收拾了有些沉重的心情,和他来到一个低矮的、只有十几米的青灰高城墙前,开始排队。 仰望间,他看见这城墙是木头拼接成,已经有些腐朽了,许多地方生了一层紫盈盈的苔藓,有些穿着黑白拼色校服的小孩,看着八九岁,正提着麻布袋,用手指宽的白色小铲子把这些苔藓仔细地铲起来,放口袋里。有些苔藓长在城墙十几米高地方,他们就像壁虎一样轻巧地游上去,再清理,看着就很危险。 “那些是巫徒,”姬尧光对林昭道,“这整个城墙都是用圣木搭建的,那些苔藓有微弱药力,可以做药材,也是绘制图腾里一种辅料。这是他们每月的义务劳动,也是提前感受一下外城气氛。” 林昭看着那些小孩们认真的模样,心情沉重,不由得想,内城,怕是更压抑吧? - 排队到尽头,他又看一个投币口,旁边立了个牌,价格是开门一次一金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们的一筐葡萄的钱转眼就没有了大半。 但从那门洞进入内城,入目所见却让他怔了怔。 竹林,人流,繁华,烟火。 道路两边的金边翠竹自然向中间弯下,形成一个十几米挑高的拱形走廊。 两边的都是各种精致的竹屋绵延而出,高低错落,紫日的光芒从金竹中透下,于空地变成了斑驳的金色,林昭只是呆在这里,就能感觉到这种被竹林过滤后的阳光,腐蚀已经变得微乎其微,清水从各种竹制的管道、小水景中流过,金鱼摆尾,俨然是世外桃园的景像。 街道上人流如织,有各种兽类拖动的车架在道路上发出吱呀声,内城出口处,摆放着十几架小车,车上贩卖着各种吃食,小车上挂着各种牌子,各自吆喝着,让他秒回学校门口的小吃广场。 “这位小哥,要来一份烫杂菜么?”离林昭最近的中年妇人热情道,“我们氐国最好的竹笋、韭、豚肉、豆芽,加上我家秘制的酱料,绝对好吃,试试吧!” 林昭顿时感动得快哭了。 天可怜见,他在这里模拟都四年了,不是茹毛饮血,就是吃水果,有时饿得吃土,他都快不记得正常吃饭是什么样了! “来一份!”他飞快应道,然后转头看向姬尧光:“你要来一份么?” 姬尧光笑了笑:“好!” 说着,他比林昭还自然地坐到摊贩旁边准备的小马扎上,抽起筷子,熟练地递给林昭。 桌子小,马扎矮,哪怕是对坐,林昭头上乱发也只差一点就要沾上姬尧光的发冠。 姬尧光漫无目的地想着以前自家吃饭的桌子果然是过于大了,人和人隔得太远,这个桌子就刚刚好。 很快,两个碗烫菜放在面前,上边浇了满满的一勺辣酱。 林昭闻了闻,满意地吸一口气,搅拌一番后,低下头,大块朵颐。 姬尧光把辣酱拨到一边,一根根挑着豆芽,细嚼慢咽时,静静看着他埋头大吃。 越看,他嘴角的笑意越深。 等林昭抱起大碗,把汤也喝掉后,姬尧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不知何时把碗里菜都吃光了。 我的居然吃光了最讨厌的肉…… “一共二十蓝贝。”那摊主热情道。 姬尧光想要结账,才想起钱袋在阿昭手里,于是期待地看向林昭。 林昭大方地从口袋里排出一个金色贝壳,递给妇人。 “大钱啊!”妇人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接过金贝壳,在唇间轻吹了一下,轻灵如海浪的呼啸声从贝壳中溢出,妇人陪笑道:“客人稍等,我去换些零钱。” 然后便去了隔壁摊,数息之后,便将口袋里的蓝色贝壳倒桌上:“二百八十蓝贝,客人看看对不对。” 林昭一眼扫过:“没错,谢谢大婶,你的菜特别好吃。” 那一瞬间,感动和满足的笑意爬上妇人的面颊。 他挥手抓起贝壳,放进口袋,和姬尧光离开小摊,一路上,他左顾右盼:“这内城和外城差别真大。” 外城压抑、危险、血腥,内城却是祥和、繁华、安全,完全是两个世界。 “如果想保护的人,也必须时刻生活在恐慌和危险中,那我们的守护,又有多大的意义呢?”姬尧光浅浅一笑,“如果不给子民们安全和喜悦,那勇士们赴死时,又哪里能安心离开?” 林昭心中的沉重解轻了许多,他看着姬尧光,突然道:“我现在相信你是被‘礼送’去的瀚海了。” 姬尧光脸上的微笑僵了一瞬,也苦笑道:“自己选择去死,和被人逼着死,前者总是更体面一些。所以,我知道那些战士的心情。” “但是尧光,”林昭认真道,“无论是什么选择,你们都是英雄。” 那一瞬间,姬尧光红了脸,但又释然一笑:“这都是应该做的……” “然后呢,我们去哪里?”林昭有点嫌弃自己居然夸奖了老树,果断转移话题。 姬尧光和他走在翠竹回廊上,思索道:“我们要去巫之国的中央城,氐国离那有三千多里,沿途需要氐国主、天羽军、大青川行道的通关许可,得想想办法。” 林昭震惊:“去个首都吗,又不是去西天取经,居然还要什么通关文碟?” 姬尧光幽幽道:“巫之国,比你见到的巫国废墟还大。” 第22章 合适不合适 嘴说了算。 走在繁华的商业街道上,林昭不时去周围的店铺逛逛,颇有一种逛古城商业街的感觉。这里酒肆、药店、修剪毛发、医堂、装备、武器、杂货等各种业态应有尽有。 店铺的装修的风格也十分统一,一水的青石小屋,竖排的店铺竹门,淳朴的深色招旗横在门上,随风飘动,店里货架上整齐摆货,后方是个简单的柜台,各种讨价还价的人声还有店铺小二的吆喝此起彼伏。 在那荒芜诡败的妖墟瀚海呆了那么久,重新感觉到这人间烟火,林昭感动的不行,先前心里那一些担心成为唐僧肉的忧虑,也渐渐在这烟火气息中平缓下来。 他一刚出壳的崽,总不能继续在那瀚海吃水果吧,会营养不良说。 “这氐国主挺好的嘛,治下算是安居乐业了。”林昭有点好感。 “他啊……”若是阿昭赞扬其它的国主,姬尧光肯定能给他找出大量黑点,但说到氐国主嘛……姬尧光摇摇头,“阿黎、就是氐国主,他什么都好,就是运气实在不好。” 在林昭八卦的眼神下,他简单地讲了一下:“氐国主战力之强,在整个巫国能排前十,他年轻时遇到瀚海黑潮,全族仅他和幼弟活了下来,后来他带着弟弟一路征战,重建氐国,却遇到两次瀚海暴动,弟弟更是在第二次镇守长城一役时重伤将死,这些年,他不但要主持氐国,还四处欠下人情,给他弟弟治病续命……有次去寻大巫讨药时,又拿不出东西,生生割一块肝来换。” 林昭光是听着就头皮发麻:“这人也太苦了吧,苦瓜泡黄连里了属于是,你也救不了他那弟弟么?” 姬尧光摇头:“救不了,阿锦的魂与魄的伤太诡秘了,氐国主向我借了一份木心续命,但还是无效,我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所以后来我被流放去瀚海,就把所有的钱都给他,让他把欠债还一还了。” “战斗力都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有因病返贫的,”林昭只觉得世界太危险了,但问道,“你说,我的能力能救他么?” 姬尧光摇头:“能不能行我不知道,但你若出手救他,怕是你就没救了!” “行吧。”林昭也只是一时口快,“听你的。” 姬尧光突然就感觉像是树木被阳光照到,每片叶子好像都舒展开了。 林昭突然又道:“老树,那个店里是什么?去看看。” 姬尧光有些迟疑:“咱们没钱……” “没钱不能逛?”林昭语重心长,“你啊,树的脸皮怎么能这么薄呢?” “没有薄……”姬尧光汗颜。 “东方青帝陛下……” “别说了别说了,我陪你去就是。” …… 林昭拿起店铺里摆放的一根骨头,这店铺里摆着各种骨头,有水缸一样大的指骨,也有手指那么小的头骨,唯一的共同点是价格特别骇人,最低也是五百金贝起步,最大的那块指骨,更是标价五十万金。 “这个是封禁了兽魂的魂骨,”姬尧光看了一眼,便解释道,“兽魂大多是从长城外的猎人或者大军灭杀后封印而成,它们是巫绘制图腾最重要的材料,威力不同,价格自然也不同。” “我那驳兽图腾,在这里大约能卖多少钱?”林昭好奇地问。 “驳是灵兽图腾,只在巫之国还有饲养,起价一千五百万。”姬尧光低声道,“那可是没有被污染过,能反复降服的图腾。” 林昭又好奇道:“你那个鬼面呢,值多少钱?” “它叫傩面,我自已制作蕴养的图腾,”姬尧光笑笑,“它是用来带回每次大战后、死于异域的勇士亡魂,免得他们被紫日变成幽鬼,送他们去冥域安息后,留下的残缺鬼灵的意志,就作为图腾成长的根基了。卖的话,一般由二十万人以上的大军军需处购买,大约十二万万金贝吧。” “这物价太离谱了吧!”林昭摸了摸还剩下两百多个蓝贝壳的口袋,“咱们吃一大碗面才十蓝贝啊。”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姬尧光轻咳一声,“我也是第一次来边境挣钱啊。” 或者说,以他先前的身份,从小到大,就没有和普通人打过一次照面。 林昭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又提起另外的话题:“对了,图腾居然还可以自己制作?那图腾可以转赠么?” “当然可以,”姬尧光浅笑道,“制作和修复图腾,是学派中最火的一支流派,在各方国都有分支,诡兽图腾的使用就是靠他们研究出来的,只不过这个流派对悟性的要求极高,每年收录的学徒有限,但只要考入就前途无量。” 两人又看了一会,正街的店铺果然不同,就算他们在这里玩了许久兽骨图腾不买,也没人赶他们走。 他像个好奇宝宝,每个店铺都要逛逛,看到什么都要摸摸,问问价格。 姬尧光也从一开始被问要买什么东西时没钱的尴尬,被传染成了从容淡定。 有时甚至他比林昭还好奇。 比如不小心进入一家定制傀儡店铺时,他还没来得及问那些用木头做出的漂亮傀儡是用来干什么的,就已经先一步被林昭捂着眼拉走了。 中途还有巫师用“乡下佬”的目光鄙视他们,不过两人一个完全不在意,一个完全没看出来。 渐渐地,林昭发现,这里的店铺绝大多数,都是属于“巫”的,材料装备、各种医疗,甚至修剪毛发,都是针对不同的巫,最低也是巫的学徒。 不过也可以理解,那价格就不是普通人能碰瓷的,稍微一个手滑,没准就要倾家荡产。 逛了好一会店铺,新鲜感终于褪去,林昭指挥老树准备些水果,卖掉后换今天晚上的住宿费用。 但绕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一个收水果的店铺。 过了好几条街,姬尧光才反应过来:“内城物质丰盈,巫者必不稀罕这种水果的,应该要到平民区居去!” “啊,平民还有专门聚集的区域么?”林昭惊讶。 “自然,”姬尧光解释道,“巫者与常人稍微磕碰冲突,吃亏的都是常人,所以一般建城之时,都会尽量将两者分隔开了。” 林昭闪电般地拦了个路过少年,问了平民区往哪走。 那个肩上蹲着白兔图腾的少年很热心:“平民所在啊,向东走,二十里就到了,正好,今天是春祭,你们去祭台卖水果的话,不收摊位费呢。” “谢谢你!”林昭大喜,伸手在姬尧光头上掐一根树枝,让他变出一颗苹果,递给了少年。 “不客气。”少年笑眯眯地接过苹果。 他看着林昭和姬尧光走远,把苹果递到肩上,让蹲在那的小白兔啃了一口,这才自己啃了第二口。 “那位,有点眼熟啊……”少年若有所思,但随后被自己逗笑了。 青帝陛下没有在巫之国闭关,而是在氐国街头和一个普通小巫卖水果……得喝多少假酒才能想出这种梦话。 …… “小白兔都能当图腾了,”林昭一边走一边叹息,“这图腾降级也太严重了。” “那不是兔子,”姬尧光忍笑道,“那是犼,一种以蛟龙为食的妖兽。” 林昭顿觉冒昧:“还好我当时没摸那只兔子。” 姬尧光不在意:“有我在,它咬也是先咬我。” 谈笑间,两人便一路向东,按姬尧光的说法,瀚海的防线主要在氐国西边,所以平民们都是住最东边的。 这一路上,店铺和道路便渐渐降级了,变成两车道和普通的老旧土石屋。 路上也是粗布麻衣、没有图腾的普通人居多。 两人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听到了一阵高远空灵的祭歌,那歌声空灵清澈,宛如山间迷雾,在从林中温柔地舒展开来,浸润着每个听众的心灵。 “真好听。”林昭顺着声音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广场。 广场中心有一座高台,高台分为九层,中心正燃烧着雄雄篝火,正在举行盛大的祭祀,最顶层两位身着傩面的巫师正披着鲜花与火焰,献舞歌唱于神灵。 下边七层都有身着鲜花的少年少女,叩拜中举起双手,用对巫神的称颂做为合声。 最下一层的广场上,许多没有巫力的普通人正在上边和着歌声,相互跳舞,充盈着野性和狂放,和先前路上遇到麻木打工人完全不同。 周围的小摊上已经摆满了各种鲜花、圣树枝、头饰、羽毛等物品。 “春祭,就是少男少女们祈求神灵,相互成就姻缘的日子。”姬尧光把背篓放下来,伸手拿出一张草席,将葡萄、桑果、桃子、桔子、苹果等东西放上去,“有三天的祭祀时间,在这三日内,恋人互送礼物,拜祭巫神,就算有巫神保佑了。” 林昭看着这里的少年少女们,发现他们都十分年轻,绝大多数都是十四五岁,不由疑惑道:“他们年纪这么小,就在一起了,不会后悔么?” “可若是错过,不更会后悔么?” “有道理!”林昭点头,“若换作我,不管合不合适,总得先尝一口。” 第23章 你真好 我也这样觉得 这时,两个六七岁的小孩正手牵手走过来。 其中的男孩指着摊位上的一个桃子,奶声奶气对同行的小女孩道:“你最爱吃桃子,我送这个给你,你就当我的夫人好不好?” “我不当你的婆娘,”小女孩认真道,“我要当巫师,然后我娶很多的男人!” “别啊!”那小男孩抓了抓头,“我也当巫师,这样,我们两个一起,别加人好不好?” “嗯,行吧!”小女孩勉强同意了。 小男孩大喜:“走,我们去求巫神保佑!” “好!”他牵着小女孩走向高台。 姬尧光轻笑:“他都没送桃子,凭什么去求巫神。” 林昭被逗笑了,他把玩着刚刚小孩指过的桃儿,又生出疑惑,看了看周围人群火热的气氛,忍不住在他耳边悄悄问:“哎,你那位父神真的要管姻缘啊?” 姬尧光也笑了起来,小声道:“这个啊……他其实不管的。” 看着阿昭带着求知欲的眼神,姬尧光温柔解释:“这些年父神要抵御整个巫国的紫日污染,平衡各军利益,还要支援各地方国、处理本源教徒、氏族冲突,又哪有空闲去管姻缘呢,这些事,他都是顺其自然。” “那这姻缘是谁在管啊?” “早就没人管了,”姬尧光当然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大声讨论这事,于是和阿昭靠得越发近了,“司命巫神是第九巫神,万年前大灾之后,我们就完全失去他的消息,如今的预知卜算的流派,只能算算婚丧嫁娶,大一点的出征、国战,就无能为力了。” “原来如此,还以为巫神会为儿女的姻缘开小灶呢!”林昭感慨,把手里桃儿放回去。 姬尧光笑道:“真要这样,那倒简单了。” 他们两个一边耳语,一边等着客人,但可能因是示爱的日子,水果生意不怎么样,一个时辰过了都无人问津,但身边卖花的,卖饰品的小摊却是十分火爆,被围得可说是水泄不通。 “要不然我们改卖花?”林昭寻思着。 “这,我这树不能随便开花的,”姬尧光劝道,“没事的,如果卖不到钱,我到时去桥洞下用树藤给你搭帐篷,一样可以休息。” 他其实很享受这种和小鸟在一起静静待着的悠然时光,阿昭在他的树枝上团成一团睡,嗯,也是很不错的事情啊。 “不开花能结果?算了,”林昭拒绝桥洞,“这不是睡不睡的事情,你不赚钱,怎么去**去巫之国,中间打通关卡不用钱么,还是你想让氐国主送我回去?” “你说得有理,是我想得不够了。”姬尧光恍然,随即道,“这些年我位置太高了,又骤然去了瀚海,无人指点,许多的常理竟都不知晓,还好有阿昭你在,那你想要什么花?” “你不方便卖花就不卖,”林昭大方地拍拍他:“道什么歉,又不是错事,话说,你这老树既没架子,又脾气软,心又善,以前肯定没少被欺负吧?” 姬尧光怔了怔,不由笑道:“那可真没有,他们都很尊重我,偶有亏欠,也会在下次尽力补偿。”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来,改变一下。”林昭拿起刚刚那个桃子,“来,照着它弄一个桃子发钗,这下边要两片叶子,桃子要特别红,枝丫要光滑,下边多一个分叉。” 姬尧光接到桃子,变小之后,弄成链子,随意挂到自己脖颈上的项链组里:“这样?” “对,就是这样。” 姬尧光自信一笑,举一反三,很快,他们的摊位上的水果就变成了石榴挂件、葡萄耳坠、桃子头饰……林昭还指点他用水果堆出几把捧花,新奇无比。 没过片刻,他们的摊位便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哇,两个小兄弟卖的饰物好别致,多少钱一件……居然和果子一个价么?” 一位少女立刻看中了两件:“那个石榴和桃子的我都要了!” “葡萄坠子,还有挂饰么?” “哇,真的可以吃啊,好甜!” “物美价廉!妹妹快过来,看这有好东西……” “亲爱的,你喜欢哪个?” …… 于是,在天黑之前,他们的水果饰品很快就卖光,连带着水果也被热情的少年们消耗一空,只留一个沉沉的口袋。 “爱情就是容易致人贫穷!”林昭啧了一声,颠了颠沉重的口袋,得意地说。 姬尧光觉得自己仿佛能看到小鸟尾巴上高高翘起的翎毛,他微笑着伸手拉起了有些疲惫的阿昭,单手提起背篓。 那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把阿昭放背篓里背走的念头。 哎!我怎么能想这么冒犯的事呢! 姬尧光果断把念头压下去。 他们收拾起席子,放背篓里,正准备离开,就见一个满脸风霜的妇人拧着个五六岁小孩子的耳朵,一边走一边骂道:“老娘那么辛苦让你去巫徒家补习符文,你居然敢逃到这来玩,知不知道,当不上巫师,你以后就会像这两口儿一样,只能起早贪黑摆摊卖水果,赚的钱都养不活一家人!” 姬尧光小声分辩:“不是两口儿……” 林昭正为自己的商业头脑自得,闻言怒:“哪里养不活?你给我说清楚!” 他家老树可好养了!天下第一好养! 那妇人也没想到隔那么远两人都能听到,尴尬地摆摆手,拎着耳朵的手更紧了,飞快离开。 回过神来,姬尧光本也准备表示一下尴尬,就见林昭挑眉一笑:“走吧,一口儿。” 还尴尬个鬼! 姬尧光眉头一紧,正色道:“这唤法不好听,你应唤我尧光。”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唤哥哥也行。” 看他那的郑重的模样,林昭笑出声来:“行行,哥哥,咱们还走不走了?” 姬尧光笑了起来,他头上的青枝发冠也根着生了几片小叶子,在风中招展。 “走。” 晚风吹拂,夕阳西下,篝火耀眼的光芒把太阳的紫光也压住,篝火下的人潮渐渐散去,走在这里,林昭觉得和他生活的城市没什么区别,都有一种让人沉迷的岁月静好。 姬尧光背着背篓跟在他身边,他从未这样的生活过,但莫名喜欢这样的生活。 就在他们要走出广场时,林昭敏锐的地发现在高台的下方,打开了好几个地道出口,许多工人正用独轮小车推着泥土从地道出来,将泥土倾倒到旁边小河的拖船上后,又回去运送下一车。 “这是在干什么?”林昭好奇地问。 “那是在挖地宫。”姬尧光眉心也爬出一缕忧虑,他看了一看远方天空,“每隔一段时间,妖墟瀚海会出现莫名的扰动,时常有大凶之物袭击长城,以防万一,氐国都会修缮的防御,凡人在战时躲避的地宫,便是防御的工事之一。” “不是吧,咱们才刚刚从瀚海中出来,这扰动就来了?”林昭非常不高兴,这些鬼东西是不是针对他。 “别怕,那种能攻破氐国的黑潮,持续极久,规模浩大,一般都会上报巫国,调动五方帝君协防,”姬尧光安慰,“而且以你我之能……唔!” 他话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用力捂住了左眼。 下一秒,他闪电般地抓住阿昭的手,按在那眼眶上。 林昭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源泉顺着手臂飞速涌到心口,那里的羽毛图腾热得冒烟,几乎瞬间就又多冒出一片新羽毛。 过了数息,姬尧光才缓缓将小鸟的手指从脸上放下,他神色凝重,捏着阿昭的爪子没有松手。 “老树,有问题啊,”林昭和他一样震惊,“按量来说,刚刚应该有我第一次吸出的六成左右了,你这病情的发展的有点快啊!” 姬尧光微微摇头,凝视着远方:“氐国,可能有麻烦了。” “啥?”林昭一脸问号。 “刚刚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仪式在招唤我的眼里封印的东西,将它惊动,”姬尧光目露忧虑,“若是如此,这几日,便要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林昭大方一笑,“这叫管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姬尧光凝视着他,突地展颜一笑:“阿昭,你真好。” 第24章 礼物 他也太爱玩了。 一间离祭坛不远的小小的旅舍里,林昭只要一个房间。 “为何只要一间?”姬尧光看他。 “你坐昨天都为了省钱睡门口了,今天就不能继续睡门口么?”林昭回答得理所当然。 “昨日是怕有东西骚扰你,我才去门口守夜。”姬尧光微笑道,“如今在内城,你叫一间房,我也会进屋的。” “反正老树你也要来给我讲课,我就大度地分你一个墙角好了,你给自己添张席子。”林昭随意道。 姬尧光一想也对:“行,若离你远了,我也不安心。” 于是两人坐到一起。 林昭学到的巫纹、兽魂、仪式,以及开启密藏的术法,都是万年前的,如今,很多万年前资源都已经找不到了,好在巫之国这些年不但找到更廉价的替代法,还改进了开启密藏的术法仪轨,大大提高了成功率。 而且林昭的金乌图腾实在很奇怪,如今就也就五片羽毛,姬尧光需要指点他如何把自己图腾用术法隐藏起来,至少不要是金乌的模样,以免被人觊觎。 林昭也知道这关系到自己性命,便也都认真学习请教。 到最后,姬尧光对今天的教学非常满意。 他拿出一串有着漂亮纹理的木头珠子:“这是我用树髓做的珠子,系绳是用青藤,平时可以当鞭子用,需要时,每颗都可以拆下来,你用金乌火点燃后,投掷出去,威力应该不错。” 林昭非常喜欢,接过后,数了数,居然有一百多颗,不由满意赞道:“这装备不错,尧光哥大气!” 说罢,便套在手腕上。 姬尧光坐在桌案边,托着头,看阿昭把珠链甩来甩去,唇角越发上扬。 …… 楼下,只有四间客房的小小旅舍里,点着一根细长的小树枝,散发着微弱火光,照亮了有些狭小的客堂。 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在微弱火光下清点着今日的入账。 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掀开帘子,拿出一枚灰黑石块:“火石耗尽了,记得明日拿钱换新。” “让你不多买些,”老妇人头也不抬,“这些日子,火石又涨价了,再这么下去,咱这小店,迟早关张。” “关就关,”老头抱怨道,“咱这如此简陋,本也赚不来几个钱,勉强糊口,要我说,还是得去城外矿山,或者去送那些凶兽尸骸,赚得多些,还能帮帮孙儿们。” “唉,”提起这事,老妇人摇头,“咱们连巫徒都不是,哪能受得了城外那苦,好好过日子,别给孩儿们添麻烦,就算是帮忙了。” “老婆子,孙儿这次‘小挑拣’得到了三百二十五名,已经有资格去参加巫之国的‘大挑拣’了。”老头嘿嘿笑着,“你看,咱们要不要把这宅院卖了,添点钱,给他准备个好点的兽魂,到时表现得好了,说不得能被大山荼挑拣去呢?” 老妇人摇头:“那哪成,咱们这小院带着地皮最多值一百个金贝,加上这些年的积蓄,也才一百五十金贝,离买兽魂远着呢。” “这不是还有媳妇娘家么,”老头恳切道,“我去问过了,他们家里也能拿出一百金贝,加上学派里第一次仪轨的补贴,换个中下品的兽魂还能够的。” 老妇人怀疑道:“他们家能愿意,不养他们自家孙儿了?” “他们家那六个孩子小挑拣都没入前一千名,顶天也就当个小兵,怎么和咱们孙儿比,孙儿可是铁定会被推荐去巫之国的,前途无量!”老头提起这事就扬眉吐气,“巫之国啊,哪怕只是去看一眼,咱这辈子,也就值了。” “是啊,”老妇人也忍不住畅想,“那里不用点燃圣木,也能种出干净的粮食,听说,还能看到一万年前的天空,那可是蓝的,要能在那里落户,子子孙孙都不担心被攻破城池。” 两夫妻捧着脸畅想了一会,那妇人先回过神来:“行了行了,快去通知客人热水好了,卖院子的事,明天就去问问牙行,我到时把院子好好拾缀拾缀,能多卖一个蓝贝都是好的。” “好勒!”说服了老伴,老头整个人都洋溢着轻松与快乐,他踩着咯吱做响的木梯,上楼敲响了客人的房门。 才敲一下,门便自然打开,不大的客房里只有一张普通的席子,一张桌案,他见那两位客人正坐在一起,年长的客人坐在一人身后,正手把手教他画巫纹,那巫纹流光闪烁,一看就知道威力不弱。 居然是两位巫师! 老头一时受宠若惊:“两位巫师大人,堂下的池里的热水备好了,您是要去池子里洗,还是给您抬到屋里来?” “热水?”那少年眼睛一下就亮了,把身后的青年掀开,“不用抬不用抬,在哪里,我这就去!” 他像鬼魅一样闪现在老头面前,老头哪敢怠慢,立刻引他去楼下后堂。 林昭在对方一指后门后就钻了进去,入了后院,那里有一个两米见方,一米深,放了三分之二池水的小浴池。 林昭的眼睛瞬间闪闪发光。 内城果然与众不同,居然还提供热水。 太好了太好了! 他来到这里那么久,除了在那个巫村的梦境里,居然一直没洗过澡!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谁让瀚海里就没见过水呢! 想到这一点,哪怕一直反复模拟不需要洗漱,林昭也觉得浑身发痒,看到那已经放好水的浴池,不需要提醒,他就已经衣服飞飞,裤衩飞飞,一猛子跳到了水池里。 姬尧光慢吞吞地跟过来时,就看到阿昭像只小鸟一样在水池里转来转去,还在水下吐出一串气泡,忍不住轻笑出声。 “老树,你在瀚海里也没洗过吧,下来一起啊。”林昭把胳膊搭在水池边沿,掬起一捧热水,浇在身上,热情地看着他。 姬尧光坐在水池边,看到水珠在他锁骨上滚动后,微微侧开脸,没有下去,只是坐在池边,掀开鸦羽裙,把一直都是光着的双脚泡到水池里。 林昭好奇道:“老树,你为什么不穿鞋呢?” “我的本命图腾是树,若是身体与土地有隔阂,就会很难受。”姬尧光微笑道,“所以,泡下水就挺好。” “那你这脚挺干净的啊,都没沾泥。”林昭挪了过去,伸手去摸了一下,“也没有茧子耶,还很光滑……” 姬尧光把脚往后缩了缩,微笑道:“到了天巫之上的境界,巫者的皮肉骨本身就是极其强大的武器,柔韧无比,不但术法刀剑难伤,还能自然抵御紫日的腐蚀,更不会沾染尘埃。所以,即便你的火焰能轻易溶金化铁,但也只能给我手上烫出水泡。” “难怪你这么耐烧,对了,不下来洗洗么?”林昭摸了摸下巴,“话说你这些年也没洗过吧?” “这……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姬尧光委婉拒绝,“等你洗完吧。” “我洗完这水就不干净了,”林昭挥手,“那老爷爷年纪挺大了,再让他准备一池水挺折腾人的,来吧,我不介意。” “没事,浇树要什么干净水。”姬尧光果断拒绝。 “哼,那算了。”林昭仰躺着潜下去,懒得理他。 正好这水池挺大,便在水里钻来钻去,玩得水都快凉了,这才抖擞地从水池里爬出来,他本能地抖了一下身体,发梢、身体上水珠立刻就不见了,身上干得像没下过水一样。 “这就是属于鸟的抖水天赋吗?”林昭惊讶之余,又起了玩心,他把手指放到水里,“我给你热热水啊。” 他稍微动用了一下金乌之力,那一池水立刻冒起白烟,沸腾起来。 “谢了,若我是普通的树,肯定被你烫枯了,”姬尧光的腿脚还泡在滚水里,终于转头看他,但又立刻转回去:“你没有换洗的衣物吧,试试这个。” 他的摘下一根树枝,立刻就自动生长编成一件灰褐色的长袍,丢给林昭。 那长袍摸着柔软又湿润,就是挺严实的,是圆领,不是这里人常见v领或者只有下半身的短裙。 林昭拿着衣服,笑眯眯地走到他身边:“哎呀,老树,你怎么不看我啊,是不是害羞了?” 姬尧光幽幽道:“没有。” 林昭戳了戳他泛红的耳尖:“没有,那你怎么不转头看我?” 姬尧光抿了抿唇,下一秒,他伸出手,一张鬼面骤然出现,在林昭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飞快把阿昭一裹,像个蚕蛹一样,翻滚着回到了楼上房间,还用星罗密布的树枝封住了浴室门。 林昭有些讪讪地从鬼面里钻出来,摸着一把鬼面柔软像鹅绒的手感,哼了一声:“这老树,脸皮薄就算了,还开不起玩笑。” 他正好也困了,躺到席缩成一团,把头埋胳膊下,歇息了。 过了一会,姬尧光推门而入,把手上洗好的两件粗布麻衣叠好,放在阿昭身边。然后,便退回墙角。 低下头,他凝视着的手掌上的一块圆木,抛光的表盘上已经有了两根指针,第三根也随着时间流逝,发芽生长。 第25章 心有灵犀 这怎么不算心有灵犀呢? 紫日照耀, 阳光透过窗棱,洒在少年干净好看的睡颜上。 “啊,又是新的一天!” 神清气爽的林昭在粗布麻衣和姬尧光织的灰色衣服上各看了一眼,便果断穿上了那灰色的袍子。 屋舍里有光滑的铜镜, 林昭照了一下, 发现老树给的衣服虽然颜色很老气,但款型却挺不错的, 皱褶和收腰都十分精细,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可以穿的。 估计是抄他自己以前的衣服? 嗯,袖子有点长。 他甩了甩手, 哼着歌,走到姬尧光面前,把被袖子遮了一半的手伸给他看。 姬尧光怔了一秒后, 轻触了那袍子,瞬间,袖长便极为合适了。 “贤惠!”林昭满意地拍了拍老树肩膀。 走到楼下客舍厅堂,这里已经摆了上好的食物。 那对老夫妻店主虔诚地站在桌边,紧张地手指都快扭断了:“小店简陋,平时就接待些城外村镇里的客人, 没见过巫师, 一时买不到好的灵兽肉,请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 ”姬尧光总是温柔又客气的, “灵兽肉本就不卖给普通人,你们能弄来,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您吃得好就行。”那老夫妻不敢再打扰,只静静等在一边。 等到两人快吃完了, 老妇人才大着胆子:“两位巫师大人,小的有些疑惑,想要求解,不知道您有没有些许时间?” “你说吧。”姬尧光放下筷子,温和道。 “老身的孙儿快要开始入仪轨,为去巫国的‘大挑拣’做准备,如今家里有五百多金贝,加上学派里的补助,能选个一千金的兽魂,只是这兽魂千奇百怪,不知要哪一种才合适啊?”老妇人小心地问。 姬尧光随手拿出一片树叶:“仪式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心相坚固,中下品兽魂相差不大,更重要的是人的魂魄相性与是否兽魂相合,你拿着这个树叶去测一测,若两者颜色相同,就是最合适的兽魂了。” 那老妇妻顿时千恩万谢地接过了树叶。 但是姬尧光又认真道:“记得,这树叶只能用一次,用完便无效了,你们护不住这东西,莫要让人知晓,用后既焚。” 两位老者神情瞬间郑重,对着巫神发誓,一定用完就焚烧掉。 姬尧光点头,这才带着吃完饭的阿昭离开,对两人希望他们留下名字的要求表示了拒绝。 “他们好像对巫师很又敬又怕。”林昭疑惑地道。 “许多巫师的脾气并不好,”姬尧光轻叹一声,“异兽类的兽魂是入巫仪轨使用最多的,它们天然带着腐蚀,会让巫师心灵偏向混乱、自毁,所以巫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洗涤心神,也是一笔不小支出。” 林昭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 “巫国必须扩张,去夺取异类的兽魂、灰烬、矿物,这些资源,是壮大人族自身的源泉,”姬尧光看着远方长城的轮廓,目光幽深,“但这样的行为,会扰动灾地的腐蚀劫气,从而惊动隐藏在其中的恐怖大凶。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大凶之灾就是各地方国最担忧戒备的事情。” “巫国两个扰动最强、造成损失最多的大凶之源,一个是东方与东海接壤的无光海,另外一个,就是氐国镇守的妖墟瀚海。”姬尧光无奈,“所以,氐国的巫师数量极多,自然会有不少冲突,因此这里的人最大的愿想就是离开氐国,去巫之国,他们眼中,这就是最美好的所在。” 林昭感慨:“人类的世界就是复杂!” 姬尧光失笑:“那,咱们回妖墟瀚海隐居?” 林昭嗤笑一声:“想得美,那里有水吗,有肉么,有浴缸么?” 什么都没有,他去那里找树做巢么? 姬尧光神情若有所思。 …… 广场上,正是春祭最后一天,姬尧光正和林昭商量着,是卖水果,还是换什么其它营生。 “水果赚不了多少钱,你不是会做图腾么,做一个图腾最差也是五百金啊,不比你卖水果来钱快?”林昭在广场边缘,靠着一个像路灯一样细长的海螺雕塑,正在给老树做工作,“就算不做图腾,你给我珠子,给那店主的树叶,肯定都是价格不菲的东西,咱们要把思路打开!” 姬尧光扼腕:“阿昭,并非我不想,但我的修为太高,无论是那珠子,还是树叶,又或者图腾,一但沾染了我的巫力,都是极易引起腥风血雨的物件,我怕到时还没有卖出去,就被人杀人夺宝了。” “这么厉害的么?”林昭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串珠子,目露迟疑,“那万一,人家不识货呢?” 姬尧光小声道:“这里是氐国前线,想找到个如你这般的,实在很难。” “你在内涵我。”林昭冷哼一声,倒也不纠结,他招招手,“你知道那老夫妻说的‘大挑拣’是什么吗?” “是巫徒去各流派的入门测试,”姬尧光不知道为什么阿昭的话题一下跳那么远,但还是仔细答道,“每年三月,巫国与各方国、便会召集最十六岁以下的优秀巫徒在各地进行大比,进行排名,称为‘小挑’。‘小挑’之后,选靠前的若干名巫徒,前去宇都参与‘大挑拣’,那时无论是大山荼流派、王朝四院八宫,又或者是九大氏族私院,以及评阶在‘天’阶的杂派,都会前去挑选巫徒,收入门下。” 说到这,他有些感慨地道:“大挑拣,是巫国最重要的三大仪式之一,每年为了争夺优秀巫徒,他们都会把彼此当大凶对付,出尽手段,丢尽颜面,每次轮到我主管时,他们会连我也一起算计针对。” “果然是这里的高考啊,”林昭瞬间胸有成竹,“老、尧光哥哥,你对这大挑拣很熟悉吧?” “自然,每隔五年我便要去主持一次,”姬尧光回忆着以往的时光,“巫徒的心智、巫纹、巫力、品性、甚至外貌都是挑拣对象,巫徒们年级轻轻便被百般刁难,十分可怜。” “那很好,你写一本这些流派他们的主要选评标准,对巫纹的掌握程度、流派的教学质量、出师难度、就业前景,都写出来。”林昭果断道。 “这……”姬尧光迟疑。 “怎么,你难道不知道么?”林昭一点都不担心,以老树认真负责的脾气,还有高尚的道德感与自制力,这些肯定都是认真了解过的。 “可是,这是各流派的机密啊……”姬尧光微微皱眉,“拿这个去赚钱……不太好吧。” “这怎么能是赚钱呢?”林昭自信一笑,上前握住姬尧光的手,诚恳道,“这天灾蔓延,人生路,本就艰难,一个年轻巫徒选择未来流派,就好比恋人将终生托付,这是何等关键的人生大事?对不对?” 姬尧光点头:“正是。” “所以啊,托付终生的大事,怎么能盲婚哑嫁?”林昭痛心疾首,“或许巫徒们知道一点流派的方向,但他们年轻,不知轻重,没有人指点,或许就被人随意哄骗两句,便去了不合适的专业、咳,流派,到时后悔一世,又是何等可怜!” 姬尧光顿时深以为然。 “再说了,难道巫国那些有权有势的家族,会不去打听这些流派的消息么?如此,又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方国巫徒公平么?” 姬尧光眉头紧蹙:“不错,你说有理,方国巫徒本就艰难,给他们消息,非但不是泄露机密,反而是让他们得到应有之益。” “正是如此!”林昭拍手,“所谓万年大计,教育为先,而且,我也不打算拿这消息赚钱。” “啊?”姬尧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哥哥呀,”林昭勾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悄悄问道,“氐国既然有小挑拣,那是不是有管理此事的学官?” “自然,”姬尧光道,“每年挑拣巫徒,各地方国通过大挑的巫徒越多,巫国在来年资粮配给上,便会多补一份资助,学官是方国内务的三大主官之一,都是方国之主心腹方可兼任。” “那就对了,”林昭如恶魔一般在他耳边呢喃道,“哥哥呀,你想想,他既然主持巫徒去大挑拣,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消息给他,只要求他在送巫徒去大挑拣时,把咱们也带过去,有这样的人帮助,不比你去卖水果、找人**强?” 姬尧光已经完全动摇:“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送大挑巫徒是件极重要的事情,氐国的学官怕是不会让我们两个身份不明的人跟在一起。” “为什么要和巫徒一起去呢?”林昭轻笑道,“咱们是做交易,他是学官,肯定与王都多有联系,开个证明,让我们去通知一下名单,看看巫国繁华,这点小事,你觉得一位方国学官,能不能做呢?” 姬尧光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他抬起手,掌心已经多了一本纸书,书上正密密麻麻生成字迹,那速度比打字机可快多,几乎是复印的速度生成。 “不错不错,”林昭超级满意,“不过这本书太新了,做旧一点,字迹不要这么清楚,纸张最好有点卷边,到时就说是我们家的传家的宝,为了回巫国才弄出来的……” 姬尧光一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了?”林昭疑惑地看他。 姬尧光低声道:“阿昭啊,你不是刚刚才破壳没多久么?那鬼蜮里的巫师,怎么都教你这些、这些骗人东西啊……” 林昭生气,一把把那书拍到地上:“哪里骗人了,我说的不对么,这怎么不是你传家宝了?你不是为了回巫国才弄出来的么,哪里骗人了,再说,我都是为了谁?” 我要不是为了你这树,去找氐国主直接被护送去巫国不香么? 第26章 知识的海洋 巫族能活那么久,也是有挂…… 氐方国城西, 有一处四面环水,像皇城一样规模极其宏大的建筑。 那环水的河面极宽,足有百米,数十长桥, 纵横相连, 桥上栏杆柱皆有凶兽雕像,显得极为肃穆。 但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 却有一群五六岁, 穿着的黑白相间拼色的小衣服,扎着小揪揪, 顶着锅盖头的小萝卜头们,他们没一个乖乖走路,或蹦蹦跳跳, 或者左右摇摆,或者相互穿行,乌压压地一群,嚣张地走过学堂外的长桥,还有一个特别显摆的小孩,直接走在只有手臂粗细的栏杆上, 走两步后, 还跳出四五个前空翻,稳稳地落在栏杆柱上。 突然间, 一只大手无情地提住了那走栏杆的小孩后领, 一名十五六岁、有着青铜肤色、刺猬短发的野性少年正面色阴沉:“崽子,你知道这栏杆是我刚刚才擦干净的么?” 那小孩子的两条腿在空中晃啊晃地,一点也不害怕地伸开双臂做飞翔状,天真无邪地问道:“戊哥哥, 你又被罚擦院墙了啊……” 少年闻言狐疑地将他放下:“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啊,”那顶着锅盖头的小孩子仰头看他,“这半个月,你已经被罚擦了十次院墙了,师长每次路过你,都让我们不要学你骗人呢!” 那少年面容瞬间扭曲:“你们这些傻子,那小子明明就有问题,你们都不相信我,哼,等到事情发生,有你们后悔的!快滚!” 那小孩做了个鬼脸,翻了个跟斗,哼着小曲追大部队去了。 正那少年生气地拿起抹布,准备继续擦桥面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请问一下,现在是哪位学官当职呢?” 少年怔了一下,转头看到一名俊美优雅的青年,当看到对方项链上的羽毛挂饰时,他惊了一下,认真道:“今日当职的是主学官计妄之,我看他去了望楼,不过你们就别想找他了。” “望楼是哪里?”林昭好奇地问。 “你新来的吧,”少年扬眉一笑,“望楼就巴长城上最高那一座楼,氐国主平时就住那里,主学官去上报这次参与‘大挑拣’的名单了,你难道想去望楼找他?” “是啊,我们有要紧的事,”林昭笑着走近他,“小哥也是巫徒吧,为何说我们不能寻主学官呢?” 他用眼神问了姬尧光,姬尧光微微摇头,这个他也不知道,以前都是大学官来拜见他,哪里知道普通人去寻学官是什么章程。 “每年大挑拣前,到处都是想走后门、托关系、搭便车的巫徒父母亲眷,”少年冷傲一笑,“所以这个时候,主学官是不会见任何陌生人的。” 说完,少年像个骄傲的公鸡一样,拎着抹布,继续擦那长得让人绝望的桥面栏杆了。 “多谢指点。”姬尧光温和一笑,和林昭一起越过了少年,向河对岸的学宫走去。 越是走近,那学宫便显得越发宏伟威严。 它用最坚固的鎏金石建成,每块砖石上都闪耀着巫纹的流光,就连建筑上方,也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银光阵法闪烁着,提醒着人们,这里是何等重要的地方。 林昭在这学城之外,仰望着那足有百米高的庞大建筑群,不由惊叹:“你给说这tm是学校?哪个学校能有这么大啊?” “二百三十五万。”姬尧光回想着氐国主带他参观这里时说过的话,幽幽道,“从五岁到十六岁不等,这里边,一共有二百三十余万巫徒,他们在这里住宿学习,当然,每年都会有大批不合格的巫徒被淘汰。” 林昭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也太密集了,对学生的身心会有伤害的吧?而且,这么多学生,他们每天的物质消耗得多大啊,很容易染上病吧?” “染病?”姬尧光微微一笑,“阿昭啊,巫术可不怕这个。巫徒若是病了,五脏六腑都可以掏出来检查,处理后重新缝合到身上,若是成绩好,还能换上一些厉害的灵兽脏腑做为奖励。” 林昭觉得更可怕了:“这得消耗多少老师啊……” “要什么老师?”姬尧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些基础的巫纹、文字、数术之类知识,哪里用教,都是让知识们自己去到巫徒脑子里啊。” “啥?”林昭惊呆了。 姬尧光自信一笑,拉住他的手,一阵无形的波动轻轻从身体拂过。 林昭惊讶地发现,在这波动之后,自己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了。 “走吧,”旁边传来姬尧光温柔的嗓音,“如今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我悄悄带你进去看看,若你是在巫之国长大,那现如今应该也是在这里生活。” 如果阿昭到了巫之国,肯定会去大山荼流派学习一些知识,现在正好可以熟悉一下学宫的制度…… 林昭略感心虚:“尧光啊,前两天,你还是个连翻墙都不愿意的老实人啊。” 怎么才跟着我两三天,就开始学会用法术去搞事了? “咱们又不做坏事,”姬尧光轻笑道,“以阿昭你的年纪,不去学宫,其实才是违律呢。” 也不知阿昭破壳多久了,但看化形的样子,怎么也是个十来岁的幼雏吧? 已经经历过高考的林昭顿时不喜:“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怎么是闲事呢,”姬尧光幽幽道,“你现在还小,以后就知道这些知识有多重要了……” 林昭冷哼一声:“那也不需要去和一群小学鸡坐着,你不知道主动点,每天给我补课吗?” “我是担心你没朋友……” “那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操心你自己。”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了有着巫师严密守卫的护城河上的长桥,桥下的水中,还有数百只一看就不好惹的鳄兽盘踞,露出一对对凶猛的豆豆眼。 “这些鳄兽长得简直比鲸鱼还大,是用来防备敌人进攻学宫的么?”林昭忍不住的伸头看了一眼。 “那倒不是,它们是用来防止学宫巫徒们逃课出去玩的。”姬尧光笑道,“每年的‘小挑拣’中,逃离鳄兽河也是必考的项目呢。放心,咬不死人的,就是让他们长长记性。” 等走过了学宫的正门后,林昭第一眼就看到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在一处树荫下,围绕着漂浮在空中金色珍珠坐成一圈。 一名年轻女子正在教育他们:“我们今天灌的知识是跳跃术,用来学会控制身体快速移动,这些经验是由学宫的少学官提供,你们要记住,经验虽然传到脑子里,但也需要多多练习,与我们的体魄融合,才算是真的学会了。” 小孩子们整齐道:“明白!” 那女子满意地点头,对着那金色珍珠挥手,那金珍珠便挨个吐出了数十团烟雾,飞到了那些小孩子眉心。 小孩们在沉默闭眼了一会后,一个小孩子最先睁开的眼睛,立刻就像猴儿一样,在树、其他小朋友的肩膀、教学校的外墙上跳来跳去。 接下来,过了几分钟,又有两三个小孩子睁开眼睛,闪亮眸子里全是光芒,立刻像电光一样,四下乱窜,甚至还和其它小朋友跑起了追逐游戏。 卧艹,还有这种学习方法?直接把知识经验下载到脑子里? 这tm比我的模拟器还开挂啊! 那一瞬间,林昭可耻的心动了:“那个,那个尧光哥哥,我也想请这些知识进我脑子,你能帮帮我吗?” “当然可以,这就是我带你进来的目的啊!”姬尧光微笑道,“走,这些是初阶知识,我带你去库房,那里知识又多又全,我们可以一边学,一边等那位主学官回来。” “尧光哥万岁!”林昭大喜。 姬尧光的微笑险些当场破碎,强调:“阿昭,没有一万岁,我没那么老。” …… “传承阁……”林昭看着学宫那金碧辉煌、戒备森严的高塔,“你确定咱们进得去?那守卫的图腾兽,看着不太好惹啊。” 那高塔估计两百多米,旁边的图腾兽是一只仙鹤,栖息在塔身之上,巨大的翅膀如垂天之云,将塔包裹得只剩下一条细缝,目光锐利,喙生寒光,一副看谁都想啄两口的样子。 再想想自那只有两人高的金乌图腾,林昭觉得要被这仙鹤图腾叼一口,怕是要痛的呢。 姬尧光微微一笑,随意地举起了右手背,对准了整个高塔。 那一瞬间,手背的眼珠图腾睁开竖瞳,危险的眸光无形质,盯住了那仙鹤。 没有光效,没有浩大的声势与杀气,眸光无声蔓延间,仙鹤整个僵住,像是被石化了。 连着的塔下目测有一两百人的守卫,也在一瞬间石化,眼珠都没有再转动。 林昭忍不住多看了姬尧光一眼,难怪他说自己在巫国是排得上号的,看这群控技能的效率和等级,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走吧。”姬尧光享受着小鸟的惊叹声,谦虚道,“我没用太强的巫力,这效果会很快消失,他们只会觉得恍惚了一下,发现不了我们来过。” 说着,他推开塔的大门。 那里边漆黑一片,林昭的灵觉能感应到数千米之外,却硬是没在这里感觉到边墙,似乎这是另外一片空间。 关上大门后,更是连一缕光也没有了。 姬尧光从发冠上摘下一片绿叶,浮于掌心,神情淡然:“以春神敕令,著诰此间之制,为天下法,现!” 那一瞬间,辽阔无际的黑暗空间里,骤然浮出亿万五彩星团,爆发出无尽光芒,照亮寰宇,让林昭忍不住遮住眼睛,那是,属于知识的浩瀚海洋。 - 第27章 暗流 一念之间 一颗颗漂浮在黑暗中的光球, 大小不同,颜色各异,有些有着美丽的斑斓花纹,有些则是冰冷纯粹的宝石色, 有的静静漂浮, 有的无声旋转中带着的氲氤光环,置身其中, 仿佛进入了星河宇宙。 “这里是巫师们留下的传承, ”姬尧光招招手,一颗被青藤环绕的淡绿光球如分海般排开其它光球, 旋转着来到他的手指尖,“巫术是操纵天地的灵性,开启自身密藏, 形成巫师的自我的源头,许多巫师会在将死之时,将灵性与记忆分割出一部分,留在这里,方便后人传承。” 林昭惊叹地徘徊在这星河之间,没忍住, 小心地伸手去触碰了姬尧光手里的青绿光球。 那一瞬间, 他知道了姬尧光那种能种出不同的果子的巫术名字叫“春神祭”,原理是依靠草木图腾做为根基, 吞噬不同树木或者种子的灵性, 只要储备过一种植物的灵性,只需要耗费相应的巫力,就能借助草木图腾还原出想要的植物。 这个法术并非只是用来产水果的,它更重要的作用, 是培育能做为材料的贵重名果与神木,是巫国最重要的草药来源,而且限制颇大,如果人级的草木图腾是培育不出地、天、神这种等阶的种子与果木的。 这术法等阶很高,需要人巫及以上巫师才能学,大约需要一个时辰去融合记忆。 但是…… “我没有草木图腾啊,学它干嘛。”林昭果断收回手,然后看向周围的水球,眼眸放光,苍蝇搓手,“火和光方向的传承呢?金乌的有没有,没金乌毕方也凑合,火球这些巫术就别教我了,来个什么天火灭世的就行……” “这……”姬尧光语气有些不自然,“火的巫术与图腾,还真没有。” “啥??”林昭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火是源泉啊,是一切生命的本源啊,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如此庞大的巫之国,居然会没有火与光的术法? 姬尧光神色凝重:“没有办法,火与光是大日金乌的权柄,自从万年前,金乌突然间以紫日之姿凌空照耀后,巫师们便失去了用巫力操纵火焰的能力,只能间接以圣木引火、驱逐灾力,甚至于,我们连天上紫日金乌,也不敢损伤。” 林昭怔了怔:“这是为何?” 姬尧光无奈道:“因为要活啊!紫日虽然大地带来灾劫腐蚀,但却也带来光与温暖,若是失却紫日,哪怕我们将土地上的灾劫都驱除了,天地也会陷入黑暗冰封,到时,伤害怕是不比这灾劫少。” “噫,突然觉得自己重要性上升啊。”林昭摸了摸心口的羽毛图腾,凑他耳边去问,“老树啊,我这么大个金乌图腾,你就真的不动心?” “我不强取他人之物。”姬尧光无奈地把小鸟那惟恐天下不乱的脸推开,“时间有限,你还学不学了?” “都没有火系法术啊,我学什么……”没学到大招,林昭有些嫌弃,“我可不当生活玩家,什么锻造、裁缝、炼金我可没兴趣。” “你是纯血金乌,术法会随着你血脉成长自然习得,有我在,你别担心,”姬尧光拉住他的手,温柔道,“我带你来,是让你多了解一些术法,巫法之中,有许多诡异阴险的招术,你多了解一些,也可以免得中招。毕竟百密一疏,我也不敢说,在我身边就万无一失。” “哎,我学就是,你别这么煽情,我可不习惯!”林昭摆摆手,哼道,“说吧,从哪里开始?” 姬尧光微微一笑:“我已经给你挑选出来了……” 他掌心又浮出一片树叶:“敕令,春归。” 刹那间,星河斗转,目测有数万的光点从四面八方飞来,挤开原本的光球,在林昭身边,形成了一条遥远的星河。 林昭顿时色变。 怎么感觉又要高考了? - 就在姬尧光给林昭填鸭各种术法时,在学宫之中,一名提着水桶和抹布的少年从宫门外走进,他神色阴沉,看谁都苦大仇深。 周围的小巫徒们看他走来,便发出一阵切切高语,声音随着靠近变大,又随着离开变远。 但在走到一半时,他骤然止步,仿佛看到了什么杀父仇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苍白矮小,一看就是非常好的被凌霸对象的胆怯少年。 “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提桶少年恨不得把水桶直接给对方扣上去。 “那个,微生戊师兄,”胆怯少年像是鼓起勇气,怯生生地说,“你别再针对我了,没有什么用的,听我的话,快些离开氐国吧,不然就走不了了……” “柏壤!”微生戊死死地看着这学弟,“别以为你有不在场的证明,我就拿你没办法,那天是我亲眼看到你将有灾气的东西埋到了学宫的地底,亏我还在你被欺负时帮你,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恶心的内鬼。” 柏壤十分为难:“师兄的好意我当然知道,我也很感激,但是,那个埋灾物的人真不是我,你成绩最优,是已经被内推进大山荼流派的天骄,还是早点去巫之国吧。” “哼,你做梦!”他一把捏住柏壤的手腕,把他往学宫的中心位置拖走,“我这就带你去见少学官,只要证明你是源鬼,那我这些日子受的冤屈,就能洗清了!” 柏壤被拖进一个跄踉,无奈道:“师兄不要,你证明不了我是源鬼的,去见了少学官,吃亏的也是你自己。” 微生戊骤然停步,转头看这个看着胆怯,实际上有恃无恐的家伙:“那我带你去见氐国主呢?” 柏壤一怔,疑惑道:“你怎么可能见到氐国主,如今的他,因为瀚海扰动,怕是连饮食的功夫都没有呢。” 微生戊冷笑道:“我是微生家的长子,祖灵图腾的下一任御者,有望成为天巫的天骄,就凭这个,你说我有没有机会见到氐国主?” “应该不行吧……”柏壤迟疑道,“能进大山荼的,谁还不是个天骄了,但大山荼里,十期出一个天巫,就已经是巫神庇佑了。” 微生戊顿时阴冷地皱眉:“你果然不是普通巫徒,知道的可真不少啊。” 柏壤无奈道:“真要是什么都不懂,我们源鬼又哪敢回到方国里,你真不用盯着我,我只是个想在方国好好吃点东西的普通巫徒,谁让这里的食物最好吃啊。” 微生戊冷笑:“一边吃学宫的饭,一边埋下灾源,砸学宫的碗,你还有脸委屈?!” 柏壤怯生生地道:“不是我埋的,而且,瀚海的黑土你都不知有多难吃,怎么能冤枉我。” “那你倒是说说,埋入灾源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用你的脸?”微生戊一脸你继续装的表情。 “那是我兄长,”柏壤无奈道,“我们同胎而生,他自然长得与我一样。” 微生戊震惊:“你居然直接承认了?” 柏壤内疚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你没有证据,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你快走吧,氐国不会存在太久了……” “笑话!”微生戊大怒,“长城两次失陷,我们氐国也照样重建,只要瀚海还在,氐国就永远是抵御瀚海的烽火险关!” “这次不一样,”柏壤有些焦急地道,“这次……”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再开口。 “说啊,怎么不说了。”微生戊冷眼睨他,拳头却忍不住悄悄握紧,“是做不到么?” “其实我也不清楚,”柏壤小声道,“兄长嫌弃我帮不上忙,所以都没有将事给我说明。” “那你可真是个好弟弟。”微生戊放开他的手,露出健壮的胳膊,“行了,别跟着我了,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柏壤有些难过地看着他走远,垂头丧气地离开。 他缓缓走回了学宫的宿舍区,回到了两人一间的蜂窝小屋,看着那个本该是微生戊师兄的床位,神情惆怅。 突然间,对面的床上无声地出现一位长得与他一样的少年,双方凝视的那一瞬间,眼神相似地仿佛在照着镜子。 “总是这样留恋人间,可不是什么好事。”柏稔对弟弟微笑。 柏壤沉默。 “你看,连姬尧光都快成为我们的一员,就知道我们的选择是对的。”柏稔轻笑一声,“真是有趣,无光海那次,上边全军覆没,给了咱们出头的机会,姬尧光舍身救了巫国,却连安息的资格都没有。” 柏壤还是沉默。 柏稔的身形却在渐渐变淡。 “你去哪?”柏壤忍不住问了一句。 “传承殿,还差最后一颗灾源,”柏稔转头看他,调侃道,“你大可去告诉那个小巫徒,看这次,我会不会让他活下来。” 第28章 确实耐烧 很厉害吧? 林昭的学习之路还在继续。 巫师的知识传承虽然方便, 但对精神的负担还是很重的,开始的时候,大脑会欣然接受这些新的知识,过了一会, 便感觉有些脑涨, 再过一会,那感觉, 简直就像是吃饱后被人强行灌饭, 生起了恶心想吐的感觉。 “啊,要休息一会, ”林昭坚持到实在坚持不住了,放下手中光球,趴在地上, 努力平复着脑子里那压不下去的晕眩感,“这脑子装满了,要消化一下,现在这些知识已经从我大脑皮层流畅地滑过去,没有一点往下渗透的意思。” “辛苦你的大脑皮层了。”姬尧光心疼地蹲在旁边,把小鸟扶到躺椅上, “你受不了时, 就早点说啊。” “这不是想试试极限么,”林昭整个摊在椅子上, 缓了好一会, 才有些迟钝地道,“你知道大脑皮层?” 姬尧光疑惑道:“你难道不是说的脑子外层的皱褶么?按大山荼的多年来的解剖和抽灵钻研,那里是魂魄中,灵性盘踞的所在。” 林昭噎了一下:“额, 你们的医学发展的真好。” 又过了一会,他才有点感慨道:“我先前还以为你们和瀚海里的巫族村落一样,很自然,很贫瘠呢。” 可在这些传承记忆里,巫族对身体的掌握、能源的利用和储存,都到了极致的地步,在吃饱穿暖这方面,问题不大,他们严重缺乏的,就是安全。 “在巫国北方的鬼木林里,曾经出现过一种食脑虫,它们会悄悄寄生在人的脑子里,食人脑髓,替代那原本的人,那段时间,几乎所有在北方征战的勇士,都要被巫医们打开颅骨,拔弄脑髓,检查是否被脑虫吃过,”姬尧光坐在他身边,指尖划过躺椅的青藤,生出好几丛散发着薄荷香气的嫩叶,极大地缓解了的林昭的不适,“那段时间,大山荼的巫医流派突飞猛进,流传出许多针对心灵、魂魄与脑子的新巫术,连开启人巫密藏的关键也被解开,让人巫的数量在十几年间暴涨了六倍。”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听到这么厉害的发展,林昭一下来了兴趣。 姬尧光一笑,娓娓讲述着曾经的故事:“后来,因为人巫的大量出现,连带天巫与地巫的数量也有了明显上涨,巫国势力大涨,从防御求生,转向了向外开垦索取资源,这才有了如今的各大方国。” 林昭感觉脑袋平放着不舒服,干脆把姬尧光的一条腿当枕头:“那真是因祸得福啊,怎么不更进一步,把地巫和天巫的奥秘也寻找出来?” 姬尧光摇头:“天巫和地巫的密藏,在魂魄与‘本我’之中,大山荼的巫医发现,魂魄一但完全抽离肉/体后,就出现了质变,就如同把肉煮熟了,就再也还原不了,死了就是死了,根本没有打开密藏的机会。当时他们的疯狂地想要找到其中奥秘,越做越过火,甚至有些人,在没有紫日照耀的情况下,灵魂都出现了腐化……” “他们停止了吗?”林昭听得津津有味。 “没有,他们反而更疯狂了,想要找到这腐化的源头,从而寻找解决灾厄的线索,”姬尧光无奈地摇头,“直到后来,他们想将巫国北方的一座百万大城献祭,用来重复当年灾厄诞生的场景。” 林昭听得睁大了眼睛:“然后呢然后呢?” “这个行为触怒了巫神,”姬尧光幽幽道,“父神降下力量,将主持这件事的巫师全数封印镇压,并且通缉了参与此事的巫师,然而,有一小部分巫师在事前就已经察觉会有危险,他们躲避到了域外,潜入紫日的照耀下,躲过了追查。后来他们又在几处方国策划了数次献祭,他们将可以传播天灾的东西称为‘源’,他们自称一切都是‘源’的赐予,每次将生灵献给‘源’,就能得到力量的回馈,献祭的‘灵’越多,他们就越强大。” 林昭骤然醒悟:“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柏稔,就是这玩意吧?” 姬尧光微微点头:“这些人有的生活在域外,有的潜伏在人群,被称为‘源鬼’,这些年来,巫国花费极大心力,想要剿灭这些源鬼,但他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壮大,在前些年险些……” 他骤然停住。 林昭正要问他怎么了,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他有些支棱的短发。 有浅浅的腐蚀力量从那掌心传来,不多,但勉强算个小甜品,以至于那手想要收走时,林昭还主动在那掌心蹭了蹭,把最后一点余味吸干。 “抱歉,光是想想,我就有些控制不住这封印。”姬尧光轻道。 “抱什么歉啊,尧光哥哥你继续想,多想想,”林昭热情地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摆,“有我在,你不用压抑自己的内心,我承受得住。” 姬尧光一时失语,心中的沉重也被他摇晃的七零八落,不由展颜道:“没有了,真的,现在想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过了,反而有些庆幸,若是没有他们,我也不能遇到你。这何尝不是因祸得福呢?” 林昭不由失望,松开手:“那你记得有空多想想,尽量多回馈你下你的得福。” 姬尧光顿时失笑:“遵命,吾福。” 林昭坐起来,扩胸数下:“行了,休息好了,咱们继续学习吧!” 做为一名从题山学海里拼杀出来的优等生,他还很有自制力的。 姬尧光应了一声,正要招来传承球,突然之间,他捏住阿昭的手,巫力波动间,已经重新隐形,并且在阿昭出声前,捂住他的嘴。 几乎同时,传承殿的大门被再度打开,一名白衣少年立在门口,环视着这黑暗中的漫漫星河,轻咦了一声:“奇怪了,学官不在,是谁来过传承殿么?” 他随意捏住一个传承球,光滑的球面印出少年柔弱俊秀的眉眼,轻嗤一声后,他轻轻一捏。 宛如白色珍珠的传承球瞬间炸开,化为无数灵光,飘散在星河里,一个人形虚影浮现在星河里,那是一位身着铠甲的战士,她遍体鳞伤,惨白如纸,眼眸却向着少年方向,真诚地微笑道:“孩子啊,很高兴你成为我最后学生,记得好保护自己啊。” 然后,虚影灵光缓缓熄灭,如恒星一般死去。 林昭看得心血上涌,就想冲出去撕了那混账。 但姬尧光却用无形的力量按住了他,让他连眼睛都没能多眨一下。 “孩子,”柏稔微笑着,“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毁掉这里的所有传承。” 说着,他指尖浮起紫光,烟云汇聚,像不详的迷雾,笼罩着整个星河。 但没有回应。 “难道不是有人进来偷学过?”柏稔放下手,指尖的光云也在一瞬散去,“罢了。” 他控制术法时间有限,待久了,外边的守卫会察觉不对,还是不宜因一点小问题耽误他的大事。 再说了…… 他抛了抛手中的一根紫黑色羽毛,挥手间,一层白色光球将羽毛包围,变得和周围的光球相差无几,然后,飞入那星河之中,让人无法分辨。 他观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退出大门,将门轻轻掩上。 林昭正要动一下,却发现姬尧光还是死死地的控着他,不能动。 过了片刻,一个光球的位置旁浮现出柏稔的身影,他环视四周,摇头:“估计是学官忘记熄除律令,看来真是我太敏感了。” 说罢,他的身体像虚影一样,穿过黑暗,消失不见。 随后,姬尧光才放开林昭。 “气死我了,你刚刚怎么不抓住他?”林昭生气地问,“他都发现不了我这拖油瓶,肯定是打不过你对吧?” “打杀他并没有用,”姬尧光微微摇头,“源鬼出现一个时,肯定已经有了一群,不能打草惊蛇。” “他是想做什么坏事?”林昭皱眉。 “源鬼要做的事情,就是献祭,或者为献祭做准备,没什么好推测的。”姬尧光正挨个地找那光球,伸手触碰了一个又一个,眉头越皱越紧,“怎么回事,我是记得是这种绿色的传承球,位置也就是这啊。” “不是白色的,是这个。”林昭拿起一个漆黑的,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的光球,“这里边没有传承记忆,只有一根羽毛。” 说着,他掌心放出光芒,透过黑色球体,半透明的光球里,正是刚刚那片紫黑羽毛。 “小心,这上边有很强的腐蚀。”姬尧光一惊,伸手去抢,他的修为远高过小鸟,非常清楚那里边的东西有多可怕。 但是,林昭自信道:“我要的就是这个!” 说着,他轻松捏碎那黑球,羽毛落在手心。 那一瞬间,他瞪圆了眼眸,惊讶地张开了唇。 黑色的脉络顺着掌心,像蛛网一样的逆着手臂血脉而上,紫黑的羽毛在刹那发出耀眼的紫光,燃烧起熊熊火焰。 “烫烫烫!!!”林昭猛烈甩手,姬尧光瞬间拿住那黑羽,想要将它从阿昭的掌心抽出来,但那火焰却如同触碰到汽油一般,顺着姬尧光手便烧了上去。 那本来刀枪不入,烈火不浸的皮肤立刻就被烧穿血肉,露出森森白骨,骨骼上带着细细的木纹,修长纤细……却还是捏紧了那羽毛,要将它抽…… 不行,那火不一样! 不要拿走! 住手! 那一刹那,林昭感觉心口燃起了火,焦急、愤怒、狂暴,他不由自主地发出暴鸣:“回来!!!” 那尖叫不是人类的声音,那是金属的刺耳摩擦,是闪电一样的绵长狂躁,是爆炸一样的无视敌我。 第29章 来得及么? 应该是来不及了…… 那双手修长白皙, 很是漂亮,手背的图腾也完好如初,仿佛先前那枯木一样掌骨只是幻觉。 林昭一把抓住姬尧光的双手,反复翻看, 从指甲到手腕, 从指缝到掌纹,甚至还把手背的鬼面图腾用力扭了一下。 鬼面图腾痛得扭曲, 却在姬尧光轻轻的一瞥下不敢咬人, 只能畏缩着扭成一团,闭眼任人摧残。 “别怕, 真的没事,”姬尧光安抚道,“血肉再生, 对巫来说并不是难事,更何况我本命图腾是树,最擅长再生与治疗,这一点火,烧不到我。” 林昭这才把他的手松开,低头认错:“抱歉, 这次是我飘了, 觉得这上边的灾力很香很好吃,没想到也会被撑到……” 他看着那根紫黑色羽毛, 突然怔了怔。 那羽毛上的紫黑光泽正在缓缓褪去, 显出的紫铜的色泽,并且随着他的吸食,越发地明亮。 “紫日之羽,不愧是灾劫之源, ”姬尧光轻声一叹,“这世上,估计只有你才能净化它吧。” 不但能够净化,还能将灾劫之力化为资粮,极速成长,难怪当年十二司辰会重新孕育金乌,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的蛋在瀚海里,巫国肯定在一万年前,就拼死打过去了。 “你不生气?”林昭怀疑地看他。 “生什么气?”姬尧光神情微带疑惑。 “我没有听你话啊,”林昭都准备好接受批评了,“你说有危险,我还是碰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发一下火,证明下你的正确么?” 姬尧光弯起唇角:“不需要啊,以阿昭你的聪明机敏,有了一次教训,下次必定会小心,再者说,只要你无事,我要那‘正确’做什么呢?” 林昭磨了磨牙,恨铁不成钢:“老树啊,你脾气这么好,以前真的没被人欺负么?” 怎么办,总觉得老树是我的责任了。 “这都是你的想像,其实,我以前也很高傲,脾气不好,很固执,”姬尧光无奈地摇头,“不过是后来被毒打了,在瀚海里没事就回忆以前,觉得很多事换一个办法,可以做得更好。” “行吧,没事就好,以后别那么莽撞了,”林昭指指点点,“尤其是这种带火的东西,没有我允许,以后不许碰,知道么?” “好!” “还有,既然看到我手上沾了东西甩不掉还要传染,下次直接把手砍掉就好,反正我也不怕!”林昭还有些心有余悸,教训他,“真是太大胆了!你也不怕传染上!” “好!” “遇到我不对的时候,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没那么小心眼,不会记恨!” “好!” “好你个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林昭危险地眯起了眼。 “当然有在听,”姬尧光忍笑道,“但这些,都要我来权衡吧,放心,真到时候,我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林昭这才舒了一口气:“行吧,这事就先揭过去,来,你看看这根羽毛,到底是什么东西。” 姬尧光拿起那片已经完全变成金色的羽毛,发现如今的它正燃烧着一层金色火焰,像波浪一样轻轻飘扬。 “你应该猜到了,这是紫日之羽,”姬尧光神情凝重,“紫日是人间的腐化源头,从未落地,若是飞天靠近,则会被飞速腐化,这一万年来,也未曾有人观察到紫日有落羽之状,这羽毛,他们是从何而来?” “是鸟哪有不掉毛的,”林昭想到瀚海里那不落的太阳,“说不定外边的太阳早就死了,如今飞在瀚海是尸体,留在外面的,是它只记得打卡上班的灵魂。” 嘶,这么一想,这紫金乌可真惨啊。 “阿昭,”姬尧光小声提醒,“你也是金乌,将来也要日日巡天的……” “我这不还小么,”林昭不在意地挥挥手,提起这事就有怨言,“你说你们那个后羿也是,人家金乌十兄弟,明明上一休九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们硬给人家整成全年无休,等到太阳完蛋了,才想起培养替补,这不是临阵磨枪么?” “是鸟就会掉……那你有掉过羽毛么?” “……我就那么几根,怎么可能掉!”说到这,林昭有些担心,他拉开胸口的衣服,正要仔细数数心口图腾的羽毛,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只有几根的羽毛图案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指头稍微大一些的小翅膀。 “哇,老树你看,我长翅膀了!!!”他惊喜极了,“这破羽毛虽然弄得我有点痛,但量真的大啊,你看我长小翅膀了!” 姬尧光认真地看了看,抬手想摸一下,又觉得这样冒犯,于是放下手。 “想摸就摸,”林昭一把抓住他手,按在胸口,“有没有感觉这图腾有点滑,像不像羽毛,你说我什么时候能长翅膀……你缩什么手啊!” 姬尧光无奈地收回手,伸手把他怀里一搂:“阿昭,可以了,真的别怕,我是天巫之上的帝君,虽然最近有些落魄,但真的没那么虚弱,巫族战场上,血肉脏骨横飞很是平常,我以为你已经习惯,才会吓到你,没有下一次,好么?” 林昭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怀里的人才闷闷道:“以前,有个对我很好的老巫师,他也说把金乌之羽给我,没有遗憾了,然后就走了,他把我一个人留在瀚海里。” 那时他很怕,他总是去找鬼面,因为那是梦里唯一活着的东西,他怕连那一点活着的东西都不在了,他就没法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活着了。 姬尧光摸着他的短发:“嗯,我答应你,如果要走,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林昭闷着鼻音推开他,“我其实……刚刚只是想到点不好的东西,没那么弱……行了行了,我年纪又不大,以前没见过大世面,有点应激也不是什么过错。” 天可怜见,他以前只是象牙塔里乖宝宝,来这里天天见大世面,自问表现得已经超出普通人水准了,要什么自行车。 姬尧光想到在瀚海里阿昭每次重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他,心里也莫名愉悦:“你说的对。” “好了,”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思绪,“所以,接下来呢,我们是继续在这里上课,还是去处置那些源鬼?” “先找柏稔,然后带着他去找氐国主。”姬尧光果断道。 “氐国主?你不是说不能找他吗,”林昭狐疑地看着他,“你说暴露身份后,你会被他赶回瀚海的。” “源鬼既然出现,证明氐国已经被他们列为献祭,”姬尧光神色凝重,“越是大规模的献祭,需要的阵法、灾源就越强大,布置起来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人手。所以,氐国上层必然有人加入他们,为他们提供方便。” “你是说,源鬼趁着这次瀚海扰动,与氐国的上层人物勾结,要里应外合,把整个氐国献祭了?”林昭大为不解,“那这上屋人物图个啥?要上位的话,国都没有了,上哪去?损人不利己,穷开心?” “大巫加入源鬼并不新鲜,他们的理由很多,”姬尧光沉默了一下,“最多的,便是污染累积到临界,却既不想进入圣火,又不想放弃巫力,于是便借助源鬼的术法,用百千万生灵,分担那些腐蚀、延长性命。” “这倒是合情合理了,”林昭顿时感到责任重大,上前拍了拍姬尧光的肩膀,“老树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只要我成长起来了,那些人肯定不会加入源鬼。” “阿昭啊,没有成为天巫之前,求你先藏好。” “话多,走吧,去找柏稔。”林昭收起那片金色羽毛,左看右看,“刚刚应该抓住他的,现在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姬尧光从容一笑,伸出手,对着柏稔离开的方向轻轻一指。 刹那间,无数细小的晶莹光点形成一条光路,指向远方。 “这是?”林昭惊讶地看他。 姬尧光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刚刚给他身上放了些菌菇孢子,可以指路,还可以传给他接触过的人。” - 同一时间,柏稔顶着清秀少年的外貌,缓缓敲开了学宫城池的一处大门。 院中正在纠缠的两人顿时一僵。 柏稔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弟弟,还有那个一脸凶像、压在弟弟身上的少年,露出兴趣的微笑:“阿弟啊,早就让你多参加些献祭,你都不听,看吧,连个巫徒都打不过了。” 微生戊站起身,把被打的少年拉起来,神色凝重:“你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我拖着他,你快跑吧。”柏壤弱弱地道。 “跑什么跑,你当他是你这样的废物么?”微生戊冷冷一笑,“我已经用微生家的祖灵秘法,通知了父亲,你杀了我,他很快就会告知国主,必然会把你们这些源鬼一网打尽。” 柏稔嘲讽地勾起唇角,冲着少年身后道:“微生学官,原来你们家还有这种密法啊。” 微生戊一惊,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让大人见笑了,家族并无这种密法。” 少年整个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回头,便看到一位身穿青色官衣、头戴白泽巫冠的熟悉面孔,正无奈地看着他。 “阿父?”微生戊惶恐又惊惧怕地退了一步,“为什么啊,我们家族是祖灵护佑,传承三千年的忠勇啊,我们在巫国经营了三千年,祖辈都是英烈的大族啊!您也是从大山荼出来天骄,有望突破天巫——” 那文雅的中年人轻叹一声:“阿戊,为父无能,祖灵的腐蚀已经到了极限,再不想办法,我们就保不住祖灵了。” 第30章 自寻死路 会不会说话 传承殿外, 巨大的仙鹤图腾甩了甩尖锐的鸟喙,戒备地望向四周。 见了鬼了,今日不过几个时辰的光阴,它那种被闷棍打中的晕眩感已经出现过三次了!到底是谁在对它暗下黑手? 想到此处, 仙鹤图腾和它的主人同时怒气勃发, 仙鹤振翅,翱于天空, 发出了愤怒的锐鸣, 巨大的音波掀起狂风,把周围的巫徒们吓得面无人色, 纷纷弯腰伏地躲避,但在遨游一圈后,它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仙鹤只能悻悻地收起翅膀, 回到塔尖,用锐利的眼睛环视四周,意图找出那个袭击它的无耻小人。 “大人,”一名传承殿的守卫也发现不对,悄声问仙鹤爪下主官,“咱们要不要去传承殿内查看一下。” 那位主官瞥他一眼:“将此事通报上去, 我们守住传承殿外, 勿要让这贼人跑了,也勿要冲进去, 以免伤到殿中的传承。” 另外一位守卫迟疑道:“真的不进去查看一下吗?” 那主官冷漠道:“它能轻易进出, 还能迷惑我们三次,那便非等闲之辈,万一进去了,查出什么, 怎么办?” 守卫哑口无言,默然退回原位。 …… “这主官有点渎职啊……”在一边看完全程,林昭对着那主官指指点点。 姬尧光温声道:“不能这样说,他们只是阶位稍微高一些的人巫和普通巫祭,无论是对付境界已经达到地巫的柏稔,还是我,都不是他们可以力敌的,所以,选择看住现场,再找支援,也是对的。” 林昭看着那些散发着强大巫力的守卫,疑惑道:“那个仙鹤图腾,都有百米高了吧,那么大,居然只是人巫么?” 那鸟看着好生威风,坐上去一定很有逼格。 姬尧光微微一笑:“你忘记了,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把驳兽变得那么大,只是稍微多耗费一些巫力罢了,图腾大小这种随心而行的事,怎么能用来分辨巫者的等阶呢?” 林昭这才想起来:“哎呀,你不说,我都快忘记我还有一个小图腾了。” 姬尧光:“当然,因着有我在,你能用图腾的时间……是少了许多!” 他轻言细语间,矜持又带着一丝自得。 “说的对哦,等回头有空我们再去打打。”林昭有些小兴奋,说起来,好几天没有和老树打boss战了,都有点怀念呢。 姬尧光笑意险些消失,忙道:“先去找人吧。” 这可不能和小鸟打,他的实力真的有些过强了,稍微一个不小心把小鸟打得重开了,他得急死过去。 林昭当然同意,他们牵手而行,共享隐藏法术,随着菌类孢子去找那个可恶的柏稔。 “老树,菌子不是植物啊,它们以腐木为食,为什么还可以被你掌控?”林昭属于刚刚高三毕业,正是知识面最广的时候,一下就想起了生物课。 “不是植物?”姬尧光眉间露出一丝疑惑,“按大山荼的分类,无论大小,能动的,便是动物;不能动的,便属于植物,而不管能不动,只要是活的,那就是春神一系巫法所属。” “春系?这是什么古怪的分类。” “春为万物之长,生长、繁衍,两种权柄便是春神所属,”姬尧光解释道,“巫系术法不是以五行而分,而是由十二司辰掌握的天地法则而归类,比如司宇、司宙、司春、司冥之类,不过最近这些年,分得越来越细,这十二类,都变成大类了。” “你的所长全是春神一类的?”林昭眼睛一亮,“那你能管生孩子吗?” 姬尧光慎重摇头:“繁衍的巫术是春神一脉的另一个分支,你可要躲着一点,他们最稀罕培育各种珍惜之物,若是你被发现了,他们肯定会抓你和各种乌鸦配种,去繁衍金乌血脉。” 林昭脸色顿时一青:“这太可怕,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他速度有些快,姬尧光微微一停,拉紧他。 “不要急,有我在呢,”姬尧光看他被惊到的模样,微笑道,“那柏稔才走不久,我们慢慢过去,看他会接触几个内鬼。” …… 氐国的学宫非常大,按入学时间分成了十六个片区,每个片区都有十万余人,饭堂、宿舍、杂货、巫器,各种店铺应有尽有,是一座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小城市。 路过巫徒们一个个身着简单的黑白制服,但没几个好好穿的,不是系在腰间,就是绑在手腕,更有甚者在上边挂着各种骷髅、荷花、竹铃、活蛇等装饰,把衣服的本来颜色全部改变。 就……很青春洋溢,林昭从他们身边悄然路过,耳中传来他们的热情又聒噪的声音,十几岁的他们聊的都不是学业,而是…… “今天晚上的自修课好像是老白来守,到时肯定偷懒不了。” “我在书本上画了冷血疯王的画,把他画得有点丑,还配上了他的外号,他让我晚上去教谕室找他,这可怎么办啊……” “微生戊师兄好像又欺负那个小巫徒了,把人都拎到家里去了,肯定会把人打惨吧?” “戊师兄怎么总和那小巫徒过不去啊,他想找跟班,找我们嘛。” “微生家族,哎,他们可是巫国名门呢,有天巫图腾,要是嫁给他,就能直接落户在巫之国了吧?” “想得美,天巫图腾也只是个潜力巨大的图腾,若是本人修行不够,不能打开秘藏,能发挥到地巫境界就不错了,你看微生学官大人不就这样么?” “只是个潜力巨大的图腾?你知不知道这图腾多贵重,成人巫轻轻松松,咱们这些用凶兽图腾成巫的,潜力低不说,还一成巫就被腐蚀掉部分神魂,死都会比他们死的早好多年,根本就磨不到成人巫的时候!” “能去大山荼的天骄可以不用凶兽兽魂啊,大山荼会提供灵兽的。” “那你倒是去啊!有人拦着你吗?” “知道么,最近有一本《成为天巫的我重生了,你们怎么都跪求我原谅》的书特别好看,就是学校查得特别严,手抄本都已经涨到六十蓝贝一本了。” “啊,家里一个月都只给了我二十蓝贝,这些人为一本书花那么多钱,脑壳里有屎么?” “不是人家脑子里有屎,是你兜里没钱,要不要一起抄一本啊,赚点零花……” 听着这些对话,恍惚间,林昭有一种回到高中校园的错觉。 “这些学生啊,学得有些辛苦了。”姬尧光也听到这些话,轻笑摇头,“除了十岁以下的小巫徒每十日可以归家三日,十岁以上的巫徒,要一直学到十五岁的小挑结束,中途稍有不慎,便会被淘汰,失去成为巫师的机会。” “不当巫师,正常生活也挺好啊,”林昭疑惑道,“我们住的旅舍里,那对老夫妻,看他们多和谐恩爱啊。” 姬尧光想说那只是表像,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解释更多,毕竟,让小鸟天真几天也好,等他真正认识了巫国,就……就到时再说吧。 学宫上到处都是草皮,没有青石板路,而那些小巫徒也用着弱小的巫力走在草梢之上,谁要一不小心踩实了地面,便会引来一阵浅笑。 还有几个小羽人走两步,就低头飞上一段距离,露出得逞的微笑,然后,就被老师们抓住,被垂头丧气地拎走。 “怎么不让人家羽人飞呢?”林昭顿时不高兴了,“不飞长翅膀做什么?” “在巫之国可以随便飞,”姬尧光脑补了一下阿昭长出翅膀乱飞样子,解释道,“在外边,离紫日越近,承受腐蚀便会越强,所以,若不是有要事,一般不会让巫者飞上天空。” 林昭抬头看了一眼紫色的太阳,越发觉得它碍眼。 不过…… “对了,老树,既然那柏稔只是地巫,那在瀚海的时候,你怎么打不过他召唤的那个凶兽呢?”林昭疑惑地问。 “那不是他召唤出来的,是我惊动了玄武神骸,”姬尧光想起这事,还有些心有余悸,“我那图腾本来不擅长战斗,又是在玄武神骸里把它召唤出来,掀开了龟甲,当然会引起残灵的攻击,你要是以后遇到这种非图腾,而是实体的大凶,万万不要力敌。” “大凶,都这么厉害么?”林昭已经听说过很多次大凶的厉害了,但还是没有太实际的概念。 “每一个大凶都是天灾之前的天巫级生灵,死后,他们的身体被腐蚀,成为凶物,实力完整保留不说,在灾地战斗,也不会疲惫力竭,能生生耗死我们同等阶的战士。”姬尧光轻叹道,“想要杀死一只大凶,必须将它引入我们的土地上,斩断它与灾地的连接,才能杀死。” “这代价确实有点太大了。”林昭想像了一下如果老树和玄武神骸在氐国国土上战斗的局面,那是真要完蛋。 姬尧光幽幽道:“但是,在巫之国里,一直都有人希望不要再扩张,不要把人们辛苦劳作而来的物资廉价卖给各地方国,不要再让新生的孩子们外出征战,他们希望收束战线,龟缩国内,凭借巫国土地,安稳地繁衍生活。同时,在方国的土地上围剿大凶,从而让巫国有更多的天阶图腾。” “看来,巫之国和方国之间,矛盾很深啊。”林昭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老树啊,你给我说这些,是怕方国国主把我拐走,还是怕我知道巫之国有不好的地方,迁怒于你啊?” 姬尧光轻笑道:“当然是不希望任何一方把你拐走,要你小心些,别轻易相信别人。” “哼哼,只相信你是吧。”林昭走到姬尧光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老树你倒挺自信啊。” 第31章 短暂分开 你要等我啊 变化来得太快, 以至于林昭都恍惚了那么一瞬。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老树是担心柏稔说破他金乌之血的秘密——话说先前被这鬼东西抽过血,他到底发现了多少? 一边的微生戊也本能地惊道:“你杀了他?应该把他抓去氐国主面前啊!” 姬尧光平静地的放下手,凝视着已经软倒在地上的柏稔, 再看了一眼还在隐藏中的小鸟, 温和道:“你旁边不是还有两个么。” 一边的柏壤和微生洛顿时脸色一变,后者在一惊之后, 立刻神情恭敬地道:“这位大人, 您有所不知,在下并未投奔源鬼, 只是暂时与其合作,刺探他有何计划,还望大人明察。” 柏壤啊了一声, 对微生戊道:“你父亲这说瞎话的水平,真是厉害啊。” 姬尧光也忍不住轻笑道:“你们刚刚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还是去氐国主面前说吧。” 微生洛的表情顿时极为难看,手心冷汗直冒,尽可能地控制住语气的颤抖:“你是何人, 有什么资格缉拿我, 我是巫国派遣来的正式学官,还是大山荼流主荼巫的学生,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姬尧光微带疑惑地道:“意味着她又要花钱清理门户?” 微生戊在一边抱胸冷笑:“老头, 别挣扎了,随这位巫上去自首吧,不会死的,大不了就是流放去无光海劳役一世而已。” “逆子!”微生洛脸色铁青, “目无尊长,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当源鬼,就不配当我阿父,早点服刑,我也好继承家业,和你撇清关系。”微生戊嘲讽道,“别敢做不敢当,让我看不起你。” “那个,青帝大人……”柏壤小声道。 微生父子同时一怔,儿子更是一把拉住柏壤:“你叫他什么?” 青帝,什么青……帝?! “就是青帝姬尧光啊。”柏壤回了一句。 “不、不是,青帝巫上怎么会来这里?”微生戊激动地舌头都差点咬到,“他不是,镇守无光海,统御东方六国,责任重大,怎么,怎么可能来这里呢?” 青帝是谁?那是巫神之子,是天巫之上、登神阶位之中,有望成为第二位新任巫神、接过春神权柄的存在!他所在地方,都是春神权柄统御之下,圣木林蔓延所在,供养所有方国不受紫日灾劫侵扰,在巫国子民心中,是仅次于巫神的二号人物。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父亲啊,这样人物亲自来抓自家老头,那简直是给老头脸上贴金!这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微生洛更是当场跪下,五体投地,整个人像是被从水中捞出来的,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 “不知啊,哥哥说他是,那应该就是吧,”柏壤还是那胆怯的模样,“我本人不太建议你带走我哥的尸体,你杀了他,标记就被触发了,我觉得吧,你们现在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姬尧光一怔,转头凝视他:“你说,是什么标记?” 柏壤抓了抓头:“不知道啊,哥说了,他要搞一件大事,所以这次很危险,应该活不下来,如果他死了,我就立刻躲去地宫。而且,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微生戊也感觉到不对劲,他有些心神不宁地左右环视:“什么声音,我……好像真的有。” 很低,很远,像是有人梦中呢语,也像是隐隐的雾气中,偶尔入耳的渺茫鬼唱。 姬尧光凝视着那具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尸体,道:“你们随我去见氐国主吧。” 说着,他伸手要拎起那具已经软倒的尸体。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抓住。 姬尧光抬头,林昭对他摇头:“这尸体,有点不对劲。看起来没有一点灾劫,但是我就突然觉得会很好吃。” 而这时,那周围若隐若现的声音,似乎又靠近了些。 它不再仅仅是呢喃浅唱,还有许多人在耳边叫人姓名的声音,却听得不甚清晰,让人耳朵发痒。 在姬尧光的灵觉里,整个巨大的学宫,都被笼罩在了这低语呢喃之中,年轻的巫徒们已经发现异常,开始惊慌,学官们则大声呼喊着,让巫徒们快些聚集,带上圣木,去最近的地宫躲避。 几乎同时,与呢喃出现的,还有细浅的薄雾从虚空中凝结,像是一层层轻纱,缓缓流动。 “雕虫小技!”姬尧光面色一冷,手背的鬼面已经飞上天空,瞬间舒展,遮挡住整个学宫的天空,张开大口,猛然一吸。 如长鲸吸水般,周围的浓雾在强大的吸力下,盘旋汇聚成一根巨大的风柱,冲天而起,在这浓雾之中,有细小鬼魅的黑影也连带着被吸入,于是,那些呢喃、呼唤、浅唱的声音,立刻就变成了凄厉尖叫,挣扎着在狂风云雾中露出一张张惨白的魂脸。 这招术法的印象太深,以至于林昭瞬间就受到了死去回忆的攻击,看姬尧光的目光都多了几分不善。 但这不善只维持了几秒,他就见地上那尸体,在这短短时间里,就已经无声剧变。 柏稔生得苍白纤细,可如今,他瘦弱的尸体已经完全被血色的肉芽覆盖,细小的血管混合着肉芽,缠绕交织成血色胎膜,根须扎入地下,胎膜轻轻跳动,像是在孕育着什么不可言喻的恐怖。 “这是什么东西!”微生戊被吓到了,一把拎住柏壤领子质问。 “我,我也不知道啊。”柏壤连连摆手,“我就跟着哥哥混吃等死,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看起来很好吃…… 林昭本能就想靠近,姬尧光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先不要动它。它的腐蚀之强,远胜那片羽毛。”姬尧光拉着他退了三步,他双手交叠于胸前,复又舒展,瞬息之间,那血色的胎衣上,生出了许多新绿的小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将那胎衣淹没在碧绿之中。 小苗继续生长,很快变成一棵缠绕而成的十丈巨木,树冠伸展,遮蔽了整个小院。 但林昭看着那大树的根系之处,已经泛起了一层血色。 他本能就知道,最多一个时辰,这棵树就会被腐蚀,树下的东西自然也抑制不住。 “阿昭,”姬尧光郑重地对他道,“我去见氐国主,你,你就先跟着那些巫徒,先去地宫暂避一下。” “你不敢带我去见氐国主,是担心他也有问题么?”林昭小声问。 “氐国主不会有问题,但是他那弟弟……”姬尧光摇头,他有些担心地看着阿昭,但最后还是笑笑,“保护好自己。我半个时辰就回来,记得,不要露出那个图腾!” 林昭点头:“安心,我等你回来。” 姬尧光伸手一招鬼面,眨眼间带着那三人,如同一道鬼魅,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长城之上。 林昭看着他走远,莫名就生起一种空虚不舍之感。 “什么嘛,他不在了,我才更自由啊!”林昭看着那树和树下的东西,舔舔唇,蹲在树根下,有点想摸,但又想到先前羽毛的事,哼了一声,没有头铁,果断退出去。 他走到广阔的操场上,周围的巫徒们正兴奋又带着惊慌地说起了刚刚的鬼面图腾,并且争论那图腾会是什么等级的,大家一致认为那肯定是一位天巫。 天巫啊! 那可是大人物,氐方国也就国主和副君是天巫,而且副君殿下因为旧伤,形同凡人,早就不能用他的力量了。 也不知是哪位天巫巫上驾临了。 不过,天巫来了,就更该躲地宫里去了,不然天巫要是战斗起来,他们这学宫的学徒们都会被殃及。 以防万一,还是先去地宫躲好吧。 林昭看着这些学生热闹地讨论,想了想,把项链上的隐蔽法术取消,他外表和这些巫徒无异,甚至那种青春与桀骜也如出一辙,根本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已经容纳兽魂的巫徒有没有在的?!”有一名二十来岁青年站在一个细长的海螺雕塑上大声呼唤着,“人手不够,东区的幼徒要分一千两百队往地宫迁移,能帮忙的快来我这集合。” 林昭走到他面前,把好久没理会的驳兽招了出来:“我是,我报名。” “好好好,师弟你去旁边登记一下。”那青年立刻指了方向。 林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登记了“昭”这个名字,又领到一套金色的披风,交给了他一只引路蜂,分配任务的老师让他接到小孩子后,跟着蜜蜂走就是了,引路蜂会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我一个人吗?”林昭有点想打退堂鼓,他不是很敢带那么多小孩子啊。 “刚才的迷雾里,有许多师长被污染到了临界,如今正在治疗,你不去帮忙,就只能等有人再帮那些小孩了。”分配任务的是个普通凡人老头,“不去就把纸放下吧。” 没有多话,林昭收起纸,放开出盒子里的引路蜂,跟了上去。 “真是个好孩子。”老头笑了笑,又给另外一个巫徒分了任务。 引路蜂身上挂着一小片羽毛,十分显眼,林昭跟着蜜蜂,很快来到,便按照纸上任务按要求,把正在桌上午睡的小朋友们叫起来。 小孩们男女都有,肉肉的小脸睡眼惺忪,顶着鸡窝头揉着眼睛,熟练地自己穿了衣服和鞋,叫着哥哥哥哥,问是不是要吃饭了,然后便自然地排成了两人一列的队伍。 “这任务也太简单了,怎么有这么乖的小孩啊。现在点名了,”林昭拿起册子,“我叫一个应一声,有邰拓……蒙缇……索萦……” 一番点名后,小朋友们都积极地响应了。 第32章 拜托你了 你是我们的英雄 那巨口里长着一排排尖牙, 舌头的尖刺生着寒光,口涎从上牙齿缓缓滴落。 未干的血肉残留在獠牙和尖刺之上,下方的牙缝之中,还有半个残破的手掌, 手掌上的指甲全部翻开, 血肉模糊,可以想像它的主人是如何奋力求生, 又是如何在绝望与痛苦中失去生命。 小孩们害怕地挤成了一堆, 缩在林昭身后,此起彼伏地抽泣着, 却又不敢哭的太大声,生怕大声了会把那怪物引过来。 林昭心中一紧,如临大敌, 手中的羽毛浮现,但那怪物却是一动不动,就好像对自己的陷阱十分有把握,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被发现一般。 手中羽毛浮出金色火焰,那炙热的温度带着他心中怒气,利刃一样飞射而出。 那羽毛进入兽口的一瞬间, 滔天火焰卷起, 热浪蒸腾,燃烧起熊熊火焰, 怪物发出一声极痛苦的哀鸣, 剧烈翻滚,想要熄灭身上的火焰。 林昭这才看到,这是一只长有二十余米,高有六七米的蜥蜴形怪物, 它头部像蛇,尾巴像泥鳅,尖锐的爪子在地面划出裂口,细长的头尾在地宫中撞出好几个凹坑,最后化为一团灰烬。 “啊,这么容易么?”林昭怔了一下,看着自己手。 好吧,他想起来了,虽然和老树相比,他是个小哈基米,但那是老树的问题,有几个和老树比不是哈基米啊? 想当初,他林昭在瀚海也是大杀四方,视普通凶兽为经验小怪的存在。 这么些个小怪对那种刚入门的普通巫师肯定有得打,但自己可是被老树承认的“人巫”啊,怎么着也能算个小副本的精英boss了吧? 一时间,林昭信心爆棚。 另外一边,小孩子们激动地鼓掌欢呼。 “哥哥好厉害!”“一下就把这个可怕的怪兽杀死了!”“我以后也要成为哥哥这么厉害的巫师!”…… 林昭心中一暖,随手摸了一个小孩的头,环视周围。 杀死那怪物后,这地宫终于显现出真正的模样。 这是一个大厅,看着和一个篮球场差不多大,墙角放着石柜,里边堆放着两种木头,一种白皙柔软,如面包一般,一种带着漂亮的纹路,旁边的墙壁上则绘制着地宫的地图。 小孩子们欢快地走到的白木头的旁边,睁着大眼睛看着林昭。 “哥哥,可以吃午饭了吗?” 林昭想起自己下载的知识,这木头叫白木,是巫国人的主食,生长起来比竹子还快,产量极大,还可以喂食牲畜,最重要的是,它能保存三五年不坏,而其它的食物,一旦到了方国之中,在劫力的影响下,很快就会腐化。 所以,除了不好吃之外,几乎没有一丝缺点。 “吃,当然可以吃。”林昭本能道,然后他想起来,将那软软的木头一块块分给了这些小朋友。 小孩们像吃牛肉干一样,一丝一丝地把木头咬下来,细嚼慢咽,有的小孩还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小瓶酱汁,分给相好的小伙伴来蘸。 他们三三两两,有的蹲在地上,有的坐在台阶,双色的校服上有着家人绣好的名字,还会比谁吃得更快。 “哥哥,你怎么不吃啊,要试试我阿娘做的蘸酱么?”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走到他身边,拿着一个还剩下半瓶的小瓶,期待地看着他。 “好啊。”林昭撕下一条白木,蘸了一点漆黑的酱汁,吃了一口,“很好吃。” 酸咸的酱配上没有味道,只有韧性的白木,嚼起来如同橡皮,实在难吃。 道谢之后,林昭举着羽毛,看着墙上的线路图和旁边的注解。 地宫极其庞大,它并不是一个单独的避难所,而是连接着整个氐国的地下通道,交汇的地方就像一个地铁站,这些通道是氐国用来送货、运兵、逃难使用,平时有专人维护。 他们现在位置所在的,是一条支线,中间有阀门,遇到危险可以关上,阻断怪物侵扰。最好选择是顺着出路前往主路,主路会有精锐小队守驻,维持秩序、指引避难方向。 林昭看了一下方向,心中略为安稳,只要去了主路,找到大部队,将小孩们交给学宫的巫师们就可以了。 他坐在一边,等着小孩吃完补充体力再一起上路…… 可惜这些孩子速度太慢了,他去主路的隧道有大约十多里,这样的距离,小孩子要怎么走——等等! 他突然想起,学宫在招助手时,要求的是有图腾的巫徒。 巫徒有图腾,其实就已经是正式的巫了,所以,他明明可以用图腾带人去啊! 真是太蠢了! 他召唤出自家驳兽,俊美修长的马兽静立,但看着不像能坐二十多个人的比例。 所以,背要变得长…… 驳兽随他的巫力驱使,变成了一个十多米肚子贴在地上的诡异长条怪兽、因为肚子太长了,短小滑稽的四肢在地上滑动,像一只蛆虫。 “那得多一些腿……”林昭想着,然后驳兽细长的腹部便长出十多对腿……出现怪物更可怕了,一些小孩子们吓得木头都掉了,纷纷抱到一起,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头探脑。 “那我直接让它变成蜈蚣算了!”林昭觉得自己笨,但又一想,既然这些都能变,那干嘛要变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于是他心中一动,图腾兽变随着他的心意变化,头部变成一只骄傲的金鸟,身后则是拖着十几个小动物座位,变成了大型商场里常见动物小火车。 那一瞬间,身后的小朋友们爆发出惊叹样的欢呼。 林昭有些骄傲,让他们自己坐上去,边走边吃,但小孩们已经为了喜欢的座位开始比斗了。 “哥哥你别管!”小朋友们挥着拳头,“我们比速度和巫力,按名次选位置,学宫里都是这样的!” 好吧,于是林昭给他们时间,等到火车坐好开动时,他还有点遗憾,这小火车没有bgm,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但很快,一个小姑娘哼起了歌:“吉日兮辰良……” 小孩们也纷纷各自唱起了歌,有唱巫神的,有唱父母的,一时间,像一群小鸭子,各种吵闹,听得人头昏脑胀。 “你们别唱了,我教你们一首歌好不好?”林昭急忙叫停。 小孩们当然是好啊好啊。 林昭清了清嗓子:“那来吧,听着,第一句是:都,是勇敢的~” 于是,在黑暗阴冷的洞穴里,响起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童年战歌。 林昭心中略有得意,这怎么不算是文化输出呢? 路上,他看到墙上有许多跳动的卵泡,一只和刚刚那大怪物相似的小怪物,正在撕破胎膜。 唰唰! 金羽飞扬,眨眼间把这些丑东西,烧成灰烬。 小孩们纷纷欢呼。 - 同一时间,漆黑的地宫之中,一名肩膀蹲着白兔的少年正坐在桌边拿起术针,他肩膀上的白兔有些不太好,半个身子撕裂,露出血肉骨,正扭着头舔背上那深深的伤口。 “大学官,剑门需要支援,他们最多再支持三刻钟。”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焦急地冲了过来。 “让他们撤离吧。”少年长长叹了口气。 “大学官!剑门后边还有十几万没有撤离的巫徒!”一瞬间,那传令兵声带都撕破了。 “我比你更清楚,那是十几万七岁以下的巫徒,很多是今年才入学宫,”少年长叹了一口气,“但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守住地宫的主道,副君的黑骑团,需要十五刻钟才能调动过来,如果不守住主道,他们被隔断在西门外,地宫剩下的两百多万巫徒怎么办?” “您是地巫,您可以去帮助他们啊,只要休整一个钟,他们就能守住啊!”那传令兵颤抖地问。 “我要守在中枢,第三波玄武之影就要到了,”少年无奈道,“一旦中枢失陷,整个氐国的地宫都会坍塌自毁,这是当初大山荼修筑地宫防线时下达的死令!” 传令兵的年轻眼眸里盈满了绝望:“就没有其它办法了么?” “没办法了,你伤得很重,先去治伤……” “不用了,谢谢大学官,属下先回剑门。”传令兵擦了擦眼睛,转身离开。 “留下吧,你回去,会死在那里。” 传令兵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那是我应该做的。” 少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这次的攻击来得太突然了,本来安全的地宫,反而成了第一个失陷的地方,地宫里不但被放置了只要食人就能飞快成长的吞命蜥,更重要的是,过来了无形无像的玄武之影。 离氐国最近的瀚海鬼城,每次扰动都会惊醒大凶,这次被扰动而来的居然是玄武神骸! 那可是在瀚海排行前五的大凶,威力还在天巫之上,差一步便登神,它的“域”比氐国主的“域”更高一阶。 在它靠近之前,氐国就开始进入它的“域”,在被它影响的域里,它的数千影子会最先凝聚,攻击生灵最为汇聚的所在。 中枢地宫现在有两百多万巫徒躲避,他根本无法离开。 他手上能动用的军卒都已经派出去了,又哪里分得出支援。 “长城外的黑潮已经开始第二波了吧,黑骑团来得了么?”大学官拿起一根术针,把肩上的伤口缝上,“援军呢,来一个都好啊!” 就在这时,刚刚那传令兵突然又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大学官!大学官,有个巫师带着二十多巫徒从失陷的天门那里过来了,他说他是援军!” “还真只来一个啊……”大学官感觉亏了一个亿,身体却是立刻动了起来,“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随着他冲出大厅,便看到一位少年,正被五个浑身是血传令兵围着,有些无所适从。 第33章 是否天真 这麻烦可不小 同一时间, 紫日高照,巴长城上,守卫的数量比平日多了三倍。 无尽的凶怪尸鬼如潮水一样涌向长城,墙头杀声震天, 在圣木之火的照耀下, 无数灰烬与勇士的尸骸一起,堆积在城墙上。 氐国的核心, 是依长城而筑的大城, 城池东西长一百余里,南北长四百余里, 左侧是有长一千二百余里,与其它方国接壤的巴长城,南北东三面则只有内城城墙。 在长城之东, 内城城墙外,依托着矿山、林地、农田,零散分布着数十个小镇,加上这些人,便是氐国的全部人口。 氐国最高处的建筑,正是长城上的望楼, 高耸入云, 在此可以遥遥俯瞰整个氐国。 如今,这座望楼之上, 静立着一个身披铠甲的修长身影, 蛇骨面具遮挡了的面容,却挡不住那满身杀伐之气。 他便是氐国之主,长城上所有战士的心灵支柱。 他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瀚海,在尸骸鬼潮之中, 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突然间,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是你,你哥呢?” 面具人一僵,骤然回头,同时取下了那蛇骨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是好看的,哪怕脸色苍白到带着一层死灰,哪怕眼下青灰带着重重的阴影,哪怕瘦得下颚尖瘦无肉,却一点也不让人惧怕,反而有一种天鹅垂死般凋零凄绝的美,摄人心神,让人生出怜惜弱小的本能。 他看着姬尧光,似乎在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 过了数息,他才缓缓道:“这话该是我来问,你怎么会这里?” “我有重要的事情,本不应来见你们,但我发现有源鬼在地宫里放置了诡物之源,所以来告知你哥。”姬尧光并不卖关子,他和姒锦的关系并不太好。 当年,他是怜惜过姒锦的,毕竟他的大好前程就那样被毁掉,但后来,长年的病痛似乎让姒锦的心性被改变了,不但变得刻薄,还置兄长的关心于不顾,沉迷于敛财,更阻止他兄长前去支援无光海,虽然姒黎最后也及时赶到了,可这事让姬尧光觉得,自己和姒锦并不是一路人。 姒锦那大得有些渗人的眼睛看着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源鬼哪日少过,这次他们放置兽蜥在地宫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那些东西需要更高的‘源’才能产生效果,氐国的麻烦够多了,我们暂时没有空应付你。” “我要见姒黎,他在哪里?”姬尧光不纠缠这些。 “你看不出来么?”那宛如活尸的少年目光阴沉,指了指远方那朦胧如山脉的影子,“不知为何,这次玄武神骸被扰动了,兄长的‘域’阻止不了对面的‘域’,便决定踏入下一步,登神。” 姬尧光心中一紧:“这太过冒险,登神需要神魂与图腾完全融合,必须要用天地权柄承载,没有承载,他就再也变不回人身了。” “你知道的,这对他来说不重要。”姒锦冷淡道,“若你没有其它的事,可以走了,又或者,想帮我兄长,不让他融合图腾,就去前边阻止那孽物。” “扰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姬尧光上前两步,遥望着远方。 “黑潮是前两日便有小规模出现,但真正爆发,是在十二个呼吸之前,来得十分突然,像是响应了什么召唤,”姒锦冷漠道,“兄长当机立断,决定融合图腾,你现在去阻止还来及。” 姬尧光平静道:“如今,我也不是那神骸的对手。” “所以,你找他没有别的事了?”姒锦问完,似乎引动了什么伤,捂嘴用力咳嗽了几声。 姬尧光挥手,三个人类从他的鬼面图腾里掉出来。 “我遇到了源鬼,他们在城里放了源物,被我撞破,杀了一个源鬼,留下一个,还有一个刚刚加入的,你当认识。”姬尧光顿了顿,“被我杀掉的源鬼,身上似乎还有源正在产生剧烈扰动,此源很可能就是引来玄武神骸的原因,我用秘术将源镇压,但维持不了多义,只能寻姒黎收拾一番。” 姒锦沉默了一瞬:“青帝这话可真霸道,但是,我帮你。” 他翻手,一只褐背白腹的小鸟在他掌心跳动,唱着清脆的歌声,向长城中撞去。 顿时,一股庞大的气势锁定他。 “阿弟啊,不是说了,让你暂时帮我站一刻钟么,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知道如今内城的局面有多危急么?”城墙轻微震动,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姒锦看了一眼姬尧光,冷淡道:“你的真兄弟姬尧光来了。” 震动瞬止。 下一秒,那低沉的声音带上了怒气:“你在说什么胡话,他不会回来的!” 姒锦悠悠道:“他不但回来了,看那表情,还像是想把当年给你的钱,全都要回来。” 姬尧光立刻道:“未有此意。” 几乎同时,长城猛地震动起来,厚重的城墙在震动之中,露出本来面貌,一条恐怖的身影拔地而起,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半城阳光,那居然是一条大到让人生出巨物恐惧的白蟒,他庞大的身躯就是城墙本身,它的瞳孔比百丈高楼还要尖长,当它低垂着凝视着的望楼上的几人时,就像一座巨大的山岳即将坠落而下。 微生戊几乎是没能反应就跪了下去,他的老爹和柏壤也没比他好,在这种恐怖的压力下,他们连抬头都是奢望。 巨蛇长长的信子吞吐了一下,剧烈的风压把周围的墙面冲击出数米深的刮痕迹,如电光般掠过姬尧光脸侧,才发出尖锐的讯问:“嘶~阿光真的是你?” 姬尧光苦笑道:“我回来是有原因的,原谅暂时不能告知,但先前在学宫中,有一件‘东西’即将爆发,我身负封印,不敢轻易触碰,还需要你帮着处理一番。” 巨蛇又吐了吐信子,惊讶地靠近了些:“嘶嘶~阿光,你身上有别人味道啊,以前你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你么?” 姬尧光面不改色,平静地看向姒锦:“他又找不到重点了,你教教他。” “巴蛇是瀚海中最鲁莽冲动的凶兽,他能用自己的脑子对冲到这,已经是不错了,”姒锦抬头,“哥,我还能帮你站在这六十九个刹那。” 巨蛇立刻道:“阿光,那东西在哪里?” “学宫,那里!”姬尧光伸手一指,原本在学宫院落中的树木猛然生长,在城中化为参天巨木,一见可见。 巨蛇应了一声,庞大的身躯开始移动,那蛇身仿佛能无限延伸,他速度很快,在氐国城池上方投出巨大的阴影与风压,吹起无数青瓦与竹叶,蛇头来到那树边,左右环视一番,确定这里没有他人后,蛇口大张,带着腥风,将那小院带着树木和泥土和房屋,一起咬在口中,小院周围的地面疯狂震动,留下一处百余米宽、十余米深的大坑。 蛇首回缩,在经过长城上方时,它飞快扭头,如挖掘机一般,将口中的“垃圾”一口远远往瀚海的方向喷出。 泥土与树木、砖石重重地落在黑潮中,像陨石坠地,引起大片尸鬼伤亡。 然而,几乎同时,以他们几人恐怖的感知范围,立刻便感觉到,树木下的血色胎衣,破了。 一层淡淡的紫色光华,形成一道半圆的紫色光幕,将最近的黑潮笼罩,又继续扩散,将远处那正在靠近的玄武尸骸笼罩,再向长城而来。 在被紫光笼罩后,黑潮中的微弱尸鬼,立刻膨胀扭曲,新的怪物从他们的尸骸中挣扎而出,带着新手粘液,以及远比先前恐怖的力量和污染,玄武骸骨被笼罩后,它头颈处曾经被姬尧光掀开外壳而出现的巨大缝隙,在一瞬间合拢,原本只有蛇骨的头部在动摇,此时,却是连着那龟类的头骨一起,仰天咆哮。 当光芒笼罩在长城后,那化为长城的巨蛇像是被烫到一样,整个波浪抖动了一下,长城上的军士几乎要战立不稳。 姬尧光面色一震:“果然如此。” “阿光,麻烦了,那件东西,好像不比上次无光海的东西差多少,平日一千年也不见得能找到一块的玩意,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快又得一件,”巨蛇无奈昂起头颅,看向远方,“嘶~我去试着封印它,你还有多少力量,能帮着阻挡一下玄武神骸么?” 姬尧光计算了一下:“最多半个时辰,我需要留下一点余力,否则,我的封印也会破开。” “嘶嘶~半个时辰啊……”巨蛇吐了吐信子,“太短了,罢了,弟弟,你组织国人从地宫撤退,将十六个关口全数敞开,能逃多少,就是多少。无论是去北方羽国还是巫国,都是出路。” 姒锦抬眼看他:“你呢,你还没有完全融合图腾,也敢去碰那东西?” “嘶嘶~阿弟,你交给你了,你肯定能弄好的!”巨蛇咆哮一声,庞大的身躯飞快移动,整个长城的上战士们纷纷站立不稳,巨蛇更是抖动着身子,把他们一个个像蚂蚁一般,全数滚落到地上。 巨蛇的咆哮更是如滚雷一般,从四面八方蔓延向整个国度的,不断回响:“赦令:黑骑军、郁离军、放弃长城一线,撤退入地宫,协助国人逃离!” 它庞大的身躯也乘势旋转翻滚,像一条粗长的巨碾,将城外的潮水一样尸鬼碾压为灰烬,并且仔细地盘旋,意图反方向围困住那黑潮。 姬尧光轻声一叹,回望了一个方向,双臂交叠,虔诚地低下头颅。 刹那间,巨大的神树于天地间,再度生长。 - 城下,微生戊被这一长串的冲击打得几乎不能思考,被滚地葫芦一样从城墙上掉下来后,他忍不住拉着柏壤暴鸣:“这是什么情况,玩呢?长城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破了,青帝和氐国主都挡不住么?” 第34章 难以置信 那我的树呢? 天空的命令还在回响, 微生戊拉着那弱小柏壤,奔跑在街巷上,这里原本是繁华的街区,如今却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 有年轻的妇人抱着婴儿寻找地宫入口, 也有小小的孩童与家人失散,正在街上撕心裂肺地痛哭。 街道上的金竹已经东倒西歪, 大量枯萎, 没有长城与金竹,紫日毫无遮蔽地笼罩城池, 不少人在紫光下奔跑时,便看到自己的皮肉上浮起团团紫斑,随后在他们恐惧的目光里, 身体的血肉一块块的枯萎掉落。 许多人这才如梦初醒,惊恐地寻找圣木点燃,用圣木燃烧的光芒,抵挡着紫日的腐蚀。 微生戊抱起那个正好在竹荫下的三岁小孩,踢了柏壤一脚:“你的图腾呢,愣着干什么, 快唤出来!” 柏壤小声抱怨:“不要急嘛!” 他伸手召唤, 一只大耳胖鼠便从土地中钻出来,小眼睛灵活地左右看着。 微生戊大声道:“大家快来我这里, 我送你们去地宫入口!” 有巫师的召唤, 一时间,周围人纷纷过来,争先恐后地往图腾巨鼠身上攀爬。 柏壤忍不住道:“没有用的,他们都没有巫力, 一旦暴露在紫日下,就会化成活尸,根本去不了羽国、巫国。” 微生戊暴躁道:“我当然知道,但也不能干看着啊,快想想办法!” 柏壤委屈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个废物……” 正说着,远方一棵巨木接天连地,由虚转实,它的树冠像广阔的云层一样庞大,高居天宇,遮蔽了整个氐国的上空,紫日透过枝叶缝隙时,已经重新变成了金色的阳光。 微生戊大喜:“还是青帝陛下厉害!大家都有救了,快点,快去地宫,地宫都备有圣木和白木,过去就还有救!” 街道上的行人们惊喜地都哭了出来,又跑向柏壤的图腾,于是,那老鼠不得不变得更大,才接上了这些人。 他们满怀希望,飞奔去最近一个地宫入口,中途还救了不少人,终于来到那入口中,在进入狭长的地道后,他们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 “这入口怎么会是关上的?”看着那闪耀着符文的金色大门,微生戊惊呆了,“地宫主道的入口门必须常开,关闭是违背国主命令,会被重罚的啊!” 柏壤连连摆手:“别看我,和我无关,我哥也没这权力。” 微生戊也没时间纠结这个了,他聚力一拳,重重轰向那金色大门。 大门上符阵波纹轻漾,没有一点震动。 “这是从地宫中枢关闭的!”微生戊身体在颤抖,“他们怎么能这样,这样的话,地上的人怎么办?” 柏壤低声道:“你去副君那讨要赦令,就可以开启这个门。” 微生戊骤然惊醒:“你和大家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柏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周围人那惶恐的目光,没有追上去,只是忍不住惆怅地叹息。 这傻子,还没看出来么,那位副君,明显只愿意救那些巫师和巫徒,他把这些城中的黎民,都献祭了啊。 …… 地宫里,林昭正带着五六个传令兵,快速穿行在宽阔的通道里。 这个地宫的主干道宽得有点过份了,至少二十五米高的穹顶,四十米往上跨度,中间是二十多米宽的地下河面,两边是宽阔的平坦如水泥地的通道。 隧道的墙壁极为坚固,像是金铁溶铸而成,这种东西哪怕放到林昭那个时代,也绝对称得上是超级工程。 “凡人也能修筑这样的地宫,真是奇迹啊!”林昭忍不住感慨。 “大人你说笑了,这通道怎么可能是凡人挖的呢,”一位传令兵在他身后解释道,“这是巫之国当年派大山荼的瑶山天巫过来修筑的,瑶山巫上的图腾是神兽蛐蟮,以泥土金石为食,能溶焰化金,这地宫长有两千多里,主道往西通大青川、往北通向羽国,向南去到奇肱国。” “是啊,为了修筑这地宫,氐国欠了大山荼巨债,听说还了一百多年都没还清。” 传令兵解释着,试图在这位人巫大人面前刷些存在感,毕竟他们的小队都等着大人前去拯救呢。 突然间,林昭若有所感,手中羽毛飞射,将一只想要从水中冒出的鬼蜥生生钉在水底。 数息之后,羽毛消失,又重新回到他手边。 林昭满意地点头。 果然,从吸了那个羽毛后,他的战斗速度,危险感知都暴涨了数倍,可以单手摩擦以前的自己。 我可真厉害啊! 等回头给老树点点火,让他看看哥的长进! 片刻之后,他们到达剑门外围,但越是靠近那里,周围的鬼蜥便越多,它们的躯体远比先前遇到的更大,有长度甚至已经达到二十米,普通巫师对阵这种数量的蜥蜴,必然难解,甚至林昭没有长出小翅膀时,也会花一番功夫。 但他最近饱食几顿后,法力猛涨,手中的羽毛温度已经由最开始的八九百,提高到六千多,这些小蜥蜴大归大,可毕竟还是血肉之躯。 “是挺弱的。”收回羽毛的林昭如此评价。 对此,传令兵们纷纷露出苦笑。 他们资质普通,成为巫师后,便耗尽了潜力,想要更进一步,便需要各种昂贵的资源,这些只能在战场上以命挣得,又哪里比得上这位年轻巫师如此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开启密藏,成为人巫。 就在这时,他们到了。 那一瞬间,林昭觉得眼睛受到了伤害,那蜥蜴数量太多,以至于他都有些恍惚,觉得这不是蜥蜴,而是蟑螂大军。 而这些蜥蜴正在拼命冲击一处门扉,那门扉上有四个可以射箭的瞭望口,两边高处还有射击台,数十名战士正在用弓箭疯狂射击这些怪物。 那弓箭一看就是有圣木雕刻成,箭头点燃,落在这些怪物身上,便激发起大片火焰。 他们来到时,右边台上的战士已经用光了弓箭,正拿着刀剑,与叠罗汉一样的爬上来的鬼蜥战斗,鬼蜥们血肉横飞,但它们的数量太多,右边台上的战士已经只剩下两个半,左边台上用弓箭的战士右手已经被崩出的血液染红,却还是拼命援护对面的战友。 “大人……”身边传来传令兵的急呼。 林昭没有犹豫,手中的数十片羽毛环绕在指尖,宛如流星划过,金羽飞快穿插在这些怪物身体间,带出一条条金线般的轨迹,而敌人就像是遇到子弹的气球,毫无抵抗之力,只花了数十秒的时间,大门外便为之一清。 “不愧是人巫!”传令兵们一个个赞叹道,“这就是多少强级怪物都不能伤到的人巫啊,能和他们对打的,只有大凶。” 当打开身体密藏,人巫其实就与凡人不再是同一物种了,一位人巫,足以统领上万的普通巫师,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难看到的大人物了。 从剑门出来的传令兵心中兴奋难抑,从座位上一跃而下:“队长,小妹,我带援军过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昭心中突然生起一种不详:“快回来。” 但这话太迟了,传令兵那一跃,在空中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刀刃,没来得及说任何的遗言,落在地上时,已经变成了一堆均匀的肉块,那场面之血腥,刺得人灵魂颤痛。 林昭还没来得及惋惜,突然感觉到一股更大的危险,本能地伸手一挡。 “咔!”一声轻响。 林昭胸前的怀表骤然浮起,指针化为无数青藤激射而出,面前那十几只隐形的怪物,一瞬间被紧紧捆绑出蛇龟的轮廓,下一秒又被青藤吸成灰烬。 完成任务后,青藤飞快缩回怀表,变成三根精致的指针,无声走动,恍若无事发生。 就是时针上沾了一滴血迹,有可能是刚刚在地上蹭到的。 仿佛感觉到主人的注视,那指针抖了抖,血迹立刻就干净了。 “你个破表还是克系的?”林昭有些嫌弃,但又想起刚刚的危险,心中凛然。 “这里怎么会有玄武之影?”林昭当然是见过这东西的,它是一种影子怪,藏身于影子里,极难发现,杀伤力超高,他曾经试图把老树引到玄武之影的圈里杀了他。 啧,那次可真是天真得可爱,老树估计都笑死了。 突然,比刚刚还强的危机感升起,林昭从手腕上的串珠里扯出一颗,凭借着直觉点燃,子弹般投掷而出。 那木珠瞬间的炸开,飞溅的火花像是有眼睛一样,自动在阴影中寻觅着玄武之影,每当沾上,就像给怪物泼了点燃的汽油,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把它们烧出轮廓,烧成灰烬。 危险感终于散去,林昭有些惊叹地看着手上的串珠,牛逼啊! 嘿,这老树还和我客气,在装备里加功能都不告诉我。难道我是那种大叫着要独立不需要别人帮助的人吗? 回头找他多爆两件装备! 但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林昭带着身后的传令兵们去到门扉处:“这是大学官给你们的命令,让你们立刻带着巫徒向北与黑骑团会合,撤去羽国。” “黑骑团?”来不及为同伴的死伤心,那队长震惊道,“黑骑团要镇守长城北线,怎么可能过来支援?” “不知道啊,是大学官的要求。”林昭有些踌躇地道,“十多万小巫徒,这得花多长时间转移啊?” 那队长听了这话,整个人都颤抖了,他抖着唇,突然抹了眼睛:“好,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林昭正要说话,便见对方拿出了一个哨子,用力一吹,发出了尖锐的、三长一短的哨声。 瞬间,身后的大门打开,数不清的小孩子像蝗虫一样地涌出来,从林昭身边呼啸而过,他们的弹跳能力远胜于跳蚤,很多人直接踩着墙壁和穹顶跑路,等他们到了河边,便是有人踩水有人滑水,周围到处都是小孩疯狂地尖叫,像是连上了一个月的学的学生终于可以回家了。 第35章 差不多了 应该够了 “就是如此, 地宫有大山荼法阵,”那队长哽咽道,“一但关闭,除非有国主副君一阶的赦令, 否则, 是没法再打开的。这是铁律。” “这是什么鬼规定!”林昭整个人都怒了,“他们凭什么关门, 你们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就算是让小孩先走, 也不能把大人关在外面吧? 一想到刚刚那些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在一天之后大部分都要变成孤儿, 他就怒火中烧,这巫徒的命是命,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还把他家老树关在外边, 老树用了树身是需要清理腐蚀的,万一没能及时找过来,谁来赔他树啊? “亏我先前还夸这氐国不错呢!”林昭暗恨,骗子,分明只是裱糊的光鲜。 他回去的速度比过来的速度快了十余倍,身下的驳兽几乎把蹄子跑出火来, 只用了半刻不到, 就已经闪电一样地回到了那个叫“中枢”的地方。 但到靠近时,他猛然叫勒停了驳兽, 并且熟练地抠下四枚木珠, 在掌心点燃,向四方挥去。 轰然巨响间,足有数百只玄武之影仰头发出咆哮,眨眼就在火焰里化为灰烬。 一只浑身是血、獠牙尖锐、面貌凶狠的血兔图腾猛然变小, 落到一个胸口几乎被割开肋骨的少年肩上,他清澈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满地灰烬,倒吸了一口冷气,痛心疾首:“恩人啊,你居然有青帝的木髓珠……用在这里真的是太浪费了!快快给我,我帮您安排,一定能让它挥最大的作用——” 林昭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你为什么要关闭地宫,外边的人还没有进来。” 少年按下想要反击的本能,立刻解释道:“地宫里有玄武之影与吞命鬼蜥,他们进来比不进来更惨,另外,地宫的精锐小队也护不住那么多平民,所以副君给我命令,是提前关闭学宫之外的所有入口。” “那现在呢,还不快打开!”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 计妄之叹息道:“在建设之初,地宫的法阵就设有限制,为保安全,一旦关闭,没有副君或者国主的手令,地宫是不会再打开的。” 林昭脑子一团乱,他飞快理清思路:“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会有大危险到来,就提前准备把学宫的巫师和巫徒送走,那些国人,你们本就没打算救?或者说,他们就是你们留给源鬼的祭品?” 计妄之神色复杂,轻声道:“没法救,氐国的主力,由三千人巫与十六地巫组成的天竹军七年前就被调去了巫之国,护卫地宫不被灾气侵扰的地气也早就被抽走,二十四方国,剩下的诸多天巫国主,地巫统领,这些年都过得提心吊胆,大家都知道,一旦出现大的扰动,就是灭国之难。” “那,巫国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昭被惊到了。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呢。”计妄之凝视着他手上木珠、胸前怀表,声音也变得有些阴冷,“为什么这些年来,青帝不再出现,青木流派要求抽调十二万巫师重建天宇禁神阵,春神大祭七年不开,巫国也不能给诸方国春神之息来促生地气,我本以为,是青帝修行出了意外,但前两天看到他和你在一起,过得很开心啊!” 林昭一怔,这才回想起来,这计妄之居然就是先前在路上给他们指过路的那个带兔子的少年。 “他、尧光是出事了,”林昭急忙给老树解释,“他封印一些腐化——” “封印?”计妄之眼睛渐渐变得血红,声音也越发尖利,“他是青帝,青木之源,掌春神权柄,轮到谁也轮不到他去封印,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的,你还怜惜凡人,可笑!知不知圣木减少,方国有多少凡人舍不得点火,主动投入篝火?” “你知不知道金竹没青气滋长,国主用血去供养竹兽,才供应上了学宫的人巫晋升?” “知不知道我们这些年看着扰动越发大,巫国却连让我们提前巫徒送入巫国都不愿意时,我们有多崩溃?” “那些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巫师,你以为我要怎么和他们解释,这次之后,他们父母,他们的家,都没有了,你们凭什么用他们的尸骨来指责我——” 林昭感觉到窒息,既有为了面前人,也有为了地宫外的人,更多的,却是为老树。 如果有的选择,他不相信尧光会拿那么多的性命做代价,当时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最难受的,肯定是那颗老树。 瀚海那地方,谁会主动去啊! “他这些年逃避责任,和你在一起,不管世间事,看到我们为生死拼命,一定很快乐吧?” “他是有原因的!”林昭怒气勃发,猛然发出一声暴鸣,“你给闭嘴,我不许你攻击他!” 那声音太过刺耳,难听,击穿了耳膜直达灵魂,计妄之一口鲜血喷出,猛然回过神来,眼里的猩红褪去,心有余悸地擦了擦唇角,好险,差点心神失守,直接被污染了。 纵然如此,他也没有感激林昭的意思,摆手道:“抱歉,最近和凶兽的战斗太多,我神魂里积累了不少腐蚀,险些没压制住,你在这等着,到时随我们一起撤往巫国吧。” “不必了,”林昭皱眉道,“你给我指一条离开地宫的路,我要去找他。” “地宫关上了就……” “肯定有,”林昭打断他,“别和我说那些骗普通人的理由!既然这地宫是给你们逃生用的,那必然会与外界或者是副君他们联系,肯定也会以防万一,你给我指出来。” “我为何要将这种机密告诉你?”计妄之不悦,难道凭你是青帝的姘头吗? 林昭将手腕木珠捋下大把,往前一递:“够了吗?” “您这边请!” 计妄之瞬间抓走了那把木珠,想了想,从中拿出一粒,喂给了那只浑身是血的肌肉猛兔。 一瞬间,那肌肉猛兔半秃的毛发像青草一样生长出来,倾刻间,就已经又是一只柔顺漂亮的长毛白兔。 沉默中,少年带他走到一处隐蔽的门扉:“地宫在修筑时,就考虑到逃生,所以,你从这条隧道出去,便能走到地上,但你要明白,出去后,不会有人再给你开门。” 林昭看着那少年身上还在滴血的伤口,心情有些复杂:“我走了,你保重。” 计妄之怔了怔,突然微微一笑:“多谢,还有,刚刚的话,我抱歉。” 他突然有点明白,青帝为什么会被迷住了。 林昭正要说不必,计妄之已经用力把门关上。 …… 从地宫走出来,林昭看到的便是遮蔽整个天空的树荫,还有远方的大蛇,哪怕隔了半个城池,那两个巨物的体积,也能让人心生恐惧。 远方的玄武尸骸正在与那巨树缠斗,哪怕隔着数十里的距离,战斗的余波也把城池摧毁了大半。 地面剧烈的震动还在持续,周围坍塌的房屋,在震动中不断地多次坍塌,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林昭本来还在考虑遇到避难的凡人要不要救一波,现在好了,不必考虑了。 普通人在这种场面里,连多喘一口气的资格都没有。 “说好的半个时辰,”林昭不悦地拿出怀表,瞥了一眼,“都超……不是吧,居然还差三分钟,这时间过得那么慢么,难不成他在这表针上动了手脚?” 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敢靠近战场,左右环视了一下,通道的出口居然还是在学宫里。 不远处,就是那个尖塔一般的传承殿。 可是…… 他远远望向那座传承塔,这座百米高塔已经坍塌,半截塔身斜插在废墟之上,周围的高楼、水池,树木都已不存,数不清的传承光球从断裂处飘摇上升,像无数漂亮的气球,升到一定高度,便显出一个个亡者生前的祝福,最后炸成小小烟花。 不远处便是学宫门口的长桥,此时长桥已然坍塌,河里鳄兽皆已经被余波震死,七窍流血,它们聚在一起,柔软的肚皮下露出幼兽已然不再挣扎的小爪爪。 桥下头一对夫妻抱在一起,已经被紫日照耀得只剩下白骨,麻衣尚在,血肉尽销,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迹。 林昭眼神一暗,他看到有具白骨手中,正紧紧捏着一片绿叶。 这是那开着小旅舍的老夫妻,他们应当是过来给孙儿送那片叶子。 “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林昭低声道。 他坐在一块残垣上,抬头看着那正在和玄武战斗巨树,认真道:“老树啊,努把力,快些把那死乌龟打回去。” 祈祷同时,他也飞快思考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帮着老树。 他可以吸收腐蚀,但可能是太年幼,身体吸收不了太多,所以那战场上叫“源”的东西,可能会把自己吃撑死。 但他可以分担老树的腐蚀,维持他的战斗力。 可是这也必须是在战斗结束后,否则,他上去也就是给老树加个软肋。 就在他苦思解决之道时,周围的废墟、街道、河水间,却渐渐漂浮起一道道虚幻的身影。 它们非常渺小,像一缕轻烟,轻轻一吹,就会散去。 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林昭只是略微算了一下目之所及,便至少有二十万的数量。 这些灵魂神色呆滞木然,在缓缓升空后,如水流般旋转排列,形成一个诡异带着色的符号,便从四面八方,飞往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居然也是学宫的所在??? 林昭骤然起身,捏住怀表上一枚木珠,身形瞬间隐去,敏捷地起跳,轻巧地掠过无数断壁残垣,跟着天上飞翔的灵魂,冲向学宫的中心。 那里是一处广场,因为太过空旷,所以没有一点碎石堆积,草木平整地簇拥着圆形台阶,与远处的废墟仿佛不在同一维度。 第36章 你早说啊 你早说,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看到头领如此恭敬地对待前上司, 其它两个辅助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郁巫,”微生洛冷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我等献祭了那么多氐国子民, 不趁这机会斩草除根, 封锁消息,必然会被他们疯狂报复, 氐国的主力巫师们, 可还在巫国呢!” “不错,郁巫, 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另外一个斗篷人尖声道,“氐国有两千余万子民, 献祭之后,可成就两位天巫,你总不能现在就收手吧?” 姒锦没有嘲讽这些以前的手下,只是裹了裹斗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微生戊脸色铁青:“恶心!我前世是做了什么灭世大孽,竟会投生到这样的父亲!” “副君, ”那俊朗的中年头领恭敬一拜, “您这些年对我多有照顾,但这一次, 属下无法领命。” “何必与他废话!杀了便是, ”第三个斗篷人冷声道,“姒锦重伤百余年,巫力尽失,将死之人, 又哪里能阻挡我等。” “先不能杀他,”微生洛沉声道,“氐国主与青帝还未结束大战,生死尤未可知,当以他为质 ,再者,这些年氐国的财权都在他手中,必然有天量资源,足以供养我等再造家族。” “对,到时郁巫拿七成,我等分剩下三成便可!” 那两人旁若无人地商量起怎么收拾这位副君,只有郁巫在听完后,诚恳道:“副君,此次诸多子民,本就是被你放弃之人,那柏稔行事,你也多有默许,为何不试试加入我等,同谋大事,以治旧伤呢?” 这话一出,旁边那两人顿时阴沉了脸色,想说话,但又摄于郁离之的实力,不敢造次。 “你居然不愿担此罪孽,”姒锦漆黑的眼眸凝视着他,微笑道:“但用这法子治伤,那蠢蛇回头第一个杀我,你也知道,他是真会动手。” 郁离之深吸一口气,神情坚定:“副君,我不想为我做下的罪孽争辩,但既然巫国都放弃我等方国,那便只有自救,这些年,巫国繁荣依旧,我们呢?更可恨的是,他们把持资源,阻碍氐国天巫晋升,若不反抗,我们便永远是巫国治下的奴隶!” “你说的话真可笑,”姒锦还没有开口,微生戊就大骂道,“我最看不上你们这些自己晋升不了就怨巫国的废物,氐国主、副君,还有当年羽国主,大巫山荼,巫瑶,哪个不是起于微末,资源都是实打实的功业换的,巫山荼更是教出了七个天巫,你们一个个不过是坐在功劳薄上,怕死了,怕死当什么天巫?” 微生洛脸皮抽动,恨不得上去给他的两个耳光,他旁边的巫者更是脸色阴沉:“目无尊卑,当受拔舌。” 几乎同时,虚空中一只鬼手探出,透过少年的脸颊,一爪抓住他的舌头,就要往外拔—— 姒锦眼眸一瞥,那鬼手瞬间消散,这病恹恹的少年又紧了紧斗篷,幽幽道:“都是大巫了,怎么还和小孩子计较。” 那郁离之面色不变,只是依然恭敬地看向姒锦:“您的意思呢?” 姒锦随意道:“拒绝。这事和我没关系,谁来都和我没关系。” 郁离之长叹一声:“副君,您这又是何苦,氐国主即将异化,没有天巫,便无法重建氐国,若我成天巫,你为我遮掩一二,到时,我为君,您还是副君,氐国亦可重建……” “谁想重建氐国了?”姒锦轻叹一声,“这样吧,你给我一枚灵性之钥,让我救一把傻蛇,其它的,就都依你。” 郁离之顿时哑然,他深深地看着姒锦,拒绝道:“氐国主嫉恶如仇,若他活了,我等做下此事,又哪来的活路?” 这话一出,剩下两人相视一笑,都不怀好意地向姒锦靠近。 微生戊在姒锦身边,急得汗都下来了:“你还装什么啊,你不给我赦令,就是带我过来送头么?” “小孩子,就是心急。”姒锦摇头,淡定道,“你看了那么久,不出手帮忙么?” 那三人一惊,谨慎地环视四周。 林昭心中一动,难道他说的是我,还是其它什么人? 他没有动,就算要收拾这三个垃圾,也要靠偷袭稳一手,怎么可能主动出来。 “虚张声势!”那无名巫师神情更加阴冷,周围骤然升起风声,空气中,无数细丝的纠结缠绕,像一丛丛蛛网,在阳光下闪耀着水波般的光泽,将所有人困在其中,数不清的小蜘蛛在沿着蛛网攀爬,飞快靠近姒锦。 林昭身边也盘绕了无数蛛网,但很多蜘蛛直接经过他身边,甚至从他身上爬过,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好像身下的人不是猎物,而只是一棵被风吹拂,动了两下的树。 蜘蛛怎么会去关心树呢? 林昭轻轻动了动身子,悄悄把一点火星放在几粒串珠身上,又将串珠沾在几只小蜘蛛的屁股丝上。 蜘蛛丝上沾到一片树皮,合理吗?非常合理。 终于,有蜘蛛爬到姒锦身上,一口咬下注入毒素,只要再一口,就能咬掉他那大好头颅,而一边的微生戊还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一只蜘蛛咬了一口,顿时僵住,不能再动弹。 “居然真的没有后手……”郁离之神色复杂,“副君,你这些年的关照我等记在心底,不会杀你。我们继续吧。”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老实说,这次计划,他最担心的就是副君,甚至很多次想要等到副君病逝后再执行计划。 但是这七年,无论副君如何缠绵病榻,却总是吊着一口气,不肯去死,他也就只能催促柏稔,按计划行事了。 旁边的两人也露出不屑的冷笑,一人更是将蜘蛛全数招回身边。 林昭心中一动,看着他们放松的一瞬间,剩下的所有十余颗木珠中的火焰种子瞬间膨胀,点燃。 轰! 金光如大日升起,巨大冲击后,音波蔓延,将周围一切摧折,接着是恐怖的云层浮起,像一道地标,将他们的位置清楚地标记出来。 那三人首当其冲,但他们毕竟也是身经百战之辈,几乎是瞬间就拿出保命的底牌。 一人使出密术,将身体所有伤害转移到蜘蛛图腾上,本身变得柔软如水,尽力躲避这巨大冲击的伤害。 一人招唤出祖灵图腾,激发出天巫祖灵最后一丝余力,庇护自身。 而那位反派头头则是一声惊讶又震惊的“青木髓?”后,身体猛然浮现一层金色,眼里浮起熊熊战意,用肉身迎接挡住这绝大部分的力量。 姒锦则是不留痕迹地动了动,挡在那微生戊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消弭,那两个跟班倒在地上,艰难爬起,一看便是受了重伤,为首的郁离之更是一身皮肤都被烧得干净,肉身猩红而狰狞。 林昭悄悄扣住羽毛,准备去捡尸体。 却见那狰狞人形摇晃了一下,就要倒在地上。 好机会,林昭一道金羽掷出,如利箭一般,直指他要害而去。 但那人形生物几乎脱框的眼珠一转,露出一个狞笑:“抓住你了!” 他轻易地躲开那金羽,无声地出现在林昭身后。 林昭正要拿怀表挡一下,但怀表却没有反应,低头一瞥,却发现怀表上已经蔓延上一层灰色腐蚀,心中大惊,本能地挥出手。 那是超过六千度的炙热火焰。 可下一秒,他的双手被猛然反绞,让人压着胳膊按在地上,脸几乎被压到了土里。 “火巫?怎么可能?”身后传来惊讶无比的声音。 郁离之作为氐国三大统领之首,虽然是地巫,法力、经验、眼界,都已经无限接近天巫,他看着那硬往自己身体里钻的小小火焰,里边只有绝对的炙热,没有光明术法中应有的腐化、污秽,就像,就像真正的太阳。 甚至于,虽然很痛,他身体里沉重的腐化,仿佛正在被这火做为柴薪,燃烧、壮大。 有着金乌气息的法术??怎么可能? 金乌血脉的巫者在巫国仅有一只存活,还是个血脉稀薄的杂种,就这,都是春神一脉最贵重的宝贝,从不见于外人,巫国怎么可能让如此珍贵的杂血金乌流落在外? 但这可是一件至宝!他立刻收敛了震惊,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用一根长鞭将林昭紧紧捆住,丢在一边,平静地走祭场:“一个普通人巫,用了点违禁火术罢了,继续献祭吧。” 林昭看着他们居然没有死,一边抱怨老树装备不给力,又忍不住看向天边,那里,巨木、大蛇、乌龟三个还在打得天昏地暗,只是,老树居然像是落在下风? 半个树身都被那乌龟咬得破破烂烂的,树冠也被撞得七零八落,看起来像要倒了一样,最让他心焦的是,老树身上已经浮现出很重的灰黑色,那是控制不住腐蚀的表现。 老树啊,你可要撑住啊,我还等着你捞呢! 林昭左右看了一眼,蠕动着靠近了那静立一边的姒锦,他神情轻松,老神在在,好像这世间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你这是真的摆烂了么?” “摆烂?”姒锦笑了笑,“嗯,挺合适的,我摆烂好多年了。” “你就不想救氐国主么?”林昭低声道,“他可是一手养大了你的哥哥啊。” “所以啊,想救他,只有让他力竭倒下的时候,”姒锦冷笑道,“其它的时候,谁去救他,都只会把自己添进去,你看那蠢树,明明说好只帮一会,不也被他拖住了么?” 林昭瞬间不悦:“那是羁绊,这都不懂,老树才是他兄弟吧?” 这话杀伤力过大,姒锦本来不为万事动容的脸瞬间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兄不兄弟的不重要,倒是你带着木髓珠,那蠢树定是希望你跑远些,你回到这,是想过去死给他看么?” 第37章 双赢 这怎么不是赢了两次呢? “你, 你……”微生洛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什么时候痊愈的?” 姒锦微微一笑:“我没有痊愈,只是能够使用一点力量罢了。” 他缓缓上前,无数飞鸟围绕在他周围, 鸟儿们轻唱着悠扬的曲调, 小小翅膀带着光晕,周围的断壁残垣, 都仿佛成了仙境。 郁离之却是长长一叹, 往事点滴回忆涌现,他神色复杂至极:“原来, 您,您根本没有病。” 姒锦故作惊讶地抬眸,微笑道:“谁说的, 心病怎么就不算病呢?不过,到此为止了,姒锦,恭请诸位上路。” 他伸出手指,摇晃了一个节拍,周围的小鸟们仿佛看到什么喜欢的事物, 立刻开口发出细鸣, 杂乱的鸟叫却形成了奇异的合声,层层叠叠, 声音所到之处, 旁边的小鸟也加入其中,一时间,温暖鸣唱响彻天宇,以至于那战斗的余波都被冻结了一瞬间。 清越悠扬的歌声里, 三人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恍惚了,眼耳身心,一切所闻,皆随心想而动,天地颠倒,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幻想,哪里是现实。 顿时,那两名辅助惊恐的整个脸都扭曲了。 “是祭歌礼魂!” “不能让他唱下去!” “郁巫,快出手啊!” “再不出手,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他们惊恐地捂住耳朵,浑身颤抖,用着身上的各种巫器,试图为自己的生命延续那么几个呼吸。 但为首那人却只是凝视着姒锦,最终怅然摇头:“不必了,没有用。” 他目光带着怀念,缓缓放下武器,跪坐在原地,和当年一般,静静聆听,他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说自己理想,说献祭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留下有用之身,他只是想给巫者们应该有的权利,他们保护了那些弱者,那些弱者自然该以性命报答,而非像如今这般,需要对他们各种退让。 如果连杀人立威的权利都没有,那巫师们又怎么有高人一等,相信自己独一无二的自我呢? 强烈的“本我”才是开启天巫之门的正途啊! 还有,还有他的孩子。 他只是想救他的孩子,他家小孩确实是因大挑拣失败,心神未守,愤怒间多杀了些弱者,但多做些惩戒便可,又哪里需要以命抵命? 他这些年的功绩,竟然还不能抵挡那些凡人的性命么? 他想巫者若能恣意些,心境便会更好,更容易晋升,有更多的强大巫师,才会有更多的凡人得到庇护。 巫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觉得应该更激进些,而不是……要为了那么多普通人的活路低头。 他不讨厌凡人,但是,那些凡人啊,为何不能成为资粮……有多少战士因为资粮不够而死,副君,您知道的啊…… 他的眼皮静静地沉下去,他梦到自己成为天巫,重建氐国,巫者为天的国度,吸引了无数厉害的巫师,氐国繁荣而强大,不输巫国,最后净化瀚海,重回人间乐土,他也成了救世之王…… 很快,那三人的安详地躺下,陷入最深的美梦,再无声息…… “怎么能用礼魂呢?”微生戊愤愤不平,“他们凭什么好死?应该用‘溶金’‘天水’‘星陨’这些噩梦曲。” “那怎么能行中,这些歌是对付尸鬼和大凶的。”姒锦漫不经心地道,“对于人,我还是很愿意给他们一个体面的。对了,你爹的尸体在那,你不收拾一下么?” “收拾什么,不上去啐一口就已经算我孝顺了,”微生戊说到这,又忍不住问道,“您真的没有病吗?为什么那么多大医,甚至连青帝都治不好你呢?” 林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傻瓜,这你就不懂了吧,没人能治好一个装病的人。” 姒锦淡定反驳:“这怎么是装病呢,难道要像我兄长那样,跟一头驴子似的,巫国要他去哪他就打哪,也不管打不打得过,守不守得住,呵,那才是有病,且无药可治!” “啊,”微生戊被这兄弟情惊呆了,“你在说什么,氐国主可是在天巫境界中排行前三的英雄,每年都奔忙着给远不如他的天巫做打手是为什么你不知么,你就忍心看你哥哥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卖血卖肝种地来救你?” “也不是不忍心。”姒锦漫不经心道,“他忙着其它事情的时候,就不会想着去平定瀚海,不会想着去援助其它方国,不会打滚哭求我和助他一起出兵。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病了,他哪怕再难堪,也会找对面要钱。” 微生戊腹中有一肚子话想骂,他指着姒锦,却不知如何开口。 姒锦轻描淡写地俯下身,拿起那水晶般的灵性之钥,轻声唱起了几个音调,无数星星点点的灵魂从钥匙里升起,飞向地下,消失不见。 林昭却没那么好敷衍,他忍不住道:“你就是故意诱惑那郁离之做下恶事,好拿到这东西为氐国主续命,这样,目的达到了,你手上也是干净的,不会让你哥指责你,对吗?” 姒锦立刻撇清:“难道不是你搞的事情么,我原本的计划里,柏稔不会那么快死,我会在他最后献祭时及时把他杀死,且用他们的反转仪式隔绝那块‘源’的腐蚀,到时虽然也会有所损失,却也不至于到整个氐国都毁掉的程度。” “可你和那蠢树擅自杀死了柏稔,提前触动那块‘源’,也提前触发扰动,引来玄武神骸,我的诸多手段根本来不及施展,连我计划里本该用来真正用献祭的叛徒和源鬼都没能汇聚过来!” 姒锦一脸愤怒,但说到这,他又缓和了脸色,一脸心疼地抓住林昭的手,给他解开绳索:“当然,这也不能怪你,你还小,什么都不知道,那蠢树七年不见,一来就捅了这么大娄子,巫神肯定会惩罚他,小金啊,你可不能陪他去瀚海去吃土啊,留在这里,锦哥哥我啊,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就这么轻易用整个氐国子民当诱饵?”林昭忍不信问。 “不然呢?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能把损失降到最低的办法,”姒锦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幽幽道,“如今不按我的计划了,局面有更好一些么?” 他的视线掠过周围的废墟,掠过倒塌的高塔,掠过已经没有一座完整建筑的地平线,掠过那远处已经有大半都变成青灰色的巨树,以及那已经掉落几乎全部鳞片,正在努力缠绕乌龟,和蛇头互咬的老哥。 “可是,你轻轻抬手,就能捏死柏稔,为什么要让他们进入氐国?”林昭问 “因为我不知道他把‘源’放在哪里,”姒锦眉宇间有些疲惫,“一但‘源’被释放,不止氐国,北方的羽国、南方的奇肱,甚至巫国的天障也会……唉,这些事,你先不知道的为好。” 林昭未知全貌,不能轻易下结论,只能把关注点换掉:“我不叫小金。你可以叫我昭。” “好啊,小昭。”姒锦微微一笑,“来,我们谈谈正事吧。” 林昭点头,忧虑地看向远方已经打了快一个时辰的战场。 “不用看,”姒锦收回了漫天的鸟儿,挥手变出一套石桌石椅,“大凶之战,只有一方彻底倒下,才会停止,他们还有得打。” …… 三人周成一桌,微生戊有点激动,他一个小巫徒,居然有机会和天巫坐一桌。 “好了,现在,我们需要谈谈了。”姒锦对微生戊道,“首先,你得隐瞒我装病的事情,回头我推荐你去当大巫山荼的亲传弟子。” 微生戊被这天降大饼砸晕,整个人陷入僵直,无法思考。 姒锦这才微笑着对林昭道:“小昭,我们来聊聊吧。” 林昭谨慎道:“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对口供了,”姒锦幽幽道,“若哥哥知道因为他,我这些年被迫装病,受尽他人嫌弃和冷眼,不知道会有多难过,所以,这次便是你吸走了我身上的腐蚀,所以我的病,是被你治好的,明白了么?” “你可真会颠倒黑白,明明是不知道会有多暴怒吧,我为什么要帮你?”林昭拒绝卷入别人家事。 “是么,你看下那棵树,”姒锦指了指那天边已经被玄武神骸骨咬得伤痕累累的巨树,“坐下这么一小会,你看了好几次日晷,想是他超出和你约定时间了吧?” 林昭抬头,就见那树又被乌龟狠狠撕下一个巨大的枝丫,点头默认。 “如果是以前,姬尧光和我哥对阵玄武神骸当然是可以把他打回去,但今时不同往时,姬尧光去瀚海前受过重刑,活着都很吃力了,根本用不出全力,我哥更是在异化边缘,不得不收着打,稍微超过界限,他们两个就都要变成大凶,加入敌方,”姒锦诱惑,“想不想要我去帮他?” “何必明知故问,你先去,要什么条件,我答应了!”林昭果断道。 那老树已经超过时间快半个时辰了,他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他和那蛇都落在下风,这个时候,老树要是退出,那蛇怕是立刻就要凉。 他不是人家老婆,不可能去生气什么“你居然为了朋友拼命”这种小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把老树从坑里带出来。 至于条件,有老树在,他不信这姒锦敢提什么“以身相许”“没想好的三件事”“为奴一百年”之类的玩意来自寻死路,老树看着温和,杀人还是很果断的。 “可以,不过这还需要你的帮助,我的法术也辅助系,更多是用来加强我方战力,但他们现在不缺战力,缺的是能用出实力的机会,”姒锦唤来一只胖胖的白色鸟儿,“一起吧,我保护你的安危,你去吸食他们的腐蚀,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在那紫日之下,合力斩杀一只大凶。” 第38章 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们快看 战场上, 巨树依然落在下风。 “阿黎,我快支撑不住了,你还需要多久?”巨木枝叶伸长,挡住了玄武骸骨前进之路, 神兽骸骨发出了沉闷的低响, 突地张口,狠狠地咬了巨木树身之上。 “嘶嘶~你再坚持一下, 我这就好……”巨蛇半死不活地在地上翻滚, 不时卷成一个又一个圆环,不知压死多少凶物。 只是他的境界到底差了姬尧光许多, 且战斗是强在纯粹的攻击术法,于封印一道,实在没有天赋, 反复封印那源物,都只维持了惨淡的几息,就被那源物将封印腐蚀破坏。 简单说,时间浪费了很多,效果那是一点没见。 终于,巨蛇把心一横, 巨口一张, 便将那源物吞下,欲以强悍的境界体魄将它锁在身体之中, 然而, 他刚刚吞下了那秽物,便感觉到剧痛,那痛楚实在太超过极限了,蛇类的本能让他没能忍住, 张口咆哮后,生生喷了出去。 巨树拼着被玄武神骸撞得几乎倾倒,猛然伸出一根枝丫,险之又险地打在那源物上,刹那间,那根树枝化为暗色,极快蔓延,几乎将半个巨木都染黑。 姬尧光气得树杈乱颤,天上的树冠都聚集成了一张扭曲脸,厉声道:“姒黎!你怎么敢往城里喷?!” “嘶~兄弟,”大蛇直起身体,垂头丧气,“咱们先合力,把这老龟打回去,再处理这东西吧!” “你快点!”姬尧光声音里难得带上了怒气,“我支持不了……” 那巨大的蛇身泛着灿烂的鳞光,在天空盘旋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又从树身盘绕而上,从树冠中探出头,身上的鳞片皆竖立而起,巨木也在同时聚力,如云层般的树冠每一片叶子都泛起光泽,天地间无穷的灵性被它抽汇聚。 冰蓝的灵性凝聚成实质的灵光,加诸在巨蛇庞大的身体上,一时间,它整个如同冰晶雕刻而成,借助巨树汇聚而来的灵力,它猛然张口,一道夹杂着冰晶寒流,如暴雨海啸般喷出。 冰晶瞬间轰碎源物光幕,直向那玄武尸骸扑去,那尸骸眼中紫火涌动,似乎被激发了战意,也在同一时间,蛇龟巨口齐张,一道紫色光源,无视一切,汹涌而出。 蓝紫两波光幕对撞,相互交缠了一瞬,冰晶蓝光略为胜出。双方对波的中线,开始缓缓向玄武神骸移动。 然而,就在这时,远方突然间出现数不清小鸟,让两人不由得大惊分心。 就在这么一瞬间,玄武神骸猛然一个转身,躲开了寒气的范围,那蓝光打在荒野之上,立刻便有大片冰晶蔓延开来,将整个天地变成一处冰雪世界。 不过,两人并不为这点失误而懊悔,反而心中充斥着天量的喜悦。 “阿锦痊愈了!”大蛇喜不自胜,人立而起,“阿光,弟弟痊愈了,他又能用图腾了!他过来帮我们了!真的我的好弟弟,咦,他身上还坐着一个人,嘶嘶~那人身上有你的味道啊!” 姬尧光整个树身都颤抖起来,咬牙切齿:“他过来就算了……为何还将阿昭带过来!” “我不带他过来,你怕是就抗不住了。”下一秒,姒锦无声地落在一根树丫旁边,“行了,速战速决吧,有小昭和我,这局应该不难打了。” 不好,阿昭暴露身份了! 姬尧光心中一紧,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只能继续伸展树荫,在阿昭身前多护了几层,免得被余波所伤。 林昭面色沉稳,在树杈落下,刚一站稳,便没有犹豫地伸手,按在树冠上。 一瞬间,巨树身上那宛如活物般的黑色斑块,迅速向林昭掌心聚集,树身仿佛感觉到了阳光照耀,黑色斑块化为柴薪燃烧,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手下传来,这种极致的美味,让林昭有些上头,不但抱住了树身,没忍住把脸也贴了上去。 大树整个僵了一下。 不过,这美味的味道只持续了那么一小会,很快,巨树身上的黑色斑块消失殆尽,大树舒展枝丫,无尽的灵力再次从四面八方汇聚。 这次,灵性之强大,远胜先前。 姒锦在一边轻轻张口发出一声吟唱,周围无数鸟儿的虚影在他身边环绕,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同心圆,将他的声音远远传开,一时间,绝美的歌声充斥着人间,那曲调飞快从高亢嘹亮的巨响转入清空恬淡的寂静,而尸骸似乎被勾起了生前回忆,出现了诡异的静滞。 同时,林昭把手按在盘绕大树的巨蛇身上,吸了一口,那也是非常美味的味道,好吃,醇厚,像丝滑的巧克力,可惜不多,吃了几口就没有了。 大蛇则感觉灵魂上沉重的枷锁在瞬间释放,原本被压制了大半的力量充盈躯体,他哪打过这样富裕的仗,一时间都有些飘飘然。 于是,两位天巫,一位帝君,外加解除所有负面状态的辅助,在这一刻,汇聚起最强的一攻击,天量的冰霜在巨蛇喉间汇聚,那是纯粹的,不添加一点杂质的力量。 当积蓄到极致后,它收缩胸腹,背后庞大的肉翼凸出,最后,猛然喷出。 无尽的冰冷的光芒闪耀,那玄武神骸只来得及聚集起一道光珠,就被劈头盖脸地轰中,已经连着它背上的城池一起,被封冻在的数千米厚的冰霜之中。 巨大的树木在那冰城上缠绕生长,立刻便有巨量黑斑从树根冒起,源源不断地被林昭当成大餐吞食。 胸口的羽毛图腾闪耀,飞快地亮起一片又一片的羽毛。 不知过了多久,那冰霜里的玄武神骸垂下了头,眼中紫火熄灭,连带着身上的城池也一起变得冰冷死寂,失去了原本的诡秘阴暗,开始崩塌成灰。 巨蛇在一边有些不敢相信,在乌龟身边打着圈地吐着信子,问道:“嘶嘶~老弟,你没给我唱什么做梦歌吧?” “你也配?”姒锦坐在巨蛇头顶,托着头,“长长脑子,你以为姬尧光为什么会回来?” 巨蛇回头嘶了一声,用信子去林昭身边探…… 下一秒,巨树消失,缠绕其上巨蛇狠狠地栽向地面,而林昭也抱了个空,从天空上坠落下来。 他正想唤出自家金乌,就看到身下的巨蛇身体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能不熟悉么,可明明才一两个时辰没见,却像隔了好几年。 啊,我家老树还是那么好看,头发乱乱地也好看,是个野性的老树! 林昭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他也不唤金乌了,只是张开了双臂。 姬尧光长发有些散乱,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看着林昭,身下无数青藤生长,将他送上天空,同时张开双臂,想要伸手要抱住掉下来的阿昭。 就在此时,姒锦眉头轻挑,悄然出现在林昭身后,右手往他腰间一盘,就想横刀夺鸟。 然而,几乎同时,他身后的虚空里猛然探出一根青藤,后发先至。 唰!青藤狠狠抽在他的头顶上,传出了骨骼碎裂的清脆声音,如打桩般将他砸下去,一头撞在了巨蛇的脑门上,镶嵌出一个数十米的凹坑。 “老弟啊,”大蛇头有点痛,闭着嘴,吐着信子,嘶嘶道,“阿光的脾气天下第一好,你又做了什么坏事,让他那么大劲抽你?” “呵!”姒锦伸出手,淡定地把翘起的头骨碎片按回去,“等着瞧吧,有些人的脾气,以后怕是不会好了。” 这时,林昭一头栽进了姬尧光怀里。 姬尧光看着他,轻轻笑了笑:“抱歉,我错过了时间。”。 林昭看着他的笑意的,心底的焦虑,一下便灰飞湮灭,只剩下春花的灿烂。 他伸手勾住老树的脖子,上下打量一番,莫名想亲上去……不行,他告诫自己不行!老树会恃宠而骄,一犯再犯,此风绝不可长! 回头再说! 于是,确定无伤后,放开手,林昭脸色秒变,一把薅住老树脖子上的项链,把他拉到面前:“长本事了啊,有这种麻烦还想把我丢下?” “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我实在是没有用,没办法给你解决危险,”姬尧光目光闪烁,张了张口,捧着的林昭的手,声音一下有了些微后怕:“阿昭,还好有你在,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说什么,”林昭不悦,但语气却不自觉地缓和下来,“放心,就算你死了也会再见到我的。” “由爱而生惧,本是人之常情,”姬尧光微笑道,“这次我本不想掺和,可是姒黎当初毕竟在无光海舍命帮我,无法不救,倒是你,怎么和姒锦一同过来了?” “因为他帮我治好病了。”姒锦赶快接话,“哥哥你知道么,小昭是纯血金乌,可以把腐蚀当做柴薪成长的纯血金乌!你心后都不用担心异变了,他能给你续上一千年。” “啊?”巨蛇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过了数息,才猛然回头,蛇口大张咆哮,“嘶嘶!老弟,你是怎么敢带他过来的,我留下,你和阿光快带他去见巫神!” “氐国……” “嘶~这是太阳!氐国可以重建,但这是太阳!”姒黎大声嘶道,“他长大了,方国才会有真正的太阳,国人才会真的有来日,你难道不知道么?” “都过来了,也别废话了,一起走吧?”姒锦熟练打断他。 “嘶嘶~活不了也不该带他过来——”姒黎怔了怔,“走?” “是啊,”姒锦悠然道,“这么重要的小鸟,我们三一起送他去巫国,很应该吧?” “可是氐国还有很多人没有撤离,”事情也算结束,林昭当然是愿意离开的,“总要有人留下来重建吧?” 第39章 重来吧 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天空一片漆黑,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魔神之手遮蔽了紫日,带来了无尽的阴影。 那只手如同山岳般沉重,指缝之间,紫日的光芒透过, 整个天空, 都像是要倒塌下来一般,庞大的威压, 远在那玄武神骸之上, 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什么大凶?”巨蛇人立而起,身后肉翼大张, 鳞片立起,露出尖锐的獠牙,“我镇守此地, 从未在此遇到过。” 姒锦在它头顶,神色冷肃:“别说从未遇到,我读完了方国迄今为止所有的记录,也没有类似的大凶出现过。” 姬尧光看着天空,眉心有轻微的汗滴落下,他轻声道:“我没有遇到过, 但也许知道那是什么。” 他的胸口之物, 正在剧烈跳动,与之相对, 那燃烧着冲天光芒的源物, 也正以同样的频率闪烁。 “那是什么?”眨眼之间,姒锦身边已经汇聚无数飞鸟。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却能知道,是‘源’把它吸引过来, ”姬尧光按住胸口,飞快道,“它正在召唤……” 其实已经不用他解释了,不远处,那闪耀着太阳火的紫水晶,已经开始膨胀、升起,向着天空那恐怖的大手飞去。 巨蛇感觉到不对,它肉翼飞张,整个蛇身立起,就要去阻止那紫晶。 但与此同时,手掌也缓缓下落,空气在那手下如山脉般沉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之颤抖。 同时,姒锦竭尽全力,咏唱起古老的歌谣,无数鸟儿如同洪流一般,冲天而起,没有轰向巨手,而是试图阻截那紫晶与巨手的联系。然而,面对那来自天空的恐怖,那洪流就像是一群蜉蝣,仅仅是它带下风压,就已经轻易将所有幻象消弭吞没。 姒锦神情一凛,正要再使用法术,却见他修长的双手已经化为枯骨。 “雕虫小……”他轻蔑的声音猛然顿住,“不能攻击它,你们快走!” 他原本好听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尖利得刺耳:“这是从因果之源里寻觅而来的术法,会直接针对攻击它的源头,你们快跑,跑到它的范围之外!” 林昭大惊,伸手想要试图去帮他。 姒锦却本能地闪烁,消失在原地,他原本的身体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冲向天空的巨大鸟儿,它蓝色的羽翎在飞快化成灰烬,它却像是毫无察觉,冲向那从天空落下的巨手。 “我去试试它的屏障有多远,你们快——”鸟儿的尖鸣并没来得及说完,它在飞上天空时,羽毛就已经崩塌,剩下巨大的鸟类骨架却未停止,飞翔数百米后,灰飞的骨架中,生生冲出一道拳头大小的虚幻莺影,最后砰地撞在天空的某一处,就像生起了一个微小的涟漪,再也不见踪影。 巨蛇茫然了一瞬:“阿锦——” 但随后,它的蛇信一吐,卷起了还在伸手的林昭,将他丢给姬尧光,庞大的身躯盘旋而立,如长城山岳一般,快速石化,意图以纯粹的肉身,抵挡这宛如天塌的庞大力量。 “阿光,快带金乌走!我会挡住一小会。”巨蛇长尾一甩,巨大的力量将姬尧光和林昭如流星一般甩出。 姬尧光没有犹豫,一把将阿昭抱在怀里,他闪烁着出现在远方城池每一个有青绿草木的地方,速度之快,远胜飞翔。 林昭本还有些茫然,却在这刻恢复过来,他抱住老树的脖子,有些喘息不过来,那个手…… 他终于想起来了。 老巫师离开之前,曾经告诉过他,他们那历尽艰险的逃亡队伍,被一只从天空降下的大手,尽数斩杀在了河岸边。 他感觉到了。 “那手,那手是冲我来的!”林昭忍不住嘶声道,“我能感觉到,感觉到它在看我!” 所以,当时巫爷爷他,本也是应该能寻到新巫国,甚至那玄武之城,也许应该能活下来的。 “别看!”姬尧光速度更快,捂住了他的眼睛。 但林昭已经看到了。 那巨大的蛇山正在崩塌,蛇首只来得及喷出最后一口冰棱,裂纹就已经出现在眉骨之上,接着,像蜘蛛网一般的裂纹蔓延开去,原本庞大到能冲出天际的巨蛇,便像是无数瓦砾崩塌滑落,消失在了原地。 两位巫国顶尖的天巫,在这样的巨手之下,甚至还没有触碰到实体,就已经灰飞烟灭。 林昭终于明白,为何巫之国那么强大,却还是退缩一隅,为什么万年前巫国那么多,如今却只剩下一个。 那手越加靠近,整个大地上的青色也尽数退去。 就像是被它抽走了所有生机。 地表上的许多虚幻人影升起,他们的神情还带着茫然,似乎不知道发出了什么事情。 “停下吧,我们逃不掉了。”林昭在他怀里,闷声说。 姬尧光沉默了一瞬间,缓缓放下他。 林昭有些惊讶地,他又回到了先前的学宫,坐在那倾塌的高塔下。 “你们怎么在这里。”微生戊像是找到了救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凌乱地道,“天上、天上那是什么玩意啊!” 天空,魔神之手还在降临,大地开始剧烈震动,远方似乎有活人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呐喊声,恐惧宛如一块巨石,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姬尧光看着阿昭的侧脸,小鸟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泪光里的恐惧越盛,他轻轻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泪水,温柔道:“阿昭,记得,以后不要用火去碰触‘源’,你需要与它们隔离,才会护住你,就像我这样。” 林昭骤然回头:“你在说什么……” 巨手逐渐逼近,带来震耳欲聋的破空轰鸣声,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渺小。他们的手互相紧握着,指尖冰冷,仿佛已经感受到那无法逆转的终局。 “你会看到我真正的样子,”姬尧光轻叹,“不该在这耽误的,我已经知会了父神,他维持着巫国,过来会耗费很多时间,但也许,能撑到父神出手……” “老树你冷静一点……”林昭的声音带着颤抖,带着不甘和绝望,“你别乱来,我们躲到地下,应该还能再撑一会的。” 他不怕死,可以死上很多次,甚至把死亡当成一种能力,但是,但这次不一样,如果重新来了,他遇到的尧光,就不是现在的尧光了! 就不是他喜欢的尧光了! 姬尧光低下头,在他额头上碰了碰。 “尧光,我不想一个人去巫国……”林昭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轰鸣中。 因为面前已经没有了姬尧光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金色圣木,和它相比,巨蛇都显得十分可爱,它的枝丫划破天空,冲开那手带下的风压,无尽的叶片一起闪烁着光芒,星星点点,熄灭又重生。 那巨手的速度终于有所延缓。 白木却开始凋零,无数的枯叶落下,在风中如同骤雨。 树身被漆黑的光芒爬满,林昭的手按在树身上,但任凭他怎么吸食,那漆黑的光芒还是越来越快地爬满了树身,相比他抽吸的这些,树身里的腐蚀太多太满,根本不是弱小的他的可吸光的。 就在这时,那圣木之中,却有什么什么东西在跳动,漆黑的物件撕开了树干,有白色的汁液从伤口流出,源源不断,像瀑布一般,在接近地面的位置化为一场细小雨雾,带着春天的味道。 从树身中探出的,是一枚漆黑的眼球,黑烟在球上弥漫,恐怖的气息,与天空上的大手极为相似。 眼球下方,无数黑色触须将白木吸得干枯,直至枝叶纷纷垂落间,又挣扎着向上,似乎还想再抵抗一下天空的巨手。 微生戊有些茫然地甩了甩头:“我居然也有幸见证这样的场面,真是……好可惜啊。” 林昭没有理会他,他发出一声尖叫。 那并不漫长的生命里,他遇到过那么多的挫折,这却是他最难过,最痛苦的一声尖叫。 他的身体燃烧起火焰,一只虚幻的金乌影子尖叫着撕开原本的皮囊,在烈火之中膨胀,它在怒火中震动着双翅,化成巨鸟,三只爪子死死擒住树干,一口吞下那枚眼球。 一瞬间,像是吞下烙铁,漆黑的烟影爬上鸟瞳,它在地上翻滚嘶吼,不多时,眼球带着火光从虚影的腹中撕开升起,却像是小了无数倍,只有普通人眼珠一般的大小,白底黑瞳,像是盈着水波,不再带着毁灭与怨恨,而是温柔地凝视着身下渺小的人,眼中有些愁绪带着无数故事。 只是一眼,眼球就缓缓转动,重新回到了巨木体内,一瞬间,伤口愈合,瀑布似的树汁消失不见。 巨木也像是重新有了力量,拼命抵挡着天上巨手。 林昭猛地落在地上,努力想要爬起来的模样,像折断了翅膀的鸟儿。 微生戊扶起他,把他带到一处树根上。 林昭睁开眼睛,看着这少年,有些茫然:“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受腐蚀影响?” 微生戊摇头:“不知道耶,但刚刚看那个眼睛,总觉得我的眼睛在痛。” 林昭记在心底,他背靠着那已经快凋零的大树,仰望着天空:“那手想要毁灭我,若我没猜错,所谓的源,应该是巫神的尸体,我的力量触碰到源,便能让什么东西感知到我的存在,你不被影响……嗯,没准,你也是巫神转世呢。” 微生戊坐在身边,抱怨道:“那我也太惨了,现在又要转世一次了。” 林昭微微勾起唇角,他伸手按住身下大树,闭上眼睛:“不会的,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转世。绝对不会!” 他拿起一根羽毛:“我们,重新来吧。” 第40章 重逢 是你么? 带着一点微光的蛋壳里, 少年抱膝缩在昏暗的角落,四周静得出奇。 他又回来了。 “好难受。”他低声自言自语,将自己又抱紧了些,目光游离在周围角落,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一幕。失望、愤怒、无助交织在一起, 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能接受自己再死一次, 可是, 可是他的老树没有了。 那个他喜欢的人没有了。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在分开后, 才知道,原来他那么地喜欢他。 “我好难受啊……”他把头埋到膝盖里,他真的真的很努力了, 可是,他的坚持和努力,都好像是无用功。 如果以后那只大手还会来找他,他又该怎么办,如果再去认识尧光,他会不会如先前一般, 为了他, 把性命舍弃了? 他该怎么办啊! 他会再次看着的尧光死在他面前么? 这样的场面,他会再遇到么? 他把头埋得更深了, 泪水静静地滑落, 整个心像是被堵住的疼,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想去多看一眼那模拟器。 模拟,模拟……如果这是假的, 那什么才是真的? 我该怎么办啊…… 他缩在蛋壳里,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都哭痛了。 可是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应该开启模拟,然后再来牴舔伤口。 但是,他一点也不想用,他甚至不敢用。 “再一小会,一小会就好。”他抹着着眼睛,告诉自己,“我还要去找尧光,去救他,还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就在他难过的时候,突然间,外边响起了“笃笃笃”的蛋壳敲击声,像是有客人来了。 林昭心中一震,一想到外边的光景,脑海中立刻便浮现了那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人类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的恐怖故事。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犹豫彷惶抛之脑后,手中的金羽执在指尖,他心中正不畅快,当杀几个凶怪祭天。 等了一会,门外又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林昭瞬间出现在蛋壳开口,手中金焰一闪,三根翎羽飞射而出,对面的人影熟练地抬手接住,抬头的一瞬间,露出了一个俊美温柔熟悉的面孔。 “有病么!”少年半个身上还在蛋壳里,只是看到这张脸,便委屈地落下眼泪来,“哥我今天不想和你打,你给我滚远些!” 他的尧光,他的老树,他喜欢的…… “阿昭,”那人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心疼,“你听我说……” “我让你滚啊,你没听见么?”林昭抬头咆哮,但只是一瞬,便失去了语言。 面前青年神情温柔,他掌心抓着一个表盘,小鸟环绕的圆盘上三根指针,像星星一样悬浮移动,白云为字,带着清雅的草木芬芳,还是如上一个那般,花里胡哨。 “我来得有些匆忙,”姬尧光低头凝视着他,声音像流水一样地温柔地划过他心底,“只来得及做那么多,阿昭,你,还喜欢么?” 林昭捂住嘴,他眼泪止不住地滑落,终于没忍住,猛地起身,扑进尧光怀里。 “老树。”他哽咽地抱紧了他,从无声的抽泣,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 “阿昭。”姬尧光抱紧他,手指紧紧地握住了那表盘。 “我好怕去见你,又好想去找你!”少年哽咽着,“还好你过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怎么会不去找你呢,”姬尧光轻声道,“我答应过去找你的,找了你一会,所以有些晚了。” 瀚海很大,以前都是小鸟过来找他,他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所以才花了一点时间。 但还好,他找到了。 …… 相认过后,抱头痛哭一番后,林昭终于感觉自己恢复正常,元气回归,又是一个可以随时肝个天地色变的正常人了。 也就有空思考先前还没想到的事情。 而姬尧光正在蛋壳外布置树林。 他本身就是天巫之上,接近巫神的强者,看到小鸟一个人住着孤单的蛋壳,自然是不能忍的。 鸟儿怎么没有树呢? 一片翠绿的森林拔地而起,高大的林木之间,开着纯白的花儿,像一盏盏明亮的白炽灯,把树林照耀得温馨又静谧。 树洞为屋,青藤缠绕为巢,放进了那个带着温暖的蛋壳。 出口处还挂上了绿色的藤帘,里边铺上了青草地毯,还有了放置着水果的置物架。 提篮里插的白花既是点缀,又是灯盏。 在这鬼地方,也的确是个温馨的一室一厅了。 “花里胡哨……”林昭在地毯上打个滚,“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姬尧光走进蛋壳,有些好奇地看着带着微光的壳面,安静地跪坐在林昭身边,还摆上了矮几,放上了新鲜的水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昭叩了叩案几,高高在上,开始审讯。 “最开始,我便是去封印那梦境的。”姬尧光坦白。 “也就是说,从第一次灭我们的村子,你就开始和我一起重复人生了?”林昭微微磨牙。 姬尧光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是啊,我当时还以为遇到什么前所未见的大凶,将我困在幻境里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和我玩很开心吧?”想到自己这几百次的主动送人头,林昭顿时不好了,看着姬尧光时,眼里都多了几分凶狠。 “是很开心。”姬尧光微微一笑,“每次你来找我,我都好欢喜,虽然你总是一言不发就动手,但是,我也喜欢。” 林昭冷笑:“别想打马虎眼,我说中途怎么会突然多了那么多小怪,也是你给我赶过来的吧?” 姬尧光轻笑道:“是啊,阿昭成长的可快了,周围的小怪物渐渐地不够用,我还专门从玄武神骸那里抓来许多呢。” “你可真有空闲,”林昭磨牙,“所以,你看到我被柏稔抓了就来救我,那时你也是装不知道?” 姬尧光给小鸟剥了个橘子,递到他嘴边:“这怎么能是装呢,你也从未问过我啊。” “原理呢,我为什么会和你绑定呢,氐国主那边的两兄弟有可能也一起绑定么?”林昭吃了一瓣橘子,陷入思考。 “应该不会,”姬尧光回想着父神曾经提过的秘辛,“逆行时舟,很有可能是第二巫神,司宙的神威,按父神所言,在大灾之前,司宙曾经几次更改过时光,便是与此有些类似,父神说,这此法对神魂要求十分特别,至少司宙这数万年来,没找到第二个。” 林昭哼哼道:“那行吧,休息好了没有?” 姬尧光又给他递了一瓣橘子:“当然,任您吩咐。” 林昭拍开他的手:“谁要吃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得给我上正餐!” 姬尧光目露困惑,下一秒,林昭就已经扯着他的项链,将他拉到面前,轻轻贴在他左眼上,但是,那种美味的感觉并没有上来,林昭不信邪地用力吸了吸。 姬尧光心中咯噔一下,大叫不妙:“那个,你听我解释……” 林昭拉开了一根手指的距离:“解释一下。” 姬尧光小声道:“你把那眼珠吃下去后,它回到我体内时,就已经不再有腐化之源了,反而……反而正在助力我的旧伤恢复。” 林昭回想起那个生生撕开自己鸟身出来的眼珠,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个,”姬尧光立刻抓住阿昭的手,“放心,柏稔那里还有一块源,我到时把它封印了,你一样能每天吃饱……” “没事封印那玩意干嘛。我又不是只能吃它,”林昭白了他一眼,“别说话,让我想想。” 他终于想起自己有个模拟器面板了,正在打开看上一把的收获呢。 他忽略掉上边的模拟次数和一堆新学的技能,直接看最后几排。 …… 血脉:金乌之血。 巫魂:驳、金乌正魂。 评价:你经历了一场精彩的冒险,并用自己聪明才智毁灭一个小小的国度,未来可期! 奖励:1000模拟点,金乌之身(虽然很小,但那是一个真的金乌,虽然没有羽毛,虽然爪爪还卷曲在腹下,不会飞,但这确实是一只金乌)、巡天:短暂使用金乌真身,以阳光驱逐普照之地所有不详,稳定秩序。 emmmm…… 在看到评价时,林昭感觉到一阵嘲讽打来,脸上火辣辣地疼,但等看到奖励时,又瞬间觉得随这统儿怎么说吧,这奖励的确是很不错的呢。 他先是拉开了衣襟,惊喜地发现心口图腾已经不是小翅膀了,而是一只雏鸟,只是…… 这光着的鸟身子是怎么回事? 怎么只是头颈一圈有毛,腿呢?翅膀呢?这个长得跟个烧鸡似的图腾谁要啊!怎么还带这么埋汰人的? 林昭暴躁地抬头:“看什么看,没见过没毛的小鸟崽啊?” 姬尧光默默转头,不说话。 林昭感觉语气有点过,于是悄悄拉住老树的手:“咳,尧光哥哥,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姬尧光微微一笑:“我们耽误了一些时间,如今,那柏稔当是已经去了氐国,玄武神骸那必是找不到他了,所以,我们去氐国吧,正好此次,我没有灾源之困,正好再给你封印一个源物,供养你生长。” 他提起了篮子:“看,我把水果饰品都准备好了。” 林昭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很好看的水果装饰,不由挑眉:“不用这些东西,放心,二周目,哥带你无伤通关!” “这,”姬尧光怔了怔,“那我们吃住……” “吃大户啊。”林昭微微一笑,伸手在老树脸上摸了一把,“把蛋壳带上,走吧。” 第41章 坏人是怎么炼成的 教坏老树中 老树给建的新巢确实比那单调的蛋壳舒服得多, 林昭觉得睡得超级美好。 甚至在走出蛋壳来到树枝上时,看着翠绿的树林,芬芳的花朵,颇有一种隐居于世外桃园的遗世之感, 堪比高中生难得休假两天去乡下过周末了。 但离开了鸟巢, 跳到茂密的大树顶冠上,就能看到紫日依然高悬, 周围荒芜破败, 连身下这片小林木,也瞬间就充满了诡异感, 仿佛里边藏着什么大恐怖,一看就是游戏里玩家刷副本的好地方了。 “这也算是阳光明媚吧,老树!”他拍拍身下的树杆, “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瞬息间,姬尧光无声地出现在他身边,背后青藤密密缠绕,正包裹着树屋和蛋壳,由于体积过于悬殊, 一眼看去, 宛如背了一头恐龙。 “尧光哥哥可真是收拾打包的好手啊!”林昭拍手惊叹,但又疑惑道, “但你背着这个, 我们怎么出去,那下水道的直径好像也就这么点吧?” 他伸出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上次我们两上进去,都挤成一团了, 这次你把我壳带了,是要怎么走?” 姬尧光微微一笑:“巫国曾多次征伐瀚海,那通道哪可能就那么大,上次开得小,是因为父神在生气呢。” “那这次他就不会生气了?”林昭挑眉。 姬尧光双手扣印,自信从容,连上次的阵法都不摆了,直接叩念祈词:“父神在上,恳请您聆听我微薄的祈愿。瀚海之中,金乌血脉未成灭绝,荡除污秽,今我将得以重回巫国,急速开启瀚海之门。若此机缘错失,你我心中永存悔恨,恳请速应!” 胸口的法珠自动亮起悬浮,法阵道标显现。 林昭疑惑道:“咱们在树上啊,不用下地去的么?” 姬尧光矜持地道:“不用,这次我既然已经不再需要压制封印,就轮到父神求着我们回去,这次进门,绝不会是上次那种小路了!” 林昭难得看到老树有拿乔的时候,不由笑道:“你就不怕回到巫国,巫神亲自让你知道谁是爹啊。” 姬尧光微笑道:“不会,我还算重要,而你,更要紧。到了巫国可不要害怕,他肯定会对你比对我还关照。” 林昭笑道:“把你关照来这的关照么?” 正说着,周围的树木突然扭曲,仿佛海市蜃楼一般轻微晃动间,若隐若现。 林昭心中一紧,树木的影像中,如同被插入的别的图片,在扭曲闪烁中,被一帧帧覆盖,转瞬之间,他们的小树林就不见踪影,身后出现的,是庞大的氐国长城,还有已经西斜的太阳。 没有什么天旋地转和树根下水道,那是比头等舱还快的效率和速度,让林昭大为震惊。 “不是,老树,上次你召唤出那个隧道,是被针对了么?”他忍不住问。 姬尧光摸摸鼻子:“这,都是过去的小事,不必在意了。” 林昭笑了起来:“好,那尧光哥哥,快把你那珍贵的蓝贝找出来,洞开城门。” “你的壳可进不去,”姬尧光展颜一笑,“咱们换个道路,给阿锦一个惊喜。” “这次不遵守人家的规矩了?”林昭寻思不会是我把老树带坏了吧? “咱们这是过来救氐国这上下老少,不用躲躲藏藏,”姬尧光微微一笑,“再说了,我要找的,可是立规矩的人。” 他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墙。 墙上熟练地冒出一个洞口。 姬尧光从发冠上摘下一片叶子,丢了进去。 下一秒,长城震了震,猛地开出一个宛如宫门的巨大门扉,只是洞口太幽深,颇有一些请君入翁的意思。 一只巨蛇头颅突然从长城中伸出,巨蛇的眼眸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昭:“你家的树,我先借走一小会,可否?” 姬尧光正要说事不用避着阿昭,就见林昭满意地道:“有偿出借,早去早回!” 不错,这蛇有眼力劲,知道这是我家的树。 “好,城大,您自便。”它说着,一口把姬尧光吞进去,缩入长城之中,只留下一个带着悬浮石梯的门洞。 林昭踏上那石梯,等到出长城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直接到了内城。 “不愧是vip通道。”林昭有些惊叹地走到那竹木长街上,感受着被竹荫过虑后的阳光。 周围人来人往,各种方国的羽人、厌火人、蛇人都在街道上来回,让他显得毫不起眼。 他走到内城外的小摊上,那离林昭最近的中年妇人热情道:“这位小哥,要来一份烫杂菜么?我们氐国最好的竹笋、韭、豚肉、豆芽,加上我家秘制的酱料,绝对好吃,试试吧!” 林昭微微一笑:“好啊,来一碗。” 他坐在小板凳上,滚烫的菜很快端来,热气蒸腾,一口下去,便是与水果截然不同的满足。 虽然身边没有老树跟着一起吃,但期待感依然拉满。 这样的人间烟火,他最喜欢了。 吃完一碗菜,他突然想起这次没有老树,他身上好像、似乎、也许、可能……没有钱? 但问题不大。 林昭从板凳上悄悄扣下一小块木头,在里边藏了一点火种:“这个是巫国新发行圣木,可以净化污秽,燃烧时间长,效果好,你可以卖到那些店里换钱。” 妇人顿时有些惶恐:“巫师大人,可是咱没钱找给您……” “嗯……”林昭想了想,突然伸手,拉住一个提桶路过的熟人,“小戊啊,借一金贝。” “一金贝?”微生戊大惊,“你怎么不去抢,我的零花钱一月也就二十蓝贝!” 林昭笑道:“借我之后,我保证你接下来再也不用擦栏杆。” 微生戊果断拿出自己的积蓄,道:“都给你!” …… 氐国,望楼之中,氐国的副君正翻看即将进行的大挑拣名单,心不在焉。身旁站着的是一位肩上站着兔子的少年,他们正在就名单问题进行激烈讨论。 “副君,你的病是不是入脑了?”计妄之几乎要跳起来,“怎么可能将所有巫徒都送去参加大挑拣,你以为巫国大青川的关主会认你么?他谁都不会认!逼急了他,你一个人都放不进去!” 姒锦轻咳了两声:“那也要堵在那里,能堵多少是多少,责任我来背。” “国主给你背的责任已经够多了,您能不能别给他添麻烦了?” “献祭的事,源鬼那边已经选中我们了。”姒锦平静道。 “什么?”计妄之大惊失色,随后面露恨意,“副君,难道就不能和各方国联手,剿灭了这些害虫么?” “你以为源鬼这些年势力为什么越来越大,”姒锦叹息道,“巫国不给地气,国境便会被腐蚀侵蚀,各大方国这些年是必然要收缩防线的。如果不想收缩防线,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抢夺别国剩下的地气。” “可恨!”计妄之咬牙。 他当然没有问题为什么不可收缩防线这种话,每一次收缩,就等于要放弃方国外层的各大附属土地,只剩下中心都城,没有了资源,没有了种植的土地,收缩之后,也过是在等待下一次死亡而已。 而且,那些土地的开垦,都是无数战士们用血肉换来,每寸都极为珍贵,又有谁舍得放弃呢? “所以,源鬼这次,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姒锦苦笑道,“哥哥已经在异化的边缘,西方又是瀚海,各大方国都不看好我们能守住,怕是早早就已经开始瓜分我们的巫徒和地气了。” “只有凡人是不需要的对吗?”计妄之冷笑,“因为他们自己就已经快养不活本国的黎民们了。” 姒锦点头:“不过,事在人为,既然如此局面了,便也只能拼一把,看这一次,能活下来多少,便是多少吧。我要求,你快点分发下去。” 计妄之无奈地告退,走的时候,还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姒锦看着他离开,这位愁容满面的病美人轻轻靠在榻上小憩。 就在这时,他心神一动,等了数息,便看一道金色光影冲进了自家小院。 这位副君瞬间面露惊慌,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谁?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可是这帝国的副君,我的哥哥是天巫,如果你对我不利,他可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他还惊恐地捂住唇,准备吐个血。 看到这场面,林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装什么装,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姒锦更慌了:“不行,我绝不会被你胁迫的,我是氐国的副君,便是自尽也不……” 林昭果断道:“我是来和你合作的。” 姒锦楚楚可怜:“哪里有这样的合作?合作的话请,通过内务把文书递过来。我才不会接受这样的私下合作,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干了什么事呢!” 林昭气笑了:“不私下合作?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不知道吗?” 姒锦捧心痛苦道:“你知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若有什么知道的,那你还来问,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不知道你的规矩就不能来问吗?对了,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敢这样对我说话?知不知道我喊一声外面就会有多少人进来!” 林昭微微一笑,“好吧,既然你这样油盐不进,那就别怪我放大招了。嗯……” 说到这,他顿了顿:“你也不想你装病的事情被你哥哥知道吧?” 姒锦心中大惊,整个人都懵逼了,但面上却仍旧装出娇弱无助的模样。他心里清楚,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他在装病,但都被他精湛的演技和哥哥的惨状给糊弄过去了。 所以……副君从容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骗我哥哥,他才不会相信你呢。” 第42章 重新认识 我喜欢这只鸟儿 姒锦本来就快死得面色更加难看了, 甚至感到了绝望。 这不知从哪来的小屁孩儿说他在装病,哥哥可能不会相信,但姬尧光的信誉这圈子里可是好得很,如果他说自己是在装病, 哪怕他不是装病, 他哥哥肯定也会爆炸,那后果, 他简直不敢想。 这种情况让姒锦无奈至极, 以他的修为,更没办法在姬尧光搞什么杀人灭口, 只能恐惧颤抖道:“好吧,算你们赢了,想要我怎么配合?” 林昭一时无语:“你这什么情况, 正常一点,我是来帮你对抗源鬼的,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吧?” 姒锦一怔,神色终于平静起来:“你们一个来历不明,直接掀了我老底,一个是天天在我兄长身边说我坏话, 离间感情的流放罪人, 然后说是来帮我对抗源鬼……想想,这话你信么?” 林昭正想着要怎么说, 身边的姬尧光却突然道:“阿锦, 你便不做什么解释么?” 姒锦微微挑眉:“要什么解释?你这是要为我哥打抱不平了么?” 姬尧光沉默数息,才温和道:“我先前去见了你兄长,告诉他要来探望你,才寻阿昭一起过来, 你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晓,但我觉得,是否有什么苦衷误会……” 居然还有送上门的台阶,姒锦顿时露出了委屈之色,脑子飞速运转,一张口,立刻就要编一个谎话。 林昭翻了白眼,上前搭住姒锦的手,吃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腐蚀。 于是瞬间,姒锦的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那张开的嘴,却没能合上,就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麻雀。 他谨慎地摸了摸手背,感受了一下,又抬头确认一般,定定地看着姬尧光,仿佛在寻找一个答案。 姬尧光微微点头,姒锦是在先前的时光里没有对小鸟生过恶意的,可以信任。 姒锦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但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倒是一边的小鸟儿发出了极为嚣张的大笑,声音极响,以至于远方许多人侧目。 “那个,能让我看看么?”姒锦看着林昭,小心地问。 “看看什么?”林昭莫名其妙。 “就是鸟啊,”姒锦指指天上,整个人呼吸都急促了,“那个鸟啊!” 林昭想到胸口那没毛的鸟儿,顿时不悦:“做梦呢,老树都没看过那鸟儿,你凭什么第一个看啊 !” 他可是要准备出一只羽翼丰满的大金乌给老树看的,如今那只小鸟崽,他连洗澡都不想看第二眼。 姬尧光想说我看过图腾,但一想好像确实没见过阿昭正身,所以只是微微弯起唇角,看姒锦时,眉宇间不自主地就有了属于正宫的一抹矜持与骄傲。 姒锦倒是没有失望,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为什么被确定为必死的青帝会再回到此地了,他带来的,也不会是灾劫,而是一种珍贵无比的东西,甚至,姒锦觉得树蠢是蠢,但真是有点大爱在身的,至少自己若是得到这只金乌,就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此事。 于是,在他深吸一口气后:“那就先从我这说起吧,两位请上座,这件事,说起来有些话长!” 他伸手在桌上扣动两下,周围立刻飞出一群小鸟,叼着华丽的羽衣羽冠给他换上,有的直接飞到他的眉眼间,变成了新的血肉,整个人焕发新生。 姬尧光略有惊叹:“所以,这些年,你是把自己的血肉精气化为图腾保存,难怪连荼巫也没查出你的病症,毕竟,这也算真的血魂亏损溃散,只是你没把血肉精气存在身上。” 姒锦微微一笑:“过奖了。” 姬尧光可没想夸奖他,只是默默带着阿昭入座。 还有鸟儿叼着的美酒、烤肉、鱼虾等各种食物的盏盘入到桌上。 片刻后,他感慨地坐在两人对面,给两人倒了茶:“唉,不知多少年没穿好吃好了,这也是托了你们的福啊!” 姬尧光对这些毫不在意,他什么好东西没享受过,只是拿起一杯茶,静静地品尝。 林昭则好奇地品尝起这些大菜,胳膊碰着老树,指了指远一点的炸小鱼。 姬尧光立刻把严肃的表情换下,微笑着动手夹到他嘴边。 姒锦想说话都被哽了一下,等那少年一口吃下小鱼,才幽幽道:“当初第九次无光海一役,青帝你还记得么?” “记得,”姬尧光看林昭不解,解释道,“无光海在巫国之东,是一个比妖墟瀚海还要险恶的所在,海中有海妖凶兽,每隔数百年,便要掀起一次海啸大难,每次都有玄武一级的大凶袭击东方六国,为此,我长年镇守在那里。” 姒锦继续道:“那一次,一连陨落了三位天巫,兄长和我都受了不轻的伤,我的心神被鲲鹏大凶所摄,明明修为损伤不大,但却再也没有了对敌之勇……那种一上战场就想跑的心,怎么对人提起呢,迫于无奈,我只能装病。” “但这一装,便回不了头了,”姒锦无奈叹息道,“老哥以前那火爆脾气在这事后,收敛了许多,他以前,并不委曲求全,可这之后,他已经能顶起门楣,有这样的哥哥,我又怎么能好来,拖他后腿呢?” 林昭忍不住笑道:“少在这强调客观理由,你就是看氐国主厉害了,所以想躺平混吃混喝罢了。” “是啊,”被人一语戳穿,姒锦也不生气,他微微一笑:“也不全是如此,我以前不愿意兄长出尽全力,是因为看不到一点破局之法。” 说到这,他手指点,无形涟漪从指尖透出,扭曲出一张地图,中心位置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但周围却标注了二十四方国和山川地形:“你们看,从千年前扩张之策执行,二十四方国已经建立了快一千年,但也就到这里了,方国和巫国的资源,供养不出更多的巫师了。” “但是,无论是方国还是巫国,各地的人丁数量还在增长,以那种速度,本该早就爆发饥荒,但却从未有过这种事发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姬尧光沉默了一下:“虽然巫神严厉禁止献祭之法,可是这些年,巫国与方国增长的人丁,却都大多不见了。” 林昭震惊,吃得小鱼也不香了:“什么叫不见了?” 姒锦长叹道:“献祭固然是饮鸠止渴之法,但你想一想,如果一个家族,数十数百口人,全靠着一位巫师执掌门庭,如果巫师死去,他的家族便会沦为普通的庶民,那么,他会不会动摇,他的家人会不会怂恿他冒险?” “这些年,各地方国的人口贩卖,甚至成为一种极为赚钱的产业,”姒锦冷笑,“若不是有巫神压制,此事怕是早就摆上明面,我甚至怀疑,上次你遇到大难,就是上了他们的当,你固然是救下了东方六国数亿万子民,也防止了镇海界的崩塌,维持了巫国东线不毁,可你本身的陨落,却是让二十四方国的人心崩塌,哪怕巫神严禁了此事传播,但你的离开,又哪是一纸禁令挡得的住的。” 林昭大怒:“难道这种事就没有管管吗?” “管啊,”姒锦微微一笑,“但管归管,做归做,人家本来就要死了,死了也是牵连家人,犯罪也不过是一样的结果,既然结果都一样,为何不赌一把呢??” 姬尧光的手指捏紧,他当然知晓当年的选择会有什么后果,但那时,他怎么选择都会是错误。 林昭顿时握住老树捏紧的拳头,挑眉道:“无光海是老树一个人的吗?别的人都死光了吗?少在这道德绑架,如果一个国家必须倚仗某个事物才能维持,那最该做的,就是做好维持不了时的准备,接受现实,而不是去拷问别人该不该做!” 姒锦轻轻一咳,神情却是温和而包容:“唉,我这么说话是习惯了,阿昭不喜欢听,我以后不讲就是。” “另外,听说你还不会飞,一定没有体会过飞翔之美,”姒锦微笑道,“我这里有件羽衣,你要不要试试……” 林昭才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雏鸟:“不用了,你留着就好。” 姒锦也不纠结,继续道:“所以,这些年各大方国分为两派,一派希望巫国垂怜,得到更多的支持,一派则觉得需要自立,生存无罪,没有东西,便向其它诸国去求取。” “而这次,我哥出了问题,但他又不愿意献祭,”姒锦平静道,“所以,我干脆就赌一把,先和源鬼合作,表示愿意献祭来治病,然后,便会引来一些想要加入其中,分一杯羹的巫者,那些巫者一人,便能抵千百凡人,只要将他们反向献上,那位‘源’也不会计较灵性来源吧?到时我哥救下了,氐国也能保住大半。” “最坏也不过是氐国全灭,和本来的结果大差不差,好了,这就是我全部的计划了。”姒锦做完总结,“这里边最大的底气,就是我本身是没有病的,在关键时刻,一位天巫左右局势并不难。” 林昭听完全程:“嗯,虽然只是计划且漏洞百出,但是你还是努力过的。” 姒锦微笑道:“所以,阿昭来帮我,我真是太幸运了!” “想来青帝囊中羞涩,你一定还没有落脚地吧,”他微笑着抬手,周围的地图水势瞬间出现在面前:“来,这个家园是我最喜欢别院,有水池、有鸟架,有金丝巢,风景也好,你不嫌弃的话,倒可以略做休息,再做商谈。” 第43章 是这样的 生活不易 面对这种直接上脸的挑衅, 姬尧光倒是没有介意:“那就多谢了。” 林昭却看不过去了,长眉一挑:“谢什么谢,这些都是你先前送他的钱,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也不要你这副君全还, 能看着能还多少就给多少吧!” 姒锦有些惊讶地看着姬尧光,眼珠转了转, 微笑道:“看不出来啊, 姬尧光你这一次,倒是因祸得福了……嗯, 阿昭啊,我倒不是说这树不好,但是他是有些麻烦在身上的, 如果你以后想帮你家这树解决麻烦,大可以来找我,我虽然不算太厉害,倒也能帮上忙。” 林昭顿时心生警惕,看向老树,皱眉道:“什么麻烦在身, 你把话说得明白些。” 姬尧光欲言又止, 但沉默数息后,还是没有说话。 姒锦微微一笑:“姬兄啊, 别怪为弟我多话, 实在是这样的大事不好不说出来吧,当初无光海一役,你身受腐蚀,无法再履行职责, 重压之下,不得不将春神权柄交出一部分,让巫国再造一位青帝,这次权柄争夺,许多氏族、方国、甚至大山荼都废了大力气,所以这次您回去,肯定会有许多人不想你回去,那些腥风血雨……” 林昭不由切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老树喜欢,那就争回来,他不喜欢,那就丢出去,行了,你说这么多废话,是怕我把事告诉你哥么?放心,这么大把柄我才舍不得交出去。” 姒锦的微笑僵在脸上,然后渐渐变成面无表情:“那就好,需要我送你过去,还是我的鸟儿带你过去?” 林昭笑道:“鸟就可以。” 姒锦轻嗤了一声,一只小鸟从他掌心飞出,带着的星星点点光芒的尾迹划出一条明显的路径。 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那就先告辞了,”姬尧光把桌上小鸟爱吃的东西用藤盒打包,“阿黎的事,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倒也不必急,阿昭不会用这种事拿捏人的。” 林昭歪了歪头:“那我先走了,好好再完善一下计划,把我加进去,记得,我可就帮这一次忙。” 姒锦看着他们离开,想了想,又变成先前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开始想着要怎么修改计划。 他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倒是勾起了唇角,先前的计划太冒险了,但如今多了两根大腿,要是不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虽然有一条腿还很小,不过,早做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这姬尧光还行,没独占,第一次觉得,老哥交的朋友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 “姒锦为何这么怕他哥哥啊,真会打死他吗?”走在路上,跟着那只小鸟,林昭很好奇。 “阿黎当年是背着他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说是哥哥,事实上和父亲也差不离了。”姬尧光无奈道,“阿黎当年管教甚严,姒锦便有些逆反,但做了错事,又害怕被兄长发现,已经成一种习惯了吧。” “他也是天巫,为什么不自立门户,这样就不会被兄长管头管脚了吧?”林昭超好奇,“他就不想要自由吗?” 他高三毕业最想的事情就是美好的大学生活,享受那种可以恣意花钱,然后过不健康生活的日子。 “他倒也不是没有自立门户过……”姬尧光忍不住笑了笑,“甚至那时,他的学派、恋人、新的职阶领地都已经分好了,只不过正好赶上他‘病’了。” 林昭顿时明悟:“原来是自做孽啊!” “他‘病’了之后,学派立刻重新选了首领,那位首领就是他的恋人,领地也被别人活动走了……” “他哥没给他做主么?”林昭惊讶。 “倒也不是没做,但那些人都重金赔偿了许多宝药,阿黎权衡之后,就……就当补偿了。” 林昭感慨:“这真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啊。” “我以前看他如此病重,却云淡风轻,还十分钦佩,觉得我以后若是遇到如此境地,也当容宠不惊才是,”说到这,姬尧光难得有些抱怨,“谁知如今看来,都是被他骗了。” “对啊,老树你的心态是真的好,”说到这,林昭习惯性地摸了老树的脸,“应该没有比你更情绪稳定的树了!” “这是自然,”姬尧光微微一笑,“就算在草木图腾的所有巫师里,我也是最稳的。” 两人说笑着,那小鸟带路速度很快,很快,便来到一处漂亮的小庄园里。 竹林摇曳,鸟语花香,还有水雾从池塘上飘出,庭院静谧而幽深,看着就个好地方。 姬尧光微笑着将一处草地变成了树林,树根盘绕上升,簇拥着一个蛋壳从地底升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鸟巢。 “不错,那我们以后的落脚点,就选这里了。” 林昭跳进蛋壳里,在铺着青草的地毯上打了个滚,闻着草木青香,觉得还不够,于是跳起来,一把抱住老树,把僵住的老树扑到在地毯上,像抱着大抱枕一样,在地毯上打了两个滚,终于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把老树放开。 啊,这才是生活啊! 老树默默躺在一边,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压下嘴角,只能把头转过去,宛如一个被调戏过的小姑娘,等着再被袭击一次。 但林昭已经坐到一边,打开食盒,咔嚓咔嚓地嚼起炸小鱼:“老树你也来吃啊。” 姬尧光安静地起身,凝视那炸小鱼好半天,才幽幽道:“不必了,我不喜欢吃鱼。” - 同一时间,微生戊拿着一枚羽毛,正爱不释手地把玩。 太棒了,他用一金贝,在一位巫师那里换来一件宝物,可以在人巫面前隐身,那位巫师还说,只要隐藏自身,跟着父亲走半天,就能找到让自己不擦栏杆的办法。 呵呵,这事还用他来说? 微生戊才走进家门,就使用了羽毛,藏进了父亲从不许他进入的书房里。 只是他才进书房,外边就传来动静,父亲回来了。 他急忙躲好,带着一点激动地竖起耳朵,感觉到了刺激。 啊,居然还有统军郁离之,他父亲什么时候攀上这样的大人物了? 微生戊有点疑惑,他家虽然有祖灵图腾,但这些年已经没落,族人修到人巫也就顶天了,巫者以修为分高下,地巫和人巫的差距,有的甚至比人巫和凡人还大。 “郁巫,消息就是这些,献祭的事情,全由柏巫把关,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就由您主持祭祀。”微生洛恭敬地道。 “我已知晓,只是这次,一共要派十六位源使,是太多了?”郁离之沉稳的声音传来。 “给柏巫晋升天巫的份量是留足了,剩下的,就看您愿意不愿意,把巫徒们留下来了。”微生洛的话语十分恭敬,却也带着无尽的恶意,“巫徒虽然年幼,灵力低微,但气血旺盛,灵性极强,这两百万巫徒,抵得过两千万的庶民,只要将他们留下,那剩下的献祭份量,足够再造两位天巫。” 郁离之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那长子,也是巫徒吧?” 微生洛淡定道:“他生性愚昧,不懂变通,不知人情,只知好勇斗狠,对我也不甚尊敬,他在或不在,于大计并无影响。” “但我不愿意,”郁离之果断道,“那些巫徒,也有吾族之人,更是氐国未来,你想晋升我知道,但有些事情,你吃不下,拿到你那一份便足矣,莫要多想。” 两人又为祭品的事情商量了一会,便又一起出去了。 在书房的微生戊僵立许久,静静坐到天黑。 他的世界,崩溃了。 过了好久,才有人在他身边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啊!” 柏壤有些担心地道:“再过一会就要查寝了,你要是不回去,怕是又要被加罚半月的洒扫了。” “我要打死你,把你的尸体送到大学官处,揭发你们恶行!”微生戊看着他,恶狠狠地道。 “啊,有必要么?”柏壤无奈地坐到他身边,看他抹了抹眼泪,突然道,“也不是不可以,你打吧。” 微生戊一愣。 “我会装死,而且装的很像,”柏壤认真道,“你用完了,找个地方把我埋掉就好。” “如果我要烧了你呢?” “有这么大仇么?”柏壤沉默了一下,“要不然,我把我哥的位置给你讲讲?” “我是不是看着很好骗?” “倒也没有,你不信,我不讲就是……”柏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真的不回宿舍吗?” “……你和我走!” “怎么?” “去找一个人,他今天既然指点我,肯定有用意,我们去找他,说不定有用!” 第44章 不嫌事大 自投罗网 林昭吃完晚饭时, 姒锦找了过来。 这位重新打扮了一番的青年衣着 华丽,气质温柔优雅,居然有几分像姬尧光。 “阿昭,你是第一次来氐国吧, 兄长我准备尽一尽地主之谊, 可愿与我一并去见证一番城中繁华夜市?”姒锦热情地问。 “啊,不是说晚上诡异活动频繁, 所以有宵禁, 没有夜市么?”林昭疑惑。 “这是姬尧光给你说的吧,”姒锦微微一笑, “这些禁法,哪里管得到巫者呢,姬尧光生性无趣, 又十分自律,从不触犯法规,别人自然也不会去找他。” 林昭心说所以我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三生就要去见识酒吧生活了吗? 那,必然是要长长见识的! 于是他看了一眼老树。 姬尧光微笑道:“入乡随俗,阿锦可愿意加我一个。” 姒锦表情顿时扭曲,但还是道:“这, 只要小昭愿意, 我自是没有意见……” “我当然愿意和老树一起去长长见识,”林昭果断道, “快走快走。” 姒锦兴味的目光打量了老树:“好啊!” 于是带着他们一起出门。 一路上姒锦热情的向他们介绍起来就要到达的地下交易市场。因为姒锦对很多物品征收重税, 所以这里的逃税现象非常严重。 也就催生了这一个在二十四方国都非常有名的“自由”市场。 林昭疑惑:“既然你自己都知道这个税务非常严重,为什么还要收这样的重税?税收过高会引起萧条,不是吗?” 姒锦提起这事儿就心情不好:“这事儿不都还要怪我那个哥哥吗?他掏空家底修筑的巴长城。解决了天量的防御支出。让那些乡下小巫赚到了非常丰厚的奖励。就这样他们还拼命想偷税漏税,我当然不能便宜了他们。” 林昭皱眉道:“我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虽然他们赚的钱给你交的税少了, 可是他们在氐国修整维护,也是在你这里花啊,壮大的是你国家,为了这钱去限制他们成长,会不会目光短浅了?” 姒锦笑出声来:“小昭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呢,小昭对于我们这不太清楚,他们是不会把钱花到普通人身上的,也不会留在氐国。他们唯一的愿望和期盼就是回到巫国。” 他轻声叹息:“无论我和兄长多么努力,他们想的都只是回到巫国。而不是在这里守卫着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被颠覆的边境。他们向往好的生活无可厚非,那么我要求他们多留下些东西,也不过分吧?” 林昭:“你淋过雨,所以要撕了别人的伞,还给人下冰雹!” 姒锦温柔道:“当然啦,现在有小昭在,我会好好改正,成为一个像姬尧光这样的好人……” 还热情地分发了两个可以隐蔽气息声音的面具,说是去那里必需要有的装备。 “你怎么会允许这种地方存在?”姬尧光疑惑。 “我这不是有病在身不能打人。这个地下商会的主人不但狡猾,还挺能打。平时做事儿也不出格,我就只能忍让一下。”姒锦磨牙,提起这事就一肚子火。 只是到了地方后…… 姒锦在那面墙上连敲了四次,每次说的暗语都不对,被反复连续拒之门外。 “这……”姒锦有些挂不住脸,但好在戴了而具,“我平时都躺着,很少出门,这也只是听人提过。” 正在他要敲第五次门时,旁边伸来一只戴着皮手套的胳膊,轻轻敲动了墙壁,低沉地说出了暗语:“夜正当时。” 门于是打开了。 三个人都对那个新来的面具人表示了感谢。 “不用谢,”对方微微一笑,“请我喝一杯就好。” 这当然没有问题。 于是三人时了夜店,店中气氛旖旎,并不火热,一名巫者在台上浅吟低唱,语调温柔,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来一段爱情的邂逅。 “这歌,好像有点特别啊!”三人和偶遇的一人在角落找了个地方,点了一盏酒,林昭就好奇地开口了。 “这是魂歌,能触动心神的曲调,”姬尧光解释道,“这人修行的‘天音净魂巫流’只是普通巫师,触发有限,如果他已经达到地巫之境,就可以大范围洗涤心魂中的腐蚀和阴影,会是各大方国领军的坐上宾客,如今最有名的‘巫蒙’就是如此,但他每次收取的费用也极为不菲,我离开时,他的出场费已经达到了六百万金贝。” “啊,这样的技能,居然还要收这么贵的费用?”林昭惊讶,“这也太那个了些。” “他是天音流派的顶梁柱,为了培养他,花费了天量的物资,”姬尧光悄悄给林昭分享这个流派的底细,“这事还是阿锦起的头,他研究出一种‘凝聚众生祈祷念力’办法,借众生念力修行,但这办法其它人用,却无法成功将念力转化成修行资粮,总会出现各种意外,致使让这个流派几乎暴毙,直到蒙真这,他的理论是‘钱怎么就不算是众生的念力’呢,靠着这个办法,硬生生砸资源,把他修行到地巫境界了。” 林昭咋舌,又疑惑道:“那怎么不用这个办法,多弄一些这样的巫师,帮助大家净化腐蚀呢?” “地巫并不是那么好突破的,在巫国,成为人巫,就已经可以统领一支万人大军了,地巫更是十万大军的统领。”姬尧光道,“要真这么容易,巫师们怕是都去混祭祀圈了。” “ 所以,在这一道上,实力最强的是老鸟?”林昭还真没想到老鸟看起来弱,这辅助能力那么强。 “也不是那么强,”姒锦微微一笑,“都排不入巫国前一百。” 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巫师淡定地品酒,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大厅里燃烧着篝火,不时有一对对情侣围绕着篝火跳跃,也不时有人路过他们这里,表示了想喝一杯的邀请,都被他们拒绝了。 终于等到歌舞暖场结束。篝火周围的人群退去。各种稀稀拉拉的夜市摊贩便出现在了那里。 同一时间,吧台处的几名巫师背后也跳出了几个木头面板,上面一一罗列的今日新到的各种物品以及价格。 姬尧光眼前一亮,立刻过去,要求购买货物上面的宇光石。 林昭摸着自己手上的半成品怀表,微微勾起唇角感觉到了满意。 不过…… “宇光石是巫神闭关之地自然生长的矿物,不算稀有。要不了1万金贝……”老树正在温和的讲价,“3000金贝才是正常价格……” “你这人,买个宇光石怎么还砍价呢?1000金币,我要了。”姒锦微笑上前,把一千金贝的金票和氐国的追税令一起放桌上。 “真是有趣,”旁边一个戴面具的少年声音响起,“这里居然还能强买强卖,一万我要了,不还价。” 这热闹一来,周围立刻便有了围观群众,纷纷声讨姒锦:“这玩意是谁带进来的?” “就是,那扒皮玩意能活你不会以为自己也能活吧?” “上,把他剥光了挂门口去,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一时间,几乎所有巫师都围了上来。 姒锦给小昭说了声:“别怕,看我的。” 下一秒,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姒锦的身体宛如电光火石,那些上前闹事的都让他用不同形状在屋檐上挂了起来,还挂的很有仪式感……对于一名天巫来说,这个实在不需要图腾,有手就行。 包括那个出价10000的少年,也被挂了上去。 打完,他拍拍手,优雅得坐柜台面前:“1000金贝,懂?” 那位掌柜抖抖嘴皮,居然还没有区服,而是弱弱看像带他们进来的那位面具巫师:“老大……” “这里不太好打,”那位高挑的面具巫师缓缓起身,礼貌道,“可以换个地方吗?” “本来不可以,”姒锦微微一笑,“不过你刚刚帮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说完他身形渐渐消失。 那面具巫师也微微点头,瞬间消失在原地。 姬尧光看到小鸟那想要吃瓜的眼神,也带着他瞬间不见。 只有挂屋檐上的少年巫师慢慢爬下来,叹了口气:“什么石头啊,居然有三个天巫来抢,这是用了能成神?” 他走到柜台前:“宇光石给我吧,一万金贝……” 虽然不是什么大宝贝,但是宇光石大多都是供应巫国和方国驻军,流出来的很少,一万金很合理。 他在瀚海有个储物也方便一些。 都计划之后,想再找这种物美价廉不怕闹事的黑市,可就不好找了。 第45章 初次相见? 我叫昭 氐国一处高塔之上的天空里, 洁白的云层围绕,像一处云台,突然间就出现了两个人影。 林昭左右顾盼:“热闹呢?怎么就我们两个?” “云台是各地方国专门给巫者解决争斗的地方,这里的空间有有巫神的权柄加持, 不超过一国之君的力量, 就不会释放出去。”姬尧光的微笑从容且淡定,“我速度还算快, 就先带你来了。” 说着, 他拉着阿昭的手,用脚下的云团捏了一个大大的云床, 坐在上边,轻轻软软如卧沙发,姬尧光还拿出了果盘, 摆上了几片已经切好的甜瓜。 “优秀啊!来,我们边吃边等。”林昭递了一片到姬尧光嘴边。 姬尧光面色微红,就要张口去咬…… “让你拿着!”林昭翻了个白眼,“手,长手了吧!” 姬尧光默默地伸手接过。 就在这时,姒锦终于到了, 他拿了一片瓜, 咬了一口,然后啧啧道:“啊, 甜美的瓜啊, 你为何就变得索然无味。可是种瓜人的心情低落,影响了你的味道?” 那瞬间,生平第一次,姬尧光生起了把这家伙关入鸟笼的冲动。 “瓜都塞不住你的嘴!”林昭挑眉, “你怎么还不打,那人都等你半天了!怕了?” 在姒锦出现时,那个黑市巫师就已经无声降临,高挑的身姿,穿戴整齐的铠甲,头盔下静静披散的长发,面具雕刻得古朴俊美,持枪静立在原地,就已经有了与道相融的气势。 “原来是你啊,”姒锦微微一笑,“早就听说,巫国那孱弱不堪的赏金之徒里出现一位天巫,时常接取雇佣大单,是那些赏金之徒崇拜的对象,所有方国都在招揽探听你的底细,没想到你居然氐国,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太好了,他这次,又可以收服一位天巫了! 这可是巫国唯一一位没有固定势力的天巫,一但收服,必然能在小金乌眼里留下巨大好感。 姒锦是非常高兴且有优越感的。 姬尧光那点小意温柔不过是下乘之道。 真男人,就该大杀四方,开疆拓土,为世人所不敢为! 他这些年躺平得很安详,但胸怀利器无法使用,总是让人心中郁结不畅,如今既可以使用力量,又可以在小金乌面前刷一波实力,岂不是快哉? 他的实力当然是没办法和那老树比的,但那小金乌毕竟小,连真身都不愿意让人看,那肯定就破壳没多久——除非没有羽毛,否则哪有鸟忍得住不在其它羽类面前炫耀羽毛的? 一想到此,姒锦发出一声大笑,周围无数飞鸟盘绕凝聚,巨大的洪流接天连地,手中法决掐动,周围便出现了层层叠叠的梦幻之音,仿佛有一位朦胧的女子在远方明月之上高歌起舞,让人忍不陷入沉睡之中。 那高大修长的身影似乎也在这一声音出现一瞬间,僵住了。 “年轻的巫师啊,”姒锦的声音悠扬婉转,仿佛在吟唱,“你疲惫吧,你悲伤吧,你有绝强的天赋,但却不用巫法,是因为出身低微吧……” 那高大修长的身影陷入沉默。 “你痛苦吧,留恋赏金,拒绝招揽,是为从前被人拒绝的屈辱吧?” “你寂寞吧?身为天巫,却不愿聚集势力,是因为亲人都不在了吧?” 那高大修长的身影缓缓捏紧了拳头。 姒锦更觉得胜券在握,他的声音更加虚幻,更加重叠,像无数熟悉的人在耳边劝慰:“拜服我吧,我会让你得偿所愿,我给你家人、梦想,术法、还有,未来……” 那高大修长的巫师终于抬起头,他一个跨步,骤然出现在姒锦面前,眨眼间,一记重拳就砸在姒锦小腹上。 没有巫力,没有法则,那是最为纯粹的力量与速度,不理会任何干扰,一意破千念,一力破万法,如陨星坠地,如山河崩塌。 顿时,姒锦的呢喃卡在喉咙里。 周围的小鸟也齐齐一顿,瞬间发出了惊天尖叫。 姒锦的身体飞快化为无数鸟儿,尖叫着乱飞,那高大巫师却是直接从数不清的鸟群里拎出完全不起眼的一只,狠狠一记重拳,砸在鸟儿柔软的身体上,顿时爆出一团血沫。 林昭看得心神一震:“啊,老树,姒锦不会被人打死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捞他一把?” 毕竟后边的计划还要他帮忙呢。 姬尧光轻轻按住他的手,浅笑道:“没事,天巫身体强悍无比,就算打碎他的头骨,也会在瞬间愈合,极难杀死。” 而这时,那些小鸟终于反应过来,鸟群中又有一只羽毛乱飞地冲向林昭,中途又挨了好几记把它打碎的重拳,终于成功躲到林昭身后,瑟瑟发抖:“昭昭救我啊,我是你救好的,你忘记了么?” 又是一拳过来,林昭转头,姬尧光微微一笑,抬手轻松地接下这毫无力量的一拳:“阿黎,差不多了,再打就真死了。” 那位巫师终于收回拳头,伸手揭下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美到难以分辨性别的脸,修长的凤眼斜横,鼻峰挺而不锐,花瓣样的柔软的唇,长发随风而起,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就有一种难言的寂灭之美,仿佛他正踏着尸山,趟过血海的长路,毫无犹豫。 林昭还是第一次见到氐国主人身时的样子,就是吧,这落差不是有点大? 他悄悄问姬尧光:“老树啊,你不是说氐国主,他脑子不好用么?” “巫者使用图腾时,很少不被图腾影响,只分大小而已,”姬尧光微笑看了一眼氐国主,大方道,“氐国主的巴蛇图腾是大凶中最无智、凶狠的兽魂,若不是氐国主本身聪慧至极,也就不可能在使用图腾时,还保持着基本的判断,和敏锐的直觉了。” “解释完了么?”姒黎平静地收起拳套,露出修长的五指,又握了握拳,漆黑的眼眸看着姒锦,淡然道,“出来,该你解释了。” 姒锦抖得都快哭出来了,这是什么运气啊,他刚刚的发言居然都成了回旋镖。 “那个,”林昭按住想要解释的老树,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姒锦的病是我治好的,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这打挨的不冤枉!这次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说到这,他忍不住抬头看着这位氐国的传奇国主,目光里带着好奇,伸手道:“认识一下吧,我叫昭。” 他手中冒出一缕火焰,六千多度的高温,以四面八方,天空中的腐蚀为源,不熄不灭,不动不移。 他当然可以什么事都让老树出面,但那是不对的,他既然有了特殊的能力,就要主动去面对,去尝试,反正老树陪着他,麻烦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多死几次……啊等等? 林昭突然想起,他好像还没开模拟? 噫,果然最近太浪了,还是模拟开起来吧,不然老树不挂个重生十字章,他总是不安心啊。 嗯,这个复活点不太好,还是回去蛋壳里再挂吧。 而氐国主凝视着那缕火焰数息后,伸出一根手指,缓缓触碰了那火焰。 那一瞬间,身上的所有腐蚀、枷锁,全然在这火中燃烧,仿若新生。 不,这就是新生! 姒黎非常清楚,自己已经在异化的边缘,哪怕极力克制,能坚持的时日也所剩无几,但在这火焰烧灼之后,他就已经取回了真正的力量,至少三百年内,不必再担心堕入黑暗。 而且,他还救回了阿锦和尧光。 原来,如此。 这真是,他这一世,遇到过的最动人的消息。 于是,他展颜一笑:“能被您救回,是锦的福气。我是姒黎,在尧光不能离开您太远时,我便会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剑。” “真的么?”这忠心来得太快,林昭忍不住搞事道,“这样的话,若我的请求和巫神的命令起了冲突,你听谁的?” 姒黎似笑非笑地看着另外一人,温柔道:“那当然是听尧光兄的。” 林昭眼睛一亮,顿时握住了姒黎的手:“你真是个好哥哥,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这两句话有什么逻辑上的联系么? 姒黎微微一笑:“那就多谢阿昭了,尧光兄先让你去找阿弟,不是他的为人,是不是阿锦又惹什么麻烦,不妨说予我听,或许,能有所得。” 林昭转过头,迟疑道:“我知道得也不太多,还是让你弟弟自己解释他准备下的大棋吧。” 姒黎微微点头:“这是市集上的调令,阿昭看上什么,尽管去取,我有些话,需要单独和阿弟讲。” 他递上一块鳞片。 姒锦顿时死死抓住林昭的腰:“不,我不走,谁也别想把我和阿昭分开……” 但他的反抗是无力的,姬尧光在下一秒,就发出了比姒黎还重的拳头,将他打散后,重新从虚空中拎出,递给了姒黎,接过了鳞片。 双方完成交接仪式后,心照不宣地点头,带着自家鸟儿走了。 吃完一个瓜,林昭还有一点回味:“氐国主还真和想的不一样呢。” 姬尧光微笑道:“能成为天巫的,本身都有着不止十次的奇遇,没有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如果你遇到傻的,那一定是装的,不要信。” 林昭打了个哈欠:“好,我就信你一个傻的。” 姬尧光顿时头上的树冠微微颤动,轻声道:“嗯,我本就是可信的。” 说着,他们又回到了夜市。 姬尧光带着一点点的意气风发,拿出鳞片,来到前台:“你好,我要刚刚的宇光石。” “已经被买走了。”前台遗憾地说道。 第46章 这可太好了 一点过渡 姬尧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位买下宇光石的少年面前, 带着微笑,轻声问道:“这位巫师,那宇光石可以让给我吗?” 少年面具下的脸庞露出一丝无奈,他抬手, 将宇光石递了出去。 姬尧光微笑着接过, 说道:“这位巫友,我没有钱, 但用这个, 便能让你购买其他货物,价值两万金以内皆可。”他大气地拿出一枚鳞片, 递给少年。 少年却摆手拒绝,他轻轻叩了叩墙壁,然后穿过, 就这样离开了。 林昭走到姬尧光身边,疑惑地问:“你怎么不追上去?那人钱都没收,白得人家的东西,这可不是你会做的事情啊。” 姬尧光温婉地回答:“因为这里人太多了。” 人太多? 意思是不方便在这里打架吗? 老树可不是喜欢争斗的人,所以…… 林昭恍然:“那是柏稔啊。” 姬尧光微笑:“不错,所以这钱, 总是能还给他的。” “那你不想着换个地方杀?”林昭不解。 “还是不要先杀他了。杀了他麻烦会很大。”姬尧光苦笑着说, “说不定我们还要保护他,不让他死呢。” 林昭觉得这话有道理, 他想起了上一次模拟的惨烈景象。柏稔死不死没关系, 但他身上的源却是个大麻烦。哪怕老树可以封印掉这个源,但先不提这会对老树造成的损伤,光是源在爆发时产生的污染就足够让人头痛了。 林昭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别的不说,回去先把模拟开上。 虽然他知道这次该怎么打, 但没有兜底,还是有些心慌。 …… 另一边,柏壤正带着微生戊,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寻找着一个人。 “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在梦游吗?”柏壤小心翼翼地问。 “闭嘴,这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微生戊冷冷地回答。 柏壤低声道:“我不说话,你也找不到啊……” “找不到什么?”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柏壤身子僵了僵,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带着欣慰的笑意看着他们。 “我可爱的弟弟哟,你这是找到新的玩具了吗?”那个少年问。 “我伟大的哥哥呀,他不是玩具,是我的朋友。”柏壤答。 柏稔笑了起来,“行吧,那你和你的朋友好好玩儿。对了,你要让你的朋友加入我们吗?” 作为一个兄长,他还是愿意帮助弟弟达成一些心愿的。 毕竟,对他来说,弟弟是他另外一种生活的投影。 柏壤摇了摇头,“他不会加入我们……” “不,我加入。”微生戊一脸正气地说,“我不当人了,带我参加你们吧。我要把你们一网打净。” 柏稔忍不住笑了:“难怪我弟弟会喜欢你。你这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的是太少见了。你愿意加入那就来吧。”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充满理想的人,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然后理想崩溃的样子。 那可太有趣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源主降临于世间,在初始与终末毁灭万物,是不是就是为了毁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虚伪、贪婪、盲目还有仇恨,让他回到本应有的宁静,永恒的宁静之中。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小孩和他父亲一起出现在集会现场的样子。 柏壤在一边睁大了眼睛:“哥,你脑子坏掉了?” 他的哥哥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麻烦打扰他的计划,这还是他的哥哥吗? “不过,”柏稔顿了顿,“还是有个条件的,当我们的人,你得戴着一个标志。” 微生戊皱眉:“给我就是。” 柏稔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有些像心脏的小石头:“戴上它,你就是我们的人了。” 微生戊迟疑了一下,但目光瞬间变得果断,他接下那块石头,放在身上:“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我们走吧。”目标达成,柏稔微笑道。 他们一路默默地走在繁华的人流中,微生戊突然感觉不对,他问:“你为什么带我来学宫?” 柏稔答道:“当然是因为这里就是我们的大本营。以后很多组织的事情都要在这里进行。交通方便,物产丰盈,还有好看可爱的学生。我一口一个。” 微生戊大怒:“你这个畜生!” 他一拳就打了过去。 “啊,你别冲动。”柏壤急忙抱住微生物。 “我哥这是逗你的。”柏壤解释道,“他虽然要献祭小孩,普通的小孩他不会献祭的,看不上。轮得到他献祭的一定是非常贵重的人物,至少也得是个人巫。” 微生戊立刻冷静下来,但却有些疑惑地问:“那他为什么他没把你献祭了?” 柏稔笑眯眯地说:“当然是因为他达不到我的标准呀。” “好了,闲话完毕,我带你们两个去认识一下这次加入组织的新成员们吧。”柏稔说着,领着他们走向学宫深处。 只是,才走几步,一股疑惑却在他心中升起。 他刚刚为什么会把源这样的东西给的那小子? 是,源祖的旨意吗? …… 且不提微生戊那边如何的鸡飞狗跳,父慈子孝。 在林昭莫名地有些困倦,回去中途抱着老树,闭着眼睛睡着了。姬尧光有些担心地握住他的手,巫术流转间,并未发现异常。如果说有什么异常,那就是林昭好像饿了。 他这才想起来,虽然说这么久了,林昭吃了不少水果,但这玩意儿根本不管饱,至于那些小鱼干和肉,对于他的身体还算有用,但对于他的神魂图腾增长,却并没有什么用处,他还是得吃正餐。 可是以阿昭如今的实力,普通的污染腐蚀根本喂不饱他…… “我居然把阿昭的正餐弄丢了。”姬尧光小心地将林昭背了回去。 得杀几只大凶了,带着阿黎和锦应该会更有效率一些,玄武神骸就很合适,回头他们三一起出发,出门给阿昭打点粮食。 啊,得快点得到那个“源”了。 姬尧光心目光微微闪动。 那两个家伙,也不知又商量出什么“大棋”没有。 同一时间,林昭躺在蛋壳里,却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变成一只的非常巨大的鸟儿,浑身金光灿烂,正在一棵大树上和一个人类说话。 两人说的话,他听不懂,但突然间,那人类却拿出一把诡异的匕首,刺到大鸟的身体里。 大鸟惊怒而起,巨大的翅膀扇出雄雄火焰。 谁知道,同一时间,那人类拿起一道圆环,套在他身上,那瞬间,大鸟发出了凄厉的尖啸。 那个人类平静地看着大鸟愤然冲来,那一瞬间,身体上多出无数的绿叶,原本看不清的长相,变成了姬尧光的脸…… “艹!”林昭猛然被吓醒,他左顾右盼,看一边的姬尧光担心地看着他,正要开口。 “别说话!”林昭伸手去摸他的脸,摸完又捏,捏完又闻,本想舔一下,又觉得这样不卫生,于是拉开距离,“老树啊,这世界上有没有长得和你很像的人呢?” 姬尧光怔了怔,轻笑道:“巫神是我父神,我与他有五分相似,而其它与我长相一样的人——嗯,以前没有,以后,倒是会有。” “嗯?”林昭淡定地问,“你是意思是,以后会娶妻生子,生很多长得和你一样的小树?” 姬尧光莫名一寒,温然道:“倒不是这样,我先前出了大事,无法执掌青帝权柄,被流放后,按理,会有新的青帝之木被培育而出,接替我的责任,如果没有意外,他会长成我的样子。” “啥,你还能扦插?”林昭大惊,“他们难道已经种出很多个你了?” “若是这样,倒是一件大好事了。”姬尧光苦笑道,“培育出我这样的,需要春神权柄,还需要大量地气,无数巫师的祈祷与巫力浇灌,再加上巫神的灌注本源,就这样,培育出来的,也只是一个小苗,想要成长到天巫,需要巨大的资源,几乎能将半个巫国掏空。” 林昭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会有好多老树,是小树就好,我才不喜欢小的。” 姬尧光脸色微红:“嗯,不小。” 林昭也不纠结,他瞥了一眼自己的面板,选择了开始模拟。 嗯,虽然只是轻轻一点,但心灵得到平静了。 不过,他皱眉道:“我刚刚梦到世界上有另外的人长着你的样子,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小树苗已经被他们培养出来了。” 姬尧光淡定道:“无碍,如今我回来了,且没有失控之嫌,他们不会保小舍大,而且,那小树长不起来。” “嗯?”林昭疑惑地看他。 “想长出来,至少需要十年,还早呢。” “那可太好了,走,老树,我们出去浪吧。” 第47章 该不该说谢谢 这个免费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做梦, 林昭倒也没有纠结,他对大灾变之前的事情知道得太少,连巫国的研究者们都知道的很少,无论幕后有什么黑手, 只要死得多了, 总会出现在他面前的。 没有老树在的时候,他都可以肝几百次, 如今有老树在了, 林昭觉得自己不但浑身是肝,而且还多了一个外置肝! 就不信他通不了关。 不过…… “老树, 走了,”林昭伸手在他脸上晃了晃,“发什么愣呢, 怎么,在想你那些小树了?” 姬尧光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是在想那小树……它应该还没有发芽,若是我回去了,他应是再无诞生的机会了。” 林昭轻嗤一声,凑到他面前:“咸吃萝卜淡操心, 又不是你生的, 一个没发芽的种子重要还是我重要?你搞清楚一点。” 老树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有善心了, 缺乏毒打! 姬尧光看着阿昭近在咫尺的脸, 微微侧头:“我只是想想……” “想也不许!”林昭冷哼,摸了摸他的眼睛,有些嫌弃地放下手,“你有时间乱想, 不如想想怎么给我找吃的。” 姬尧光有些小心地问道:“阿昭啊,上次,你吃了那么大一个源的污染,就没有一点想要缓缓,休息吸收的感觉么?” 那可是一件源物啊,每次出场,最低献祭一个方国,整个巫国,只有巫神能对付的东西,而且就算巫神来了,除了封印之外,就只能远远丢开。 “没有,”林昭仔细回想着那一天的细节,“那时我的关注点在那玩意撕开你的图腾树这事上,气得都快糊涂了,吞下它时,那感觉难受是难受了点,但想到那时受的气,身上的难受就像火一样跟着燃烧起来,后边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别的不说,富贵险中求,至少他的图腾从一对小翅膀,一下变成了整鸡,虽说没有毛吧,但长毛难道一件很难的事情么? 只要给他时间,给他再来几个源,他的羽毛肯定能碾压姒锦那种小小鸟,让他知道什么是属于太阳神鸟的华贵美丽。 “既如此,”姬尧光微笑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顿顿饱不容易,但饱一顿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嗯?”林昭顿时来了兴趣。 “这些年,氐国的密库里,封印了数不清的无法使用的秘仪,还有无法降服的大凶之魂、天巫遗骨,都是有着极强的腐蚀,需要花天量的资源镇压,咱们过去吃一顿,也算是帮他们了。”姬尧光声音不太大,他周围有树根涌动着,“我们悄悄去……” “这种事情还要悄悄去?”林昭嗤之以鼻,“懂不懂什么叫高贵的辅助职业啊,该是他们主动过来,请我们帮忙,话说这么长时间了,他打弟弟也打得差不多了,该干正事了,你,把他们叫过来。” 姬尧光笑笑,长臂伸出,一片树叶顺风而去,数息之间,便已入云层,消失不见。 …… 另外一边,姒锦正缩在墙角,他身边的小鸟图腾更是直接把头缩进了脖颈的羽毛里,全程表现得弱小可怜无助。 他的兄长无暇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坐在案几前,托着头看他:“装什么装,太久没打你,让你怀念了么?唉,这顿打挨了,事情便算过去了,反正你也不记打,这次尧光兄找到了小太阳,是大事,你需以此为重,懂么?” 姒锦用力点头。 “另外,别去惦记那小太阳,”姒黎微笑着端起茶碗,“金乌神鸟,天生凶猛霸道,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你看着像是尧光兄骗了他,事实上,猎人往往喜欢用猎物的样子引诱别人,你这小身板,给他们唱唱歌就够了,若是卷进去,可不够他们折腾的。” 姒锦瞬间就不悦了:“怎么我就不可了,哥你当年为什么出来建立方国?不就是因为讨厌巫国的法度么,如果巫国得到了那小金乌,势力必然暴涨,而我们得到小金乌,必然能打造出巫国那样的安全的国度,与巫国分庭抗礼,再也不用将性命交于它人之手。” “我是不喜欢巫国的一些法度,”姒黎想到那件有趣的事,轻笑了一下,“但你也当副君那么多年,应该已理解巫国的许多做法,都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有时,选择就那么多,怎么选都是错。” “我回头就要告诉小昭,那老树不是个好的,他现在都不算是活的……”姒锦愤愤道。 “你胡闹什么呢,”姒黎目光一凛,“青木林是尧光兄用图腾种下的圣木森林,方国能向外开垦,圣木就是根基,我们要做的,是帮尧光把他的东西拿回来。” “说的轻松,有那么多人盯……” “愚蠢。”姒黎微微皱眉,“阿锦,你有几分小聪明,但太注重眼前的利益,容易被蒙蔽双眼,如今,只要那小金乌站在尧光兄身边,别说新的图腾木诞生,就是它真的诞生了,巫神也会将当年对尧光兄做下的惩罚,在新图腾身上,重做一次。” 姒锦倒吸了一口冷气:“哥哥,不观望一下,你就要押宝了么?上次你押错了姬尧光,氐国才会遇到今天的困境。” 姒黎摇头:“站尧光,是因为我觉得他没有做错,氐国的兴衰,是你我的责任,没有再次战队,是因为我已经快异化,无论哪边都不会接纳我们,等下你去办好文书,就和他们一起去巫国,金乌事关重大……” “什么,你是真不知道源鬼准备在氐国做什么事情吗?”姒锦提高了声音。 “我知道,”姒黎放下托着头的手,神情淡漠,“等会柏稔那里有个聚会,要一起参加么?” 姒锦顿了顿,啊,就是这种感觉,这种什么都被哥哥看在眼里的感觉实在太讨厌了,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坚持要装病,不然就永远只能被哥哥安排各种事务! 要找个机会再装一次病才是。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漂来一片绿叶,被微风一卷,落在姒黎手心。 他唇角浮现一丝笑意:“小金乌饿了,但是,秘库那些东西早就让你倒卖的没剩下多少了,无碍,正好,咱们换个地方,尽一尽地主之宜。” 他捏了捏手中树叶,指尖翻转间,重新拿出了一张面具。 - 姬尧光那片树叶才放出去几个刹那,周围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像蜃景一样的晃动中,姒黎就已经带着弟弟过来。 “阿昭。”姒黎伸手,掌心上漂浮着一根紫黑的羽毛,“听说你饿了,先用这个垫垫肚子。” 林昭眼睛一亮:“紫日之羽,你怎么有这东西?” 他没有直接上手,而是捏了一团火焰,让它飘过去,点燃那紫羽,吸起了那被转化的金色的光芒。 姒黎微笑道:“柏稔给的。” 林昭吸羽的动作一顿:“柏稔,是我知道的那个柏稔么?” 姒黎平静点头:“不错,就是那个柏稔。” 林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拿着那根已经被净化的羽毛,感慨道:“你这一下把我的思路都搞乱了,我都不知该说柏稔人脉宽广,和你们每个人都认识,巫国要完,还是该说你们一个个都知道他的底细,薅他羊毛,把他衬得像个小丑,源鬼要灭了。” “源鬼本身,其实并不可怕,”姒黎展颜一笑,“他们唯二的天巫已经被尧光兄斩杀,剩下的只要大加追索,也不是抓不到,可是,总有人是不愿意他们死的人私下庇护他们。甚至很多人,以他们为幌子,来反抗巫国也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为什么要反抗巫国,巫国很压迫他们吗?”提到这事,林昭非常好奇。 “这……” 姒黎还没说话,姒锦已经抱怨着插嘴道:“那当然是压迫啊!巫神做的事情可过分了,他对普通凡人给了许多优待,却鞭策着所有巫必须上战场,争取资源,这也就罢了,他还要求多巫师们多生育子嗣,若是没有成婚的对象,巫国还包分配,如果没有子嗣,巫国每年都来催……” 林昭顿时大为不喜,忙问:“那,他有强迫你们哪一方接受婚姻吗?” “额,这倒没有。”姒锦的声讨瞬间弱了许多,“很多大巫的配偶职位,竞争还特别激烈呢……但他们一点也不真心,我一病了,他们立刻就走了,没一点子犹豫……” “那,还有其它的压迫吗?”林昭翻了个白眼。 “我来说吧,”姒黎到底才是真的国主,看的更加全面,“巫神治下,要求各地方国可以与巫国治法不同,但却有两条必须遵守,一是绝不允许血祀,二是不可独断巫术,让庶民不可触碰。一旦违反,巫国不会出兵,只会断绝所有援助,使方国无法在外域立足。” “前者,断绝血祀,很多临界异变的巫者,求生之心不灭,自然心怀怨言;后者,让巫族世家不敢压迫庶民太过,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庶民之中,会不会再出现如大山荼、大巫瑶、羽国主、大师奇肱这些可以独创新的巫道流派的天骄,”姒黎轻叹,“许多巫师觉得,巫者才是人,那些庶民,当只是如凶魂、圣木一样的材料,当用则用,当弃则弃,而不是为了这些蝼蚁,本末倒置。” 林昭光听就觉得这些太复杂了:“专业的事还要国主你这样的人物来处置啊,对了,国主,那你知道,你手下那个叫郁离之的大将有勾结源鬼么?” 姒黎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过来找你的原因,这次,就由我来一尽地主之谊吧。” 说着,他拿出两个面具…… - 夜晚,氐国学宫之中,一处繁华大厅里,正进行着一场十分豪奢的宴会。 宴会上,普通人一月都舍不得吃上一次的肉食与蔬菜只是点缀,珍贵的灵兽肉食随处可见,由数百种珍惜材料酿造的酒水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普通巫师难以获得的密宝原料被裁剪成各种漂亮新奇的衣服,穿在献舞的美人们身上。 第48章 新的版本 来,试试 奢靡的宴会依然在继续。 宴会上, 各种面具人隐蔽着各种气息,集结成一个个小圈子,不时与其它小圈子融合,复又分开。 而到了后来, 似乎整个宴会的气息都热烈起来, 由巫国的统领郁离之脱下面具开始,引得许多人为了加入其中, 纷纷拿下面具。 他们倒也没有太多的担忧, 毕竟,在他们看来, 自己只是参加了一场聚会,认识了几个朋友,没有讨论什么其它过线的事情, 源鬼什么的,那么狡猾,混进来了,他们又哪里能知道呢? 于是,微生戊在心里划拉着小本本,苦大仇深地把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记录下来, 不知道名字的, 就记下样貌,看不到样貌的, 就记下特征。 但突然间, 他脑子有些晕,周围的大小巫师们都像是虚影一样,摇晃起来。 随后,他用力摇晃了脑袋, 让自己保持清醒,接着,他看到的,便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大厅中间,是一条恐怖的,危压天地的巨蛇、他身边有着巨大的神树、温度恐怖的燃烧乌鸟、明明很小,身后却有无数虚影的黄莺、相比之下,那个地巫统领郁离之的青竹、身边柏壤化身的仓鼠,还有其它的图腾,可爱的就像是小宠物一般。 “完了,”微生戊有些站不稳了,“怎么办,我好像被污染了,看到了好多的天巫……” 柏壤扶住他,无奈道:“都说让你别来别来了,看吧,中招了吧。我觉得你今天也记得差不多了,要不先回去写了名录,下次再来?” 微生戊摇头:“不可,机会难得,我一定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柏壤愣了愣,“我们不是在学宫的一场出师庆祝里么,你过来赚点零花钱啊。” 微生戊沉默了一个,眨了眨眼:“好像,是这个样子,我们过来赚点零花钱,我那老爹都不给我钱用……” 柏壤也点头:“是这样没错了,再过几日,我们就要一起去巫之国了。” “嗯,去巫之国的大山荼。”微生戊用力握拳。 “什么大山荼?”柏壤怔了怔,“我们不是要去第六巫国的玄武神都,去那里的巫神殿修行么?” 微生戊眼里有那么一丝挣扎,但很快想起来:“啊,我记错了,给你讲,先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叫氐国的地方,我在那里生活了很久,那里很有趣,和这里很不同。” “哪里不同?” “不记得了,”微生戊耸耸肩,“反正是个梦。” “哈哈,那快走吧,我们还要做三个时辰的巫仆呢。”柏壤笑着道。 他身边的几个巫师正在聊血祀的风险。 “祭晶的价格又涨了,我存货不多,以后异化可怎么办啊……” “也不知这次能混到多少祭晶,氐国这次若能多得一些,也是好事。” “大家不都为了这个么,唉,若我成为了天巫,必定独开一国,豢养庶民,如此,便有取之不尽的祭晶,没有失控之忧,这么好的办法,巫神居然不许。” “还是第五巫神英明。” “第五巫神?有五位巫神么?” “怎么没有,我们现在就在第五巫神治下的玄武神都里啊!” “历史里记载,玄武神都不是第六巫国的神都么……” “你胡说什么,玄武神都从来都是第五巫神治下,世间只有第五巫神,哪有其它巫神?” “你说得对,我怎么就记错了……” 相似的对话在这小小宴会厅里蔓延,他们的话题全然从先前的献祭血祀话题里,无缝衔接到了在玄武神都如何生活,这里的物价好高,巫神殿有新天巫好难录选,居神都大不易等等。 就连姒锦也听出不对劲了后,对自家兄长的疑问变成了:“哥,巫神殿最近又在催你回去了……” 姒黎平时和自家巴蛇图腾拉扯智力是常事,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当机立断,拎着弟弟的衣服,一步消失在了这庞大的宴会厅中,眨眼来到长城之上,顺手给了弟弟一个大逼兜。 “嗷!”姒锦嘶了一声,脑子里嗡嗡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小昭你没带过来?” 姒黎微微摇头,凝视远方:“不必,尧光兄会保护他,那是他的食物。” 话虽如此,他的拳头,却在衣袖下微微握紧。 他已经是天巫,但灵魂在没有与图腾融合之时,并未收束,对来自“源”的污染抵挡不了太久。 若是与图腾融合,灵魂圆融一体,倒是不惧“源”了,可是…… 姒黎看着长城之中那沉睡的巨蛇,终于是微笑摇头。 大凶巴蛇,防御与攻击都是在玄武神骸之上,若不是脑力欠缺,哪可能被他征杀成为图腾,这样的顶尖的图腾,再要求融合时没有遗患,未免太过贪婪了。 “那,我们就干看着啊?”姒锦坐到一边,拿起了一瓜子,看着远方。 姒黎神情凝重:“当然不能,那污染扩散得太快,你立刻将学宫中封闭,禁止出入,周围的普通人,全数疏散。” …… 同一时间,在宴会厅里盯着微生戊流口水的林昭突然转头:“老树,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啊?” 他们明明是在学宫的一个宴会厅里,怎么眨眼之间,这宴会厅就变得老大老大了,周围的柱子花纹也跟着变了,连穹顶也从大白花灯变成了星辰日月,逼格比刚刚高多了。 姬尧光正坐在他身边,给他切肉:“没有不对,源在污染时,会改变认知,改变周围的事物,甚至,把我们变成另外一个人。” “也不算完全变,而是与另外一个场景重叠,”姬尧光思考了一下,“等周围人、物、认知,都变成某一时刻的剪影时,活人就会消失在原本的世界,这场献祭就算完成了。” 林昭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把人忽悠着相信自己是鬼,然后就真成了鬼,去了鬼界?” 姬尧光觉得这比喻其实不太合理,虽然结果是这结果,但理论不太对…… “这不是忽悠,是一种控制,甚至是天巫都不能抵挡的控制。”姬尧光认真道。 “还挺麻烦,把源给控制住就行对吧?”林昭摩拳擦掌,一把拉住姬尧光,“我们去解决问题和有问题的人。” 姬尧光不是很愿意,扎根在地让林昭死活拖不动,他迟疑道:“阿昭,你看,我现在也没事了,能不能先让我去?” 林昭轻嗤一声,放开手:“那你快去啊,怎么着,还指望我闹着说要一起啊?” 这老树,还矫情起来! 姬尧光喜欢得紧,发冠上的树杈子都轻轻晃动起来:“没有,就是好喜欢阿昭通情达理的样子。” 林昭抱胸立于旁,静静看他表演。 姬尧光抬头时,眉头却微微拧起。 刚刚的一瞬间,他锁定的微生戊和柏壤两人,已经变了模样。 那个叫微生戊的少年,这时长高了一大截,虎背熊腰,刺棱的短发像熊一样炸开,一身皮甲威武至极,他站坐在一处高台上,微笑着对大厅里的来人发言。 “今日,我第五巫国持续三百四十年的异域远征终于结束,此役,有两处天宇,六颗星辰,将编入第五巫国治下,成为我巫国又一外城,”那人微笑中带着一股威武,“此次远征结束,十二巫国的将会重开星辰之阵,将所有新的异域融入山河之中,此次获得‘本源’三道,将孕育一位新神。” “戊!戊!戊!”下方立刻传来爆炸一样的欢呼声。 “同时,我们需要将两道本源,交予大日神鸟,至山海裂解之日,我等土地日渐丰盈,大日巡天之地,早已远超当年,”那人又笑道,“神鸟已经决定,孕育十日,到时,我等巫国便可有自己日月,重演地水火风,孕化权柄,诞生十二巫界!” 下方于是又传来爆炸一样的欢呼声。 “如今,山海裂解已有三万年之久,我巫族日益繁盛……”那人话未说完,突然伸出手,掌心生长出一芽一叶,散发着幽幽清香。 “镇魂叶……”他的眼里闪过挣扎,却下一秒换成无尽的威严,“何方孽物,居然敢在此放肆!” 就在他抬手之时,身上已经冒出无数树叶,长出青藤,几乎将他全数包成一个树人。 大厅中的众巫顿时大怒,纷纷上前,各种图腾升起,然后被地底冒出的根须压制,最后,那个为首的“戊”完全变成了一棵三人高的树。 姬尧光无声地出现在树后,伸手,插进了那应该属于心脏的位置。 那一瞬间,时间凝固。 第49章 不,不是这样 事情的发展不该是这个样…… 源物的力量, 姬尧光早就已经深刻地见识了解过,所以,当他触碰到心脏的一瞬间,身后巨大的图腾虚影就已经浮现, 树影之上, 无数绿叶与枯叶形成的同心圆围绕着枝丫旋转,从空间中吸食转化着一切灵性, 无论它来自生者, 还是死者。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厅里的其它树木, 都露出了枯萎之色。 这就是他的权柄,春,是生长, 但繁衍,但一切的生长繁衍,都需要源泉,需要饮食,需要掠夺。 源的扰动,源的污染, 也能成为生长的源泉。 这就是他敢于封印源物的底气。 在那么长的时光里, 在未遇到阿昭的时间,他吸食着源的力量, 用自己的权柄与意志, 做为封印,过滤着其中污染,不让它染指这个世界。 所以,这次他也可以…… 而这时, 那枚心脏,已经被他紧紧捏在手中,轻轻跳动了一刹。 也是同时,在场的所有生灵,无论有没有心脏,心口都跳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的悸动,像是,有什么存在,苏醒了。 漆黑的烟雾一瞬间从手指尖蔓延而出,将整个厅堂都染成漆黑的火灾烟雾现场,周围树木枯萎,如水一样的黑色烟气从他手腕向上攀爬,与他肌理上的隐隐震动青色的光芒冲击融合。 就在姬尧光要抽回手的一瞬间,一只年轻又带着活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树中少年转头凝视,他已经恢复了原来年少桀骜的样子,只是那目光清澈愚蠢,充斥着疑惑与不解。 “这是我的心……”他手腕发力意图将这颗心重新塞回他的心脏。 姬尧光惊讶地发现,明明是一个巫徒的手,那纯粹的力量,居然还在自己之上,那颗心脏,正慢慢地被他塞回心口处。 “这不是你的心,”林昭在一边靠上来,“你是微生戊,这是戊神的心,想清楚啊,你塞进去,就变成戊神了,微生戊就消失了。” 但那少年只是怔了一下,眼中有一丝混乱,随后坚定道:“那是我的心,需要交给司季,不能给你。” “醒醒。”林昭一把按住姬尧光那没有放开心脏的手臂,浓烈如实质的烟雾在他指掌间燃烧,化为滚烫的力量,像是极饿时喝到了一碗热汤,让他加大了力度吸食,“司季已经死了,你也死了。对了,你是司什么的来着?” 少年摇头:“我不知道,我忘记了,我的心,要将给司季,那是源。” 林昭看他好像还可以沟通,拍了拍老树的手:“你放开他的心试试。” 姬尧光不是很愿意,他的神情凝重:“阿昭,这样很危险,源一但不被克制,它们的污染会极速扩大,整个氐国都会成为血祀之地……” “但他力气比你大,你现在也抢不过他啊,”林昭抱着他的胳膊,“我这吸了一会,感觉暂时吸不到更多了,放回去应该会有些改变。” 他发现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点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能抽尽抽,也不管他这秧鸡一样的小身板受不受得住,撑死了要先一口气吸干,半点没有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分析。 姬尧光平静道:“哪里抢不过,我只是还没发力罢了。” 话音一落,他身上骤然浮起一层层图腾树纹,连白皙的眉心,也有树状纹路闪烁。 然后,用力一捏,一扯。 那心脏被那用力一捏后,如墨囊一样挤出无数黑水,而那一扯——则纹丝不动,少年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手腕连经脉也未浮起,像是丝毫没有发力一般。 姬尧光用余光悄悄看了一眼林昭。 林昭似笑非笑。 “司季,你的根基被毁了,你快死了,”那少年却有些茫然地道,“不对,你不是司季,司季的权柄为什么会有一份在你这里?司季在哪里?辛,辛!这和计划得不一样!” 他手指骤然用力,将姬尧光的手腕生生折断,眨眼间塞到心口,林昭骤然大怒,但被姬尧光迅速新生的右手拉住。 少年捂着心口,黑烟与黑水在他身上盘绕。 他的背脊被雪白的脊骨撕开,肋骨如翅膀一样地从两侧张开,人皮之下的血肉生长扭曲,无数血肉像根须一样扎入大地,无数血肉从地面蔓延生长。 林昭哪见过这种阵仗,惊讶间直接张开了两个翅膀,飞到了空中,但等回过神来,看着两个光秃秃宛如放大版奥尔良烤翅的两个翅膀,果断收回去。 姬尧光身下也有树根簇拥而起,正好把他接住。 “老树这什么情况啊?boss进入二阶段了?”林昭搂住他的胳膊,爬到他身后一根比较顺眼的树枝上,盘坐起来。 “这是源的二次的解封,”姬尧光神色凝重,“按理,源一般处于沉寂状态,遇到生灵后,会第一次解封,当遇到大量生灵获得灵性后,便会二次解封,开启更大规模的血祀。” “我们没有献上大量生灵吧?”林昭先是疑惑,然后恍然,“你那手,肯定算是大量灵性了。” 姬尧光轻轻叹息:“这源物,连天巫触碰也没有好下场,但如今居然让一个普通小巫获得,还在瞬间得到在我之上的实力,若是消失传出去,怕是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啧,老树你居然有空思考这个,有恃无恐啊……”林昭从树枝上跳下来,撞了下他的肩膀,“怎么样,跟着哥混有前途吧?” 能重开就是这么牛逼。 姬尧光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往怀里一按,身后风声骤起,林昭只觉得头皮生痛,像是被按住刮擦过一般。 姬尧光放开手时,周围的灰烟已经散去一大半。 这时,周围已经不是大厅。 那是一处露天所在,天空无星,只是挂着一些…… “我艹!”林昭吓得直接抱住了姬尧光,几乎要钻到他的皮肉里,“这tm是什么鬼玩意!” 天空上,赫然挂着十只巨大的神鸟,它们早已死去,扭曲得像一团外星生物,只有勉强能看的头颅和羽毛能分辨他们是鸟类,正用恐怖到宛如星辰的巨瞳凝视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同时,静静散发的紫色光芒。 这种污染,强度是氐国甚至瀚海上空的一百倍,光是在这待着,林昭就有一种吃到甜点的感觉。 姬尧光也还算抗的住,一连抱紧了阿昭,一边移动环视周围的环境。 那天上的二十颗巨大的眼瞳,也随着他们移动,紧紧盯着,仿佛随时都会俯冲下来,将他们一口吞噬。 这是一片虚空之地,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脚下,好像都是血肉。 整个大地,都像是什么的庞大生物的尸骸,还是正在腐烂的那种尸骸,在无数河流一样的伤口处,不断地冒出各种黑水与灰烟,腐烂又死寂,天空的紫鸟尸骸几乎遮蔽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天际,那压迫感,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林昭皱眉嫌弃,“比瀚海还难看。” “是巫神的尸骸所在之地。不知道是哪位。”姬尧光感觉着来来源于血源的压制力,“大山荼一直推测有这样的地方,并且可能是污染的源头。如果我们带点材料回去,应该就可以证实了。” “这么说来,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是被拉到这个世界了,还是这个世界被招到氐国,把氐国的所在给覆盖了?”林昭有些头痛地问,“前者还好,找地方出去就是了,后者的话,咱们好像又给氐国主添麻烦了。” “没事,他们也没时间找你麻烦。”姬尧光微微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我须根没有感知到氐国的大地,只有一点小空间,这个孩子如今就像一个钉子,把氐国的一个位置和这个世界钉在一起,只要斩杀他,或者取出心脏,就能重新将世界割裂。” “那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吧?”林昭看着天上那十只扭曲巨鸟的尸体,觉得浑身像是有鸟儿在爬,一秒也不想多待。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毕竟这种地方我以前也没来过。”姬尧光说着,“其实我在瀚海也一直想找到这个地方,没想到只要找到阿昭你,这些地方便,自然而然就都找到了。” “你找个这个地方干什么?”林昭好奇。 “我希望有一天你变成大日之后,我们能一起来到这里把污染都解决掉。这样,世间就清明……” “你这破树!居然想把我骗去缅北!” “只是想想而已!”虽然不知道缅北是什么,他还是立刻澄清。 “想也不许想,这些事儿都得我说了算,听到没有?” “好。”姬尧光立刻转移话题,拉着阿昭又重新落到那已经变成一滩诡异非人之物的少年身边,他现在除了头是好的,已经完全得变成脚下大地的一部分,连头都有一半已经陷入,只剩下一张脸,还是好的。 林昭忍不住叹息:“可怜的孩子,不但遇到这种事,还遇到个麻烦的父亲,以后就算重开,也考不了巫国军职,上不了大山荼……” 这话一出,少年原本已经浑浊的眼珠里,生生冒出几分清明来。 不,不该是这样的…… 我还没有,没有告诉国主,氐国很危险…… 他想说话,但已经说不出话。 好像,已经死了。 连魂魄,也要与伟大融合了。 那就,这样…… 林昭看着老树准备再次掏心的样子,准备帮少年合上眼睛。 但这时,少年的眼睛骤然大张,血肉之中,一只没有血肉的手骨伸出,生生抓住了小鸟的脚指。 刹那间,烟雾弥漫,天地震动。 仿佛感知到什么,周围的黑暗天空之中,有恐怖的巨手虚影,正在浮现。 第50章 一家人嘛 不要那么计较! 那巨手虚影一出, 林昭顿时僵住。 但他反应极快,几乎瞬间就把脚上抓住的那只手扯断,再把手上剩下的那点枯骨烧成灰烬,断绝了他与源的接触。 然后, 那虚影便没有继续凝实, 而是缓缓变得虚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离去。 “有效啊!”林昭大喜, 他看了一眼已经连脸上都快浸入巨尸骸的少年, 陷入思考。 姬尧光头皮发麻:“阿昭你别……” “没你的事!”林昭嫌弃地挥了挥手,思考了数息后, 果断伸手,插入血肉中,把少年头生生往上拔。 实质的黑烟顺着他的手想要向上蔓延, 却在触及的一瞬间变成了源源不断的火焰源头,汹涌地汇入胸口图腾,为他积蓄成长的能量。 几乎瞬间,天空上巨手虚影又开始凝实。 “我猜的好像没错啊,这手没智力!”林昭更加兴奋了,看着一脸担心的姬尧光, 顿时挑眉, “看够了么?” 姬尧光无奈地叹息,走到阿昭身后, 伸手捏住他的手臂, 帮他的一起把那头颅往上拔。 那少年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在血肉里的身体与骸骨也瞬间有了自我意识,开始排斥着这想要吸纳他的骸骨,奋力地想要把自己扯出这血肉泥潭。 而这时, 天上的巨手虚影也越来越凝实。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巨手的阴影已经快要的实质地遮蔽天空的一瞬间,林昭松开手,同时熄灭了与少年连接的火焰。 几乎同一时间,巨手的虚影仿佛失去了目标,止住了下降,开始往上升,紫色的烈日从他指缝中滑落,那虚影也开始缓缓散去。 而那少年则疯狂挣扎,他身体已经没有皮肤,拖出来的身体狰狞恐怖,像是一个人体模型被拆开后零件乱放成一堆,纵然如此,他还是在挣扎,从眉梢到眼角,每一根汗毛都在拒绝被这血肉泥潭拖回去。 很快,他大半的身体又快被拖进去。 好在这时,林昭又重新伸手,把他下巴抱住,用力往上拉扯。 虚影又开始凝实,林昭手上的火烧得更猛烈了,但在扯到一大半时,巨手虚影已经接近凝实,于是他又放下手。 反复数次后,林昭觉得胸口已经饱足了,再吃可能会噎着,于是他眼珠一转,懒得看天上的虚影,作势叹了一口气,在少年身边教育他:“微生戊啊,你能多坚持一下么?” 林昭声音颇为无奈:“天上有东西不让我救你,我到底是外力,你得自救啊,你如果放弃了,就没有人能救你,当然,你要是坚持不了,我这边可以给你把遗言带回去。” “遗、遗言?”这反复多次的头部火烧,已经让少年恢复了此许神智。 “对啊,遗言,有没有要给你父母留下的遗言?”林昭说着,扯了扯姬尧光的项链。 姬尧光指尖青芒生长,然后立刻递上了现场制作的纸笔。 “来,说吧,要对你父亲说什么?”林昭提笔准备记下来。 “父、父亲?”微生戊先是呢喃了这两个字,随后,他的面目开始狰狞,“不,没有遗言!我不会死,我要回去揭发他,我,还有弟弟妹妹们,都不是源鬼,我们是巫,大巫!” 他的骨骼疯狂用力,整个人都像是从肌肉里崩出来。 剧烈的嘶吼在少年诡异的喉咙里发出,他的眼珠几乎像金鱼一样凸出来,就在这一瞬,他漆黑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落下,将圆形的瞳孔变成了黑色的长条方块,被那诡异眼珠看着,林昭心中一突,本能往老树身后躲去,然后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而在这眼珠落下的一瞬间,血肉中的少年像是拥有了无穷的力量,生生从那泥潭中站起,身上乱飞的血管也像是有了程度,飞快与其它断裂的血管汇合拼接,肌肉重新覆盖上骨骼,连原本被林昭扯断手骨都重新生长,最后从背脊骨处,一张的人皮爬出来,将身体全然包裹,切断了脚底与血肉山河的连接。 做完这一切,少年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脚,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然后,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啪地向后倒下去,双目无神又茫然地看着天空,周围的血肉试图再把他拖下去,但却戳不破他的皮肤。 “ 我就说嘛,热血少年的潜力是无穷的。”林昭惊叹地蹲到少年身边,伸手去摸少年的胸口。 源源不断腐蚀还在涌来,但天上的虚影却没有再出现。 “他封印了源。”姬尧光也伸手碰了一下少年的锁骨,立刻就有一件衣服自动穿在少年身上,“但这封印并不稳固,就像是普通人用草编绳索牵着一条巴蛇,这算不算封印,倒也难说。” “所以呢?”林昭微笑着看他,仿佛在说我难道还不知道你么,“你还是想把他的心脏取出来封印?” “那倒不必,”姬尧光微笑道,“你看,现在,源并没有反抗他,反而顺服的为他所用,虽然能动用的力量不多,这种情况前所未有,完全可以让他去大山荼,到时那里的天巫们可以好好研究一番,如果能做出什么封印源物的新术法,阿昭你就再也不饿了。” “啊,这样的你就不担心一但有什么闪失,巫国也被污染么?”林昭好奇地问。 “巫国是父神的‘域’,几块源物,父神还是能压制的。”姬尧光从容道,“只是以前若有人将污源带入巫国,那是给父神找麻烦的大罪,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你在,父神不但不会问罪,还会给你收集这些源物,将你好好的养大。” “很好,这些想法都不错,问题是,”林昭看着天上那死死盯着他的十只紫鸦尸骸,“我们怎么出去,要是死出去,总不能再回来吧,那可就死存档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死存档,但姬尧光还是很从容,他靠近阿昭,将他揽在怀里,对阿昭疑惑的眼神,淡定地解释道:“父神是司宇之神,无论我在哪个虚空断层,只要能给他一个道标,他就能将我们送回去。” “这么好,那这样的道标能给我一个么?”林昭惊叹,这可是回城卷轴啊,他一个唯一玩家,怎么可以没有呢? 姬尧光额额道:“这,太远、被紫日腐蚀的地方,父神的道标感知距离都有限,但我是父神的血脉,可以遵循血脉做为道标,所以能被他感应到……” “哦。”林昭有些失望,这还是术士的血源技能啊,传儿不传媳——呸,他脑子最近是怎么了。 姬尧光立刻温柔道:“没有关系,阿昭,我在你身边,我就是你的道标。” 林昭顿时大为满意,反手给了尧光一个贴贴:“尧光哥哥最好了。” 姬尧光有些脸红:“这都不算是我的本事……当年这些学得不是很精通。” “术业有专精嘛,”林昭拍拍老树,“你看你打辅助多厉害啊,什么都学就是什么都学不好,我们不学那些贪多的人。” “阿昭,能遇到你,真好。” “能遇到你也好~” 身边的躺着的少年双目继续无神地看着天空,他脑门都是汗,不明白自己上辈子是犯了什么罪,会遇到这些事。 你们真的不回去的么? 可以先把我送回去么? 他在这鬼地方,都快无法呼吸了…… 终于,两人咬完耳朵,姬尧光红着脸,端起项链,虔诚地向老父亲祈祷:“父神在上,恳请您聆听我微薄的祈愿。今我与金乌阿昭陷落骸骨之地,无寻出路,祈求您的垂怜于吾,将时光与虚空的道标,指向来时之路,事态危急,前程渺茫,恳请父神速应!” 说着,他拉着阿昭的手,也盖在了项链浮起的宝石头之上。 那宝石沉默数息,终于缓缓开始闪烁。 “你老爹这光怎么闪得不情不愿的样子?”林昭感觉着手下若有若无的巫力震荡,小声地问姬尧光。 “因为,这样的从虚空之中,将我们招回,要耗费父神一点点‘源’,”姬尧光小声道,“别小看这一点源,它是没被污染过的,足够当一个方国起点的根基了,如果不是有你在,父神肯定都不会理我。” “原来是这样,放心,”林昭拍了拍宝石,“叔啊,别生尧光哥的气了,等我再净化几个源,一定把多的都给你。” 那宝石熄了一下,仿佛被称呼震惊到,下一秒,光芒大亮。 虚空之中,一只修长的巨手猛然撕开了天空光幕,天空中有黑色巨影凝聚,却被那只手猛然撕成两半。 巨大震荡中,血肉骸骨的大地上突兀地缺了一个洞,透过那洞口,可以看到下方的宇宙虚空。 姬尧光一把抱住了阿昭,免得他受空间的震荡颠簸。 脚下的微生戊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无数树藤缠绕成一个茧,挂在那手指的尾端,以一种恐怖的将虚空都撕裂的力量经过了无数世界,刚刚清醒的神智在无数界壁中撞得如啄木鸟一般,整个人都恍惚了。 我前世是造了什么孽——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震荡和扭曲消失,天地旋转间,两人看清了周围。 还是那个大厅,歌舞还是那些歌舞。 人们正在讨论着祭晶要怎么拿才能拿到最多,要怎么避开巫族的律法。 柏壤正在角落里偷吃烤肉,看着他们突然出现,咬在口里的肉一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你们是谁……我,对了,微生戊,我怎么突然忘记了你,还在这里吃东西?”他疑惑地眨了眨眼:“你们、你们怎么突然把微生戊捆住,他是犯了什么事么?” 第51章 小小的人物 那是为了什么 看着一脸茫然的柏壤, 姬尧光没有放松警惕,他的目光环绕着大厅周围,感知着每一道灵性与腐蚀的扰动。 柏壤周围,大厅有一大半变成了那上古之时, 戊神宣讲时的模样, 只是上方的天顶没那么高,依然是属于氐国学宫的装饰, 周围的人也还在讨论第五巫神, 玄武神都,但在失去那股诡异的力量的认识改变后, 他们的言语充斥着混乱,一会第五巫神,一会又讲起了血祀办法, 总得来说,看起来是病了,但又疯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柏壤揉了揉脑袋,倒是回过神站起来,很淡定地道:“没事的,只是在与‘源’接触时短暂的认识错乱, 过上三五天就能恢复,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林昭惊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遇到,你居然还能不死?” 柏壤想了想, 组织了一下语言:“‘源’这玩意我哥玩得很久了, 按他所说,就算他死了,但他的神魂在‘起源’之地烙印下印记,在印记被消耗殆尽前, 神魂都会在死时被招回起源之地,耗费一段时间重塑血肉而生。凡是留下印记的源鬼,就是真正的源鬼,‘源’对我们的攻击,都会削弱降低,只要不靠得太近,基本不会陷入必死之境。” 林昭顿时不悦:“这就太过分了,你们已经很厉害了,怎么还带复活的,这要我们这些名门正道怎么打啊?” 柏壤弱弱道:“我们也很弱啊,你看我哥已经算我们里厉害的了,不也很容易死么?” 林昭心想这也算有道理,但你们召唤术有点逆天,一个不小心就招个大手子过来,这要人怎么打啊? 于是,他热情道:“那你哥现在在哪啊,我想找他聊聊天。” 柏壤左右环视了一圈:“在那呢……” 他伸手一指,只见一名少年面色带着许多的不耐烦,正按在一名过来的宾客头上,那宾客过了数息,眼神清明后,道了声谢,便维持着秩序,让剩下的宾客挨个排队,到那少年面前接受安抚。 “那是在做什么?”林昭惊讶。 “善后啊,”柏壤悄悄咬了口软骨肉,有些含糊地道,“来的宾客这么多,要是不能恢复,名声差了,以后再邀请人,会很麻烦的,当然需要哥哥给他们清理记忆,把那些‘源’带来的认知改变给清理出去。” 林昭看着那的排队的人数,顿时兴灾乐祸:“他这怕不是要忙活一整个晚上。” “那也没办法啊,”柏壤理所当然道,“为了大事业,我哥不怕苦的。” “他图什么啊。”林昭无法理解。 “以前老哥是大山荼巫医流的研究者,被压榨的每天只能休息一小时,”柏壤毫无底线地揭老哥的底,“后来巫医流被禁 ,成立了起源之道,老哥又继续跟着导师干,导师总是给他说,只要做完事业,就不需要再工作了。兄长也是带着这份希望来做大事的。” “可他现在不还是在工作么?”林昭顿时无语。 “……”柏壤一时语塞,然后小声道,“这话你可别在我哥面前讲,其它事他都很大肚,但唯有这事上,他很记仇的,属于是活多久就能记多久的那种。” 林昭也懒得再说这事,他拍了拍的老树:“国主他们呢?” 听到这话,原本躺在地上宛如尸体的微生戊顿时像离水的鲤鱼一样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见国主,放开我,我要见国主——” 他声音太大,以至于不远处的柏稔都听见了,但看到发疯的是一个“源”的寄生物后,翻了个白眼,都不想再多看一眼。源这玩意,伤敌才八百,自损还一千,他这些年研究那么多,都没有能控制住它,反而时常被它们控制,属于是看到就来气的程度。 仅剩的一个上司也是神出鬼没,从不管事,只知道下任务,偏偏还不能推。 这世界,还是早点毁灭吧! - “哥啊,现在该怎么做?”远方长城上,姒锦正嗑着瓜子,问一边静立的老哥。 虽然隔得挺远,但以天巫的感知,那里的场面,和亲身降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在他们的视线里,那处学宫的位置刚刚产生了一个盲区,切断了他们的感知,但这个盲区没有持续太久,不到数息间,便又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扭转,打断了腐化献祭的进程,全程不需要他们两个插手。 也没办法插手。 姒黎那美丽的面容在日光下,如同白玉雕刻而成,没有丝毫回应。 “老哥啊,以前我觉得,都已经努力成为天巫了,已经是顶端了,”姒锦叹息道,“这人生应该便顺遂了,但你看现在,动不动就是巫神级的玩意,咱们在这些东西面前,靠近的资格都没有。这要怎么打啊,不然收拾收拾,回大山荼,我去教书,你当个护山神兽,这薪酬少是少了点,但胜在无风无雨好渡日啊!” 姒黎淡然道:“人有人的位置,巫神之间的冲突,自然有巫神去处置,你这些年荒废修行,学术理论早就被人超越,巫荼山主不一定会要你。” 姒锦头上的翠羽抖了抖:“我可以开补习班……哥啊,你还没说,这些玩意要怎么处置呢?” 姒黎平静地看着远方:“你不会以为,事情就结束了吧?” “那块源物已经被封印,那些地巫我一个爪子都能把他们处理掉,还有什么,是需要注意的?”姒锦无法理解。 “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结束,”姒黎平淡道,“我总觉得,会有更大的乱处,没有出现。” 姒锦这就无法理解了,他苦思许久,终于有点所得:“你是说……其它方国?这不应该啊。你有什么消息渠道么?” 他们氐国内忧外患,是最好捏的软柿子了,源鬼那边,已经把柏稔这个代理头领都派出来了,他们又哪里来的力量,针对别的方国? 姒黎答道:“没有,直觉。” 姒锦感觉话题聊不下去了:“你说你明明是走智将路线,怎么还要走野兽的直觉天赋,我也是服了,罢了罢了,那我去处置了,没有那个源,这些就都抓起来,是我们自己审理,还是让巫国处置?” 姒黎答道:“先收押吧,其它的,我还要再想想。” 姒锦看着兄长手中把玩着一枚红色海螺,秒懂之余,又有些心痒:“哥哥啊~你要把事情通知其它方国了么,要不然我帮你通知吧……” “不行,”姒黎看他一眼,“又想挨打了?” 姒锦生气,瞬间化为无数小鸟,叽叽喳喳地走了。 他像天神一样,无穷无尽,四面八方围住了宴会现场,把治好的,没治好的宾客吓得面色如土。 “你们,涉嫌与源鬼勾结,”无数的小鸟在空中愤怒地扬起爪子,“现在,你们去地宫里待着,挨个供述自己的罪吧!” 那一瞬间,宾客们有的如鸟兽一般四下散去,有的跪地求饶,有称自己来自其它方国,要求宾客礼遇…… 小鸟们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一齐张口,唱起了歌谣。 瞬间,那些普通巫师们就像是被什么诡异之物接管了身体,僵硬地排起队行,开始向一个方向走去。 林昭在一边看得咋舌:“老树啊,怎么老鸟这技能比反派还像反派啊!” 这活人赶尸的场面,要是放到电影里,都能拍个恐怖片了。 “这已经很温和了,”姬尧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左手的鬼面图腾,“毕竟巫者都有许多底牌,如果不第一时间控制住,很多巫者在城池之中,破坏力极为强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林昭心想也是,他又看了一眼柏壤,疑惑道:“你哥哥都去排队进监狱了,你怎么没反应?” “我哥啊,那是装的,”柏壤平静地掀了哥哥的底,“我没事,估计是看在你们都在这里,那位副君所以没管我吧。” 于是那正在眼神呆滞茫然排队的柏稔立刻被无数小鸟蹲在肩上,他的眼神瞬间清明,远远看了一眼柏壤的方向,微微的笑,摇头跟着姒锦要求的方向离开。 一次小小的失败而已,他不缺源,也不缺命,没什么好纠结烦忧的。 林昭看着空旷的宴会厅,有些惊讶:“所以,这次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么?” 感觉好容易,比上一把简单好多。 姬尧光微微一笑:“应该是结束了吧,你饿不饿。” 他提溜起被捆得很紧的微生戊。 少年没有挣扎,他的眼神清澈而无辜。 林昭嗯了一声,伸手按在微生戊胸口,一番猛抽,直到抽不出新的源,这才有些遗憾地放手。 “没有你的好吃,他量大,但是味道……”林昭思考了一下,“不纯,像是有两种不同的源渗在一起,跟吃沙子似的。” “下次给你找更好吃的,”姬尧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松开了少年身上的藤蔓,然后对他温和道,“你身上的问题不小,不想被腐蚀,就记得经常来找我们。”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但我……”微生戊的目光有些迷茫,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正色道:“我要见氐国主……” 你这执念是有多深啊! 林昭忍不住笑出声来:“好,我带你去见氐国主,其实你放心,大山荼你是肯定能去的。” “那我也要考进去。”少年握住拳头,认真地看着林昭,露出一丝清涩的微笑,“不为大山荼,这是我的清白!” 第52章 我们的歌 你喜欢听吗? “那这事是不是就算结束了?”林昭莫名有一种不真实感, “没有十个八个的大怪,没有过五关斩六将的迷宫,没有什么神神叨叨的人来点预言,这次大灾就算结束了?” 姬尧光微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这只是把麻烦暂压了下去, 只要我还没有归位,源物还在被带来, 源鬼的源头不曾被毁灭, 这种事情,便会隔三差五来一次, 大多数人,都是习惯的。”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次封印源物, 救下氐国,只是日常小任务,并不算是大阶段的任务?”林昭顿时不满意了。 “怎么会是日常呢?”姬尧光安慰道,“天天这么来一次,巫神也受不了啊,这再怎么样, 也算得上是十年一遇的麻烦。” 林昭顿时放下心来, 这种副本十年一次的话,也不算太麻烦, 他有信心搞定。 另外一边, 被解开束缚的少年微生戊正在比划着自己的拳头。 这一场大变,他没有什么巫力,剩下的只是纯粹的力量,但这力量极为纯粹强悍, 蓄力时间越长,就越强大。 林昭生了些好奇,带着姬尧光当木桩,给他检测了一下力量。 按林昭临时计算力量的增长公式来算,如果给微生戊一个时辰的时间蓄力,他能打的出人巫的力量,如果给他的一天的时间蓄力,他能打出地巫的力量,如果给他十天的时间蓄力,他能打出天巫的力量。 “但也就能打一拳啊,”微生戊看着自己的拳头,十分遗憾,他还记得那被控制时使用的力量,比现在强大到不知哪里去了,“这战场上,谁还会给我的时间积蓄力量,谁会站着给我打啊?” 姬尧光微笑道:“这可是天巫的力量,放心吧,只要你这力量是持续的,受控制的,那去了大山荼,他们一定会给你配备相应的地巫实力的队友,控制敌人,保护你的蓄力,你只需要关键时刻别打偏就好。” 听这么一说,微生戊也有一种虚幻感:“我?地巫队友,啊……这不合适吧……啊,那我更要快点去见氐国主了……” …… 姬尧光同意了微生戊的要求,不过他没见到氐国主,姒黎有事出门了,他见到的是副君。 姒锦懒洋洋没骨头一样地蹲在上座,面无表情地听着少年义愤填膺地讲起他怎么听到父亲的逆乱之行,知道了源鬼的邪恶交易,还有现场的名单等等,那青春的意气,莫名让姒锦想到曾经,他好像也有这么青春正盛,恨不得把世间一切黑暗拔除的样子。 那,是什么时间,自己变成这种看什么都懒得动弹,甚至不如失智哥哥来得有勇气的时候呢? 大约是,不能再唱歌的时候吧…… 他依然记得那次判决令发出时,捧着那一纸只有数十字的决定,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寒冷,比瀚海的紫日,更让他的心凉。 这样的一个糟糕的世间,有什么值得去守护的呢? 他有些机械地挥挥手:“我已经知晓,这次大挑拣你依然按原籍推荐,不会轻易入察籍。” 微生戊顿时兴奋极了,拜谢了副君,又谢谢了林昭和姬尧光,这才昂首挺胸地离开。 “什么是察籍?”林昭好奇地问。 “就是家里有人勾结了源鬼,其它人很可能也有嫌疑,所以,会被巫国要求全家观察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参军、入巫,都会受到限制。”姬尧光轻声解释。 “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林昭抓住重点。 “这,要看危害程度了,像微生戊这种父亲直接参与血祀的,一般要观察二十年。”姬尧光迟疑了一下,“当然,如果有立下功劳,或者有天巫的担保,这些观察时间就都可以免除。” “二十年,这也太长了,难怪他的执念那么深。”林昭一边感慨着热血少年永不服输,然后又看了一眼躺在座位上,到从上到下都写着摆烂的姒锦,微微一笑,凑了上去,戳了戳他肩上的小肥鸟。 “锦哥你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他居然被小金乌叫了哥哥! 姒锦顿时活了过来,伸手就想抱住小金乌,声音不自觉就带上了歌唱腔:“阿昭啊,还是你关心我,你都不知道,今天我想找哥哥要信螺,他都不给我,以前老哥可宠我了,要什么就给什么~现在我的病好了,他就不理会我~你说这日子,还要怎么过~” 林昭伸手把他的按下坐位上:“好好说话!” 姒锦看了一眼姬尧光,不由感慨这蠢树可真大肚,小金乌都叫他哥哥了,他还一脸淡然,毫不焦虑的样子,看我不把这只小太阳拐走!嘿嘿! “哦,奇肱国那边出事了,重金让老哥去帮忙,老哥刚刚就急着去了。”姒锦简短地道,“他还拿走了我的玩具,让我难过极了。” “什么玩具,让你这么念念不忘?”林昭顿时好奇。 姒锦想了想,指了指门外不远处一个像路灯一样细长的灰色海螺雕塑:“看那个了吗?” “一个海螺路灯,上边可以放火把,没什么特别啊。”林昭第一次来氐国时就见到这玩意了,除了感觉挺好看、太稀少,一条街只有一个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姒锦笑了笑,拿出一个蓝色小海螺,放在唇边,开口快乐地唱道:“今天天气不错~风和又日丽啊~我的心情很美丽~lalalala~” 这歌词非常简单,旋律也有点像林昭以前听过的“学猫叫”,属于是那种即兴的哼唱,但姒锦的声音非常清脆动人,时而明亮甜美,时而低沉浑厚,声转承合,每一个节拍都是自然而然地炉火纯青,宛如鸣珠奏玉。 属于是就算是口水歌,在让人听见时,也会心情明亮,让人快乐起来的那种。 一时间,林昭也被激发了羽类的天赋本能,跟着他一起:“啦啦啦啦——” 他的声音平时听着很清亮,但当开口唱歌后,音调比锁呐还高,声色比刮铁还尖,如锯子一般,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姒锦的声音全数压下去,听得人灵魂颤痛,像是神魂要被人割走一片。 姒锦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吓得手上的蓝海螺都掉了,顿时面色大变,爆鸣道:“别唱了求你别唱了!” 其实不用他说,在唱出几句后,林昭就已经黑着脸闭嘴了,不是因为姒锦让别唱了,而是老树本来温柔淡定的神色也在一瞬间僵住,头上发冠枝杈上的叶子都开始垂下来。 姒锦却没功夫安慰林昭,他边滚带爬地跳起来,冲向了最近的一个海螺。 但好像有点晚了,刚刚的曲调,已经在同一时间这些路灯海螺里放出,音波所到之处,修为弱一点的守备们纷纷吐血倒地,强一点的也面色如纸。 一时间,整个长城上哀鸿遍野…… “还好,这蓝信螺品级不高,只会传讯到长城的信螺上。”姒锦擦着头上的冷汗,“你这声音,要是让城中百姓听到了,怕不是直接就把普通人给血祀了。” 林昭大怒:“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姒锦幽幽道:“事情不是很明显么,这海螺,是无光海中的鲛国培育而来,用母螺的海螺壳说话,同样的声音会响在子螺的螺壳中,越是祖辈的海螺,就能传播越广的消息。所以,一旦有什么大事件,就会用蓝、青、橙,甚至最高的金螺来传消息。” “你们不是可以直接用法力广播么?”林昭奇怪道,“怎么还要用这种海螺啊?”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天巫,”姒锦神色委屈,“总不能每次传消息,都让我们当大喇叭吧?这信螺就很有必要了。反正下次我在海螺面前唱歌时,求您不要开口了。” “……哼,”林昭冷笑一声,“嫌弃我的声音是吧,你们等着,我的声音可是能洗涤腐蚀的,到时肯定会请你们这些天巫听演唱会。” 说着,他生气地扯着老树走了。 姒锦则痛苦地捂住脸,他这次得给多少封口费,才能不让老哥知道他玩了小信螺。 …… 林昭有些心虚地走在长城上,周围,围绕在海螺路灯边的守卫大多的面色惨白,相互搀扶着把伤药往嘴里灌。 额…… 林昭看了一眼姬尧光头冠上的树叶,伸出手。 姬尧光从头冠上摘了一根小树枝给他,上边有两三片叶子,扯了又会立刻长出来。 林昭顿时满意,扯着叶子就去送人了。 叶子非常有效果,入口就化,入口就痊愈,有些守卫甚至舍不得吃,悄悄捏在手心里,藏了起来。 “这次不是姒锦的错啊,你们可别生他的气。”林昭一边送叶子,一边解释道。 “不会,我们最喜欢听副君的歌了。” “对对对,不会给国主讲的。” “那些愈疗歌我们都不爱听,就喜欢副君每天唱歌给我们听。” 林昭有些惊讶:“为什么啊,这个歌一点疗效都没有,那些巫祭歌却可以洗清你们的腐蚀啊。” 姒锦唱的都是些什么口水歌啊,放他那个世界,会被喷死的。 一名年轻的战士抬起头,他轻声问:“巫师大人,你觉得,我们这些普通的巫仆,有资格听歌吗?” 林昭怔了怔:“怎么会没有呢,这是人天生就有的权利,难道还有人不许你们听歌吗?” 那战士又问:“可是,如果是用赤螺这种神器,给整个氐国,甚至所有巫国方国歌唱,这样的歌,我们有资格听吗?” 姬尧光已经听到了,他轻声道:“好好休息吧,以后会给全天下听的歌……会有的”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昭……这种割除腐蚀的方法有效且范围广速度快啊……还便宜……就是……那个……有点残忍…… 第53章 我助力你的梦想 你敢说你没有梦想?…… 说到这, 林昭就很不爽:“谁能知道这些海螺居然是个大喇叭,会唱歌了不起啊!” 周围的战士们的轻笑出声,他们有的已经满头白发,有的却还是青涩少年, 正从林昭手上接过树叶的战士忍不住道:“小巫师, 你今年也要去巫国大挑拣了吧?你那么厉害,一定会考上大山荼的。” 林昭略略抬头, 矜持道:“这, 应该能吧。” 姬尧光是大山荼的青木流之主,我去大荼当个……当个给树木提供阳光的阳光流主, 不过分吧? 一时间,周围到处都是羡慕的目光。 分发完了一波树叶,林昭的心虚稍微缓解, 松了一口气,挂着老树的脖子满意道:“尧光哥哥真好,你在身边我最安心了。” 姬尧光轻笑出声:“那,我这么好,你就只叫一声哥哥啊……” 林昭心想也是,看着老树清澈又温柔的眼睛, 心中一痒, 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好哥哥, 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姬尧光哪遇到过这阵仗, 一时耳朵通红,心跳如鼓,语无伦次:“这,嗯, 那,那多叫两声哥哥吧……” 蠢树! 林昭顿时放开手,冷哼一声:“好哥哥!我们回去吧!” 姬尧光顿时感觉不妙,立刻软言补救道:“阿昭,那蛋壳里还缺了一些家什,不如去逛街买些再回家吧。” 林昭冷淡道:“买什么买,你有钱吗?” 本来还想在姒锦那要点好处的,结果遇到那麻烦,他也没兴趣了。 姬尧光微微一笑,拉住阿昭的手捏了捏:“我没有,但是,它有啊。” 说着,他伸手在空中一抓,从远处拎出一只漂亮翠羽小肥鸟,这鸟眼神茫然了一瞬:“干嘛?” 姬尧光认真道:“我想和阿昭买些东西,但对氐国不熟,还想请你当个向导。” 小鸟顿时感慨起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青帝大人啊,你以前很有道德,哪怕没钱,也从不会拦路抢劫的……” 姬尧光微笑得非常诚恳:“你也不想刚刚玩信螺的事,被你哥哥知道吧?” 姒锦的图腾鸟陷入沉默,然后幽幽道:“行,今天你们花多少钱,我都包了。” …… 氐国的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忙,巫师们大多带着自己的图腾,不同国度的奇行种们没引起丝毫的注意。 有庶民在街角摆摊卖一些小的手工,各种大型驯兽拖着长长的车架,青色的莺鸟飞在空中,已经给他们介绍到了第六家:“挂画、水源石,带宇光石的储物柜都买了,前边是卖信螺的铺子,你们要不要买两个信螺放在家里?” “你们刷喇叭居然还要我们自费买?”林昭一边吐槽,一边好奇地走进了那个狭小的铺子。 铺子里放着各种颜色和花纹的海螺,同一种颜色和花纹的,都是复数,没有一个是单独的。 还有一些贝壳,倒是单独地放在一个柜台里,一名头发苍白的老人坐在柜台后,他拿着一个白色的贝壳,小心地放在耳边,静静聆听着什么。 林昭上周目吃过了一个源后,如今已经是地巫的境界,听力极强,几乎是瞬间,就听到那海螺里的声音,居然是姒锦的口水歌。 虽然声音不是那么清楚,损失了许多细节,但那种欢快,愉悦的声音就在海螺里回荡,姒锦的声音太好分辨了,林昭不得不承认,那莺鸟图腾的确是会唱歌的,他比不了。 不过…… “这世上居然还有可以留声的东西啊!好神奇。”林昭忍不住惊叹。 “你说这个啊……”店主微微一笑,“这可是锦巫君上的歌,是我当年珍藏,不知多少人找我求购,我都没有卖。若不是能听的次数不多,我也会当成传家宝啊。” 姒锦的图腾鸟听到了,顿时骄傲地在林昭肩头挺起了胸脯。 “这歌,有什么特别么?”林昭十分好奇,“我听着没什么净化效果,也没什么奥妙深意。” 那店主笑了笑,只是笑意太过标准,完全没有让人感觉到诚意,他问:“听一首歌,为什么需要净化,为什么需要深意?” 林昭被问住了,一时没法回答。 “我出生在巫国,”那老人语调平静,娓娓道来,“我意志不够,没能成为巫师,在巫之国,没有成为巫师的人,一旦在成年后找不到活计,就会被编入后勤,前去前线服役十年,才能回归故土。” 他神色惆怅,思绪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战役之中。 那时,年少的他,还希望能在战场上立下功勋,兑换出灵兽灵物,再试试能不能成为巫师。 但只需要三两场大战,就完全摧毁了他的幻想,大凶有的天巫地巫抵抗,他们在人巫的指挥下占领据点,收集灰烬、采集矿物,还要时刻担心会被荒野污染腐蚀。 每日每刻都有战友死去,他们只能将他们焚烧,也加上收集的灰烬之中。 那样的日子,会摧毁人的一切希望,恐惧着下一秒便会死去,恐惧成为荒野中的幽魂…… “……但我们这些灵性低微的凡人,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遇到危险时,几乎没有抵抗之力,三两次下来,我所在的百人队,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那我能不能害怕?能不能哭泣?能不能想家?”老人娓娓道来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那时啊,唯一安慰,就是空闲时,就能听到锦巫的歌声。” “锦巫那时候还是个普通的小巫,拿着最无用的莺鸟图腾,连治愈的能力都没有,”老人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歌,很好听。” “他唱得很好听的,在那暗无天日,随时都可能死去的日子里,战场上,有锦巫的歌。” 不需要治愈,不需要理念,他们只是簇拥在寒冷的荒野上,跟着那歌声一起哼唱,心里的惶恐、不安、悲伤,便得到了许多的抚慰。 “我们只是想听听歌,那时候啊,我们不需要想其它的事情,能安然入眠,就已经是战场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所以啊,我们喜欢听锦巫的歌,不因其它任何理由,只是因为喜欢。” 林昭有些懂了,对于这些弱小的人来说,疲惫、痛苦才是生活,快乐是微薄的,喜欢是奢侈的,而喜欢姒锦的歌,是生活里珍贵的慰藉,让他们在疲惫之余,得到些微的快乐。 “后来,我们离开后,以为再也听不到锦巫的歌了,”那老者声音突然就愉快起来,“没想到锦巫打开了金信螺,让整个巫国,所有方国,都听到了他的歌……那时候,我们真的,真的好开心啊!真的,很谢谢锦巫。” 姒锦的图腾鸟没有说话,只是留下了几个金贝,带着两个信螺,就出去了。 林昭两人自然也跟了出去。 才一出来,姒锦的图腾鸟顿时嘤嘤嘤起来,委屈道:“我答应过他们,以后要经常给他们唱的。” 姬尧光嘴角忍不住抽动:“那是整个巫国用来警报、大灾时的信螺,你偷你哥的金螺,倒是唱得快乐了,巫国诸地却都以为都城出了什么大事,惹下好大恐慌,那么大的乱子,你哥都只是抽了你一顿,耗费那么多精力帮你摆平了巫殿那些老顽固,最后你的惩罚只是不许再用信螺唱歌而已,你居然还委屈上了!” “嘤……”图腾鸟更委屈了,哭成一个球。 “那个信螺,是全国乡村都有的大广播啊,这东西只有在关键时刻能用,未免太可惜了吧?”林昭听完这个过程,忍不住道,“平时放放新闻放放歌,也算是物尽其用啊。” “不行,信螺的使用是有次数,其中的灵性消耗殆尽后,便会失去效果,是用来防备黑潮的国之重器,”姬尧光微笑着给他递了杯果汁,“所以,姒锦用了赤螺后,才会引起了大巫群体中的巨大声讨。” 讨论的事情无非就那几个,公器私用,为了他唱歌耗费信螺宝贵的使用机会,给普通人唱这种歌,让大巫的尊严扫地,反正应该问罪。 不过姒锦是天巫,这种事放在普通巫师身上,当然是大罪,罪大恶极,但放在姒锦这种自己是天巫,哥哥也是天巫的人物身上,那就没什么好大罪的,大巫们辩论了十几日,最后给他的判决,是不许再用信螺唱歌了,违背也没事,就罚款,重重地罚款。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原因,”姬尧光分析道,“姒锦这种借众生信念助他开启真我的办法,别人也用了,但效果都接近于无,很多人认为姒锦是藏了什么重要的术法,不愿意传播,但天巫的传承巫法本就是受保护的,不外传也是常事。所以他们想用这个办法,逼姒锦交换。” “对啊,可我当时成为天巫自己都糊里糊涂,怎么给他们指点。”姒锦咬着果子,“结果就是我再也不能唱歌了……” “是不能用大喇叭唱歌了,”林昭也觉得矛盾,“你黑了国家的最高广播电台去唱歌,不收拾你就已经是看在你有后台的份上了!再说,你在氐国唱,在长城上唱,谁会理你啊?” “不能让用信螺,总感觉少了什么!”图腾鸟惆怅地把小螺号放在面前,吹了吹,就好像在吹一个麦克风。 林昭心中一动:“对了,尧光哥哥,巫国的传讯方式是什么?” 姬尧光笑了笑:“那方法可就太多了,只要有对方的灵性印记,借助巫术,秘宝,阵法,都可以通信,甚至还能传递人、物,比如我有氐国主的鳞片,立刻就可以联络到他。” 姒锦也补充道:“嗯,平时的话,大山荼还有专门的巫法秘宝,就是五十多个面具,只要戴上那个面具,就能进入一个空间,与其它戴了面具的天巫交谈、传递物资。” 第54章 为什么呢? 这个理由你喜欢么?…… “那当然想了。”小鸟垂头丧气地说。 “那, 我有一个梦想!”林昭立刻开始兜售起自己设想。 就他目前所恶补到的知识,巫国的文明方向在万年前的大灾里,遭遇了巨大的损失,无数巫法和知识失传, 很多关于火和光的术法权柄, 全然失去,不得不重建了整个文明体系。 但这个重建也是很偏科的, 重点来说, 巫国和各地方国,几乎把所有制度、人力都放在了战争上, 一切的行为都是为战争服务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巫国的一切资源都押在巫师身上, 普通人需求,被极度压制,让他们只有一条出头之路——成为巫。 林昭知道,这是不对的。 人类虽然弱小,但却拥有最珍贵的“自我”,如果能用上更好的器具, 无疑会让整个巫国的实力更进一步, 而不是把所有资源全拿去成为巫。 可惜的是,虽然他是处于知识最全面的高三阶段, 但对无线电的知识知道的只是皮毛,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律是不是和地球的世界一样。 但没有关系,林昭知道,科学不是某一个公式,某一个规则, 而是发现稳定的、可重复的规律,如果巫术也遵循这个规律,那么巫术就也是科学。 “既然用巫术通讯可以直接找到巫者灵性的锚点来准确传递消息,那么,就证明巫术的传播,是遵循底层规律的,我们可以建立一个总站,使用一种巫术,制作一批统一的传讯息秘宝,然后这些密宝上相同的灵性锚点,如此一来,就可以从一个地方,向这秘宝发送消息……” 林昭侃侃而谈:“同时,如果每个秘宝上有宝主的灵性的印记,在总部留下了痕迹,这样,一个宝主想呼唤另外一个宝主时,就可以直接用储备在上边的灵性印记通知他……” “我们还可以用秘宝的总机给他们发消息……” “秘宝需要充能,巫术里的充能巫术非常多,但大多都是用来实行各种破坏力量,我们需要改进一种充能方式,让它可以持续稳定地供能……” 林昭把电话的模式随便套了个壳子,讲得十分简单易懂,但面前小鸟图腾却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头埋进翅膀里,美美地安眠起来。 林昭顿时生气,一把捏住那小肥鸟,在它耳边大喊了一声:“嘎!” 那声音恐怖至极,穿刺力极强,以至于旁边的琉璃瓶都瞬间破碎,在一边保持微笑毫无反应的姬尧光也瞬间回过神来,心中惊恐、面无表情地把早已升起的困意压下去。 姒锦的图腾鸟当场就被吓得炸掉了,好半天才在姬尧光淡定的一瞥中的重新凝聚起来:“你、你谋杀啊,我这小图腾只是个小鸟,经不起这样吓的。” 林昭冷冷道:“我刚刚说的话,你有在听么?” “当然有在听,”图腾鸟抱怨着,把刚刚林昭讲的话一字不少的重复了一遍,“我怎么也是个天巫,哪怕睡了,听到的东西也不会忘记,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听不懂,这种事,就不能找我,应该去找大山荼的秘仪师们,他们最喜欢研究这些东西。” 林昭有些不满地道:“那是二阶段的事情,我们现在需要制定计划,你计划都听不懂,怎么进行下一步?” “再说,我说的那么简单了,你都听不明白吗?我想做一个像信螺那样的秘宝,每人一个,每个人都可以随时和其它有秘宝的人通信,你也可以随时给这些有秘宝的人唱歌,这样不好么?” 姒锦摇头:“信螺是无光海的鲛人国辛苦培育的,那里的鲛人不但要培育信螺,还要培育金贝和蓝贝,每年光是上供就是让他们累死数万人,他们几乎没有一个是老死的,每人一个信螺秘宝……这么残忍的事情,我哥肯定不许,你家老树也不会愿意的。” 林昭震惊道:“那也太过分了,如果是这样,更该研究我说的秘宝,把信螺这样的残忍的东西给淘汰掉啊。” “你最好不要,相比其它方国,鲛国苦是苦点,但胜在安全,”姒锦摇头道,“信螺、钱贝、魂珠,是鲛人能在无光海活下去的源头,当年你家老树会为了保下他们,把自己都折进去了!鲛人国是除了羽国外每年大挑拣巫徒入选最多的方国,信螺占了三分之一的大功。” 林昭感觉到复杂,但他还是努力争取道:“任何东西大规模量产,都会极大降低成本,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图腾鸟幽幽道:“试当然可以试,但是,小昭啊,你钱从哪里来?” 林昭皱眉:“这普通的一期试验研究,要不了多少钱吧,如柏稔那种科研狗招上十来个,我看一万金贝的工资就算很高了,一年下来也就算百来万吧,老树弄个树心就足够了。” 姬尧光微微摇头:“不行,秘宝、秘仪都是由大师奇肱、羽国主这两只流派钻研,极度排外,除非你加入他们,否则他们会针对各种秘宝收取高价,六百万金贝,开发一款新的、能让普通人使用的仪器,肯定是不够的。” “不错,”小鸟也点头道,“巫者们都自视甚高,尤其是秘仪巫们,这些年被人捧着,给钱给的多,但秘宝的问题出得也多,还不给赔偿……我烦他们很久了。” “还有各种器仪的制作方法,各家各派,都密而不宣,”小鸟抱怨完又忍不住继续道,“他们吸纳的年轻学子,都得签订巫法契约,不将办法泄漏出流派之外,也因此,秘仪的价格经久不下。” 姬尧光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器仪之道,需要大量材料、心血培养,每个流派的学子都是钱堆成的,他们当然要赚回来。” 林昭顿时不满。 这巫国也太逊了,居然还有垄断和学阀? 只是,要钱的话…… 林昭微微皱眉,然后看了看小鸟,又抬眸,看着老树。 两人顿时心中一寒,不约而同避开了小金乌炯炯有神地凝视。 “好了,那这样,阿锦哥哥,来,盘点一下,氐国还有多少钱,”林昭微笑着拉了一张凳子坐下,又对姬尧光道,“尧光哥哥你也盘点一下,每天能产多少治愈树叶、木珠、还有各种好的神植。阿锦哥哥,你先说!” “这件事吧……”姒锦的图腾鸟挣扎了一下,立刻决定祸水东引,“没有多少钱啊,这些年氐国没有巫国免费的地气供应,花费在腐蚀清理上的钱海了去了,财政不但没钱,还欠了不少,但我哥让我给他留了些私房钱,可这还得去找我哥。不然我就算把钱拿出来,他也会收走的。” 林昭心想也是,姒锦不是很靠谱,还是氐国主有分量一些。 “那,尧光哥你呢?”林昭看向旁边。 “嗯,我算了算,”姬尧光认真地拿出一张单子,“圣木、白木这些不算,如果按价格最高的金髓木来制作,我一天所有巫力耗光,大约能做三根,一根也就一千多万金贝的样子。” 小图腾鸟险些流出口水:“你别卖,我收,一千五百万金贝一根,有多少收多少。” “没你的事,我知道和氐国主商量价格。”看这样子,林昭就知道老树肯定被他们压价了,不过这钱可真多啊,于是他热情地问道姒锦道,“这钱够不够做我说的秘宝?” “这个……”姒锦迟疑道,“如果一直都有,当然没问题,可是,如果你家树回到巫国,那他的图腾木产出的所有东西,都要归巫国所有……不是你的了。” 林昭顿时不悦:“那不行,他人是我的,树也是我的,别人想要,得拿东西来换!” 小鸟翻了个白眼,不和他争,反正这是媳和岳父要争家庭财权,老树的钱给谁管都不可能给他姒锦管,惹这麻烦做甚? “对了,氐国主多久回来?”姬尧光一边盘算如果真的回巫国,要怎么给父神算一下自己应该给阿昭的收入,一把把话题转移开。 “不知啊,奇肱国那边好像有很大的麻烦,给钱不说,还给三道地气,这么重的筹码,我哥看到就飞走了,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 “那这样,”姬尧光果断道,“我和阿昭去奇肱国找氐国主,顺便也和大师奇肱商量此事?” “好好好!”小图腾鸟立刻拍翅膀鼓掌,“正好,奇肱一脉擅长制作各种灵巧的机关,大师奇肱也是最厉害的秘仪师,他若做不出你要的秘宝,这世上估计也没人能做出来了,我去帮你通知哥哥!” 说着,小鸟张开翅膀就飞走了,生怕多待一秒就得倾家荡产。 林昭伸了个懒腰,也有些疲惫,在蛋壳的草毯上滚了两下,觉得不够,又把姬尧光扯到身边一起躺着。 “尧光。”他唤他。 “在。”姬尧光轻声应他。 “尧光。” “我在。” “尧光。” “我在。” 林昭翻过身,看着他:“我饿了,你自觉一点。” 姬尧光在冲出去把微生戊拎过来给阿昭吃和把自己送上去给阿昭吃之间犹豫了一个刹那,然后挪动着把头贴到阿昭脸上。 林昭满意地贴了贴:“尧光,你怎么不急着带我去巫国了?” “那里风波,可比氐国大太多了。我想等你熟悉一下巫国,再去,而且……”姬尧光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在这里,我只是你的树。” 那瞬间,林昭心花怒放。 第55章 渺小的人 什么是伟大 决定了出门, 姬尧光又去姒锦那“淘”了几块宇光石,给阿昭准备了各种好吃的食物,出门前,还带着阿昭去了微生戊的院子, 客气地将少年唤了出来。 少年牵着两个只有三岁大的弟弟妹妹, 柏壤跟在后面出来,怀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小孩。 “你们这一家人日子过得还好吧?”林昭有些同情地问。 “不太好, ”微生戊笑了笑, 神情倒很轻松,愉悦道, “我那父亲被抓了,但我和家人没被牵连,学院里的学舍就没资格继续住, 月底就得搬出去,大山荼那边的物价特别高,我要先赚钱,再带着弟弟妹妹去巫国,以后还要管他们的学费生活……” “你成年了么,就去赚钱, 外面要童工么?”林昭惊诧, “你家不是个大家族么,你母亲和族人呢?” “族人在各地服役, 这次也被牵连审查了, 不找我家麻烦已经是客气了,”微生戊笑着答道,“母亲去世很多年了,弟弟妹妹是继母生的, 她也参与了父亲的事情,被一起抓了。我没成年,但今天已经有好几个矿山重金聘请我去开山了。” “这,氐国主不管的么?” “管肯定会管,”微生戊自信道,“巫国有专门管理小孩的育幼处,包揽一切的生活的物资,也会抚养成人,甚至物色更好的收养人,可一但进去,小孩就和家庭没有关系了,父母家人不能以任何理由要回孩子。我寻思了一下,还养得起,就养了吧。” 林昭本来想带着微生戊一起去奇肱国,但看他这家里事很多,便道:“那我走了,你保重好自己,我回来还要吃的!” “放心,我保证给你留着!” …… 离开微生戊的院子,林昭看着周围的竹林,对姬尧光眨眨眼睛:“老树,我们怎么去奇肱国呢,是坐你去吗?” 姬尧光脸微微一红:“我的速度在有植物的地方,是很快的,但如果没有植物,树是跑不快的。” “哦,那怎么办,现在也没有氐国主可以坐。”林昭心想我可以把驳兽叫出来,和老树共乘?还是一起坐那个鬼面飞天? “当然是找父神了。”姬尧光果断道,“奇肱离这里数千里呢,荒野容易迷路,找父神送我们过去最快了!” 林昭一听,非常满意:“真是好爹,每次都可以直接传送。”。 姬尧光握住那项链的宝石,将它捧到胸前:“伟大的父神啊,请您聆听我的祈愿,如今奇肱国遭遇大难,我和阿昭现在需要从氐国去奇肱国支援氐国主,祈求你动用伟力,将我等送去奇肱国,请你垂怜。” 那宝石开始亮了一下,听完姬尧光又臭又长的祈祷后,轻轻闪烁了一下。 下一秒,姬尧光面色大变,立刻抱住了小鸟,生长出藤蔓给他包裹出一个缓冲区,而周围一瞬间空间碎裂,一阵剧烈到让他也晕眩的震动后,两人猛地滚落到一处地下隧道的洞口,差点压到一个背着背篓的排队少年。 周围的人惊诧地看着灰头土脸的两人。 “什么人,敢闯通道地宫?”周围立刻有好几名巫师围了过来,面色不善,“是想逃票吗?” 姬尧光放开阿昭,客气地拿出氐国主的手令:“抱歉,我们巫术不精,有些匆忙。” 几名巫师神色顿时恭敬起来:“那请问,是要两张票么?要站票坐票还是包车?” “是的。”姬尧光认真道,“要两张……坐票。” “十金贝。” 姬尧光给了,同时庆幸还好在姒锦那换了些贝钱。 林昭则好奇地左右环视道:“这是哪里?” 这地宫可真空旷,比得上大火车站的候车室了,就是装修风格过于粗糙,墙壁是参差不齐的石头就罢了,渗水的地方都不修补一下,每隔一段一支火把就算灯火了。 “这是氐国通向奇肱国的机关隧道,没想到已经修通了,”姬尧光掩饰道,“看来是奇肱国那边没什么大事,父亲就不想直接送我们过去了……” “真是,父亲开个飞机送儿子出国,多大点事,居然还抽你,”林昭忍不住笑道,“行吧,以后再找机会让老叔每次都送我们。” 他牵老树,好奇跟着人流,走向了那出发的机关隧道。 穿梭在狭长的隧道中,这里的人们秩序井然,整齐划一。庞大的隧道上方,绳索粗壮而古老,上面悬挂着十几节所谓的“车厢”。但称它们为车厢似乎有些牵强,毕竟这些“车厢”甚至没有车皮,没有围护,只有一块冰冷的铁板孤零零地悬在半空,显得荒凉又古怪。 这些铁板通过一些未知材料制成的绳索与索道相连,连接处有一个极其精巧的滑轮组,轻轻晃动时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吱吱”声。这滑轮构造得如此复杂,却能平稳地带动着整个铁板缓缓前行,仿佛它背后隐藏着某种古老的智慧。 他们走上去,坐在简陋的铁杠坐椅上,刚刚那个差点被他们砸到的背篓少年也跟了上来,默默在角落待着。 “这是只有巫师才能乘坐的仪轨车。”姬尧光解释道,“这车只需要三个时辰就能到奇肱国,如果不是巫师,风阻都能把人吹走。” “这也太蠢了,”林昭大惊,“在前边加个车厢挡板是会让他们破产么?” “因为,”旁边有人弱弱解释道,“庶民是给不了上车的费用。” 林昭转头,便看到是角落那个瘦小少年在说话,他面容清秀,一头灰白色的短发,眉心处有一条竖痕,他的右手用一条的麻布紧紧缠住,像是受了重伤,背蒌里放着十几个两米长的蜘蛛节肢,超过背篓很多,不得不将它们和背篓紧紧绑在一起。 说完这句,少年便闭口不语。 姬尧光悄悄告诉阿昭,那就奇肱国人,他们有着三只眼睛,一般只在工作时才睁开第三只眼。 大师奇肱,是第一位不靠图腾,而靠着器仪秘宝而成为天巫的存在。 奇肱国民,也只是在初时依靠图腾,后来晋阶,基本上都是依靠自己创造的秘宝,来进行冲关。 …… 萨阿紧紧握着一个小布包,贴在腹部,一动都不敢动。 从氐国海市淘来的翠羽,这是一根属于天巫的图腾羽,耗费了他这十年在工坊里辛苦劳作的所有积蓄。 是他为小默准备的核心。 只要开启心窍,他的小默就会拥有灵性,一根天巫的图腾灵性,可以给小默极高的潜力,甚至可能能置换到地巫的强度…… 想到这,他脸色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红晕。 但,很快,他心口又抽痛起来,不得不按住,努力平缓呼吸,但眼睛却越来越黑,不,不能在这里晕,我的手里还有天羽,这是我好不容易赚来的,不能丢在这里—— 他本能地抓住周围的东西,想要把身子立起来。 然后便抓到一个手臂。 “他怎么了?”昏沉之中,旁边有一个声音传来。 “嗯,长期熬夜、劳累、血气不足,心脉受损,”另外一个温和声音解释道,“我给了他一道巫力,很快就能恢复。” 萨阿终于缓过气来,感受着胸口的一道暖意,不由对旁边两位乘客感谢道:“多谢,多谢你帮我。” 其中的青年温和道:“举手之劳,但你身体亏损严重,需要多多休息,否则,心脉会越发难以为继。” 萨阿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谢谢,我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要多休息,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时间休息呢? 旁边的少年却好奇地问道:“小哥,你背那么多新鲜蜘蛛腿,是要拿回去吃吗?” 萨阿笑了笑:“那倒不是,这些蛛魔腿肉都已经被取走了,我需要用这些腿甲来做配件。” 林昭越发好奇了。 看着少年的目光,萨阿想了想,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地面。 阴影之中,一个白发少女缓缓走了出来,戴着头盔,她的眉眼如画,面容细腻如瓷,在灰暗的光芒下,上身佩戴着骨质铠甲,长着三对的手臂,下身却是六条蛛腿,三对手臂都拿着各种螺丝刀、钻子、刨刀,一看就是为修理而生。 “这是我的本命傀儡,”萨阿小声道,“她叫阿默。” “哇,”林昭不由惊叹起来,围着这少女转了一圈,“这是怎么做到的,她的行走和动作好丝滑啊,里边是什么做的,这皮肤真……额,怎么还有补丁啊!” 萨阿小声道:“能自愈的真皮很贵的,我买不起,只能用这种次级的雪草皮了。” 他看少年实在是好奇,想到人家刚刚帮了自己,便从少女的右肋下拉下一条隐蔽的链条:“里边是这样的,我用了铁木做的骨骼,赤蛙筋做的肌腱,还有这个动压齿轮,是我用剑龙脊骨磨成的……” 他简单地给少年解释了细节,又把链条拉上,轻声道:“我虽巫力低微,但阿默的修理能力非常出众,这次小挑过了,只要再给它做做提高,就能去巫国参加大挑了。” 林昭惊叹:“你那上边符纹好复杂啊,这些是学宫里教的,还是你自己写的啊?” 萨阿笑了笑:“有一点点是我自己写,其它是学宫教的。” 气氛融洽起来,萨阿便和他们闲聊起来。 萨阿是奇肱国的庶民出生的小巫。 奇肱国虽然允许所有人接触巫术,但偏向的是秘仪巫术,所以,奇肱国几乎所有的巫师,在入学第一课,都是制做自己的傀儡。 从最基础的材料,一点点更换,换成心中最合适的样子。 “平时,想要给自家傀儡换材料,我们就去师长那里帮工,”萨阿笑了笑,“我老师给的饭食不错,还会允许我们挑选一些废料。” 第56章 什么叫效率! 压力给到林昭这里…… 萨阿想了想, 感觉实在难以想象,只能弱弱道:“这,我没见过这样伟大的东西。” 林昭挑眉:“听呢,有没有听说过?” 萨阿摇头:“能帮助很多很多人的秘宝, 别说听说了, 我想都没想过。” 林昭感觉到有点不对,他试探性地问道:“那奇肱国的器仪秘宝, 大多是什么的样的?” 说到这个嘛, 萨阿可就不困了:“最常见的器仪,就是活鞭, 它像蛇一样巡逻在每个工坊,抽打偷懒的人,常常有人被抽得浑身是血, 无力工作,被工坊赶出去。” “……”林昭感觉到不悦,把姬尧光的手指捏得紧了紧。 姬尧光想到奇肱国的情况,默默退了一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还有天象仪,它特别大, 像浮萍一样的飘在空中, 遮挡阳光,还能用长风提供动力, 但每天需要很多人上去维护, 高处的紫日很的强烈,很多的人被照到后,都要在圣木火光下修养很久,才能的出去找活干……” “另外, 国主的傀儡天需人去提供灵性,国人每年都要献出部分鲜血,蕴养傀儡天,这样傀儡天才能的撑起整个奇肱国的界域,抵挡腐蚀和荒野的同化……” 萨阿搬着指头又数了好些大型秘宝器仪,最后摇头:“我们可不想有什么伟大的器仪了,这些年,我们这些散民国人最怕的就是哪个大家族又制作出大型器仪,光是想想这事,我的心就要难受了。” 林昭听得头皮发麻:“这样的国度,巫神都不管的么?” 萨阿疑惑地眨了眨:“这和巫神有什么关系,巫国从来不管方国的内部的事务啊,奇肱国是国主奇肱带着追随者,在荒野之地开辟的国度,我们活着、生存,都是国主给的赐予,所以,我们的血肉、魂魄,都是属于国主的,与巫神无关。” 林昭一听就知道这可恶的国度把这可怜的少年思想扭曲了,本来怒火中烧的他,虽然心中敌意高起,心神却很快平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温和地问道:“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生活啊,比如去氐国,你不觉得氐国的国民活起来要更轻松,更容易么?” 萨阿腼腆地笑了笑,委婉拒绝,甚至有一点小小的骄傲:“不必了,氐国日子过得太惨了,奇肱国至少还有肉吃,可以赚更多蓝金贝,做秘宝器仪的部件来换些灵物、资源,氐国贫瘠地连换这些东西的矿物都没有,只能拿人命去瀚海用战争来换灰烬和凶魂,嗯,我们奇肱国人累是累一点,总比死了强。” 这…… 林昭忍不住看了一眼姬尧光,震惊道:“什么,氐国那么好,居然还在鄙视链的最底端?” 姬尧光小声解释道:“氐国毕竟是三百多年的新方国,没什么底蕴,产业也不多,当年也是靠留守瀚海的军团繁衍而来,能有现在的实力,已经是阿黎的能力出众了。不靠血税,又能怎么办呢?” 林昭心里特别不得劲,但他的毕竟不是对面的少年,既然人家只是九九六、没保险,生活压力大、随时会被抽、过得没尊严、伤害健康……但能过得下去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也不至于叫嚣着要推翻奇肱国,把人家变成氐国的样子,于是只能恹恹地缩回老树怀里。 那少年倒是有了谈性,他忍不住给的林昭讲奇肱国的好,比如从小就可以工作,工作就有收入,不像在氐国,帮家里做事拿不到钱还会容易被骂,比如在学习之余,他们也有去工坊帮工,可以见识到真正的傀儡是什么样子,从而可以进自己的本命傀儡。 最重要的是,他还会讲他们死后,能去国主的傀儡天,在其中挑选一个傀儡作为身体,从而有第二次生命……在傀儡天里,天是蓝的,太阳是没有腐蚀的,工作是不会累的,世界是美好的…… 林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尼玛不是从生到死都被安排地明明白白么? 你们这些傻子,被卖了都给你数钱呢! 越想越气忍不住用力捏尧光哥的手。 “为什么叫傀儡天啊?”林昭打断他,“比天还大的傀儡吗?” “傀儡天是国主的界域图腾,”少年眼神激动而崇拜,“在图腾里,国主衍化了一个世界,其中有无穷无尽的傀儡,他随身带着一整支傀儡大军,在荒野之地所向披靡,没有什么大凶能挡住这只无穷无尽的大军,甚至还可以将敌人困死在图腾里,成为傀儡天的养料。这就是天巫的力量!” 林昭点点头:“那战斗力和氐国主比怎么样?” 空气安静,周围泛起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其它十几名乘客坐在简陋的座位上,用阴沉的目光凝视着他们。 “这……国主是做秘宝的,生活职业,怎么能和战斗向的大凶图腾比……” 少年小声分辨着,躲回了角落。 姬尧光悄悄道:“在打架这事上,阿黎的战斗力你可以放心,他在所有天巫里,能排前三,而且前三都没打过,奇肱国主嘛,在二十四方国里垫底很多年了。” 说完,他又悄悄补充了一句:“他连姒锦都打不过。” 因为刚刚的林昭的问题,整个地铁上气氛诡异,萨阿也不敢再说话。 聊天就此停止,一直到下车的时候,萨阿才悄悄地对林昭说:“我的家住在学宫门口的地下宿舍里,你们有空的话,可以来我家做客。” 林昭点点头,看着少年摸着腹部的小包,笑了笑:“那里边,好像是姒锦的羽毛?” 他感觉到气息了,虽然非常非常弱。 “应该是的,氐国主勤俭持家,天巫的羽毛、骨血都是很贵重的材料,卖掉也正常。”姬尧光忍不住笑道,“也是你现在身份不宜暴露,否则你一根羽毛,估计比我的髓木还值钱,换一座城都轻松。” 林昭不想提自己的羽毛的事,立刻转移话题:“姒锦的一根羽毛就有这水平?” 姬尧光微笑道:“阿昭,你是和我在一起太久了,忘记你当初还是个小巫时,是什么样子了么?” 林昭顿时恍然,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双手,当初刚刚穿越时,那个被驳兽一声大吼就能震死的自己,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也是有过弱小的时间的,虽然不长,但那弱小的时候,拼尽全力的攻击,连尧光哥的皮都划不破,连靠近玄武之影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于,被老树与玄武神骸战斗的余波轰飞时,以他的韧性,都生出一种不想再打这个boss的绝望。 那时的他,巫力甚至那个买羽毛的少年还高许多。 而这个叫萨阿的少年,没有他这样的恐怖的外挂,他只能用十年的辛苦工作,来换一根天巫的羽毛。 “好了,快出去吧!”林昭不敢深想,扯着老树就走出地宫,“去找氐国……” 他的话骤然一顿。 因为在人流的出口处,一名身材高挑、漂亮又俊美青年穿着一身修长的白色裙甲,长发垂落,正静立在那里,对上他的视线后,微微勾起唇角,周围的普通巫师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都诡异从他身边绕过。 “阿锦说你要来,”姒黎美丽的竖瞳凝视着林昭和尧光,“我就在这等了。” 姬尧光微微一笑,带着阿昭迎接了上去:“你在,我就放心了。” 林昭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装扮:“你这衣服,是图腾变成的战甲么?” 看起来可真好看,一见就是超能打的战神装备,放游戏也是神装的卖相。 姒黎轻轻一笑:“不是,是用蛇脱做的衣服,我穿着它,是为了在奇肱国卖货。” 林昭怔了怔:“卖货?” “巴蛇的蛇蜕非常大,也算是好材料,”姒黎伸手在甲上刮了刮,随意道,“大部分都给供给巫国,但我留下一小部分,穿在身上做个样品,奇肱国便会高价来买。” “这分明是主播带货啊,”林昭顿时佩服,“你不是来奇肱国帮着打工么,听说那事很麻烦,事情做完了吗?” “那倒没有,”姒黎微笑道,“那事挺麻烦,是国主的傀儡天又出问题了,他需要在修整时让我帮着镇压,需要一点时间。” “镇压?”林昭没懂。 “嗯,傀儡天里傀儡叛乱了,”姒黎无奈地摇头,“一亿多傀儡……怎么可能分辨哪些是叛军,可这是奇肱大师的根基,不可能全摧毁,但我也不能久待在这,所以过些日子还是要离开。” 说到这,他笑了笑:“不提这个,你给姒锦说梦想,我已经知道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十几个记忆光球:“这种秘宝,不是复杂的法术阵,也不需要高深的咒语,只需要简单的巫术连接。想象一下,任何普通人只要拥有这种秘宝,就能立刻联系到任何地方的亲友……这种设想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人提出过,甚至有不少秘仪巫已经做出了原型机,但它们从未被推广,我找奇肱要了这些机型,你看看,哪个最合你心意。” 林昭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些乒乓球大小的光球,手拿不够还扯老树的裙子去兜。 姬尧光微笑着帮他兜住,他没办法直接给小昭解决问题,但他人脉广啊。 “不是,你效率这么高的么?”林昭这个拉赞助的头上生出冷汗了,他感觉到了压力。 姒黎的竖瞳缓缓放平,变圆,冷血的掠食性减少,其中的智慧渐渐增强:“有什么问题么,我的实力越强,智力越低,刚刚是我在半战斗状态下做出的安排,有什么疏漏,我可以去调整——需要我把奇肱本人给你抓来么?” 第57章 都不是省油 我那么多年,也不是纯被欺…… 这就是有大号的爽感么?林昭忍不住道:“抓了他, 肯定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不会的,”姒黎微微一笑:“我先前说错了,会提前给他打个招呼再抓,如此, 便不是抓, 而是请他过来。” “那可太棒了,”林昭笑出声来, “不过, 现在不过,等一两天吧, 我先看完这些设想,再说下一步计划。” 姒黎点头:“如此,去我那歇息吧, 正好,有些事,我也得和尧光兄谈谈。” 他随意招手,旁边的小隧道里立刻发出齿轮的转动声,这次,一节宽广、装饰着透明玻璃、三室两厅的车厢就出现在旁边的支线隧道里, 自然地打开的车门, 露出里边豪华典雅的家具和内饰。 林昭忍不住嘲讽道:“原来这地铁是有正常车厢的啊?” 姒黎看出小鸟在生什么气,不由安慰道:“等事情结束, 我会和奇肱‘商量’, 让他以后都给的车厢加蒙皮的。” 林昭点头,心中却叹息,就算加了蒙皮,普通人也坐不起啊。 他们依次走上那车厢, 房间里不但有热水美食,还有类似于冰箱的秘宝,名叫“藏箱”,美食水果贵重的材料放进去十天半会都会新鲜如初,还有各种书籍、藏书室,比外边看着大多了,门上还镶嵌着成排的宇光石。 不到片刻,车厢启动,几分钟不到的时间,离开了隧道,漂浮在空中,按着空中看不到的航线,飞向天空。 于是,贴在窗边的林昭,便在天空中瞭望了这一座庞大的城池。 和氐国那片一望无际、平坦无垠的中央大平原相比,奇肱国的地势险峻且独特。它依山傍水,坐落在一条深峡谷的两侧,山坡上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座座建筑,深入山腹之中。一条奔流的大河自峡谷底部蜿蜒而过,河水在阳光下彩光粼粼,映照着两岸的繁荣景象。 在山坡上,风车宛如一片森林,随河谷的长风转动。他们连接着身后复杂的机械系统,它们与周围的建筑相互连接,共同为整个城市提供能源,每一个风车都经过精密设计,大小不一,形态各异,造型之美让人叹为观止。 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漂浮在城市上空的巨大仪器。这些巨物像风筝一样悬浮在高空,体积庞大,却极为轻盈,如同浮萍偶尔聚合又分散,缓缓移动。它们上方的透明光板遮挡着紫日,将腐蚀过滤,投射出一道道七彩的棱光。 “那是天象仪,天象仪下边挂着的城堡就是奇肱国七大氏族的‘宫庭’,”姬尧光在林昭身边解释道,“整个奇肱国都是以秘仪为基,哪个家族的仪器秘宝最庞大、最华丽、最强悍,就越能证明他们家族实力强大,秘仪之术超凡出众。” 林昭指尖按在水晶窗上,看看那九座庞大的天象仪通过一条条特殊的绳索与地面连接,长风穿梭其中,巧妙地被利用为动力来源,推动着城市的某些关键运作,仿佛整个城市在风的律动中呼吸。 “错了啊。”林昭忍不住轻叹。 “哪里错了?”旁边有声音问。 林昭看着那奇肱国的首都,它宛如一座伟大的机械迷宫,既有自然的鬼斧神工,又凝聚着无穷智慧。 “他的理念,全是求大、求全,”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智慧的尽头不该只是求广大,同时应该是控制、入微,不能只仰望荒野的凶恶,也要顾及人的需求,追求细微处的成本控制、术法的大规模应用,这才该是工业的前途。” “人的需求?如果连活着都是奢求,那又怎么顾及人的需求呢?”旁边的声音平静道,“秘仪之术,本就在巫国中战力垫底,连自己都顾不得,还要去要求成本,是不是太奢侈了?” 林昭转头过,发现说话的并不是姬尧光和姒黎,而是一个小小木偶傀儡,它只有两个巴掌大,穿着精致的蛇蜕战甲,戴着一个水晶的王冠眼罩,遮住它的大半脸颊,只露出十分精致的唇和下颚,手脚修长,白色的头发很短,比他在网上见过的bjd娃娃还要更精致。 “或许是定位错了呢?”林昭看着那个人偶,“你看,这些仪器造价高昂,需要众多的巫师为它们服务,可我记得,秘仪的第一课,便是‘巫’才是一切的根源。为什么不能研究简化这些仪器,让更多人能使用,如此,便能发挥更大的力量。” “没有那么多材料,”人偶也看着窗外,随便指了一台天像仪,“那是蒙氏家族的天像仪,它的天顶用了鲲鹏之翅,那一战,他们家族的五万秘仪师,有一半战死,获得的战利品,做不出第二台天像仪,你说,该怎么说服他们,做两台小的,更简单的天象仪,而不是一台能最大发挥力量遮蔽土地,扩大城池的天象仪呢?” 说到这,人偶顿了一下:“曾经,有人也觉得应该将所有秘术献出,让器仪大放光彩,结果,他的研究被盗走,秘术被更强的家族占有,那之后,就再也无人有这心思了。” 林昭沉默了数息:“你们没有专利机制吧?” 人偶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是专利机制?” “专利就是国君或者政府,允许创新了新术法、奥秘、器仪的人独占他们的创新,在一定时间内,只有经过他们允许,别人才能使用他们发明的办法。” “……”人偶没有回答。 林昭看着人偶,等了半天:“你傻了?” 人偶还是没有回答。 倒是正在和姒黎说话的姬尧光注意到这边,微笑道:“阿昭,这傀儡应该是断联了,联在他身后的大傀儡没有关注这里了。” 林昭惊讶道:“还有大傀儡监视这里?” 姒黎微微挑眉:“秘仪之术,我和尧光接触的都不多,是我太自大了,忘记把这里边的人偶清理掉,到了,我们先出去吧。” 以他和姬尧光的能力,当然不怕这些小蚂蚁,但小鸟到底还小,得让姬尧光多注意些才是。 三人离开了那轨道车,来到一处天象仪下方悬倒的城堡之中。 窗边,那人偶注视着他们离开,眼罩下的眼睛,缓缓眨了眨。 - 林昭很快看完了那些光球,陷入沉思,这些东西虽然都很有用,但是,没有一个完全达到他的要求。 不是材料太难找,就是成本太高,要不就是巫师专用,怎么就没有直接给庶民用的呢? 所以,还需要改进才是。 但他听说姒黎正在帮奇肱国主处理麻烦,他也没急着去打扰,而是带着尧光,去逛这个让他有些不喜,又很惊奇的国度。 从天象仪的城堡中下来,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工坊遍布,犹如忙碌的工蜂一般。每座工坊都有着独特的形状,有些是方正规整的,有些则如同异兽般奇形怪状,但每一个工坊都充满了精巧的设计。工坊内外不时传出齿轮咬合的声音,那是奇肱国的标志——机械的心跳声。复杂的机械系统在工坊中不停运作,制造出各种奇妙的物品。街道上行人穿梭,没有人去管那些古怪的机械装置,这座城市处处透出一种繁忙而神秘的气息。 “这地方,有点东西。你看那个像蒸汽泵,居然还在瞪我?”林昭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自大了,巫国的万年文明积累极为庞大,他们只是走了另外一条路线,不见得就比科技文明弱小。 “高等的器仪都是有机魂的,”姬尧光笑道,“如果它们不开心,就不会工作。” “嗯,那工人的地位岂不是更低下!” 两人说着,正好路过了奇肱国的学宫,遇到了一位少年。 “是你们啊!”萨阿欣喜地跑了过来。 这位学生正在家里做学宫的大挑拣前的检验准备,看到他们过来,极为欣喜,“你们是过来找我的吧,正好,我要给阿默注灵,你们也可以来看看。” “好啊!”林昭当然同意。 他很喜欢这个努力又认真学生,仿佛看到自己的一点点影子。 于是,在把他们请到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后,萨阿默念咒语,羽毛从他左手掌心浮起,缓缓飘向傀儡的胸口,那里有一个微小但复杂的晶体核心。随着羽毛逐渐靠近,萨阿整个人紧绷起来,屏住呼吸,准备见证阿默的新生。 然而,就在羽毛即将嵌入核心的那一瞬间,没有像预期中那样融入核心,反而开始震动起来。萨阿突然感到不对,立刻停止了术法,接着,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那根羽毛周围的核心仿佛无法承受,瞬间崩裂,发出一声刺耳的爆响。伴随着碎裂的声音,那少女傀儡的胸腔也随之裂开,各种精巧机械结构和巫术符文瞬间化为无数碎片,散落在地。 萨阿呆愣在原地,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不,怎么会这样?”他努力想把地上的碎片捡起,一片片拼上……不会的,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姬尧光缓缓低下身,他捡起几片木质结构,仔细端详,沉默了数息,才轻声道:“这个铁木,被泡过了裂缺之水。” “裂缺之水?”萨阿难以置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裂缺之水,那是用来分解神木中的杂质、提纯精华的药水,需要巫力控制才能触发,小小一瓶,就要五百多金,那么贵重的药水,怎么会涂在阿默身上?怎么会涂在阿默身上……” 姬尧光以前主持过学子们的大挑拣,也见过类似的事情,不由轻声道:“会不会,是你的名次,挡住了某个学生,他希望你落选,然后替补上去?” 其实不用姬尧光提醒,萨阿也已经明白,他的成绩一直优异,早已引起了某些同学的不满。出身高贵的巫徒们时常在学习和工作时为难他,但他都忍了下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会那么狠,直接对他的本命图腾下手…… 第58章 一个小任务 变成大任务了 萨阿怔了怔,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傀儡,它的身上充盈着灵性,连的身上装饰用的裙甲,都是用的极贵重的材料, 必然是哪位出身上等氏族大巫的傀儡图腾。 一时间, 他的心中怨念怒火交织:“你是来看笑话的么,我输了, 你们又哪里赢了, 不过是在泥潭里转着圈,把所有想要爬出来的人拉下去罢了!” 那傀儡人偶看了一眼胸腔破损的少女傀儡:“你放弃了?” 萨阿抹着眼泪, 愤怒道:“我才不会放弃,去不了大挑拣,我还可以去自建秘仪, 我会修好她的!” 小人偶平静道:“没放弃,那就快修。” 萨阿怔了怔,感觉这人偶好像不是来看笑话,一时气势便弱了弱,道:“时间太少了,我也没有钱去买材料, 明天之前, 是修不好了……” “需要什么材料,”小人偶站在衣柜上, 居高临下, “你这设计本就冗余极多,一个修理傀儡,臂展仅有六尺,就算前后同时修理, 哪里需要三对的手臂?身下蛛腿更是多余,想要在复杂地形修理,那壁虎形的吸盘和藤蔓类才是更适合的,所以,你完全可以拆掉两对手臂,用其中的铁木修补胸口核心,到时大山荼对你傀儡的打分只会更高不会更低……” 林昭看着呆住的萨阿,戳了他一下:“他说的有道理不?” 萨阿骤然回过神来,闪电般地按人偶的要求,拆下爱如珍宝的少女身上四条多余的胳膊,那手速之果断,几乎要拍在林昭脸上。 人偶又简单地指出了几个修改方案,把萨阿傀儡上冗余的东西几乎全部拆除,还把那用裂缺之水泡过铁木废物利用,说那材料提纯后效果更好,能容纳天巫羽毛。 整个过程三下五除二,不到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在指使着萨阿在手忙脚乱的各种修改中,把那少女傀儡重新改完成。 整个过程,萨阿的神情都十分坚定,仿佛在执行什么必死任务,激动得都要把心掏出来。 “……好了,”终于,那小人偶大发慈悲地挥挥手,“重新容纳巫羽吧,别用左手,天巫羽上的灵性会影响你巫力的活性。” 萨阿拘谨地点点头,把缠绕在右手上的麻布扯下,露出一条由树藤、齿轮、管路组成的机械手臂,用不太纯熟的手法,念起咒语,把天巫羽重新放进了阿默胸腔中那晶木组成的核心。 瞬间,天巫羽在其中轻轻颤动,周围仿佛也响起了清亮的歌声。 “姒锦的羽毛力量最弱,还是抚慰向巫力,”人偶有些嫌弃,“以后有机会,换氐国主的鳞片,那是最契合这个傀儡的。” 萨阿想说氐国主的鳞片可比巫羽贵一百倍,哪是我买的起的……但他不敢,只能抬起眼,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傀儡。 那傀儡少女轻轻眨动眼睛,伸出双手,又转头看向萨阿,歪了歪头。 “成功了!”萨阿冲上去,抱住自己本命傀儡,在空中转了两圈,兴奋得像个小孩。 他仔细检查了阿默,确定没有问题后,转身,向那傀儡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谢谢您救了我,救了阿默!” “不用谢我,”那小人偶凝视着林昭,抬了抬下巴,“为了示好他,我才会帮你。” 一直在当背景板的林昭忍不住笑笑:“你确定是向我示好?不是向他示好?” 说着,他拉着老树的手,在人偶眼下晃了晃。 姬尧光微微一笑,扣住阿归的手指,握紧后复又松开,松开后又握紧,仿佛在玩。 人偶摇头:“我知道他是谁,但我暂时不准备向他采购材料。找你,是因为先前你说的专利我有些想不通的地方,能再给我讲讲么?” 林昭微放开老树的手,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想知道?” “我叫奇肱今,”那人偶面色平静,将脸上的王冠眼罩轻轻推了推,“想知道,是因为我觉得你说的东西,很重要。” “好,不过我还没逛完这奇肱国,我们要边走边说么?”林昭爽快地问。 “你要是想逛奇肱国,我、我可以给你带路……”萨阿深吸了一口气,在一边小声说,他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这几人,但这是唯一能帮上的忙了。 人偶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把今天的修理过程写成总结,明天交给你的师长,我要看。” 明明巴掌大小人偶,但这淡淡一瞥,气场何止一米八,萨阿立刻低下头:“是。” 小人偶又道:“你很好奇他们俩的身份,但在奇肱国,让人知晓你和他们有关系,并非好事,等你到了大山荼,会再认识他们的,这个宿舍不合适你,我改了你的学籍,去二区找启令由报道,另外,传讯巫术方面的新设计,你有空多看看。” 萨阿头皮阵阵发麻:“不、不知道您是哪位学官?” “我是国主的心窍傀儡之一,你可以当我是一部分的大师奇肱。”那小人偶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从空中拾阶而下,浮空走到林昭面前,认真道:“伸手。” “你就是大师奇肱?”林昭又惊叹又好奇又疑惑地伸出手。 “不全是,”小人偶理所当然地在他掌心盘腿坐下,从虚空中摸出个小茶几,给自己倒上茶:“好了,走吧!” 林昭惊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要去哪?” “不要在这聊天,这里是我的监控盲区,容易被听到。”人偶大大方方地在他手心说。 “老树都没把我当过坐骑,你倒是嚣张啊,”林昭托着小人偶到面前,看着它高傲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又献宝一样放到老树面前:“尧光你看,他好有性格啊。” 姬尧光点点头,然后微笑着向那人偶伸手:“坐过来。” 那声音很温柔,语气也不带任何的强求,就是很客气的邀请。 小人偶沉默了一下,起身,拖着茶几,谨慎地一步步走到姬尧光的掌心,然后停顿了一会,认真道:“帝君,我还是自己飞吧。” 萨阿在一边神情恍惚,帝君,什么帝君? 他看了一眼自己这简陋的地下室,扶住了阿默,才勉强没有坐下去。 这时,那人偶把那个茶几放到屁股下边,坐在边沿,就见那茶几四条腿下边各冒出一个螺旋桨,像小小的无人机,浮在的林昭身边。 萨阿有些梦幻地把两人一偶送出门,在门口呆立许久,直到阿默疑惑地戳了戳他。 “我好像一个卷入大场面的无辜野草,”萨阿拍着自己脸,“阿默,那位大人的话,你都有记录下来么?” “需要重复么?”人偶少女问。 “不太需要……”萨阿深吸一口气,他突然间就振奋起来:“这个馅饼太大了,我一人吃不下,阿默,你去通知我那几个兄弟,让他们立刻带着所有通信巫术的书本过来,我现在要先写修理的总结!” 这可能是,他脱离这个泥潭的最大机会! …… 离开那狭小混乱的地下室,林昭牵着老树走在宽广的街道上,周围器仪噪音如背景音乐一样,如影随形。 他耳边悬浮的小傀儡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甚至还有人在看了一眼后,嘀咕了一句:“华而不实。” “这么大的噪音,时间长了,会损伤听力吧?”林昭漫不经心地问。 “完全损伤听力需要持续数十年,巫师不会损伤,普通人活不到完全失去听力的年纪。”人偶回答。 “所以就完全没有治理必要对吗?”林昭不由无语。 “奇肱国的国民活着很辛苦,”人偶平静地道,“但是他们死后,会去傀儡天,不必劳作,不必辛苦,不必为生活奔波,可以自由地学习知识,愉悦地平静地活下去。” 林昭歪了歪头,轻笑问:“那大师,你为什么还要和氐国主一起镇压你的傀儡天呢?是不爱这些愉悦平静生活的子民了吗?” “……”人偶沉默了。 过了好久,人偶才反驳道:“我曾经以为,成为傀儡,就不会有人的私心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私心又没有错,如果不是为了活着这点私心,人为什么要在这末日中坚持那么久,”林昭歪头看着他,“你当年也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物,不会不懂吧?” 人偶幽幽道:“小朋友,我们还是来讨论专利的问题吧!” 林昭没再继续追杀,他道:“我觉得知识也是一种财产,但是他可以复制且广泛存在,所以知识是应该广泛传播的,但在传播的过程中,应该给知识的拥有者回馈,这就是专利产生的原因。” “这不适合在奇肱国,”人偶无奈地撇撇嘴,“大小氐族们,会用这个法律,去针对死普通小巫的。” “这难道不是你该管的事么?”林昭惊。 “我管得了,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小人偶耸耸肩,“我就是个做工具的,哪比得上那些厉害的国主,把人心玩在掌心里,我就能管管几个人偶。” “那你别占着位置啊。”林昭冷笑。 “我愿让位给帝君!”人偶果断道。 “别别别!”姬尧光连连摆手,“我们没那个意思。” “是我有这个意思。”人偶笑了笑,“国主早就后悔了,他就应该学大巫山荼,乖乖窝在巫国当一个流派之主就好,不该被族人怂恿着出现立国,他梦想里的国度,和如今这个世界,差得太远了。” “他原本是想什么样子?”林昭好奇地问。 “原本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大家在一起,资源共享,知识传播毫无顾忌,每个奇思妙想都有人去实现,”人偶勾起唇角,“然后,三千多年里,在一次次妥协下,奇肱国就渐渐变成现在的样子。” 第59章 配件缺失 是没提供还是坏了?…… 在上周目, 林昭见过氐国主的图腾形态,那时氐国主虽然智力被压制得狠了些,但直觉还是超级厉害,以至于他弟弟只能占点口头便宜。 而且还是分得清敌我, 哪有这小人偶说得这么恐怖。 所以, 林昭一边带着“人心的偏见真是一座大山”的感慨,一边问道:“那, 我们是和氐国主一起去傀儡天, 还是我和尧光一起去?” 小人偶思考了一下:“还是和氐国主一起,这样, 就算他乱来,也是会被你们控制,不至于把傀儡天打穿。” 既然是带着老树加氐国主一起, 林昭便放下心来:“行,那什么时候去?” 毕竟,如果老树和氐国主都在身边还能遇到危险,那没什么好说的,重开就是。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看不起一个人练级的速度了, 他就要有大号带, 就要有大号带! 小人偶看林昭如此爽快,也露出了笑意:“那就随我一起去傀儡天见氐国主吧。” 林昭正在等它开传送门, 但见它修长的手臂舒展, 周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降临,像是一股雾气骤然出现,淹没了周围的一切,天地间顷刻白茫茫一片, 而等白色的雾气褪去时,周围……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 城市还是那座城市,周围的行人来去匆匆,天空挂着像大风筝一样的天象仪,河谷两岸的风车旋转。 “这是失败了么?”林昭左右顾盼。 “没有,傀儡天的模样本就是按奇肱国来建造的,”小人偶在一边解释道,“这样,亡魂来傀儡天居住时,才会有回家的感觉。” “额……”林昭心说这太过分了,我要是死了还要上班,那不是白死了么? 姬尧光在一边微笑解释道:“也有些不同的地方,你看天上的缝隙。” 林昭抬眼,这才发现,天象仪的缝隙里不是紫色的太阳,而是金色的光芒。 “傀儡天里,还是有不同的,”小人偶骄傲道,“这里有太阳,有无穷无尽的食物、资源、不需要工作,死去的子民可以在这里做喜欢的事情,找到喜欢的人,研究喜欢的事,所以,无数活着的奇肱国人都期盼死后进入傀儡天,享受幸福的日子。” 林昭看着街道上的行人,他们与正常人毫无二致,只是神情忧愁,死气沉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于是忍不住道:“你看他们的表情,好像过得不怎么幸福啊!” 小人偶抿了抿嘴,随便指了一个行人:“你,过来!” 那行人是一个年轻少女,听闻此语,神色大变,战战兢兢地靠了过来,颤抖地道:“请请问大监察,小的、小的可是犯了什么错处?” 人偶看了一眼:“为何愁眉不展?” 那少女颤抖地道:“这、小的,小的只是思念小儿,小的死时,孩儿只有七岁,尚且不能自顾,所以愁眉。” 小人偶于是转头对林昭道:“你看到了,她是想念亲人,所以愁眉不展。” 林昭点点头。 小人偶于是对少女道:“好了,退下吧。” 少女立刻叩首感谢,然后逃一样地跑了,而周围的傀儡居民们,更是在小人偶叫住少女的一瞬间,就已经做鸟兽散。 林昭这才看着人偶,皱眉道:“从现在开始,不许随便拉人,还有,这里的人都认识你,你把自己变个样子。” 小人偶有些不满,但还是让自己显眼的王冠眼罩变成普通的头巾眼罩,一眼看去,像个偷了别人战甲后,耀武扬威的小海盗。 林昭看着周围已经变得空旷安静的广场,他走到一处喷泉的台阶上,捡起了一本掉在地上的书籍。 翻开一看,这是一本写着各种数学理论的书籍,内容很浅显,论述着点线面的定义,写着各种公设和定理,是一本初级的数学书。 人偶看到了,随口道:“这是巫师的入门的数术书,每个小巫入门就得学的东西。” 林昭飞快地翻看了一会,发现在书本的背后,写着一句不认识的符号,便问道:“尧光,这是什么?” “不认识,”姬尧光看着林昭有点失望的眼神,微微一笑,“不过,我可以读取上边的灵性回忆,就能知道这是什么符号。” 那可真好,随身带着翻译器啊。 林昭立刻把那本书递给姬尧光,姬尧光用手轻轻触碰后,收回手:“这是书主人写的一句话: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数学是真的!” “还是一位哲学家啊!”林昭笑了笑,将这本书放回了原本的位置,“那现在,我们先去找氐国主吧,他在哪?” 人偶有些不悦地道:“他没有工作,他在大藏书楼。” 一行人顺着大路,很快来到一处巨大的城堡建筑,里边每个房间都大到让林昭想到机场的候机大楼,而沿途的书架动不动就有二三十米高,需要人搭着梯子爬着观看,整个图书馆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但氐国主太好找了。 因为林昭已经看到一条白色的蛇尾巴,正像绳子一样盘绕在一处书架上。 顺着尾巴,氐国主的上身还是人,他面前放着数千本书籍,正像大风吹拂一样飞快地翻动着,每吹完一本,又有另外一本落下来,他巨大蛇尾还有些烦躁地拍地,不时让整个藏书楼都震动一下。 看到姬尧光带着阿昭来了,他的蛇尾飞快收回,化为铠甲紧贴在他修长的身形上,嗜血的竖瞳也重新变圆,落到他们身边。 “这里的藏书挺有趣,”姒黎抬了抬手,所有书籍飞快回到书架上,他微笑道,“和外边不同,我便偶尔记录下来,回去也好的重新抄录。” “你是天巫,还要学习这些知识么?”林昭好奇道,“是什么有趣的书?” “学无止境,偶尔看看,能平息一下巴蛇戾气,”姒黎随手招来几本书,“比如这一本,它在讨论奇肱国会有今天这种局面的原因,还分析了二十方国的发展方向,我觉得很有趣味,还有这一本,他在讨论最深奥的数术理论,其中的几个猜测我准备拿去大山荼问问……” 人偶在一边幽幽地解释道:“这些傀儡天的子民们,没有生活困苦,便总喜欢思考一些无用之事,讨论数术的还好,他们还喜欢思考奇肱国的关系、思考律法、思考人与人的关系、巫与人关系……” 林昭问道:“这有什么问题么,思考本来就是人与草木、凶兽最根本的不同啊。” 人偶沉默了一下,正要说话,周围却骤然一黑,窗外的世界失去太阳,居然变成了星空,它看向氐国主。 氐国主他乘风而起,巨大的蛇尾又重新出现,从巨大的落地窗里飞出,卷曲的蛇尾巴,挥动之间,已经那笼罩四周的黑夜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露出阳光透了过来。 “这些黑色的东西是什么?”林昭有点烦,他好像成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于是生气地转头咬了一口老树的肩膀。 “那是傀儡天另外的意识,”有点痒,姬尧光伸手摸了摸,有点期待阿昭再咬一口,最好用力一点,“这些傀儡的灵魂,居然让这傀儡天诞生了另外的意识,他们在争夺这个傀儡天的控制权,他们,怎么做到的,这可是与奇肱国主身魂相连的本命傀儡啊!” 林昭心中一动,胸口的图腾热流来到眼眸,天赋本能启动,他快步走到窗前,看到无数灰白的灵魂光点盘踞在整个世界中,将整个傀儡天映得宛如白昼,周围却是黑暗的。 而在这些灰白的灵魂光亮之中,有许多纯白的光点,如用画笔涂抹一般,将灰白的光点涂成纯白色。 氐国主就像是厉害的外科手术医生,将这些灰白灵魂光点中的黑色的范围撕开,让他们进入白色光点的范围,被重新涂白。 但是…… 林昭看到虚空中有一条缝隙,有那么十几个光点,正被那个缝隙吞噬。 “那是什么?”林昭好奇地指了指了个方向,“怎么有个缝隙?” 天空之中,这微小声音并没逃过天巫之耳,氐国主竖眸一缩,巨大的蛇尾宛如利剑,刹那斩出,林昭都没来得及叫停。 哗啦,一声巨响,整个傀儡天被撕开一条巨大的豁口,豁口之外,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有个路人正疑惑地看着豁口这边。 然后,他就被豁口中冲出的无数光点踩踏而过,发出了一阵惨叫。 几乎同时,巨大的白色光点里出现了六个大小不同、戴着王冠的人偶,同时发力,用无数光芒将豁口重新补上。 傀儡天中,这才恢复正常。 然而…… “傀儡天破了。”小人偶尖叫了一声,然后语气痛苦沉重地道,“刚刚至少有超过一万个傀儡天的人偶,逃入了奇肱国。” 林昭轻咳一声,忍不住看向氐国主。 氐国主脸上微笑撤下,沉声道:“这破损至少已经有三百年了,我只是发现了此事,你们居然还想诬陷我?” 小人偶立刻摇头:“不不不,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傀儡天早就被他们找出破绽,发现出口,那些傀儡居然隐藏的那么好。” 氐国主这才把微笑重新挂上,给林昭解释道:“奇肱国主的傀儡天是一个洞天世界,依托奇肱国主的本命图腾而成,演化了数千年,奇肱国主用傀儡天收集了数千年奇肱国的所有亡魂,在其中建立了一片净土。” 说完,他看了小人偶一眼。 小人偶立刻站好,伸出手,在虚空中排出悬浮的立体光幕,那是——一个和奇肱国几乎没有区别的世界,河谷两岸的风车建筑,天空天象仪,城里的无数奇观,唯一不同的,是其中的太阳是金色的,城市之中,有林木花朵,鸟儿蝴蝶栖息飞舞,连烟囱里,都没有什么废气。 第60章 又吃到瓜了 这地方风水肯定有问题…… 林昭心态有点不稳, 他最近是有点疲惫的,毕竟事情一波接一波,来奇肱国也是为了商讨的同时休息散心当旅游,结果, 这奇肱国给他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看看这些小东西说的是些什么话? “你们有这个空闲, 不如把那些跑出去的傀儡找回来,”林昭看了他们一眼, “傀儡天的事情, 我们会和氐国主商量的,你们别添乱了。” “这怎么是添乱呢, ”人偶们抱怨着,“你都不知道这些傀儡有多难管。” 氐国主抬眸,瞳孔变细长后, 凝视着他们。 人偶们于是不再分辩,而是有的遁地,有的飞天,纷纷离开了他们视线范围,想来也是的知道自己是有点讨厌的。 于是,图书馆里, 清风吹起散落的书卷, 姒黎落在他们身边,轻轻松了一口气。 少了这些小玩意, 整个大厅仿佛一下就空旷安静起来, 到处都是和谐温暖的氛围,连周围的书本好像都松了一口气。 姒黎与林昭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勾起唇角:“傀儡天里,其实可以多逛逛。” 说着, 他拿起一本书,悠然地走向藏书楼深处,他身边,地上掉落的许多书本用两个角小跑着跟上,还有很多书本从书架上跳下,加入书籍长跑队,像一条追随而去的大蛇。 “这……阿黎不和我们说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么?怎么去看书了,”看着他悠闲离开的模样,林昭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是,想当一个薪水小偷?” “奇肱国是大户人家,不缺这一点报酬。”姬尧光微笑着牵起他的手,“阿黎说得也没错,我们更了解这傀儡天,才更容易帮着解决问题。而且,这破地方这个样子好多年了,积重难返,也不欠一两日了。” 他们缓缓走出这书楼的长廊,这里的每件物品似乎都充盈着灵性,书本、花瓶、雕塑、甚至窗台上的盆栽小花都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外来者。 林昭看着握着他的手,随意拿起一本书,有些惊奇地微笑道:“老树,你看,这书里的图画还会动呢。” “灵性书画,上边写的是一个爱情故事。”姬尧光拿住书本的另外一侧,看了几眼,被吸引,“还是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 但两人看了一会图画,林昭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个爱情故事里,是两个男孩子啊?” 姬尧光正感动呢,闻此言,忍不住小声道:“他们两个,一个变成了傀儡,一个变成了秘器,天各一方,连人形都没有了,却还爱着对方,隔着万水千山,数十年努力,终于在灵性消散前再见一面,你居然还在意他们两个是男孩子?” “虐文主角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昭轻咳了一声,“我只是奇怪,你……你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两个男孩子在一起。” “巫国里,什么术法都有,有时一战下来,身体会的大损十余次,换身体如换衣,想男就男,想女就女,”姬尧光坦然道,“所以,是男是女,能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林昭心情如阳光明媚,“我都没发现,老树你居然还喜欢看爱情故事啊?” 姬尧光微微一笑,矜持道:“以前我忙于公务,看的都是巫法与各地政务,稍微有点空闲,也只是如树一般安静找个地方发呆,未曾看过这些闲书,如今看到,还是有些启发……” 就是瀚海里的七年,有点浪费,早知应该带上几百麻袋的爱情书,好好学习的。 “那我们再看两本,反正看得快。”林昭心有灵犀,于是转身在图书馆里找到了索引书籍,抱了一大堆的书回来。 但翻开的第一本,并不是爱情故事。 “咦,这是一本……”林昭认真地看着,“关于傀儡天的研究书本啊?它怎么混进来的?” 姬尧光随意道:“没关系,我手上有一本爱情……” 他看阿昭看得入迷,又看了看手里厚重书本,顿时失去学习兴趣,把书本丢到一边,坐到阿昭身边,陪他一起看那本名为《傀儡天的秘密》的书籍。 说是书籍,其实更像是一段段从日记上摘抄下来的记录。 …… [我进入傀儡天了,这里和奇肱国好像,简直一模一样,我有些不喜欢,但我见到了米珠,我爱的人,这是件幸福的事,幸福到我在死亡时,并不害怕,反而充满了期待……就是有些对不住女儿,她还那么小,就要一个人生活了……] [米珠居然不记得我……好在她还记得孩子,我讲了许多青菀的事情,她终于相信我是她的丈夫。我们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我爱傀儡天!] [不是说傀儡天不需要工作么,为什么我们还需要每天用很多时间来做工坊的活计,不对啊,但是已经到了这里,没办法,好在,我还可以研究我最喜欢数术……] [我果然是学宫最厉害的数术老师,我解决了三角数论和平面曲线在一定条件下的变化规律,可惜,傀儡天的成果不能送到奇肱国,但数学如此美妙,能不能出名又有什么关系?] [今天,我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傀儡天诞生三千多年了,但按正常的死亡率计算,傀儡天里应该总共有七千多万的灵魂成为傀儡,可是按我统计计算,活动的傀儡不超过一千万,且绝大多数都是最近几十年的灵魂,那,其余的灵魂去哪里了?] [我刚刚打听了以前的灵魂去哪里了,但是没有找到线索,好像有什么东西相关的东西都清除了……我感觉到最近周围有人在窥探我。] [听说傀儡天要抵御大凶,我被选为了天机傀儡的一部分组件,我有预感,我回不来了] [我将重要消息和证据写在这本书里,为了不被发现,我将消息藏在数字里,希望后世有人能发现我在数学论述的函数,找到这本书,将我知道的消息传递下去] [……我想起来了,在我记忆一片空白的许多年后,我解开了自己留下的谜题……]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被骗了,没有什么永生,没有幸福,我们只是材料,我们只是傀儡天的养分!] [小心,那个奇肱国主,已经不是奇肱国主了……] 书籍到这里就没有了,后边的文字被撕掉了。 林昭和姬尧光面面相觑。 “这,这指向也太明显了,简直就是一封《关于奇肱国主和傀儡天有问题的举报信》,”林昭感慨地把玩着手中那本书,“姬青天啊,你要为这些傀儡做主么?” 姬尧光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且不说没有证据,就算这是真的,我们也只能威胁奇肱国主不可以这样对付这些傀儡之灵——我的和阿黎的权责都管不到奇肱国主,而且,如果他出事了,奇肱国这一千多万子民,是没有方国可以接纳的。巫国之所以对天巫国主极为宽容,因由也在于此,就算巫国提供了许多帮助立国的材料,但这些国度,都是由他们历经艰险,筚路蓝缕地建设而成。” 虽然强弱上是附属关系,但实际上,这些属于方国的内部事物,巫国很难强行去管理。 “没有证据……”林昭沉吟了一下,思考着自己的知识……嗯,应该用不了,但问题不大!他伸手拍了拍老树,“尧光哥哥,你的巫力强大,用你的能力感受一下,这傀儡天里有多少灵魂。” 姬尧光沉下心来感受了一下:“这其中有些干扰,但没影响到我,这傀儡天里,会动的傀儡一共有一百三十七万六千九百二十四个,已经扣除那七个管理傀儡。” “尧光哥哥真棒!”林昭搂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拥抱,顺便把那书丢进书堆里,“所以,这实际情况已经比书上说的严重那么多了么,这书情报都过时了,也好意思来告状!” 那书的委屈地用四个角爬了出来,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你是想让我们跟着你去?” 那书上串下跳,用力弯腰,做点头状,指着一个方向,哗哗地翻着书页,仿佛他们再不去,天就要塌了。 林昭和姬尧光对视一眼,林昭站起身,随意道:“带路吧。” 这就是有老树的底气了,大号带刷,装备代打,当老板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那小书本原本鬼鬼祟祟,但在得到林昭的允许后,立即挺起书脊,大摇大摆地快速在路上奔跑起来,甚至跑着跑着,变成了四角着地。 而随后,他们身边的天空也渐渐昏暗起来,直至变成完全的夜色,星空璀璨。 周围的草木渐深,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城市,进入山野密林之前。 如果是在以前,林昭肯定会对这样的密林心生戒备,不过,老树在身边,那林子就是家,没什么好怕的啦! 他牵着手哼着歌就走进去了。 树林中有个通道,但一眼望去,却是一个两米高的裂隙,裂隙后边,正是一间很明亮的书房,里边还传来沙沙书写声。 “这傀儡天,已经跟个筛子一样,到处都是漏洞了么?”林昭缓缓走到裂外,看着那小书在裂隙内外来回横跳,示意他们进去,忍不住感慨,奇肱国这是药丸啊! “秘仪师的傀儡就是这样,总会出各种问题,然后由他们修理,修理过后,原本的问题不见,却又会出更多问题,甚至直接修坏,”姬尧光微微一笑,“傀儡天用了快三千年,出点问题,并不让人意外。” “对了,奇肱国主呢,我过来这么久,怎么就没见他出来见你,”林昭捏了捏老树柔韧的肌肉,“以你的身份,他怎么也应该出来见你一面啊。” “奇肱国主厌恶见人,通常都是用傀儡和人沟通。”姬尧光微笑着道,“他平时都躲在天象仪的那座城堡里,我和阿黎也很久没见过他本人了。” 第61章 关注重点 是关注这些问题的时候么?…… 那小小人偶站起身, 他白色长发静静披散,清浅的眸色几乎看不出瞳孔,与那些高傲的人偶不同,他只是站在那里, 就有一种难言的疏离感, 破碎感满满,像是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林昭扯了把椅子坐下:“你又是哪位啊?给我们那个书里指得如此明显, 不会告诉我, 你才是大师奇肱吧?” 啧,他明明是过来招商找乙方的, 结果居然卷入了“奇肱国主去哪儿?”这种节目了吗? 那人偶平静道:“我也不是完全的大师奇肱,他在很久以前就将意识沉入傀儡天,与傀儡天融合, 我与其它人偶,都是他的一部分,但现在出了一点问题。” 林昭不接他话茬,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想知道这些玩的什么把戏。 “但是,傀儡天变异了, ”人偶幽幽道, “我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傀儡天变得和奇肱国越来越相似, 以前, 不是这样的,我们并未觉得有异常,直到,傀儡天开始侵入奇肱国……你看到的那些裂缝, 不是傀儡天的裂隙,而是奇肱国的裂隙,傀儡天,正在吞噬奇肱国。所以,我想请你们拯救傀儡天。” “……勾直饵咸。”林昭冷哼一声,“第一,做为奇肱国主,你们至少应该先统一一下思想,傀儡天毕竟只是傀儡图腾,不能代表奇肱国。虽然我也很不喜欢奇肱国那些还没有露过面的氏族们,但他们才是目前奇肱国主导者。” “第二,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第三,告诉我,进入傀儡天后,那些消失的灵魂,去哪里了?” 林昭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小人偶:“以及,你为什么找我和尧光,而不是找氐国主,又或者是向巫国求援?” 人偶沉默了数息,才缓缓道:“一个一个来,首先,我给你证明。” 他指尖在面前的虚空一点,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年与他周围的虚幻影像,投影在他们面前。 - 同一时间,奇肱国内,萨阿顶着黑眼圈,把刚刚写好的总结放入信封中封好,这才伸了个懒腰,抖擞精神,起身前去学宫。 “阿夏、阡姐,要早饭么?”出门头,萨阿转头问前来帮忙的两个朋友。 “不用了,你去吧,我们收拾完东西,就去找你。”两个少年少女正在看关于通讯的巫术,闻言打了个哈欠,“新宿舍住三个人没问题,你先去,别耽误了时间。” 萨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他走出自己那狭小的地下室,街道热闹如常,早上六点是人们上工时间,街道十分拥挤,萨阿把信封放到的阿默腹中的箱子里,在小摊上给自己买了一杯早茶,茶里放的白绒膏未化开,正在冒出小泡泡,他摇晃了两下,把香浓提神的茶汤一饮而尽,大方地排出两个蓝贝。 “萨阿,今天怎么有钱吃早茶了?”铺主是街道上的邻居,见惯了这少年不吃早饭,一时有些惊讶。 “我被师长看上,就要去二区的学宫了。”萨阿愉悦地道。 “那可是走大运了,”铺主顿时露出羡慕嫉妒之色,“二区啊,那可是最高阶的学宫,真是……什么老师啊,有这权力。” 萨阿笑而不答,他带着阿默,沿着主道,穿过两道城门,前方豁然开阔。 衣着精美的男女老少悠然散步在宽阔的街道上,阳光正好,衣服上点缀着各种秘宝的冷光,相互之间,言笑晏晏,全然没有其它区的憔悴疲惫。 奇肱国分为七区,从普通人居住的七区,到巫仆居住的六到五区,以及不同等级巫师居住的四到二区,二区大多是地巫氐族的聚集地,以前,他从没想到能进二区,见到这里的优秀导师。 他无暇多看,快步走入其中,询问了一下地点,便去一处很古旧却依然华美的建筑里办理了学籍迁移,向一位看着就很强大的老师递交了自己总结文章。 那位老师看着那文章,一眼看完后,陷入沉默,过了数息,他轻笑一声:“你跟我来,有人想要见你。” 难道是那位大人? 萨阿有些忐忑地跟在对方身后,随他走到一处长廊,看到院中一位正拿着背篓,清理落叶的素衣妇人。 萨阿震惊了。 他揉了揉眼睛,下一秒,便嘶声着扑了上去:“阿娘!” 妇人疑惑地抬头,看到少年一瞬间,眼中立刻浮起了泪水:“阿宝?” 萨阿撞入那个瘦弱的怀抱,被梦中无数次回忆的熟悉温暖包围,泪水几乎立刻便溋了出来:“娘……阿娘……我好想你。” 那温柔的女子拥抱着自己的孩子,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阿宝,娘的阿宝长这么大了,让娘好好看看。” 过了好一会,萨阿才有些疑惑地问道:“娘,你不是去了傀儡天么,你有在那里见到阿爹么?” “什么傀儡天,”女子困惑地问,“我只是出门很久,让你在家里的好好学习,你爹,你爹不是也出门去了么?” 萨阿怔住了,他伸手抚摸着的母亲的脸庞,入手是温热的血肉之躯,没有一点傀儡的冰冷和坚硬触感,就像是真正的母亲又回来一般。 “母亲,你还记得你刚刚是从哪里来吗?”萨阿小声问。 “我……我是……”女子微微摇头,也感觉到了不对,语气急促起来,“奇怪,我不记得了……” “没事的,不要急,”萨阿急忙宽慰她,“我们不用想,你在就好,阿娘,你看,我的阿默有灵了,来,阿默,来看看阿娘。” “阿默?这居然是阿默,阿宝你居然能做出这么好的傀儡,太厉害了,娘这就去买的灰蘑菇和肉,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好不好?”萨阿含着眼泪问。 “好,来,把篮子提着……” - 这段影像不长,林昭越看神色越难看:“他们会怎么样?” 人偶缓缓道:“萨阿跟着他的母亲,一旦进入了傀儡天,他身上的灵性便会被渐渐剥夺,会有傀儡天中的灵魂,占据他的身体,他本人的灵魂,会和他的母亲一起,留在傀儡天里。” “然后幸福美满的生活?”林昭托着头问。 “不,他是未经过允许而来的灵魂,不在记录中,过不了多久,他会成为傀儡天的养分,”他指了指不远处带他们过来的书籍,“支持这些器物诞生的灵性,就是由此而来。” 说到这,人偶轻轻叹息道:“傀儡天,正在吞噬整个奇肱国,我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普通人被取代,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前去天心之地,夺得源初之心,控制整个傀儡天,才能救奇肱国。” “说的好,但是,为什么要救奇肱国呢?”林昭随意道,“更简单点,有什么好处?” 人偶怔了怔,没想到这位应该是热心肠的少年居然是这样的人,它诚恳道:“到时,我会斩下一部分傀儡天送给你,在这个小世界里,你会有一百万不会喊苦说累的傀儡,它们能日夜不歇,为你生产秘宝,如此,成本将会极为低廉,你想要的那种法器,也可以大量生产,供普通人购买了。” “大手笔啊,”林昭微微一笑:“所以,你们不找氐国主来帮忙,是为了傀儡天不被夺走?” 人偶无奈道:“不是我们信不过氐国主,而是他从不对傀儡天中傀儡下狠手,同样的要求,我们提过了,但他只是选择帮我们镇压傀儡天的活力,我们怀疑他是想要拿下奇肱国,与氐国合并,毕竟,氐国实在穷。因此,我只能求你帮忙了。” “好啊,这个忙我帮了。”林昭微笑像是从未破过一样完美。 人偶素净的面容上也浮现出笑意:“那就多谢……” “老树,杀了他。”林昭毫不犹豫地道。 刹那,人偶的笑意僵在脸上,但它已经没有机会转换表情。 几乎同一时间,一棵小树从它的身体中长出,顷刻间生根发芽,将它钉在空气之中,小小的四肢甚至来不及挣扎,保持着逃亡的姿态。 林昭缓缓起身,走到那人偶树的面前,头也不回地问:“会有人察觉么?” 姬尧光勾起唇角,从背后抱住他:“不会,我把它的灵性禁锢在树里,傀儡天察觉不到,只会觉得它还在原地。” 林昭冷笑一声:“不会喊苦说累的傀儡,日夜不歇?能说出这话,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过来也不是来揭秘探案的,侦探题材我不怎么看,没兴趣分辨他们和对面的傻子傀儡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姬尧光不太理解阿昭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但他安慰道:“你不喜欢这里,我们离开便是……” “我何止不喜欢这里,这东西就不该存在,”林昭生气说完,又想到一事,“老树,你手背上的图腾,能放多少灵魂?” 姬尧光手背的鬼面图腾默默缩小身子,上次被那恐怖的太阳之力拧了一把后,它不太想被这小太阳关注到。 “这,上限还真不知晓,”姬尧光把手背放在他面前,开始凡言凡语,“虽然它的潜力不低,但这些年我到底没怎么用过,但区区数千万亡魂的话,问题不大,毕竟,我境界在天巫奇肱之上,他能做到的,我也不难……” “你话真多,”林昭抬手捏捏他的脸,“来,帮个忙,把这傀儡天的亡魂,都暂时吸到你的图腾里。” 他面色平静,话里却带着腾腾杀气:“我想要看看,没了亡魂的傀儡天,那位大师奇肱,还能不能坐得住!” 探案? 不存在的,什么叫大号代打啊! 第62章 错误的方式 会不会说话的? 巨大的鬼面遮蔽阳光, 宛如一层厚重的幕布,笼罩着整个国度。那原本平静如水的空气,瞬间变得狂暴。 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仿佛来自地狱的无形之手, 抓住了这片虚幻的世界, 疯狂地撕扯。山川河流在剧烈震动,傀儡天的大地开始崩裂, 裂缝如蛛网般迅速蔓延, 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高耸的树木像被连根拔起的草芥,漂浮在狂风中, 无数建筑在一瞬间坍塌,变成碎片,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林昭和姬尧光站在风暴中心, 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姒黎微微转头,在他眼眸里,少年的衣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眼神平静坚定,末日的崩溃与惨嚎都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就像是,这片虚幻国度唯一的清醒者。 姒黎轻叹一声, 他不是不知道傀儡天的诡异错处, 但他却没有这样的决断去处理。 毕竟自家氐国和弟弟都是各种危险麻烦比傀儡天还要多,能分神来帮着镇压一下, 已经是尽力了。 天地还在继续崩解, 鬼面吸取的灵魂越来越多,无数的傀儡在惊恐中只剩下一地无灵的木偶,而白色灵魂渐渐消失,无数漆黑的, 带着污染的灵魂也开进入鬼面之中。 若是以前,姬尧光是不会吸取太多这些被腐蚀污染的灵魂的,污染会从图腾中蔓延到他的灵魂。 但现在,没有关系,他甚至觉得这些污染太少了,也就够昭昭吃上那一两顿。 于是,他的力度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而这时,傀儡天里的七个小矮人已经惊慌失措,他们原本镇守在傀儡天的各个角落,维持着这个虚幻世界的平衡,但天上的鬼面图腾无情地把这平衡打碎,周围有无数阴影蔓延,他们无比惶恐地发现,傀儡天的腐化之源,正在被无情释放。周围那充满压迫的力量,让他们心里清楚,事情已到了不可逆转的临界点。 “青帝您高抬贵手啊!氐国主大人,求您帮忙,救救傀儡天吧!”虚空中,七个小人偶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它们瑟瑟发抖,抱在一起,仿佛一群无助的孩子,风声夹杂着他们的祈求回荡在空中。 林昭却一动不动,他转头盯住那些慌乱的小矮人,说道:“让大师奇肱本人出来。” 七个小矮人猛然停止了哭泣,面面相觑,眼中充满犹豫与纠结。他们互相推搡着,终于,为首的傀儡开口道:“大师奇肱……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 什么叫‘一时半会儿’?”林昭言语锋利,无情划破他们虚伪的借口,“现在整个傀儡天都要毁了,你们还要让他等一会么?!” “真的不行啊!”傀儡们焦急地上串下跳着,“快点停止吧,不然傀儡天苏醒,会吞掉整个奇肱国。” 就在此时,整个傀儡天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轰鸣的声音越传越远。但奇怪的是,原本坍塌处处裂隙的世界,却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愈合,就像逆转了时间,连那些的倒下的傀儡,都在一个个站起来——明明它们的灵魂已经被鬼面吸走。 七个小傀儡顿时愣在原地,神色极度恐惧。 林昭猛然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地底升起,随即,他睁大眼睛。 傀儡天中,生出无数影子,那是外边奇肱国的各种建筑,它们正在与傀儡天中的虚幻场景融合,而残破的傀儡天则开始贪婪地吞噬着从奇肱国传来的生灵之气,吞噬奇肱国的生灵,像一只庞大的怪兽在饥饿中撕扯着国度的根基。 七个小人偶大哭抱团,绝望无比:“完了,这是真的完了……” “所以,到现在,大师奇肱还不现身,”林昭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七个人偶,“他是不是早就死了?” 七个人偶抽泣着,看他的眼神全是恐惧:“是,是的,奇肱国主,一千年前,一千年前,就死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飞快讲述着 事情经过。 千年前,奇肱国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大凶,战斗力很弱,但却有诡异的不死之能,那时奇肱国主身上的腐蚀已经很严重了,为了守卫国度,在最后,将自己与傀儡天融合,想永远守护他的国度。 在最后一战时,奇肱国主进行了复杂的秘仪,将自己的生命以及所有的力量献祭给了傀儡天,祈求能够借助它无尽的能量来抵御外敌。这是他最后的孤注一掷,一场关乎奇肱国命运的赌注。 起初,融合似乎顺利,他能够感知到傀儡天的脉动,能够操控其中的灵性。他用这样的强大的力量,将那不死大凶困锁封印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傀儡天的“源”不仅接纳了奇肱国主的灵魂,也开始接受了那只大凶的意识。在这之后,傀儡天的“源”也发生了异变,它拥有了自己的天道意识,开始疯狂地汲取灵魂,甚至企图吞噬整个奇肱国的生灵与物体来圆满自身。 剧变之中,天巫奇肱用自己的灵魂作为笼,封印了傀儡天的“源”意识,与它一起陷入沉睡。 最后的时间,他把灵魄分裂出七份,变成七个人偶来管理傀儡天,但那属于傀儡天的天道,也分裂出几个意识傀儡,与他们争夺管理权。 为了让傀儡天能继续运转,抵御大凶,七个人偶不得不妥协,让它们可以吞噬灵魂来补全这个小世界,也会让奇肱国人定期献出鲜血来祭祀傀儡天,反正,按奇肱国主最后给它们的要求,只要能把这傀儡天维持住,一切都可以妥协。 “难怪奇肱国这些年越来越乱。奇肱天羽都没有再出现。”姒黎不知何时到来,在一边轻声叹息。 姬尧光的鬼面依然在天空中吸收着无数灵魂。 “先解决问题吧。”姬尧光看着这一团乱象,有些无奈地摇头,他身边像是开启了光环,无数青草恣意生长,攀爬到的墙壁、人身、水源,以及可以看到的一切东西。 整个傀儡天剧烈震动着,似乎想要将这不属于自己身体里的三个异常排出。 姒黎瞳孔瞬间拉长,刹那间,一只恐怖的巨蛇在原地抬起了头颅,那种恐怖的,让人战栗的威胁感连林昭都起了一身鸡皮。 无数的根须在瞬间布满了整个傀儡天,又很快盘绕交缠,在其中捆绑出两个庞大的根球,根球中的东西不断挣扎抵御,让根球不断膨胀又收缩,宛如一阵阵心跳。 “如今的办法,只能把傀儡天的源打碎了,”姬尧光眉头微蹙,“那两个源,哪个是大师奇肱。” 林昭正要说话,他的眼睛可以透过树根,看到后边的东西…… “不管,喷就是了。”旁边的巨蛇张口咆哮,巨大的光影在它口凝聚,林昭根本来不及指挥,就见它已经一口喷出,剧烈白光闪烁,白光所过之地,连傀儡天的空间都被冻碎了。 那根球哪是这种恐怖力量的对手,几乎是瞬间,就破碎成了无数细小的黑雪,弥漫在整个世界中,大风吹过,摇摇欲坠的傀儡天与正在被吞噬的奇肱国之影,都覆盖上了一层黑影,融化腐蚀。 林昭磨牙道:“这队友配合不行啊。” 那黑雪里的腐蚀污染,重到连姬尧光都忍不住伸出手,帮阿昭挡住落在他头上的黑色雪花。 林昭伸出手,遮住姬尧光的眼睛:“不要看。” 姬尧光微微一笑,在他的手上蹭蹭,闭上眼睛。 林昭又一指:“那边的大蛇,把那七个小东西含嘴里,你也不要睁眼。” 大蛇:“好。” 然后一口吞了七个惊恐万分的小矮人,把自己盘起来,脑袋塞到躯体里。 林昭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技能中的“巡天”,咬咬牙,使用。 下一秒,它发出一声嘹亮的噪音,飞上天空。 “阿——嘎——” 恐怖声音撕开被腐蚀后的迷茫,却给无数生灵的灵魂带来重击。 但随后而来,却是温暖的阳光。 天上,有金色的光芒洒下。 万物都被镀上一层金光,一切的黑暗,腐蚀,在这金色的光辉下,都变得光辉、神圣。 痛苦的灵魂被安抚,黑暗的源头的被净化,傀儡天微微震动,放开了吸食奇肱国的大口,刚刚站起来的傀儡又重新倒地,被从奇肱国吸来的灵魂,都让它放了回去。 它默默地放手,任所有灵性,被天上的鬼面吞噬,哪怕傀儡天会被撕碎,毁灭,它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而这时,天空中的鬼面像是吃了什么垃圾一般,猛然喷出无数灵魂,那都是原本从傀儡天中吸走。 其中的腐蚀都被鬼面吸走,而鬼面也完成任务,缩小落下,盘踞到姬尧光手臂上。 他还紧紧闭着眼睛,而这时,一只带着巨大光源的赤身小鸟悄悄落在他面前,钻进衣服,化成人形,身上无尽的光芒也随之褪去。 “等等!”突然间,他身后有人急切地呼唤道,“小太阳,你能,你能再挂一会么?” 林昭眸光一利,骤然转身,就看虚空之中,有一个与人偶长得极其相似的清秀男子,他没有戴头冠,眼眸轻轻眯着,好像有些近视,身形瘦弱,贴耳短发,带着一点急切,又带着社恐特有的小心。 “你不是死了么?”林昭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又看了看空中剩下的那个树根球,嗯,球还在。 “身体死了,但还剩下一点魂,本来是被那一道本源吞噬了,但你刚刚照耀了,我便又能行动了,”那清秀的青年本能地推了推眼前,推了个空,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强行道,“剩下的不多。” “那你不该出来的。”林昭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能干涉记忆吧,把刚刚看到的,给我删掉!” 第63章 不能理解 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昭这种召唤大号碾压一切的打法, 虽然直白且莽撞,但不得不说,是真的有效果。 在这次大破大立后,虽然傀儡天一片狼藉, 但最大的危机已经消失, 不用担心它吞噬整个奇肱国,同时, 傀儡天里的敌对势力, 也在这个情况下,被一扫而空。 连氐国主都颇为羡慕, 和奇肱国主一起,对刚刚太阳照耀的时间太短,发出了一点小小的抗议。 那种见到的太阳的感觉, 太过神奇,也太让人感动,温暖,宏大,赐万物生机,氐国主费了好大劲, 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上去rua着小太阳, 而是保持距离。 至于肱国主,纯粹是武力值太弱, 打不过姬尧光, 否则,他早就上去动手抢了。 “小太阳,”奇肱国主根本没有在氐国主狮子大开口把报酬提高两倍的情况下多眨一下眼睛,当场让一个人偶给他付钱后, 便又回到了林昭身边,诚恳道,“虽然我不知道最近一千年发生了什么,可你身边这位帝君虽然现在还有几分能打,但他的本源已经所剩无几,维持不了几年,你若是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愿意将整个奇肱国送给你,你也不需要担心资源,只要你每天去天上飞几个时辰,便可万事不用操劳,再说,如果你介意无毛之身被人看到,我可以要求所有国民不许直视太阳——” 林昭气得磨牙,这傻子到底知不知道在一只羽类面前反复提及没有羽毛是一种多大的挑衅?至于老树,天天在他身边提老树快完是什么意思? 觉得他保护不了自家老树么? 再说,这树看着老实,心里一向有主张,难道还敢抛弃他去死?那怕是不想过了! 好在,他还不用生气,人形状态下的氐国主就已经代劳,将这幽魂拖到一边,一番暴打。 毕竟,别说奇肱天羽现在只是一缕魂,就算是奇肱天羽全胜之时,也不能接下他的一记尾击。 林昭看着他被打,却一点欣喜都没有,只能感慨道:“明明,器械类应该是最厉害的一脉,这奇肱国是怎么混成这样的呢?” 被暴打的奇肱国主有些惊讶:“小太阳,你也懂得器械秘仪之道么?” 林昭想了想自己那十二年的教育生涯,淡定道:“略懂。” 奇肱国主顿时认真道:“你也觉得,器械之道是更胜于巫道的前路么?” 林昭摇头:“能给人带来安全、幸福、稳定的道,就是前路,能者多用,能者多劳,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你们难道还能去比巫道和器道哪个是高哪个是低么?” 奇肱国主摇头:“争的不是高低,是资源。” 他顿了顿,又道:“举个例子,氐国主的蛇蜕,是仅他一人可产的稀有材料,这种与灵性融合完美、又比铁精秘铜百倍坚韧的材料,在秘仪可以使用的地方极为广泛,但许多天巫地巫会高价购买过去,只用来打造防具护甲,如此,我们就算研究了材料可以在秘仪上的应用,也没有使用的机会,这样,很多技术,又怎么能提高呢?” “为什么你们只看着上边的巫师秘仪,就不能用普通材料,普通的工艺来维护普通人的安危呢?”林昭不能理解,“另辟蹊径,或许也是前路呢?” 奇肱国主无奈道:“战力的源头在哪里,权力便在哪里,我需要治下的巫师抵御大凶,净化阳光,那么,我的钻研材料,就必须用在提升他们实力,保护他们的安危,如果他们觉得奇肱不值得而离开,凭我一个战力不强的天巫,又凭什么保护整个国度呢?” 他还给小昭细讲了,在资源匮乏时,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战争让步,存活是一切的基础,这个时候,成本、难度、牺牲都是要放在生存之后来考虑的,所以,奇肱国的研究,一向是师带徒,各家有自家的术法、知识。 “甚至,他们用提高秘术的壁垒,”奇肱国主提起这事,眉头都是紧锁的,“每家都有专用文字与符号,不同大小的度衡量,连秘术都是只传本家,若是动他们,他们便会带着家族、知识离开。甚至于,我自己的一些知识,都被规定需要功勋换取,不能直接让所有人查阅……” 林昭算是听明白了:“你当什么国主啊,你当个老师校长不挺好么?” 这是全程被人拿捏啊。 “不、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偶小心地冒头道,“国主不是分出我们七个嘛,后来这些氐族也没有讨得了好,他们不同意我们的要求,我们就放傀儡天吃掉奇肱国,他们害怕得不行,每年都要献祭,灵性血肉,我们的只抵挡大凶,普通的黑潮都要他们去挡,他们的损失也很大,一个个都希望国主再出来主持大局呢。” 氐国主在一边无奈地捂住眼睛。 林昭翻了个白眼:“那他们会白白损失么,难道不会转移给更好欺负的人。” 另外一个人偶想了想道:“这倒是,普通人绝大部分的收入都要上缴,剩下的也就够口粮和住所。死前还可以卖出自己的身体,把皮肤、骨骼、这些在处理后,卖作材料,成为巫术仪式或傀儡造物的一部分原料,给家人留下一些收入。” 林昭冷笑道:“对,然后灵魂再进傀儡天……这tm是犯了什么滔天罪过,才会投生到你们奇肱国啊,呸,这地方我不想待了,快把说好的东西给我,我走了。” 奇肱国主似乎也被惊到了,看着七个无辜的人偶,小声撇清:“我、不是的,我死了,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不能指望死了的国主给活着的国人负责吧……不过,没给他们人性,是我的错。” 林昭忍不住小声问姬尧光:“你不是说,所有国主都是聪明人,蠢都是装出来的么?” “这,你也不能说奇肱国主不聪明啊,他可是一个人带出一个真正顶级流派的开创者啊,”姬尧光小声道,“这可是巫国三大流派之一,不是姒锦那种无用流派。” 远方的国度,一群正在泡汤泉的彩色小鸟们突然此起彼伏地打起喷嚏,还寻思是不是哥哥又在骂我了。 奇肱国主也不好意思再去招揽小太阳,这样国度,让小太阳去照照好像都是浪费…… 于是,他走到一边围观的氐国主面前,从一个人偶身上抽出了一枚沙粒大小透明的水晶:“氐国主,有件事情,需要你帮下忙。” 氐国主看着那枚沙粒,不由露出完美的笑意:“义不容辞!” …… 林昭的巫力、见识毕竟都还短浅,傀儡天的腐蚀的消除后,剩下的事情,便都交给了氐国主、奇肱国主,还有那七个小矮人。 到底是傀儡天真正的主人,哪怕只剩下一点如风中残烛的灵魂,那位清秀温文的男人依然在很短的时间里,指挥着七人小矮人恢复了傀儡天的正常秩序。 但有一个麻烦,大量的灵魂没有躯体,正在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茫然地徘徊。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灵魂?”林昭好奇地问。 “灵魂是不可能复活的。”奇肱天羽站在林昭身边,“哪怕我给他们的换上傀儡身体,他们的灵魂在世界也失去了名为身躯的‘保护’,暴露在世界之中,而这个世界,是会消弭灵魂的,他们会被转化为最原始的灵性,成为其它生灵诞生灵魂的材料……” “所以,傀儡天只是延缓了它们消失的速度,”奇肱天羽坦然道,“傀儡天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善地,它是国人死后要服的兵役。” “……你把我整不会了,”林昭被他的坦然震惊到了,“听说你牺牲自己救傀儡天,我本以为你是个好人。” “这不是好坏,是选择,”奇肱天羽伸出手,一只蝴蝶悄然落在他掌心,“当人必须牺牲时,我能选择他们牺牲于生前还是死后,已经是件不坏的事情,更多的人,没有选择。” “那就不能想想办法,”林昭皱眉道,“你是秘术师,脑子应该是很灵的,不对给他们提供更多选择的机会。” 奇肱天羽认真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提供机会?我当时还问过他们每一个人,是要生前服兵役,还是死后服兵役,他们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死后。我这才创立了傀儡天。” “不是这个。”林昭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把现在世界提高效率的一些办法,如生产线、标准化这些办法讲给他听。 如果林昭穿越的是个普通人,这些办法他会自己用起来当个晋身之阶,但如今这种末日天谴的局面,他又不缺钱,把这些办法快些推行,让人类的整体实力更强大,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奇肱天羽本身就是顶尖的秘仪师,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这些办法的恐怖之处,一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然后,这位清秀的男人微笑道:“这在奇肱国很难实现,这些办法,不会被他们接受,不过……我可以和氐国主合作。” “合作?” “不错,”氐国主瞬间想通其中道理,“奇肱国的秘仪师势力太强大,这样的改变会影响他们的势力范围,但放在氐国,那就不一样,至少,我不会那样心慈手软,好讲道理。” 更重要的是,氐国大多是以征战为生,他想给氐国增加些收入很久了,总不能全让他一个人打工吧——这两天他给弟弟也接了十几个任务,可按弟弟的脾气,去做三四个就已经是给老哥面子了。 “你说的那种,能让普通人通讯的仪器并不难,”奇肱天羽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类似于海螺的机器,足有一个行李箱那么大,看起来少说有上百斤,“这是我刚刚用手上材料拼出来的,但因为是临时拼出来的,没有做更多调整,所以它只可以接收固定的灵性,也就是按你说的要求,只能收到一个频道。使用的范围,要依赖于灵性主人的强大程度,那位叫姒锦的天巫,应该能覆盖一整个方国,更远的话,需要这种配套的秘仪做为中转……” 第64章 改变从这里开始 变废为宝?不本来就…… 虽然样品已经做出来了, 但林昭明白,样品离生产线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于是,为了提高效率,他果断提出建模开模的想法, 意图大批量生产。 “模具这东西……”奇肱天羽有些抗拒, “手搓外壳、机芯、还有降服材料、争夺奖励、书写秘文,这些都是每个秘仪师的基本功。按你说的, 设定好了参数, 开工之后,一次性生产几千几万个……那学徒们还能从中学到什么?失去了手工锻炼的机会, 还怎么培养出真正优秀的秘仪师呢?” “是啊是啊!”七个小矮人在一边捧哏,“这么多的材料,能培养出不少秘仪师的学徒了, 全用你的办法,方便是方便了,那材料不就浪费了么?” “对啊,还服务客人?哪有这么低声下气的秘仪师,应该是想要制作器物的人求着秘仪师来做才对!” “不错,最好还要送礼, 不送礼, 就把他们的单子拖上个一年半载!”另外一个人偶高傲地表示。 “只有低等的秘仪师才需要去讨好顾客,应该他们做不出好的秘宝和器仪!” 七个小矮人发表着暴论, 周围听课的傀儡纷纷点头, 他们虽然曾经是奇肱国的普通人,但也以自己的秘仪师为傲,高贵富有的秘仪师怎么能讨好别的巫师呢? 奇肱天羽明明已经没有身体,但依然听得冷汗直冒, 忍不住斥责道:“闭嘴,才一千年,你们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徒弟、他的人偶以前明明都乖巧听话,怎么一睡醒来,变成这种比大凶还让人讨厌的东西了? “好了,他们如今都已经被氏族们的观念感染了,你骂也没用,”林昭托着头,吃着姬尧光递过来的葡萄,“你只需要告诉我,能不能做?” “做当然是能做,”奇肱天羽叹息了一声,“外壳我选了氐国特产的金叶竹拼接而成,内里接收灵性的材料我选的是龙鱼须,也是唯一的灵性材料,这是无光海的特产,价格也不贵,然后用已经用掉灵性、不能再传信的废弃信螺来将灵性转换成声音,也算是废物利用,不需要麻烦易坏的机械结构,成本降到最低……”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么简陋的东西,不过讲着讲着,他神情里有些怀念:“记得当年我做的第一个傀儡,也是用这些边角料拼凑而成,那时赤帝君上镇守天地大泽,经过村子,我跟着队伍,走遍万水千山,给他们打扫秘仪……一晃,就是几千年了啊……” “巫国的材料为什么这么匮乏,几千年了都没解决吗?”林昭已经听说过很多次资源问题,但姬尧光是个行走的后勤老大,他还真没吃过资源匮乏的苦。 奇肱天羽是材料学中的大师,闻言便解释道:“材料分为三种,一种是巫国可以培育而出,如灵兽、毛皮树木,一种的天地生成,如矿石、水火,还有一种,便是从征战而得,像是兽魂、灰烬……” 简单的说,这一万年来,巫国能挖的矿已经挖的差不多了,所以如今大多依赖各地方国生产的矿石,同时,因为巫国最近战略收缩,各地方国的辖区也不得不收缩,矿石、战争物资的产量暴跌,各种物价自然也上涨的厉害。 “尤其是青帝缺位,”一名人偶忍不住看一眼姬尧光,“以前他的青木林各种药物、神植产量占了巫国三分之二,连带的圣木和白木的价格也涨了,我们方国已经连续七年逆差,再这么下去,那些工坊的工资都要发不起了。” 总的来说,就是巫国本身的资源枯竭,所以开辟方国也算是和则两利,但这几年巫国抽方国的血抽得太多,抽得他们怨气冲天,林昭也算是了解到姬尧光在巫国的地位有多重要。 奇肱天羽倒不觉得有问题,教育人偶:“哪有全然材料合适的时候?我等秘师,当因地制宜,做出成效,能用几分便用几分,能以化腐为奇,方是能展现实力。” 说着,再看那简陋的东西时,他忍不住伸手,点在那灵性通讯样机的核心上。 下一秒,他那灵体一样的手被氐国主捏住:“这是氐国的重要之物,请不要为它开窍!” 奇肱天羽有些惊讶:“这么普通的无灵性的器仪,若我不给它开窍,就没人能养出它的器魂了。” 氐国主无语道:“庶民有几个伺候得起有器魂的灵仪,我需要的易修理,易购入的器仪,沾上灵性、器魂的玩意,普通人拿得了,保得住?” 奇肱天羽脸色微红:“你说有道理。” 他抽回手,又准备继续给身边的傀儡讲这个仪器的基本原理,以及如何让普通人生产。 林昭看出问题,果断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带你的傀儡回去,你帮我找几个普通的学徒,带上一些有经验的师父,拿出图纸,我们回氐国去操作,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这些傀儡,创造力太低了,全部是教什么怎么做,都不会自己动脑子,还是带人回去把图纸和技术吃透,再讨论扩大生产的事。 奇肱国主神情惆怅:“你这便要走了么?” 林昭奇怪道:“不然呢,难道还留下来过年?” 奇肱国主苦笑道:“若是如此,当然求之不得,可是……我或许维持不到那一天了。” 他的这缕残余魂魄,所剩下的灵性已经不多,继续主持这个世界,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在傀儡天里,成为它的一部份。 “那也不是什么问题啊,你都死了一千年了,”林昭随意道,“如今傀儡天已经不会吞噬奇肱国了,你应该走得安心才是。” “你说的有道理。连太阳都回来了……”奇肱国主点头,但又不甘,凝视着小太阳,“可我真的想看太阳照耀世间的样子!” 可小乌鸦也太小了,估计刚破壳,毛都没长齐,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昭看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冒犯的事情?” 奇肱国主微笑道:“没有,要走的话,我给你们准备东西。” 被打过两次了,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提。 …… 林昭先前要求,是一条完整的生产线,包含可替换的零部件、所有详细标注的图纸,以及技术支持。 若是放在他前世所在的星球上,即便是再高效的团队,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进行安装和调试。 不过,这个问题,被奇肱国主很轻松地解决了。 “什么,你要跟我们去氐国处置?”林昭震惊,“你不要你的奇肱国了?” “不要了,反正我的人偶们已经告知氏族们我的死讯,他们一致表示要封锁消息,展现出我还活着的样子,”奇肱天羽坦然道,“他们并不需要我,再者,我都被奇肱国困住三千年了,临死前还不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么?” 林昭还能说什么,他看了一眼氐国主。 氐国主微笑道:“我自然欢迎,再说我家小弟会一些心神安抚,说不定还能为奇肱国主续上几日呢。” “那就走吧。”氐国主同意了,林昭当然没意见。 “稍等,我还带了一个人。”奇肱天羽招招手,很快,一个一身白袍、手足无措的少年正有些恍惚茫然地走过来。 “萨阿,你没事了?”林昭一眼认出这个在比绿皮车还简陋的地铁上认识的少年。 萨阿点点头,又摇摇头,整个人都像是受到巨大的冲击:“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母亲找到了傀儡天不对的地方,母亲和我告别,我去向大监察举报……然后就被惊醒,我好像见到奇肱国主,国主他、他给我说……他说,要借我的身体住一段日子。” 奇肱天羽微微一笑:“是的,我在人身之上,能多待几天,借他的身体去你那里,把这‘生产线’调理好了,便可以离开,他也能和你们一起去巫之国,参加大挑拣,一点都不耽误。” 完美。 林昭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萨阿,好家伙,他怎么没看出来,这少年居然有主角之姿,这都带上随身老爷爷了? 是不是将来还要复活药老、呸,是复活奇肱国主啊? 不过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林昭笑了笑:“那,就请多指教了!” …… 从傀儡天离开,直接便到了地铁口,姬尧光看着那简陋的大厅,默默嘀咕了一句:“父亲啊。” 声音很低,旁边的林昭却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点路有地铁,你可别去骚扰老叔了,”林昭轻拍了一下旁边那棵老树的树干,带着几分调侃,“要懂事,知道吗?” 姬尧光叹了口气,发冠上的枝叶轻轻晃动,仿佛心事重重:“当年我还身为神树之主时,不能出一点岔子,父神总是用神力护送我来往巫国。现在不是神树了,他也就不再管我了。” 林昭搂着他肩膀:“不能出一点岔子?那你怎么不看看自己当年到底出了多大的岔子!你老爹没和你断绝关系,已经算是父爱如山了。” 姬尧光一阵无言,拿头贴了阿昭的脸。 阿昭也贴了上去,两人黏糊糊地相互求到了不少安慰。 氐国主默默地找地方坐了,他神情淡定,全当没看到。 在少年体内的奇肱天羽有些破防,忍不住用心神问道:“如果我也是太阳,赤黎光君上会这样主动找我么?” 氐国主抬了抬眼皮:“她会把你做成图腾,送人都不会留着你。” 奇肱天羽抑郁了,不再开口。 一群符合要求的学徒带着的简陋的包袱,默然地走了进来,和萨阿交接。 奇肱天羽本想调来他的专列,但林昭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 地铁虽然拥挤,可也没有专列那么引人注目。 第65章 你也会喜欢的 快乐就是这么简答。 氐国。 一名少年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弟弟妹妹无人看管, 正在拆家,他在给刚刚吃完奶的小婴儿换尿布,一会妹妹把弟弟打了,一会弟弟又摔到了求安慰, 他们呼唤着“哥哥、哥哥”, 围绕在少年身边,那每一声呼唤, 都像穿脑魔音, 比他听到过的小金乌叫声还恐怖。 这时,门被推开, 柏壤提着口袋走进来,还未开口,微生戊就已经一把夺过他的口袋, 把小婴儿塞入他的怀里:“我去做饭!你在这休息一下。” 柏壤习惯性地把小孩换了个姿势,托好他的小屁股,小孩打了个小隔,立刻不哭了,顺手把在街上买的两盘豆子交给剩下的两个小孩子,让他们比赛谁剥的快, 便得到了一个清静安宁的房间。 他抱着小孩走到厨房, 依墙聊天:“你知道刚刚在街上看到谁了么?” 微生戊加米的手有点点迟疑,问道:“难道是你哥?” 柏壤摇头:“我哥最近在氐国牢房里的休息, 他刚刚让人给他送了好酒好菜, 你手上的就是我去牢房顺手薅过来的。” “那就多谢大哥了!”微生戊果断地把最大的一块兽肉切成小块,丢进了砂锅。 “你不嫌弃这是从他那拿来的东西么?”柏壤忍不住调侃。 “我连老爹留下的房子院子孩子都不嫌弃,”微生戊冷哼道,“大丈夫养家糊口, 岂能在意这点细枝末节?” 他最近正陷入人生的低谷,毕竟赚钱真是太难了!尽管他有神力,一拳能砸出个两山一湖,但这些天,氐国又关停了十几个矿山,说是没有地气对抗腐蚀,必须放弃一部分辖区,因此,他的收入便暴跌了,面对家里高昂的生活开支,他依然感到疲惫不堪。每个月的账单像潮水一样淹没他。 柏壤要钱的理由总是合理的,于是,奶娘得请着,小姑娘的衣服得备齐,晚上天冷,圣木不能少,三个孩子每晚每人都要一堆,带出门玩不能少,孩子正在长身体,总不能全吃白木吧,那么辛苦,得有水果吧……微生戊越听越心累,觉得自己的荷包再鼓,也撑不住这日益膨胀的家庭开销。 甚至于,还得去找柏壤的哥哥掏钱供养…… “你别纠结,毕竟你如今还没退出组织,每月拿薪酬很合理,”柏壤安慰他,“你的名字副君也知道,不会把你弄进去的。” “我才没有纠结,”将一块圣木放入炉火,站在炉火前,微生戊突然冒出一个疑问:“这日子怎么过的?姬尧光养好朋友难道不费钱吗?他那么穷,怎么养得起呢?” 怎么养得起一个小太阳的? “青帝可以卖的东西多了,你和他比什么,”柏壤笑道,“对了,明天要交去大山荼的路费了,时间定在下月中旬,我们是要跟着队伍走,还是要租一辆灵兽车?” “当然是租一辆灵兽车,”微生戊看着家里的三个孩子,“他们那么小,帐篷哪挡得住路上的紫日,大家速度那么快,小孩子跟不上的,灵兽车上有火塘,能烧圣木,晚上也不怕。” “那这是费用单,一路上烧的圣木、沿途我们五个人的通关费,还有租车费,灵兽草料是要我们自备的,还有押金……” 微生戊听得摇摇欲坠:“这,一个月赚得到吗,要不,把房子卖了?” “一时半会找不到买家,而且氐国的房子现在跌价跌利厉害,说是以后还会收缩,学宫里也会拆除一部分,作为居民区,大家都在观望,”柏壤道,“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下月是挑拣的大日子,巫国屏障会打开,咱们去蹭青帝大人的车驾,便能省下这些钱了。” 微生戊瞬间戒备道:“你不会是想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事都是我哥做,我就围观一下,”柏壤哂道,“哪里那么多阴谋诡计,如今各种方国的麻烦多了去了,我们什么都不做,急的是他们啊,你准备一下,我刚刚街上看到林昭回来了,等会那小朋友肯定来吃你,到时记得给他提这事。” 微生戊被硬控了两秒,无奈道:“好,知道了。” 唉,他还是喜欢一个人,没拖家带口的时候,打一拳能解决所有事,现在却要为钱财折腰…… 他一边把食物煮上,一边等着那朋友上门。 但等了很久,东西煮好了,日升日落,一天过去了,朋友还是没上门。 “什么情况啊,”微生戊裹上无袖的袍裙,顶着支棱的头发,“柏壤你看着家,我去找找阿昭,他这么久没来,说不定饿了。” 柏壤在里屋应道:“好。” - 氐国,一处巨大的地宫库房中,一百只华美的小鸟立在一百台巨大的机械上,正在叉腰大笑,声音嚣张至极:“哈哈哈,如今,我的歌声又可以响彻整个天地了!” 林昭打了个哈欠,看着这条小小的生产线,忍不住皱眉:“这废弃的信螺,你们就收集到了一百个?” “对啊,”一只小鸟跳到他肩膀上,“信螺挺坚固的,平时废弃后,螺尖一般用来当武器,螺壳普通人会收集起来开孔、打磨其中的横隔,做成衣柜、储物箱这些东西,这一百多个已经是我把氐国都翻过来才找到的东西。” 林昭有些无奈地道:“那以后你们记得收集起来,另外,你要找人把其它方和巫国里废弃的螺壳收购过来,不然这产量哪上得去。” 同时,他温柔地对同来的十几名学徒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仿照这螺号的结构,用普通的材料,复制出一个类似的结构呢?” “这倒不难,”做为头领的萨阿点点头,“这螺里有骨针,在不同的灵性下,骨针敲击螺里的凹凸,发出不同的声音,只要熟悉这些敲击的位置频率,就能复制,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材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一看就卖不出去的仪器,但萨阿不会拒绝甲方的任何要求,这可是国主都要的客气追述的大人物啊,他必须做好自己能做的每一件事情! “那就麻烦你们了。”林昭伸手一指,“有什么缺少的东西,就找他要。” “对对,找我就是,我找不到的东西就去找老哥,”小鸟落在姒黎的头顶,“哥哥,快用你的本事,帮我找齐配件,你的弟弟就能打破境界,要一波飞升了!” “正好,如果大量生产,还需要不少器源。”萨阿身后的傀儡飞快动笔,写出一份清单,“这个东西不参加战斗,所以耗费的灵性很少,一块最差的器源,也能用上一整年的时间。” “什么电池啊,能用那么久,”林昭忍不住好奇,“说错了,是什么器源?” “就是蕴含灵性的材料,”萨阿解释道,“一般的巫师,也可以自己向材料中注入灵性,像国主的一块鳞片,就是极好的器源,能瞬间提供不亚于人巫的的爆发力量,是上品秘宝常用的材料。” 林昭忍不住看了一眼氐国主感慨道:“你们这些天巫,一个个都是行走的材料库啊。” “鳞片掉一块要很久才会长出来,所以,你买不起,”姒黎无奈地捏下鸟,和林昭商量道:“这一百台器仪要怎么处理,如果我用我面子,还是能卖出去的。” 林昭微微一笑:“哪里要卖,把它们放到氐国各个街道广场,今晚就来波试听。” 姒黎瞬间便领会其中要义,不由微微一笑:“不需要宣传一下么?我可以允许阿锦用氐国的各处信螺通知国民。” 林昭摇头,眉眼间自带睥睨:“不需要,会引发拥挤的!” - 微生戊从长城的行宫外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不由有些心事重重。 林昭没有回来,氐国主和副君也不在,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而且副君不在,会不会让牢里的那些犯人逃出去啊?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名氐国的驭兽巫,骑着氐国专有的灵兽,从那黑白大胖子的身上小心地抱下一台半人高的机器,放在广场中心,然后便守在一边,他的骑兽黑白熊也蹲在一边,顺手扯了一根旁边竹林里的大竹子,轻松扳断,美美地一口咬下。 “这位大人!”立刻便有人上前斥责,“这金边竹是过滤紫日的,你怎么能让灵兽吃掉呢?” 那骑士年纪不大,一身皮甲,闻言无奈地看了一眼那蹲坐都有三人高的自家骑兽:“这不是调来的太急,还没来得及喂它么,我保证,它就吃这一根。” “这还差不多,”旁边有人议论,“金叶竹多贵啊,用这个喂灵兽,半个月就得倾家荡产。” “就是,每年我们培育竹子多不容易,没枯怎么能来喂黑骑兽。” 微生戊的重点倒不在这里:“什么样的宝物,居然要动用黑骑来镇守。” “对啊,黑骑不是守在长城防线上的么?”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越围越多时,那身后的大机器里,突然发出两声清嗓子一样的咳嗽声,声音很大,吓了周围的路人一跳。 “居然是信螺么?”他们顿时失去兴趣,“是又有什么大消息了么?” “大消息怎么不用真信螺,这个看着像个秘仪啊!” 就在他们叽叽喳喳时,那巨大的机器里突然传来很骄傲又带着一点嚣张的声音:“氐国的子民们,我是你们的副君姒锦,今天,我要借助这个秘仪,让你们听听我好久没有开唱的歌声了!你们期待么?” 那声音一出,仿佛触及了灵魂里那远古的记忆传说,将人们都震在原地。 但机器的声音却没给人思考的机会,他迫不及待地道:“那,听着吧,我的第一首歌:乏味的生活~椅子里瘫坐的我~突然有个小鸟~他竟然喊我哥哥~声音很甜美~原形应该也不错~羽毛没~两~个~羽毛没两个……” 第66章 坦白从宽 你要相信我啊! 后台里, 挨揍的姒锦熟练地把骨头归位,拿手指梳理了凌乱的头发,心中暗自庆幸,好在这不是什么视频传信, 这鼻青脸肿的样子不用给人看到。 姒黎平静地坐在一边, 一点都看不出他是那个刚刚把弟弟暴打一顿的人,他出手太快, 以至于林昭都还没来得及生气……好吧, 看在这老鸟的歌词里没提他名字的份上,这事就算过去了吧。 人打完了, 演唱还是要继续的。 姒锦重新拿到自己小螺号,珍惜地摸了摸,看了一眼自家老哥, 大方地开口唱了起来:“我的哥哥世界最好~ 从小把我带大照料~ 如今我也长大了~ 愿为你分担欢笑。无论风雨多么狂~ 前方的路我陪你扛~ 哥哥啊别再烦恼~ 弟弟永远在你身旁!不管生活有多少难~ 我都愿为你遮挡寒。兄弟情深永不改, 这一生与你同走远~ ” 那歌词情真意切,每句都甜美真诚,让人知道,他有一个天下最好的哥哥,让人感同身受时, 生出羡慕之情。 但氐国主显然没能共情, 他拳头紧了又紧,松了又松, 忍了又忍, 忍无可忍,终是忍不住站起身。 吓得姒锦后退两步,本能躲在林昭身后。 姒黎深吸了一口气,对林昭道:“我听不下去了, 你自己看着他吧。” 他走了,还走得很快。 “啧啧啧,哥哥居然坚持到我唱完,”姒锦十分骄傲,“好难得,哥哥最害羞了……” 林昭不能理解他骄傲什么。 但没有自己哥哥后,姒锦瞬间像放开了枷锁,开口唱起了高音,炫技一样来了一段海豚音鲸鱼音,又开始唱起了童谣:“小鸟飞,河水唱,宝宝梦中好时光。星星远,月儿高,宝宝梦里慢慢飘……” 他的声音是有点口技在的,这首歌的声音,不是他原本动人的嗓音,而是氐国主那低沉带着沙哑的磁性声音,还有一点跑调…… 瞬间,远方一根锋利的骨枪丢来,刹那穿过姒锦的肩带,把他钉在墙上。 林昭瞬间明白为什么他为挨打,不由嫌弃:“你再搞事情,我可就不让你唱了,换我上场。” 这话一出,在场诸人顿时脸色一变。 连钉着姒锦的脊骨长枪也悄悄把自己拔出来,变成一个海参样的东西,躲进阴影里。 众人全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姒锦,奇肱国主直接占了小少年身体出来:“万万不可!这器仪面前有几百万无辜国民啊!” 姒锦立刻求饶:“别别别,我不闹不闹了,保证乖乖唱。” 林昭看着这样子,更生气了,决定回头找姒锦练习一下嗓子,好好讨教一下发音技巧,尤其是那海豚音,真好听,用来当求偶歌肯定不错!鸟儿的歌唱是天赋本能,他也是神鸟,凭什么要被剥夺天赋? - 氐国的广场上,那首好哥哥的歌曲一放出来。许多兄弟亲朋一下都被感动了,平时相互掐架斗殴的事情好像都成为了古老传说,很多人甚至抱头痛哭。 微生戊的两个弟弟妹妹都哼起来:“哥哥啊别再烦恼~ 弟弟/妹妹啊,永远在你身旁~” 微生戊听得头皮发麻:“你们别做梦了,谁要你们一直在啊!给我闭嘴好好听!” 周围听众则纷纷哼起歌唱,歌词虽然简单,那旋律却十分洗脑。 柏壤略略点头:“难怪他们喜欢听副君唱歌。” “为什么?”微生戊好奇问,“你发现什么了?” “在举行仪式,容纳兽魂后,巫者的身体便与凡人大为不同,”柏壤也算得上见多识广,“普通的祭歌、巫谣都极为难唱,甚至有些声音和词根本不是人的身体能发出来的,流传度自然就广不了,姒锦的歌不同,他的歌好听,也可以学着唱。” “就是这么个理!”旁边的一对老人正坐着小马扎,带着笑意,“而且歌词很长,像讲故事,我们特别喜欢听他的故事歌……” 旁边有小贩正无比艰难地挤在人群里,兜售着瓜子豌豆水果干,听到这话,也支持道:“对啊,好难得能听到副君的歌啊,可惜没有提前通知,否则我怎么能只备这么点货……这位兄弟,把脚收一收,我过一下……” 这时,歌唱还在继续,副君的哼唱的高音仿佛要把人的灵魂都唤醒,很多人都闭上眼睛,听得一脸享受。 一只只圣木被点燃,随着旋律摇动,仿佛无数星光,一些来氐国赚钱的流浪巫师不屑于去广场挤位置,悄悄坐在云端,隔着薄云,便能感觉到那熊熊的人性光芒,照耀天地。 “我们应该买几个这样的器仪,”一名年轻流浪巫者感慨道,“每天外出后,在自家小院里,坐在躺椅上,这么听一会,感觉腐蚀都离我远去了……” “是啊,这歌听起来,心神就不那么紧绷了,这玩意在哪有卖啊?” “不知啊,明天推举个人,去问问副君吧。” …… 这场演唱会并不长,持续了大约三小时,便被氐国主关停了,理由是大家明天还有工作,需要休息。 这个理由引起了广场听众们的强烈抗议,以至于氐国主不得不出来保证,明天肯定还有,大家不用担心听不到,这才安抚成功——氐国主的信誉,可比副君高多了,如果是副君,那他们肯定不会信的。 但是,广播结束了,不代表事情结束了。 从放上传声器仪的那天起,这器仪的附近简直变成了“快乐老家”。 从姒锦的歌声响起的那一刻,大家瞬间像蜜蜂闻到了花香,全都往各地广场上涌。有人干脆就离开位置,离机器最近的位置成了黄金地段,有人偷偷高价转卖,俨然一个小型“音乐节”。 第二天,事情更夸张。许多的离机器特别远的居民不得不走上四五个时辰,带着家人前去听,以至于那些只能容纳一两千人小小广场变得拥挤而混乱。 街道周边的邻居,开始团结排外,理由相当合理:“这是我们住的地方,不欢迎你们这些外来者!” 没办法,要知道,氐国可是有两千多万人口,除了数万成为巫的强者,绝大部分都是生活平淡的普通人。 他们除了幼小的时候有着一些被学宫淘汰的记忆外,生活的接触面极为狭小,平日里大多以护理金叶竹、去各地矿场开掘、打理灵兽花园、处理各种从域外收集的灰烬和材料为生,一份活计,能从生做到死,枯燥、贫穷,唯一能期盼的,就是子孙里出一位真正巫师,给生活带来不同。 但巫师可遇不可求,绝大部分的人,在巫仆时就已经耗尽潜力,更别说巫徒和巫师了。 现在,居然可以听到一位天巫的歌…… 那可是,天巫啊! 对于接触的最大人物也不过是学宫的巫徒老师而言的国民,天巫,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神灵,神灵的歌,怎么能错过呢?而且,又那么地动人,唱到了人的心里。 尤其是器仪里,副君居然还被国主一顿“兄长式爱的教育”,把姒锦从话筒前拖了下去。每每提起,听众们就快笑得前仰后合,认为这意外小插曲比副君的歌还要精彩! 很多人还在分析着,器仪里那个说“不让你唱了,换我上场”的巫师是有多厉害,居然能吓得副君直接乖巧,还被人劝“国民无辜”,这是唱的有多可怕? “……真想听听看,倒不是不相信这人唱得厉害,就是想长长见识!”微生戊七岁的小妹妹给柏壤递上剥好的豆子,一脸兴奋,“你说是不是,壤哥哥?” 柏壤面无表情,把豆子收下,舀盐加进去,然后拎起小女孩,在对方茫然无措的眼神里就要把她关进小黑屋。 但来他们家吃饭的年轻客人却是眼前一亮:“柏壤等等,别走!” 林昭把手从微生戊心口放下来,热情地走到小姑娘面前:“这小妹妹,你真的想听吗?” 清纯的小妹妹天真地眨眨眼睛,在微生戊绝望的目光里兴奋道:“想啊!” 姬尧光在他耳边劝慰道:“阿昭,这还是个孩子啊!” “那有什么关系,我还没觉醒时,也给小朋友们唱过孤勇者,”林昭按着脖子,振振有词,“只要我保持那一次的发挥,不要拿引起真身的共鸣,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就算唱了,不就是清理一次腐蚀嘛,去找医巫还要花钱呢!” 姬尧光觉得有道理,便微笑退开:“阿昭说的有道理,这种歌,就该多唱唱。” 柏壤轻嘶了一声,面色微变,把一边摇篮里小婴儿抱起,翻窗跑了。微生戊正要跑,姬尧光微笑着挡在他面前:“你怎么能走呢,你等会还要哄妹妹呢!” 微生戊拿头撞墙,那谁来安慰我啊! …… “还是能唱出来的,”林昭在自家院子里摸着喉咙,若有所思,“开始克制着,没什么问题,但超过五秒,会本能引起共鸣,我居然长了鸣骨啊!” 他拉住姬尧光的手,把那修长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脖颈下方的第1节 锁骨上:“你摸摸,是不是?” 那肌肤光滑又柔软,带着少年的体温,那温度明明不热,却烫手得他手指都卷曲了,却还是想再贴上去…… “是这样,图腾主会拥有图腾的核心能力,被称之为共生,”姬尧光克制住乱想,用手指小心地按在那骨头上,温柔的巫力蔓延,“生出一个鸣骨,并不是什么大事,我还能结出瓜果呢。” “所以,其实巫和人,已经算的上是两个物种了,”林昭若有所思,“这也算是,羽化?” 姬尧光微微点头,沉默了一下:“阿昭,等过些日子,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巫国么?” 第67章 担待一下 多多担待一下啊 一连两天, 姒锦的日子过得很不顺利。 原因无它,那位小太阳最近不腻着老树了,一头扎进生那收讯器仪的产线里,和奇肱天羽讨论着什么标准化, 机械化、公式化之类听不懂的东西。 这东西姒锦听不懂, 姬尧光听不懂,偏偏奇肱天羽一听就懂。 两人越说越有话题, 一天天的, 家也不回,看起来颇有一种要移情别恋的意思。 姬尧光倒是没有生气, 每天默默出门去域外清理大凶,收集腐蚀,然后找姒黎要雇佣费用。 “在我这里, 你清理得再多再广,我也给不出多少钱,想赚钱给他花,大可去羽国。”将少得可怜的雇佣费用交给姬尧光,兼具美貌和智慧的氐国主提醒他,“我没那么多钱雇用你。” 姬尧光微微一笑:“只是一个认错改正态度罢了, 总不能还围在他身边, 他气还没消。” 在坦白时,他就知道阿昭一定会生气了。 姒黎略一思考:“他知道了?” 姬尧光点头:“自然, 总不能等他亲见那树桩时, 去惹他心疼,那时再哄,可就不好哄了。” 姒黎轻笑道:“小鸟儿还小,不知世事, 这世间诱惑何其多,你就这么确定,他会只挂在你这树上?” 姬尧光一枚枚数着手上白晶,头也不抬:“在瀚海里我卜算过了,那是我的正缘!” 姒黎这倒是被惊了:“妖墟瀚海里找正缘,你是怎么敢的?” 真不怕找到些不想找的东西么? 姬尧光语气轻快,带着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炫耀:“相信的命运的人,那自然会相信缘分,连恋爱都谈不明白的人,是不会懂的。”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身负重责,一概拒绝这些私情。”姒黎震惊。 “是吗,我说过么?”姬尧光毫无印象,真诚道,“那或许是灵光计说的,你记错了。” “别提那蠢人,”姒黎幽幽道:“再者,我和灵光计之间,也算是有始有终,倒是你,这隐而不发,是想等那小鸟自投罗网么?” “哪里有罗网,我是筑林待鸟,”姬尧光神情淡定,幽幽道,“这情之一事,水到而渠成,等待的美好,只会强求的人,永远不懂。” “哪里强求,我也是受害者啊,他又没死,”姒黎好笑道,“再说了,谁让他要与蛇形的我讲道理啊,那种时候的我,有道理可讲么?” “他垂死时赊欠我的药植,一直没人赔偿……”姬尧光幽幽道,“要是那笔钱给我,我就可以在神都给阿昭买一大片地,种大林子。” 姒黎连连摆手:“这事他都没脸找我要钱,你自寻他去,与我何干。” “他可是重要人物,还记得我们的理想么?”姬尧光突然看他。 “自然记得,只是,你还没有放弃?还是想要找到起源之地,毁掉这世间所有腐蚀的源头?”姒黎摇头,“还是得等那小鸟长大吧,他还太小,你最应该做的,是回去好好立着,梳理地气,没有地气,如今各方国,都要承担不住了。” “那是自然……” 两人随意闲聊着,偶尔调侃一句以前的事。 就在这时,一只小鸟突然飞过来:“哥哥,蠢树,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小鸟要被人骗走了!” 姬尧光瞳孔一缩,远方的车间里,悄悄长出一朵小花,然后才平静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 为了歌唱,姒锦不得每晚都在这生产线里泡着,歌唱同时提供各种改进意见。 所以,他是一直待在小鸟身边的——同时还要承担保护小鸟的任务。 所以,当林昭和奇肱天羽讲了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资料这些东西后,,奇肱天羽反驳了他生产力掌握在人手里这个论点。 “生产力在巫的手里,”奇肱天羽认真道,“巫者,沟通天地,拥有灵性,普通人唯一的作用,就是提供更多的巫胚。” 然后,两人争执起来,林昭便和奇肱天羽做了很多试验,包括发电和放电的,电磁力之类的试验—— 但有一件事让他感觉很奇怪,那就是,这里电力不能通过金属丝线远距离传播,林昭开始以为是电压不够,于是手搓了一个堪比小型水电站的巨大电机,让姒锦用他的图腾鸟儿盘旋飞翔拖动转机来发电。 那时电压老高了,直接能融化两米高的铁石,但在超过百米之后,电流便骤然消失,像是被虚空中的什么东西吞噬了。 但在多次实验,林昭甚至动用了金乌之眼的力量后,也没有发现这个现象的原因,只能暂时搁置。 可惜他不知道电池是怎么做的,不然也勉强能在异世界来场电力革命了。 这里的蒸汽机早就做出来了,但没有大规模的煤矿,能源还是来自巫族和风、水、牲畜产生的机械能。 按理,这样的能源利用效率是很低的,奈何这个世界有“巫”这种东西,他们就是一个个行走的巨大能源,能将各种奇观稳定地建立和运行。 就像氐国主建的那千米高的长城,换到古代世界,全世界的人一起来修上几百年,也别想修出来,但氐国主将天巫级的大凶尸体来作为长城基底,灰都不抹一层,石化一下,就变成长城了。 这种不科学的东西,上哪说理去? 奇肱天羽对这东西很好奇,他希望小太阳和他去奇肱国,那边的懂器仪的人多,能大量研究这些普通的自然现象,从而找出更多的应用途径。 “怎么办,阿昭要去奇肱国了!”姒锦的小鸟听完就急得在两人身上来回跳跃。 “不会的,”姬尧光微微一笑,“且不说阿昭不会丢下我,大山荼里,才是真正研究这些的大巫,奇肱国那些巫师,相比大山荼的积累,还差了一点,再说了,奇肱国的那些人,早就不需要国主了,他若回去,没准连他自己,都会成为别人的,需得我们去救。” 姒锦的小鸟立刻停下来,因为本体那边,林昭确实说要和尧光去巫国,不会同他去奇肱,倒是奇肱天羽可以与他们一起随大挑,前去巫国。 “你可真沉得住气!”姒锦感慨,“看来我肯定是当不了正宫的了,你能不能大肚一点……” 姒黎眸光一冷,小鸟立刻噤若寒蝉,乖乖飞走。 - 另外一边,柏壤提着小小的篮子,篮子里放了几本纸叶书,灰黄的叶络均匀在分布在干枯叶子里,这种晒干的叶子的轻薄又柔韧,是方国最常用的书写材料。 他走过街道时,看到守卫那传讯器仪的黑骑守卫和他的灵兽,正在被无数人围绕着投喂。 “吃不了,真吃不了了,”那位黑骑是大小也是巫,但却对这些热情的人无可奈何,“我守在这里的是接过国主的命令的,不能搬,给多少吃的也不能搬……那边的,别喂我家同生了,它吃不下那么多……” 柏壤觉得可怕,这些人,恨不得把这巫和灵兽加器仪一起扛回家去。 没办法,如今每天都能听到那姒锦的歌,已经成为大家的晚上最期待的事情了。 每天一下工,很多人都不回家,而是直接拿着马扎在那找位置坐了,各种贩卖零食、圣木的摊贩都已经准备好,甚至很多人都凑了一点钱,带来火塘,大家围绕着一个火堆,驱除腐蚀的力度远比单个木柴强大,也不算浪费。 还有人一边听歌一边缝衣,大家坐在一起,聊着邻里家常,说着生活中烦恼,无形之间,还成就很多的新朋友。 当然,也不全是美好,有占座的、有插队的,时常为了一点小事吵起来,也大有人在,但如今这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规矩,吵架的都得出去吵,不能耽误大家听歌,只是出去后,他们的位置当然不能留着,得分给没有位置的人! 这规矩一出来,吵架斗殴的立刻就少了。 柏壤也很喜欢听姒锦的歌,里边充满了生活的快乐。 他走过长街,来到长城之下,拿出自己巫者徽记,登记姓名后,便在守卫的带领下,进入长城之下这座深严的监狱。 监狱阴深恐怖,到处都用重枷锁链囚禁着许多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这是腐蚀过的巫师或者秘宝,有强大的力量,也有巨大的破坏,本身也是材料,听说时常有人偷盗他们,将他们卖出去略作修理后,给那些不要命的巫师当武器。 走到第二层时,便没有那些讨厌的东西了,而是一个无数符文凝聚而成的巨大封印,在这里,巫力、灵性,都被压抑到了极致,与普通人无异。 柏稔正半躺在那封印里,吃着一盘像果干的东西,翻看着手中书籍。 “哥哥啊,弟弟来看你了。”柏壤提着篮子,热情地走过来,“我还给你抄了几本书带来。” 柏稔淡泊如水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嫌弃无比地道:“出去。” “哥哥啊,弟弟最近没钱,你救救弟弟吧……”柏壤可怜地祈求着,“你身下的毯子不错啊,我们出去正好用得上,还有你今天吃的是圣木果啊,给弟弟尝尝,还有这衣服,又让菌菇吐丝织的吧,真好看,给我来两匹料子,小孩子长得太快了……” 柏稔深吸了一口气:“我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你就不能闭嘴么?” “我也想啊,这不是家里揭不开锅嘛……” “你骗我也别把自己骗了,”柏稔冷笑道,“三个小孩子,你养的孩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在源地你都养得好,这里又岂花得了那么多,怕是骗了人家的血汗钱,支持你豪奢的享受吧?” “我是带他们一起享受了的,怎么算我享受呢?”柏壤一笑,“哥哥,帮帮忙吧……帮帮忙吧!” 第68章 爱会消失吗? 爱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前往巫国, 是一件大事,需要经历一系列复杂的手续。首先,必须准备来自学宫、方国以及青川天关的三份文牒,分别用以确认身份、巫力、和血脉。每一步都需要经过严格的验神验血程序, 确保文件与本人无误后, 才会被允许踏入巫国天关。 所以,氐国上下早早就开始忙碌起来。 为了这一刻, 大家为即将前往巫国的学子们准备了典礼。 微生戊作为此次学宫推荐的代表之一, 参加了隆重的推荐典礼。 当天,他穿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这是一件白色长袍。衣服看上去很简单, 一块白布挖了三个洞,露出头和双肩,然后用学宫特制的骨扣皮带将腰束紧。整套装束看起来既古朴又带着一种野性的力量感, 充满了独特的气质。 受姒锦邀请前来参观的林昭见状,忍不住皱眉,满脸震惊:“这衣服……你们就这样随便披上不裁剪一下的吗?不打个板,修个形,做得合身一点?” 一旁的姒锦正在身边悠闲地蹲着一群图腾鸟,闻言笑着解释道:“为什么要搞得那么复杂?找裁缝可不便宜啊。再说了, 大家都会点针线活, 自己动手不就行了嘛。况且,巫师想穿什么样的衣服, 不能让自己的图腾兽变出来吗?变好了一样光鲜亮丽, 还省了洗衣服的麻烦。” 林昭更震惊了:“你的意思是说,巫师都是不穿衣服的?这也太开放了吧!” “这……羽毛怎么就不算衣服了,”姒锦恼怒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 只能披别人的皮毛么?” “你们没完了是吧?”林昭都已经懒得生气了,“这个月你别想唱了,我自己去讲新闻都不会让你上去唱了。” “别啊!”小鸟瞬间滑跪,“求您了,我不能离开我子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啊,你饶了我吧……” 姬尧光在一边微笑道:“氐国土地上,难种桑麻,衣料大多是从巫国运来。所以,衣服大多简短精巧,也只有这种会去大挑拣的学生,才会分到这种大块衣料。” 好吧,难怪这里的人衣着那么简朴,巫族的生活逻辑与他的认知完全不同,而在他们的眼中,巫师和图腾的能力本就是天赋神通,衣食住行这种事情,早已不需要太过讲究物质的形式,图腾的力量足以替代一切繁琐的生活琐事。 姒锦的图腾鸟叽叽喳喳地在旁边附和着:“就是就是。”“我们穷啊!”“想穿好看的只能自己变啊!”“饶了我们吧……” “不能种桑麻,那土地上能种什么?”林昭不理姒锦,他想起来,方国天上的是紫日,估计种的东西也不会太美妙。 “如今最多种的是一种叫‘红茱’果树,”姬尧光对这些倒是如数家珍,“那是天巫瑶选育出来的树种,能在紫日下生长,采集的果子尝起来极为辛辣,可以用来当灭虫药,也是巫国菜肴的一种调味品。卖回巫国能赚不少钱,其次便是金边竹了,只是金边竹培育起来需要地气,花费更多,入不敷出,如果不是为了豢养灵兽,早就改像奇肱国那样用的秘仪来过滤紫日了。” “懂了,”巫界辣椒,林昭又奇怪道,“那奇肱国为什么不种金边竹,他们就不豢养灵兽么?哦,对了,他们都有傀儡。” 萨阿在一边小声道:“奇肱国也有灵兽的,还很多,只是……” 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林昭最不喜欢话说一半的人。 “只是,有些丑陋,”萨阿掩饰道,“到时,奇肱国的骑手也会带人去青川天关,你到时看到就知道了。” 林昭还以为是什么事,微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丑到什么地步,能让你们这样讳莫如深。” 小鸟图腾在旁边小声道:“其实丑是丑了点,挺好吃的……”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林昭一阵无语。 姬尧光心中一动,悄悄靠近了阿昭,若无其事道:“阿昭,上次看你喜欢氐国灵兽,想不想去看看灵兽场的小灵兽们,我这里还有不少竹子,可以喂它们……” 林昭冷冷地看一眼:“你现在就剩下树干,还结竹子?是嫌弃枯萎的太慢么?” “竹子是找姒黎换来的,”姬尧光温言软语,从背后拿出一个一人高的巨大竹盘,盘上还有竹子清香的气息,“你看,到时候把这样大的竹盘放到灵兽场里,所有的小灵兽都会向你扑过来的。” 那你就是场上最豪横的崽。 林昭瞬间心动:“那还等什么,带我去灵兽场!” 他在知道氐国的灵兽就是黑白胖子后,早就想去看了。 …… 氐国的灵兽场位于地下的一处地宫之中,这里用竹叶铺成了厚厚的地毯,地毯上,已经断奶的黑白小幼崽四肢还有些不听使唤,各走各的,但并不妨碍它们在这游乐园里相互扑到、打滚、爬上各种木架、荡秋千…… 林昭不能抵挡,把巨大竹盘一放下,抄起最近的一只软软的小崽,放在怀里就开撸! “哇,这肚皮,手感绝了!”林昭被美到了,光是这种和几百个小崽崽等着让自己宠爱的局面,要是能传回去那个世界,一定能美死他的亲朋好友们。 姬尧光悄悄摸了自己的柔韧平坦的腹部,略失望,但又愉悦地对阿昭道:“这些食铁兽看起来很小很软,但长大后,身形强壮,适合乘骑,战力也不低,吃的还是竹子,相比那些挑剔的灵兽,已经算是便宜好养了。你要养一只吗?” “好养么?”林昭又抄起一只小崽,左拥右抱,“不用了,别人家的崽儿可爱,换到自己家就不可爱了!” 他养老树就够了,不需要什么小动物来分享。 姬尧光微微一笑,悄悄把几根嫩笋的笋衣放在阿昭身边,顿时,一群软软小小的黑白胖子便踩着蹒跚的步伐,纷纷向林昭冲来,抱腿的抱腿,咬衣的咬衣,在林昭身上攀爬比试,想吃到少年头上笋衣。 一下就把少年淹没…… 姬尧光在一边随手抓起一崽,撸了两把,便觉无趣,不就是软软的、有毛吗?有什么值得沉迷的? 他随手放下,对喜欢吃植物的图腾兽毫无兴趣。 不过,如果幻化出一只图腾兽,让阿昭也…… 姬尧光靠着木秋千,静静地看着,脑补着阿昭把自己变成的小兽抱着亲的样子,面带微笑,一直到阿昭玩得足够开心为止。 很好,看得出来,阿昭不生气了。 其实,他的小鸟本来也没生气,小鸟只是心疼他,所以才不理他……他的小鸟世上最好。 “老树,做什么梦呢?”玩够了,林昭终于从小大熊猫的围攻里把自己弄出来,就看到老树在这迷之微笑。 姬尧光张开手,神色无辜又矜持:“老树梦到阿昭拉住他的手出门了。能让老树实现一下梦想吗?” 林昭环视了一眼周围,周围的小熊崽正各玩各的,看顾的巫仆们也离得很远。 于是,他翻了个白眼:“蠢树,你做梦能不能别那么克制!” 然后,他扑到姬尧光怀里,看着老树那俊美又温柔的脸,犹豫一下后,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这事是错在老树,不能奖励他,需要惩罚! - 晚上,林昭说不让姒锦唱,就不让他唱。 但自己唱——林昭也知道自己的先天条件,倒也不想伤害无辜。 为了安抚电台前的听众们,他轻咳了一两下,便学着以前的广播:“大家好,今天,是副君暂时有事,无法前来歌唱……” 一时间,蹲在广场上,守在器仪边的听众们大哗,纷纷抗议,要求副君出来唱歌,他们是来听歌的! 尤其是很多远方走了好几个时辰过来的,更是激动地喊起了骗子。 而这时,器仪里的声音又再度传来:“我歌唱得不如副君,但是,今晚我给大家带来的节目是——氐国新闻。” 微生戊在一边疑惑:“新闻是什么玩意?” 柏壤摇头:“听听就知道了。” 这时,器仪里那带着一点沙哑的少年声音继续响起:“下面请听新闻:大挑拣典礼今日在氐国学宫完成,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教育难题该如何破解!” 这话一出,本来已经在收拾板凳准备回家的人群们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法,瞬间僵住,很多跑了一半人又立刻回到原地,神情坚毅,仿佛谁抢他的位置,就会和他有杀父之仇。 人群们沸腾了,大挑拣啊,教育啊,巫师啊,那可是人们改变命运的事情啊,怎么能不听呢? 他们这些普通人,真有资格听吗? 这时,器仪里继续传出关于氐国挑拣的消息,少年声音沙哑但柔和,却带着一缕尖利的回响,辨识度极高,正语调轻快地讲起一些挑选专业的关键,以及父母可以提供的小帮助。 顿时,很多本来带纸笔准备记歌词的人,相互筹集了纸张,开始一字不漏地的把这些内容记下来。 说完这些,林昭觉得讲得太少,才半小时,平时姒锦都要至少唱三小时的,于是,他又开始讲起其它的。 “关于大挑拣的新闻,我们就讲到这里,下面,我们关注氐国生产线进度……” 广场上的人群面面相觑,纷纷互相询问,生产线是什么东西? 这里,器仪里传来了更加细致的讲解。 “前些日子国主前去奇肱国,与奇肱国主展开深入交流,双方一致同意,在氐国建立一座工坊,生产收讯器仪,此器仪前期工作已完成,目前正放至氐国各处广场试听,‘灵讯通’器仪是两国的第一个合作项目,目前,生产材料已经就位,需要大约三千人参与生产,需要心灵手巧、有耐心、会巫文的人前来应招,薪酬为每周一金贝,包吃住,应招地址,学宫路南大门地宫口……” 第69章 准备好了 要怎么才能改口…… 生活不易, 在林昭广播新闻后的第二日,氐国上下,大街小巷,几乎全部都是讨论新闻内容的。 大家热议着大山荼的不同流派, 有钱的和没钱要怎么选, 以及导师的偏好,还有其它的小流派招收方向——好像他们的孩子以后肯定能考上一样。 还有的讨论着金边竹的养护办法, 怎么可以在地气稀少的情况下, 把金边竹的产量再提高一些,就算没多的地种了, 新生的笋子卖给灵兽场了也是不错的收入啊! 还有新的招聘,还有抽奖…… 一时间,氐国比过年还热闹, 他们热切地期盼着,第二天还能听到这样的新闻。 然而,第二天,副君欢快的歌声如约而至,在器仪中响起。 但在场众人却不再是先前期盼愉悦,他们神情失落、茫然, 甚至一个年轻学子没有忍住, 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仿佛会传染一样, 哭声就这样在周围蔓延, 此起彼伏,映衬着快乐愉悦的背景音乐,让人越发破防。 做为一名天巫,姒锦在电台唱歌的同时, 他的无数图腾鸟都栖息在各地的广场上,平时看着听众崇拜的目光,跟着唱的快乐,都是他最好的精神食粮,连修为都精进了。 但这次,不过就是没听到新闻而已,他们居然就在他的歌声下大哭了? 姒锦道心都裂了。 气得立刻就住了口,器仪里的音乐骤然停止,其它给他唱和声、配乐器声的小鸟们也纷纷住口,让周围痛苦的庶民们一时惊愕,连哭都忘记了。 “我的歌声有那么难听吗?把你们都听哭了,”姒锦生气地道,“不喜欢我就不唱了,让别的小鸟给你播放新闻吧!” 他生气地想丢掉海螺,但到底没舍得丢出去,只能轻轻地放下,转身不见了。 只剩下器仪旁边惶恐不安的庶民们,他们也终于回过神来,纷纷叩首,希望副君宽宏,他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们只是希望多听听这些消息,副君的歌他们也是喜欢听的…… 但姒锦却没有再回去,他生气地回到兄长身边,身上的羽毛都立直了。 姒黎站在长城上,轻轻抚摸它蓬松的毛发,微微勾起唇角道:“你和他们置什么气,贫穷、短视、易变,都不是他们的错,是我们给不了他们足够的底气,给不了他们富裕、长远、坚持,他们想要改变的心并没有错,这些讯息,都是他们改变自己的机会,想多求一些,是人之常情,我们不该拒绝,应该支持才是。” “为什么要给,我们欠他们的么?”姒锦生气地喷出两道烟,“当年你建立氐国,就是收容了溃军和青川天关的残民,本来我们说好去羽国主那里的!我们是巫,又不需要这些凡人供养。” “别生气了,”姒黎摸着它的羽毛,终于是把炸开的毛抚摸下去,“我们如今不需要供养,但我们需要盟友,越繁盛的国度与族人,就越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盟友……” 他凝视着远方无垠的旷野,叹息道:“凡人面前,我们强大,而在这个世界,我们孤立无援,岌岌可危,每一个诞生的巫师都是我们抵抗腐化的源泉,是我们、方国,甚至整个巫族需要维护的基础,否则,尧光兄当年又怎么会愿意承担那样的代价,都要做出选择呢?” 好吧,有了对比,姒锦的气消了,羽毛也柔顺了,只是有些凌乱,他本能地用嘴梳理了一下。 “你这老鸟还挺有脾气。”林昭悄悄出现在他身边,姬尧光在他身后,正牵着他的手,面带微笑,十指紧扣。 “来,唱两句,安慰一下听众,哪有你这样丢下话筒就走的爱豆,会塌房的。”林昭把小海螺给他。 姒锦抬起头,骄傲地把头拧到一边。 姒黎微微一笑,接过那小海螺。 “我是姒黎,”他低沉轻柔嗓音在器仪中响起,像是带着神奇的魔力,瞬间抚平人们心中的不安与惶恐,“刚刚副君已经向我说明,大家对新闻的期待,我已知晓,从明日起,每日酉时,会播报半个时辰的新闻消息,但,不可能所有的消息都是重要消息,大家还需要自己分辨。” 说完,他放下海螺,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又看了一眼林昭,微笑道:“这个播报,你们谁来?” 林昭摆手:“不了不了,过几天我和尧光哥要一起去巫国,做不长,还是让别人来吧 。” 姒锦骄傲地抬头:“我只管唱歌,其它的我不会。” 姒黎无奈地摇头:“好,我会另外找人来播报。行了,你继续去唱歌吧。” 他把海螺递给姒锦。 姒锦看了看,心动地拧过头:“我刚刚发了火,再唱多没面子。” “说的也是,那多没面子啊,”林昭眼珠一转,突然热情地抢过了那海螺,愉悦道,“那我来唱吧,刚刚他们气到你了,我正好帮你惩罚他们……” 姒锦神色大变:“这是我的歌迷,哪能让你乱来,快还给我!” 连姒黎都有点绷不住,劝道:“这,不如我送你去奇肱国唱吧,氐国的腐蚀还不到这种程度。” 林昭颇为不悦地还了海螺,听着姒锦那重新响起的欢快歌声,轻哼一声,不再发言。 这些家伙,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脱胎换骨,让他们听个够! - 氐国的新闻节目,就这样在一言堂的上层这样定下来,姒黎选了一位普通巫师担任这个职位,至于他会怎么去收集新闻,怎么播报那么长时间,都是放任的。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很快就不少巫者主动寻来,希望能在器仪里传播消息,他们有的为了寻人,有的为卖货,有的为了招聘,都愿意付出一定酬劳。 林昭听了,也不说感慨这广告诞生得未免也太快了,至于那位巫族主管会怎么收集消息,提线消息,他也不再理会,他需要和奇肱天羽在走前,把生产线的事情搞定了。 生产线在地宫之中,有三条,新来的普通员工主要负责组装、调配符文药水,在海螺中注入姒锦的灵性材料——一根羽小支,再用其它的符文连接它与灵性之源的回路,最后配上废弃信螺的内壳。 新收的第一批工作人员也被挑选出来,他们都是心灵手巧,思维敏捷的人,只是没有巫师天赋,都把进入此地视为一份极好的工作,他们成为了另外一种不学巫力相关的器仪学徒,林昭将他们命名为工程学徒,还让奇肱国的学生们有空给他们培训一下知识。 这叫工程培训班,以后应该会扩大生员。 后期新人进驻,也都是这个流程,林昭一点都不担心会出问题,因为这个工坊,是由氐国主答应会亲自照看的。 这位只要不变身,靠谱程度堪称当世第一,只要他花百分之一的心力在这事上,就不会有一点问题。 林昭只要坐等器仪产量上来,把这些东西推广到所有方国、巫国就好。 至于改进——当然得靠这些人自己努力了,毕竟林昭来之前,也就是一个高三崽儿,要求一个刚刚毕业的崽儿去研究产业升级,过于超纲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准备去巫国了。 …… “要进入巫国,要先去四大天关。”姬尧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阿昭讲解,“本来有五个的,但中央天关一般不会开启,离我们最近的是大青川天关,不通过四大天关,就算是我也回不到巫国,这里是由四位帝君镇守的紧要之地,但这里的帝君早就已经死去,如今是天巫轮流镇守,这十年来镇守此地的天巫,名为‘瑶’,称大巫瑶,与我也算熟悉。” “又死了?”林昭想到先前听说过的南方已死的赤黎光,忍不住道,“你们这五方帝君,还剩下几个活着啊?” “这……”姬尧光一滞,小声道,“就我和北方小弟流光还活着。” 林昭倒吸了一口冷气:“啥情况,这死亡率有点高啊?” 姬尧光轻叹道:“紫日照耀之地,已独成一世,我们只要一出巫国,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针对一般,总会遇到各种恶运,我离开之后,东方天关也是由天巫镇守,反而没有先前那么多大事针对……” 林昭想了想,想不明白,干脆抛之脑后:“对了,去大青川天关,微生戊想蹭我们的车,你同意么?” “同意啊,”姬尧光微笑道,“是我主动找伯壤去说的,他不跟来,你路上吃什么?” 为这,他还贿赂了柏壤一枚流心果,消耗不多,那果子没什么别的用,就是能吸果汁,吸完果汁一夜之后,果子里会重新填满果汁,也不知柏壤用来做什么。 林昭更满意了:“那我们的灵兽车?” 姬尧光矜持道:“我挑了十只最好看的黑白骑给你拉车,他们还带两个小崽在路上给你玩。” 林昭心花怒放,但又谨慎道:“你给了多少竹子?” 姬尧光微笑道:“没给竹子,我回去了,地气会重新供应,需要开垦和经过巫力改良的良种,我和巫瑶关系还行,我答应他们,等到了大青川,找巫瑶要一袋最新的、可以在方国种植的种子。” “那就好。”林昭满意地点头,“交给你了。” 他也有点期待,那么多人都想去的巫国会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位巫神老叔,也得拉拉关系,毕竟是尧光哥哥的父亲,老树的树根能不能要回来,全看他的允许,要不要准备点什么礼物呢? 如果要准备的话,什么样的礼物会是老叔喜欢的呢? - 第70章 自寻死路 你们这是何必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 林昭游览了氐国的各地风景……这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可看,但看着这些人像小蜜蜂一样的勤奋的生活,他总能有一种这个世界还在正常轨道上的欣慰感。 虽然不能说大家都是炎黄子孙,但谁又敢说炎黄和三苗一千年前不是一家人呢? 到底都是人类, 还是在人类世界里最有踏实的感觉。 小鸟最近沉迷唱歌, 按他的说法,他许多年没有上涨的境界终于有松动的迹象, 这一定是他心结解了的缘故。 终于, 等到一月过后,学子们准备完毕, 氐国也准备完毕,大家都要开始出发,氐国也派出了精锐的图腾巫师, 护送这些种子,一起去大青川天关。 出行当时,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前来送行、围观、卖东西的国民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还有人打出了旗帜, 为巫徒们送行。 学子们意气风发, 带着胜利的祝福,把胸挺得像个大公鸡, 让林昭梦回高考考场当面, 不由向姬尧光的怀里靠了靠。 氐国主更是亲自现身,送众人出行,他仪态淡然,王者风范满满, 正在长城上讲着各种嘱咐祝福。 “阿昭,你帮我把这几台器仪带到巫国吧!”姒锦当然不会去听哥哥的废话,他提着 几个包装精美的大箱子,就往林昭的车架里塞。 “可是,你的消息怎么传去巫国啊,”林昭疑惑,“那么远的距离,你是要沿途都架发射台吗?有那么多钱吗?” “这个问题不大,”姒锦一挥手,从他身边飞出一只凝实的图腾小鸟,一身绚丽羽毛,“我的图腾本就是离散形的,你带一只图腾鸟过去,那就不需要什么沿途发射台了!” 林昭更疑惑了:“那么远,你的图腾鸟还会受你控制吗?” 姒锦自信一笑:“我也是天巫,不是只会唱歌!平日里,我能操纵数万只图腾鸟,飞到的数千里外沿途勘察探听消息,每只图腾鸟至少是人巫的实力,成为天巫后,三魂都能沟通天地,在众生之海中沉浮,人魂不死,图腾不散。” 姬尧光微笑道:“放心吧,阿锦的图腾最厉害的就是逃跑和耐揍,他的图腾虽然战斗力不高,但躲避和生存力,却是连我都比不上的。” 林昭若有所思,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演讲的氐国主,这难道就是人对环境的适应力么? 姒锦瞬间恼怒:“帮不帮的,不帮我走了 !” “帮!”林昭拍了拍对面少年的肩膀,“咱们可是好朋友,怎么可能不帮呢?对吧!” 姒锦这才满意地点头:“你知道就好,我可是你的第一个朋友,这关系不能错了。” 林昭挑眉:“凭什么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那你把老树放哪?” “他?朋友?”姒锦吃惊,把林昭拉到一边,用法术小声问道,“你什么情况,他不是你的姘头么?” “怎么说话呢,”林昭回道,“那蠢树应该是担心拿不回自己的树桩子,怕我会守寡,所以一直没有说明白,我不能给他添加压力,得解了他的后顾之忧,才好负责,懂不懂?!” 姒锦怔了怔:“这好复杂,阿昭你不是才出壳没多久么?你怎么看着比那树还懂啊!” 林昭傲然中带点不屑:“从小看的电影电视剧都是这些套路,看多了就懂了,你这样单纯的小鸟是不会懂的。” 姒锦面露嫌弃,心说我懂这个干什么,我又不需要树。 两人嘀咕完,各自归位。 姬尧光于是带着阿昭坐上了由熊猫骑士带头开路的巨大车架。 这车架说是车,其实是一座三层的木质高楼,十只比大象还庞大强壮的灵兽熊猫轻松地拉着车,车后还像火车一样拖着十个有轮子的巨大货箱,里边放着氐国今年需要上供给巫国的资源。 这条路上,有奇肱国建造的轨道。轨道设计巧妙,凹陷的车辙确保了车辆的平稳运行,而巨大的挽兽拖着车厢,行驶速度均匀,似乎这段路再漫长也不会感到难熬。 货箱后边跟着去巫国参加大挑拣的学生们,学生们身后还有不少学生的父母陪同而来。 这些学生的团队过后,跟着的是数十个零散的流浪巫师,这些巫师各有特色,有的是来自羽国的长翅膀人,有的来自青丘国,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还有一些身上燃烧着火焰的厌火国人。这些巫师并不打算前往巫之国,他们的目的更实际——想去青川天关用他们收集的好东西换取功勋点。只要功勋点够了,他们便有资格进入巫之国。 林昭听到这里,越发好奇:巫之国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为何那些曾经离开巫之国的人,无论如何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回到那里? …… 道路是通向青川天关的地宫隧道,这是一条由地宫隧道贯通的主路,点燃着圣木照明。林昭看着这幽深的地宫,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回到了某个熟悉的游戏副本。 姬尧光给阿昭准备的车架很大,有一个大卧室和七个不算大的小房间,奇肱国的天才巫师萨阿也在车上与他同行,在他体内的奇肱天羽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似乎耗费了大量精力,而萨阿则沉浸在对奇肱国主伟大知识的理解中,每天如饥似渴地汲取着那些神秘的智慧。 微生戊和他的四个家人蹭到了一个不足五平米大的小房间,柏壤在房间里铺上厚毯子,小桌子上放上了雪光花,又把小的哄睡,从麻袋里拿出一堆小笋干,还是用茱果调味过的,看着就很好吃。 在两个大孩子要变身只会喊“哥哥”的小怪物时,柏壤以帮着喂食为借口,从林昭那里借来一只熊猫小崽子。 两个小孩顿时把哥哥抛在脑后,惊奇地又小心地去撸这只小小的黑白胖子。 “这,这真的是灵兽崽啊!”妹妹忍不住惊叹。 “以后要把这么可爱的宝宝杀掉,用它的兽魂来让我们成为巫么?”弟弟有些不忍心。 “想什么呢,”柏壤微笑解释,“灵兽是需要用来繁衍的,怎么可能被杀,那些被用作成巫仪式的,大部分都是凶兽兽魂,图腾分为魂系和灵系。魂系图腾提高巫师上限,但本身需要从巫师身上汲取力量存在。而灵系图腾则是与灵兽缔结契约,灵兽不仅能够与巫师分享力量,还能为巫师承担一部分伤害,而骑士则负责供养它们,帮助灵兽成长、**、繁衍,这样彼此相辅相成。” “是啊,”微生戊看着这熊猫小崽,神色复杂,“它成为你的图腾后,你要负责它食物、给它找老婆、给它付彩礼、给它接生、照顾小崽……” 好在,他现在有了那个什么源之心,一拳可以歼天,不用为这种比弟弟妹妹可怕一百倍的吞金兽烦恼了。 “我愿意!”妹妹一把抱住小崽子,认真道,“让它成为我图腾吧!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微生戊瞬间窒息:“我连你们都养不起了,你还要养灵兽,那我靠谁来养?” “哥哥真扫兴。我又没问你!” “哥哥赚不了钱,没办法……” “算了算了,我们要多和柏壤哥哥学习,你看他养哥哥和我们多轻松啊!柏壤哥哥,养这小灵兽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啊?” 柏壤认真道:“不行哦,你们的户籍不在氐国,在巫国的微生家族里,养不了氐国的图腾兽的,需要把户籍迁到氐国才能养。但你们可以现在就开始存钱,以后有钱,就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崽了。” 两个小家伙纷纷点头,思考着每天该存多少零钱。 …… 这小木屋子完全不隔音,林昭被动听完了一出家庭大剧,啧了两声,感慨着微生戊这小子运气不好,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他怀里抱着另外一只熊猫幼崽:“我以为灵兽都是要被杀的呢。” 姬尧光微笑道:“以前野外灵兽充足,自然随意捕捉,可当年天地大变,能留下的灵兽所剩无几,当然就得因地制宜,这些年,天巫瑶坐阵青川天关,还选育出不少新的灵兽,奇肱国当年花了大价钱,买到了最容易豢养、生长快、产崽高的灵兽。氐国这个,都是从普通野兽选育出来的,生长慢,耗费多,唯一的好处,就是买种的时候便宜。” 林昭更好奇了:“那奇肱国的灵兽到底是什么啊?” 姬尧光迟疑了下:“那种灵兽叫蜚廉,会飞,马上就要出地宫隧道,进入荒野,到时,你就会看到了……” 说是很快,但过了两天,他们还在这巨大的隧道里,中途,巫徒们有时也会累了,偶尔蹭一段轨道车的便利,但大家都不会贪图舒适,稍作休息后,便重新下车,继续与灵兽同行,换另外的人来休息。 林昭闲着无聊,在途中教会了一些同行的巫徒们如何唱“都,是勇敢的”,每次教一两句,花了两天,终于教会这歌,因为与这黑暗的世界非常合拍,传唱度很高,逐渐成了他们旅途中的一大乐趣。 在第三日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出了地宫,进入了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 “你们的速度还是那么慢。”有穿着奇肱国服饰的学子早就等在门口了,他们神情高傲,仿佛早等在这里炫耀,身后有一个个两米高的小山包。 林昭正想说,早来就早来呗,一起走就是。 就见那为首奇肱国将领微微一笑:“要比比看,谁先到吗?” 说着,他招了招手。 嘲讽氐国的穷,然后挨氐国的打,是他们每年必来一场的节目。 瞬间,他身后那些山包人立而起,无数细长的触须颤动,竟然是每个都是一只巨大的蟑螂! 一声口哨,这些蟑螂在那将领的指挥下张开翅膀,它们密密麻麻地铺天盖地,翅膀扇动时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像是一场不祥的风暴正向他逼近。 第71章 言出法随 金乌的嘴怎么能不算乌鸦嘴呢…… 无数蟑螂雨点一样掉下来, 重重地砸在旷野上,只剩下触须无助地在大坑里抖动着,这严重地伤害了林昭的精神,差点让他当场回档。 “什么样的好人会用这玩意当图腾啊, 真的不会吃不下饭吗?”林昭在车架里冷静, 恨不得刚刚的画面从脑子里抠掉。 奇肱天羽不能忍受这样的污蔑,立刻用萨阿发声道:“这蜚廉哪里差了, 这可是花了好多钱才买到的灵兽母种, 极其好养,培育出来的幼虫没有灵性, 什么都吃,奇肱国的大量垃圾,无论是材料还是废水, 它们都能处理,肉和壳都是不错的材料,血还可以入药,是上好的伤口愈合外用药,每年出口量大着呢,氐国都求着买。等长大了, 就会有一定的数量的成虫变异成灵兽, 数量可比那黑白熊多多了!” 虽然战斗力比那黑白熊差一点,但他们数量多啊, 愈合能力强, 还能飞,用来运输十分好用,简直是为他们奇肱国量身定做的。 说到这,他还看了一眼林昭怀里的小崽儿, 颇为不屑地道:“那黑白熊是当时评价最低的,长得慢,繁衍慢,吃的挑剔,容易生病,超难养。在大巫瑶那卖了几百年都没卖出去,直到氐国主那时一穷二白,看在青帝的份上,半买半送交给他们了。” 小太阳真是不识货,黑白熊这种灵兽崽,送人别人都不要好吧! “对了,这个蜚廉肉很好吃,炖煮蒸炸都可,副君的图腾最喜欢吃了,”奇肱天羽热情道,“您可以尝尝。” 林昭忍了忍,终于忍住没有痛下杀手、发出第二声尖叫,但无论如何,同路一起走是不可能了。 但去大青川的路就这一条,要么绕远要么一前一后。 于是在姬尧光的黑恶势力影响下,奇肱国的队伍不得不提前上路,失去了向氐国的穷小子们炫耀的机会。 这让他们的士气大损,老师明明说,在氐国队伍面前炫富,除了会挨打之外,还有很大可能收获一个长期打手的……罢了罢了,还是等到了大青川天关再来诱捕吧。 …… 同一时间,在林昭离开氐国后,监狱中的柏稔若有所感,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然而,再美好的假期总会迎来终点,再平静的生活终究也会卷起波澜,他必须离开这个暂时的避风港了。这个问题本身倒不算麻烦,柏稔早就做好了准备。 离开时,他显得轻松自在,仿佛走在自家后院一样。他从看着柏壤来了好几次都没有动过的碗,无奈地拿起来,指尖轻点,那陶碗瞬间化为一截骨头,其上蕴藏的污染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他的图腾在脚下浮现,是一张巨大的菌毯,无数菌株蔓延,而是遍布他周身的色彩斑斓的菌体,青色、红色、蓝色,巨大的、小巧的,有的小伞,有的带裙边,有的胖,有的瘦长,蘑菇们在短时间内迅速生长,新鲜而饱满,像一个五彩缤纷的毒性花园。 地下菌丝生长蔓延,顷刻间,就已经生长到城外,生长出一丛丛巨大的蘑菇。 一个孢子骤然炸开,柏壤整了整衣角,从中走出,轻叹了一口气。 几乎是一瞬间,长城震动,一个恐怖的巨蛇头颅出现在云层之中,巨大的眼瞳像神灵一般,凝视着整个世界。 “睁再大有什么和,还不是半瞎的。”柏稔一点不在意,他的身体还在监牢里,只是新造了一个身子罢了。 但是,这个身体,去对付姬尧光,未免惹人发笑。 “对了,这个地方……”他突然想到有趣的事,“正好可以找个帮手。” - 氐国的队伍一路向东,走着走着,他们发现越来越渴,周围变得极干燥。 林昭没感觉有什么变化,但普通的巫徒、跟来的小孩们,嘴上起皮,喝水的速度快了许多。 “为什么不靠近天关开垦土地,建立方国呢?”林昭感觉奇怪,“这么大的荒野旷着,不是太浪费了么?” 认真说,这其实也该算巫国的国土范围内吧? 姬云来看着那辽阔的旷野,一望无迹,缓缓道:“在方国环绕的土地中,有许多的矿点,都是资源,需要巫师带人来开采……” 道理很简单,开采资源是个长期活计,给普通人开不出高薪,所以,至少得给人安全,若是在方国范围之外,那死亡率过高,至少是个巫师才能长期驻扎,但有方国守卫就不一样了,这旷野中,至少是安全的,也就能长期驻扎,甚至渐渐变成村落、城池。 二十四方国也不是随便选出的地址,他们每个的位置都是镇守着一方大凶之地。 如果一处防守失利,放出兽潮或者大凶入圈,周围的其它方国,都有时间调动军力,前去支援围剿的。 也算是方国和天关之间缓冲地带。 “如此,就算有损失,损失的也是旷野上的小村落和商队,属于可控范围内。”姬尧光讲完,接过阿昭递过来的水杯,抿了一口,看着阿昭那明白了的神情,感觉到特甜。 “这种事常见吗,我们会不会遇到啊?”林昭有点担心。 “不会的,上次方国失守,放入黑潮,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至于大凶,更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姬尧光自信道。 “那我就放心了,尧光哥你懂的真多!”林昭贴上去,“听着就觉得可怕。” “没有,只是略懂……”姬尧光头上的树冠杈子微微晃动,也贴上去,把中间的熊猫崽儿挤得张牙舞爪。 林昭很满意,他知道老树对自己很喜欢,自己也很喜欢老树,但老树有心结,所以,林昭也没急着直接表白,而且……他挺享受和老树悄悄对暗号的日子,十八岁的恋爱,感觉就是棒棒哒! 林昭悄悄吸了吸口水,寻思着等享受够了,就挑个吉利日子,要把老树搞定! 就在他脑补未来的美好日子时,突然间,天上有什么东西,猛然掉在车架旁,巨大的震动让车架摇晃了一下,林昭掀开帘子,看到一只巨大的蜚蠊躺在坑里张舞着长腿时,血压瞬间就上来了。 他放下帘子:“怎么回事,不是让这种东西别出现我面前了么?” 姬尧光却在一瞬间催动根须从地下冒出,推起那蜚廉,也拖出被压在下边,奄奄一息的骑士:“发生什么事了?” “兽潮,我们遇到兽潮了……”那骑士祈求地看着他,“快救救大家,有大凶,有大凶也过来了……” 这话一出,不但姬尧光惊讶,连旁边的房间奇肱天羽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简直不可思议,二十四方国拱卫着的巫国天关,把腹地守得有水桶一般,如果不是没有地气辅助,那方国与天关之间的土地,都是可以供给开垦居住的。 兽潮怎么可能突破进来,现在问题是,它是从哪个方向突破过来的? 大青川下辖的六处方国,氐、奇肱、厌火、朝云、域民、羽下国。 哪怕是最弱的奇肱国,也不可能让大凶和黑潮无声地突破进来啊! 姬尧光的灵感扩散,瞬间感觉到数百里外,那里的奇肱国队伍正在和一群带着兰花白螳螂灵兽的队伍,抵抗着恐怖的兽潮,并且,在恐怖的兽潮下岌岌可危。 如果是平时,姬尧光早就前去相助了,但如今,他却十分谨慎:“阿昭,要与我一同去救人吗,我觉得有人想把我从你身边调开。” 林昭点头把手伸给他:“那当然,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又极为动人的铃铛声传来。 远方旷野之上,有一个幻影瞬间浮现,又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个修长的身影,她赤足而立,身穿红衣,长发盘成复杂的发髻,冷艳绝美的面庞上,两道油彩如同山鬼一般,增添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她的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生死的界限上,踩在人的心跳之上。 明明只是一个人,但林昭就是有一种感觉,她是不输给玄武神骸那种凶兽的存在。 她的眼睛是白色,不是眼白的白,而是一种属于死者的浑浊、腐朽。 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停住了。 她凝视着他们,就像一只极为恐怖的恶灵,在彼岸凝视着活着的人。 - 安排好了一些事后,柏稔静静等着一些事发生,估算着结果快来了的时间,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血缘感应在心中问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你在哪里?” 远方,正在车里给小孩换尿布的柏壤无语:“我在哪你能不知道么?何必明知故问。” 柏稔:“他明明那么讨厌你,你是怎么一下就去到他家的?” 柏壤:“我进他家时,他如临大敌,说我再不出去他就要打拳了。” 柏稔:“然后?” 柏壤:“我说你怀里孩子一直哭是因为尿了,该换尿布了,然后帮他给小孩换了尿布,喂了奶,给两个小孩做了饭,他就立刻说:刚刚我声音大了点,欢迎你加入这个家。” 柏稔:“没志气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 柏壤:“热闹多难得啊,不看可惜。再说你平时不都让我一边待着么?” 柏稔:“说是这么说,但看你这么悠闲我就烦,行了,没你的事了。” 同一时间,在车队里的柏壤无奈地放下小婴儿,敲了敲身边正在躺着睡觉的微生戊:“我们带着小孩子离开吧,这里要有危险了。” 微生戊当然反对:“你哥又来闹事了么,我去给阿昭说。” 第72章 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真的有救吗? 赤黎光悄然现身时, 没有攻击,但她所到之处,仿佛带来了死亡的气息,周围的一切在她的气息下迅速枯萎凋零, 就连林昭身旁的队伍也纷纷倒下, 人、兽、甚至那憨态可掬的熊猫都开始剧烈头痛、恶心呕吐,四肢变得无力, 仿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所袭击。 姬尧光有些无奈:“这下可麻烦了, 黎光的能力是拒绝周围一切有水之物,我的图腾被她天克……” “你不是说你的战斗力还挺强么?”林昭挑眉道, 他看着对面的女子,“她看着好好吃啊,能抓住她么?” “不太容易, ”姬尧光试探性地对林昭说道:“要不然,阿昭你去前边和大家会合吧,我来想办法挡住她。” 这是一场硬仗,他可能会被赤黎光痛打。 林昭拒绝:“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的吗?” 姬尧光脸色微红,低声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林昭理所当然道:“因为是现在才开始说啊!” 姬尧光声音一下变得有点飘忽:“我当然想和你说‘好’, 但还是下次吧, 我可能打不过她,你到前边去, 如果打不过, 也要多收集些消息,死一次也很痛的不是么,我不想你痛,看到你痛, 我心会痛的。” 哎,有阿昭的天赋神通,这生死与共的场面,就让人连个生离死别都酝酿不出来了。 林昭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行吧,同生共死的成就上周目已经达成了,我就不和你再来一周目了,但我速度不快啊……” 姬尧光微笑道:“我把他们引开,你去前边救大部队,尽可能快地去大青川,天巫瑶和巫神结界在,是安全的地方。” 林昭点点头,也不再犹豫,正准备召唤驳兽。就在这时,他发现赤黎光的力量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周围的队伍却几乎都已经倒下,头痛、恶心、虚弱不堪,可是他却毫发无伤。 这让他十分疑惑:“为什么她的力量对我没有效果?” 困惑中,姬尧光已经率先发起了反击。他这次没有再使用树木作为武器,而是依靠纯粹的速度与力量,直接出现在赤黎光面前,一拳猛然轰出。然而,赤黎光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他的攻击。 那两人平平无奇的对撞,却在拳掌交接一瞬,有巨大的冲击波猛然爆发,狂暴的风将不远处的队伍乘风一样掀飞,在空中翻滚过好几个圈后,重重向地面坠去,一时间,到处都是巫徒的惊呼尖叫。 好在跟在身边的图腾小鸟发挥了应有作用,它扑棱在空中,对着落地的队伍轻轻吹了一口气。 随着这一吹,无数羽毛的虚影浮现,像气垫一样垫在所有人与货的身上,让他们稳定地坠落在地。 在众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时,远方,已经是一场天昏地暗的激烈对战。他们身影根本不是肉眼能看到的,目光所及,只有一青一红两种光芒,掀起无数色彩与光波。 不过,林昭看得清楚,尽管姬尧光拼尽全力,但他是真陷入下风,那个叫赤黎光的女子力量仿佛无穷无尽,几乎是在压着他打,那青色的细碎光芒,大多是老树施法后,被打得飞起的树杈子。 真惨,林昭很想上前帮助,但控制住了,转身戳了戳身边的小鸟:“你的力量还有多少?快拿出来,别藏着了!” 小鸟拍了拍翅膀,显得有些无奈:“哎,我能剩多少啊,我就来了一只鸟,也就人巫的力量,你要找人帮忙的话,去找那个柏壤,他是地巫,能带我们跑很远。” 旁边,正把弟弟妹妹抱下车架的微生戊震惊了。 “你是地巫?”微生戊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地巫这么不值钱了吗?” 抱着婴儿的柏壤幽幽地回应:“我怎么会是地巫呢,而且地巫也是有强有弱的,我只能算是垫底的,和人巫没什么区别的,没我哥哥能打……” 林昭在听到柏壤的自谦后,忍不住自己插了一句:“我也是地巫,但我不太熟练。能帮上什么忙吗?” 姒锦图腾鸟和他们两个地巫面面相觑,微生戊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地巫就这样,这巫国还有救吗?” 图腾鸟理所当然道:“正常啊,我哪遇到过这种麻烦,这些事都该是我老哥来解决的,我平时躺平就好,你问我,还不如去问奇肱天羽。” 说着,指了指经过这么大的风后,依然呆若木鸡,整个人都像闷棍了的萨阿。 微生戊更凌乱了:“奇肱天羽!你在说什么,你说他是奇肱国主??!” 天啊,神啊,这什么情况啊,这只是一个队伍啊,又是帝君又是天巫又是国主,还有一个太阳。这都是什么传奇故事开端啊,可大家又都是认识的人,怎么就觉得哪个看过去,都这么不靠谱呢? 巫国真的还有救吗? 姒锦轻蔑道:“那有什么,你以为自己很普通么?你心口里还住着起源残骸呢!” 林昭翻了个白眼,他收回目光,心疼地不去再看自家老树被暴打的画面,而是带着怒气,走上前去,握紧拳头,对着萨阿一番暴打。 拳头轰脸的感觉真实又痛苦,奇肱天羽终于回过神来:“我在听呢,我只是想多看她几眼……如果小太阳和那位源鬼都有足够灵性,那我可以通过他们吸取灵性,然后控制傀儡送他们一程,只是这样灵性耗费剧烈,到时,他们的力量可能会耗费得极快,到前边队伍时,就力竭了,如此,还不如直接送你去大青川。” 毕竟金乌神鸟太关键了,不容有失。 林昭快速思索了一下,灵性的耗费是个大问题,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过多拖延,他果断拒绝:“没关系,送大家一起走吧。我还是不离开大部队。” 在任何故事里,危险都开始于主角独自离开队伍。 他才不搞这种事呢。 “你不离开,我们就危险了啊……”凶兽打架,他们这些花花草草多无辜啊!柏壤有些小怨念,但也没有拒绝。 他老鼠图腾兽从地下钻出,庞大的身影在他们面前浮现,蹲成一个球,看起来憨态可掬。 “奇肱国主,来吧。”柏壤说着,图腾兽化成一个闪烁着光芒的圆团,飞向奇肱天羽。 奇肱天羽操纵着他们传递的力量,化成一个傀儡小人,小人将小手按在地面,刹那间,一阵轻风吹起尘土,原本是泥土的地面,居然化为石板,一个巨大的石傀儡从身后的土地中人立而起,足有千米之高,深入云中,它伸起双手,抱起他们所在的石板,在无数巫徒的惊声欢呼中,大步向前,狂奔起来。 林昭早就见过大世面,面对这样炫酷的逃跑场景,试探道:“国主啊,你这样用力量,当然消耗得快了!能不能只剩下十几个轮子和一块板子带着我们跑吗?不用搞得这么花里胡哨吧?” 奇肱天羽眨了眨眼,淡淡说道:“抱歉,习惯了这种傀儡。” 然后,从善如流,在剧烈震动中,石傀儡沉入地底,交通工具瞬间从擎天柱变成了滑板车,顺着荒野的剧烈颠簸而行,许多没搞清楚情况,还在尖叫兴奋学子们瞬间哑住,大起大落间,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似笑似哭。 图腾鸟在林昭肩膀上,叉腰嘲笑道:“国主是没打过这么穷的仗吧?!” 微生戊忍不住扶额,对巫国的未来更感到绝望。 柏壤倒是很淡定地把婴儿的襁褓紧了紧,让小孩背着风,对微生戊道:“别害怕了,这世界本身就是疯狂而混乱的,两边的统领都是有点毛病,我有时甚至很难分辨出这些人里,哪个更疯一些。” 林昭在一边,忍不住问道:“柏壤啊,你们源鬼一脉到底是想干什么事情,为什么有控制源、操纵凶的能力了,大片土地任你们畅行啊,却不好好发展,却一定要和巫国死磕呢?” “我也不是太清楚啊……”柏壤用力想了想,挖掘着零散的记忆,“但我听哥哥的老师说过,世上的生灵需要选择前路,我们选择的是与巫国相悖的道路,没有妥协,然后就是什么晋升、毁灭、重来、安宁之类的听不懂的话。” “你这样陪着微生戊玩过家家,你哥哥不生气么?”反正在赶路,林昭要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能不看远方战场。 “他气习惯了,也就不气了,”柏壤耸耸肩,“也就叨叨我两句。” 林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忍不住又看向远方,捶腿:“那个赤黎光怎么那么能打?” 啊,老树头发都被她打乱了! 啊,老树好棒,把她的胳膊都扭断……她手被扯下来都能打人的吗?还能立刻插回去用? 你们这些巫还讲不讲基本法啊,这身上的零件还和眼睛传奇一样的是热插拔的吗? “黎光的战力,当年也是帝君中的首位。”奇肱天羽语气惆怅,“大灾之后,巫术中光与火的力量神秘地消失了,连巫神也无法再调动这些权柄。她的赤帝之位名不符实,然而,黎光却另外掌握了一种‘拒绝’的力量——没有火,就排斥冰、冷、将周围热都排斥到一起,那就是热,将水气排斥,就是干,直到,她认为,驱逐黑暗,那便是光。” 林昭幽幽道:“额,文化教育需要提高。” “是啊,所以,光是她的执念,”奇肱天羽长长地吐一口气,“当年,她镇守南方的阴墟大泽,大泽孕育着一头恐怖的凶兽,这凶兽污染了整个水脉,为六国带来了无尽的灾难。黎光利用她掌握的权柄,排斥水的存在,令污水无法肆意蔓延。并且斩杀了这只大凶,明明一切都很好,直到,她深入阴墟大泽,试图追查这片被污染的源头。” 第73章 你的血条 你的血条已经在我的眼中了…… 在林昭前方千米之外的旷野上, 黑色如潮水般的恶灵正在如蝗虫一样的铺天盖地地冲锋。眼前那铺天盖地的荆棘球虫如同黑色的洪流一般滚滚而来,夹带着腥臭与毒素,它们极其轻盈,却也极其危险, 能够寄生并释放毒液。这些怪物的数量多得让人无法忽视, 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它们吞没。少年学徒和他们的师长们正死死抵挡着。 “能看出是什么品种吗?”微生戊有些焦急地问。 它们的数量多到让人心悸,一眼望去, 密密麻麻地冲撞着少年学徒们和师长们组成的防线。 小山一样的蜚廉尸体堆叠成防线, 少年们围绕在线后,奇肱国的傀儡师们操纵着各种临时拼成傀儡巨网, 阻挡着想闯入的漏网之鱼。 而在那防线之上,如花瓣般轻盈的灵兽螳螂正轻巧地跳跃着,它们有着纯白的躯体, 只在关节处有着嫣红与浅紫的淡淡色彩,像一朵朵空灵的幽兰,游走在生与死之间,忽隐忽现。 但它们的杀伤力极强,纤白的虫镰锋利得像切黄油的热刀,挥舞之间, 无数虫潮崩溃滚落。 “这是一种叫荆棘鬼的怪物, 外表极轻,随着风滚动, 极具隐蔽性和拟态性。一旦扎入活物体内, 便会寄生并释放毒素,令活物毫无还手之力。”奇肱天羽十分有经验,“这种东西有个弱点,它们怕水。只要遇到水, 它们就会腐烂融化。” “那快去通知他们……”微生戊本能地道。 “还用你说,没看那些死去的蜚廉身上都涂满了血水么?不然那么小的山坡,它们怎么可能爬不过去。”小图腾鸟嘲讽道。 “但是数量太多了,他们凝聚水的速度比不过消耗的速度,”微生戊看出困境,“怎么办,那片黑潮太大了,已经发现我们了,正在向我们涌过来。” 林昭心中一动,看着身下的平板车,再看看那边正打得火热的战场,脑中各种游戏画面闪现,顿时蠢蠢欲动:“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奇肱天羽谨慎道:“请讲。” “你不是天巫么,也操纵一点我的力量,点上火,带着咱们这大平板,冲入他们的阵地,他们也一波带走,”林昭果断道,“然后就可以直奔大青川了,这个什么玩意应该是追不上我们的。” “追得上。”奇肱天羽飞快计算后答道,“柏壤的巫力已经所剩下无几了,我们如果跑的快,就消耗的快,中途会停下,若跑的慢,自然更会被追上。” “那没关系,我看那里边肯定也有厉害的地巫,不然支持不到现在,”林昭果断道,“到时换个电池就好。” “不太好……你会暴露身份的。”奇肱天羽幽幽道,“你的身份一暴露,那可就是真的危险了,远的不说,大青川的天巫瑶是最喜欢研究育种的巫,我不能让你落到她手里。” “没事,天命在我,”林昭并不害怕,反正可以重来,能救当然要救,“我怀疑这次的针对,就是有人知道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引蛇出洞。” 话说到这份上了,奇肱天羽也只能点头:“好吧。” 希望到时姬尧光不会找他算账。 林昭微微一笑,一手按在萨阿肩上,深吸一口气后,随着他胸口的图腾微微发光,炙热而温暖的力量,传递而出 奇肱天羽开凝神操纵他的巫力和林昭的图腾力量结合,一道火焰迅速蔓延,包裹住整个车身,形成了一道炽热的火焰屏障。火焰冲天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就是火与光啊……”奇肱天羽有些迷醉,“这就是,黎光追逐了一生的力量。” “抓稳了,冲!”林昭一声令下。 燃烧的平板车如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迅速冲向恶灵潮的阵地。 炽热的火焰像一条长蛇般在地面上蜿蜒,吞噬着一切阻挡在前的荆棘球虫。那些虫子被火焰点燃后,纷纷爆裂,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味和黑色的烟雾。 火光在黑暗中闪烁,带着火光与滚滚黑烟向敌阵冲去。黑潮中的恶灵像是闻到了火焰的气息,发出嘶哑的尖叫声,试图避让却已来不及。火焰瞬间吞噬了最前方的一片荆棘球虫,它们的身体在炙热中迅速腐烂,化作一片黑色的液体,渗入大地。 车轮带着火星滚滚,飞速驶向恶灵最密集的地方。林昭的手掌紧贴在萨阿的肩上,感受到图腾力量的涌动,车速逐渐加快,仿佛要带着他们冲破这片无尽的黑暗。 “坚持住!”奇肱天羽低声提醒,他的巫力正在急剧消耗,平板车的火焰越旺盛,他的力量就越薄弱。 前方的黑潮已被车上的火焰撕开了一道口子。 “加速!”林昭低吼一声,奇肱天羽瞬间加大抽取,平板车的速度再次暴涨,仿佛一条火龙般冲进了恶灵的核心地带。 无辜的我啊!柏壤面色萎靡,暗叹:“我就是来玩个过家家啊。” “哈哈,这一波够他们受的!”旁边的微生戊看着火焰中的恶灵崩溃,在一边挥拳助威,恨不得跳进去大杀四方。 被火触碰的怪物仿佛易燃物,它们纷纷化为燃烧的火球,四处传染着火星,将整个黑潮都烧成了火海。 剧烈的痛苦让它们挣扎逃亡,却又让火传播得更远。 战场中被包围圈的学徒们看着这蔓延扩大的火焰,一时间惊得不能自语,误伤了好几个人。 火焰飞快烧到他们这边,剧烈炙热温度,和滚滚浓烟,都让他们感觉到了火的可怕,在方国,火是珍贵的、会被紫日压制的东西,没有圣木,会很快熄灭,所以,没人教过他们,火来了,该怎么躲避。 呛咳和眼泪四起,他们忍不住相拥着,试图用水熄灭靠近的诡异恶灵,但并没有效果,反而被烧伤了更多人。 而这时,巨大的火焰车终于赶到,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救赎,穿过燃烧的黑潮,将绝望中的学徒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那傀儡拔地而起,稳如山岳,它伸出宽大的手掌,将学徒们连同地面上的泥土和防线一起捧起,轻轻放在平板车上。 在这里,仿佛天地都安静下来,火焰的炙热不再如先前那般猛烈,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安抚,明亮的火焰依旧在他们的视野中跳动,周围的恶灵在火海中挣扎,却再也无法伤到他们。 空气中燃烧的焰流仿佛是微风拂过,带来了一丝安心的气息。 学徒们互相搀扶着站稳,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刚才还无处可逃的恐惧,瞬间被无法言喻的安全感替代。 他们望向四周,那些熟悉的黑白骑兽正平稳地拉着车驾。 是氐国的队伍来了,带着他们独有的战斗工具,这种黑白骑兽是极为昂贵且难以饲养的物种,它们速度惊人,力量巨大,但需要高超的技术才能控制。 但,凭什么啊,大家都是地巫带队,你家吃了几个国主啊,居然敢带天巫级的人物出来? 一时间,奇肱国的巫徒们羡慕嫉妒恨:“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有天巫级的傀儡,哪来的傀儡天巫?是哪个叛徒有这本事,难不成我们的天巫国主去你们家了。” 奇肱天羽正控制平板车前行,闻此言,面上心虚之色溢于言表,只能悄悄把还活着的蜚廉放到最远的地方,不入小太阳的视线,同时操纵着萨阿的身体,往人群后躲避,生怕被人发现。 这时,火焰车不再是单纯的武器,而变成了避难的堡垒,获救的队伍们心下稍安。 一名脸上有沾着黑灰也十分漂亮的女子走出,她一身皮质轻甲盖住胸腹,长靴和护腕包裹着健美的手臂和长腿,手持长长的双刃,长发扎起,五官明艳,英姿飒爽。 “我是朝云国的朝云生,也是带队去大青川的统领,请问哪位是氐国主事?” “我是。”小鸟在林昭肩上懒懒道,“别废话了,过来,把你的巫力传过来,让这位傀儡师使用。” 一时间,奇肱天羽被迫成为焦点,看着他那典型的奇肱国装扮,奇肱国的学子们瞬间炸了,但摄于奇肱国的等级制度又不敢上来,纠结极了,纷纷悄悄商量要怎么把被氐国欺骗的奇肱巫师救出来。 那位叫朝云生的巫师带着自己的螳螂图腾好奇地走过来,按住萨阿的肩膀,开放灵性,任人使用巫力,她看着这小图腾鸟,面色渐渐兴奋:“见过姒锦副君,见过这位傀儡天巫大人,还有这两位地巫,有幸与你们共同对敌,真是朝云生之福!” 这样的事情,她回朝云国可以向同僚们吹嘘上三天三夜。 但下一秒,她神情骤变,天,这位傀儡巫师吸取巫力太过刮地三尺了,她要被抽干了。 看着女子苍白欲坠的脸,柏壤心中瞬间平衡,但看着还活蹦乱跳的太阳鸟,只能发出一点别人听不见的抱怨。 说话间,他们已经“齐心协力”冲出了黑潮,汗水与血迹交织在部分人的身体上,然而脸上并没有一点的劫后余生。 这仅仅是短暂的喘息,黑潮中的恶灵并没有完全退却,只是在火焰的肆虐下暂时崩溃,还在追逐着他们。 而朝云生的巫力似乎比预期的要微弱得多,刚刚施展不久便消耗殆尽,她的脸色灰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刚刚战斗消耗太多了,真的没有了。”朝云生无力地说道,“早知道,我就给你们留着了。” “那弃了车架和物资,所有人上灵兽,我们要尽快赶往大青川天关!”林昭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动作,抛弃了沉重的物资,只留下随身武器和紧急用品。 灵兽嘶鸣声不断,他们帮助着学徒们,手忙脚乱地骑上灵兽,风声呼啸,朝着大青川的方向疾驰。 第74章 是你吗? 你 是太阳神鸟吗? 赤黎光静静站在那里, 方才的激烈战斗让她高挑修长的身影笼罩在层层缭绕的红色雾气之中。 她宛若居于海市蜃楼之中,似乎连空间都被她的存在所扭曲,带着油彩的脸庞冷艳而妖异至极,眸中红光幽幽闪烁, 冷漠而空洞地凝视着面前的一切, 却没有进一步地出手。 她不动手,林昭这边的队友当然也不会主动上前找虐, 他们纷纷开始准备, 有伤的治伤,没伤的修理武器, 灵兽还有救的奶一口,没救的拆巴一下材料,老弱病残幼尽量躲好, 能打的人则商量起战术。 老树伤势得不轻,他背着的那只手被林昭强行拖出来后,一眼就能看到上边轻微晃动着枝叶,正在飞速生长变化成修长的新手。 “不痛……”姬尧光正要安慰他。 “谁问你这个了,”林昭嫌弃地放下手,“能长出来就行了, 我到这看了你们那么多的东拼西凑打法, 还能为这事吓到?” 真是的,还当他是那个看到手烧起来就能被吓哭的小卡拉米吗? 姬尧光僵住, 默默地放下手, 有些小纠结:“但是,受伤了重新长出来,我会很痛的……” “是吗,”林昭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要不要我给吹吹啊!” 姬尧光哪有那么厚的脸皮,正要涨红脸说那也不是不行,就见图腾鸟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生死关头弄这些虚的,亲完抱完滚过来,要开打了!” 林昭当然也明白:“行吧,先不吹,老树,你来讲讲,赤黎光都有哪些技能术法需要躲……” 姬尧光幽幽道:“你这就为难我了,还不如问问哪些术法不需要躲。” “别说躲了,就算被波及到,也会没的,”图腾鸟幽幽道,“而且你刚刚没有仔细看,这树一路挨打,很多的术法吃的都没有必要。赤黎光如今只是尸体,靠的是战斗本能,就这你都打不过,真是……” “青帝大人极少上战场,不善征伐也是理所应当,”奇肱天羽帮着说好话,“不过闪避的时机确实不对,好几次都提前交了闪躲术法,而且躲避的方式太过单一,轻易让赤黎光大人找到了规律,才会打得那么艰难。再说了,青帝大人如今的情况,其实和尸体也大差不差,只是死了还没彻底凉着……” “你们俩够了!”林昭不悦地打断他们,“奇肱天羽,你跟了她那么多年,应该知道赤黎光有哪些厉害的地方,哪些弱点吧?” “这你可问对人了,”奇肱天羽微微一笑,“黎光她性情坚定,但为人心怀天下,幼年就有壮志,想要彻底结束乱世,给世间以光明,所以,一生都在寻找光明与光焰权柄,为此,她走遍了方国,寻找着巫国废墟,想要……” 林昭打断他的施法:“说重点!她会什么!” 奇肱天羽轻咳一声:“年轻人,莫要那么心急,她最擅长的就是恐怖毫无预兆的移动,她能短暂撕开的空间,出现在敌人身边,然后用可怕的肉身冲击敌人,瞬间瓦解对手的防御。她能让水离开物体和生灵,使用它们焚毁。另外,她的攻击似乎都夹杂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力量,令对手在身体被瓦解的同时,精神也濒临崩溃。她还能用红雾将敌人在困在她的领域里,一旦领域完成,她就是领域里的神……” 话未说完,周围人看着旁边若隐若现的红雾,纷纷谴责地看着他。 “我……”奇肱天羽无奈地叹息,“我早就习惯这种红雾了,我还以为如今在这里边,还属于是自己人。” 他就说怎么突然就感觉到久违的安心,原来是因为这雾气过来了啊。 “别废话了,快说弱点!”林昭终于明白为什么奇肱天羽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惨,就这脾气去当团长,团员不反才怪了。 “这个,这个真没有,她当年是帝君之首,”奇肱天羽语言里有些狂热和傲然,但下一瞬,他又迟疑了一下,才道,“一定要说有什么弱点,就是她太在意‘光’,任何与光有关的法术、遗迹,都能吸引她的注意,甚至于将她引入陷阱,置于死地……连后来,她的尸体最常徘徊的地方,都是生前曾经去过的太阳遗迹。” “哦,这样啊,那不就赶上了么。”林昭哼哼一声,“我有一个计划,老树,来,搭把手。” “你去引下怪,看这羽毛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根燃烧的羽毛。 姬尧光大惊,立刻抢过羽毛,闪身到千米之外,几乎同时,赤黎光那握紧的拳头,就已经带着诡异的波动,打在老树面前,轰碎无数木质的藤蔓阻隔,挣脱缠绕而来的青藤,直冲胸口而去。 姬尧光闪身而过,但赤黎光如同一头被火焰吸引的猛兽,眼中充满光芒。她的速度惊人,仿佛瞬间就能将一切阻碍撕裂,火焰成了她唯一的目标,那燃烧着金乌羽毛的光亮成了她眼中无法忽视的存在。 姬尧光却及时把那羽毛让一根藤蔓带到更远的距离,赤黎光立刻不再和他纠缠,而是刹那出现在远方,要捉到那羽毛。 但那青藤却在晃了一下后,便带着羽毛深入地下,赤黎光法力输出,地下数百米的青藤立刻枯萎,将羽毛留在原地,然后,她有些谨慎地托起手,无数泥土与碎石从她面前缓缓浮起,但无论她怎么翻找,那羽毛却已经不见,但她耐心十足,找不到,就继续找,扩大范围继续找。 但那本来就是林昭的巫力凝聚而成,燃烧而成的太阳真火,失去林昭支持的巫力,当然就消失了。 “这吸引力有点过于大了,”林昭悄悄收回羽毛,对回到身边的老树道,“不过,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他对众人嘀咕了一番,简单说,就是老树拿羽毛引怪,让她落入陷阱,控制住她一两秒,然后终结大招击杀她。 陷阱不难,老树可以多花点时间弄一个,问题是…… “这有什么大招啊,”姒锦的小鸟无奈道,“她现在几乎没有弱点,本来就是死的,就是站着让你家树打,也至少需要二十个刹那才能打败她。” 林昭震惊:“差那么大的么?” 姬尧光点头:“我如今没有本源,最强的能力无法使用,所以,她杀不死我,我也杀不死她。” 林昭皱眉问:“上次那个眼珠子,不是本源么?” 姬尧光苦笑:“那眼珠并没有给我力量,那次之后,它就像是陷入沉睡,和没有没什么两样。” 林昭瞬间不悦,凭什么这些源物去微生戊身体里就给他力量,到老树身体里就给他麻烦呢,等他长大了,看他不一把火把这些鬼玩意全烧了。 不过…… “倒也不是没有杀招,”林昭看向一边的少年,“微生戊,这次就要靠你去消灭那赤黎光了!” 微生戊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林昭点头道:“你积蓄十天力量就能打出天巫的一拳,如今已经积累了一个多月,怎么也有天巫之上的力量了,到时,你和老树一起,在控制住她后,就打出最强一拳,一定能给我们带来胜利!你是我们的天选之子,肯定没问题的。” 微生戊觉得问题很大,他看着四周天巫、帝君们鼓励的目光,无奈道:“行吧,你们说了算。” “那就开始吧,时间不多了,红雾已经越来越密集了!”林昭一锤定音。 姬尧光与他们确定了陷阱位置,各人员安排站位,弱小无关人士离远避免被波及等等,以及等会需要什么样的办法躲避。 决定好细节后,林昭迅速取出金乌羽毛,耀眼的光芒浮现,姬尧光包裹着这片火羽毛,迅速远离,试图用火焰的光芒吸引赤黎光的注意。 瞬间,赤黎光如同被牵引的野兽,果然放弃了寻找,开始径直朝着姬尧光的方向狂奔而去。 姬尧光深知自己面对的危险,他挥动手臂,绿色的光辉从他指尖流转而出,仿佛唤醒了大地的力量。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在赤黎光前方拔地而起,枝叶交错,仿佛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和陷阱。 但赤黎光的力量极其强大,那些树木虽然厚重,枝叶茂密,却无法阻挡她的步伐。她的手如利刃般穿透树干,枝条在她面前纷纷崩断。然而,姬尧光并未放弃,他不断驱动更多的树木,尽力减缓赤黎光的速度,为接下来的计划争取时间。 数十息后的,姬尧光终于将赤黎光引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他将那片燃烧的金乌羽毛弃置于陷阱的中心,在赤黎光试图拾取的同时,他双手交叉,背后一棵恐怖的巨树浮现,无数树枝与藤蔓迅速从地下冒出,像是无数只强健的手臂,死死地缠绕住赤黎光的四肢。树叶在她周围像是一张巨网,将她困住,甚至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这最后一搏上。 赤黎光她没有挣扎,而是看着那巨大的树木,双眸怒火中烧。 就在树木潜藏的微生戊等着出手的一瞬间,赤黎光发出一声尖啸,那种来自灵魂的攻击让人头骨剧痛,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赤黎光在发出尖啸的同时,猛然出手,锋利的手指直刺向巨树。 一瞬间,她身后巨大的虚影浮现,恐怖赤色手掌轻易地穿透了巨树的胸口,树木的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枝干一寸寸断裂,摇摇欲坠间,仿佛要被人斩断。 但姬尧光却没有迟疑,巨树的枝叶缠绕更紧,似乎也要看着是他先把她勒断,还是对方先斩断他的图腾。 林昭心魂都快裂开了,这蠢树不会闪避的吗,你拖家带口的和尸体玩什么同归于尽啊?! 那一瞬间,他鸣骨震动,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长啸。 那声音如同一股强烈的震动,直接横扫了赤黎光的精神。音波在空气中回荡,犹如一根看不见的钉子,一次次敲击着赤黎光的意志。 第75章 巫国还有救吗? 没救了对吧? 这位目光清明的冷艳女子凝视众人数息后, 突然伸手一挥:“吵死了!” 姬尧光面色一变,林昭胸前怀表一青,立刻挡在阿昭面前伸手挡住他从天而降的暴击,也打断了小鸟还没未断的吟唱。 顿时, 许多人不但没有恐惧, 反而生出一种终于结束了的感激 之情。 奇肱天羽激动地上前一步,想要说话, 但满腔情愫, 百感交集,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化为一句:“黎光……” 赤黎光瞥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对姬尧光道:“如今是现在是哪一年?我体内的腐化之源是谁放的?那只太阳鸟你们怎么敢放他在巫国之外?”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 充满了压迫感,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姬尧光沉默了一下:“你已经死了一千年,腐化之源当然是源鬼放来的,想用你来阻挡我们回巫国,阿昭……阿昭的事和你无关。” 赤黎光眉眼一挑,立刻开口问奇肱天羽:“你来说。” 奇肱天羽有些激动:“小昭是青帝找到的, 我知道的消息不多, 他聪敏可爱,你一定会喜欢的, 现在我们正赶去大青川的路上, 这里离天关还有数百里,黎光,知道的,大概就这么多了。” “废物。”赤黎光移开的眼神, 转向姬尧光,眼神中带着恨其不争,仿佛想暴打不争气的弟弟,“你什么情况?我本以为你是我们之中最听话懂事的那个,没想到你也像我一样,只会给父神添麻烦。” “你凭什么说这话,”姬尧光无奈道,“我死了,救了很多人,比你死得有意义。” 赤黎光轻蔑一笑:“我又不生产那些东西,不去做该做的事情,难道还要在天关里当个招牌么,死之前,我去大泽深处,那里是第四巫国的毁灭的所在,第四巫神司幽主持冥域,我想找到金乌权柄的线索。” “后来,我寻到了巫神残骸,当时灾难降临时,司幽为了护住巫国众生,将他们带入冥土,”赤黎光沉默了一下,“但是,冥域崩塌,巫神陨落,‘源’却还在,活着的人死去的灵,都在炼狱里哀嚎后四分五裂,所有生灵的怨念在巫神残骸上滋生,最后化为咒海,‘源’与咒海相融,成为了腐化的源头。” “你是说,咒海就是世界灾难的源头?”林昭抓住了重点。 “不错。”赤黎光简洁地讲述了死前经历。当年她为探查真相,亲自去往金乌坠落之地,线索一路追查,最终来到了大泽,随后,她深入了大凶之地,终于找到了咒海的入口。 她带回了一块司幽之神的残骸,从那残存的记录里拼凑了一些真相,但被司幽神骸杀死了。 “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那么恐怖的力量?”林昭飞快问。 赤黎光欣赏地看着他:“源是世界的运转的根本,就像水流向下,四季生长,维持着世界秩序的力量,就是源,当源耗尽,世界寂灭,当源充盈,世界便会繁茂,所以,万年前巫界征伐星宇,得到了许多的‘源’。然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至少司幽的咒海,是一个腐化源头,你们清理掉那里,或许就能结束这场灭世之劫。” “那你呢,不去一起么?”林昭小声地问。 “现在和你对话的意识,只是这身躯的残余意念,不是真的我,”赤黎光勾起唇角,“我早就死了,能带出当年的秘密,就已值得。” 这话一出,姬尧光有些心酸:“您,不去见见父神么?” “见什么,老头一准又要教训我。”赤黎光无所谓地挥挥手,“就这样吧,对了,小鸟,过来。” 她勾勾手:“我有东西要给你。” 林昭怔了怔,轻叹一声:“好的。” 又一位当老爷爷的功能性npc,该上去拿任务物品了。 只是这位姐姐好麻利啊,剧情是不是短了点? 他上前两步,就见赤黎光伸手从脖颈里拿出一颗如同种子一样的东西,递了过来。 林昭感觉着上边的腐蚀源头,就知道这肯定好吃,伸手去接的同时,感激道:“多谢姐姐。” 赤黎光微笑不语。 就在林昭去拿那种子时,赤黎光突抓住了他的手。 林昭疑惑地看着她。 冷艳女子神色骄傲,带着一点得逞的小心机:“小太阳,抓住你了。” 姬尧光神色大变:“赤黎光,放开阿昭。” 赤黎光闪电伸手,在林昭想要鸣叫时一把捏住他的脖子,让他的那声嘎只来得及张嘴,剩下的,都被掐灭。林昭脸涨得通红,被她捏着提出身边。 女子张扬一笑:“别过来哦,再过来,我掐死它,也可以做成图腾的。” 姬尧光神色一冷:“你在做什么?” “这可是我追逐了一生的太阳啊,”赤黎光当然知晓,她微笑道,“我要他当我的图腾,” 奇肱天羽惆怅道:“黎光,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啊,死了都不放弃……” 黎光是巫神长女,巫神收集权柄孕育她时,却发现火与光的权柄无法使用,她是第一个残次品,就算最后成为巫国的最强者,也一直想要完整的权柄,成为完整的南方赤帝。 说着,赤黎光提着小鸟,后退数步,消失在渺茫红雾之中。 “你不去追么?”图腾鸟惊讶地看着姬尧光。 “不必,你们先去大青川吧,阿昭那,我会想办法。”姬尧光看着远方沉声道。 “ 行吧,你一切保重。”姒锦也不和他纠结,提着还在看远方的奇肱天羽,带着人一路向西。 姬尧光则驱动着阿昭身上的树木怀表,感受着他的位置。 头上的树冠微微颤动,姬尧光目光幽幽。 阿姐,就算你是真的阿姐,也不应该欺负昭昭,他是我,最重要人啊。 - “尧光从小就被我警告不要接近外人,你怎么抓住他的?”路上,赤黎光还有心情和林昭调侃。 “我和他是几百次的生死之交,你这种死得早的亲戚,是不会懂的,”林昭突然知道为什么小姑和媳妇容易不和了,微笑道,“怎么着,还当他是你弟弟,要来给我鉴别个人品?” “你真是一点都不害怕啊。”赤黎光轻笑着,“难怪他会喜欢你。” “话那么多,腐化之源为何不给我?”林昭示意她手中那枚种子,“因为一放手,你就会重新死么?” “对啊,腐化之源维持着我的生机,你的火焰驱除腐化,维持着我的理智,”赤黎光微笑道,“我想活下去,既少不了你这小太阳,也少不了这腐化之源,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你变成我的图腾。不过,姐姐我还是站在巫国这边,你会是我的活图腾,不会杀了你的。” “那我还要说声感谢了?”林昭歪着头问。 “不谢。”赤黎光带他来到一处被无数荆棘鬼怪环绕的荒野,“活图腾,需要我的神魂与你的神魂连结,会有点痛的,你忍一忍。” “这样活着,有意思么?”林昭道,“行尸走肉啊。你也不是真的赤黎光,只是她身份里诞生的怪物,对吧?” 赤黎光笑道:“我就是我,无论是身体里的,还是那远方的坟墓里的,不会动摇。更不会因为立场、身份、能力而改变。再说,生图腾与图腾主互帮互助,有我的力量,你便立刻成长为帝君一级的巫者,我可没空等你成长。” 她说着,修长的手指放在少年眉心,那一瞬间,无形的波动扩散。 瞬间,林昭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身上涌出,猛然侵入了他的意识。 那一刹那,林昭的意识被猛烈冲击,但他也在赤黎光的神魂侵入时,短暂地看到了她的灵魂片段。那是一段沉重而压抑的记忆,仿佛经历了无数次失败与挣扎。她的诞生本应与火焰紧密相连,她生来就是火焰之主,是南方赤帝的化身,然而天地的异变让她的命运被改变,她无法完全掌控光与火,成为了不完整的存在。 旁人的议论动摇不了她,但她却记得父神第一眼看到她时,眼中的失望与怅然。 赤黎光的执念从那时开始,永远追逐光芒,追逐成为真正的光之子。她的内心被这股无法满足的执念占据,哪怕在她死后,这种执念仍然支配着她的一丝意识。 直到,赤黎光看到了林昭,他身上拥有太阳化身的力量。 林昭强行凝聚心神,突然冷笑一声:“当你的图腾,凭什么,我喜欢的,可是姬尧光啊!” 他胸中的金乌骤然长鸣,化为一只燃烧着火鸟,毫不犹豫地,冲向赤黎光,去你的剧情套路,大不了重开,他也不想和老树之外的人绑定关系。 不过,赤黎光的神魂太强大,一时半会,他突破不了。 也是同时,林昭胸口的怀表轻闪光芒,姬尧光无声出现。 他眼眸微冷,无数植物生长,蔓延到赤黎光身上。 “小弟,你的树苗还是那么……”赤黎光话音一顿,她感觉得到,这些树藤虽然在飞快枯萎,却也在同时吸收了腐化之源提供的生命之力。 “春神繁衍,生命权柄,”姬尧光平静道,“我本是,不愿用这种法子。” 生命是每个生灵的根本,不应该转移,更不该剥夺。 “那倒没有,”赤黎光反而笑了起来,“你终于长大了,有了真的想护佑的人,不过,想打过我,这一点,还不够啊!” 她驱除那些树苗,就要彻底抽走小太阳的神魂。 然而,让她惊呆的事发生了,姬尧光居然毫不犹豫地吸走了小金乌的生命力。 “你在做什么——”她几乎要尖叫起来。 “杀了阿昭,我再陪他去死。”姬尧光很平静地道,“没了阿昭,你会重新变疯,就算报仇了。” 第76章 有原因的 这就是巫师么? “我当你的图腾?”赤黎光微微勾起唇角, 看着姬尧光,“图腾素来有主有副,那我与姬尧光,谁是大, 谁是小?” 林昭理所当然道:“那当然你是小, 我的主图腾当然是金乌,尧光哥不是我的图腾, 他是我的人。” 姬尧光发冠上的树杈颤动, 面色矜持而冷静,只是看着老姐时, 下巴不自觉地抬高了半寸。 赤黎光觉得好笑:“你怎么不问问姬尧光,当年我在巫国的名声,你以为我是自愿孤身一人, 一个帮手不带地去大凶之地么?” 姬尧光悄悄给阿昭解释道:“阿姐脾气暴躁,性子固执,不听劝告,还很喜欢替别人做主,除了奇肱天羽,几乎没有人想和阿姐一起出战, 她看自己人不争气的话, 会连自己人也一起打。” 林昭懂了,也就是说, 让这位当图腾, 那就是请回来一位随时跟在身边的祖宗。 那,那当然是算了……可以这位如此强大,就这么放弃,感觉好可惜啊。 “要不然, 你换一个图腾主?”林昭弱弱道,“刚刚打你一拳的那位年轻人,虽然还是个巫徒,但却有巫神之姿,如今他也没有图腾,身上还有一个源之心,如果有你当他的图腾,必然如虎添翼。” “呵,”赤黎光怒极反笑,“你当我是图腾兽么,还要让你安排归属?若我真想当图腾,这巫国上下,哪个不是随我挑选?” 林昭循循善诱:“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位是个好孩子他生性……”姬尧光顿时心生怜悯,小声对林昭道:“这不太好吧,微生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那孩子又是弟弟妹妹,还身带源之心,要去大山荼被研究…… “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林昭认真道,“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若是一帆风顺,将来他又如何肩负起如此大责呢?” 这话振聋发聩,又如此贴合微生戊,姬尧光瞬间被说服了:“阿昭你说得极有道理,如今天下灾厄不止,各方国之主谁不是历经万难,微生戊既然承了此命,必然有他的造化。” “你捧我的没用,老姐不愿意啊。”林昭指着已经转身离开的赤黎光,“这帝君级的图腾要跑了!” 姬尧光微微一笑,拿出一块图腾木,瞬间出现在赤黎光面前:“阿姐,麻烦你先在图腾木里待上两日,见见那少年,若是不愿,阿弟也不会强求。” 赤黎光回头一笑:“你真以为,我没有源,就打不死你了?” “并未,先前阿姐你就算认不出我,也手下留情,尧光知晓,”姬尧光语气十分恭敬,“而且,是父神斩断了我的图腾,这次我回去,也不知父神消气没有,想有阿姐在身边壮壮胆子……” “笑话,你都把这小金乌拐的死心塌地了,老头子难道还敢对你大声?”赤黎光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不过老头这事做得是太过分了,是该骂……” 说到这,她嫌弃地看着那块图腾木:“这么简陋的东西你也有脸让我住,至少去小金乌身上拔几根毛插上吧?!” 林昭凝聚了几根燃烧的羽毛,递了过去。 赤黎光顺了顺长发,幽幽道:“还当我是刚刚的尸体么,我要真正的,你本体上拔下的羽毛。刚才我看了,身上没有,头上还是有几根的,至少拔六片,让我做两个小耳坠吧?” 林昭瞬间炸毛了,他站起身:“图腾我不要了,阿姐再见,老树,我们走。” “一片,至少要有一片。”身后的女声幽幽道,“不然就谈不了……” …… 半个时辰后,林昭忍痛拿了一片小羽毛,但双方约定,这羽毛是租赁的,回到巫国后,必须交回。 赤黎光也干脆地将自身化为红雾,进入图腾木中,有羽毛压制,在图腾木中的沉睡,她也能保持理智许久,很多事也能回去告诉父神,这捡来的几天时间,自然是要珍惜的。 见她进了放着羽毛的图腾木中,林昭终于长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抬起手,拿起那个赤黎光给他的,像一颗种子的“源”物。 入手很沉,像是金子做的,但却没有像当初他拿微生戊的源之心时,引起那种恐怖异变的窥探。 甚至于,那外边的种皮,就像是特意帮他做的保护罩一般,让他可以安心吸食,却不用担心触发那个恐怖的大手。 “总觉得,这个像特意过来送给我的,”林昭抛动着那颗种子,仔细回想着路上的一切,“先用赤黎光将你引开,然后我用出了金乌的术法,随后,赤黎光逼我现出原形,最后将种子给我……太顺利了,甚至于,我设想多打几次boss的攻略根本没用上。” 众所周知,如果游戏新开的团本boss一次就过了,要么是游戏出bug,要么就是这不是boss,只是任务npc。 “到了大青川,我们不要耽误,立刻进巫国,”姬尧光脸上也浮现出忧虑之色,“你的身份估计已经被很多人知晓了,他们必然会在大青川堵你。” 那些奇肱、朝云、氐国的巫徒们,不乏有万年氐族的后辈,身上一般都带着最贵的传讯秘宝,如今他们耽搁这么久,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了。 大青川是西方六国真正主城,平时少不了有种大巫停留…… 林昭看他眉头轻皱的样子,觉得好看,微微一笑,突然伸手环住他,在他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怕什么,有你在啊。” 姬尧光看着少年宛如偷袭成功的得逞微笑,没有忍住,也低下头,亲了上去,浅尝辄止,却回味无穷。 就像两颗心贴到一起,愉悦地一同收放。 就像是太阳升起,有无尽的热量洒下。 那一瞬间,天上有无数花瓣落下,吹落如雨。 …… 远在百里之外的姒锦看着远方突然出现在天际的巨大图腾树,树上鲜花怒放,花瓣飘落如雨,不由咋舌:“这树是怎么了,这花不遵循时令而开就算了,还不让各地方国来接花的么?” 奇肱天羽也怔住:“是啊,多浪费。我们要过去么接么?” 微生戊正甩着几乎骨折的拳头,兴奋道:“这个很值钱吧?” “不是值不值钱,是根本不会开花,”姒锦解释道,“神木开花,是要遵循时令,凝聚地气,还要万民乞求,条件极为苛刻,他现在开花,说是枯木逢春也不为过。” “所以,还是很值钱对吧。”微生戊已经在找麻布口袋了。 柏壤幽幽道:“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去了,会死的。” 这些个巫师单身,真的没一个是冤枉的。 “为什么?”微生戊和一鸟一国主都疑惑地看着他。 “你看。”柏壤抬起头示意。 抬起头,他们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焰像太阳一样耀眼,其中有着隐隐黑影,停在巨树之上,发出响亮的鸣叫,声传万里。 “没那么恐怖的穿透力……”柏壤松一口气。 “但还是很难听。”姒锦评价。 “走了走了,他们没事了,”奇肱天羽不知为何就感觉心酸,“我累了,要休息。” 好刺眼,眼睛都酸了。 他回到意海深处,留下萨阿在那里泪水长流,且怎么都止不住。 “是我的眼睛在哭,”小巫徒向人解释,“我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哭了,可能是感动于国主与南方帝君的深情。” “你还不如不解释。”姒锦评价。 - 众人返回先前的地方,找回了物资,又重新架起拖车和灵兽,这次,没有那两位,一路平安地到达了大青川。 而他们在天关门口,遇到了姬尧光和林昭。 林昭正在俯瞰这宏伟的天关。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说老树说无法直接去巫国了。 因为,青川天关不是什么防御关口,而是,无数道巨大的锁链,从大地之中生长而出,连接在虚空之中漂浮于星宇的宏伟大陆。 在那里,是一处巨大的断崖,断崖之下,便是无尽虚空,有远看细小,但漂浮到眼前却如山岳般庞大的碎片,就像是神灵将大地撕碎后,露出无尽的星宇。 青川天关,便是修筑在这数百条锁链之上的城池。 它有一个闪耀着金刚色泽的大门,门上有数不清的闪耀晶面,中心有着如肥皂泡一样轻薄七彩的出入口,其上的建筑就像枝丫一样在虚空中生长,远远望去,像生长在锁链上一片片复杂雪花。 “大灾之时,父神将这片土地撕到星宇之中,但为了不迷失,又用血脉,将漂浮的土地与天地相连。”姬尧光牵着阿昭的手,“那虚空中里的碎石,是父神的血肉所化,是守护整个巫国的结界,也是因为有这道结界,就算方国再怎么收缩,人间也都有一个安全的后方。这是他们的底气。” “嗯,老叔人挺好的。”林昭已经迫不及待了,“怎么进去,那大门离这好远,要走那个锁链吗?” “不用,”姬尧光指了指漂浮过来碎石,“走这里,它会直接把我们送到大门处。” 他愉悦地带着阿昭,跳上那貌似有一公里方圆的平坦碎片。 然后,一个名看着很普通的巫师走了过来,手上拿着票箱:“两位吗?一人三百金贝,挑拣学徒凭学籍免票。” 姬尧光的微笑不变,他突然伸手,从虚空中抓来一只色彩华丽的小鸟:“三位。” “好的,每人三百金贝,挑拣学徒凭学籍免票。”巫师继续道。 姒锦挥了挥小翅膀,拿了一张票丢进票箱:“一千金票,不用找了。” 第77章 希望还是…… 希望还是……绝望呢?0…… 踩过浮空碎石, 那位巫师手一挥,几乎是顷刻间,他们便来到那天关宏伟的大门气泡前,然后消失在虚空里。 那速度, 让林昭都惊了:“这, 这比那老姐的速度还快啊,这样的人物, 你们用他来当售票员?” 姬尧光轻咳一声:“那是位是摆渡人, 父神设下星辰阵法一部分,是他神力的结晶, 在大阵里有使用虚空的权柄。” “啊,难怪,原来是老叔的一部分啊, ”林昭扼腕,“你不早说,刚刚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啊。” “它没有意识,只会那几句话。”姬尧光微微一笑,“真要是父神,我刚刚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行吧, 林昭牵着老树, 好奇地走进那气泡里。 进入气泡后,视线豁然开朗, 整个大青川天关, 居然都在一个巨大的气泡里,无数城池楼宇悬浮在气泡中,有着发光果实的大树在道路里密布,将城市照得如同白昼, 街道上,各个种族,行人,来来往往,其繁华、庞大,像一座太空城池,规模甚至还在那玄武神骸城市之上。 它与其说是一个关卡,不如说是连接着宇宙和星球土地间的一座堡垒。 不过,林昭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就被一阵刺耳魔音震住,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在大青川街道上那随处可见,望着远方星空土哭泣的人。 他们哭得肝肠寸断,让人听着就想跟着一起悲泣,很多人于是也就跟着哭了,然后传得更远,宛如瘟疫一般。 林昭被震惊了,问姬尧光:“这是发生什么天灾人祸了么?才会有这种现场效果。” 姬尧光神情有些悲悯,他说沉默了下,简单给他讲起了原因,万年以来,巫国的土地和资源,已经承载不了那么多的人口,所以,无论是巫还是普通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都会服役,服役便是离开巫国,前去方国守卫支援助,获得一定的功勋后,就可以回到巫国。 巫国周围的星辰,认真说,其实是巫神动用伟力,将虚空摄来,做为巫国周围的结界,让污秽与腐蚀都无法接近。 而离开巫国的人们,想要再回到巫国,十个人里也难有一个。 “离开的巫国的人,都将回到巫国做为最重要的目标,而那些出生在方国里,一生没见过巫国的,反而只把那当成遥远的梦……”姬尧光叹息,“这两波人,也说不清谁更悲哀一些。” 林昭有些头皮发麻:“那他们,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留在巫国的父母亲人了么?” “是的。”姬尧光干脆道,“当然,父母也可以用功勋将子嗣留下,但巫者大多亲情淡薄,这些年来,事情多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很多人甚至成年后选择同一个方国服役,也算整整齐齐。” 林昭觉得这样对人心不好:“那巫国的人,岂不是一出生,要担心未来?” 姬尧光平淡道:“这是巫神定下的规则,连我们这些神子都需要遵守,无论是巫国、方国,都已经接受了,并没有什么抗拒。” 如果一个人生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生活,那么无论多不合理,他们也会接受现实。 图腾鸟在一边笑了笑:“其实也不接受,而是那些人,没离开巫国之前,都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一定能回去,而等真正离开了巫国,看到大青川天关这样天地连结之处,才会认识到自己的可笑,才会恐惧未来,然后,就变成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他挥着翅膀指了指旁边那些遥望着远方巫国,正在跪拜的人。 “是啊,旁听、图画,甚至别人的记忆,都比不得亲眼所见来得震撼。”旁边一名女子提着花篮感叹,她从篮里拿出一枝金色的单瓣小花,“小弟弟是第一次来大青川吧,这花送给你。” 林昭转头,便见这女子一身简单的麻衣短裙,露出白皙的小腿和手臂,头簪木钗,布巾包发,模样温婉清秀,像是刚刚从田地里锄禾归来妇人,温柔得仿佛能随时帮邻家少年擦去汗水。 他挑了挑眉,看着对方递在半空的花:“我不收陌生人的东西。” 那女子微微一笑,随意将小花插回花篮:“这个,我们很快就会熟悉了,对不对,帝君,还有阿锦?” 林昭左右一看,发现姬尧光神色凝重,而那只图腾小鸟,已经在林昭肩膀上瑟瑟发抖,甚至把头埋进了翅膀里。 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气氛在三人一鸟之间蔓延,姬尧光轻声道:“久违了,七年不见,天巫山瑶大人风采依旧,阿昭,这就是我曾向你提起过的,镇守青川天关的天巫,巫山瑶。” “是啊,”女子温柔地凝视着林昭,“听说你来了,我欣喜难以自禁,也未准备什么礼物,便过来见你,还请不要介意。” 林昭感受着老树捏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越发好奇:“那你想见我,是为什么?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要拉我去配种么?” 女子有些惊讶地道:“他们怎么可以如此诽谤,我只是想要一点你的血肉羽毛,看能否培育些新种……哎,你别走啊,真的只要一点点,我能给你很多好东西来换……” 林昭已经生气地牵着走树走远了,这些个讨厌的巫,凭什么要他的羽毛?鸟的羽毛能随意乱给么?!老树他都没有给过,这些人真是太无礼了。 女子静静地站在街道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然后,伸出食指,指着那埋头进羽毛里的小鸟,轻轻弯了弯手指。 正在林昭肩上装睡的鸟儿颤抖了一下,无助地抬起头,乞求地看了一眼姬尧光。 姬尧光无奈地摇摇头。 图腾小鸟不敢耽搁,只能垂头丧气地起飞,落在天巫瑶那纤细修长的食指上。 “为什么我提起羽毛,小太阳生气了?”巫山瑶温柔地问。 “因为他还小,羽毛不多,”图腾小鸟委屈地道,“他最喜欢的那蠢树,很聪明,青帝将他护得很紧,你别去招惹他……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原来如此。”巫山瑶微微点头。 小鸟鼓起勇气:“那,瑶姐,您能放了我么?” 巫山瑶轻笑道:“那不行,咱们讨论一下,上次你雇佣我修筑地宫的钱,什么时候还。” 小鸟眼泪水哗哗地流:“姐姐,奶奶,氐国真的没有钱啊,我老哥已经卖鳞片卖肝了,就这几百年,是真的还不起啊……” “那你刚刚还给浮石桥的渡者一千金,说不用找了,”巫山瑶幽幽道,“还有那金边竹的种子、红茱的地气、你的药费,今年也都该结账了,还不出来,至少也得抵我一枚心肝,当做利息吧?” 小鸟委屈道:“我当然愿意,但现在我只是一只图腾鸟,心肝在本体那边,实在给不了啊,要不你去找我哥,他肝大,耐割……” “不必,”巫山瑶微微一笑,“你帮个我小忙,让我有与小太阳吃饭请客的机会,就当这次没见过你,否则——” 她的指尖在小鸟毛茸茸的小肚皮上打个转:“如今你痊愈了,你哥,大约是愿意让你卖点心肝还债的。” 一时间,小鸟放声大哭。 - 同一时间,微生戊和带着兴奋的弟弟妹妹们,跟随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大青川的天关。 一眼望去,远方关隘巍峨,巨大的石墙与城楼交错,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城墙上雕刻着神秘的图腾与符文,似乎记载了巫族的古老传承,每一笔每一划都散发着厚重的历史气息。 微生戊第一次来,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撼无比,连弟弟妹妹们也忍不住屏住呼吸,仿佛被那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萨阿在旁轻轻拍了拍微生戊的肩膀,笑着说:“走吧,我们还得经历‘浮石桥之难’呢。” 微生戊一愣,谨慎地问:“浮石桥之难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位巫师便端着一只沉重的票箱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说道:“每人三百金贝,挑拣学徒凭学籍免票。六人一起?六张票。” 他递出一只手,明显等待他们掏出钱来。 微生戊差点跳了起来,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抢!” “每人三百金贝,挑拣学徒凭学籍免票,挑拣学徒凭学籍免票。” 微生戊面色恍惚:“这些弟弟妹妹……可以不要吗?” 两个小萝卜头面色惊恐,立刻一人一边抱住哥哥大腿。 就在他苦恼之际,柏壤平静地掏出两张金贝,还递出学籍了过去,拿到找零,票钱就此付清。 微生戊惊讶地望向柏壤:“钱从哪儿来的?” 柏壤微笑道:“找哥哥要的,私房钱。” 话语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两个小孩欢呼一声,立刻去抱了柏哥的大腿。 领了票后,一行人终于上了浮石。 身后则是一派悲伤的送别景象,许多家长送子弟到此,眼含泪光,却无奈地驻足在天关之外。没有金贝,许多人无法继续前行,只能忍痛告别。依依惜别中,传来孩子不舍的哭泣与父母深情的叮嘱,这样的场面让微生戊心中一阵唏嘘,感慨万分。 那个父亲就是这样来到氐国的,然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终于,一番折腾后,他们进入泡沫之城,一路询问,找到了的挑拣学徒们的驻点,收拾东西后,终于成功躺到了的床上,可以休息了。 “真是灾难旅程!”微生戊祈祷道,“希望再也不要遇到这些麻烦事了。” 柏壤笑了笑,披衣起身:“你们休息吧,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第78章 合作愉快 你很有欣赏水平啊 大青川里, 微生戊正和萨阿走在一起,寻找着可以胜任的零工。 “你怎么也来做零工?”微生戊疑惑,“你不是有奇肱国主寄放在你这的钱财么?” 萨阿微笑得有些勉强:“用光了……” 看他表情悲伤,言语中尽是对人生的无奈, 微生戊不好再问, 只是在招工的刻碑上开始挑选起他们能做的零工。 这个钱太少,那个事太多, 这个离住的地方太远, 那个看着像骗子…… “这份工不错,”终于, 在招工的广场上,微生戊注视到那排行第一的工作,“去天关关主的田里清除害虫, 每天有三千金贝啊!我们的审批要两天时间,这做上两日,便是去巫国,也能用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要知道,在方国里,一个小巫师, 能为了一千金贝拼一条命去挣了。 “可是, 这么好的工,怎么没什么人去报名啊。”萨阿谨慎。 “不知道啊, 我问问。”微生戊随意找到一个行人, “请问一下,排第一的工为什么没人去做啊?” “那天巫大人的田里的害虫,能是普通害虫么,打起人来比巫师还厉害, ”那行人摇头道,“那活,成功的没几个,死了的一大堆,不是人人都想领抚恤的。” 好吧,两个小巫徒自觉不能胜任,微生戊两人于是又去找其它工作,比如打扫灵兽笼舍、搬运货物。萨阿则能帮人修理器仪、加工的零件。 劳累一天后,两人拿着微薄的收入,游荡在街头,准备选些便宜的吃食带回去。 突然,一阵熟悉的歌声传入脑海。 周围的人们突然惊讶地看着广场中突然冒出的东西。 “大青川居然也放上了来自氐国的通讯器仪。”微生戊笑起来,疲惫全消,瞬间觉得周围喜欢歌声的人都是他异母异母兄弟。 萨阿也点头,忍不住和朋友一起驻足倾听。 只是,听完一首歌后,好像,有哪里不对? “下边,我将演唱一首爱情歌,这是一位叫匿名的客人,想要我唱给他的心上人听……歌名叫‘不负黎明光’,虽然他给的不多,但却是他的所有……所以,请大家为他的爱情致心诚挚的祝福……”这话说完,器仪里便传来了副君动人的歌声,“我伫立在光暗的临界,静候破晓,静候~那破灭长夜的~喧嚣~黎明的轮廓~似梦渐显~带来一丝~希望的温暖~我不负这一刻的柔光~不负那光中初升的渴望~嗷嗷,救命,我不唱了不唱了~” 微生戊突然知道为何萨阿穷到需要出来找零工吃饭了,一时目光有些悲悯。 “没事,”萨阿耸耸肩,“钱反正不是我的,我也不明白,明明傀儡那么好玩,国主怎么就是想不开。” - 同一时间,挨了打的姒锦正在陪小昭出门见识这西方第一城的风光。 什么叫大城市啊,这才是大城市,到处是天梯、移动的石板、五光十色的秘仪、整个城市,都像是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机器,美食、服饰、秘仪、灵兽凡是可以想到的,这里应有尽有。 “这里的好吃的挺多啊!”大青川里,林昭带着姬尧光,穿行在大街小巷,这里常见的肉类就有六十多种,各种植物吃食更是千奇百怪,与之相比,氐国简直能称得上是美食的荒漠了。 林昭看到一条小街,许多食物上正竖着招牌,写着几个大字,他念:“试吃有赏?” “那不是试吃,那是试毒。”小鸟丧丧地道,“那些东西都是巫山瑶试出的新种,不会吃死人,但有时吃得还不如死了。阿昭,你帮我个忙,去见一见巫山瑶好不好……” 林昭睨他一眼:“若只是见面,当然没问题,但若是见了,那肯定要攀交情,我到时就不好不给她血肉毛发了,血肉关系到我的身体,毛发就更不可能了好吧?!” 他的本体还那么小,巴掌大的一只,取血取肉都不合适,取毛就更不合适了。 他一个小乌鸦,承担了太多。 小鸟无奈道:“这肯定不会,论起来,瑶位高权重,她的意见,巫神都要多加考虑,对巫国的重要性,都不比你身边这树低啊。十个我老哥都换不来的那种,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再说了,她说很喜欢听你的歌,想听你唱。” “那走吧!”林昭淡定道。 小图腾鸟怔住了:“阿昭,你刚刚说什么?” 林昭愉快地牵着老树的手:“当然是去给她唱歌啊,她敢听我敢唱,要是听完我一场演唱会还能对我说喜欢,给她一根羽毛也无不可,再说了,老树在这事上都不敢发表意见,证明你们一个个都怕她,那就只能我自己面对,既然如此,见一面,给滴血,也不是什么大事。” 姬尧光立刻摆手澄清:“我可不怕她,只是我认识的人个个欠她巨债,每次都让我去说情拖延,弄得我也抬不起头,但是姒锦也说得不错,瑶确实是不用担心的人,她要是敢想配种的事,我保证杀了她!” 林昭顿时微微皱眉:“老树你在乱讲什么,你以前那么心软,连遇到我都舍不得杀,怎么现在为了我喊打喊杀……嗯,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他是不是把老树教坏了,这可不好啊,他还是喜欢又软又善良的老树,什么杀伐果断的,自己来就好。 姒锦的图腾鸟打了个冷战,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既然说好了,也不用预约,姬尧光便带着阿昭去见巫山瑶,这大青川到处都有树,老树可以轻易到达巫山瑶身边…… 但是…… 一望无际的田地漂浮在虚空中,每颗田地上的植株都距离遥远,身上还挂着写满符文的锁链,不少植物还发出哀嚎,就像林昭面前的那株花,长着一人高的枝叶,开着三朵鲜花,花上红血流淌,如手爪一样的手正伸过来,想要抓住他们。 整个田地的每个植株,都像是特殊生物展览。 不远处,明亮简朴的凉亭坐落在田地间,凉亭里,温婉的女子倒上茶水,对他们的到来毫无惊讶,温柔地请他们入座,然后笑着问:“小太阳,你是来给我唱歌的么?” “是啊,你真要听么?”林昭看了看左右,嗯,只有老树和姒锦,不会误伤无辜。 巫山瑶甜美地笑道:“当然,我希望你每天都给我唱。” “行啊,只要你喜欢听,我们就是朋友。”林昭轻笑一声,也不客气,回想着自己喜欢音乐,就开口了。 “月光色,女子香……”他开口就来了一首难度颇高,很适合飙高音的老歌,这些日子因为嗓子的异变,他好久没能放声高歌了,如今既然有了场地还有听众,那有什么好说的呢? 至于误伤的老树,嗯,这个没办法啊,虽然他也很心疼自家树,但两个人在一起,总要习惯地么! 宛如金属摩擦的恐怖声音顷刻响在田亩之间,那些千奇百怪的花草树木瞬间像是受到攻击,剧烈地跳动挣扎起来,把身上的符文锁链条扯着吱吱做响。 很多植物痛苦扭曲,甚至躲入泥土, 尤其是在林昭那冲上云霄的高音“过~情~关,谁~敢~闯”飙出的时候,有的植物干脆在瞬间开花结果吐出种子,然后枯萎了。 “……注定敢爱的人一身伤!”唱完最后一句,林昭颇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终于明白姒锦为什么那么喜欢唱歌了。 他看向对面的女子,她面目扭曲地躺在座椅上,七窍流血,眼眸大睁,手指扭曲如鸡爪,紧紧地抓住一株紫草,青紫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一幕死亡现场震惊了林昭,他大惊失色:“怎么会,她不是被我的歌唱死的吧,这不是天巫么……这血是竖着从五官里流出来,这应该是第一现场,死因很可能是毒发,你们……你们怎么一点不慌?” “你别急,”姬尧光轻咳一声,“巫山瑶平时就是这样,片刻就恢复了。” 正说着,躺椅上扭曲的尸体眨了眨眼睛,她坐起身,有些惊讶:“小太阳,你怎么来了?” 林昭大怒:“你什么意思,死了不用听我的歌是么?” 巫山瑶优雅地擦了擦脸,露出歉意之色:“抱歉,刚刚是意外,中途突然就毒发了……但没有事,我的图腾天赋是复生,死后数息,就能重新活过来。不老不死。” 林昭震惊:“还有这种图腾?” 巫山瑶轻轻点头:“当然,做为代价,我的身体没有巫师的力量,战斗力也全无,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我图腾是地龙,擅长翻土,它爬过的地道就是天然的稳固地宫,所以,擅长修筑地道,且实力弱小,谁都可以在它身上割肉。” 地龙,那不就是蚯蚓吗? 林昭有些惊讶,他以为姒锦的鸟儿图腾已经是很弱小的了,但怎么这些品级不高的图腾,反而诞生这种大巫师呢?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死?”林昭问。 “你们来得太急,刚好赶上,”巫山瑶微笑拿起手上的紫草,“我身体和普通人无异,所以,每次用腐蚀过的土地培养的新品种,都是我先吃,如果死了,就先搁置,如果没死只是有不同中毒症状,就证明还可以再改进。” “是的,”姒锦弱弱道,“如今域外方国几乎所有种植的作物,都是她带领徒弟们培育出来的。” “好了,来看看小太阳的成果吧。”巫山瑶愉悦地起身,她走到旁边一株黑草边,伸手摸了一下,“这是各地方国从域外找回的植物,我会将它们洗净一部分污秽,在测试过后,交给方国种植。” 说到这,她抬起头:“但是,小太阳,无论我培育了多好的种子,在方国种久了,它们就会退化,渐渐变成原本腐蚀之地生长的样子,所以,我喜欢你的歌。” 第79章 也不是不可 毕竟有一家人要养 在达成友好的交流后, 巫山瑶十二分的欣喜,带着小太阳参观起自己的试验田。 “这些植物不是直接从城外的荒野大凶之地找的,而是在方国之中的种植之地里,出现的异变植物, ”巫山瑶随手拿起拔出一丛已经在歌声中枯萎、长得像牡丹的植物, “这是在朝云国发现的,叫亡相, 它长得和培育螳螂的姑象草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它会把朝云国灵兽产下的螳螂卵悄悄吃掉。为这, 朝云国调查了三年,损失了快一千粒兽卵。” “还有这个,这个是金边竹里伴生小蘑菇, 长大了会变成一颗颗小孢子,争夺金边竹的地气,我试了试,还挺好吃,无毒,就是容易吸引一些小腐化的小虫子, 然后连带破坏金边竹的笋衣, 造成生长不良……” 她对这数千种不同的植物如数家珍,每种都尝过试吃完毕, 而且是分开茎叶根不同部分的试吃, 但在三千多种异变植株中,只有七种是可以培育食用的。 她为此还分类总结,写出一套《异变植株毒性总论》,详细记述了这些异变种株生长的山脉, 吃了的后果,会用哪种姿势毒发,是毒巫、巫农们必修课程,每年挂在这门课上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的名声在大山荼比诸流之主黑山荼还差。 “你死的时候不痛吗?”林昭忍不住疑惑,作为一个也可以反复死亡重生的人,虽然他不怕死,但死的时候,那种痛是一点不掺假的,他会死基本都是被动,这位可是主动找死。 “食物是根基,”巫山瑶微微一笑,“追求食物的美好,是人的天性,哪怕是那种木头,人们都还想沾着酱吃呢,而且,单一的食物,对整个巫国都是不利的,比如你家树,他出了事,整个巫国圣木林差点全部枯萎,如果不是方国都有足够的战时储备,当时各方国不知会饿死多少人,但若是可以自己种植,各方国的人心都能安定下来。” “粮食安全捏在巫国手里,各方国肯定也很难受吧。”林昭感觉自己懂了,“想要自主……” 巫山瑶摇头:“哪想要什么自主,外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有好些天巫国主都是在巫国里被强行踢出来,不是巫国人口太多,外溢出来,如今的方国数量,有四个就不错了。他们啊,摆烂的多,努力的少,巫神为这个可头痛了。” 说着,还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图腾小鸟。 “看我干什么,我是病了,真的病了!”姒锦炸毛道,“而且说不努力,我比得过奇肱天羽、朝云散还有孤灯下他们么,我至少,我至少不给我哥添麻烦。” “这话你怎么说的出口,”巫山瑶嗤笑一声,“罢了,不提这事,小太阳,你来看这颗小树。” 她带着林昭到园子中心处,那里,白玉的花盆中,正静静地种植着一棵金色小树,树叶灿烂如光,如碎金打造,树形笔挺,看着就很漂亮,但叶子的形状怎么……怎么那多啊,像桑叶、像牵牛花、像柑橘的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像银杏的,而且,好眼熟…… “这是从你家树的树根上采摘下来的树枝。”巫山瑶微笑道,“也是有这棵小树,我才能镇压那么多的植株。” 林昭的目光瞬间危险起来,身上有火在往外燃烧:“它不会长大了变成一棵老树吧?” “不会,神木无数生出多少枝丫,在一个意识没有陨灭之前,不会诞生出新的意识,”巫山瑶微笑道,“神木是当年巫神耗费心力,不少废墟上寻来远古神树残余,加上春神之力,重新培育幻化而来,其中有一部分,是扶桑木,所以,才是金色。” “然后呢?”林昭并不喜欢这棵小树,对他来说,任何想取代老树的小枝,都是异端! “也只有这有扶桑木血脉的小树,能承受得起您的天音,”巫山瑶谆谆善诱道,“只要你将血肉与这小树融合,说不定能培育出新的树种,到时候生出种子,我再送你……” “慢!”林昭抬手拒绝,嫌弃道,“当我傻吗?它到时给开个花结个果,里边掉个儿子,那这算谁的?你分明就是想用另外的办法给我配种。” 巫山瑶忍不住笑:“哎呀,被你看出来了啊。小鸟你可真是好坚定啊!” 林昭轻哼一声,炫耀一样将胳膊盘在老树肩上:“别试探了,拿点有用的东西出来,我也是不明白了,如今人类都快灭亡了,你们怎么还有那么多破事。” 他还是喜欢氐国,那里简答、实在,无论大青关还是奇肱国,都太复杂,各种人事牵连,连个说话可以做主的都没有。 “你都不知道,我在新树上投了多少,”巫山瑶痛苦地摇头,认真凝视着老树,“如今,一下全打水漂,我愿意来找你合作,已经代表我的态度了,是让你们尽快离开,” 姬尧光的神树被斩断后,巫国与方国都花费了天量的资源,去重新培育新的神树,为此,神树的产出、将来神树之灵的培养,都会是他们争夺的目标,如果换回原来的神木,他们这七年投入就成了纯成本 ,对此,巫国中怨言十分多。 毕竟,用原来的神木虽然好,省去了千年的培育时间,可是,对于小部分的人而言,是受损的。 林昭不为所动:“投资本来就是有赚有亏,玩不起别玩,瑶巫,我有另外一种办法,也许能培育你要的植物,但花费有些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巫山瑶顿时来了兴趣:“说说看,除了血肉养育、扦插、杂交选育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林昭回想着高中课外阅读的知识,道:“植物生长,万变不离其中,无非就是适应和异变,我家老树有生长的权柄,而我声音、阳光都有杀灭腐蚀的作用,如果让老树以术法支持,让这些东西飞快生长换代,然后试应,甚至模拟我的声音来消灭周围的植物,不用是新的培育方式么,我将之称为,主动诱导变异。” 巫山瑶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这,倒是我没用的办法……” 她站起身,在田里走了几步:“还真的可以用,以前异变都是罕见的,需要从各地寻找发现,现在你和树都在,那只要片刻就能生长一代……天啊,我的育种速度……” 她算了算,眼神火热,抬头看林昭,搓了搓手:“那,代价呢?我需要付出什么?” 林昭笑而不语,悄悄用巫术传音问老树和小鸟:“她有什么好东西?” 一鸟一树顿时面露难色,姬尧光悄悄说道:“她的好东西太多了,巫国上下 ,最有钱的就是她。” “是的,她还和诸流之源,大山荼关系密切,加在一起,她们两个就是巫国最有钱有势的人。”姒锦打了个激灵,“要钱,咱们可以要大山荼主街的一整条街的店铺!我们就瞬间暴富!” 姬尧光对钱不太敏感,略有迟疑:“还是要青木林吧,先前我为了买回她私存的地气,抵押给她了三分之一,拿回来,给阿昭当个大林子正好,休息起来也更方便。” “要一条街啦,你的青木林有什么用,产出都是要巫神收走的,坐浮桥的钱都给不出来!” 就在两人讨论之时,看小金乌一直不说话,巫山瑶微微咬牙,突然挥手。 一条巨大雪白的肉虫突然间从地底钻出一个头,蠕动中,突然断掉一截十米长的躯干,而剩下的身体,飞快回地底。 瞬间,一股豆汤饭的清香涌来,林昭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我的图腾曲蟮,无论是鱼类还是鸟类,对它,都是垂涎欲滴,”巫山瑶幽幽道,“这样的一块肉,能在归墟之海,还是妖墟瀚海,都可以钓出各种神奇生物,姒黎当年的巴蛇图腾,就是靠这块肉钓来的。” “看着是蛋白质很高的样子……”林昭本能地说了一句,然后头皮发麻,“不,谁要吃这种东西啊!” 巫山瑶微笑道:“一般我是不会给图腾肉的,但有人能拿到什么没有见过或者特别神奇的东西给我的话,我也不介意拿自己的图腾肉来换,所以,换吗?” “换!换!”姒锦口水长流,“你别看长得不好看,但吃起来超好吃的,香软弹牙,味道天下第一,要不是我哥挡住,当年我能全部把它吃下去!” “你挨的打真没有一个是白挨的。”林昭轻咳一声,“我不要你的肉,我家老树想要那片青木林,给我们吧。” 巫山瑶怔了怔,然后笑道:“可以,我这就给你找地契。” 她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地面抖了抖,便掉出了数十万张纸片,在天空如雪花飞舞。 一张纸片飞到林昭面前,他拿起来一看,上边写着氐国金边竹的租赁维护契约,持续时间是一百年,每年的维护费用是一千三百六十五万七千六百二十九金贝三十八蓝贝。 这都精确到小数点了。 “黑山荼这狗东西又来翻我仓库了!”巫山瑶瞬间大怒,“你们自己找找地契,我得进去收拾她!” “好机会啊,”姒锦立刻在里边翻找,“你们找地契,我找找她哪些租约快要到期,让我哥哥提前租下来,你都不知道这些地多抢手。” 林昭看着巫山瑶消失的小镜子,感觉到那隐隐是一个小空间世界。 “这是让我自己多选些啊。”他随手拿起一张契约,看着上边的金额,轻哼一声,“想收买我……” 也不是不行。 第80章 货不对版 你说他有巫神之姿? 巫山瑶的契约品类繁多, 还按方国、地区、笔画进行了排名,十分好整理。 但这些暴露在外的契约似乎被人暴力翻找过,乱成一团不说,有些还被踩了两脚, 沾上了一些像是花瓣的爪印。 “山荼流主时常补贴学生, ”姬尧光一边找地契一边给林昭讲笑话,“加上她花钱向来没数, 一年有十二个月都穷困潦倒, 然后她就会悄悄‘误入’大巫瑶的仓库,借点什么东西出来。” “这位富婆姐姐的仓库是那么好误入的么?”林昭顿时心动, “那以后我与她关系好了,也能误入一下么,不是想借什么东西, 就是想开开眼界,看看巫国首富是什么样子。” “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地皮、材料、欠条,”姬尧光指尖随意划过一张契约,“我的仓库才是最大最豪华的,不但有无光海的税收, 每年所有新产的金贝都是我在收集搬运, 等回到巫国,我找父神要回来。” “嗯, 这是必须要回来, ”林昭温柔地帮老树擦了搽头上一点灰尘,“你们这些经济太不健康了,需要调整一下。” “那就拜托阿昭了……” 姒锦看着两人又腻歪在一起,悄悄翻了个白眼。 看看老树, 果然,妖墟瀚海就是害人,这小太阳虽然刚出壳,也不是什么好鸟了。 …… 在清理了自己的损失后,巫山瑶自镜子内踏出,眉带怒火,眼神如刀,一瞬间,图腾鸟飞快地钻到契约纸堆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好在,巫山瑶在看到林昭的瞬间,愠色瞬间化作温柔,唇角带笑,神情变得如春日般和煦:“尊贵的金乌大人啊,地契可找到了,需要我来帮助你吗?” 那带着夹子的声音,让图腾鸟头皮发麻,姬尧光微微皱眉,只有林昭微微一笑,拿起一张地契,道:“高贵美丽的巫瑶大人啊,我和尧光哥哥已经找到地契了,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一张啊。” 金乌大人也夹了夹嗓子,只是这声音像两个铁板在摩擦,听得身体柔弱的巫山瑶险些当场重生。 巫山瑶的微笑不变,语言温柔不再夹:“是么,我看看,对了,叫我阿瑶姐姐便可,不要那么见外。” 林昭当然也笑道:“给,那你叫我阿昭弟弟就好,小弟谢谢姐姐了。” 两人对视片刻,巫山瑶递出更改过名字的契约,林昭平静地接过,然后,两人便大谈起了太阳光和金乌声对变异的影响,逐一厘清了需求,确定了物种数量,老树能承担的范围和持续时间,以及出成果后的收益分配…… 至于那片青木林,不过是这个方法的感谢费而已。 林昭知道自己要进入巫国了,那就需要站稳脚跟,和这些个天巫打好关系,是必须的,而且那位老叔不知道好不好说话,天巫瑶位高权重,对巫神的了解肯定更多,不像老树,对巫神全是滤镜,一问起他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真那么能,能把自己从多子多福变得快成空巢老人? 他又不好在老树面前说老叔的坏话,否则不是显得他搅家了么? 唉,年轻的我,就要考虑拿捏一位巫神,生活真是不容易。 林昭一边想着重要的事情,一边认真地和巫山瑶定下有哪些重要的统计分析,报表该怎么写,在确定这些细节后,这一场兴致而起的实验便开始了。 巫山瑶招手唤来了数百个徒弟,让他们将死去的树木花草都重新换掉,而且这些物种的栽种密度提高了一百倍。 “导师,”为首的巫师是一名男性地巫,长得俊美柔弱,扛着锄头都不像农夫,反而有几分黛玉葬花的味道,他苦心劝阻道,“这样种植密度太大了,这些异植会相互绞杀的,到时损失巨大,重新收集也耗费时间……” 他身后的徒弟纷纷应是,只是他们好像都是弱不禁风经风的身形,但长得各有各的好看,怎么都不像种地的。 “不会的,”巫山瑶微微一笑,指了指姬尧光,“青帝大人在这里,他的青木之息可以让这些异植不死。” 那为首的巫师看了一眼姬尧光,更震惊了:“青、青帝大人,您怎么能这样浪费青木之息啊,您的身体怎么办?” 巫山瑶冷冷道:“废话什么呢,快干,不然今年的学程一个都别想过,统统给我重修!” 为首的巫师十分无奈,见劝阻无效,只能拖着瘦弱的身体,催动术法,开始将一株株封印的变异植物,以极快的速度种好。 这些巫师的图腾居然都是老鼠、螃蟹等的挖土行家,行家一出手,那种植速度更胜于插秧机,片刻之间,就已经全部完成,整个田地种地密不透风,林昭感觉自己站上去都不会下陷。 “好了。”巫山瑶热情地看着他们。 姬尧光点点头,细弱的气根扎入地下,开始连接各种正在相互掐架的植物,供应青木之息。 一时间,这些花草树木都开始拼命汲取这生命之息,顾不上和别的植物挣抢土地。 而林昭也准备好,姒锦一看,瞬间逃亡,而巫山瑶打发了徒弟们后,悠闲地坐在凉亭上:“开始吧。” 林昭非常满意,环视了一圈,特意找了中心位置,让老树立住,他坐到树枝上,开始歌唱:“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歌声响起的一瞬时,正在努力生长的异植们顿时僵住,而当第二个音节响起时,更是花叶纷纷剧烈抖动起来,仿佛得了帕金森一般,有些植物直接将根须从泥土里拔起来,开始逃亡。 巫山瑶的笑意不变,仿佛沉浸在这忧郁的歌声之中,尤其是在那“怕你离我而去,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响起时,几乎直插天空的高音嘹亮的撕开了星空,让整个巫神的阵法都开始退避,巫山瑶却岿然不动,好像这歌真的是活人能听的一样。 花草们一开始还挣扎,后来奄奄一息,再后来想要钻入土地…… 它们绝望地发现,刚刚吸收的力量太多,连想要枯萎都做不到。 姬尧光坐在阿昭身边,静静地聆听着,接受现实后,他发现,这听久了,其实这些歌,旋律与歌词好像都还不错…… 他看了一眼已经的没有气息的巫山瑶,又看了看,满意舒展歌喉的阿昭,垂下眼帘,善良地没有拆穿。 一曲完毕,林昭感觉神清气爽,准备找找还活着的花花草草们,让它们继续听,习惯这些歌声后,就能承载这些歌声的力量,开始它们使命征途…… 姬尧光正准备提醒巫山瑶该活过来了,却发现阿昭的衣服口袋里,好像伸出一条白色的根须,正扎入他的肌肤? 这东西是…… 他瞳孔紧缩,瞬间回忆起这口袋里,正放着赤黎光送给他们的源物之种! - 姒锦逃命一样飞出了那巫山瑶的禁区,在一座楼宇的屋檐上拿小翅膀擦了擦汗水。 太可怕了,差点没逃掉。 “胆小鬼,”一个微带磁性的声音在它耳边想起,像是有人在耳边用羽毛轻的撩,“你看人家巫山瑶,根本不带怕。” “又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时死上一死。”姒锦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再说了,你不是也跟出来了吗?” 赤黎光冷漠道:“我早就死了,又把源给了出去,现在就靠这身体的一点腐蚀活着,要是听上一会,就真变成一具尸体了。” 姒锦也明白这一点:“那帝君你自便。” 他可不想身边跟着这样的一个祖宗。 赤黎光幽幽道:“带我去见见那微生戊,我倒要看看,他们给我推荐的图腾主,是怎样一个人。” 听说是一个意志坚定、有巫神之姿的少年。 姒锦一听,顿时起了兴灾乐祸:“好啊,我这就带你去。” 反正只要图腾主不是他就好。 于是振翅去寻了微生戊,这位少年正在柏壤身边念叨:“这要去大山荼买房,钱还是短缺了些,大舅哥那里还能再敲一点吗?” 柏壤正抱着孩子:“恐怕不行,这几天我都没见到他。” 微生戊思考道:“那明天我把小妹小弟带着出门,那些刚刚来大青川的巫国贵族子弟,听两句好话就会给好多钱,你到时把他们打扮的好看些。” “啊,这不是乞讨吗?”柏壤忍不住擦了擦汗。 “怎么是乞讨呢,他们要是不给,我就打一拳在地上,给他们表演一下,他们一定会给。”微生戊认真道,“这是卖艺!” 柏壤听了:“有道理,就这么办,我去教小妹怎么装可怜!” 微生戊:“辛苦你了。” 屋檐上,姒锦看着面色阴沉的赤黎光,悄悄缩紧了翅膀。 第81章 你冷静一点 不要急啊,还有救的!…… 赤黎光冷笑一声, 身影刹那间便出现在那狭小的房间之中,不需要开口,她就像是黑暗中降临的猛兽,杀气四溢。 微生戊与家里四口瞬间面色大变, 他们眼底的惊惧难以掩饰。 不是, 这个传说中的煞星,喜欢暴打弟弟的赤黎光大姐, 怎么会突然跑到他们家里来了? 谁放出来的啊, 谁那么不讲公德?! 下一秒,赤黎光毫不客气地拎起微生戊, 少年本能地握紧拳头,可他的手心冰冷僵硬——这是他刚蓄力了两天,准备拿去卖艺赚钱的一拳啊, 哪里敢随便浪费这一拳? 而且,这个狠角色,打上去,估计也就是个抓痒的力度。 他心底忍不住叫喊:林昭老大!你在哪里?快来救救啊! 赤黎光微微眯眼,带着一丝鄙夷开口:“就你这样胆小如鼠、不思进取、欺负弱小的玩意,还妄想做我的图腾主?简直可笑!” 微生戊闻言大惊, 整个人都僵直了, 连连摆手,声嘶力竭:“图腾主?哪有这种事, 谁决定的, 经过我允许了么?帝君放心,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也绝不会当你的图腾主啊!我可以对天立誓,若有违背, 我、我这一辈子不能考职阶!”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祖宗是他这种穷鬼养得起的么,倒贴他也不能要啊! 他还年轻,前途无量,还不想早死呢。 赤黎光被他抗拒的态度激怒,双眼一寒,冷笑道:“你还看不上我?行啊,你不是想去卖艺吗?很好!我今天就带你出去,让你好好表演一番,保证你能赚到一套房子!” 话音刚落,微生戊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近,整个人如陷囹圄,动弹不得。 “救命啊!”微生戊大喊出声。 赤黎光冷笑着看着他挣扎:“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对了,当年她每次巡游方国,也会拿一些国主们,小露一手,表演后,所得也不菲,倒也不知手艺有没有退化。 说完,拎着少年出门了。 过程中,柏壤抱着小孩,捂着妹妹,带着三兄妹缩在角落里,全程当了过路人。 过了好久,小姑娘才心有余悸地问道:“柏哥哥,我阿哥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柏壤松了一口气,“他的命特别硬,我就没见过能在卷入我哥、氐国主、奇肱国主、赤黎光这些人物麻烦下还能好好活着的人。” 这点,连那个小太阳估计都比不了。 - 同一时间,林昭还在巫山瑶的园子里,引导第二批变异植物的生长,他低声哼着大鱼的调子,试图让植物们在歌声中吸收自己阳光而自信的力量。 但这些植物显然没有这种自觉,感觉不到自己这难得的机缘,一个个都在想尽办法枯萎死去,甚至相互绞杀帮助。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老树在,他在,这些植物想死? 太难了! 他继续高唱着曲调,但唱了一会,他忽然感觉到些许异样。 他扫视四周,老树那温柔微笑的身影不见了,而自己所倚靠的图腾树也发生了变化——原本是耀眼的金色枝叶,现在却变成了幽暗的黑金色,仿佛乌木与星辉交织的质感,透着冷冽的气息。 林昭警觉地停下了歌声,心生疑虑,他试探地喊了声:“尧光哥?你在哪里?” “我在。”低沉熟悉的嗓音响起,远方的花丛里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看起来是姬尧光,他的衣装、神情,都与老树别无二致。 但林昭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虽然对方的外表气质几乎与姬尧光一模一样,但他知道,那绝不可能是自己的老树哥——真正的姬尧光绝不会这么磨叽地走过来,每次见到他时,老树都用的闪现。 “装得可真不像啊。”林昭微微冷笑一声。 那“姬尧光”却微微一笑,温柔又带些神秘地说道:“小太阳,初次见面,你好啊。” 林昭没有心情迎合对方的礼貌:“你是谁,想干什么,别废话,能答应我就答应你。” 这人能在大青川,在巫神的阵法、在巫山瑶和老树的守备下进入他的意识——必然不可能真的把他带走,有这本事,还费劲打什么巫国啊,把高层一波端了不可以么? 他甚至已经想到是哪里出了问题:“赤黎光给我的种子,是你早就想给我的吧?” “好机智的小太阳,”那人神情柔和,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执着,“不要急,我只是藏在种子里的一缕意识,与你交流之后,便会消失,巫神的阵法中,是不允许腐蚀之力长存的。” 林昭点点头,他并不恐惧,如果老树发现不对,肯定会第一时间破坏他的肉身,把时间往前拔动。 “那,坐下聊吧。”他踢了踢身边的乌金木,“来点装备。” 那人忍不住微笑起来:“好。” 他指尖轻点,周围升起了桌椅茶具,还有提神用的云水膏。 “我叫罔象,是当年巫医流从巫国离开的流主,”他声音温柔,熟练地冲洗器具,“从妖墟瀚海,我就一直观注着你,直到前不久,才能确定,你就是那小太阳。” “原来是大师啊,”林昭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你是来找我合作坑那位巫神呢,还是来拉拢我投奔你们的?” “都不是,我是来与你讲个故事。” 那个名为罔象的人顶着姬尧光的长相和嗓音,缓缓道,“当年,大山荼并不只叫大山荼,而是叫罔荼山,那时,我和黑山荼一起,招集天下巫者,辩论将来方向。” “黑山荼的想法,是攻打外域,建立方国,将腐蚀驱逐,向黑暗之域争夺土地,直到夺回属于巫者的王国。” “我的想法与他想反,”罔象温柔道,“那时,巫国刚刚稳定不久,紫日与腐蚀隔断了我们与其它巫国的联系,巫神派出了最精锐的巫师,前去其它方国,寻找还未沦陷的同胞。” “我们走了好远好远,从第二方国,找到了第九方国,走了千万里的,打败了无数大凶,一百余名天巫,只有我与另外七个兄弟活着归来,举目所见,我们已经这黑暗之地唯一的火种。” “那时,我的想法改变了,我觉得,这样一点点地反复摩擦争夺,只是把无数的生灵放在血肉磨盘之中,永无止境,不是全数沦陷,便是在折磨中永存,”罔象轻声叹息道,“于是,我转向另外一个方向,与其逃离这腐蚀之地,不如尝试与之共存。如果能寻找出一种方法,缓解腐蚀的侵蚀的时间到老死的期限之后,那么,腐蚀就算存在,智慧依然存在,人们可以在腐化中生存、进化……” 他勾起一缕微笑:“如此,怎么不算是成功呢?” “我带着徒弟们付出了很多,许多的学子们甚至自我献祭,终于换来许多与腐蚀共存的办法。” 林昭突然打断道:“后边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你们用献祭别人的灵性来维持自己的存在,这样的办法,难道不是在壮大腐化的源头么,如果它越来越强大,你又怎么能确定,如今的献祭程度,就能支持到以后呢?” 罔象:“嗯,你这个问题,很有深度,但我们暂时触碰不到这么深奥的理论……” “不是触碰不到,而是你心里也拿不准吧,”林昭托着头,“你也不容易,扛着这么大的压力,支撑到现在,整天为了让别人接受你理念而想尽办法,但是,我觉得你方向错了。” 罔象顿时起了兴趣:“哦,愿闻高见。” “大山荼和巫山瑶甚至是巫神这些人,都不是不讲理的人,”林昭苦口婆心地道,“他们拒绝你这理念,说穿了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们不敢赌,毕竟责任在身啊,你想让他们接受,那就把这理念完善一下啊——就比如说,这源为什么一定要腐化这个世界,为什么不给人留下智慧,你哪怕是编,也应该给一个符合理论的模型,这样才能让他们主动接受啊,是吧?” 罔象轻叹一声:“说得容易,这些年我没有停止钻研,但这些年,也没有找到当年大变时的源头在哪里,只是知道一些细枝末节,比如咒海的存在,然后稍微利用一番,唯一发现的,就是献祭的越多,我们被腐化源头的奖励,便会越多。” “那就是它是有智力,我觉得你们需要加强沟通,没有沟通到位,肯定是你们问题!”林昭无奈地摇头,“那你们给我的种子,是准备害死我吗?” “那倒没有,只是会让你昏迷片刻……”罔象微笑道,“小太阳,看来你并不讨厌我的理论。” “能用的理论,就是好的,没有好坏之分,只有优劣,”林昭淡定道,“我有眼睛,有判断力,不会偏听偏信,你们能说服我,就是你们有道理!” 罔象的微笑终于不再虚假,而带上了真诚:“好啊,下次见面,不敢说做到,但我一定会进步。” “那,下次再见。”林昭点头。 罔象的身形缓缓消失,林昭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搞定了,他看向周围,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然后,他便看到自己身体正被老树抱在怀里,脖颈上紧紧地掐着他的一只手,赤黎光的咆哮在耳边响起:“姬尧光你发什么疯,你想杀了他吗?” “我在救他!”姬尧光声音坚定,“再晚,就来不及了 !” 林昭心中寒毛倒竖,不是,老树你冷静,要是重开存档点好远的—— 第82章 新功能 能给你更多帮助 时间稍微拨回一刻钟前, 在看到种子异变的一瞬,姬尧光的心猛然一紧。 他敏锐地察觉到,那颗种子根系悄无声息地扎入了阿昭的身体,仿佛一条无形的蛇, 连接着阿昭的心魂, 吸取着他的意识。几乎是在本能反应下,他迅速出手, 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将那根系吸干, 让它从阿昭的体内脱落。 然而,那种子的力量似乎与他同源, 抵抗着他的吸食,无论他如何集中巫力,根系依旧坚韧如初, 无一丝干枯的迹象,毫无反应的模样,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几乎同时,阿昭的歌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柔软依旧,但眼眸中已经失去神采。 “怎么回事?”正准备再死一次的巫山瑶察觉不对, 立刻上前观察, “这是什么种子,我未曾见过……” 她伸手触碰了一下, 巨大的腐蚀污染出山崩而出, 瞬间就把她再度杀死。 姬尧光没空理会她,心中的紧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凝聚心神,也试图冲入阿昭的意识深处。 然而, 进入识海,他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不由怔了一怔。 这不是阿昭的识海。 周围的漆黑空旷,无星无月,只有河水潺潺,无数的小花在河岸生长,微弱的光芒照亮着河滩,无数幽魂的星点在其中起落,仿佛星辰起伏于花草之中。 阿昭的识海,怎么会连接到这里? 感觉这里,怎么像是那传说中的咒海,那个众生意识之中,存在于梦境的未知之门? 听说这里的范围无垠广大,姬尧光神情越发凝重,那阿昭的意识会在什么地方? 就在他放开灵识寻找之迹,却突然感觉到一阵耀眼的光芒,抬头一看,天空之中,有一面圆环,像是太阳一般,正缓缓移动,无尽的光芒照耀着这幽暗荒芜之地。 那是一道很薄的圆环,中心有十条旋转的光芒,外层有十只飞鸟盘旋围绕的图案,仅仅是被照耀到,姬尧光感觉到了温暖与渴望,那是根植在灵魂中,生灵对阳光的渴望与欢喜。 但是,光环背面,刻着天干地支,十二元辰,但这道光环却并不是完整的,它有十一处断裂,每一个断裂处都有字迹,似乎都预示着不祥。 这样的一个破碎漂浮的圆环,在这黑暗的河水上,意味着什么? 姬尧光记下这些信息,现在的关键,还是要找到阿昭的意识,将他从种子的困锁中救出。 他来到那圆环处,下方正是第六个断裂,这里的凹陷,一个像是种子的东西,正卡在这里,根须扎入其中…… 难道这就是那种子的本体? 因着和林昭共享外挂,姬尧光果断捏住那根须,用力一掐。 根须瞬间断裂,几乎同时,他的左眼一痛。 原本已经被净化的瞳珠带着自主意识飞出,美丽的眼球眼波流转,无声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投入那圆环之中。 那一刻,整个圆环剧烈动荡,种子出长出根须和小苗,缠绕着眼球,生长成一颗带着眼球神奇的植物,最后,眼球与一部分根茎变成了圆环上的雕印,而原本刻印处的断裂,似乎也因此被补全,断裂的点减少,变成了十处。 那种子还在挣扎,像是与这圆环抗争,想要挣扎出来。 姬尧光还来不及反应,脑中突然就多了一刹的影像。 那是那在环境中见过的巫神,对方在虚空里凝视着他:“告诉司宇,我们弄错了敌人,我去过咒海,当年所有的星辰之子都已经被我们杀死,没有遗漏,世界之毒被封印在地底,成为燃料的计划没有错,不能更改,一旦更改,会带来真正的灾难。杀死我人,是我们同伴,记得让司宇找出他。” 对方传来的信息简单而直接,姬尧光收到时,心神巨震,虽然除了最后一句,都已经是过期的消息:“阿昭在哪里?” 但对面并没有回答他。 若是平时,这最后一句,足够震撼到他了。巫神,是哪位巫神? 但现在,等会再说吧,阿昭呢,阿昭恢复了吗? 就在这时,那光环光芒大作,以姬尧光的实力位格,在这光环之下,也依然觉得无法喘息,瞬间被从这河岸边震了出去,回到自己身体。 他抬起头,发现就在这片刻功夫,赤黎光、巫山瑶、还有不知所措的微生戊,都围绕在他们身边,检查着阿昭的身体。 赤黎光刚刚带着微生戊准备出门卖艺,就感觉到这里出事了,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迅速赶来支援。一群人手掐捏诀,注入巫力,试图以各种方法去解救阿昭。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施展的巫力如同水流入沙土,无济于事,眼看着阿昭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 “这还有救吗?”赤黎光认真道,“要不用图腾法吧,当了图腾就可以轻易进入双方的识海,想躲都躲不了。” 复苏的巫山瑶提出:“要不然,解剖检查一下,或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她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异常清晰,眼神里带着希望的光芒。 然而,姬尧光果断拒绝她们的好意,心中怒火中烧,也不知对谁:“我绝不可能让阿昭被腐蚀!更不可能让他被奴役,如果救不了他,那就结束他的痛苦。” 赤黎光大怒:“你这还要挟上瘾了是不是,你救不了别人就一定救不了吗?巫山瑶,立刻打开真门,去巫国,找老头子!” 巫山瑶神情纠结,不按规定的时间打开真门,巫国的结界会受动荡,到时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大凶跑去巫国,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但是,这是太阳啊,和他相比,死多少人,似乎也不重要了! “好!”她拿出那面镜子,“我这就……” “不必了。”姬尧光当然不能允许巫山瑶如此做,他和阿昭可以逆行时光,但若是阿昭神魂出了问题,回到最初的他,还会是那个他吗? 这种结果,他赌不起。 他看着阿昭无神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是他的错,没有保护好阿昭,是他太大意,居然把这些腐蚀之物给阿昭保管。 他太自大了,总觉得在自己面前,阿昭不会有事。 “阿昭,我们,重新来过吧。” 他将手放在阿昭脖颈上,用力缓缓收紧。 “你疯了!来真的!”赤黎光和巫山瑶顿时脸色大变,赤黎光更是尖叫着道,“放下他!” 她瞬间发动攻击,双方立刻陷入激烈的斗争,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气息,火花四溅。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林昭的眼珠转动,意识回归,他先是被吓一大跳,然后感觉着老树那越来越紧,却始终差一份力的手,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拍姬尧光的手,一瞬间唤回了众人的注意。 大家的欢欣鼓舞之情在这一刻充盈而出,姬尧光也瞬间放下了掐着他脖子的手,眼睛里全是委屈,几乎瞬间,眼眶就水润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喉头像是被锁住了。 还好,还好,阿昭没事了。 然而,林昭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安慰他,他感受到那颗种子的根系已经深深扎入他的腹部,巨大的腐蚀力量迅速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仿佛一把无形的刀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撕扯。 于是,在众人欣喜的眼光里,他旁若无人地伸头亲了亲老树,腰上扎根的种子似乎都怔了怔。 下一秒,他化身成一只金色小鸟,飞到空中,太阳的光芒如洪流般倾泻而下,与那根系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抗衡。 巨大尖锐的鸣叫在空气中炸响,田地的植物再次遭受重击,但这次在腐烂气息的笼罩下,它们变异得更加凶猛,叶片扭曲,根系疯狂生长。 不过,太阳光又及时驱逐了这些腐化,植物们感受着太阳的照耀,瞬间抖了起来,像是干旱了无数年吸食到的甘霖,用力伸展枝叶,吸收着每一分阳光,仿佛在回应着林昭的力量。 于是,林昭化身金乌后,阳光的辉映与黑暗的腐蚀在空中展开拉锯,天空时明时暗,植物们因无所适应而痛苦扭曲,似乎在挣扎求生。 这种来自世间本源的争夺,强度完全不是刚刚的声音可以比拟的,无数花草直接枯萎变成种子,但无论它们剩下的是种子、根叶还是新芽,都在这剧烈的拉扯中刹那芳华,生长陨灭。 但生命的力量是无穷的,它们已经有一两颗种子,开始渐渐适应这种比三体还恐怖的环境。 同时,林昭感受到那本源中恐怖的力量,心中一阵惊惧。他不顾身体的极限,拼命吸收着周围的生命力,试图与之对抗。然而,他渐渐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办法,似乎非得回档不可,他的身体不断被腐蚀的力量侵蚀,痛苦逐渐加深,吸收后只会导致他体内的力量爆炸。 完蛋,有点麻烦,难道真要重开了。 他忍不住看向自己那个好久都没看的面板,难道我又要被那垃圾系统嘲讽。 不过,在看了一眼,他的眼眸骤然一亮。 上方的提示依旧简单,模拟器评价也停留在上一次结算时。 血脉:金乌之血。 巫魂:驳、金乌正魂。 评价:你经历了一场精彩的冒险,并用自己聪明才智毁灭一个小小的国度,未来可期! 奖励:1000模拟点,金乌之身(略)、巡天:短暂使用金乌真身,以阳光驱逐普照之地所有不详,稳定秩序。 而在那熟悉的面板最下方,豁然多出一个提示:检测到多余能量,是否升级本系统,开启新功能,给你不一样的体验? 是/否。 林昭心中大喜,这tm还用问吗,当然给我选是了! 第83章 各有打算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 林昭选择系统升级的瞬间, 一片耀眼的光芒将他包围。 他抬眸,周围已经幻化成一片黑暗的空间,一个神秘的圆环将他包围,环绕四周的光芒炽烈到让他看不清任何细节, 唯有面板依然清晰。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咔嚓”声, 似乎有一枚种子在旁边破壳、发芽、又被碾碎,如此往复, 他体内原本剧烈的腐蚀之力也随之缓和下来, 不再如海啸般冲击着他的身心,而是变得可以逐步吸收。 面板下方的进度条逐渐推进, 林昭屏息以待。 就在进度条结束的一刻,他看到面板上一道光影浮现,原本的评价消失, 变成了新的评价。 血脉:金乌之血。 巫魂:驳、金乌正魂。 评价:你又获得了一枚本源,虽然耗费了很多时间,但值得嘉奖。 奖励:日饵(终结技,不是深仇大恨不要用它),火种(你的羽毛很漂亮),点燃(烧吧,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点燃的, 连黑暗也不例外),爆发(在使用前请慎重考虑, 毕竟重来一次很累)。 林昭搓搓手, 正想研究一下这些技能,就见下边新增了一个选项:“存档点”。 哟呵! 他兴奋地打开点开选项,映入眼帘的是三个栏位,其中一个栏位亮起, 显示他在氐国的蛋壳里与老树贴贴的场景。 他搓搓手,忍住忍住,虽然很想回去看看老树当时纯情的模样,但是太远了重打好麻烦的。 看第二第三栏位是空着的,林昭满心欢喜,毫不犹豫地点击“存档”。 下一刻,第二个存档栏也亮了起来,显示的却是一只浑身燃烧的小乌鸦在火中挣扎的画面。林昭微微一愣,隐约觉得不妙,但决定过一天再去覆盖,到时再做调整。 退出界面,周围景色一阵变幻,他重返现实,发现自己依旧是乌鸦形态,且身体燃烧得愈加明亮,身形似乎更大了些,脖颈上也新添了层层细密的羽毛。 火焰焚烧间,他感觉到体内力量翻涌不已,这次的升级带来了明显的增益。林昭难掩喜悦之情,飞速恢复人形,准备安慰那自家委屈的老树。 然而抬头一看,地上赫然落下三片燃烧着火光的羽毛。 林昭一时心疼得说不出话,喃喃自语:“这可真亏大了……” 这存档虽然爽快,但…… “我的羽毛啊!”他蹲下身子,细细打量那三片落在地上的羽毛。每片羽毛的边缘都被燃烧的火焰灼得微微卷曲,细密的金色光芒透过羽毛的脉络渗出,在光线下微微闪烁,仿佛它们不甘于被遗弃。 他伸手把羽毛捡起来,触碰到那燃烧的羽毛时,一阵微弱的炽热感从指尖传来,与在地球上晒到大太阳的感觉无异,但在这个世界,阳光又是如此的珍贵。 “可惜啊……”林昭感慨,仿佛听到了体内金乌本源在叹息,他的每片羽毛中都蕴藏着精纯的阳炎之力,能够以腐蚀之力为柴薪,由羽毛诞生的火焰,加入足够的腐化之物,便能成为一个燃烧的小太阳,照耀一地,不需要什么地气种子这种麻烦的东西。 林昭甚至可以脑补将来他一脸郑重地将羽毛递给氐国主,来一句:“传火吗?英雄!” 啧,氐国主肯定不会说不传。 这应该就是那个羽毛的技能“火种”。 过分,怎么可以让人家的羽毛来干这事?他才几根毛啊! 捡上羽毛,他缓缓站起身,闭上眼眸,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动——他不仅能更清晰地掌控体内的火焰,甚至感觉到那火焰仿佛多了几分韧性,它们连贯地、炙热,等待着爆发时,冲出数十万里的恐怖羽流,再回到体内。 升级后,体内的阳炎力量更为精粹,仿佛每一丝力量都经过了千锤百炼,体表环绕的那层火焰也不再是普通的灼热,而是更加锐利,带着一股神圣而古老的气息。 这应就是那个叫“日饵”的大招了,“点燃”和“爆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前者火焰加温,后者,是把所有力量压缩成一点然后爆发出去,像星辰裂变一样。 “虽然亏了几片羽毛,但收获还是值了!”林昭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着。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肩膀,感到力量流淌时的饱满感,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油然而生。 他环顾四周,已经回到了那田亩之中,异种植物园里剩下的一些花花草草在他的炙热气息下似乎畏惧地缩成一团,微微颤动着,那些依旧扭曲的枝叶在阳炎下显得格外不安,仿佛害怕被这一抹光芒驱散。 姬尧光一直在他身边,看他感受完了力量,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那腐化之源解决了吗,还会再攻击你么?” 林昭自信道:“这点小麻烦,能怎么难住哥?放心啦,我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 说着,他搂住老树的脖子,上去啃了一口。 姬尧光顿时微微红了脸:“阿昭的本事,当然是天下无人可比的……” 赤黎光顿时露出嫌弃之色:“姬尧光你是不是人啊,小太阳是大家,巫国上下都需要他,你怎么能诱骗人家一个小崽儿,我鄙视你。” 巫山瑶却是目光炙热地看着林昭手里几片羽毛:“阿昭弟弟,你和老树真的是天生一对,我一眼就看出这种天定的缘分,来,不要理那个赤黎光,咱们继续说说这种植园的事情。” 微生戊见他们刚刚还打打杀杀,现在又一团和气,瞬间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虚伪了。 他也懒得再待在这里,这些个大象打架,他一个花花草草太危险了。 不过,还是有事情需要解决的。 “林昭兄弟啊,”微生戊上前一步,真诚道,“你赤黎光大人当我图腾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与赤黎光大人实在是性情不和,实在辜负您的好意了。” 林昭轻咳一声:“这,只有你身上的本源之心,才能负担赤黎光大人的力量啊,否则,她当别人的图腾,那图腾主就得天天死,天天换了,你就不能发发善心嘛……” 活图腾是用自己的力量,同时将一部分力量反馈给图腾主,死去的图腾更类似于机器,想使用巨大的力量,就得烧油,也就是用图腾主的力量。 赤黎光这种死了又没完全死的图腾,说她会珍惜图腾主的力量,谁信啊? 微生戊没想到天降大锅能落自己头上,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这源之心可以不要,金乌大人帮我拿走吧,送给赤黎光大人也行。” “这可不行啊,”林昭无奈道,“这心就认准你了,行了行了,这事等回巫国,让巫神定夺,好不好?” 微生戊果断拒绝:“我不要!你们这些人,哪个听过巫神定夺?我就要你把她收回去!” 这话说的。 包括巫山瑶,都莫名有些心虚,本来准备好好给微生戊一点颜色的赤黎光,也忍不住摸了摸脸皮:“唉,这么一说,我们好像都不怎么听老头的使唤,都欺负他脾气好,哎,老头真可怜!” 姬尧光本来想反驳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最贴心,但想到自家现在的情况,抱着阿昭贴了贴,心虚不说话。 林昭看着一脸要么她走要么我死的微生戊,苦口婆心道:“你看这样好不好,平时赤黎光到你这充个电、咳,就是补充一下力量,然后十天半月都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每次补充,我给你发年薪,如何?毕竟你去大山荼,还带那么多弟弟妹妹,家里又是好多亲戚,花钱的地方多了,总不能每次都找柏壤要钱吧?” 这个,如果只是十天半月见一面,当她不存在,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他轻咳一声:“年薪多少啊?” 林昭思考了一下,正想问老树可以拿多少钱,就见赤黎光轻嗤了一声:“小太阳,不用麻烦你了,有你的羽毛已经算帮我救命了。巫山瑶,给我一个大凶之魂,他总是要定图腾的,我就不信他拿了这个,还敢问我要钱。” 微生戊顿时大喜,激动得手都抖了:“大凶之魂,真的么,我真的可以么?” 那可是大凶级的图腾啊,像氐国主的巴蛇,奇肱国主的傀儡天,若是能给这种图腾,这位帝君就是真正的祖宗,别说十天半月,每天给祖宗补上贡品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的好吧! 巫山瑶怔了怔,看他,又看她:“这当然没有问题,问题是,帝君啊,你的钱呢?” 你都死了一千多年了啊,以前给你付钱的奇肱天羽也穷困潦倒了啊。 “先给我,”赤黎光不耐烦地道,“等回到巫国,我去挖我的坟,把里边的东西补给你。” 巫山瑶正要拒绝,突然想到赤黎光说有一片小太阳的羽毛,顿时微微一笑:“好,那我们来签个契约,到时你若给不了,该用什么来抵押……” 于是,三人很快一起商量。 林昭看他们忙了起来,便拉老树到一边,细细地讲起了这次他又升级了,有新本领了。 姬尧光则把自己在黑暗中看到的圆环告诉他。 “这世界真的是处处是陷阱,”林昭贴在他怀里,“真是太可怕了。” “我现在力量还没恢复,没能保护好你,还好阿昭你自己能护住自己,你不会怪我吧,”姬尧光捏着他手,贴在心上,“等我拿回根系,他们就都不能再欺负你了。” “嗯,我也可以保护你啊。”林昭温柔道,“尧光哥哥最好了。” 第84章 见或不见 都在那里 突发情况暂时平息, 但姬尧光仍有些不放心,便请巫山瑶检查一下,确保没有任何隐患。 巫山瑶十分欣喜,甚至想直接把林昭的身体打开检查, 但她忍住了。 作为一个从底层打拼出来的天巫, 她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便只是用巫力进行探查。然而, 当她的意识试图进入林昭的识海时, 却撞见一个耀眼光环,还没来得及细看, 便被一股恐怖的羽流淹没,顷刻之间被狠狠地弹出,甚至浪费了一条命, 七窍流血,死得十分难看。 巫山瑶复生后,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林昭,带着几分无奈地道:“他的识海中似乎有一道非常厉害的光环,那光环在察觉到外来意识时直接进行猛烈反击,显然防御力极强。他身体看起来毫无问题, 甚至可以说是养得很好——不过, 作为一只刚刚出壳没多久的金乌,长得这么快, 有点儿不健康啊。” 赤黎光在旁听得直翻白眼, 不屑地说道:“世界都快完蛋了,你还在担心他长得太快不健康?” 姬尧光柔声反驳:“阿昭的健康至关重要。多加关心没错啊!” “好了,差不多,看看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吧。”林昭转移话题。 好吧, 众人对视一眼,终于想起,今天的任务好像是为了这些花花草草来着。 目光移动,观看附近被波及的种植园,园子里满目疮痍,尤其是最近的一百余米的植物,已经完全碳化成钻石的模样,十分美丽,一千米之内,则是处于半碳化的状态,但令人意外的是,千米之外的许多植物展现出极强的求生欲,在刚刚那股光明与黑暗的力量夹击下不仅没有枯萎,反而产生了种种变异。 巫山瑶兴奋地从泥土中挖出一百多个变异种子,这些种子各具特性,都在方才那场力量对决中脱胎换骨。 她暗自感叹这些植物的顽强生命力,立刻将每一颗种子小心收好,准备日后进行详细的筛选和培育。 “看来我也有得忙了。不知能找出多少新种子,”巫山瑶捧着变异种子,眼中带着期待,对林昭说道,“小太阳,这次辛苦你了,报酬我给你准备好了,你自己去街上逛逛,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动身,前往巫国。” 林昭看着她手中的种子,点了点头,踌躇了一下,还是不舍地从手中的羽毛里选出最小的一根,丢在地上,同时,从微生戊的身上抽出一股腐蚀,点燃那根羽毛。 瞬间,火焰冲天而起,煌煌火焰燃烧,带来了让人惊叹的光与热。 巫山瑶整个人都激动了,她抓住林昭的胳膊,急切道:“小太阳,这是阳光,对不对,是真正的阳光,对不对?” “是的,”林昭微笑道,“植物需要太阳,这个羽毛便是火种,腐化物是它的燃料,但是你小心,别加太多,它有承受极限的,加得太多会熄灭。” “放心,”巫山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惊喜得太过,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好像买不起。” 林昭微微一笑:“送你的。” 他伸手,给了巫山瑶一个拥抱:“你找出红茱很好吃,那些给普通人的烫菜,也很好吃。” 那一瞬间,总是笑意盈盈的温婉女子,突然间眼睛有些睁不开了。 - 巫山瑶的友谊十分珍贵,珍贵到巫山瑶大方地给了他一枚徽记。 “这是我的巫徽,以后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在我仓库拿,狗荼纠缠我那么多年,我都没有给的。”巫山瑶甚至准备让他来当巫山流派之主,被林昭婉拒了。 东西倒没什么好准备的,巫山瑶帮着准备的单子长到林昭看一眼就头皮发麻。 次日,前往巫国的旅程开始,在大青川的最东端,便是通往那片神秘领域的入口,是传说中的“真门”。 林昭跟随大青川的队伍来到真门前,整个场景让他有些惊叹。 所谓的“真门”并非一扇普通的门户,而是一个深邃扭曲的空间,中心形成了一道深蓝色的时空隧道,缓缓旋转,仿佛要吞噬一切。两侧悬浮着巨大的浮空平台,彼此相对,如同两个不可动摇的阵地。 右边的平台上堆满了方国精心挑选的物资:晶莹剔透的矿石散发着冷光、笼中封印的灵兽散发出威慑的气息、凶魂被黑木锁住,脸上扭曲的神情昭示着它们的痛苦。这些是方国生产、捕猎、驯服的精华,是方国的献礼。 左边的平台则空无一物,只待巫国的馈赠到来。这两平台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截然分开了两个世界。 林昭的目光被这扭曲的空间深深吸引,他上次见过如此庞大的能量场,还是那恐怖的巨手。 右侧的物资即将送出,但按照流程,必须等到巫国的物资先送到左边平台上。真门入口处有一排巫师正严阵以待,他们身着深色的长袍,双手持符,双眼盯着平台。他们像是守护者,也是裁判,记录并校对每一项物资,以确保两国的公平交换。 忽然,真门中微微震动,一丝浓郁的地气从隧道口渗出,带着巫国特有的土腥味和古老的力量。紧接着,从真门中依次走出一排巫国的使者,他们身披暗色铠甲,衣服上绣有复杂的符文。每个人都散发出冷冽的威压,眼神如冰,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目光锐利、动作果断,显然是常年征战的强者,每走一步,周围的气场似乎都会变得更冷几分。 使者们的身后紧跟着庞大的物资:大箱大箱的地气结晶、数量可观的粮食、封印的魔兽、药材,甚至还有多名巫国的战士。他们许多人脸上带着伤疤,但目光坚定,如同一座座巍然不动的雕像。 大青川巫师们立刻上前,开始详细记录每一项物资,并确认每位强者的身份和地位,确保无误。林昭注意到,在这些物资之中还有一些奇异的种子和药材,带着独特的能量波动,似乎是巫国特有的宝物,只有尧光的图腾才能孕育出来。 交接过程井然有序,但双方的气氛却显得冰冷严肃。大青川的巫师们一一对照清点物资,而巫国的使者则冷静等待,眼中却透出一丝隐隐的警惕。这种警惕似乎早已成为他们的本能,仿佛在警惕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 随着巫国的物资和人员逐渐填满左边的平台,方国的物资也开始缓缓移入隧道。林昭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既敬畏又有一丝怅然。 巫国的存在之所以如此,正是为了维持巫国与方国之间的平衡,而这一切背后承载的,是无数战士和无数物资的生死交换。 他觉得,巫国更像是一座无情的加工厂,所有的资源都像齿轮一样被一一投入这个巨大的机器中,被提炼、转化,最终输送到战场,以维持人类生存的希望。 右边平台的货物逐渐运送完毕,接下来进入真门的,是来自各个方国的巫徒们。这群人带着忐忑和期待,排列整齐地等候在隧道口,每个人身上都带有属于自己方国的独特徽记,标示出他们的身份和修炼背景。林昭略微估算,东部六国的巫徒加起来也只有两千人左右。相比方国们那数以亿计的人口,这种被选入巫国的几率几乎不亚于前世“清北”的难度。 在人群中,微生戊牵着弟弟妹妹,目光狐疑地看向身旁的柏壤。他压低声音,不解地问:“你确定你能去巫国?” 柏壤一脸无辜的表情:“为什么不能去?巫国也有源鬼的势力啊。再说了,我用的是特殊签。” 说着,他从衣襟内掏出一枚古老的徽记,准备递给微生戊。然而,就在他伸手之际,徽记被另一只修长的手迅速取走。 赤黎光盯着徽记看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目光审视地看向柏壤:“你居然是崇善源流的?” 微生戊好奇地问:“崇善源流是什么?” 赤黎光轻轻一笑,目光带着一丝玩味:“崇善源流啊,故事可长了。当年,巫医一流因种种原因成为源鬼离开了巫国,但也发生了分裂。有一部分巫医流的后裔想要回归巫国,便长期潜伏在外,带回了许多巫国急需的资源与情报,祈求得到原谅。巫神最终赦免了这群人,他们从此被称为崇善源流,拥有重新踏入巫国的权利。不过,崇善源流在历史上始终与源鬼一派水火不容,几乎是‘死敌’。” 在说到“死敌”时,赤黎光刻意加重了语气,眼神闪烁着某种意味深长的光芒。 柏壤耸了耸肩,微笑道:“没错,崇善源流对我不错的。就算我去了巫国,见到他们也会请我吃饭的嘛。而且,我的战力一般,去不了什么重要的地方,没什么可担心的。” 微生戊盯着他,神情有些复杂:“你这么能耐,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柏壤淡然一笑,带着几分调侃:“因为你人好啊。我就喜欢看你怼我哥的样子,特别有意思。跟着你,日子一定会很精彩的。” 微生戊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开心就好。” 林昭倒是好奇地接过了那个徽记,看了一眼,那是一个镂空的眼球徽记,便又还给了柏壤。 终于,要进入巫国了! 林昭有点紧张,想到前几次巫神特快专列的体验,有一种见公婆的忐忑。 这次老叔会给什么交通状况呢? 商务、二等,还是无座? 好期待啊! 第85章 好啊,一定 一定会请你的 穿过空间通道的感觉。 很平稳, 没有旋转,没有加速,林昭甚至哇哦了一声。 “老树你看,那里有星云啊, 好壮观。” 通道外, 一片辽阔的星空映入眼帘,宛如一幅古老的星河画卷。层层星云与尘浪交织, 星辰光辉在云间翻腾, 无垠宇宙,浩瀚宏伟。方国的天空始终被黑暗天幕笼罩, 没有星月相伴,而此刻的通道里竟然可以仰望星云,那种开阔与壮丽, 让他想冲进去滚一滚。 姬尧光倒是很淡定,小声地道:“那星星看着很近,但实际上非常远,想摄取过来的时间太久了。” “那倒是,”林昭点头,“恒星一般有四光年的距离, 才能保持不被彼此的引力吸得相撞。” “倒也不是……”姬尧光笑了笑, “听父神提起过,他们远征星海时, 已经把附近星域的数百颗星辰都摘光了, 剩下都太遥远,准备在将十二司辰演化新的天宇,从而分开做为新的远征之基。可惜那时大灾降临。” “这……”林昭忍不住问道,“开什么玩笑啊, 数百颗星辰,哪怕是最小的恒星也恐怖极了,都摘来做什么了,有那么大的地方放么?” “可能我们知道的星辰不是一种东西吧,”姬尧光无奈道:“这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听说,当时是连着星辰之子们一起阵压的,星辰之力是演化诸天必须之物。当时我们第一巫国没怎么参与,父神并不支持巫国这样扩张,连着十二巫神的集会都不怎么去,大灾降临之时,父神正在巫国之中,混乱里,他撕下了巫国的都城,放到虚空之中,这才保住了如今巫国的土地。” 这也是巫国的来历。 林昭点点头,在他耳边道:“我有一种预感,大灾是那些巫神搞出来的乱子。” 姬尧光微微点头:“其实父神也这么觉得,但他不许我们说这事,他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你别和他计较……” 林昭点头,但又忧虑道:“老叔辛苦了,我这么空手去见老叔不好吧,要不要带点什么礼物啊?” 姬尧光摇头:“他什么礼物也用不了,再说了……” 他沉默了一下,轻描淡写道:“要不是他把我的东西都拿走了,我也不至于空手跟在你身边啊,是你救了我,要送礼物,也该是他送给你。” 林昭觉得这好像有道理,但又好像哪里没有道理。 不过,不纠结,他拉着老树的手:“你说的对!”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星空不好看吗?这些景色换成穿越前,得是哈勃那种望远镜费上十天半月才能照出来,如今可以近距离观看,要什么自行车。 经过了近半小时的星空观影后,他骤然穿过一层泡沫样的屏障,掉落到一处水晶平台上。 平台悬浮在一个半露天的巨大建筑中,晶莹剔透的廊道和阶梯缓缓延展,像流水般浮动。头顶仿佛半透明的穹顶,太阳光洒在平台上,显得柔和而温暖。建筑四面都有类似的泡沫屏障,分隔着不同的平台区域,似乎都通往各个不同的方国。 平台上有一群衣着整齐的巫师们,神情平静,手持骨板,认真记录着什么。相比方国的妖墟和残酷生存环境,巫国仿佛另一个世界,这里秩序井然,甚至多了几分宁静与慵懒。 自穿越以来,林昭呆的地方不是妖墟瀚海,就是各地方国,生活压抑,朝不保夕。 而巫国,完全不同。 来到巫国时,仅仅是降落在通道右侧一处普通的平台,便能感觉到这里人秩序和平静,甚至还有……慵懒。他们不为生活忧愁,但是…… “老树?老树!”林昭没有办法去关注这些事了,因为老树居然没和他一起掉出来。 他有些慌张,准备再冲进那通道里,把姬尧光捞出来。 突然间,旁边传来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他刚刚被巫神唤去了,让我转告你,他很快就回来,不必担心。” 林昭回头,便见空无一人的平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他长得很好看,有一颗水晶生长在眉心,眉眼并不深邃,漆黑的长发垂落在地,却让人莫名觉得温柔,只是站在那时,便让人觉得周围都变得静谧安宁,不想大声说话了。 “啊,多谢。”林昭顿时有些焦虑,“老叔不会听到他乱说话了吧,我该去哪里等他?” “不用担心,”那人微微一笑,“先去行宫吧,休息一会,吃些茶水,他便回来了。” “这……”林昭其实想说你们得快点把老树还给我不然我要闹了,但看着那青年善意的目光,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也对,到了巫国应该表现一下,而且在巫神地盘上,怎么能不顺着那位老叔的意思呢? 于是他点头:“那便麻烦大人了,我叫昭,不知您怎么称呼啊?” 青年微微一笑,好看的眉眼带着一点调侃:“叫我叔叔便可。走吧,不要在这停留太久,后边的人还要过来呢。” 林昭应了一声,和青年一起跳下了那平台,落到一处长廊上。 就在他们离开平台的下一秒。 微生戊他们几乎是脸着地地砸在平台上,一时间,哀嚎四起。 “太难了,这通道怎么那么转的!”微生戊身上砸了好几个人,爬都爬不起来。 “免费通道是这样的。”柏壤倒觉得新奇,“但是放心,不会死人。” …… “这里是巫国的中央天关,不能使用巫力。”那青年带着林昭游览着巫国,“感觉到太阳的光了吗?” 林昭伸着双手,感觉着光与热,却又有些困惑:“这光源怎么感觉有点散呢?” 青年手中出一团幻影,里边是许许多多,大小不同,正在燃烧的羽毛。 林昭顿时头皮发麻:“这是剥了多少只金乌的羽毛啊。” “这是当年它落下的羽毛,”青年轻笑道,“你若喜欢,拿去披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昭顿时有点心动,但他克制住了:“还是要自己羽毛,披别的鸟的毛算什么事,再说了,我披了,也得去天上转啊 ,还是算了算了。” 正说着,林昭停住了脚步。 他们已经走出了那座建筑的范围。 目之所及,是一片净土。 他看到了蓝天白云,金黄的庄稼田,田坎上还带着青绿的野草,微风吹拂,树木的落叶响动着滚落,丘陵间间作的其它庄稼,再看着于田间收割劳作的农人,一时间,恍惚回到自己穿越前正准备回去的老家。 蹦蹦跳跳的小孩在阳光下打滚,唱着不知名的歌。 一群羽人从天上飞过,犹如闪电,腰间还挂着好几个包裹。 一条的鲲鱼慢悠悠地翱翔在白云之间,发出幽远的鲸鸣,它的身边还有几只小鲲,正挂着十几个车厢,焦虑的鸣声仿佛在说母亲慢点。 “这就是巫国啊……”林昭忍不住惊叹。 “是啊,听说尧光是在瀚海里找到你,”那位叔叔温柔道,“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啦,”林昭有点脸红,“一开始有点害怕,但是后来遇到老树、尧光哥哥,他还是很能安慰人的。” “是么,他以前都是要别人照顾,”那位叔叔轻笑道,“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性子执着,和他们兄弟一样,不怎么听话。” “树都是会长大的,”林昭随意道,“我就喜欢他有点小心机的样子,方国到处都是人才,但我觉得老、尧光哥最好了,其它,哪怕完美如氐国主,也有点霸道,只有老树,明明那么强,还那么温柔。” 那位叔叔微笑道:“这并不让人意外,知道你的身份,无论哪位国主,都会很温柔知礼的,无论他们原本有多霸道。” “不一样的,”林昭回想起初遇的时候,不自觉地嘿笑了两声,“他当时进城墙,都找了好久的钱币,带着我爬了墙洞,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就算那么强大,他都没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处理这个小麻烦。” “他会想办法赚钱,会认真地倾听别人的需要。”林昭认真道,“拥有力量后自傲、自信的人处处可见,但能自律的,却太少了。” 所以,老树值得被他拿捏! “这倒是他少有的优点,”那青年幽幽道,“以前还算乖巧懂事,这几日他狂言甚多,我还以为他是真长反骨了呢。” “哪有,尧光哥哥就嘴上说说,”林昭立刻给他说好话,“他其实最挂念父神了,每次说起父神,都说他有多无所不能,他还很愧疚,给父亲添了那么多麻烦,我和他说好多次,一定会陪他回去好好和父神道歉。” “你真会说话。”青年和他站在一起,凝视着远方巫国,“尧光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啊。” “这是当然的。”林昭微微抬起下巴,“和我在一起,他还敢不开心?” “他以前并不快乐,”青年怅然道,“巫神之子,责任重大,又被腐化之源纠缠,下场多不得好死,他以前总是担心的。” “以后,我会保护他的!”林昭拍胸保证。 那青年看他小小的可爱模样,微笑不自觉加深:“年轻人,真好,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就把这个拿着吧。” 他伸出手,修长指尖夹着一枚水晶。 “谢谢叔叔。”林昭小心地把那水晶放到手心,发现里边居然是一条人参样的东西,好多须须都很完整,“这个,是用来炖汤的么?” 那青年的笑意更深:“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炖汤那日,倒可请我来喝一碗。” 林昭本能道:“好啊,一定。” 第86章 你在说什么 喜欢的事情 通往中央天关的大道, 宽阔平坦,路上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拖着沉重的货品,奔驰在快车道上。 天空似乎也有隐隐的道路,无论是羽国人还是鲲鱼, 都按着固定线路上下。 街道上, 无论男女,人们都穿着十分特别的衣物, 材料从皮甲到贝壳应该有尽有, 完全不在意方便和简洁,怎么特别怎么来, 林昭仿佛又回到他去大型漫展现场,属于是随便逮一个都可以合影留念的地步。 林昭就看到一名不穿衣物,被十余条黑蛇盘绕遮挡的女子, 一条挂在脖颈上遮住胸口,剩下九条半身盘绕贴着肚腹,一半像裙摆一样垂着尾巴,十二分惹眼。 “中央天关,除了一些服役者,很多都是巫师, ”那年轻叔叔道, “还年轻,生活的重量, 还没有压倒他们。” 林昭莫名听出他言语中的感叹, 笑道:“这也没错,等他们成长到了,叔叔你就可以把生活的重量丢给他们,让他们也知晓一点人生险恶了。” “有理。”那青年微微一笑, “你这乖巧听话的孩儿,难怪尧光那么喜欢你。” 林昭自信道:“那当然!对了,叔叔啊,巫神还要训尧光哥多久啊?尧光哥身体不太好,我有点担心。” “你很担心他?”青年转头看他。 “对啊,”林昭认真道,“老树、尧光哥本源没剩下多少了,本来有个瞳珠可以让他补补,结果不知咋的,那瞳珠又被他丢我身上了,现在他很柔弱的,若是他不会说软话,巫神不会罚他吧?” “瞳珠本就是本源之物,该为你所得,”青年平淡道,“至于罚他?呵。” - 同一时间,巨大的星宇之中,姬尧光正站在一处星云之下,眉梢眼角都是沉默。 星宇中的人也不理会他,双方都僵持着。 姬尧光心中有些不平,但想到阿昭还在外边等自己,那不平也就不重要了,只是生气道:“我还没死,你就急着拆散我和阿昭了么?” 星宇中的意识没有回答。 姬尧光深吸了一口气,硬声道:“父亲!” 又过了许久,就要姬尧光要再度质问时,星宇之间,飘渺而神圣的意识降临:“等着。” 姬尧光反而平静下来:“我回来了,这就是你和我说的话么?” 星宇中的意识回应道:“我给你道歉。” 姬尧光有被噎到,声音弱小又有些难堪:“上次的事,其错在我,我、我哪里能让你道歉。” 星宇中的意识:“既然知晓,你当知道,这次回来,引起的波澜,需要你去平息。” “这是应该的,”姬尧光神色终于轻松下来,“我惹出的麻烦,各方国氏族重育神树的情,我会记下。有哪几个麻烦的人物,我也知晓,只要您的意思不变,我会摆平。” “本应如此。” 双方沉默,过了一会,姬尧光低声道:“虽然孩儿很挂念父亲,但这次,我带回来了一个人。他不见我,必然心慌,还是等我说上一声,再来陪伴父亲吧。” “他并不心慌,”星宇中的声音平淡道,“他在装点住所了。” 姬尧光一滞,想着父神既然现在不让他出去,那就讨论一点别的,然后声音便颇为理直气壮:“父神,孩儿现在不是一个人了,青木林的产出不能全都上缴,应该给阿昭留一份,还有,黎光阿姐的赤池他肯定也喜欢,我想既然不怎么用,就给阿昭好了,另外……” 他的脸微微红了:“我想送他一个礼物,看其它材料都十分廉价,就想向您求一枚星宇石,您看怎么样?我觉得神殿雕像上那颗就挺好……要不然,你另外给我一颗……” - “星宇石是什么啊?”林昭听着这位叔叔的转述,不觉得老树有问题,反而他体贴,于是好奇地提出新的问题。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一种可以储备、回城的石头,巫山瑶的仓库,便是用这做的,”青年平淡地道,“刚刚给你的就是星宇石。” 为这,巫山瑶这几千年来,都没有拿到一点薪酬,反而倒欠巫国不少。 林昭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水晶吊坠,里边的根还栩栩如生:“这么重要的东西,您就这么给我了啊。” “本就该给你,”青年微微一笑,“这是见面礼。” 当然需要重要一些。 林昭欣喜地把玩着这东西:“谢谢叔叔。” 等老树回来了,再问这人参要怎么烤怎么炖,这星宇石要怎么回城。 “不谢,到了。”青年指了指面前建筑外,一处跳台上。 那是一处熔岩滚滚的红池,冒着硫磺的气息,周围的建筑像是断崖上跳台,有不少巫师正在从跳台上往熔岩里跳,然后咬牙修炼,整个人如煮熟的虾,三五息便跳了出去。 如果是以前,看着这滚滚熔岩,林昭一定会问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但是如今,他还是穿越后第一次见到熔岩…… 这硫磺的味道是那么舒适,那滚滚的熔岩像是澡堂里热热的蒸气,看着就好棒。 但是……林昭不太好意思:“人太多了,还是等晚上吧。” 人身这衣服肯定抗不住,金乌之身——开玩笑,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来。 那青年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看。” 随着他的凝视,熔岩池豁然如摩西分海一般出现一条台阶,通向了下方带着更大熔岩池的宫殿。 “哇,”林昭跳了下去,“这宫殿看着好新啊。” “喜欢就先住下吧,”青年无声出现在他身边,“右边的通道是市集,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拿走,都可记在尧光的账上。” 当然新,一息之前才建成的。 林昭眼睛一亮:“那,叔叔要不要一起来,给我参考一下?” 青年本想离开,但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眸,轻轻一笑:“好啊。” 他也许久没有行走在这世间了。 至于尧光,就在星辰殿多待一会吧,看到他就生气。 - “中央天关的东西特别贵,简直就是一波杀,不想要回头客,”微生戊提着篮子,走在街道上,抱怨道,“应该去大山荼的地摊买东西,那些二手的便宜。” 柏壤左右各跟着一个小孩,怀里还抱了一个:“但小宝的乳粉没了,总要买,去大山荼挑拣,你总不能还穿二手衣服,再说,这里也有二手市场,你不知道而已。” 微生戊惊讶:“你知道啊?” “当然知道,我哥当年没走时,他来往中央天关进货,我就在这玩,”柏壤熟练地带他穿行在这巨大的露天市场里,“这里的东西有时比神都还全,因为有些从方国过来的,在天关就交易了,还有些战利品,不知名器仪,有人能低价买,几十万金出,能不能捡漏,就看运气。”柏壤微笑道。 两个小孩们也好奇地看着这些东西,三个兄妹们都眼睛闪亮,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买到暴富的。 不过,街道上东西,看着都很……怎么说呢,乱七八糟,看着不像能捡的样子。 萨阿在一边微笑道:“这个事情,咱们当然要找厉害人帮忙了!” 说着,他在脑海里拼命喊奇肱国主。 奇肱国主懒得理他,静静装死。 柏壤微微一笑,在微生戊耳语一句。 于是,微生戊也拍了拍图腾木里的赤黎光:“大姐,你眼光怎么样,帮着捡个漏啊。” 赤黎光不耐烦地道:“滚!” 这话宛如天音,立刻让奇肱天羽占了萨阿的身子,他轻咳一声后:“这捡漏,我还是有一点心得……” 他瞟了一眼街道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轻松一笑:“这些都是被淘过一遍的东西,漏网之鱼极少,所以,我们要去隔壁的水街,他们那里的货要更全更多,甚至一些国主的鳞羽都会见到……” 一行人走在街道上,各种幼小的灵兽嗷嗷地叫着,在笼子里看着他们,还有巫师说着破产了不得不拿出传家宝的吆喝云云。 林昭感觉十分新鲜,他走过来时,周围的鸟类灵兽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等着他走过了,才敢大声。 不过林昭倒也没看到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家具之类的,老树自己会造,还特别有设计感,吃食吧,还没有走到,衣服什么的,太奇装异服了,他感觉自己在这里都显得封建保守了。 “都不喜欢么?”青年柔声问。 “暂时没有喜欢的,但很正常啊,逛街要都是喜欢的,那得穷成什么样啊。”林昭笑着答道。 青年微微挑眉:“你走那条小街,里边有些东西,很有意思。” 林昭顿时生了好奇之心,在青年的指引下,左转右转,躲过各种种族的拥挤,感受着周围的人气,终于拐入一个还算有些安静的小道。 然后一眼就看到摊位前的一件羽裙,上边的羽毛带着流转的金纹灿烂如火焰,但却在燃烧后显得黯淡,像灰烬熄灭的一瞬的火光,黑得五彩斑斓,正是乌鸦羽毛该有的样子。 “这些羽毛是当年在战场上收捡到的,没有什么神力,但十分耐火。”青年微笑道。 林昭立刻就提起来:“嗯嗯,这件我喜欢!” 这小毛毛可以插到羽毛里,到时我就可以不让别人闭眼地飞天上去了 ! “金乌羽裙,假的吧,”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可是制作大阳剩下的余羽,不是应该放天宫里边的神器么?” 林昭转头,就看见奇肱萨阿在街口,一脸惊讶地发言:“当年黎光大人想要,巫神都没有给。” 第87章 当年之事 发生了什么? 那一眼, 奇肱天羽噤若寒蝉。 图腾木里赤黎光静默地像是死了,好在,那位大人物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而是继续带着那少年, 讨论着那件羽裙合不合适。 奇肱天羽魂都要飞了, 哪敢多留,立即拉着微生戊退开, 柏壤没看到里边, 但也没有多问,他的好奇心不多, 这是好事,省下了很多的复活的机会。 “你都不知道,”离得远了, 奇肱天羽心有余悸,“那条小巷里,不但有云顶天宫的各种法器,还有中央天关的好多材料、贡品,小太阳这待遇也太好了,我当年和黎光回巫国, 就跟在后边远远地拜见了一下, 连话都没说一句。” 赤黎光不搭话,微生戊忍不住嫌弃道:“你就别上去现眼了, 你看赤黎光理会过你么, 还想要什么差别待遇!” 说着,把一家人带远了,不想沾上他。 奇肱天羽叹了一口气,他回想着以前, 他还是个巫徒的时候,赤黎光像一道火焰,从天而降,把他们从敌人屠刀下救出来,那时起,他就一直留在她身边,陪着她走遍万水千山,给他们修理秘仪、打理后方,偶尔在不经意的地方, 装点她喜欢的花。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罔象走上歧途,他们失去了最强大的巫医朋友,羽国主出走,他其实是支持罔象的,因为他当时是为了反抗九大氏族,灵光纪反对前去阴泽,他平时总是支持赤黎光的,但他知道,没有朋友帮助,黎光会有危险。 他们这个当年最强大的队伍…… 九大氏族…… 奇肱天羽微微摇头,活着可真是麻烦,如果能和黎光埋在一起,大家都永远不说话,像傀儡一样,默默陪伴,那该多好啊…… 萨阿能感觉到奇肱国主的一些想法,也不敢嘲笑,而是追着微生戊跟了上去。 老年人嘛,怀念从前不是什么过错,随他去想了,他这样的年轻人,不当真就好。 - 和这位叔叔在街上聊天时,林昭已经瞬间套上那件羽裙,这种流光溢彩,带着灰烬余光的羽毛,实在好看。 而姬尧光给的那件长袍似乎也懂得大小,乖乖把下袍拆解收起,化成一件奇异的白色短甲,和那件羽裙搭配得非常合适。 穿着这羽裙,林昭觉得自己的逼格暴涨,换游戏里,就是从出场的小兵秒变cg人物,等级上升的不是一点半点。 那叔叔看他喜欢,唇角也微微弯起,眼眸里带着温柔的涟漪:“饿了没有,可要去吃些东西?” “我要吃肉,”林昭立刻转到老叔身边,“跟着尧光哥天天啃果子,我还是喜欢肉。” 那位叔叔微微一笑,带他回了行宫,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摆了一大桌吃食。 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还有汤。 都特别好吃,林昭倒也没有客气,不是他不想等尧光哥啊,而是尧光哥是真的给点阳光就能活,对吃东西毫无兴趣。 不过,巫神老叔怎么也不吃啊。 看出林昭眼里的疑惑,那叔叔微笑道:“我这样的等级,吃食早已无用,需要的,是另外的东西。” 林昭好奇地放下一条小鱼:“天巫之后,是帝君和巫神两级,这两级,需要的是什么啊?” “需要的是,源,”青年伸出手,手中浮起大陆与日月星辰,“天地间有规则,万物依其而行,便是‘法’,而催行‘法’使万物各归其位者,便是‘源’。” 林昭按自己理解,就像计算机的系统,法就底层系统,源,源当然就是电了。少了系统,有电没有用,少了电,系统跑不起来。 “荒野之中,腐蚀世界已经有自己的‘法’,它们占领的地方,所谓的‘腐蚀’,便是在被他们的‘法’同化,而方国出征,则是在向腐蚀之地反攻,用巫国的法则同化他们。” 林昭代入自己的理解,大概就像一个计算机硬是装了两个不同的系统,且不管这系统是怎么装上的,但如今两个系统都在打架,抢管理权限。 “所以,想要晋升,便要完善自己的掌管的‘法则’,直到完全获得一种权柄,”青年微微叹息,“大灾之后,我收集了一些残余的权柄,想要重演地水火风,将巫国重现,但却发现,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林昭顿时心中明了:“你是说,太阳?” 青年点头:“大日的权柄,少到几乎看不到,它是最先被夺走的权柄,也因此,整个巫国的法则间,出现了巨大的漏洞,腐蚀顺着被夺去的阳光,侵蚀了巫国所有土地,可惜当时我在域外,等被国民呼唤回来时,已经晚了,若我早些发现……”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悔,怅然。 “这怎么是老叔你的问题呢,”林昭立刻放下手中的鸟腿,坐到老叔身边,拍他肩膀,“这种事,还得幸亏你在外边,不然怎么能留下火种啊,你要在,那些灾变源头,第一个争对的就是你。” 青年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微笑道:“这么快就叫上老叔了?” “又不是傻子,”林昭把自己有点油的手放裙上烧了烧,大方地握着老叔,热情道,“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现在回看,十二巫国当时都在搞什么远征,把摊子铺在大,结果扯着蛋了,老叔家不大,这才好收拾啊。这就是不到后来,怎么知道来的事情是福是祸呢?” 青年淡然道:“远征,我其实也并不支持……” 他沉默了一下:“那时,巫国远征,所有星辰上的生灵,都被吸收到巫国治下,弱小国度,文明被拆解,族人离散,有些战力的,被入治下,成为战力,遇到有一战之力的,便召集其它巫国一同远征……” 那里,巫国的战火点燃了几乎能达到所有星空,他们还想将十二巫国各自演化成一处大千世界,从而扩散更多,征伐到光阴之外的土地。 “所以,我大灾之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巫国那些年来,夺取的源与法则出了问题,”青年略有些无奈,“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些人,大多已经化为灰烬,我也没有余力,再去探查域外之地,那里与我的法则并不相通,不能一念既知。” 说到这,林昭却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老叔,先前我在大青川天关遇到一个麻烦,老树还见到一个人,他让老树转告你一句话,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对青年讲了出来,尤其是最后那句:我们弄错了敌人,我去过咒海,当年所有的星辰之子都已经被我们杀死,世界之毒被封印在地底,成为燃料的计划没有错,不能更改,一旦更改,会带来真正的灾难。杀死我人,是我们同伴,记得让司宇找到出他。 听完这些,青年神色黯然:“原来如此,是兄弟中有人出手了,但,兄弟们都已经死了,追查是谁做的,也很困难了。” “老叔,你能感觉到,其它巫神都已经没有了吗?”林昭问。 “自然,那时我们一起凝聚了巫神之环,让山海法则越发强大,我们的名字都印在其上,陨落之后,其名字就会断掉,”青年摸摸他的头,“你识海中那道环,便是当年巫神之环,没有它掩饰你的血脉,你在瀚海时,打你的就是神骸级的大凶了。” 林昭惊呆:“还有这事?” “当时,活着的人们,还是想要再造大日,那时,巫神接连陨落,巫环的碎片散布,各地巫国苦苦支撑,一直向我求援,”青年越摸越喜欢,“没想到,你真的诞生了。” 林昭沉默了一下,突然就想刚刚来时的巫族村落,他小声问道:“那,老叔,你当时有去救援么?” 青年沉默数息,才缓缓道:“那时,天地崩毁,等我将巫国稍微安定时,天地已经被腐化笼罩,各大巫国又是移动之城,我已经寻不到其它巫国所在,只能派出巫国最强的战士们去寻找……后来,他们只剩下十余人归来,带来的消息,是没有寻见活着的巫国。” 林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青年轻笑一声,“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再送你一个东西。” “好啊好啊!”林昭眼睛顿时一亮,老叔可贴心了,送的东西他都好喜欢。 青年从虚空中抬手扯,一名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熟悉人形一个跄踉,像被法海从金钵里丢出的犯人,栽了出来。 他本来能很轻松地站稳,但看到面前是阿昭惊喜目光,便顺着势,一头栽到阿昭怀里。 “尧光哥哥,你没事吧。”林昭惊喜万分,一把抱住老树,正要抬头说声感谢叔叔刷的大礼。 但一抬头,面前哪里还有老叔的影子。 “我没事,”姬尧光心里也松了口气,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昭,贴了贴脸,“你呢,父神没有吓到你吧?” 林昭一怔,疑惑:“吓到?” 姬尧光握着他的手,紧张道:“父神威严冷漠,对我们都十分严厉,刚刚又把我关到殿中,独自来找你,他没有刁难你吧?” 林昭不知为何,有心些虚道:“这个,没有为难我,老叔对我挺温和的。” “这……”姬尧光难以想像,“那别理他,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可担心你了,求着他好久,他才让我来见你……我口都说干了。” “尧光哥,喝水。” “我有找他要以前的财产,”姬尧光顺手给阿昭递了个小鱼,“等过些时候,你就有大房子住了……” 林昭看着周围华丽行宫,用力点头:“嗯,尧光哥哥最好了。” 第88章 这是不是净土 你以为是净土? 林昭和姬尧光在行宫里腻歪了一会, 便又提起接下来的行程。 “当然是回神都,”姬尧光微笑着应道,“神都里有大山荼,有云顶天宫, 还有地心金焰, 都是你成长必需的东西,我、我也要回那里, 摆平这几年为神木贡献颇大的氏族们, 否则,他们肯定会给我找些麻烦。” “啊, 你是巫神之子啊,这些氏族还有这么大的权力么?”林昭顿时疑惑。 “有啊,”姬尧光给他随意升起一处沙盘, 周围是河流山川,中间有一根天柱似的巨大植物,植物顶上是一座天空之城,“中间这一颗本来是图腾木,后来图腾枯死,父神重新用分枝培育出了我……” “等等!”林昭一惊, “什么, 你是第二波树了?” 姬尧光怔了怔,略有些心虚地道:“嗯, 那是我二哥, 神江疑,不过,他早就死了,当时, 他出征去寻找还活着的其它巫国,最后回来时,已经救不了了,父神花了许多时间,才重新培育了我……” 林昭惊了:“那先前提过的五方帝君……” “都死了,”姬尧光轻叹道,“在九千年前,每死一个兄弟姐妹,父神都会重新补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赤黎光阿姐他们去后,父神就再没创生过新的神子,如果不是我的图腾木太重要,加上根须还能用,我觉得父神肯定也不会花那么大代价……” 林昭皱起眉,他有点感觉不妙:“你们这些战死率过于高啊……” 姬尧光贴着阿昭:“是啊,真是太可怕了,所以我以前都不敢和别人太接近,怕牵连到别人……” 林昭捏他的脸:“在瀚海里你可不是这样的啊,你那时贴我贴的很开心呢。” “那时候,不是误会么,”姬尧光头上的树冠的杈子微微摇晃,脸色红红,“而且,那时候,都是阿昭你主动来找我,我那时每天都数着数,想着你什么时候过来……” “那时候的你真欠打!”林昭冷哼一声,在捏红的地方贴了一下,“不过,有哥我罩着你,你想死都难。” 姬尧光轻轻一笑:“那当然,我,早就是你的树了。” 林昭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我们怎么过去,找老叔送么?” “那倒不用,”姬尧光轻咳一声,“你等我片刻!我给你个惊喜。” 说完,他消失在行宫里。 但……过了几个呼吸,老树没回来,又过了好几个呼吸,老树还没回来。 林昭有些疑惑,这不应该是老树的效率啊,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额,真是久违啊,他都不知道多久没听到过敲门声了,都是他自己出去,嗯,顺着敲门声传来的方向 ,林昭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行宫的大门,确定这是行宫外传来敲门声。 林昭拉动把手,疑惑地打开门,就看到姬尧光微笑地在门前,轻描淡写地道:“行宫上有父亲的气息,我用术法,能出不能进,只能让阿昭你给我开下门了。” “什么,还不能进,都没有钥匙的么?”林昭惊了,在大门前左看右看,钥匙孔呢?老叔忘记留下了? 怎么只有一个小水晶镶嵌在门上啊? 姬尧光微微一笑,指了指门上的水晶:“阿昭,你试试用巫力注入它。” 林昭疑惑地伸出手指,触碰了那水晶,注入一点太阳之力,下一秒,那巨大的门扉消失,只有一面岩石巨墙,而那水晶正好落在林昭手里,水晶之中,正是封印着那大门。 “这个是……”林昭看着掌心的水晶,有些惊讶。 “把这枚水晶插到任何树木、石头、山壁,甚至是别人家的围墙上,大门都会重新打开,让你回到这座宫殿里。这里有父神的力量,会很安全,”姬尧光伸手戳了一下那水晶,“以后啊,你就可以把这房子随身带着了。”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林昭惊叹地看着这水晶,“老树快给一根绳子,我要挂脖子上。” 姬尧光小声道:“就挂怀表上啊,要什么新绳子呢。” “有道理,你在怀表后边加个盖子,我把它装进去!”林昭非常高兴,如此,他也是有房一族了啊! 老叔可以啊,才见面就送这种豪宅,赚到了赚到了,爱死老叔了,等到了神都,一定要好好装修一下内饰,有空还要带着尧光哥一起去道谢才是。 姬尧光只能照做,心中微微抱怨,父神真计较,我提这些要求,就是想亲手给阿昭一个惊喜,我找你要了那么久,你就不能送给我,让我送给阿昭么……害我给阿昭买的票都拿不出手了。 - 从中央天关到神都的旅程是一场奇妙的空中盛宴,天关巨大的天台上,数万人队伍已经排队等待了。 这列天上的列车是专门为参加“大挑拣”的学子们准备的,连微生戊都觉得激动不已。最让他觉得幸福的是,因为巫国的福利政策,他那没满一米二的弟弟妹妹竟然可以免费乘坐! 免费啊,这票可贵可贵了!很多巫国的普通人一辈子都舍不得坐一次。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鲸鸣,一条巨大的鲲鱼在天空中缓缓出现,旁边跟着五六条小鲲鱼,身形较小却各自拖着沉甸甸的车厢,像一条条闪着亮光的云中列车。 看到这一场面,林昭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为什么都是小鲲鱼拖车?大鲲鱼看着悠哉悠哉的。” 姬尧光正想回答,没想到那只大鲲鱼温柔地看了一眼林昭,缓缓发出别人听不到的高音:“要留在巫国啊,花钱很多的!但小孩子却不用缴费,我生这么多小鱼,都是让我家孩子赚钱养家,这样我才能一直留在巫国呢!” 听到这话,几只小鲲鱼幽幽地跟着发出“呜呜”的低鸣,听得人心疼。 大鲲鱼则继续侃侃而谈:“我带的空速度快、又稳当!但一张贵票也卖不出去。倒是这些小鲲鱼,虽然晃悠得厉害,票价便宜,大山荼那些地方的人居然特别愿意包下他们,每年订单都满满的。” 林昭有些同情地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一只小鲲鱼的垂下的巨大触须,温柔地叹息:“他们才多大啊,这么小就要承担养家的压力?” 不料,那只小鲲鱼带着几分骄傲回应道:“我已经三千岁了!” 林昭怔住了,满脸尴尬地说了声:“打扰了。” 姬尧光拿出手中的票:“这是我刚刚抢到的,这次就出那么几张票……” 林昭却有些惊讶地看着手中突然飘来的一张华丽鳞片票,上边的图案显示那大鲲鱼专门赠送的观景票,还标注着鱼吻下最佳的观景位置。 姬尧光拿着票,疑惑地看了大鲲鱼一眼。 只见大鲲鱼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了?我想在金乌大人这讨个好儿,不行吗?” 说完,还用尾巴轻轻拍了拍车厢,仿佛在说:“坐好,坐稳。” 当然行,姬尧光默然,但阿昭拒绝了,说只有一张,还是和尧光哥一起坐吧,然后,立刻便多了一张票,鲲鱼还嫌弃地看了姬尧光一眼。姬尧光泰然地炫耀了一下手上票,带着阿昭上了车厢。林昭发现这里更是独具匠心——整个车厢竟然用鱼鳞打造,通体泛着流光溢彩的幽光,地板似乎有半透明的质感,宛如在琉璃中行走。 随着大鲲鱼一声深沉的呼唤,整个列车缓缓升起,进入了巫国的云海。天上的鲲鱼专列,像一个巨大的琉璃灯笼,在云层之间缓缓穿行,尾巴拖出一条长长的光带。车厢里的众人,透过琉璃般的窗户望出去,看到鲲鱼周身无尽的星辰光辉点点,仿佛穿越了星空秘境,朝向传说中的神都前进。 车厢里一片静谧,大家都被这奇异的旅途吸引,眼中是满满的好奇与憧憬。这趟旅程不仅是去神都的旅程,更像是一步步走向他们各自的梦想。 林昭在鲲鱼的指引下,好奇地通过鲸鱼触须上的鳞片步道,在微风中走上大鲲鱼的下颚,那里有一片透明的鳞片,是最佳最贵的天价观景位。 天空之上,巫国的广阔景色一览无余。 林昭往下望去,起伏的山峦与蜿蜒的河流交织成一幅自然与人和谐共生的画卷。在巫国,几乎没有土地被平整成普通田野,所有的建筑都是依山傍水而建,依照自然的脉络而生长。 田野间的植物带着奇异的光效,有些植株甚至微微蠕动,仿佛在主动迎接天上的来客。偶尔还能看到参天巨树耸立在山间,这些巨树枝繁叶茂,每棵树的冠顶甚至承载着小小的城镇,林昭不禁惊叹。 姬尧光笑着向他解释:“这些参天巨树不是普通树木,而是智慧异种,树木本身拥有意识,会与巫族的氏族合作,共同守护和经营这片土地。这里一切都是共存互助的——巫国的资源本就有限,所以大家都得紧密协作。” 林昭好奇地看着下方那些形态奇异的植物,问道:“那巫族的食物都是这些树上产的吗?” 姬尧光摇摇头,指了指更低处一片隐约可见的阴影:“不全是。大部分食物供应来自地下的蘑菇林和我的青木林,那里产的菌类和一些作物虽然不算美味,却足够充饥。正是这些让巫国的居民能够稳定生活。” 林昭点点头,眼神却被蘑菇林的色彩吸引住了,大片的蘑菇林泛着幽蓝的微光,有的蘑菇头上甚至还长着晶莹的小花,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它们像是大地的星辰,静静地守候着自己的族人。 这巫国的感觉,很棒啊,像一片没有污秽肮脏的人间净土。 第89章 我是不是很没用 当然不是啦!…… 巫国的土地十分庞大, 从白天到夜里,山川河流,峡谷险峰,森林猛兽, 林昭看了无数。 有在山峰里穿行巨大猛兽, 有展开翅膀能掩盖半个山峰的蝴蝶,有隔一段时间就冲到天际, 将整个小镇都笼罩在蒙蒙雨雾里的喷泉。 整个世界, 都有一种没被工业污染的美,但天空上却是忙碌的, 有各种飞行的灵兽穿行,像天上的大风筝。 姬尧光解释说,下边的看着很野生, 其实这山间的每一棵树都是有主的。 “巫国的普通人就是来照顾这些树木、他们是用来牧养灵兽,培育瓜果、家畜,平时还会采集这些树木用来做房建镇,”姬尧光轻声介绍道,“所以,生活都还成。” 说话间,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车厢内自带幽光,映得整个空间宛若沉静梦幻的水晶世界。 整个列车像一盏浮动在天空的琉璃灯笼, 乘风飞翔。周围是不断流动的云层, 薄薄的雾霭透过车厢的光芒,让他们仿佛行走在梦境中。 “你看!”姬尧光挥了挥手。 天际的云海忽然散开,一片壮丽的景色出现在林昭眼前。远处的星辰仿若触手可及,一颗颗耀眼的星球在星云间闪烁, 闪烁的光芒映射出一片古老浩瀚的宇宙景观。 “这,巫国和这种星云靠的那么近,会不会出事啊。”林昭惊叹之余,也有些担忧。 姬尧光忍不住轻笑出声:“能出什么事,出事也是它们出事啊,那些新生的星星,是做星辰界上好材料,在封印之后,便是一个洞天的运转源头,巫国的存货不多,价格还挺贵,可惜如今光与火的法则失落,不然九大氏族早就把它们处理了。” 林昭惊了:“巫族那么厉害的么?” 怎么感觉不到啊? 姬尧光耸耸肩:“在星宇之中,没有山海压制,巫师抽取灵性的速度非常可怕,没有瓶颈,就是要花很多时间,但赚钱嘛,时间反而是不那么重要的。” 林昭懂了,就好像电,在没有能控制它的时候,人类畏惧逃避,等人能控制电了,那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能用来发电的! 人类啊,真是,太厉害了。 很快,他们来到一棵宛如天柱的巨大神树下,盘绕着神树修筑着一座的面积极为庞大的城池,而神树之下,还有城池,甚至垂下的树藤树上,都修筑着一些像蜗牛壳一样的小建筑。 林昭本以为他们会直接上天柱之上的城池,没想到鲲鱼缓缓摆动尾巴,向着树下城池降去。 “啊,我们不去天上么?”林昭疑惑。 “天上的城池是巫神殿,里边有掌握税务、军情、户籍、巫籍、学籍、巫法、出入关、警戒消息、器仪的九位长老,”姬尧光言语里透着淡淡不喜,“他们顽固又事多,在上边,不怎么下来,而且上边也不大,大山荼、市井、兽宛什么的,都在下城,所以我们直接下去就好。” “原来如此,九大长老是什么底细啊?”林昭问 “本来巫神殿的长老,应该是九黎之血的人担任,”天上鲲鱼突然开口,“九黎族,就是蚩尤的九个兄弟,他们九人各有一族,在当年可是真正的神血一族……” “真正的神血一族早就在大灾变里死光了,”姬尧光小声道,“但这些年来,一些贡献庞大的巫族渐渐成为新的世族,那九个长老的家族,也就自动关联上九黎祖宗,称九大氏族了。” “这血缘还带追溯的?”林昭忍不住笑了起来。 - 同一时间,鲲鱼专列靠在一处巨大的建筑的悬沿外,微生戊一脸忧愁地带着家人走下了高台,顺着人流,浩浩荡荡地汇聚到大挑拣安排的宿舍里。 宿舍不太大,只有两张床,不过问题不大,柏壤很顺手地布置了一张小床,可以让孩子们暂时休息,还顺便在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些鲜肉蔬菜,拿出锅子,不一会儿,便滚动着咕噜声,香味满屋。 同住的少年本来对这位方国人士非常有意见,从头到尾都抬着头,一脸不屑,仿佛看着乡下来的土包子。 但被递了一碗热汤后,态度便陡然缓和起来,变得矜持,忍不住对微生戊道:“兄弟好福气啊,你这媳妇实在是贤惠,看看儿子女儿都不哭不闹,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微生戊脸一僵:“这,他不是我的媳妇,是我朋友,这三个也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我朋友看我照顾不过来,给帮把手的。” 那少年忍不住笑道:“这话就说得奇怪了,巫国规矩,非正籍贯不能入内,除非是录入巫国的奴籍,他们不是奴籍,怎么进来的?” 柏壤笑了笑,没有分辨,只是给弟弟妹妹各打了一碗汤。 微生戊低声道:“我这朋友是地巫,你说他怎么进来的?” 少年如受雷击,然后大怒:“你开什么玩笑,地巫给你照顾孩子打扫屋子,你以为你是巫神啊?!” 柏壤拿出一个徽记,缓缓摇了摇。 少年顿时失去一切语言,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看微生戊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兄弟你可以啊!别人都还在想怎么进大山荼,进了大山荼最低出来也是个人巫,你这直接找了个地巫,有没有什么诀窍啊?” 微生戊心说你要知道我的图腾木里还有一位帝君,怕是要吓死你,只能委婉道:“这个,真没有。” 他到现在都不确定柏壤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奇。 少年小声道:“我叫涡溪,是北边虚沿角的不定乡来,你呢?” “我叫微生戊,是氏国来。”微生戊小声道。 “是微生家人啊,”涡溪秒懂,“难怪你们在外边也可以回来,世家本应有这本事。” 微生戊的妹妹一直在氐国长大,闻言困惑道:“为什么这么说啊?” 涡溪小声道:“氏族以氏为纽,家大业大,为了广蓄子孙,当然会让你们回来啊……” 他回想起自己家,只是巫国北方边境的普通家庭,家里就两个孩子,父母也是普通的巫师,挂名在氏族之下的产业里,不用去方国服役,家里生活十分拮据,就是为了给他报班,购买灵兽,让他能成为正式巫师。 巫国普通巫师大多不敢多生,因为家里资源不够让那么多的子嗣去成为巫,只能供养资质最好的一个子嗣。 而大氏族则没有这样的困扰,他们产业庞大,灵兽繁多,子嗣就算多入几次巫祭,也承担得起。 所以,他告诉这小孩:“大氏族几乎就是巫国无冕之王……” “哪那么厉害,”微生戊随意道,“我们微生家当年也是大氏族啊,但当家的天巫一战死,立刻就被其它氏族把最好的几个产业瓜分了,这些年苟延残喘,连养弟弟的钱都没有了,巫国竞争很激烈的。” “但也比我们普通的小巫们好的多了,”涡溪抱怨道,“你们出路多,我们这些没门路的小巫,只能去做些普通的活计,还要被征召……” “嗯,大巫该出门时,也跑不掉啊,”微生戊幽幽道,“有巫神在,哪个氏族天巫敢不应召么?除非想整个家族都被丢出去。” “那也不是没有,比如羽国主……”涡溪目光带着崇拜,“羽国主不畏强权,带着羽人族去北方建立三羽国,他是真正的天巫第一人,比帝君们也丝毫不差。” “羽国主那事另算,”微生戊莫名觉得不安,“羽国主是因为被牵连到源鬼一事,自证清白,这才会离开的……” “这事就要怪赤黎光大人了,”涡溪叹息道,“她知情不报!结果把事情越捂越大,结果谁都没能讨到好……” “闭嘴!”图腾木里,赤黎光暴怒。 巨大的危压蔓延整个营地,红雾弥漫,普通巫徒都僵得无法动弹,无数地巫,数名天巫都向这个方向凝视而来。 涡溪眼珠几乎凸出成金鱼状,看着这女子的虚影,差点魂飞魄散! 过了数息,似乎发现自己太冲动了,赤黎光有些懊恼,收回幻雾,回到图腾木里。 一边的奇肱萨阿连忙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要求和涡溪换床位。 涡溪哪敢多留,立刻和他换了,东西都不敢要,还是奇肱天羽让傀儡给他送过去的。 - 同一时间,姬尧光正带着林昭,在大挑拣的营地里见朋友。 那是一名看着十分优雅温柔的女子,眉眼上弯,不笑时也像在笑,身上披着绿色长裙,一株两米高的山茶花长着根须手脚,顶着花朵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巫族的打扮都很自我,这位女子长得不算特别绝世,但也美丽好看,带着一种母性的温柔,凝视林昭的目光,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这是大山荼诸流之主,黑山荼流主,”姬尧光介绍道,“也是我的朋友,她除了穷一点,十分可靠。是个能交的朋友,荼流,这是我家阿昭,太阳之主。” “荼姐姐好,”林昭十分乖巧,“我是阿昭,荼姐姐长得真好看。” “嗯,阿昭也可爱。”黑山荼很想送个什么礼物,可前几日在巫山瑶那赚的东西都已经用了,但,问题不大! 她从身边拖出一个看着虎背熊腰、十分阳刚俊美的少年:“这是我的学生灵光旋,已经是地巫了,有天巫之姿,就给你当个跟班吧,他听话又聪明,不用发工资,还能给你结账!” 林昭有些心动,但姬尧光低声道:“阿昭,我不能给你付钱,是不是很没用啊?” 林昭果断道:“谢谢荼姐姐,但是不用了,我有尧光哥哥就够了!” 第90章 最大的成就 他们都努力地活着 “大挑拣要开始了, ”奇肱天羽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微生戊,“你东西准备好了么,武试的名单、比斗场,还有文试的问题、想好找哪一流派了么?黎光的流派是无水心流, 在……” 微生戊很想把某个图腾木直接送上去让他闭嘴, 但他非常清楚,如果这样的做了, 他和奇肱天羽就得死一块了。 我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那个, 你别这么关心我啊,萨阿也要考试……”微生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不用担心, ”奇肱天羽微笑道,“我已经被特招到天鉴密宝流了,有独立的实验室、助手和别院, 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住在我的别院,有很多空屋子。” 微生戊果断拒绝:“不用了,我是被特招入大山荼的。” 虽然是被别人研究。 奇肱天羽满脸失望。 - 同一时间,接待林昭的黑山荼正带着他们参观这次的大挑拣。 这次挑拣有专门的营地,那是一座依山而建, 由高到低的巨大的宫殿群, 平时做为参观、集会的地方,每年到了固定时间, 则专为大挑拣使用。 林昭惊讶地看着这巨大的楼宇, 其中的楼梯、路口间都贴着会动了立体图标,每个角落都有高阶傀儡指引,傀儡身上还贴着“天鉴密仪”的图标和学徽,展示着学派的财大气粗。 建筑砖瓦和沙盘图标上则随时浮现着“山海土木流”的标识, 重点标着包吃包住包分配,不过大多巫徒不屑一顾,还有路过人调侃“努力点啊,要是过不了顶派一轮,二轮就得去大小城墙上打灰了”。 周围空地上、楼宇外墙上,各种或凶狠或威严的灵兽们在明显位置当着雕塑摆件,不时展露肌肉鳞片和炙热的口气,它们是灵兽流的学长们,不时看中一个喜欢的,就拦住问他们需要图腾么,不用入流,去后边签个约就好。 林昭就被一只巨大的单腿红鸟拦住了,那鸟儿颈毛浓密后翘,长喙血羽,身上燃烧着隐隐的火焰灵光,极其美丽,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林昭,夹着带沙哑的嗓子,柔柔地问道:“美丽的鸟儿啊,你需要图腾么,我觉得我们很合适,我最爱火与光,还能带着你去天上翱翔,鸟儿怎么能只在一个树上停留呢,我们应该有整个世界……” 林昭看着他,神情忧虑,过了半晌,他忍不住问道:“兄弟,咱们火系羽族都是这破嗓子么?” 这,这可怎么得了,他以为自己过了青春期就会好的。 那毕方鸟被问得僵住了,不由怒气丛生:“破嗓子怎么了,我们又不唱歌,唱歌是姒锦那种小雀鸟的争宠伎俩,我们需要的是大杀四方,小乌鸦你歌喉生来如此,怎么还嫌弃上了?” 林昭抬了抬眼皮:“你懂什么,歌声也是羽族天赋,你都不知道我以前是哪种麦霸……算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没你事了,让让。” 毕方幽怨地看着他,怎么回事啊,明明听说他喜欢公的啊,它这次能在这挡路也是花了大价钱,结果这鸟儿一点不给面子,真是……下次再努力吧。 黑山荼在一边抿唇微笑:“阿昭,你既然已经回到巫国,有想去哪个流派玩玩么?” 无论哪个流派,她都能随便安排,也没有哪个流派会拒绝——若不是有她在,小金乌早就被诸派源流包围了。 “老树说他是青木流之主,我当然是去他那了,”林昭微笑道,“他还说让我当老师,给我发薪酬呢!” 黑山荼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纠结,苦口婆心:“你一个太阳,能教树什么啊,你去哪拿不到薪酬啊?尧光帝君只是送你回来,如今却想独占,如此行事,那是监守自盗,必然引起非议啊!” 林昭哼哼道:“盗了也无所谓啊,就愿意让他盗!你们别老是欺负老树,他伤的那么重,很可怜很难了,青木流没有他,这些年肯定没落了,需要他去主持大局……” 姬尧光面露微笑:“荼流,你有这功夫,不如早点去收拾大挑拣的事,大挑拣什么的,我也主持了十余次,能带阿昭好好逛的……” 黑山荼轻叹一口气,握住林昭的手:“唉,你又不要我的徒弟,又不去我的流派。那我只能给你这个学徽了,也算是能用之物。” 说罢,她在林昭手里放下一个银色徽记。林昭拿起来,发现这徽记上图案有点抽象,像是在招手? “这是召集徽,其中有所有天巫的印记,”姬尧光在旁边幽幽道,“荼流素来穷困,吃喝用度都是去抢巫山瑶的,但她也有一个厉害之处,虽然不怎么能打,却十分能摇人,一但她出招,巫国还活着的天巫只要没有什么生死大事,一般都会过来帮她。” 黑山荼微微一笑:“那可不一定,这些都是自愿,比如尧光兄你就不太应召。” 姬尧光也微微一笑:“因人而异罢了。” 两人对视一笑,那笑容完美的像是金石所铸,陨星也不能撼动。 林昭莫名觉得有火药味,于是道:“那荼姐姐你忙吧,我和尧光一起逛就好了。” 黑山荼微笑应了,看着林昭和姬尧光远去,脸上微笑消失:“这姬尧光像看着狗骨头一样紧,我不好给阿瑶交待啊。” “明光殿的那只小乌鸦,很想见一见林昭殿下,”旁边有声音在她耳边念道,“还有羽国主,希望能得到一片金乌大人生活中掉落的羽毛,巫山流想要见识金乌曜日,还有天鉴秘仪那边,希望能得到金乌之血,愿意用十件天级密宝交换,九大氏族已经全数到齐,希望家中子女能成为金乌的姬妾……” 黑山荼幽幽道:“都是妄想,如今那棵树就挡在旁边,你们倒是去啊!试试看要不要在巫神眼前再杀他一个儿子,反正死了那么多,万一他老人家不生气呢,对吧?” 身边的声音顿了一下:“你不愿意,巫山瑶不会失望么?” 那可是你的衣食父母啊。 黑山荼忍不住笑出声来,语气里带了几分感叹:“巫山瑶已经被他收服了,昨天还借梦境里掐着我脖子,警告我不许欺负那小乌鸦,要是她处理完大青川天关事情回来小乌鸦少了一根毛,今年大山荼的资助,她一分也不会给。” 身边的声音沉默了,忍不住道:“巫山瑶,那可是最难缠的天巫啊,也是最想要金乌的人,她是被姬尧光威胁了么?” 黑山荼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阿瑶虽然不能打,死得快,但身边随时有可以招唤四名天巫的秘宝,你说她是会被威胁的人么?” 身边人惊叹:“他是怎么做到的?” 黑山荼倒是眨了眨眼:“是个很好的孩子,拭目以待吧。” - 林昭和姬尧光继续游荡在大挑拣的场地里。 周围的学生也没过多关注他们,仅仅是路过的灵兽们在他们面前努力摆出最优秀的样子,引得很多学子垂涎着想签约。 其它学徒们有条不紊地拿着报表,他们需要在武比里的随机抽取相互比斗,需要填报喜欢的流派,也可以对自己心仪的流派写出自己认知和理解,但能不能进入喜欢的流派,却是要随缘的。 有的热门流派每年招生暴满,但也有冷门流派,招不满学生。 于是,就会进入第二轮挑拣,把剩下的学生和流派再重新挑一次,如果各自有剩下的名额和人,就直接安排,不再经各自同意,不满意可以退学。 这其中,最火热,让几乎所有优秀学生的都挤破头想进去的,就是大山荼的二十四源流,哪怕流派不那么合适,但只要有机会进去,他们还是会努努力。 “大山荼里教什么的?”林昭拿着招生图,好奇地问。 “什么都教,”姬尧光随意提起荼巫的从前,“万年前,巫师还是一师一徒,各家巫术不怎么相互流传,氏族把控着巫术,普通巫师必要加入氏族,才能习得更高阶的巫术,或者需要极为出众,直接被巫神殿收录。” “荼没有姓氏,她是生于黑山的散人,不过,她在巫术上天赋超群,只要她看过一眼的巫术,便能大致推演出来,被人推荐,加入了当时第二神子的麾下,”姬尧光顿了顿,“后来,第二神子陨落,他的麾下被瓜分,她伤得极重,而且战力低下,与许多不被看好的老弱一起抛弃在混乱的战场上。但是她却想办法,带着剩余麾下护住了当时崩溃的西方诸将后嗣,并且,在巫山瑶的支持下,将这些后嗣带回巫国,抚养长大。” 姬尧光轻声讲述着那里的光辉历史:“她冒着被氏族流派杀死的风险,开始大规模传播巫术,中途氏族巫师几次想要剿灭他们,好在当时父神出手,阻止了他们,说这些是荼巫该有的补偿,如果追究巫术之事,他也会追究西方战场的逃亡始末。这些人中,出了许多人物,羽国主、微生戊的先祖也是其中之一。靠这些后嗣支持,黑山荼开始打碎巫师一师一徒的旧习,开始一徒数师,一师百徒的新玩法,建立了山荼流,从那开始,山荼流便是无数散人巫徒的圣地,氐国主、羽国主、甚至于罔象、巫医源流,都是由此而生。” 他话说到这里,便打住了,因为后边的故事并不圆满。 “那后来呢,后来呢!”林昭当然不准他只讲这些,他没听爽呢。 “后来,被视为最有可能接替山荼的巫医流之主罔象误入歧途,想要找到与腐蚀共存的办法,巫医源流分裂,罔象带着巫医源流脱离,氏族流派反攻,称大山荼造成了这场大灾,要求取缔这种一徒非一师的流派。” 第91章 渐渐了解 初见此地风俗 在神圣繁华神圣的都城, 看着那仿佛天柱的巨大的城池,听着老树讲着“古老”的从前,颇有一种围观历史的奇异,让林昭感觉仿佛置身于历史大潮中, 简而言之, 很哇塞。 神都的建筑并不高,大多是三五层便结束, 但各有各的奇形怪状, 有像巨蛋的,有像洞穴入口, 有悬浮在天空,挂在树藤上的。神都是特殊的地方,连天空的那团羽毛都会多在天柱上停留半个时辰。 大挑拣会持续三天, 最热闹的就是第一轮,各地巫徒们几乎一股脑的往大山荼的招生点挤,其它招生点就小猫两三只,应付完后,驻过巫师们都面色轻松,有一家招生点的华服巫师甚至还拿出一个粗大笨重的机器, 默默等着时间。 声音里的歌声十分动人, 一听就是姒锦那小鸟唱的。 林昭这才想起,这两天好像都没有看到姒锦的图腾鸟啊。 “阿锦去哪里了?”林昭轻咳一声, “这几天遇到了老叔, 他还是微生戊他们一起吗?” “他一出天关,就去自己天音巫流了,”姬尧光微微一笑,突然有点小心机地道, “阿昭,想不想看一场好戏?” 林昭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就贴近了些:“那个,也不是不可以啊。” 姬尧光微微一笑:“跟我来。” 没有用什么巫术,两人沿着楼宇间狭窄的小道,跳过低矮的院墙,走向大挑拣营地的角落方向。 这里的建筑明显要过时、落后得多,其它流派的建筑多是各种晶石、美玉修筑,富丽堂皇,这里的建筑……就是一个普通的巨大海螺,螺壳老旧,哪怕上了油漆,也多有斑驳脱落,其上开的窗户也镶嵌的不是水晶琉璃,而是磨薄的海螺壳,特异是特异,但一看就不上档次啊。 甚至连周围种的草皮,都是普通的星萤草,其中飞舞的星点,都不是彩色的,种的小树,也是普通的白膏树,树杆割破后的白膏是用来提神凝气的,是这里打工人的专用茶水。 姬尧光微笑着拉着林昭,从后门进去,走了一个狭小的通道,顺着螺旋的小楼梯来到顶层,在一个小门口放了两朵小白喇叭花,花儿便将屋内的声音放大,录入他们耳中。 “我的器仪价格不会降低的,一千金贝一台,”姒锦的小鸟声音甜美,辨识度极高,此刻斩钉截铁地道,“可以在巫国生产,但收益、卖出都要归我的主管,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 “锦巫,”另外一个甜美的萝莉声响起,“你这要求有些过分了,我们并没有要你收益的意思,但天音巫流你已经放弃了快一千年,为何还想要重新控制,如今我们就一条独苗,就算你还惦记当年的事情,也不能迁怒吧?” “谁有空迁怒你们,迁怒你我早叫老哥过来了,”姒锦的声音甜美又带着嚣张,“这次我是看在你们是我的学派份上,才和你们合作,这个器仪可以把我声音传出去,当然就是我的,一千金贝也不贵,你们哪个不是随手拿出来,放到你们音院里正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歌!而不是反复地念经。” “你胡说什么!”一个有些沙哑磁性的声音道,“你那些毫无用处的口水歌,凭什么和我们的精心研究的净化之音相提并论,如果想让我们与你合作,那就必须在这些器仪里添加我等的印记,让我们都有资格发声!” “不错,阿鹉说的有道理,”另外一个相似的声音道,“天音巫流难得有一个扩大的机会,姒锦你凭什么独占,氏国主虽然强势,但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了,我们一起会更有实力,分则两败,我们贪黎氏可以支持你,姬水、奚水两地都可以在一月之内,把你的器仪推广出去。” “不错,凶黎氏也可以帮你,”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缓缓道,“只要你答应,东方六国也能支持,但你若是拒绝,这器仪便在九地寸步难行!你一台也别想卖出去!” “正是,九黎氏族同气连枝,一般的东西也就罢了,但这种可以让天音巫流崛起的东西,不是你姒锦一个小小天巫能吃下的,这其中的利益,你不分出一部分,是不可能的!” 林昭听着眉头紧皱,这都是些什么贵物,居然敢打他的主意,姒锦可是他的合作对象,这些家伙在说什么,地头蛇么? “你们在说什么笑,”姒锦洋洋得意道,“你们以为我被拿捏了?大不了不和你们天音巫流合作啊,巫国里你们氏族联盟是有两把刷子,但我可以去找羽国主,青桑国主,唱歌最厉害的羽族和鲛族一样的可以卖得很好,到时东西多了,巫国一样会被我拿下,看你们怎么锁。” “一个普通的小东西,你觉得我们做不出来么?”一个低沉的声音问。 姒锦顿时大笑起来:“你们倒是做啊,这东西是姬尧光殿下弄出来的,你们大方做,你们能搞点事情,可青帝殿下重掌青木林,他要是给你们送迟一点,你们倒是和他硬来啊!” 此话一出,顿时,场内一片寂静。 姬尧光也微微挑眉,向阿昭做了个邀功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到没有,我是不是很厉害。 过了一会,又有声音道:“青帝殿下先前犯下大错,致地气失衡,青木林七年毫无产出,这次回归,补偿各氏族支持的地气和物资都来不及,又哪里有颜面再卡我们的物资!” “不错,他脾气温和识大体,最好欺负,你说这话,未免引人发笑了!” “就是,我们都欠他钱那么多年了,他要是敢欺负我等,这些东西他大约是不想要了!” “对,只要我们不支付利息,他每年能给财物会少三成!到时损失的还是你们这些低贱外邦!” 林昭本能抬头,看着老公、不,老树,便见姬尧光的脸上的微笑缓缓消失,变得如同枯木一样的阴沉。 “不错,就这样做,他难道还能和我们来硬的?”有人嚣张笑道,“我们氏族同气连枝,各地的巫族、财务都要依靠我等,我等不支持,他的青木林便没有产出,还拿捏不了他么?到时说不定,还能见到那小金乌姘头,揪一根毛呢!” 这话一出,别说姬尧光,连林昭也火冒三丈,大怒至极。 什么玩意,也敢想他/阿昭的毛! 于是盛怒之下,姬尧光已经一掌震开大门,巨大威势宣泄间,几个刚刚开口的青年巫,都被压得如蚊子般贴在墙上。 林昭左右一看,在这华丽的厅堂里找了个最高的位置坐下,姬尧光平静地站在他身边,姒锦的图腾鸟眼前一亮,展翅一飞,已经狗腿地落在他手指上,嚣张地抖擞羽毛。 林昭看了一眼挂墙上的人,发现居然正好有九个,而其剩下的几个不发言的男女巫师,正悄悄后退,想要出门去。 他轻咳一声,指尖在小鸟身上戳了一下:“阿锦,这九大氏族,有多少天巫啊?” 姒锦立刻答道:“不多,就九个。” “那其它的天阶巫师呢?”林昭看着那些贴墙者,随口问。 “其它三十个,二十四国主各占一个,剩下的六个,要么驻守天关,要么就是黑山荼这样的,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的,”姒锦心说还有我这种躺平的,但我现在已经起身坐着了,“这九大天巫平时就在巫神殿里,收集巫国的资源,供应方国。” “不错,”一名贴墙的巫师在威压下艰难地道,“我们氏族平时培育灵兽、招揽学徒,巫国那么多年的平静,都是我们氏族的贡献,而且,我们也从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你不能随便欺压我们!” 林昭忍不住冷笑:“不做违法乱纪之事?” 这时,姒锦拿翅膀摸摸鸟头,轻声道:“是的,巫法里有契约条例,虽然不多,但违反者,立刻身受反噬而死,但,其实只要有权势,欺负人时,是不用违背什么法例的。” 林昭微微皱眉,他已经有些明白这九大氏族是怎么难缠了,难缠不在于他们的违法,而在于他们就是不违法,在律法边缘横跳。 他们只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做利于他们的选择,这种情况下,巫神也好,大山荼他们也好,都不可以说把他们连根拔起,那样做,得不偿失。 林昭于是抬头:“可你们刚刚不是说,要让阿锦的器仪一个也卖不掉么?” 这可关系他工业化大计的东西。 “这是各自行为,我们做我们自己器仪,他的不够好,这能怪谁?”有人不服气道。 “违法,”林昭幽幽道,“至少二十年内,做同样的器仪,是违法的。” “你说违法就违法?”一个贴墙者忍不住冷笑道,“一万六千四百二十七条巫国法例,我倒背如流,就没有这种东西。” 听着这和奇肱国那些家伙同样的发言,林昭微微一笑:“没关系,这法,很快就有了!” “金乌殿下……先前我们言语间有所冒犯,实在是一时气话,口不择言,请您息怒,”一名年纪很大的贴墙巫师谦和又艰难地俯首道,“条例之中,除了巫神两条死令之外,其它的条例,是要通过巫神殿商议,再由三十九位天巫入列投票,并不是说有就有的。” 林昭眨了眨眼睛:“没事,我觉得,我可以说服他们。” 姬尧光小声道:“阿昭,父神轻易不会下答神令的。我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去说服他……” 带着阿姐一起去烦死他…… 林昭亲了亲他的脸:“不担心,我有办法。” 拉票嘛,大不了多给几片羽毛,他的火种,传火大计,那二十四方国,就不信有哪个方国能抵抗,真到了需要的时候,他也不会吝惜羽毛。 第92章 这个推荐 有点可怕 把那些贵物打发走, 整个天音巫流的主厅陷入寂静后,林昭这才忍不住拎起小鸟球:“你好歹也是个天巫,地位怎么低啊,谁都可以给你上脸子!?” 小鸟球抱怨道:“这不是装了那么多年的病么, 巫族实力为尊, 我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他们的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没实力就没地位, 但这能怪他吗?他就是被哥哥护习惯了, 没觉得让人瞧不起是什么大事,瞧不起就瞧不起的呗。 林昭看着他, 幽幽道:“你的日子不能这样过下去了。” 小鸟球:“?” “十天之内,你把天音巫流的事情处理好,”林昭戳了戳小鸟球柔软的胸脯, 语气极其温柔地道,“要是做不到,我就把你装病的事,告诉氐国主。” 小鸟球顿时吓到炸毛。 “好了,十天后我来验收哦。”林昭微笑着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阿锦你没问题的, 我看好你哦。” 小鸟看着他, 四目相对,一鸟问号, 一人温柔。 僵持一分钟后, 小鸟只能无奈地叹气:“真不懂,一只刚刚出壳没几天的鸟儿,怎么就那么霸道,你知道我身世吗?你知道我的爱好么,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呢,嘤嘤嘤……” “你能装病那么多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林昭冷哼一声,“要不是你哥在,你估计早就和他们沆瀣一气了,反正跟着我混,你就别想躺平,给我卷起来!” 又不是大学生,躺什么躺! 生活不易,小鸟叹气,既然小金乌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样呢,不过,帮助还是需要的! “是这样的,”姒锦无奈地蹲下,认真道,“当年我虽然创立了天音巫流,但只是创出办法,可是我的巫法,很多人修习了,却并没有找到前路……” 道理很简单,每一条通向天巫的道路,都是极其珍贵的法门,一旦被验证,就有无数天之骄子会涌入新赛道,试图在新的流派里占据高位,可是问题也在这里。 姒锦的道路,其它的巫师耗费无数心力时间,别说叩开天巫之门,连进入地巫的都十分稀少,其艰难程度简直恐怖到让人谈之色变,但是他的辅助效果也无与伦比,一个百人小队里带一个天音巫流抵挡腐蚀,直接就把在野外的续航时间拉长到三倍以上。 但当了巫徒,谁愿意把自己的前途葬送,只给别人当治疗啊。 所以天音巫流素来招生极难,一般要等两轮大挑后,才会有第三轮给协调过来的、资质最差的巫徒。 这就是个恶性循环,久而久之,这里的巫徒毕业之后,基本不会再回馈流派,只会觉得自己被耽误了,也因此,天音巫流大部分的主导者都是巫国氏族,还是氏族里的弱小被排挤者,他们有后台,能支持他们上这个其它人都不怎么想上的位。 “把治疗系这样的好职业玩这样,你们也是厉害了。”林昭听得无语,“知不知道什么是辅助大爹啊?” 姒锦摇头:“那你倒是说啊。” “首先,你们应该把自己的定位处理好,”林昭坐在主座上,老树给他递上茶水,姒锦在扶手上乖乖听讲,“既然是辅助,那就不应该只把它当成一个小队成员,而是应该有一个以辅助为核心,明确的战斗方法,并且推广。” 姒锦 立刻道:“这样的打法太多了,是各大流派的必修课,每年学生们都会在蜃龙海市里学习历练的。” “既然如此,”林昭忍不住笑了,“那就更方便了啊,你需要宣传,正好,我给你大喇叭,你应该让你的学生们,每人带着出去在巫国历练……” “可是巫国并没有什么腐蚀啊……”姒锦迟疑道,“他们唱什么歌?” “什么歌都可以唱,”林昭反问道,“鸟啊,你可以做到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停歇地给别人唱歌么?” “当然不能。”姒锦是天巫,真不停唱上一百年也没事,但他也是有事要做的。 “你应该学习你那位天音巫流唯一的独苗,带着工具,带着新学生,去开演唱会,把喇叭安排到巫国的每个街道,”林昭戳戳小鸟的胸脯,“到时,有了这些工具,你就可以在整个巫国宣传你的天音巫流,到时,才会有更多更好的学生。” 同时,也可以打断巫国氏族地头蛇们的信息垄断。 否则,有他们在,再好的计划、政策,在普通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都很容易被扭曲、误读。 通畅的信息渠道,才是他们向氏族叫板的底气。 姒锦觉得有道理,这本就是他做的事情:“但是,这些喇叭只有我的印记,其它学生也用不了啊……” 林昭微笑道:“没事,设计的时候,我就让奇肱天羽把印记改成了插拔式,你可以去他那里,让他给你多加一个插口,方便更换印记,对了,插口也是模块化、额,就是相同款式的,你先去安排,奇肱天羽那,我会去处理的……还愣着干嘛,你不会真装病那么多年,一个巫派里的嫡系都没有吧?” 姒锦恹恹地应了一声,他当然有,只是一想到咸鱼的日子就这样的离去,舍不得罢了。 但小雀拗不过乌鸦,它只能垂头丧气地飞走了。 “真是,一点都不积极!”林昭摇头。 姬尧光贴了贴阿昭的脸,微笑道:“阿昭,你不用那么费力,我与荼巫、瑶巫、氐国主,东方六国之主交情都算不错,真到了巫神殿,也能帮你拿下多数,再不济,还可以去找父神。” 林昭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老树啊,你知道么,我一直在想一个事情,为什么,我是在大灾后的一万多年后,才出现于荒野的,为什么流落在外,为什么老叔一直没发现?” 姬尧光摇头:“我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但你都已经是了,以前便也不重要了。” “很重要,”林昭摇头,“没有事情会无缘无故的发生,那个一感应到我,便会追杀我的大手,肯定不是普通的东西,按惯例,我以后肯定是要与它有决战的,在那之前,按主角定律,我肯定得把巫国人心聚齐,才有可能得到胜利。” “这你不必担心,有我,还有父神……”姬尧光在这事上,还是很有底气的。 “还是不要打扰老叔。”林昭皱起眉头,“老树,我觉得,叔叔有什么事,没有对我们说完。” 想到这,他拿出自己手上那枚封印着树根的水晶:“你看。” 姬尧光瞳孔巨震,头上树枝乱颤,整个人都惊得险些拔地而起:“他、他居然把这个给你了??” “对,第一次见面,他就给我了,这太急了,”林昭上下抛动那树根水晶,看得姬尧光心惊胆战,“明明有更好的机会,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知道我的品性,不知道我的以前,甚至不顾我还没有长成。就把这个给我,以至于我还问他这个人参可不可以炖汤。” 当然,在明白那是老叔的化身后,他就猜出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所以没有能松口气,反而更担心了,这不是正常的推boss进度。 “他是巫神,护卫了人间最后火种万年的巫神,按理,他的时间很长,可以慢慢观察,一点点来攻略我,而不是这么简单粗暴,”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有一种危机感,你造么?” “或许,父神本就是个很简单的人……”姬尧光沉默了一下,才闷闷道,“你和羽国主有点相似,总是能在复杂的脉络里找到主脉,我不擅长这个,从来都是父亲怎么说,我怎么去做,我是不是很笨?” 其实,在瀚海里,只需要战斗,反而是他在遇到阿昭前,最轻松的日子了。 “没有,”林昭立刻抱住老树的头,贴贴道,“你是树嘛,要什么脑子,我把我的脑子外置给你就好了!” 姬尧光满意地微笑,伸手去接那个树根水晶,然后,他的笑意凝固。 “怎么了?”林昭疑惑地问。 “父神说,若是你,可以直接打开这水晶,换成我,”他忧愁道,“我得把欠的地气、资源全还回去,才有资格拿回来。” 林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手心微微用力,捏碎那水晶,其中的树根幻影,立刻消失了:“有还你吗?先把根给你,然后欠下的钱,我们一起还。” 他可不会在这种事上矫情,关系到老树生死的玩意,夜长梦多,先给了,还钱什么的以后再说。 “这根还在原地,捏碎的是父神在它身上下的结界,得我回去拿。”姬尧光顿时纠结,“但这样,我至少得离开你半个月……” 他需要重新把自己的图腾重新缝到树根上,接回主脉,温养的图腾,恢复生机,非常耗时间和精力,最快也需要十五日,可离开阿昭,他完全不放心。 “那带我去老叔那里吧,我一个人待着,自己也不放心。”林昭熟读小说,坚决不给别人绑架自己的机会。 姬尧光顿时放松:“好,我这就告诉父神,让他来接你。” 完美,阿昭实在太好了,他能遇到阿昭,这一世最幸福的事情了! 林昭也满意地点头,伸手按在他的项链上:“来吧,一起念:伟大的父神,请您在此聆听我的祈愿……” 下一秒,光芒亮起,但却没出现熟悉的阵法。 因为,有一个平静地声音从项链传出来:“就一棵树的路,你不能自己上来?” 姬尧光脸一红,但立刻小声道:“父亲,我就带阿昭上来,不过,我要去拿回根系,肯定会有点小麻烦,您帮着看顾阿昭……哎……” 话没说完,姬尧光已经消失不见。 林昭忍不住笑了笑:“叔叔啊,别生尧光哥哥的气,他只是在您面前,才会任性一下。” 虚空中的声音却未回应,过了许久,他才听到一个声音:“阿昭,巫之国,是我的域,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到你。不过,觊觎你的人太多,你是想寻个天巫抵挡麻烦,还是暂时隐藏身份几日,免惹烦忧?” 第93章 使用新功能 虽然不认识 拿起老叔给的空的学徽, 林昭心情愉悦地走出这天音巫流的议事大厅。 但在走出大厅前,他又顿了一下,把老叔给的随身居钥匙水晶插到墙里,光滑的墙壁上立刻出现一扇华丽大门, 他走进去, 脱掉鸦羽裙,换了一身衣服。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穿的粗布麻衣, 穿在身上就有一股贫穷野性气息蔓延。 林昭对在水晶镜面前照了一下, 把头发遮住眉眼,收敛了自己身上的金乌气息, 把很久没用驳兽的图腾放在手腕上,立刻便拥有了一个充满野性的大花臂。 “这不良少年的气息满满啊 。”林昭满意地点头,然后走出门去, 扯下水晶钥匙,墙壁上的大门随之消失。 这随身空间真是太方便了,回头得种点花花草草,放点河流湖海,才能对得起老叔给我的空间嘛。 哼着歌,林昭思考着要去哪个巫派玩, 从天音巫流的后门离开。 没有尧光在身边, 林昭溜达到大挑拣营地的西门外,顺手存了一个档, 就发现有个十岁出头的女孩正在大门口胆怯的徘徊着, 想进又不能进。 “怎么了,小妹妹。”林昭热情地招呼道,“是想进来逛逛么?” 那小姑娘猛地摇头,有些胆怯地递上来一个袋子:“这, 这是我二哥要的东西,我送过来……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林昭于是问门口站得直直的卫兵:“大挑拣外人可以进来么?” 门卫淡定道:“观礼人员可入,要门票么?” 他指了指旁边器仪里厚厚门票纸。 “多少钱?” “一蓝贝。丢进去就行。” “不是很贵啊。”林昭有些疑惑,看着那器仪,丢了一蓝贝,这还有自动售票啊。 “不是很贵,也就挡些想凑热闹的人罢了,”那门卫是个中年巫师,随意道,“但过来看什么呢,来这里的不是天才就是运气极好,要么就背景深厚,普通巫师花钱过来,看他们前途无量,意气风发么?要是中途惹上一两个人物的不喜,这不是自找难受么。” “多谢大叔解惑,”林昭心想也是,便对那少女招招手,“过来,你可以进来了。” “谢谢,谢谢这位哥哥。”少女拘谨地低下头。 一团软软的小黄鸡从她的衣襟里冒出来,好奇地看了一眼收敛所有气息的林昭,跳到了林昭肩上。 “多吃,不要乱跑。”少女有些惊慌,但又不敢伸手去碰林昭,“快下来。” “没事,这是你的图腾么?”林昭把小黄鸡放在掌心,这是也是个刚刚出壳不久的鸡崽,看着眼神很灵动,不像是个听话的小家伙。 “不,不是的,”少女一想到这位是加入大挑拣,哥哥那样的天才人物,就本能畏惧,“这是家里的养的小灵兽,还没有仪式……” “原来如此,你哥叫什么名字,在哪个流派?”看着少女那社恐的模样,林昭便没有细问,毕竟帮个人是随手的事。 “我,我不知道他在哪个流派。”少女小声道,“他用术法通知我,要快点给他送钱过来,但到底是在哪,他说得太快了,我、我没记清楚。” 说到后边,她急得快哭了。传讯符只能用一次,用完就烧掉了,她联系不上哥哥了。 “别怕,只要在大挑拣里,总能找到的。”林昭又问她哥的名字,然后一个流派一个流派地慢慢问过去。 这些流派的巫师倒是比较随和,在大挑拣上,他们哪怕只是表现,态度也是很温柔随和的,毕竟不欺少年穷,能来大挑拣的学生,说不得就冒出几个神仙。 所以,只要在他们不忙的时候礼貌去问,这些巫师倒也都会翻一眼收录籍,找找这女孩说的名字。 林昭走了这些地方,还能听着老师给学生们分析流派的劲头,比如…… “青木流是大山荼里比较出名的流派,发展稳定、收入高、晋级不算难,就是录取标准太高了,灵性、巫力、巫纹,哪个不达标都会被刷下去!” “要不去巫山流吧?有钱、而且一下就能入职,还多是在巫国、方国的内部,油水足,战斗力低点也无妨。” “巫山流就有点痛苦,巫山瑶喜欢拿学生们试药,里边的巫师一个个惨得和骷髅一样,巫山瑶还要要求他们必须披着画皮,不能丑到她眼睛……不愧是天巫里最麻烦的一位。” “这倒是个问题,那器仪流呢,三大器仪密宝流,天鉴、四仪、羽弦,哪个都很厉害啊。” “器仪流是穷人能去的么,如果不能拿几十万金贝炼手,出来的就是个修理师,去方国街边摆摊那种,成天拿着搓刀在皮袍上磨齿轮,喊着‘修器仪、修器仪的有没有’呢!” “那风心流总行吧?” “当然行,送货快,还在不能用通仪器仪的战场上当急令兵,飞天上被大凶随时点名那种,再说了,风心流有的是羽国人,你两条腿的和两翅膀的拼速度?没病吧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哪个行?” “我们山海土木流最行,有前途、易录取、还包吃包住,不必担心学习材料昂贵,练习还有补贴可拿,待遇绝对是诸源流之首,你就是去大山荼的荼巫手下,也没有我们山海土木流贴心……” “啐!” “走了走了,打灰的也好意思吹嘘比山荼流厉害。” “山荼殿下那是什么流啊,天巫流!去了就是天巫!我要去入荼巫门下,愿意用一世单身来换!” 那老师听不得,立刻反驳道:“又不是当了荼巫门下就是天巫,这几千年,她好几万学生里,也就教出十三个天巫弟子!” 顿时,啐他的人更多了,那几千年了,其它人有教出哪怕一个天巫么? 林昭带着小女孩在那老师旁边没走,正准备人走完打听消息,于是也被殃及池鱼,便有人看到他身上的小黄鸡,忍不住露出各种意味深长的笑。 “看,那个穷光蛋居然带的是黄鸡图腾。倒和土木巫流甚配。” “哈哈,黄鸡怎么了,那可是普通人唯一倾家荡产能买的起的灵兽了。” “就是,不愿意当灵兽还可以做菜嘛,挺好吃的。” “菜鸡啊,大挑拣里居然混了一只菜鸡,这、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女孩的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林昭拍拍她:“别怕,他们只是嘴上说说,伤不到你的。” 林昭已经问完了其它基础流派,但他们都没有收录女孩哥哥的名字,这是最后一个了。 “我这里的记录没有他的名字,但我见过他,和我们流很配,但他拒绝了我邀请,我估计啊,他应该是要参加第三轮匹配。”这位山海土木流派的老师给他们指了路,“他们应该都在匹配处闹呢,你们去那边找找吧。” 林昭谢了这位老师,带着小姑娘去找她哥哥,终于,在一处营地找到一个模样有些桀骜的少年。 才一相见,少女的脸色不但没有喜悦,反而充满了恐惧。 “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少年冲过来,咆哮道,“差点就赶不上第二轮了,我十几年苦读,你赔的起么?” 说着,一把抢过少女抱在怀里的口袋,把里边的金贝、蓝贝,还有几张金券都倒在手里。 “怎么就这点东西?”他红着眼问。 “家、家里就这么多了,”少女恐惧道,“爹把老宅都卖了,娘也借了舅舅家的钱,可是这些年欠的钱太多了,实在借不到……” “借不到就去抢,去死啊,滚回去找钱啊,我说了,没有四千金的药品,我的巫力池就不够,根本拿不下青木流的入门资格!”少年的眼眸血红,“还不快滚!” “我,我带了多吃,”少女颤抖地道,“把它卖了,也能换些钱,不要再逼爹娘了,大哥已经死了,爹娘再这样拼下去,也会死的……” “一只菜鸡你想卖什么钱?”少年掐着她的脖子,“这是大挑拣,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错过了,一辈子就白费了,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拼命啊!” 少女被掐得说不说话来。 林昭捏住他的胳膊,逼他放手:“你掐死你妹妹,她也变不出钱来,大不了服从匹配,山海巫流不是说你能去么?” “谁要去山海巫流啊!”少年嘶声道,眼里几乎恨出血来,“你们这些一生来就有灵兽、有资源的氏族子弟,又哪知道我们这些普通巫师都是怎么拼出来的?我每日不睡觉地打磨灵性,氏族巫师只需要一瓶融灵水就能抵我们三天的修行!他们有家族巫师指点,不走弯路,我只能每天被他们欺负、被侮辱,才能找师长问那么几个问题!我家里所有钱拿到的灵兽,只是最低等的肉鸡,要花上十几年的时间,去存钱置换自己的灵兽!才有资格和他们同一个起点!” “我资质比他们好那么多,他们却可以轻易够到高等巫流,我呢,我为什么就生在这个家里,我恨不得没有这种资质!也不会被他们那么折磨!”这少年崩溃地倒在地上,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打在青石小路上,“我以为我可以进大山荼,我以为会有老师看中我,结果,什么都没有,最后还是要去低等巫流,还要继续被那些人欺负,那我熬那么多年,都有什么意思?” 这……林昭有些明白,这少年压抑了太多年,所有希望,在今天破防了。 “也不是完全没希望,你看,氐国主这些底层巫师,不一样拼出来么。”林昭勉强安慰道。 第94章 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可吓到他了 眨眼之间, 林昭又回到了大门外,看着那拿着钱袋的女孩充满畏惧与焦虑的徘徊。 看着女孩那忐忑不安的模样,林昭突然有些明悟,先前他的热心, 其实是帮了倒忙, 毕竟,她并不是进不来, 而是不敢面对没有筹到钱的哥哥, 门前的守卫,反而是她心中不进去的理由。 生活不易, 金乌叹气。 这次,林昭没有上前去帮忙,而是顺着先前找到那少年的方向, 直接走过去。 那少年的位置离他们不远,他和女问那一路,其实是绕了一个大圈。 大挑拣中,有巫徒兴高采烈,有人黯然失魂,老师们也簇拥着那些优秀者, 出各种好处抢着学生。 林昭绕过的华丽的楼宇、宏伟的雕塑、庞大的灵兽, 在楼宇间的阴影之中,找到先前那个少年。 林昭的本意, 是劝两句, 传达一下他妹妹的意思,不论他接不接受,至少死远一点,别再把他妹妹吓疯, 他并不喜欢这个少年,但心里还是有些同情的,毕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但还没有走入阴影中,便见到那女孩的哥哥正被几个华服少年围绕着。 “这不是我们的大巫师悉鹿么?”为首的华服少年大笑道,“听说你老师借你的钱被你的弄丢了,你到处发疯,是不是真的啊,真是好可怜啊,同修一场,要不要哥我借你,不收利息。” “对,我也可以借你,不收利息,我还能让你妹妹嫁给我当六夫人。”另外一少年笑道,“我还能给你些聘礼呢。” 那少年愤怒地的看着他们,握紧了拳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你不想打我们吗?”别的少年轻笑道,“以前打你,伤再重你也要还手,今天怎么了啊,那么重要的钱丢了,居然还那么沉稳,我都快以为认错人了。” “我捡到钱袋了,就是里边的东西好像丢了,”为首的少年优越地甩了甩手上破旧的口袋,“啧,这没办法,看来得去土木巫流了。当然,还有天音这些流派了,也都挺好嘛,土木巫流可是巫山瑶的老家,天音巫流也是有天巫的啊,大家说对不对?” 顿时,旁边的少年们大声哄笑。 那个叫悉鹿的少年眼中的愤怒渐渐变得绝望,低下了头。 “可不能这么说,天音和山海巫流一但进去,修行了巫法,可都是不能换图腾的,”一位捧哏立刻笑道,“山海流需要曲鳝、鲮鲤这些食土图腾,天音巫流都是会唱歌的小雀鸟图腾,别说天巫了,地巫都没有几个,人巫就已经是中坚了。不怎么有前途啊。” “但是好考职阶啊,天音和山海,”为首的少年笑意越发张扬,“到时随便去哪个方国小团当个小兵,都是能拿薪酬的啊,虽然晋升难,但胜在无风无凶好渡日啊。” “就是,咱们去九氏族流派出来,随便还是他的上司。”有少年巫徒满怀恶意道,“到时我们还能提携你一把。” “如果嫌弃这日子太无聊,还可以去当散巫嘛,去荒野之中,没准就暴富了呢!” 少年们顿时哄然大笑,为首少年挑眉道:“那不太好吧,散人可是很危险的,不像这大挑拣的营地,不可对同学动手,否则就失去资格,到了荒野,我们好多不能玩的法子,可都能玩了。” 这此少年们没有动用武力,但那口舌之毒,已经让那少年摇摇欲坠,再说下去就要道心破碎了,林昭忍不住敲了敲墙壁:“不是,你们平时都没别的事好做了吗?一起欺负个穷学生,就那么有面?别是在家里被别人欺负了,想要击鼓传花找倒霉蛋吧?” 这话一出,那五个华服巫徒骤然转头,看着林昭那一身粗布麻衣,忍不住冷笑一声:“又是哪里的来的穷鬼想要路见不平,正好,这小子我玩的有些无趣了,换你来也行。” 在华服少年眼中,这路过巫徒眼里的光芒,太刺眼了。 他最讨厌这种不知世事险恶,天真的以为有天赋就能的得到一切的狗东西。 林昭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想怎么和我玩?” 华服少年抬起下巴:“知道什么是九大氏族么,我家就是贪黎氏族,我每年有三万金贝的额度,哪怕是指缝里漏出一点,也够你们用,只要你加入我们,就有你的好处……” “别听他们的!”那个叫悉鹿的少年急道,“他们是骗你的,你用了他们的东西,他们会要你还,还会说那玩意很贵,你还不起,就要听他们的摆弄,他们会让你完全无法反抗地听他们的……” “听我们的又怎么了,”为首的少年高傲道,“你看他们四个,不也跟着我混了么,你有这下场,是活该,谁让你敢反抗我?” 林昭忍不住笑了起来:“三万金贝啊……行了,这是大挑拣,我也不好打死你们,不过看起来,你们也进不了青木流巫山流这些地方吧,都是去山海服从匹配的,优越个啥啊?” 华服少年大怒,随后冷笑:“我们有九大氏族流派,那可是传承万年的流派,一师一徒,比你们这些小流派厉害到不知哪去了。你报上你的名字,我们以后还有缘分。” “这就是不违法啊。”林昭随意招手,一个布口袋掉到手心,“你们盗窃同窗的东西,违背了吧,按理,是要失去资格的。” “我们可没抢过,这是来的路上捡到的。” 这些少年毫无惧意,好像这些事情都做的天衣无缝。 “我其实不太想麻烦别人的。”林昭有些无奈地道,“以势压你们,感觉有点浪费,而且压成了也好丢脸……” 他拿出一枚学徽,随意摇晃了一下。 一时间,大挑拣的四位天巫都有所感,黑山荼在远方微微一笑,骄傲地看了对手们一眼:“你不许去,谁去我扣谁明年的推荐名额!” 然后,她带着微笑和瓜子篮,身影从虚空中缓缓浮现:“昭昭小弟,什么事情啊,姐姐来帮你忙了~” 啧,她还是第一次夹着嗓子说话呢,感觉好奇异,难怪那树喜欢这小太阳,真是看到心情就会变好。 “这是上好的光廷子,鸟儿都喜欢吃,还有一点太阳气息呢,”黑山荼带着身后的大花,把一篮瓜子往林昭怀里递,“来,尝尝。” 林昭接过,随意放到了自家怀表里,这才转了转头:“姐姐,有点事情麻烦你。” 黑山荼这才转头,看着那已经跪了一地的少年巫徒,漫不经心地道:“阿昭说笑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哪有麻烦不麻烦,你能想到姐姐,姐姐就很知足了。” 林昭有些腼腆地道:“这不是现在就认识姐姐嘛,我总不能为这事去找老叔吧?那还不把这些小孩吓死。” 黑山荼身后的茶花笑得花枝乱颤,她道:“阿昭弟弟,你以为把我叫来,就吓不死他们?” 林昭挑眉:“那没办法,那是命,吓死算我的。” “怎么能算你的,”黑山荼随意道,“说吧,是怎么路见不平,我安排。” “没什么,那几个偷了东西,欺负那一个,还说我找不到证据,”林昭挥了挥口袋,“荼姐姐能帮我找找么?” 那些个瘫软少年顿时面无血色,甚至忘记了求饶,有的已经尿了,更有些已是直接吓晕过去。 “司刑这个不归我管,你等等。”黑山荼眨了眨眼,伸手拿出一个学徽,摇来一个谦卑老年人。 老年人听后:“这,我管的是神殿司刑,得找城中司刑。” 于是又摇了一人。 中年人表示他是都城司刑,这得找区中司刑。 于是前后,摇来四个人,惊动了巫殿、神都、东天区、挑拣司,终于,来了有一位几乎和这些少年一样心惊胆战的青年接下案子,并如柯南一般在三分钟内问讯完毕,把这几个嫌疑人带走了。 林昭终于满意:“好的,谢谢荼姐姐了。” “没事,随时欢迎弟弟找我。”黑山荼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带着摇来的人,一起消失了,“放心,没人会知道这事的。”一看弟弟就想自己玩,反正在巫国,随他开心了。 看着黑山荼离开,林昭这才转过头,看着那个叫悉鹿的少年。 “好了,废了一点功夫,但总算解决了,”林昭微笑,“你妹妹托我告诉你,她在门口等你。” 悉鹿折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才终于相信,自己刚刚不是因为太过绝望产生了幻觉,他有些羡慕地看着这麻衣少年,很想说,你能不能让我去大山荼,但他也在刚刚的场面里,极其地明白,这个少年,和他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真是,什么都敢想…… 他谦卑又有些惶恐地拜谢,但终是没有忍住:“这位殿下……您能帮我,我铭记在心,无以回报,但,您能指点一下,我该去哪个流派么?” 林昭微微挑眉:“去天音巫流吧,他们以后应该很有前途。” 悉鹿立刻叩首:“谢殿下指点。” 林昭点头,看他离开去找自己的妹妹,脚步轻快,眉眼里都是轻松喜悦,轻啧一声,也算是自己这次读档做了个好事。 不错,这样的才是重来的意义嘛。 不然外挂看着和没有一样。 “阿昭。”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林昭骤然回头,便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无声地站在他身边。 林昭顿时头皮一麻:“老叔,你怎么来了?” 青年眸中平静,但拿起了一根树枝。看到了阿昭,树枝顿时用力摇晃,声嘶力竭:“阿昭,你怎么样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爹干什么去了,居然让你出事了!?” 林昭顿时心虚,我去,老树怎么也一起读档了! 第95章 我的,都是我的 没什么,就是看上这片…… “尧光哥啊, 这次其实没什么事,”林昭满脸心虚,温柔上前贴了贴树枝,道, “只是想试试新的术法, 和以前那种不一样的,没想到吓到你了……” 那树枝这才平静下来, 贴着柔软的脸颊, 低声道:“阿昭你可吓到我了,我以为你出了事, 就想过来寻你,父神却全然不许,还把我封印在原地, 我想尽了办法,他才带我一根枝桠过来……” 青年神情淡漠:“说完了么?” “没有!”树枝反驳,还努力用两个细侧枝丫撑着主枝,想要把自己从老爹的虎口里拔出来,“父神你放手,我要跟在阿昭身边, 你在我不放心!” 想到刚刚, 他就更生气了,他差点就把树根也一起拔出来跑过来了, 结果被父亲强势镇压, 那手压得他的图腾都弯了,为了过来,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父神只知道给他看阿昭没事的画面,他当然知道阿昭没事, 重来了怎么会有事? 但为什么会重来啊,这可是在神都,在他眼皮底下? 可重生是阿昭最大的秘密,也是身份特殊的他在此世的存活之基,就算是父神,他也不敢轻易把这事说出来。 就只能胡搅蛮缠…… 姬尧光略心虚,但随后又理直气壮。 他也是为了阿昭,为了巫国,为了这个家,父神帮个忙又怎么了? 唉,不放心,真的不放心,还是和阿昭在一起放心,父神毕竟年纪大了,心思不细,也不知道安慰阿昭,还是自己在最放心了,而且自己知道怎么召唤父神过来,如此,更安全…… 青年懒得和树枝再说一句,只是平静地看向林昭。 “说完了说完了!”林昭轻咳一声,立刻安抚道,“尧光哥啊,你现在是趁着没凉透去复活啊,这是关系到我们未来的大事,怎么能分心,万一你把自己缝歪了怎么办?这时候就不要分心,乖乖地去缝,到时我亲自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树枝沉默,树枝迟疑,树枝紧紧看着他:“真的么?” “真的!”阿昭斩钉截铁,老叔一眼看就知道生气了,这儿子还在他手上反复横跳,他都担心老叔不要这孩子好吧,你还在这闹呢,“有老叔在,我哪里可能会事,你啊,就太操心了,快回去快回去!” 树枝柔弱道:“可是,我想待在你身边,我还是不放心……” 林昭心想带个树枝好像也没什么的大事,正想点头,就见青年缓缓抬手,将树枝放到眼前,平静地凝视着它。 树枝扭着身子,努力伸出侧枝:“阿昭,救我啊,他要把我封回去了。” 林昭迟疑了一下,在客串白蛇许仙雷锋塔分离和伸手对老树说再见之间略微徘徊,还是沉重道:“尧光哥哥,你先回去吧,我会恳求老叔帮你早点完成融合,到时,你安慰无虞了,我才安心啊,我会在这等你……” “阿昭……”树枝深情看他,伸出侧枝。 “尧光哥哥……”林昭也伸出手,准备去碰那树枝。 青年淡淡道:“你实在不想回去,就滚回来。也不是非你不可。” 林昭立刻缩回手,乖巧地看着老叔,树枝也立刻把两个侧枝放身上缠好,显示出再也不表演的意思了。 青年默默地看了他们两人,抬手宛如扔垃圾一般,把树枝往墙角一丢,虚空微微波动,树枝便不知去哪里了。 林昭立刻上前,拉住老叔的胳膊:“叔叔啊,你别生气了,尧光哥哥也是关心则乱,我没什么事,您应该知道的吧?他有时候啊,就是仗着你的宠爱,因为您也是关心他的啊……” 一只手轻轻地揉了他的头发,温和声音传来:“阿昭,辛苦你了,要快点长大啊。” 林昭微微一笑:“不辛苦,我也想快点长大啊,这幼鸟形态真难看死了。” 青年勾起唇角:“不难看,若能一直如此,倒也还好。然,留给你的时间不长了,反复在时光里成长,强行让你长大的力量,比我权柄更高一层,我能干涉的不多,你要自己小心。” 林昭一僵,顿时期期艾艾:“老叔,原来你知道啊……” 青年微微摇头:“你在巫之国,我才能细知,若在外域,我便难以护及……”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道:“阿昭,你知道当年巫界为何要将山海割裂,进入星宇么?” 林昭心中一动,这是要了解重要线索了啊,立刻道:“不知呢,这是为何啊?” 青年的神情有些怅然:“当年,我发现一条通向界域星海之路。我们的世界,在星河之中遨游,是汇聚了那一片星海的灵性,才诞生而出,然而,灵性总是有限,山海之中的大妖、大巫越多,世界征伐便越多,甚至有不周山倒,天河倒灌之难。” “那时我就想,如果有另外一片星海,有更多的灵性本源,便能停止这两族无休之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无奈,“当时,几名大巫便都去那新星海探查,确定灵性远胜我们曾经的那片星河,但他们有更大的想法,他们想带着整个山海地域过来,但若做到,必然引来山海崩塌……”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九黎氏族和炎黄二族争山海之主,没争赢,但那片星海通道,却有消失的趋势。 于是当时大巫们决定搞个大的,大巫蚩尤和夸父、后羿在前方吸引火力,他们则裂解山海,带着当时残破的山海界渡过通道,来到新的星海休养生息。 “我们发现这片星海的法则还是初初诞生,便融合法则本源,实力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成了真正的巫神,”青年微笑道,“那时,我真觉得,这个选择,再正确不过了……可是后来,这一片星海,已经满足不了我的兄弟们,他们希望能寻找到更多星海,掠劫灵性,寻求巫神之上的道路。他们也是如此行事,如此,直到大灾来临。” 林昭听得头皮发麻:“不是,这流浪地球也就跑比临星啊,你们这是要跑到仙女星系去了,过于……” 你们咋不上天呢。 “也因为这个世界凝聚了太多不同星海的灵性,所以,普通的星辰,是镇压不了这片世界的灵性与法则,我们也用收集来的本源,一起供养大日,”青年揉着他支棱起的头发,轻笑道,“大日金乌,也和我们一起成长,成了巫神之外的第十三人。阿昭,尧光和山荼他们,就是我为你挑选的,新的供养人。”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并没讲,但那是需要神鸟长成之后,才能知晓的事情,如今知道了,怕就再也离不开巫国,去不了荒野了。 林昭轻咳一声:“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所以,好好长大,别总想着帮这个世界,”青年轻叹道,“这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他消失在林昭面前。 林昭左右环顾,发现老叔真走之后,立刻把老叔的叮嘱抛在脑后,开什么玩笑,哪有小孩会干等着长大,不搞点事情的?他又不是笼子里的饲料鸡。 他哼着歌,在本子上填写了天音巫流,溜达着去天巫音流报到。 天音巫流的报道处十分冷清,但对主动来报的学生却十分热情,给了全套学习资料不说,还给了挑选宿舍的权力。 就是吧…… “这位置也太偏了吧?”林昭看着沙盘上天音巫流的位置,那如果大山荼是在盘绕天柱城市的二环,那天音巫流都已经远到六环外去了,再过去一点,就靠着外区了,不过面积倒挺大,看着比大山荼大了有一百倍。 “没办法,那边地皮便宜,”招生老师笑道,“但我们天音巫流过得自在啊,材料便宜,那边也不怎么花钱,很多外区的普通人来作工,你愿意,招一百个人给你打理庭院都可。不求上进的来我们这,最舒服了……” “是么,”林昭忍不住摇头,“那他们这次可要完蛋了。” 招生老师满脸的问号,但立刻又恢复过来,学生再皮,和他这种咸鱼 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不是老师,只是个管宿舍的小巫长罢了,大不了多准备点瓜子,看个热闹。 - 大挑拣第一天好看,第二天平静,第三天,便是悲凉了,因为第三天,都是匹配到低等巫流的学生。 他们失魂落魄,行尸走肉一般报道后,便被老师们赶尸一样带上各家巫派的返校兽车上。 天音巫流是一列天空火车,车厢被十几只驳兽拉着,外壳上打着天鉴巫流的新器仪广告《大师手作、地巫傀儡,限量二十,先到先得》,旁边还配了一个和氐国主一样的威武的巨蛇图腾,还写着可以加价定制天巫图腾外观。 林昭随便找了个位置,又看到坐椅上印着羽弦巫流的广告,大意是他们新出器仪能让人加速修行,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悉鹿也在这车上,他一眼就看林昭,然后屁股下方就像长了草,坐立不安,想看第二眼,又不敢。 天可怜见,他们一家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关系和东天区的司刑说上一句话,平时对司刑手下的小兵都要毕恭毕敬,但那位…… 想想昨天的事情,他就头皮发麻,那种一人往下摇一个平静淡然,他一个受害者看着,都心胆俱裂,更不要说那几个欺负他的人了。 听那位区司刑说他们的胆都吓碎了,正送了巫医,要重新换一个大点的胆才能安排审判流程,不然怕是过不了流程,还得让心流巫师看着神魂,为首那个目前有魂飞魄散的征兆了。 司刑还说,不用担心有谁包庇他们,这事已经入了巫神殿的眼,他们以前那些擦边的、甚至家族在外域犯的事情,都会被拖出来,一一清算,别的不说,氏族巫流已经删除他们的学籍,他们家族更是第一时间就把他们带曾祖父四代一起除名了。 第96章 这话我不爱听 未免管太宽了 林昭坐到这少年身边, 是想知道一些巫之国的底层信息,毕竟,他身边的都是些大人物,大到他对大小都没法生起概念那种, 所以, 得有一点对比。 有林昭这么一位大人物在,叫悉鹿的少年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哪里敢有一丝隐瞒, 不用林昭多问,就已经把自己从小到大的见闻一一说明, 恨不得直接把记忆传输过去。 他出身在紧临巫国国都的涡水镇上,那里没什么特产,父母都是普通的巫徒, 帮助当地的贪黎家看顾牧场。 在巫国里,除了小孩,大部分人都是巫师,再没有前途的人,也会买上一只小黄鸡,花上十来年水磨功夫, 至少能成为高阶巫徒, 有的家庭,还会在孩子小的时候买上一只便宜的鸡崽, 花上十几年养大, 做为孩子成年后的灵兽图腾。 涡水镇有一个小湖泊、一大片山林和一条河谷。 小时候,悉鹿很喜欢镇子,他们可以去湖里抓小鱼,可以山上采松子, 还能去找些牧场里掉落的羽毛,卖给收羽毛的绒师,赚一点小零花钱。转折发生在他七岁那年,镇上的巫师说他有不错的天赋,说不定能进入大挑拣。 那时,镇上的人都来恭喜他家,很多人送了礼物,零嘴很好吃。 然后,他就成为了全家的希望。 家里的活也不用做了,外边玩是不允许的,父亲和大哥放弃了离家近、赚钱少的放牧黄鸡的普通工作,去接了更赚钱,但也更危险的照顾毕方鸟的活计。母亲则在照顾子女的同时,也要去下湖去收集水藻,补贴家用。 他的每次考核的成绩提高了,家人们会非常高兴,会咬牙花钱买贵的肉,给他一个吃,全家人跟着喝一口汤,一旦他的成绩下降了,全家都会死气沉沉,还会用难看的笑让他不要太在意,家里人不在意他的成绩,你好好的就好。 所以,他在求学路上遇到的各种麻烦,都没有办法向家里人说。 “在镇上还好,大家都是熟悉的人,后来,我被推荐去了东城学宫,这里就开始有了厉害的人物,我也就成了别人的小跟班,”悉鹿神情黯然,“但是,每个学宫推荐去大挑拣的学子都是有名额的,他们想让我放弃,让出一个名额,然后会给我补偿,否则,就算我进了大挑拣,也讨不了好。” 但他年轻气盛,又有学宫的老师帮助,觉得一定可以进入厉害的巫流……没想到,在路上,他就被人动了手脚,先是误喝了洗灵水,灵性大跌,后来又失去了老师借钱给他买来器仪,又得罪了大氏族的子弟,当时,他特别想死。 不想去天音巫流和山海巫流这些学校,原因除了不能更改图腾之外,更重要的是,天音和山海两支,是巫国征召时招走最多的学生,很多学生一旦出师,立刻就去了方国,一辈子存不够功勋,再也回不来了。 如此,与亲人之间,几乎就不可能再相见。 林昭又问了一些细节和他的学长们,基本可以确定,这些普通的学子,处于一种成为分母的状态,他们优秀,却又不足够优秀,所以出来以后,便是巫国出补贴培养了他们,他们当然就需要在巫国指挥下为巫族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无论如何,未来的路,还要看巫神保佑了。”悉鹿闭上眼,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林昭忍不住笑出来,因为这个祈祷的手势是尧光哥每次找老爹帮忙时必做的,回想以前,他忍不住笑道:“我看巫神他不一定会保佑的。看到这种祈祷说不定还会嫌烦呢。” “你怎么能这样说!”悉鹿额头的青筋一下就浮了起来,神情愤怒,“就算你身份尊贵,也不能这么说,巫神他平等地保佑世上所有的生灵,巫国、方国,还有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帝君,哪一个人,不是在神上的保佑下成长!就算是要被征召去方国让人害怕,但大家都从来不会对巫神有一点怨言!你是哪一家的?” 林昭没想到悉鹿反应会那么强烈,一时有点震惊:“这不能怪我,是青帝每次对他老爹都不太敬重,所以我以为你说的保佑,是让他亲自出手。他确实不是每次都会帮忙啊!” 这下,轮到悉鹿一瞬间大汗淋漓,他嘴唇动了动,突然想起前两天在挑拣营地听说“地巫当保姆、帝君当图腾”的传言时忍不住惊叹这年头什么样的炫耀话都编的出来,实在是让他鄙视。 可是面前这位,是黑山荼都恭敬礼遇的人物,所以,那些地巫当保姆算什么啊,人家可以直接召唤巫神降临。 为什么他一个连大挑拣司刑都没有资格说上一句话的小巫徒,要遇到这种大人物啊…… 果然,神都就是神都,这样的神仙他都能遇到。 豆大的汗珠流到眼里,他却不敢再眨一下。 然后呢,他刚刚凶了这位,还能活下来么? 林昭看他木了,无奈地撇撇嘴:“行了,刚刚是我不该说这话,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于是,又坐回自己位置。 不过,他回到自己位置时,旁边已经又坐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很温柔好看的少年,银发银眸,凤眼细眉,像竹树一般清朗,眉眼间都是平和的幅度,不笑也带着笑,眉心一枚水滴印记,正托着头看着他。 林昭回想了一下,上车时确实没有看到过这个人,学生里没有他,老师里也没有他。 于是林昭微笑道:“麻烦这位大人,保护我,还请私下保护,不要影响目标生活,谢了。” 那少年温柔道:“小太阳啊,这就不公平了,你对荼巫、瑶巫都很客气啊,难道是因为刚刚氏族惹你生气了?” 林昭心说我只是不想有人明面上跟着免得老树不开心,你这倒是不打自招啊。 “我不能生气么?”林昭微微抬起头,“我可嫉恶如仇不行么?” 少年微笑道:“可是,氏族存在,也是自然形成,就像那悉鹿,他以后若是成家立业,有了子嗣,你说,他是会公平地对待所有人,还是对子嗣亲人尽力相帮?不过是人性罢了,没有这些氏族,过不上二十年,又会重新生出新的氏族。” “那是以后的事情,要管当然是管眼前了,”林昭挑眉道,“你是为子孙过来向我道歉吗?” 少年微笑着摇头:“我的儿子、孙子、重重重孙都已经死了,如今掌权的,是一个我从未抚育,也甚少相见的旁系……别看我,嫡脉没用,守不住家业,难道还要我这个不知多少辈的祖先去帮助么?所以,他们哪有资格让我道歉。” “但你是他们的靠山啊。”林昭轻哼 。 “他们的钱财、势力,是因我而且起,但我后来既已经不管了,总不能还把他们拔起吧?”少年很想伸手摸小太阳头顶的呆毛,但那上边有巫神的气息,只能在心中想想,“巫国这些年,有瑶巫、荼巫他们发挥,我们也就能辅助一下,毕竟都是为了巫国。人有私心,你不指望人人都是平等公正的。” “说的好听。”林昭不上当,“你们还蓄奴……” “胡说,那是方国的人想尽办法想到巫国来,”少年幽幽道,“你知道我们每年遣送的有多少么?如果人真的只用善恶就能区别,这世界,倒还简单了。” 林昭伸手:“别废话了,你找过来,是来送情的吧,给了就走。” 老树不在,身边还是不要有这种看着又温柔又会说话的家伙了,虽然有他肯定做事会更方便。 少年微微一笑:“你不是要重新在巫神殿拿出新的法列么,我便是来收集你的要求,真的要我直接走么?” 林昭一惊:“你知道的好快啊,一点都没有那种好久才会反应过来的政府风格啊。” “那也得看是谁提议啊,”少年眸光清亮,他微笑道,“你可是,新的巫神。” “啥?”林昭险些惊得跳起来,“你们想让我上位?” 少年笑出声来,然后才正色道:“巫神已经独自庇佑巫国万余年,我们也没有太多余力向荒野夺回土地,如果有一位新的巫神,一守一攻,才真正有夺回世界的期望,否则,不过是在这无边黑暗里挣扎求存罢了,您的出现,我们对姬尧光气都没了。” 氏族里那么多的跳的,想在新树上分一杯羹的,都让他们镇压了。 “说那么多,就是想拉拢我。”林昭露出一口小白牙,“就是用这么简单的话么?” 少年眨了眨眼:“拉拢?小太阳,你可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他神情里带着温柔,就像长辈看着调皮的小孩:“光明与火,是我们寻找期待了一万年的,从灾难降临,就苦苦寻觅的救赎,巫神之子们,不知道多少死在了追寻的路上,那是我们找了无数年的出路。” “但会有人想让我当图腾。会找我配种。”林昭不为所动。 “我们和巫神都会保护你,才不会像姬尧光那么不靠谱,”少年说完,又惊诧地眨了眨眼:“你、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生下小太阳么?” 林昭警戒:“什么意思,你还想让我生小太阳?”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劝道:“当年灾变前的巫国土地在多方征伐后,已经不是一只金乌可以巡尽得了的,当时金乌可是孕育了十个金乌子嗣,一个真不够,你虽还小,但这事,得做啊!” “谢谢了,请你消失在我面前,不要出现了。”林昭幽幽道。 “你听我说,”少年神情一下焦急了,“真的不能在这事任性……” 第97章 请对自己有点数 知不知道你是谁啊…… 随着拉车的驳兽降落在一片巨大的牧场中, 林昭也第一次见到了巫国真正的高校。 这是一条宁静的河滩,河水如玉带般穿行其间,水面倒映着天边的云朵和远处的青山。四周的芦苇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一座座小巧的三角形木屋点缀其间, 犹如童话中的小屋, 错落有致地散布在湿地上。林昭环顾四周,湿地中满是各种各样的奇特生物——小黄鸡在芦苇间蹦跳, 天鹅悠然自得地在水中栖息, 甚至有些猛兽正慢慢地在远处寻觅食物。 林昭看了半天,也只看到漫无边境的草场, 还有许多放牧的普通人,不时从那三角形的小木屋里进进出出。 正在他心中泛起疑问时,带队的老师已经开始清点人数。老师面带微笑, 轻声说道:“好了,大家跟我来,我们先到你们的宿舍登记。”他引领着学生们走向一片河边的小树林,林昭走得有些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这个小树林并不大,里面生长着桑树、构树和松树等多种植物, 繁茂的枝叶间, 时不时有小鸟飞来飞去,给这片区域增添了几分灵动。每棵树下都隐藏着几个小鸟巢, 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小动物从树间跳跃而过。 “好了, 大家就从这里报名吧,这里进去就是你们的宿舍了,”带队的老师微微一笑,指了指树林旁边的小木屋, “大家排队,从那里进去,窗子里出去就好。” 难道是有密道,还是老叔给的那种随身豪宅? 林昭兴致冲冲地跟进去,心想着这小木屋也太简陋了吧,怎么可能是宿舍?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秘密通道? 然而,当林昭踏进小木屋的一刹那,他顿时愣住了。木屋内部虽然不大,但却极其温暖舒适。屋后竟然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外面连接着一根粗壮的树枝,树枝宽阔平稳,像是一条天然的走道,能容纳五个人并排行走。 大家排队跳到窗外的树枝上,然后便是一片惊叹声。 林昭也跟过去,然后便看见了参天巨树,还有林间巨人,以及瞬间变成豪宅的鸟巢。 原来是他们变小了,和蚂蚱差不多大,甚至能骑到麻雀身上随便飞。 好神奇。 “好了,”那老师介绍,“这里是你们以后居住的地方,等空闲下来,你们可以给自己做鸟巢树洞的豪宅,找棵树挂上就好,大小风格都随意,让你们在这里,是好好找一个灵鸟图腾,你们要和它们打好关系,老师教你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买一个灵鸟的蛋,放家里自己孵化,当然,这样需要时间会长一点。” “那快一点的办法呢?”林昭忍不住问。 “快一点的办法啊,”那老师微笑道,“就是你们自己建一个漂亮的巢,用食物之类的东西去勾搭一只鸟儿,也可以披一身华丽的羽毛去骗,反正只要让它们愿意跟着你过日子,就算成功,这就是你们的第一课,勾搭了自己的图腾鸟,就可以去下一课的地方了。” “拿到图腾鸟后,上课是在最高的那棵树上的鸟巢,这是导师名录,大家来领一下。” 学生们十分兴奋,用小小的身体在林间跳跃着,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林昭正左看右看,看哪棵树合适,然后就有点后悔,该把老树那个树枝抢过来的,那不是现成的树么? 就在林昭有点小遗憾时,一只极其美丽的小鸟轻盈地落在他面前。小鸟身形纤细,羽毛光滑如丝,通体闪烁着银蓝色的光辉。它用毛绒绒的小身体蹭了蹭林昭,竟然直接扑到他身上,毛绒的身体蹭了蹭他,就把他蹭了个跟头:“昭昭,我,我当你的图腾鸟,不用房子。” 顿时,学生们一片羡慕嫉妒恨,悉鹿觉得这鸟一定是学校找的托,想巴结这位大人物。 林昭一脸冷漠:“我不想你当我的图腾鸟,你的房子呢,带我去,我要休息了。” 那只鸟儿伸了一个翅膀:“上来吧,上来吧,你居然报名来这里了,肯定是跟我住。” 林昭应允,上鸡。 姒锦的图腾鸟儿平稳地飞过树林中的枝叶,让林昭颇有一种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感觉,很快,它钻进了一个巨大的鸟巢里,但这鸟巢只是外壳是树枝,内部却是金碧辉煌,和宫殿没什么区别。 小图腾鸟落在地上,把林昭放下,这才忍不住跳起来:“小太阳,你怎么报我的天音巫流啊,我虽然别的品德不怎么样,但也是坚决不能容忍假唱的!” 林昭冷哼一声:“两天了,你在天音巫流的安排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姒锦哼哼了两声,“我找那些氏族天巫管理下他们的子弟,结果他们一个个都不理我,我只能亲自出手,把他们给挨个打得半死,算是成功收复了。” “这些氏族天巫居然如此不知大局么?”林昭与他同仇敌忾。 “胡说,他就没去找过我们,”旁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它就拿羽毛送了一封信,说要收回天音巫流,这种事,我们不管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说话间,一名银发银眸的少年温柔地倚靠着墙壁,微笑着凝视姒锦和林昭。 “啊,你怎么来了,”小鸟顿时落到林昭身上,尖叫道,“阿昭小心,这是贪黎婪,一个非常狡猾狠毒的家伙,是九大氏族的天巫头领,巫神殿的大长老,巫国上下,就数他心眼子最多,还经常欺负我哥和老树,卡我们的钱……” “礼貌点,叫婪叔,”名为贪黎婪的少年眨了眨眼,“你哥上次怎么介绍的,都忘记了么?” “我哥又不在,我有什么好装的。”小鸟嚣张地在林昭肩膀上叉着翅膀,“阿昭,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他最擅长蛊惑人心,还能驱使海市幻境,我们这些天巫,没有谁当年没被他欺负过,你要为我报仇啊!” “唉,那分明是你们要起钱来没个数,我不管着,你们早就去吃土了,”贪黎婪本能地按住太阳穴,“好了,别闹了,你们要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过来看看。” 林昭转头,和小鸟对视了一眼,同声问:“你要了什么东西?” 然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贪黎婪无奈地摇头,从虚空中抽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件,侧边上边盖着十几个骑缝章,密密麻麻,闪着奇异的光芒。 “小太阳,过来。” 他也懒得召唤桌椅,干脆把这些纸铺在地上,和他们一起,蹲在地上看。 “你们在氐国建立的生产器仪工坊,我已经看过了,”他拿着几张纸,指着其上的数据,“按氐国主说法,目前的产量在每月是一千台左右,但这样的产量是远远不够的,按每个村落、每个街巷都放的需求,如果要替代如今的信螺,至少需要两亿台……” “其中最限制生产数量的,还是信螺的数量,”顶着大长老名头的少年飞快道,“信螺的产地在无光海,一时半会产量上不来,我已经调集了新的产出给氐国主,也放了一部分给天音流,但剩下的,至少有一亿九千万的空缺,所以,需要用普通的材料磨灭出信螺的结构,我已经把研究的课题给了天鉴、羽弦、四仪这几个流派,同时在巫殿放了悬赏任务,看他们谁可以解决。” 林昭和小鸟一起点头,小鸟感觉知识从头皮滑过,林昭则小心道:“你不会想要垄断这个的生产吧?” “这点东西,谁看得上,”贪黎婪摇头,“普通巫徒的工作,其实也是我们头痛的事情,巫国的凡人没有活计,大多会被征去方国,所以,一个普通的工作,对他们至关重要,但巫国大多是为巫师提供方便,普通巫师数量过多,巫国的灵物牧养却终是有限……” 简单的道理,巫师需要的服务再多,相比庞大的底层数量,还是不能给他们提供稳定的生活,多余的人口会被送去方国,但故土难离,每年的黑户数量都十分巨大,处理也麻烦。 底层没有工作,治安便会不太好,如果不是方国外庞大的压力,巫国的底层早就受不了了。 “不过有骨气的,大多已经去方国了,”贪黎婪淡定地道,“能忍气吞声留下的,通常不敢反抗,也不敢面对外边的世界。” “那你们呢,不一直在巫神殿么?”林昭轻哼道。 贪黎婪微微一笑,看着姒锦:“你就是这么给小太阳说的?” 姒锦立刻道:“我没说过,不过阿昭,他们那九个老东西,在需要的时候,还是支援过我们这些方国,毕竟在战斗力上,你不能指望巫山瑶和荼巫他们。” “是啊,三十九个活着的天巫,除去我们九个,还有二十四方国国主,剩下的,也就六个,剩下的几个,战力也不如何,”贪黎婪幽幽道,“你刚刚成为天巫时,我们都真心祝贺,又有一位能动的天巫了,没想到你就动一次,便躺下了,也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姒锦咳了一声:“那,那不是生病了么。” 贪黎婪也不和他纠结这个:“好了,你看看这个,按我意思,你这东西可以生产,也可以设你的那个专利法,让只有你规定的工厂生产,新条例已经在巫神殿通过了,盖好章,后边有十几页白纸,你看看需要加什么法条,直接写上去就好……” “什么,你这还盖好章让我写?”林昭本来正在蹲着地上翻看,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拿不稳,掉地上。 贪黎婪幽幽道:“当然,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殿下请尽快熟悉,我们会辅佐你……” 林昭果断道:“胡说什么,我又没有官职。” 第98章 是你不懂 对,你懂 贪黎婪在交出各种合法文件后, 充分展示了什么叫高效,他能轻易总结出林昭的想法如果想达到最佳效果,那么需要调动的部门、审核的文件,还有修改的法律, 疏通人物, 只要按他的办法去做,不出三天, 那通讯器仪就会立刻打开市场, 强大的生产力形成,替代新的信螺, 垄断市场。 但是,林昭拒绝了。 “停止,你不能这么搞!”林昭恼怒地按住了地上的一堆文件。 贪黎婪停下手, 沉默地看着他,仿佛在问有哪个地方需要改进。 “不是这样的,”林昭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下语言,这才问道,“大长老, 你觉得, 这个器仪贵不贵?” 贪黎婪果断道:“巫师来说,只是一个玩具罢了, 但对普通人来说, 非常贵,不过巫国的普通人少,会是一个比方国更大的市场。” “那就对了,”林昭细细解释, “我需要的是从下到上的改变,不是直接用天巫的能力去推广,器仪是需要配套的,因为在生产、售卖的同时,我也希望能产生出不同创作者,能完善这个平台,若是直接推广,姒锦的灵性范围没有那么大,那么,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种加税。” 贪黎婪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只是淡定道:“为什么不能加税,我们供养了他们,保护了他们,小太阳,对于人,不能只有温柔,还要有威慑,否则,他们不会听你的。” “我本就不需要他们听我的。”林昭哼了一声,“我的计划就是,从天音巫流开始,带着姒锦推广这种器仪,用赚来钱扩大生产线,其它的地方想要生产也可以,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服从我的生产标准。” 贪黎婪点头,然后问道:“什么是生产标准?” 林昭于是介绍了这产品的核心,这种不同的灵性核心,是可以替换的,所有替换的核心,必须是他们家的器仪可以通用的,这就是标准,他还介绍了一下标准化这个概念。 贪黎婪托着头:“有点麻烦啊,天鉴、四仪、羽弦三派,都用的自己一套尺度衡量标准,各地方国的标准也不同,你的标准发给了他们,就不一定是你的标准了。” 林昭微微磨牙:“这事我早就看不惯了,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些度量衡给统一了?” 贪黎婪看他一眼,果断道:“我做不到,这事,你可以去找巫神。” “找老叔啊,”林昭有些踌躇,“会不会不太好……最近给叔添的麻烦还不少。” 贪黎婪立刻微笑道:“那你要不要孕育一个子嗣报答他啊,不痛的,只要用春神之力,孕育血肉,加上足够的本源,生个蛋很容易的,我们可以帮着养……” 林昭没为这点事生气,他算看出来了,这老东西脸皮可厚了,被骂一点不急,还笑嘻嘻的,于是忍不住问道:“巫族生子嗣都是如此随心的么?” 贪黎婪点头:“不然呢,其实在打开巫魂之时,我们的躯体便开始被灵性改变,越是强大的巫,越难生育,到了天巫之时,物种都不同了,想要繁衍,便只能用春神之力孕生,不过如今的天巫们啊,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愿意生孩子。” 说着,他还叹着气看姒锦:“我们可是什么办法都想尽了,一个个不愿意生,我们甚至找到愿意帮他们生孩子的巫,他们都一个比一个爱躲……” 图腾鸟瞬间炸毛:“这事怪我么,你们给我找的那巫蒙看到我病了,不但不跟我了,还抢了我的天音巫流当流主,再说催我干什么,有本事催我哥哥啊,他才是天巫里的强者。” 提起这事他就一肚子火。 贪黎婪不淡定了,甚至有些痛心疾首地道:“天巫子嗣,起点奇高,身负血脉,运气好的,一生下来就是地巫,巫国需要你们,你们就不能看看巫神,前后创造十个帝君,哪像你们,一个个爱来爱去,杀来杀去,就是没见到几个子嗣,你哥和灵光计也是两个废物……” “ 什么废物,是灵光计废物,怎么怪我哥头上了。”骂自己随意,但骂他哥不行,姒锦叉腰怒斥,“我哥那么忙,氐国和我的病把他的时间占得差不多了,抽空约他那是给他面子,冷落就冷落了怎么滴?” 林昭看两个有大打出手的趋势,连忙道:“好了,好了,都冷静一下,这事又吵不出结果。” 只会让人越说越气。 姒锦气气地飞到林昭肩膀上,把头扎进翅膀里,懒得发言。 林昭倒是好奇了:“这个生,是男女都可以生吗?” 贪黎婪点头:“不错,但大多借图腾而生,比如你和姬尧光在一起,愿意的话,可以是你的图腾生蛋,也可以是他的树上挂十个太阳,都不影响。神江凝和姬尧光都这样从图腾树里一起诞生出来的。” 林昭只觉得可怕,立刻道:“暂时别提这事了,我的血脉还很微小,唯一独苗,怎么也得长大再说,不然得不偿失啊!” 贪黎婪幽幽道:“不急,那殿下还有什么需要?” “既然你来了,帮我把架子搭起来吧,”林昭搓了搓手,“最好是学生们自发参加,不要有太多影响,创造必须是自由的,才会有无限可能,第一步,就从注资开始吧!” 贪黎婪淡定道:“好,我手上可以给你拔一亿三千万的空余经费,从国库出。” “不用这么多。”林昭不想要国有资产。 贪黎婪笑道:“这是当初流放姬尧光时一起没收后剩下的,他变回神树后,会退还给他。” 林昭道:“那没问题了,全给我。” - 天音巫流里,悉鹿给自己雕刻一个非常好看的小木屋,他的妹妹、弟弟、父母,都热情地给这小木屋添加着桌椅、床铺、挂件、地毯,只需要很少很少的一点材料,就可以把这小屋打扮的极为精致。 然后,悉鹿给房子封顶刷墙,固定在一处稍微靠近林屋的大树上。 “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悉鹿笑了笑,“我的庄园你们也去看过了,那里的灵性食物可以养三十只小鸡,有人已经愿意给我提供种苗,条件是养成后归还三分之一。” “那,哥,能不能养驳兽啊?”他的小弟才十岁,忍不住兴奋地问。 悉鹿摇头:“买不起,驳兽十年才生一个,不像黄鸡,一年一窝,一窝十个,多得都可以卖鸡蛋了,而且驳兽一百年才成年,黄鸡要是供养够,三年就可以出笼了。” 小弟瞬间失落:“我还以为有巫师哥哥,可以买一只驳兽呢。” “想什么呢,”悉鹿摇头,“你们收拾一下屋子,我要去树林里做功课了。” “等,等一下,”他的妹妹抱着一只小黄鸡,突然弱弱道,“哥,我刚刚看到有人在天音巫流的沼泽地里放器仪台,会不会有工作啊,我想去看看。” 悉鹿笑了笑:“去吧,不过,那些器仪台里人,一般都是巫师的亲友,你要应不上,也别放心上。我会想办法,把你留下的。” 妹妹这种资质不高的巫徒,成年后在巫国三五年没有活计,便算是流民,会被送去方国的。 这是巫国平民们最怕的事情,方国,那是有着腐蚀、动乱、还有重税的可怕地方,巫师在那久了都会被腐蚀,又哪是普通人能去的呢? …… 不过,让悉鹿没想到的是,不到晚上,妹妹便传来一个好消息:“我被录用了,那个器仪台里,招的都是巫徒或者凡人,每月最多有七个金贝呢。” 悉鹿惊了:“卖什么啊,居然敢发这么高的薪酬?” “不知道,”妹妹抱着自己小黄鸡,“我只负责把一些海螺清理干净,然后就有人把它们拿走了,对了,他们说,如果愿意,我可以把货拿回家做啊!这是计件的活。” 悉鹿更困惑了,这样的做的器仪,真的能用吗? 但器仪都是别人家机密,他也不好多问。 不过,他也有好消息分享:“看,我的新图腾。” 他身边挤进一只五彩斑斓,羽毛杂乱的鸟儿,只是头是黑色,正歪头看着他们,算打招呼。这就是他的图腾鸟了,就是不知道自己唱歌好不好听。 “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妹妹惊叹。 “它主动找我的,阿鸦说看我有前途。”悉鹿热情道。 同一时间。 : “火鸦一脉悄悄溜到树林里了,”天音巫流里,师长们如临大敌,“立刻通知新学生们,千万不能看到鸟就领回家,这什么情况,为什么会突然来那么多不会唱歌的大灵兽?” “我们一脉的情况很不好了,千万不能再让他们添乱了!” “总觉得有人做了坏事。”姒锦果断道,“去,派人清点鸟林里的鸟儿,以后都给我上户籍,对了,千万小心那种往自己身上插羽毛装美鸟的。” 唉,老树不在,是有点麻烦的,以前不敢过来,现在通通都想尽办法,使尽手段过来了。 想到这,姒锦就更头痛了。 于是,在离开天音巫流的议事厅后,它有些愤怒地对虚空道:“那些你,怎么不阻止!有你在,按理他们根本靠近不了阿昭!” 大长老的声音平静而理所当然:“他们又没有恶意,为何要阻止,总不能一直只让你们围着小殿下吧,这独食你们吃不了,阻止了他们,只会让他们针对你们,氐国主加尧光两个,可是接不住的。” 这些孩子,到底太年轻。 小太阳虽然尚且弱小,但他不是什么地巫天巫,而是真正的、新的巫神。 第99章 要不要啊? 很拉风的 河滩地的风, 带着水汽轻拂过林昭的脸颊。他站在宛若参天巨树的树枝上,眺望远处那些沉浸在暮光中的湿地和三角形木屋,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 “巫国有研究经济的书吗?”他不经意地问身旁的贪黎大长老。 贪黎婪白色长袍随着微风轻摆,他听到林昭的问题, 眉头一挑, 迅速回忆着所有看过批过的文字,终于问道:“经济?那是什么东西?” 林昭在脑海迅速搜索, 组织了语言, 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他讲到交换和分工,讲到市场和生产力, 还引用了其他文明如何利用经济发展壮大的例子,其间还用通俗的比喻,把复杂的理论变成大家都能听懂的故事。 贪黎婪静静地听着, 像是一个耐心的长者,但他的表情渐渐变得认真起来。等林昭讲完,他才开口:“这么说来,巫国的经济模式确实很简单——普通人负责种地、放牧和挖矿,巫师则防御、开拓,还有提供灵性。普通人给巫师提供的服务只占很小一部分。” 林昭点头:“对, 但这样会导致一个问题, 普通人的生产力太低了,他们没有需求, 创造不了消费, 巫国的整体发展受到严重限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长老无奈地道,“殿下,我们的日子非常紧张, 各地方国像黑洞一样吞噬着巫国的资源,每年产出的灵兽、巫师、地气,大部分都供应给了方国,虽然方国也会回馈一些资源,但总体来说,非常有限,这才是九大氏族一直想要收缩势力,只保留少量的方国的理由。” 林昭神情凝重:“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说真话,是的。”大长老神色平静,“这些年,方国的势力扩张太快了,但巫国的土地、人口几乎都没有改变,已经维持不住供养的平衡,一直在失血,所以,姬尧光出事时,我虽然心情沉重,但也悄悄松了口气,因为我知道,阵线要开始收缩了。” “那方国的人呢,”林昭忍不住道,“如果不是我在,氐国那千万的无辜,就没有了。” “没有那么多资源,强行摊薄,死去的无辜只会更多,”贪黎婪认真道,“这也是我拒绝扩张的原因,没有足够底蕴,一但出现变故,无法兼任时,就会是我来决定要牺牲谁。” 林昭一时沉默。 贪黎婪继续道:“我不愿意做这种决定,但就像先前姒黎身上的腐蚀已经接近临界,无法再维持国度,那么,他就必然是被放弃的人,殿下,你没与真正的恐怖对持过,根本理解不了,那是怎样的可怕的事情。” 林昭挑眉:“真正的恐怖,你是说,那黑色的大手么?” 贪黎婪整个被震惊住,他眼眸睁到最大,看着林昭:“你怎么会知道?” 林昭淡定道:“我见过。” “不可能!”贪黎婪厉声道,“见过的人都死了,连神江疑殿下都抵挡不了!只能留下一段记忆做为给我们线索。” 林昭挥挥手:“行了,别谈这个了,说回去,我们在说经济的事情!” 贪黎婪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心绪,把这事按下心底,随后便在脑海里盘点整个巫国的经济状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巫师的力量决定了这种现状。巫师们寿命悠长,体力惊人,远超普通人。他们能单凭个人的力量完成大部分生产任务,说的不好听一点,巫国只需要普通人来繁衍子嗣,提供新的巫师。因此,普通人只能做些最基础的工作。至于你说的‘机器’,我直说了吧,他们努力生孩子就好,其它的,就别添乱了。” 林昭看着贪黎婪,反问道:“那为什么不让普通人也能用上机器,让他们的力量接近巫师呢?只要可以做到,他们就能占据更多的土地,获得更多的收益,巫国可以变得富足,普通人创造更多价值,同时让巫国生活变得更好,有什么问题么?” “你是说,用机器让普通人变得更强?把那些昂贵的器仪,变成普通人都能买得起的东西?这恐怕没那么简单。巫师们尤其是器仪流派,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改变了秘宝器仪的性质,就等于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 “那就处理掉。”林昭果断道。 “你知道为什么天巫才能开辟方国么?”贪黎婪终于明白他们的分歧在哪里了,只能叹息道,“因为只有天巫的领域,才能极大地阻止腐蚀蔓延到普通人身上,这才是他们立足的根基,没有天巫,是不可能有新领地诞生的。” 林昭沉默数息,神色纠结数息后,终于抬起手,掌心漂浮着两片燃烧的羽毛。 贪黎婪眼神疑惑。 林昭平静地讲起了这羽毛代表的“火种”该怎么使用,只要添加腐蚀物做柴禾,火的范围就会扩大,笼罩的地方就会变多,净化的土地就会扩大,一枚火种,就是一个方国的大小,甚至还会更多,唯一的缺陷,就是这些火种不会跑,一但点燃后,再把它拿起来,就会熄灭,就无法再点燃,只有还给他,让他换一片羽毛了。 贪黎婪震惊,贪黎婪晕眩,贪黎婪甚至想发出暴鸣。 但他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大长老,他把暴鸣压在了胸口,喘息了好几下,才平静下来,但盯着羽毛的眼睛,却怎么也移不开,像是长在了那上面,恨不得立刻抢过来。 不过,不行。 林昭平静地看着他。 贪黎婪的声音不由主地温柔起来:“殿下啊,你的想法非常正确,我觉得这些要求都是为了巫国,我代表九大氏族,全力支持,那些秘仪巫流,我也都会去动员,总结出一套新的标准,但这需要一点时间,再怎么样,也需要一点利益的咳,交换,这样,大家才都有好处所有人交待。” “这样啊。”林昭于是收起了一片羽毛,只放了一片羽毛在手上。 贪黎婪嘶了一声,觉得心在喷血,还是把衣服打湿了,拧一拧能哗哗地流的那种。 他立刻道:“我保证会尽快的,您放心,就是,那个,那个,我事情做好了,那羽毛能当尾款么?” 他双手放在胸前,祈求着,少年银色漂亮的眼睛满是晶莹,带着委屈,长长的白色秀发垂下,覆盖在身上,那一瞬间,像一只大大的狐狸宝宝,所有大尾巴都听话地绕着白爪子那种。 这种人物卖起萌,林昭完全抗不住,本能地点头:“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少年大长老果断抢走那片羽毛,走得还非常快,声音随风传来,“下次有什么事您还可以找我,也是这个价,要多麻烦的事都可以。” 姒锦在一边全程围观,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这老狐狸的对手,这种事情一片羽毛都贵了,你居然还给他两片,看来是最近毛多了,可以拔了……” 下一秒,林昭的拳头落下,把它拍平成一片。 “有这个时候围观,不如说说,你把天音巫流收拾的怎么样了。”他冷冷道。 - 巫神殿里,正上演了一番全武行。 天巫间的剧烈战斗凶狠恐怖,属于是擦点边就能死千万人那种,但这里是巫神殿,大家投票就是这么投的。 巫族最高层,依然用着最原始的办法,谁打的过谁,谁说了算。 终于,硝烟退去,三个反对者一边说着打爽了,一边对着那空中漂浮燃烧的羽毛惊叹。 “火种……” “这就是太阳。” “金乌,不愧是当年与诸巫神一同晋升的神灵,能将所有的不同灵性,转化驯服,化为最纯粹的光明,照耀世间。” “所以,也死的最早。” “婪那狗东西,给我们找了个麻烦的事情,统一度量衡,还要说服器仪三家,更要修改器仪,都是麻烦事。他倒好,就跟着那么两天,就拿到火种。” “没必要嫉妒,太阳归位,对巫神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巫神能坚持到现在没有放弃,我都已经够满意了。” “是啊,以前巫神根本就不会在神殿里停留,他最厌烦留在一个地方了。” “我有点怀念当年到处找他的日子……” “这次对小殿下一定要认真教导,一定要他听话懂事,不能像十位帝子那样……” “闭嘴吧你,我看啊,就别去灌输太多责任什么的,让他自己做主就好。十位帝子,就是让你们这些老东西教得太多,才变得那么不听话!” “胡说,你就没教育过吗?” “都闭嘴吧,帝子们的事都过去了,现在重要的是金乌殿下,唯一的宝贝了,你们的子孙都看好了,那些喜欢冒头冒险的,早点杀掉,别给我们丢脸。” “不错,该杀的速杀,金乌殿下关系到巫神能不能暂时脱离巫国,我这些年担心死了,巫神那么平静,那么多年没出去,总觉得不安,他的力量来自星宇,这样一直消耗下去,没有补充不是办法。” “那没有办法,巫神的神躯就是巫国周围的星宇,如果离开,巫国立刻就会崩塌,到时,他也走了,就再也无法归来了。” “那又如何,一个囚笼,有什么好留念的。” “好了,我们还是继续想想,怎么讨好小金乌吧,火羽族的灵禽们去了么?” “安心,毕方、火鸦、青鸾、能飞的,好看的,我都挑选了他们最好的族人过去。行了行了,你们把事情处理好,我还要去保护小殿下的安全呢!” 不要脸。 - 天音巫流,林昭正在看新的器仪场里,刚刚招手的巫徒、凡人们,正有些不熟练地处理着手上的活计。 姒锦的图腾鸟坐在他肩上,宛如巡视领地的王,一切敢来挑战他的地位的,它都会用恶毒的言语将对方攻击走,毕竟谁没点黑历史呢? 最近他已经靠这一招处理掉大批偶遇碰瓷送礼的人了,有信心继续清除,尤其是那些老东西,一定不能让他们靠近阿昭!哼! 第100章 心中有数 怎么来鉴定真爱 大长老的狐狸是美的, 明明是比人还大的狐狸,却皮毛柔顺光亮,白色的长毛里带着一缕缕蓝与红的渐变,连走路的姿态都显得优雅, 头上的发毛还梳着两个垂辫, 串着漂亮的琥珀珠子,像两个大大的流苏, 修饰了它有些过于尖长的狐狸脸, 那气质,真的是一只端庄的良家狐狸啊。 这么端庄的良家狐狸, 说话还好听,还能飞,林昭拒绝道:“不行啊, 我家老树过几天就回来了,他看到我收新坐骑,必定是要和我闹的,我总不能就收你十天半月就让你走吧,那我成什么了?” 贪黎婪那只狐狸咧嘴笑了起来,还拿爪子捂住:“原来如此, 殿下不必担心, 我只是跟在你身边护你安危,并没有别的心思, 等帝君回来了, 便功成身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而且,这是小事,咱们还是说说你要统一器仪的度量衡, 到底该以什么为基准吧。” 林昭心想也是,便将此事抛之脑后,认真道:“度量衡是生活之物,器仪的度量衡,应该以普通人常用的生活为准,这样的才能方便学生学习,剩下的,我觉得以基本法则来确定更好,但这些事情,却是要与器仪流的商谈了才好修改,不应该是我拍个脑袋说个数,就算改了。” 贪黎婪微笑道:“你随便说个数,其实反倒简单了。他们就不会吵,我们也好镇压,你让他们商谈,却不知道要讨论多久了。” “有时间限制啊,五天讨论不出来,剩下这羽毛,你就别想要了。” “殿下说笑了,”大长老狐狸端庄地蹲在那里,眨了眨眼睛,“两天,我就能完成。” 对付不听话的人,有不听话的办法。 在这方面,他熟。 - 巫国并不缺能工巧匠,也不缺人手,更不缺材料。 如果林昭只是个有想法有实力的外来人口,或许还会被本地的地头蛇刁难一下,来个收服的本地人,化戾气为祥和什么的,但奈何,他的身份太过特殊。 在过了巫神的眼,巫国各大势力在明白不可能独自将他控制在手后,这些千年万年的狐狸便都准备搞搞聊斋,好好去套路下这只刚出生的鸟儿,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只连姬尧光都能轻易骗到手的小笨鸟。 于是,他那些远一点,不是最高层但靠近最高层的势力们,也迅速认清形势,开始改变身位,想尽办法往金乌殿下的身边硬挤,试图进入新巫神晋升前的基本盘。 这可是投资巫神啊!一位还没长大的小巫神啊,这种机会错过了,全家老少带后世未出生的子孙都会怨念一辈子的。 因此,在这种压力下,林昭这点小要求,若是哪个地头蛇敢服务的不真诚,也是真的会被全家流放到方国里去的。 对于林昭来说,这种“受欢迎”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尤其是在推行他的工业化计划时。巫国并不缺乏天才工匠和精湛技艺,更不缺材料资源,而在巫神威压的庇护下,他也无需担心来自官方的刁难。这种顺风顺水的境遇,让他暗自感叹,权势果然是好东西。 不过,林昭对权势的理解,远不如悉鹿来得深刻。 悉鹿不过是被林昭随手帮了一下,进入天音巫流后,只是出个门,就有一只叫阿鸦的图腾鸟主动投奔。虽然阿鸦的歌声粗粝得让人头皮发紧,但它的战斗力却令人咋舌。更奇妙的是,其他学徒也开始莫名其妙地吸引到一些强大的图腾鸟,比如毕方鸟。 这些毕方鸟崽子原本并不是学徒们的图腾候选,但它们仗着小时毛绒绒,在树林里装作平平无奇的小肥雀,轻易赢得了少年们的青睐,把原本可爱漂亮的的小肥啾们弃于一旁,纷纷投入了它们的怀抱。 暂时拿回天音巫流主导权的姒锦头皮发麻,每天遇到的都是天音的大巫师们阴沉的目光,还有关于“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这学生能要么?这种歌能听吗?”的质问里。 为了天音巫流的声誉,姒锦不得不私下找这些学生商量,问如果给他们仪式补贴,能不能换个正常的图腾。 结果少年巫徒们毅然拒绝,他们被“骗”得心甘情愿,还一脸满足地吹嘘自己竟然能拥有毕方鸟这种级别的图腾。至于唱歌难听的事,他们根本不在意,反而因为这些“难听”的净化歌声效果出奇地好而欢天喜地。 “唱得难听有什么关系!”悉鹿拍着胸脯说,“我们的图腾鸟好用就行!净化歌声这么管用,唱得再刺耳都无所谓。” “就是就是,”有学徒死死抱着自家鸟儿,“你们就是嫉妒,我鸟儿又能打又能唱,哪里有问题了,哪里难听了?是你们不会欣赏。” 于是,就这样,树林里的鸟儿唱起呕哑嘲哳的歌声。 学子们之间也相互理解,极为和谐,一点不觉得这种沙哑的歌声扰民,反而相互称赞吹捧,都觉得这种歌好听。 林昭忍不住和狐狸与鸟儿感慨:“他们说这个叫声好听啊。” 所以啊,不是他唱得难听,是没有找到欣赏的人。 大狐狸微微一笑,神态温柔神圣:“这说笑了,阿昭的声音怎么会难听呢,那是将来会响彻天地的大道之音啊。” “你闭嘴吧!”姒锦瑟瑟发抖,“阿昭你别乱来,这些学生还年轻呢。” 大狐狸不由轻蔑道:“你也是天巫,居然还怕这小小的歌声,哪怕有点刺耳,不会自己想办法么?” 隔绝下声音而已,人巫都会的东西,天巫居然会怕,真是羞与这姒锦为伍。 林昭揉了揉脸,摇头,只是有些怅然看着,继续忙自己事情了。 巫国向来不乏精巧的工艺,奇肱天羽这位巫国最负盛名的工匠大师,在设计这套器仪时早已为未来的扩展和升级预留了足够的空间。林昭抓住了这一点,在姒锦的帮助下迅速召集了人手,改进工艺,开始试生产。 更让林昭惊喜的是,在氐国的那些器仪流巫师们,找到了不需要灵性,也可以储备声音的办法。 他们发现声音会对薄膜产生震动,如果能将这种震动记录下来,肯定也会产生声音。 于是,他们在器仪里设计了一个方法,可以用铁木环刻录下来的声音还原出来,虽然不是完全百分百的还原,但已经有八成效果,称为听音盒。 如今,这些东西已经在氐国产生了十数条生产线,正在全力生产新的器仪,虽然有别的方国也在模仿,但因为有姒锦刻录的歌声在,这些模仿的器仪反而让锦巫的歌声卖得更好了。 林昭收到消息后,超级满意,虽然才是刚刚开始,但他相信,产业会慢慢好起来、大起来。 “有氐国主在,可比有姒锦在容易多了。”林昭感慨。 图腾鸟:“喂!” “好了,别纠结这种事,快,把这学生们招来,研究一下这录音。”林昭挥手道。 天音巫流的学生们收到消息后,先是惊讶,然后快乐地像刚刚挖到花生的老鼠。 他们纷纷自费掏钱研究,虽然是新技术,但原理简单,加上巫师的灵性操纵,一些觉得声音不完美的小巫们甚至还耗费心力,找器仪师用巫力去修改调整录制的音源,力图让播放的声音更饱满、灵动,还大力推销给家人、老师、朋友做为礼物。 当然,他们被鄙视了,老师批评说他们有时间修音,不如把时间都放在修自己嗓子上。 不过,无论如何,学生们的积极性大为提高,这是老师们都十分兴奋的事情。 姒锦那触底的名声,也有了一定的反弹。 很快,天音巫流标志的第一批器仪出厂了,一共三百余台,三十多台放到了天音巫流的各个学区,其它的,赠送给了其它的巫流,放广场上,让人守着了。 于是,在当天晚上,器仪里便传来了歌声。 姒锦的战斗力在天巫里不算高,但他的歌声,却是近乎于道,别人听来,这只是好听的歌,但在天音学子们耳中,却是超级教材,听一次就能反省出自己唱歌时的声线、气息、和声之类的地方,哪里有缺陷,该如何改。 而且,真的好好听啊!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姒锦在这器仪里通知他们,每晚的睡前,都可以有二十个学生每人唱一支歌,让大家都可以相互品鉴,他们会好好学习。 这种机会可太难得了,等于是每天都可以开演唱会啊! 一时间,学生们大喜过望。 他们早就听说天音巫流需要凝聚愿力修行,这不就是最好的传播办法么,这真是赶上最好的时候了啊! 悉鹿也心头火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位殿下会推荐给他天音巫流了。 其它巫流学子们倒是有些争议,毕竟姒巫的歌好听又不容易听到,其它人的歌差远了,但他们毕竟年轻嘛,喜欢听各种各样新鲜的,过了两日,很多财大气粗的学生不想去挤广场,就想办法花大价钱从别的途径去方国买了一台,瞬间就成了流派最靓的崽,许多平日不熟悉的朋友们,都想办法来蹭着听。 毕竟广场太挤了。 一时间,方国的器仪居然在神都变成比高阶灵器还贵的东西。 “居然,那么能赚钱。”大长老狐狸蹲在地上,拿白爪爪翻看着财报,越看越满意,“比我想得可怕,殿下不愧是巫神啊。” 抬起头,它看着坐在阳台栏杆上的林昭,问鸟:“殿下怎么了?” 图腾鸟垂头丧气,小声道:“殿下想去器仪上唱歌,我好不容易,劝他先在林子里试试。” 第101章 有时间慢慢长大 我还能保护你 因为在听歌时装了死, 林昭感觉看穿了狐狸只是看上他的身体,而不是看上他的灵魂,所以,他如今对狐狸那份自认为深情的殷勤表现出了淡淡的嫌弃。 而老狐狸对此显然颇为委屈, 他在地上盘起尾巴, 心说那歌是不是给人听的,殿下真的心里没点数么? 嘀咕归嘀咕, 生活还得继续, 狐狸只能一边叹气一边继续把活儿干得风生水起。 处理巫国和方国度量衡标准的调整事宜,他总结完后, 交给小殿下决定。 林昭看了那三个方案,其中两个是由流主拍脑袋定下的——什么“神指一尺”“流主之眼一斤”,全靠主观意念;而第三个方案, 却颇具科学逻辑。他们通过观测荒野紫日的运行轨迹,将其速度的万分之一作为基数,再由基数定义水量,进而定义重量单位。林昭越看越觉得亲切,这不就是“以光为尺,以水为衡”的现代化标准嘛? 而这个流派, 羽弦秘仪流, 本身就是以精密细致著称,流主是天巫之首、传说战斗力还在氐国主姒锦之上的羽国主, 真不愧是万年来最为惊才绝艳的人物。 “就它了。”他一锤定音。 大长老行事向来雷厉风行, 再加上林昭的身份特殊,几乎无人敢与他唱反调。 三分钟后,大长老拿出新鲜出炉的文件,告诉他新法条顺利通过。 但这顺利得让林昭有些飘忽的感觉:“事情怎么这么轻松?真有这么简单?” “不然呢?”良家狐狸翻看着内容, 微笑道,“有你的要求,大家都不用提前决定票数,全票过。” 武力票斗大家都不浪费时间打的。 林昭听得好奇:“那我可以去巫神殿旁听新法条的讨论过程吗?” 良家狐狸面露踌躇:“也不是不行,但是吧,你要保护好自己……” 然后,他们一起后悔了。 在良家狐狸带林昭进入巫神殿的瞬间,一位鸦族大佬完全不能控制住,身边乌鸦图腾一下就飞来扑向他,被大狐狸一爪挥散,化成无数黑羽,遮挡视线,如此,其它本来克制得住的人,也没忍住,悄悄动手,混水摸鱼。 顿时巫神殿里一片混乱,林昭感觉像掉进了猛兽窝。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和大巫们一个个毫无形象,争先恐后地围上来,眼里闪着诡异的光——不是为了法条,而是为了林昭本人。 他们只想摸一摸这个传说中未来巫神的毛发,或者抢个他落下的毛屑,哪怕是抓住他袍角也能兴奋一整年。 小巫神啊,这可是将来会照耀世间,解决末日天灾的大日金乌啊! 现在不摸以后长大了可就摸不到了! “冷静!我是来讨论正事的!”林昭喊得嗓子都哑了,但无人理会。他求助地看向大长老,却发现大狐狸已经也被几个蛮力图腾拖到墙角一番爆锤,根本无能为力。 危急之下,林昭只能紧急呼叫老叔救命,便见灵光闪动,将他带走,才堪堪全身而退。 回到住处,林昭摸了摸自己脑袋,发现幸好毛发还在,这才松了口气。但此后半天,他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心有余悸:“生活太难了,我才多大点鸟啊,就得承受这种压力。” 鼻青脸肿的狐狸在一边听到了,无奈地揉了揉脸,倒也庆幸还好殿下没有毛,也不会被揪秃。 过了好半天,林昭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他想出去走走,于是干脆出门,去找微生戊玩。 自己最近可惨,需要去找个更惨的对比一下,提升对生活的信心。 - 另外一边,大山荼中。 微生戊最近的日子确实可以用“充实”来形容。作为一个研究对象,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被反复检查和实验的生活。然而,这几天他的主导研究人,巫山瑶回来了,带来了全新的折腾体验。 一开始的检查还算“常规”:抽血、拔毛、测量心跳之类。虽然这些操作不太友善,但微生戊咬咬牙也能忍受。 然而,普通检查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后,实验内容便逐渐升级——开始深入他的肌肉,观察心脏。这一刻,场面才逐渐变得惊悚起来。 “别紧张,掀开肋骨而已,巫者求医必备功课,”巫山瑶的语气满是专业,“小巫徒都能做的事儿,你不会这么逊吧?” 微生戊无奈地操控自己的血肉和骨骼,试图露出内部结构,但他的操作显然不够熟练——摔,这种事怎么可能熟练啊! 掀开肋骨的动作有些粗糙,甚至差点扯断了一条关键筋络。 巫山瑶顿时不满了,她皱着眉头批评道:“拜托专业一点!你的肋骨就像破旧的窗帘一样随便拉开?这可是研究材料,尊重点好不好!” “你行你上啊!”微生戊顿时脾气上来了,“连个巫徒的皮都划不开,你怎么不找找自己的问题,是不是不努力?” 其它披着美人皮的助手巫顿时满脸惊恐,但眼中又隐含着钦佩,这位学弟真的太勇了! “真的要我来吗?”巫山瑶倒不介意,反而微笑起来,“我要是不小心拆下来,给你重新换一个好不好?” “来啊,我反正也不想要这玩意,”微生戊脾气一上来,生死瞬间看淡,“值多少钱,补偿折给我就好。” “没问题,到时要新的换不上,我从上到下都给你换新的。”巫山瑶笑眯眯地应道。 嘴炮过后,于是微生戊依旧没有逃过展示他那颗“非凡之心”的命运。 巫山瑶终于见到了那颗让她魂牵梦绕的心脏——一颗通体如琉璃般无瑕的水晶心脏。它既不是普通人的桃形心,也没有许多大巫的图腾野兽心。它的形状像一颗雕琢完美的紫晶,微微散发着柔光,宛如君王在指挥血液流动,每一次跳动都显得优雅而强大。 如此美丽,如此神圣…… 巫山瑶忍不住伸手,试图触碰那颗心脏。 然而,她刚触碰到心脏的一瞬间,整个人就被水晶化了。她变成了一尊精美绝伦的水晶雕像,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眼神里还残留着对未知的强烈好奇。 助手们熟练地上前检查了一下。 “灵性反应没有了。”“没救了。”“死了。” 微生戊顿时被吓坏了,他到底是少年,这场面真没见过,顿时声音都有些颤抖:“导师……她这是……?” 不过,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似乎完全没把这当回事儿。 学长们熟练地整理实验室的混乱,搬开巫山瑶的水晶雕像,叮嘱微生戊恢复正常状态。他们一边忙碌,一边漫不经心地安慰:“别紧张,导师死了是很常见的事儿,她的天赋就是‘死了还能活过来’。给她点时间复活就是了。” “不错,死了还好,”一个助手瞬间扯下身上秀美如病美人的人皮,挂在墙上的挂钩上,露出宛如瘦如骷髅的身体,“戴这玩意可憋死我了,透透气。” 其它几个人也扯下身上人皮挂起,瞬间,研究场面变成了冥场面,阴风阵阵,让微生戊身上的皮都紧了起来。 “一会她就醒了,到时穿上,你们也不嫌麻烦。”一名助手忍不住道。 “你以为都是你啊,舍得买最贵的皮,不憋人。”其它助手翻起了白眼。 微生戊僵硬地歪了歪头,勉强让自己放松下来。但没过多久,他的好奇心便压过了恐惧。他试探着问学长们:“那个……这次实验如果有成果,能不能挂上我的名字啊?我不争第一,第二就好。” 话音刚落,学长们齐齐变了脸色,宛如恶鬼,怒目而视:“你想什么呢!第二个名字我们自己都还在争呢!你想挂名字?去致谢大体名单里挂还差不多!” “对啊,”其它人劝道,“你完全也可以提相似的要求,需要学分,需要补贴,还需要单人宿舍都可以给你安排。” “不不,不不不,学分自己赚,但我要二作,三作也行,但得给,”微生戊毫不退让,“吃住我可以蹭阿壤。” “学弟,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刚进流派啊,一年级一边玩去,五年后再来!” “带带新学弟怎么了!”微生戊反抗,“这个不带我,其它项目也必须带我!” “什么项目啊?”门外有声音传来,林昭走了进来,当场就看胸腔五脏暴露空气中的微生戊,顿时嗷了一声。 他刚刚骑着大狐狸,拿着黑山荼的徽章,一路顺畅来到大山荼,顺着微生戊身上的源味找过来,就看到这种场面,有点惊到。 “老师要看我心,我关胸这不是不熟练么,”微生戊无奈道,“就是这颗心,把她石化了,吓我一大跳呢。” 这个心啊…… 林昭忍不搓搓手:“我有点想摸……” 上次直接摸,虽然招来个黑色大手,回档了,但真的很饱腹啊,如今在巫国里,有老叔看着,不知道能不能摸…… “不能摸。”旁边传来老叔淡漠的声音。 林昭转头,忍不住扑过去一把抱住那青年,贴贴蹭蹭:“谢谢阿叔刚刚救我出火海啊。” 青年揉揉他的头,目光却是落在那颗心上。 沉默数息,他拖着身上的小金乌,上前伸手,关上那还在跳动的胸膛:“那不是他的心,那颗心只是暂时住在那里,它会回到真正的身体里。” 微生戊顿时惊了,按住胸口:“这也太过分了,不交房租的不许走。” “真正的身体,”林昭忍不住问,“是那只黑色大手吗?” 青年平静道:“是,我的兄弟们死后,融合成了一个躯体,有着远胜当初的力量,我也不是对手,这个躯体,如今缺少头颅。不能完整融合。” 第102章 这是不行的 我不同意 林昭原本只是想找微生戊聊聊天, 顺便调整一下自己被“薅毛”后的心情,没想到这一去,却让他目睹了一场堪称惊悚的“巫山科研”。 而因为林昭的到来,微生戊竟意外地得到了假期。 从水晶中恢复的巫山瑶知道因果后, 一边抱怨巫神居然也躲着她走了。 狐狸在一边冷笑道谁不躲着你走, 巫神最讨厌麻烦,如今在他们九个面前都不露面, 更何况你。 巫山瑶充耳不闻, 只是便扬起笑脸,要留下林昭吃饭! 要知道, 作为尝遍天下奇珍的天巫,她可是天下美食巫道中的传奇人物,帝君都没什么机会上她桌的巫山瑶啊! 微生戊当场便厚着脸皮, 要求蹭个饭,还表示自己连心都给瑶巫看了,吃个饭都不行么?于是拉着弟弟妹妹一起来了。 林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慨,微生戊这样的精神状态真让人羡慕,也难怪他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 “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的, ”微生戊一边期待一边道, “家里一找我要生活费,我就惊恐了, 还好先前找大舅哥借了点, 不然可真揭不开锅。” “大舅哥,最近还有消息么?”林昭好奇地问。 “暂时没有,他可是源鬼啊,多想不开才会来巫国, ”微生戊随意道,但他又笑了笑,“不过,我和老壤商量了,等钱花完了,就去方国里,先找他要钱,再把他举报了,到时,就有赏金可以拿,反正他也死不掉。要是能举报到他老师罔象,一辈子的钱都有了。” 林昭额了一声,实在不好评价。 巫山瑶倒是没对多出来的“客人”表示任何不满,甚至露出了些许羞涩的笑容。不过,接下来她的话却让林昭顿感不妙。 “小太阳啊,”巫山瑶捧着一锅正在熬煮的大鼎,状似无意地说道,“这汤差了点意思,少了点调味料。我听说老树的根须特别香,你那儿能不能给上一点?” 林昭笑出声来,想到之前从老叔那里得到的项链中藏着的那堆树根,摇头道:“那可没办法,全还给老树了。下次吧,下次再说。” 巫山瑶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随即扬起了笑脸:“那可说好了,下次要给哦……” 林昭却看向她的大鼎,忍不住调侃道:“我看你不只是觊觎老树的根须,还惦记我吧。是不是早晚想把我和老树一起放这锅里炖了?” 巫山瑶惊讶地捂嘴:“这怎么可能呢!我不是那种人。” 她顿了顿,低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一锅炖不下的。” 林昭对这“安慰”无言以对。 不过炖不炖的先放一边,眼下这顿饭确实值得期待。巫山瑶用的材料既有寻常食材,也有充满灵性的奇珍异果,连餐桌都仿佛是一个小型巫术实验场。 “这是炖黄鸡,汤鲜味美。”巫山瑶给微生戊夹了一块,随后转向林昭,“这个是凉拌螳螂腿,弹牙又香脆。” 林昭看着那盘螳螂腿,本来想拒绝,但不知是不是鸟类天性,他居然觉得这和鸡腿一样大的螳螂腿,看着比什么鸡诱人多了……好吃,真的好吃! 巫山瑶接着端起一盘凉拌花骨朵,递到林昭面前:“这个是上次咱们一起,从大青川选育出的新品种。” “太阳花?这么快?”林昭接过一块尝了尝,清脆爽口,竟然带着一丝回甜,有点像拍黄瓜。他咀嚼着问:“味道不错,不过这种花不好保存吧?” 巫山瑶微笑着摇头:“确实不太好保存,但这不是重点。”她指着盘中的花骨朵,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这种花加速生长后能迅速爬满墙壁,常年生长,每个月开一次花。就算不吃,看着满墙的花开,也会让人觉得开心。” 她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花骨朵,轻声说道:“我小时候,食物匮乏,啃木头是家常便饭。那时候我总想,什么时候能有数不清的好吃的东西啊。活着太难了,总得找些开心的事情。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呢?” 林昭看着巫山瑶,心里顿时生出些许共鸣。他想象着门前挂满太阳花的墙,既能供食用,又能净化腐蚀,还能装点生活,竟觉得这花更好吃了几分。 “你说得对,”林昭感慨道,“生活虽然辛苦,但得靠这些小幸福让它甜一些。” 巫山瑶莞尔一笑:“对嘛,多吃点,反正不会让你失望。” 巫山瑶一边给林昭夹菜,一边聊起了巫国和方国的历史,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一种独特的厚重感。这些故事像是在提醒林昭,无论是巫国还是方国,它们的过往都镌刻着血与泪的印记。 “最初的方国和巫国,其实关系并不融洽,”巫山瑶说着,眉宇间隐约透出一丝冷淡的讥讽,“第一个方国,是巫国流散在外、无家可归的巫师们建立的。他们试图自立为国,却因为资源匮乏,不得不劫掠巫国派往荒野搜寻物资的队伍。” 林昭一边啃着鸡翅膀,点点头:“听起来,这样的关系能好才怪。” “不过,然而,他们的命运也没好到哪去。”巫山瑶目光黯了些,目光却深远得像在穿越时空,“那个无名方国,只存世三十年就崩溃了。最后被大凶攻破时,巫神还派了长子前去救援。但百万人逃往巫国途中,却全数被大凶按灭在一座山涧里。” 林昭放下鸡翅,眉头微蹙:“这代价也太过沉重了些。” “是啊,后来巫神才下令,无论方国如何,都可以获得巫国的援助。于是,才有了今天的方国体系。”巫山瑶说着,又将话题转向羽国,“羽国主他们,是最早一批建立方国的,那时候距今,也就三四千年罢了。” 林昭忍不住笑道:“也就三四千年?你们对时间的观念是有多随便?” 巫山瑶莞尔一笑,解释道:“天巫的寿命极长,但很少有活到寿终正寝的。比如微生戊他们家的祖上天巫微生末,就是为了救巫神之子神江凝,在寻找其他巫国的路上牺牲了。死前,他甚至将自己化为图腾,带回了家。” 她顿了顿,瞥了瞥微生戊,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只是啊,微生家的继承者,一代不如一代了。” 微生戊完全不为所动,埋头继续干饭,嘴里感叹着:“手艺太棒了,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巫山瑶看他们完全不上套,磨了磨牙,索性直接开口:“小金乌啊,你能去羽国走一趟吧,帮羽国主解决他身上的腐蚀问题。他能力很强,可以帮你很多忙的。” 林昭停下筷子,抬头问:“为什么不是他来巫国治病,反而要我跑过去?” “方国国主哪能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域?”巫山瑶摇头解释,“天巫的领域能极大阻止紫日的腐蚀,普通人只能在领域内勉强活命。如果天巫离开,必须留下本命图腾镇守,否则人回来了,家却被偷了,你说多恶心。” 林昭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不行。老树还没回我身边,我不能离开巫国。再说了,我看氐国主跑得挺欢的啊?” 又是去奇肱国,又是去大青川的。 巫山瑶闻言,掩嘴一笑:“姒黎是没办法。氐国的底子太薄了,他的氐国已经失守过两次,不过姒锦恢复后,这种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林昭听着这话,突然有点明白,方国与巫国之间的脆弱平衡,或许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稳固。 “方国和巫国之间,其实有不少龌龊,”巫山瑶摇头道,“小太阳,你那些让普通人也建立产业的计划想要通过,羽国主就是你必须拿下的人物,他才是真正的方国之首,哪怕是氐国主,其实都会更偏向羽国主。” “这又是为何?”林昭好奇。 “因为,羽国主值得啊,”巫山瑶回想着从前,“在数千年前,巫国的普通人,过得远比你想象的可怕,巫神那时候,更想找到其它的巫神和巫国,共同抵抗这黑暗的世道,为此,耗费了巨量人力物力,大量天巫和帝君都是在这个阶段陨命的。” “那时的普通人,只是巫师的奴隶,男人的命运是服役,女子的命运,便是生子,年老体弱的人,都不能活着占用资源,那时的黑暗,现在的人,是很难想象的,”她托着头,“罔象,羽国主,奇肱天羽,灵光计,他们那时年轻,想着改变这个世道。那时,无论人巫还是普通的巫师,都是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想法。” “哪怕是从庶民里产生的巫师,后来也变得和其它巫师没什么两样。” “后来,巫医流化为源鬼,把普通人当成血食,”巫山瑶幽幽道,“在给出大量伤亡后,巫师们终于发现,普通人是巫族的基石重要,这才开始禁止血祀……都是血泪,这个过程里,羽国主为首的大量巫师,形成的势力变成了恐怖威胁,建立的方国得到巫神支持,那些老顽固这才开始改变。” 旁边的狐狸幽幽道:“别内涵,说得那么容易,当年也没看你支持羽弦却月啊,他被我撕断翅膀时,你还在感慨那翅膀的味道会不会很好吃。” 巫山瑶难得地红了脸,然后理直气壮道:“那又怎么样,我一样好奇过你的狐狸爪好不好吃啊!你们三位天巫当时也没打过他,居然上九个人,脸都不要了!” “当时只是想他服软啊,又没真杀他,你看姒黎后来多懂事,我们可就不为难他,”狐狸嗤笑道,“他当时就是蛮干,不愿意交出罔象的亲人和巫医源流的传承让我们毁掉,不收拾他收拾谁?而且,最后巫神也接受了他,这些年为了大小方国,巫国损失了多少?姬尧光不就是因为抵御无光海的大凶……哼!” “若不是这个巧合,我们哪里找得到小太阳呢?”巫山瑶理所当然道。 第103章 往事如烟 熏的人眼睛痛 看小太阳是真的不愿意离开巫国, 巫山瑶自然也不会坚持,而是开始和小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其它的事情。 在聊天中,林昭对巫国有了更多的了解,大灾变之前, 巫国的制度和商周非常相似, 都是只有巫城中的人才算是国人,等级越高的巫, 地位越高, 视其它的羽族、奇肱、朝云这些异族为奴隶。 好在巫族也算一视同仁,连人族本身也是巫的奴隶, 对于巫师治下的奴隶,他们是有绝对的生杀大权的。 但天灾降临后,巫族在巨大的威胁下, 分身乏术,在危机之下,将一部分知识交给异族,异族的大巫不断崛起,于是又不得不给了异族、庶民更多的权利,甚至于后来素来做为图腾耗材的智慧灵兽们, 也有了自己的权力。 无论先前的处境多难, 这些活着的生灵,都用在抵御天灾时交出的血税, 完成了对自身地位的赎买。 林昭不得不感慨, 什么战争是文明的催化剂啊,明明危险才是,那些一路大顺、没有对手的战争,能催化个什么? 虽然但是, 这顿饭吃的还是很开心的。 “羽国主的腐蚀很厉害么?”虽然拒绝了帮助羽国主,但林昭还是有一点心中不安,毕竟这是一位关系了亿万生灵的天巫。 “还好吧,”巫山瑶迟疑地道,“巫师的腐蚀,是在与大凶的战争中积累,平时只要不随意动用巫力,都还能支持,氐国主最后不就还是等到你了吗?” 林昭于是放心了,感谢了巫山瑶的招待,便告辞离开。 大狐狸变成了一只巨大威武的白狐坐骑,巫山瑶瞳孔紧缩——这狐狸,它居然还在身上挂了鞍!? “这脸还要不要了……”她忍不住嫌弃。 “这算什么不要脸,”狐狸微微一笑,悠然躺下让小太阳爬上来,“这是来自长辈的爱。” 巫山瑶幽幽道:“那能不能爱爱我,我也是晚辈吧?” 狐狸白了她一眼,脚踏祥云,身带流光,行走之间,霜雪笼罩,十分拉风带着小太阳飞走了,它一点没有被骑的尴尬,反而有一种高傲的炫耀感。 巫山瑶无奈地摇头。 羽国主那边有点不好交待呢。 巫神也是,怎么能把小太阳捏在巫国里呢,巫国并不缺小太阳,但方国是真的缺,尤其是这些年少了巫国的地气,各地方国都有大片沦陷的土地,小太阳出现,是他们救命的东西啊。 巫山瑶有些无奈地的托着头,她不是不想等小太阳长大一点,但局势不允许,巫国这些长老可以看着方国崩塌,然后在废墟上重建巫国,但她做不到,那些方国孩子,都是她和阿荼看着长大的。 比起温暖如母体的巫国,外边,才是真正成长的地方,才是小太阳的养料。 “这个不是最好吃的,但是最贵,你尝尝。”旁边,柏壤正在给微生戊家小孩夹菜,见巫山瑶看了过来,镇定自若地问,“瑶巫,这些菜吃不完,我可以打包回去么?” 巫山瑶冷漠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劝劝,羽国主当年对你也很好不是么?” 微生戊一下停止了进食,八卦地看着柏壤:“哇,你居然人脉那么广的么?” 柏壤咬了一口螳螂腿,淡定道:“我才不关心这些事情,要劝也是我哥去劝,巫医流的事,羽弦却月当年和赤黎光一起,知情不报,死也是应该的。” “你闭嘴!你一个小学徒知道什么!”图腾木里的赤黎光暴怒,“却月不知道,是我瞒住了,后来也是却月第一个把这事报给巫神,罔象也是为此和他反目的。” 柏壤点点头,不争辩:“您说的对。” 赤黎光冷笑一声,回到了图腾木里。 - 回天音的路上,大狐狸也和林昭聊起了巫国的一些奇闻轶事。 比如上一代的崛起的天巫们,和他们搞出的大事情。 “那时候,北方出现一种凶怪,能盘踞入脑,罔象带着巫医不但顺利解决,还把人巫的境界打通,那时候,他是威望一时无两,连帝君也比不过,”老狐狸感慨道,“连我们这些老东西,也都觉得前途光明,希望他能继续,打通天地之门,第二密藏,从而把地巫的途径也解决了。那时的他,是英雄,是圣者,巫医流成为最好的流派,是无数人的目标。” 狐狸说到这,有些惆怅:“但是第二密藏之难,远胜过人巫之途,把巫国所有死囚给罔象,也不够用,我当时也是有罪,把一些罪不至死的、甚至是战死的巫师尸体,都给他了。” “这些并没有填满他的胃口,这进入地巫的天关,卡了了一千两百多年,然后,漫长的停滞让他疯魔了,死的巫师已经不够他折腾,开始悄悄抓路过的巫师,还有一些得罪他的巫师,最后,地巫也没有逃过,他的心更大了,他想研究地巫,他名声很大,崇拜者很多,以去各地医治腐蚀的名义,前去悄悄抓活的人巫。” “战场上,失踪几个人巫,并不是什么大事。”狐狸无奈地摇头,“但人巫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进展,于是他准备抓些地巫,但地巫与人巫不同,基本都是位高权重,守卫的地方也大多重要,还带着驻军。” “然后,他决定干一票大的,把目光投向了当时在镇守西方瀚海的地巫大军,那里不但有地巫,还有大量人巫,大青川也有第六神子镇守……” 林昭惊呆:“不是吧,他心那么大?” “是的,那一次,玄武神骸打破了封印结界,西线军团全灭,麾下的民众四散流离,活下来的极少,姒黎和他弟弟就是那次大乱里侥幸逃生的,那时玄武神骸带着无尽凶物逼近大青川天关,巫国西方门户将要不保,”狐狸沉默了一下,幽幽道,“危急之时,第六神子用自己神魂和图腾,击退了玄武神骸骨,重新补全了封印,才把这场灾难消弭。” “赤黎光后来发现了这事,但她居然没有说出去。”狐狸的语气冷淡,“她希望罔象停止研究,想罔象还是巫国的英雄,这样,人心不会动荡,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她想护住活着的人。可惜罔象不听她的,不但越来越疯,最后还想搞一个大献祭。” “羽弦却月发现了这事,他一句没劝,而是立刻告知巫神。三人因此决裂,罔象逃亡,巫医流分裂,”狐狸冷笑一声,“事后,羽弦却月被牵连远走,赤黎光自此不再管事,一心追光到死。灵光计和奇肱天羽就像两个呆瓜,事情都结束了,才发现不对,上蹿下跳地想要挽回朋友,却没有人理他们。” 林昭听了一大堆瓜,除了对羽国主的果断有些惊叹外,剩下的就全是嫌弃了:“这些人搞来搞去,那些死去的人呢,氐国主一家他们就活该了么,要是他家里人还活着,就有人管教他弟弟,他也不至于拖那么大个拖油瓶。” 姒锦图腾鸟不干了:“为什么不是因为我,哥哥才能逃出来?如果不是有我在他背上哇哇大哭,以他的脾气,他早就和老爹他们一起战死了。” 他记得可清楚了,老哥背着他,背向父母战场逃亡时,是哥哥从小到大,唯一哭过的时候。没有自己,哪有哥哥,哪有氐国,他为巫国保下两个天巫,他是功臣好吧? “你闭嘴,没问你。”林昭把过来蹭坐骑的小鸟挥走,不想和他讨论这些,于是岔开话题,“天音巫流今天的进度怎么样了?” 姒锦叉腰道:“超好,那些学生和老师都加入进来了,他们自掏腰包改进了留声机,还把自己的音源到处送……你都不知道他们如今有多可怕。” - 吃饱喝足带打包,柏壤带着小孩,向重回手术台的微生戊告别,并且留足他到假期回家前的零花钱,这才离开巫山流,溜达着穿过流派外繁华集市,准备买些日用品后回家。 巫山流是排行前十的大流派,围绕其而生成的商业极其繁华,但大多是售卖种子、种苗,灵兽幼崽之类的东西。 当然,也会有少量器仪、考试秘卷、烧烤店铺外卖之类的商户。 旁边还有巫山流附属的巫徒学宫,柏壤最近就在跑户籍,准备把微生家三个小孩们送学宫去了。 不过,巫山流的附属学宫更倾向于教导巫山流的培育、挑选,虽然离家近,但若是学不好就只能上巫山流,要不要费点时间,送青木流的附属学宫去?那边就业前景更好,有姬尧光这边的关系,进去应该也不难…… 就在他寻思的时候,就看街道多了一个装修完的铺面,铺面里正方着一些看着像盘子的东西,人流如织,排队结账的人挤到了门外。 没见过啊。 他带着孩子们好奇地走进去,发现里边有一个大的器仪,正流转出婉转悠扬的歌声。 “客人,这是天音巫流新出的歌盘,可以用来听他们所有巫师的歌声,我们这里可以试听的,”店铺里,有人热情道,“如果不喜欢,一天之内是可以在我们这里退换的。” 柏壤有些惊讶:“这些东西,加这个放音器仪,多少钱啊?” “放音器如今已经三千金贝,您别觉得贵,这玩意现在很难抢,”那人热情道,“买了我们送二十张不同的歌盘。你每天想听就听。” 如果每天都可以听,是挺好的呢。 就是他在哥哥那赚的钱不多了…… 柏壤道:“那给我来一台,但我要你多送点唱片,最好多十张锦巫的歌盘……” “这……”对方犹豫,锦巫的歌盘卖得最好,他们的存货也不多,不是很想送。 “我家人在巫山流里,和流主关系不错,”柏壤给他看自己打包的饭菜,“你看,这些都是瑶巫赏下来的,我和那些学生的关系不错,到时给帮你宣传,他们可买的起。” 第104章 黑红也是红 恨是另外一种爱,你懂…… 在柏壤花费重金购买了一台放声仪时, 这种可以播放声音的机器已经像瘟疫一般开始席卷整个神都。 起初,人们只是新奇于这件器物能将歌声清晰而生动地传递到每个角落,大家的生活都是无尽重复,突然到来新鲜玩意, 让他们的生活多了一缕光彩, 不多,但有了味道。 于是, 放声仪巨大市场需求诞生了, 相比之下,传讯器仪反而没那么受人重视——这种要等时间才会放歌的玩意, 哪里比得上随时可以播放,还能换盘的放声仪呢? 林昭对此并没有多关注,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传讯器仪的研发上, 而对放声仪,他仅仅设计了一项开放式专利:只需缴纳少量费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生产。 这一决定迅速催生了一个竞争激烈的市场——无数器仪流的巫徒抓住了这热潮,这个东西原理实在太简单了,他们凭借基础器仪知识,就能很快制作出质量参差不齐的放声仪, 材料价格因此一路飞涨。尽管如此, 这股热潮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萨阿背靠着奇肱天羽, 也想挤入这波潮流, 但他的本钱已经在先前讨好赤黎光时花光了,目前正在半工半读。 所以,他不得不去找柏壤借点钱,才有办法去买那些已经涨价的材料。 不过…… “我最近买了一台放音仪, 没有什么钱了,”柏壤算了算身上的钱,“还有两千多,我留下这十天的生活费,最多就借你两千了。” “足够了足够了,”萨阿十分感动,“买材料的话,节约一点我能做上五台,到时分赚的钱分一半给你,能有一万。” “嗯……”柏壤拿钱的手微微一顿,“这么赚的么?” 萨阿点头:“是啊,这还是涨价了,如果材料不涨,我能分你更多。” 柏壤突然就想起小太阳在氐国带着巫徒生产器仪的事情,露出一点微笑:“这样做效率太低了,萨阿,你能教普通人做这个么,我如果能找到材料,你能指挥普通人做多少个出来?就是像在氐国那种法子?” “这,”萨阿非快计算了下,“如果材料足够的话,我能在十天内把器仪台搭出来,大约每天可以生产两百台,然后扩建……” “很好,你去找人,材料和资金的事情,交给我吧,到时赚了钱,我们对半分。”柏壤果断道。 “这,这怎么能对半分呢,”萨阿有点不好意思,“这样我就做不了多少事了……” “不,你是在氐国操作了一个过程的人,有人就够了,”柏壤微笑道,“我在崇善源流还是有一点人脉的,借钱很容易,他们这些年也过得不怎么样,我去帮个忙也不错。” 就在这里,奇肱天羽突然借萨阿的身体问道:“崇善源流怎么了?他们不是从巫医流里分裂出来后,就弃暗投明,带着当时的成就回到巫国了么,不也是大山荼诸流之一么,怎么会过得不好?难道是灵光计没管他们么?” “他们毕竟加入过源鬼嘛,”柏壤老神在在地道,“肯定会被排挤和敌视,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些年也一直在养育那只有一丝金乌血脉的小鸟,不过,阿昭殿下诞生后,他们的处境怕是会更麻烦,我给他们找点收入,将来的日子也好过一点。” 奇肱天羽问道:“那,你能把他们介绍给小殿下么?” “那怎么行呢,”柏壤摇头,“那位殿下如今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物啊,崇善源流这点小鱼虾,别去凑这个热闹,受不起,还是跟着后边捡点残羹就好,这人啊,能把日子过下去,比什么都好。” 奇肱天羽沉默了一下,眼眸里突然就燃起火焰:“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出最便宜且最好的放音仪,不会让他们生活难过的!” 柏壤看着他转身离开,不由按住额头。 一个小女孩在身边问道:“柏哥哥,你不喜欢萨阿哥哥的承诺么?” 柏壤无奈道:“有时候啊,最好的东西,不一定最合适。不冒尖不露头,维持个中等,才能活得更快乐啊,偏偏那么多人,就是不懂。” 小女孩似懂非懂。 柏壤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换了一张歌盘,随着音乐哼着歌,给他们做饭去了。 而在他身边的许多的房屋里,也流转起阵阵歌声。 同时,放声仪的普及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林昭的偶然发明,正悄然改变着神都,然而,在这股潮流中,器仪师并没吃到最大的瓜,天音巫流的师长们却意外成了最大赢家。那些最早意识到歌声力量的天音巫流修行者,早已沉迷于这条捷径中无法自拔。 神都里,最受欢迎的歌盘,毫无疑问来自姒锦。他的歌声仿佛带着某种让人快乐的魔力,一听便深深沉醉,市场上的姒锦歌盘很快便被抢购一空。甚至有一些学子,为了从中牟利,不惜模仿他的声音,假冒歌盘贩卖高价。 可不久后,这股模仿风潮戛然而止。 因为一些歌盘销量不错的师长和巫徒们开始发现自己的灵性在悄然变化——那种力量的增长不是来自日复一日的修行,而是随着歌声的传播,人们哼唱的次数而增加! 他们震惊了。歌声传递的过程中,听者的情感与注意力竟在无形之中形成某种反馈,让歌者的灵性获得提升。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天音巫流修行者长久以来的困惑被解开了! 原来当年姒锦天巫早就探索出了真正道路,他也给出了方向,却从未被正确开启,因为那时候,除了姒锦,所有人都是觉得,音乐是用来净化腐蚀的,是神圣的,是普通人不配听的。 姒锦那快乐的歌声,是被嘲讽质疑的,而如今,他们才知道,人心的念力,是可以助人修行的。 而眼下,这个秘密正因为放声仪的普及,被他们无意间发现了。 意识到歌声传播的力量后,几乎所有体会到法力变化的天音巫流弟子都选择了沉默。他们没有人对外宣扬,甚至彼此之间也避而不谈。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开始疯狂制作自己的歌盘,力求让自己的歌声传播得更远、更广。 为了增加歌盘销量,他们不惜自掏腰包,用极低的价格甚至免费发放,只为换取更多人的聆听。 这种方式的回报是显而易见的——当灵性增长的快感涌上心头时,任何对于金钱的渴望都显得微不足道。 越来越多的天音巫流弟子投入到这一场“歌声修行”的狂潮中。他们之间没有明争,却有暗斗,谁的歌声传播更广,谁的境界增长更快,这已经成为他们眼中衡量成就的唯一标准。 至于那些尚未发行歌盘的同学们,则被他们视为一群无知的傻狍子。看着这些同学同修们仍然按照传统方式辛勤修行,他们只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神情高高在上,仿佛在说:“你们啊,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修行是什么!” 悉鹿正是这些“傻狍子”中的一员。他始终不明白,最近周围的同学们为什么总是会在对视一眼后,会心一笑。 “这是某种新的礼仪吗?”他疑惑地想着。于是,当他与一位同学偶然视线对上时,悉鹿也露出了自己清澈善良的微笑,真诚地回应了对方。 结果,对方冷哼一声“蠢货”,然后便高傲地扬起下巴,从他身边走过,甚至连一丝目光都未再施舍。 悉鹿一脸迷茫,看向自家的鸦鸦。 一身火焰的乌鸦张开翅膀,看着对方肩膀上那可爱的圆胖的小山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用自己那沙哑的声音回应道:“小鹿你别急,我这就给你问问,是怎么回事。” 它展翅飞去,风驰电掣间伸出爪子,一把将同学身上小山雀抓住,飞向天空,小山雀吓得在天上喳喳惨叫。 乌鸦落在一棵大树上,发出嚣张的笑声,然后毫不客气地对小鸟进行了可怕的逼供,然后嚣张地飞走了。 过了好一会,那位同学才一脸心疼地爬上树顶,捧起了羽毛凌乱、瑟瑟发抖、泪珠大颗落下的自家小鸟儿。 “哇——主人,我没保住秘密,它说我不告诉他,就把我的毛全叼走!” “没事没事,”那同学急忙安慰自家小鸟,“别哭了,一只火乌鸦,知道了又怎么样,谁会买他的歌盘么?” …… 过了一会儿,鸦鸦带着耀武扬威的神态飞回来了,落在悉鹿的肩膀上,得意地拍了拍翅膀:“搞定了,小鹿,你知道么。那帮家伙最近都靠卖歌盘涨灵性呢,觉得自己法力提升了,就以为自己是神仙转世。对你冷哼,不过是觉得你一张歌盘都没出,没资格跟他们平起平坐。” 悉鹿一愣,疑惑地问:“卖歌盘能涨灵性?这是什么新法门?” 鸦鸦撇了撇嘴,冷笑道:“还不是因为那些放声仪?他们的歌声传得远,被更多人听到,就带来了更多的爱念,灵性自然就涨了。这事儿他们都当宝贝,怕你知道了抢生意。啧,这世道,连修行都要拼销量了。” 悉鹿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修行还能和歌盘销量挂钩。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许久才憋出一句:“可是……我唱歌不好听啊。” 这话说得含蓄,火鸦的歌声,那已经不是不好听了。 这话一出,火鸦有些讪讪,它当然知道自家事,本来就是骗来的,唱歌这种事,还真没办法。 于是,两个一起蹲在树上,垂头丧气。 看着自家图腾失落的样子,悉鹿不由努力给自己打气:“谁说难听就不能出歌盘了,万一就是有人喜欢听难听的歌呢?” 火鸦心说这太可笑了,谁会买啊?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说的对啊!” 第105章 改变起于微末 一点点的改变 万万不可?你说不可就不可? 对于大长老的发言, 林昭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做答,老狐狸见此,便只能瞬间叹一口气, 觉得心都要操碎了。 能怎么样呢, 反正,听歌的是羽国主他们, 关他贪黎婪什么事, 大不了小殿下录歌时,他躲远一点呗。 切换了心态, 大长老便也微笑道:“要现在去录,还是吃了饭去?” “吃了饭再去吧。”林昭也没有那么急,“而且, 这种歌盘有没有效果,还是两说呢。” …… 姒锦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在放音仪的畅销之下,天音巫流整个流派人气大震,从上到下,都洋溢着前路光明的昂扬斗志, 一扫先前的躺平之态。 毕竟, 能暴富,谁还想躺平, 要躺也是在暴富之后躺平啊。 天音巫流虽然在神都流派中垫底, 但毕竟也是有天巫的,天巫就是属于大山荼的招生范围,每年还是能捡不少大挑拣的学生,他们一开始, 也并不是都准备躺的。 于是…… “既然天音巫流是卖唱、咳,卖声音的,我们的声音不好听了,那就要找其它的方向,把声音卖点发挥出来!”林昭也不单打独斗,立刻把天音巫流里不会唱歌的人找了出来。 但是,为什么感觉这些人的图腾鸟要么是火系,要么是鸦科呢? 不管了。 林昭坐在台上,给他们兜售了关于“重金属”音乐的观念,就是,发挥声音的沙哑痛苦属性,把狂暴、歇斯底里、痛苦、绝望融入进去,给人以发泄、尖叫的共鸣。 为此,他还把自己当年喜欢在k歌时唱的“离歌”来了一段。 然后,然后下边的学生全跑光了。 悉鹿是其中坚持的最久的,但在第二句响起之前,还是连滚带爬地逃亡了。 狐狸长老拿爪子捂了耳朵,发现完全没有效果,好在当年他也是经过酷刑和折磨训练的人物,能在这种声音里坚持一下,他敏锐地发现,声音里的恐怖杀伤力,不是通过震动传播的,它是通过……光? 有一种看不见的光,在他放声高唱时,震动着,穿透人的身体,还有,灵魂,清理着深藏于灵魂深处的腐蚀。 有腐蚀的会感觉到极度的痛苦,而没有被腐蚀的,也像被巫医流拉去做了一次免费研究,痛是理所当然。 所以,这种由光传播的力量,是不太可能落在歌盘上的吧,贪黎婪思考着,想储存这种净化之力,肯定是需要有巫力加持转换,不然,是不可能复制出这种力量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狐狸长老伸出白白的爪子,扑倒了那唱歌的殿下,阻止了他唱第三句。 “殿下,我有重要发现,先别唱了!” …… “你说我的声音是靠光传播?这很不合理啊,声音是震动产生的,总不能是我唱歌时,喉咙还发光吧?”林昭不太认可他的说法。 “是这样的,”狐狸长老甩了甩头,把有些凌乱的毛发顺了顺,才温和道,“你唱歌时,你的图腾也在一起歌唱,它发不出声音,但能发出这种光,所以会产生驱逐腐蚀的能力……” “也就是说,”林昭大喜,“不是我唱歌不好听,只是我唱时图腾也在唱,给我的歌声加了致伤光环对吧?” 大长老心说你唱的也不好听啊,鬼哭狼嚎的:“是的,您的歌声本身是很动人的,只是被您的天赋本能掩盖了。” 唱呗,反正不是他听,等姬尧光出来了,有的是他听的。 林昭看着狐狸长老:“原来如此,那,有储备巫术能力的器仪么?” 于是狐狸咧嘴笑了:“这玩意,可就多了去了。” 只要小殿下支持,他们的器仪,他可以让他唱一百年不停止。 …… 片刻后,林昭面前摆了六百多台器仪,大小不一,却个个庄严肃穆,闪烁着各种精致纹路,一看就贵的吓人。 “这得花多少钱啊……”他小声嘀咕。 “花钱?”狐狸蹲在上,忍不住笑道,“不存在的,这些都是方国白送来的,甚至送来还得交钱,已经放你账上了,是我疏忽了,你赚钱的本事,怕是姬尧光也比不上。” 林昭惊讶:“不可能的吧,老树可是掌握方国饭桌的人物啊……” “吃饭才赚几个钱,”狐狸两个爪子悠然地交叉搭着,“看病可比吃饭花钱多了,只要想,随便就能掏空那些国主、地巫,让他们交点税就摆出个死全家的样,一会朝云快绝种,一会羽国需要爱的。” “这样不太好吧,”林昭摇头,“他们本身就庇护着亿万黎民,我见过氐国主,他挺不容易的,哪怕是奇肱国主,也称得上负责,如果我的能力能帮助他们,就已经是帮助很多人了,这样要他们的钱,不应该的。” 狐狸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殿下,听说你是在瀚海出生的,居然这么心怀天下么?” “因为天下供养……” “黎民没有供养我们,”狐狸平淡道,“是我们供养了他们,就像我们没有供养巫神,是巫神供养了我们。殿下,我懂你的意思,但你不能坏了规矩,如果帮助没有收获,那地巫和人巫为什么要用生命去抵抗天灾,恩与威需要同在,你想要付出不用收获的理想国,在灵光计那边。” “灵光计,也是一位国主么?”林昭好奇问。 “是的,当年罔象的巫医流之乱后,灵光计、奇肱天羽、羽弦却月,都出走建国,”狐狸言语里带着一点不屑,“巫国就是这样,嫌巫国不好,就滚去自己建喜欢的国。他们三个,也就羽弦却月还有点本事,靠着羽弦密仪、巫医遗脉、射日诛天三大流派建立的三羽国发展得还行,奇肱国,还有灵梧国都弄的是什么玩意啊,提起来就一肚子火。” “奇肱确实有点离谱,我还要回头收拾呢,等等!”林昭却是猛地一个激灵:“射日诛天?啥玩意?” “对哦!”狐狸猛然回过神来,“羽弦却月用的是射日弓,传承的是大羿的羽弦一脉,等回头我就让他们流派改名字,那射日弓也给我改名字,射日,什么时候了,日是他能射的么?” 他们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太阳宝宝,珍惜地他都亲自过来看孩子了,还射,不把他这种危险的家伙抓起来就够礼貌了! 林昭心想果然是有需求就有地位,好比武松当年是打虎英雄,可放到现代,要再敢打死一只野生华南虎,那肯定当不上英雄没准还要被拘捕。 “好了,录歌吧,”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我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这玩意,一听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副本。 一个人打不了,得带老树……没准都不保险,最好带上老叔。 - 同一时间。 悉鹿心有余悸地滚回家时,是被自家图腾乌鸦叼着衣服拖回来的。 他的脑子还嗡嗡的,根本做不了思考,一切行动都是身体的本能。 家里,只有妹妹在清洗修整海螺,看他狼狈的样子,急忙上前搀扶,又倒了水,给兄长缓缓,一只小黄鸡好奇地从少女衣服里钻出来,偷看着那俊美优雅的大乌鸦。 “我没事了。”好半天,悉鹿回过神来,安慰地的对妹妹道,“父亲他们呢?” “最近到处都在招工,家里的牧场收拾好了,他们就去工坊了,”少女一边洗着手里的海螺一边笑道,“流派里又开了三家器仪坊,最近工价都上涨了,已经有好多刚刚毕业巫徒都在争岗位了,小弟学习的不好,也准备去找一家工坊。” “那太好了,”悉鹿看着妹妹,心也安宁下来,“平时方国征招服役,没有工作土地的巫徒是第一批被征走的,有了活计,被征去方国的机会就小很多。” 巫国已经没有空余的土地了,他虽然在巫流里会分些土地牧场,但那是流派的土地,在毕业之后,只有最优秀的学子才能分到,如果成绩不够,就必须去帮方国抵御天灾,用军功赎买。 可是巫国的土地价格是方国的百倍不止,一般的普通巫师根本没有办法赚到那么多的军功,想达到那样的军功,至少得是人巫的境界。 天音巫流的地位不高,巫神殿提供的补贴和机会都有限,当人巫不但需要优秀的指导,还需要大量的资源,天音巫流的人巫并不多,地巫就更少了。 但是……悉鹿一想刚刚的消息,心里就火热难耐。 有一位歌盘卖得最好的学长,在昨天晚上,突破人巫了! 这才仅仅过了三天啊! 不需要资源,不需要辛苦的水磨突破,只需要听歌的人够多,那就可以成长,就能让灵性和巫力上涨,这样的成长速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难怪锦巫可以用梦幻的速度突破天巫,这样的路,他们居然可以复制!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机会,应该就只有这一波了,很快,那些市场就会被先行者瓜分,后来者再想如此简单的圈地发展,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在这种前景下,不会唱歌是什么重要的事么?不,不重要,谁还不能学了!想到这,悉鹿忍不住搓搓手:“阿妹,这几日你照顾好家里,我可能有三五天会回不来。” 少女疑惑道:“哥哥你要出门吗?” 悉鹿摇头道:“不是,我要去写歌,但你知道我刚刚入天音,还得去传承殿,把乐理和技法放进脑子里,估计要在传承殿睡一天。” 少女有些羡慕:“好的。” 传承殿的知识可以直接汇入脑中,还有很多大乐师的经验、技巧,都能一次学会。 第106章 父慈子孝 非常孝顺啦 神都之下, 漆黑的地宫之中,一团团青色光芒正绵延在庞大的土地上,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形。 光芒闪动间,一道参天的树影正渐渐凝固, 仿佛想要从另外一个世界挣脱过来。 又过了许久, 光芒渐渐陨灭,显露出了庞大到难以望见边界的巨大平台。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根基与如今的你不相容, 它在拒绝你 。” 姬尧光的身影渐渐浮现, 他坐在巨大的平台上:“这不是意料中的事情么,它正在诞生灵智, 生出新的青帝,我回来,就像正夺取它新生的灵智和性命, 会拒绝我,是常理。” 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他。 姬尧光微笑了一下:“我能行的,你不用担心。我毕竟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不至于打不过一个新生的灵智,那样也过于丢人了。” “你在瀚海乱来得太久,无根之木, 也敢那样消耗, 如今虚弱到与这新生的灵智打成平手,”那个声音淡淡道, “还是让我去告知阿昭, 让他来见见你。” 姬尧光瞬间恼了:“关阿昭什么事,你别添乱!瀚海里我是没想着回来,当然就随便来了,再说我消耗那么大, 也是战玄武神骸时救了阿昭,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父亲你快想想办法,快帮个忙,我要回去。” 和玄武神骸交手后,当时他就应该死了,但发现阿昭的身份后,不敢死,一直拖着,所以氐国主奇肱国主都一眼看出了不对。 好在,他如今的力量,并没有到完全不能成功的地步,但神魂间的交手,是外树外人都插不了手的,它们在争夺一个身体,巫神当然可以直接磨灭那树根中新生的灵智,但那样对姬尧光来说是断去他将来的潜力。 而且,也对巫神不公平……毕竟,若姬尧光不回来,这树根里将来诞生的,会是他第十一个孩子。 对面陷入长久的沉默。 姬尧光继续道:“父亲,我知道你在,巫国就是你的领域,我总不能在这里和根基磨上十年八年吧,那我还要去找阿昭呢!” 他当然是有信心取胜的,但他没有时间啊,他可不想失约。 “我能在域中压缩时间,”声音平静道,“但你想好了么,我非司宙,每次控制的流速不同,可能……” “想好了。”姬尧光微笑道,“多出的时间,就是我赚到的修行,多谢父亲。” 那声音轻叹道:“越大越不听话。” - 一觉醒来,林昭感觉不对劲。 林昭莫名觉得时间变慢了,其它人举动宛若开了0.1倍速的慢放,一滴水半天才落下,声音变得慢长如老牛,连自己踩在地上都踩了好一会。 守在门口的狐狸立刻进来,用拖长的语调问清楚原因后,他立刻和林昭的时间同步了——把自己的速度提高十倍,太简单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林昭有些惊恐地问,“我被谁下诅咒了么?” “不应该啊……”狐狸也有些疑惑,“怎么你身上的光阴流速,与我们不同步,这不合理,我们时间流都是巫神的时光……” 突然间,它狭长的狐狸脸变得恭敬虔诚,一只前爪微曲,行了一个礼,然后便礼貌地消失了,走前还把门关上了。 因为屋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老叔!”林昭跑上前去,热情地贴贴。 “是锚点,”温柔的青年伸出手,揉了揉阿昭的头发,“你在瀚海诞生时,在时间长河里,将锚点加诸在了尧光身上,你与他锚定后,若你愿意,将可以换一个人或者物锚定,如此与他的时光,便不用同行了。” 林昭心中一动,瞬间想到面板,想到自己降临时,身边都是老巫师这些早就去世的人,距离最近的、活的、好像就是老树! 这tm的好险! 要是老树不在身边,他说不定就是锚到柏家兄弟身上了,那tm找谁说理去。 他试探道:“那这个换锚定,是要怎么换呢?” 巫神淡定道:“其中细节,我并不知晓,但依理推测,尧光死后,你就可以重新选择。” 林昭心中一寒,他忍不住道:“你是说,老树要是比我先死,下一次,我再重来就带不了他了?” 巫神淡定点头:“当是如此,你如今可以更改,在我领域之中,他便是死了,我也能将他找回,一次即可解除,倒也不必担心他没命,你也不用每次都带着他……” “不必了不必了,”林昭连连摆手,抱着老叔大哭,“我就喜欢老树,不带他我难受,爹爹你高抬贵手,千万不要棒打鸳鸯啊……” 巫神缓缓将他推开,眼神平淡,但林昭就觉得他动作里带着几分嫌弃,听他平静道:“别叫我爹爹,我没有太深的子嗣缘分。”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林昭果断抱上去,还示威地在他怀里蹭了蹭,道:“不,就叫就叫,老爹你别乱来哈,虽然不知道老树那又出了什么夭蛾子,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我这边时间快点就快点,不是什么不能忍的事,爹爹你最好了,老树也好,我能等他的,好不好嘛,爹爹~” 少年眼眸晶亮,像个小太阳,他拖长了嗓音,微微撒娇。 青年摸了摸他的头发,微微点头,便消失了,让他扑了个空。 “老爹居然不习惯被人撒娇,嘿嘿嘿。”林昭狡黠地笑了笑,等老树回来,他一定要面授机宜,教他一起啃老。 就在这时,狐狸一脸复杂地推门进来:“你有没有感觉不对?” 林昭愣了一下,感觉了一下,迟疑道:“没感觉哪里不对啊……” 狐狸长老无奈地拿白爪子捂脸:“巫神,把整个天音巫流的时间都调快了,估计是怕你不习惯,在天音巫流外,时光流速还是正常的。” “老爹真好,”林昭大大方方地感谢了一句,“那就抓紧时间,趁着这个时间差,把产业好好发展起来。” 狐狸长老忍不住道:“你就不担心姬尧光吗?” 林昭微笑道:“我相信他,他很快会回来的。” 回不来也没关系,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把锚点,重新挂到他身上,想到这,他立刻存了个档。 - 十倍光阴啊!几乎同时,天音巫流中,就有人发现奇异。 顿时,天音巫流就多了无数学子、巫师想要借读、借住。 毕竟,留在巫国是要花钱的,这瞬间就相当于少了十倍的价格啊,一时间,天音巫流的人流暴涨,原本穷困的巫流越发财大气粗。 姒锦都没想到这发展能来得那顺利,自然也知道机会难得,于是又在大力招收人员,开展了生产线。 这十倍生产效率一上来,不用来生产放音仪占领市场,那都对不起…… “什么放音仪,这么贵重的时间是用来生产这玩意的么?”林昭生气地弹了小鸟一下,小鸟夸张地翻了个跟斗。 “放音仪现在卖得可好了,”姒锦弱弱地道,“不管是普通巫师,还是巫徒平民,都很喜欢,反倒是我们的通讯器仪,没有先前那么火热了,虽然也不积压,但赚的钱远没有放音仪多啊……” “鼠目寸光!”林昭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不止天音巫流,其它的音流,甚至普通人都可能会录歌,那么多的歌盘,那么多的声音,人们要怎么从中挑选出喜欢的?” 图腾鸟眼睛一亮:“你是说?” 林昭点头:“不错,人们在通讯仪上听到了喜欢的歌,就会去买对应的歌盘,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指引风向,而且,还能接广告,接我们需要宣传的东西,放音仪,毕竟只是放歌,通讯仪,能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你说太有道理了,我这就去安排,”姒锦果断道,“光我们人数太少了,我还要去外边把器仪流的拉进来,多做一些器仪台,扩大生产。” 林昭点头:“去做吧。” 小鸟飞走了,但一秒之后,它又飞快回来,问道:“那歌盘要继续录么,需要招一部分人专门来管理器仪么?” “不用,”林昭果断道,“你们就不是管理器仪的料,让那些普通人去操心就可以了,别添乱!” 小鸟于是又立刻飞走了。 大狐狸看着鸟儿飞走:“这些事,其实我可以帮你,你倒不必一直把重担指望着那鸟。” 林昭笑了笑,对狐狸道:“那些录了我声音的器仪,送出去了吗?” “都已经送出去了,”大狐狸幽幽道,“你的歌声,已经开始在各位国主的家宅里唱响了,效果不错,你的传说,也已经开始在诸国流传。” 什么恐怖大凶夜里尖叫,黑暗的黎明将要统治世界之类的,一夜之间席卷世界,十分吓人。 “我就说我唱歌有人听的,他们喜欢,我有机会一定给他们开演唱会,”林昭美美地道,“你在我身边也有快十天了,有什么其它感觉么?” “倒也有,”狐狸有些感慨道,“我才发现,我居然也是喜欢听歌的,不需要什么净化,就是想闲暇时听一听,心情会很不错,突然才发现,这些年,我崩得太紧,倒是对许多后辈,过于苛刻了。” “这是当然,那么多人,精神里肯定会有需求的,”林昭微笑道,“我从到氐国,就一直在想,底层的人们,在工作效率、战斗力上,都帮不了高层的巫师太多,所以,他们的需求是被压制的,是被无视的 。那么,换个方向呢,如果在力量和物资上拼不过。能不能,在精神与心理上为巫师们提供需求呢?” 第107章 事故 好像遇到一点麻烦 无光海, 幽暗的海水之中,无数蚌壳在海水中张合,像是一座座小屋,海草如林, 珊瑚丛生。 无数长着美丽鱼尾的鲛人正在蚌壳中采珠, 金色的阳光从海水中透下,笼罩着浅海, 海星在沙子里缓缓爬动, 不时被鲛人长尾甩起的尾流掀起又落下。 海草林中,无数手指大小的蓝色的贝壳在一张张细网中微微张口, 吸食着小小的浮游生物,这些蓝色贝壳中,偶尔会出一个金色贝壳, 但很快就会被面露喜色的鲛人挑走,鲛人们长着华丽的鳍耳,长尾如绸缎般绚丽,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悠闲,修长的指尖生着水晶利爪,偶尔路过的海星海胆, 被他们顺手捡起, 刺穿,吃完, 丢弃, 引来一些小鱼小虾争食残羹。 蓝色的贝壳是一种最常用的器仪材料,粉末可以用来刻写灵性回路,金色的贝壳则是最强大承载材料,是高等器仪的必需之物, 因为产出稳定,价值也稳定,巫国用它们做为交易物,也是她们鲛人国三大产出之一。 一名鲛人少女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哼着小调回到自家的蚌壳里,拿出一台放音仪,愉悦地插入一张歌盘,放在身边,仰头望着海面上投射下来的光芒,宛如绸带涌动的无数光带。 她打开一个小蚌壳,沙沙几声之后,便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阿妹,我寄给你的放音仪和歌盘收到了么?” “收到了,”少女对蚌壳愉悦地道,“阿姐的歌声真好听,天音巫流的乐章果然好棒!” “这是当然,”里边传来阿姐的声音充满了元气,“家里的其它朋友亲戚送了么,我的歌盘都发过去了吧?在海场上有没有放?” “有啊,阿姐你的歌盘啊,家里人恨不得把整个鲛国都叫来听,”少女兴奋地甩着尾巴,“我还献给了镜国主,国主都说你唱得不错呢!” 蚌壳里顿时传来兴奋的声音:“真的么真的么,国主也听到我的声音了,哎呀,你怎么能就这样送过去呢,我都还没有亲自去献呢……” “嘿嘿,”少女热情地笑道,“不但献了,国主还禁止了其它方国送进来的歌盘,阿姐,你要多录些歌盘,国主说了,镜国主要培养咱们自己天巫呢,不会让其它子民来分享。” 蚌壳里的声音一滞,顿时有些踌躇:“这,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少女立刻劝道,“如今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只要真心喜欢的歌声,就会给歌主带来灵性与修为,不支持你,难道去支持别国的音巫么?如今咱们方国都是镜国主在支撑,如果你成为了天巫,我们在争夺巫国派下的资源时,就能争得更多了。而且国主一个人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而且,她还有话没说出来,在听说歌盘能帮助音巫成长后,不少并非音巫的巫师都蠢蠢欲动起来,如果不是国主们镇压,整个海境的所有巫师怕是都要出几张歌盘了。 但禁止歌盘后,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巫、地巫们如今也变得温柔和蔼起来,开始主动帮助他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要听他们唱歌就可以了,主打一个怎么都要试一试。 蚌壳里的声音轻轻叹息道:“别这样,我们已经测试过了,如果不是真心的喜欢,强行摊派的歌声并没有作用,所以,巫神殿已经立完新律了,禁止巫国方国进行任何强行摊派,违背者,将终生禁止录歌盘。” “什么?”少女尖叫一声,不可思议地道,“巫神殿那些老东西,平时一个新律起草都要一百多年,讨论和通过花上三百年都是少的,现在怎么可能三五天就通过了啊?”如果说二十四方国子民们都相互看不顺眼,经常敌视地域黑都是常事,那么,在骂巫神殿这事上,却是绝对的统一、同仇敌慨,没有比巫神殿的那堆老东西更可恶的存在了! 蚌壳里的声音无奈道:“镜国主应该也很快会得到消息了……这些事你就别掺和了,好好听我的歌就是了。” “好吧……”少女有些惆怅地垂下头,然后又露出不悦的神情,“说是不摊派,可是为什么镜国主每天还要让我们在信螺边听那个恐怖的海怪音啊!” 一想到那个晚上就会响起的声音,少女就觉得自己那鳃都要卡住了,怎么会有那么尖锐刺脑,让人恨不得把耳朵戳聋、脑子掏空的恐怖声音啊!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顿时,蚌壳里的声音严肃起来,“那是能驱除腐蚀的神圣之声,无光海的海水总会带着腐蚀,你们修行弱的巫徒,一不小心就被大凶蜃主腐蚀了,如果多听两次,说不定能多活二十年呢,这是福气。” “蜃主七年前就已经被帝君赶跑了,我才不怕的呢,再说,那福气可受不起,”少女抱怨道,“多听几次,怕是鱼都没了,享受不到这二十年。” “我又不是没听过,忍忍就好了,”蚌壳里的声音嬉笑道,“我还想学这声音,再难听都有人高价买。” 少女正要反驳,突然间,一张宛如水晶透明的巨幕,在她上空的海上轻轻颤动,让透射下来的光带碎成无数碎光,在她脸上洒下一片斑驳。 蚌壳的声音瞬间断掉,剩下沙沙的声响。 少女的清澈的瞳珠印着那海天之上,一只巨大的水母在海下露出桃花一般的美丽身形,收起了笼罩庇护整个海域的伞体,无数丝缕般的触手,迎向了黑暗的海域之外、那仅仅是两只眼珠,便恐怖到让人的心悸的黑影。 在水母收缩起伞体的刹那,天上紫色的光芒毫无遮挡地洒下,几乎瞬间,少女洁净的面庞上便浮起了点点的紫斑,她如梦初醒,尖叫一声,放音仪也顾不得拿,就已经飞快钻入蚌屋之中。 怎么会,七年前蜃主才来过,被帝君击退,怎么会那么快就又来? 就在她躲在壳中瑟瑟发抖时,耳中却突然听到一阵父母的呼唤。 她的目光渐渐迷茫,和许多同类一起,游出蚌壳,缓缓向深海而去…… - 天音巫流中,大狐狸正悠闲地躺在林昭脚边,揣着两只大白爪子,狐狸脑袋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歪头看他,柔顺惹人怜爱。 林昭看着那柔顺的皮毛,没能忍住,上前对着长毛怪就是撸啊撸。 大狐狸正准备换着姿势方便加深感情,却在耳中骤然听到一通传讯,猛地站起身,把正在撸头的林昭撞了个趔趄,后者不由疑惑地看着它。 “什么,你再说一次?”贤惠良家的大狐狸在一瞬间露出尖牙,狰狞凶狠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发生什么事了?”林昭一头雾水,这些天来,这老狐狸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波澜不惊的,咋突然就炸毛了。 大狐狸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大凶蜃主又去无光海了,镜国主收起了屏障正在阻挡,要求我把一枚火种给她,没什么大事,我已经让两位长老去帮忙了。” “大凶蜃主,很厉害么?”林昭好奇地问。 “一只它倒不是什么麻烦,也就天巫级的战力,”大狐狸摇头道,“麻烦的是它能掩盖其它大凶的形影,来的时候,常常不是一只,十年前,它就带了七只大凶,加上源鬼的两位天巫,那一役,不但姒黎、羽弦却月去了,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去了大半,饶是如此,还是让他们把姬尧光腐蚀了。” 但因为这事,姬尧光阴差阳错地遇到了小殿下,就凭这一点,这次大战,他们不但没亏,还赚到了。 “那把火种给他们啊,”林昭随意道,“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吗,不然让你捏手里当令箭用么?”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妥,还好这里没有鸡毛令的典故。 大狐狸冷哼一声:“这些方国国主,都是骗子,蜃主通常百年才来一次,上次源鬼也元气大伤,哪有那么快就带七八只过来,这次差不多就一两只,还是等等吧,底牌就是关键时候用的。” 然后便详细解释,不是他不给,是这些国主的卖惨套路太多太多,在大凶时虚报数量,害他们多派人手已经最简单的办法。后来还很多刻意收起庇护领域,让子民腐蚀加深,就为了多要些地气。 还有刻意受伤,避免被抽走灵性促生圣树、谎报结婚,找巫神殿要贺礼…… “但是,”林昭不觉得这是卖惨,“我怎么觉得,是真的很惨啊,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他们又何必这样折腾,谁不想好好过啊。” 大狐狸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所以才不能心善,如果真有那么多资源,我怎么会不给?我们这些老东西捏在手里也不会生崽,可不患寡患不均,给了这个,不给那个,他们便会想尽办法来争抢甚至敌对,氐国先前的大难,就有人搞事。若我现在听了无光海有难,立刻就把火种给她,你信不信,不用片刻,其它巫国都会说遇到危险,急需火种救命。又要怎么分清哪个才是最紧急的?” 说到这,它温和地看着林昭,温和地伸手,温和地问道:“所以,殿下你,能再给二十二片羽毛么?” 林昭本能地捂住头,心中忍不住生出阵阵悲凉。 是他不想吗? 是做不到啊! 看小殿下也沉默了,大狐狸安慰道:“没事,这种大凶我们遇到的多了,这种事情肯定能……” 它话没说完,突然动了动耳朵,然后低头,从自己的胸毛里叼出一片燃烧着火光的羽毛,轻轻一吹,那绚烂的羽毛便落入虚空,消失不见。 “发生什么事了?”林昭眼皮一跳。 “无光海失陷,贝场的一百二十余万鲛族全灭,”狐狸说话时语气平淡,“镜国主和老九都受了重伤,我让他们先用火种护住剩下的人,这次的大凶又有七只,至少得招十名天巫,才能护住剩下的人,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别乱跑啊。” 第108章 来源 来源是在这里啊 人家去是支援, 他去是添乱。 林昭当然知道大长老说得有道理,但总是有些遗憾,于是他退了一步:“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看到那边的情形么, 我保证不过去。” 大长老顿时满意:“这个容易, 你看就是。” 他随手从虚空中拿出一面镜子:“这个天羽器仪可以让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也可以将我的视界共享给你, 让你看看大战也好, 将来你长大了,必然也是要经历的。” 他倒不担心林昭反悔, 跟着阿昭在一起这么久了,小殿下虽然心善,但却也机灵聪慧, 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嗯,那个不知轻重的人,说的就是姬尧光。 林昭拿起那镜子,就见镜中生出一团雾气,宛如3d投影一般,将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投映在雾气里。 “这种器仪, 贵不贵啊?”林昭顿时心动, 这不就是直播么? “贵,”大长老淡定道, “占了器仪巫力的玩意, 就没有便宜的,天巫器仪流的器仪师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大师,行了,我走了。” 说着, 他优雅地一个转身,便消失在虚空里。 林昭找了个桌子,把镜子放桌面上,找了个躺椅,雾气里还没有信号,可能是大长老还没有到,有点紧张,他拿起了一把光庭子,开始嗑起来。 很快,雾气里出现一个星辰之下的巨大平台,这里已经待了六个人,正聚在一起说什么,仿佛感觉到窥探,其中一人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那好看程度不输给氐国主的容颜让他炫了一下。 “什么好看程度不输老哥啊,你太久没看到老哥,连老哥都认不出来了么?”图腾鸟在一边抱怨。 “你怎么过来了?”林昭嫌弃道,“你也是天巫,怎么不去帮忙?” 姒锦无辜道:“我要保护你啊,” 其它几人也纷纷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其中一名美丽女子还伸手,透过那团雾气,轻轻捏了捏林昭的脸。 下一秒,她被按着暴打。 “好了,”大长老的声音威严肃穆,“人齐了,走吧。” - 漆黑的深海宛如一座沉默的墓穴,静得让人窒息。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暖意,只有冰冷的水流和无尽的压迫感。深海崖的下方,是鲛人族的最后一片净土。成片绵延的珊瑚建筑仿佛被黑暗吞噬,只有细微的磷光点缀其间,像是悬挂在夜幕中的星星。 幼小的鲛人蜷缩在母亲怀中,躲进深海岩石的缝隙里。他们的眼睛透着惶恐,无声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他们太过年幼,还无法理解即将来临的危险,却本能地感受到那种压迫感。 老迈的鲛人佝偻着身躯,靠在岩石后,手里攥着早已失去光泽的贝壳饰物,嘴里喃喃着古老的祷词。或许,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但他们依旧希望下一代能有机会见到比黑暗更温暖的未来。 而外面的鲛人战士们,则张开了利爪,拿起手中的武器,在深海里巡逻。他们的神情冷峻,目光如鹰。他们知道,这片黑暗海水里潜伏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那些被腐蚀吞噬的生灵。 有些敌人是普通的海鱼,带着诡异的伤痕游弋而来,它们的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另一些,则是鲛人自己的同胞。他们曾经是族中的兄弟姐妹,但在腐蚀侵袭下,他们的躯体扭曲,眼中充满仇恨与疯狂。他们不再是亲人,而是敌人,无法挽回的敌人。 鲛人战士没有怜悯的权利。他们挥舞武器,利爪划破水流,击碎这些诡异的怪物,将它们彻底消灭。 然而,在战士们的水流视野中,远方的水域正在发生变化。 一个巨大的旋涡,如同深海的吞噬之口,缓缓靠近。这旋涡被鲛人称为“归墟”,一个古老而令人战栗的名字。 很久以前,在天地尚未灾变的时代,这片海域曾被称为桃花海,有着成片的桃花水母,因其温暖明丽而闻名。传说中的归墟当时还是一个平静的旋涡,古先民会定期献上祭品,以换取它的平和。然而,当灾变降临,这个旋涡的灵性被邪恶腐蚀,成为深海最危险的禁地。 所有卷入归墟的生灵,无论强大还是弱小,都从未再出来过。 鲛人们明白,一个错误的决定、一个不小心的动作,都会让旋涡进一步靠近。 归墟之所以恐怖,不仅因为它吞噬万物,更因为它会带来无尽的诡异与腐蚀。它就像是深海中最贪婪的捕食者,只要听到声响,便会倾尽全力追逐猎物,直到将其完全吞噬。 在深海中,寂静是唯一的规则。 鲛人战士们停止了交谈,连鳞片的微弱摩擦声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他们互相用水流的微振幅交流,无声地分配任务。一些鲛人开始布置屏障,用珊瑚与灵草混合制成的阵法试图减缓旋涡的靠近。 然而,他们知道,这些手段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在归墟面前,任何防御都显得如此脆弱。 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只余战士们微微颤抖的水流。鲛人族微弱的希望,全系于巫国。 深海之中,有太多恐怖的大凶,让鲛人族难以独力支撑。归墟仅是其中之一,若不是巫国的庇护,他们早已在这片无光海中化为历史的一抹残迹。 突然,远方海面传来一阵强大的波动。随后,两对暗沉如地狱之渊的瞳孔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鲛人战士浑身发冷——那是蜃主和归墟的气息! 然而,事情远未结束。更多大凶的气息如潮水般涌来,带着令人绝望的威压。 “是楠木主……还有鲲皇……”一名战士声音颤抖。 一时间,鲛人们握紧武器的手微微颤抖,往昔的噩梦重现脑海——七年前的大战,那场几乎覆灭东方六国的灾难。那时,归墟与其他大凶联手袭击,只有尧光帝君封印源之主后,才堪堪击退敌军。谁能想到,才短短七年,新的浩劫竟再次降临。 就在鲛人战士几乎陷入绝望之际,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抹耀眼的白光。 那是一道圣洁、明亮的箭光,宛如天河流星般从天际划过。箭矢贯穿海水,带着无尽的威严与诚挚,仅仅看到它,就让人心中一片安宁,仿佛所有恐怖都可被击退。 “羽国主!是羽国主!”有鲛人大声欢呼,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喜悦。 箭光如电,径直射入归墟那巨大的旋涡之中,海水顿时剧烈震荡。原本不可一世的旋涡被生生击退,向后退却数里,像是受到致命重击的猛兽。 就在此时,深海中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蛇影。 那是一条庞大无比的白蛇,鳞片在幽暗的水流中闪耀出璀璨的光芒,仿佛世间一切纯洁与力量的象征。白蛇迅速缠上那仅仅是露出巨口就如同海沟的鲲兽,锋利的巨牙爆张,与它激烈搏斗,将那深渊般的怪物远远卷向外海。 “氐国主!是氐国主!”欢呼再次响起,无数鲛人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然而,还未等欢呼平息,海底传来尖锐刺耳的嘶叫。 那声音属于一只巨大的狐狸,它盘旋于海底,九条云雾般的尾巴甩动间,数十只恐怖的巨兽如冰山般从水底浮现。这些巨兽围绕着一截毫不起眼的枯木。枯木立刻断开,化为四个、八个、十六个…… 但狐兽的术法精准无比,将它们冰封,枯木微微扭曲,几欲崩溃,却还是在这种封印无法裂解繁殖,几个呼吸间,反而是最快镇压大凶的天巫。 鲛人们纷纷发出低声的感谢。他们没有欢呼,也没有大肆庆贺,只有复杂的敬畏。 “他们俩真能打。”林昭在投影边看着战局逐渐稳定,松了口气。 看起来是很好解决的样子。 “那是当然,”身边的小鸟姒锦冷静地说道,声音带着点骄傲,“羽国主和氐国主在人们心中的声望,远远高过大长老。毕竟,他们不仅强,而且战斗风格华丽、耀目。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气,他们都无可挑剔。至于老狐狸,他要是少卡一点物资,人气早就爆了。” 林昭点点头,目光越过远方仍在缠斗的身影,心中却有了新的疑问,我羽毛呢? 接下来,天巫们纷纷上场,但无论战斗效果,还是威慑力,都远远不如这三只大巫,七名天巫打剩下四只大凶海怪,打得有来有回,那个超漂亮的桃花水母战斗力更是低下,晶莹的伞盖已经破破烂烂,细长触手更是只剩下两三根,无依无靠地漂浮着。 “镜国主很吃亏的,她最强大的就是触手的毒,”姒锦无奈道,“但你看那些归墟、枯木,哪个是怕毒的,这不是天克么。没事,等我哥和羽国主他们收拾了手上的大凶,就能过来帮他们。” “就这么容易么?”林昭有些惊讶,“感觉没什么大的困难啊。” “那些大凶毕竟只剩下本能,没有了灵智,还算好打。”姒锦嗑着他的瓜子,看着那华丽的战斗场面,感慨道,“只要没什么腐化之源过来,他们都能收拾得了,不然二十四方国这千年来,也不会发展得那么好了,战斗他们不怕,怕的是巫国不给资源,没有地气灵性,天巫之下的生灵都抗不住的腐蚀。” 所以,这次算是平安无事了么。 林昭心想也是,自己没出现的一万年里,人家不也把日子过下来了么? 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阴暗的海水之中,一种诡异的黑暗开始蔓延。 “这是什么?” “我去!”小鸟顿时发抖,“这蜃主身上有腐化之源。完蛋了,他们没有帝君,是封印不了源!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第109章 可怕 不敢留下嘤 林昭坐在巫国的镜子前, 凝视着镜子中雾气映照的景象。 “这是什么物种?”林昭盯着镜中的蜃主,眉头微皱。 “蜃主,”小鸟站在桌上,羽毛微微抖动, 语气也不那么活泼了, “东海的大凶之一。本来它是东海的海主,天灾降临时, 它被腐蚀成了现在的模样。” 林昭继续盯着镜中那庞然大物, 蜃主的身形笼罩着整片海域,鳞片的暗光让人窒息, 如巨大的阴影。 “那时海中凶物相互吞噬,最后最强的。这些年,无光海中存活下来的大凶, 只剩下这几个了。”小鸟顿了顿,又补充道,“但蜃主……它怎么会又有‘源’?” 林昭闻言,目光更凝重。 他知道“源”的意义,那已经超过了灵性的范围,是一种规则, 污染同化的强度远超所有, 是他吃上一口,都要重开的玩意。 “这次, 又是人为的么?”林昭问道。 小鸟摇了摇头, 无奈地道:“不知道。以前,这些被腐蚀的源是绝对不能碰的,连源鬼都无法接近,一旦触碰就会死亡。但最近, 情况变得不对劲了,这样的源越来越多,腐蚀的扩散也更快了。” 林昭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他回想起上一次的危机,那一次如果不是自己冒险出手,氐国可能早已陷入毁灭。 小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开口:“你明白的,对吧?你想出去的,对吧,我觉得,还是先别出去,我们可以把腐化源给你带过来的。” 他们都不傻,这些腐蚀的力量,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灾难,但对殿下,却是成长的养料。 林昭明白在巫国,他可以缓慢地、安全地成长,但在域外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随时可能有危险……不过,他的能力能让他重新开始,这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这场灾难的根源究竟在哪里?归墟、蜃主、还有这些腐蚀源……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逐渐将巫国和无光海拖入深渊。 “这气氛太不对了,”林昭看了一眼深沉的小鸟,笑了笑,“没什么好怕,继续看吧。” 他能重开,就不怕这些鬼蜮伎俩,他要知道,这些玩意到底搞什么鬼。 - 晚霞般的光芒洒满整个海国,照亮了被困于绝望之中的人们。光芒映射下的深海,庞大而狰狞的怪物蜃主静静盘踞,它的身躯如龙如蛇,鳞片上却布满腐蚀的黑纹,仿佛将整个深海的恐怖浓缩在一体。 幸存的鲛人们互相拥抱,低声安慰彼此。尽管那光芒带来了短暂的安全感,恐惧却仍如潮水般涌动——没有人知道,这种短暂的安宁能维持多久。 但是,他们还是发现了异常。 一名战士伸出自己手,原本手臂上斑驳的黑纹正在飞快消退,需要用来压制腐蚀的力量被彻底释放出来,他突然就明白,自己的旧伤已经完全恢复了。 旁边的战士也没忍住,抓了一只镜鱼,看着自己的脸上的黑纹已经消散,但他没那么高兴,而是有些抑郁地鳃都快张不开了:“我、我昨天才把积蓄花光,又借了三百多金贝,清除三层腐蚀……” 一时间,整个海国人心动荡,哭声狂笑蔓延,冲击得紧张氛围都没剩下多少。 而这时,在初初被光芒威慑后,一些普通的诡异凶物,还是本能地靠近活人,但却在光芒里渐渐腐朽,变成枯骨死物,当然,也有运气好的,在没变成死物之前,遇到活着的战士,但立刻被三两下打死了。 “以腐蚀为源,”氐国主身上的鳞片战甲有些破损,他刚刚已经把鲲鱼丢远了,以无光海的混乱空间,一时半会回不来,“凶物在光芒里,会被削弱,吸收腐蚀,然后消弭,虽然比不上在巫国那样,全无腐蚀之忧,但就算我们的真身,也不会比火种做得更好。” “也就是说,有了火种,我们便不用被绑定在国土之上,凭空多了一位天巫。”一名样貌极其英武的青年悄悄看了氐国主一眼,立刻收回视线,平静道。 顿时,在无光海的天巫们的气氛就更加凝重了,甚至充满了肃杀之气。 先前捏了林昭脸被暴打的女性天巫怒声道:“贪黎婪,你昨天才和我说好,只要接下来二十年我任你支使,你就把这枚火种给我们朝云国。” 旁边一名青年微微一笑:“那不用生气,你拿不到的,寂海的报价是你的两倍。” “我不管,情况紧急,这次我就不计较了,”那朝云国的天巫冷冷道,“剩下那枚火种,必须给我们!” 旁边的天巫们纷纷露出笑意,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姒黎你就不用火种吧,”又有人问道,“你和那小殿下关系好,又与青帝相交莫逆,多要两片羽毛不是问题的。” 姒黎淡定道:“若是如此欺凌我氐国,说不得我要找尧光说道说道,他不能要求殿下给谁,但应该可以要求殿下别给某些无义之国。” 顿时,许多天巫倒吸了一口冷气,想到枕头风的威力,纷纷谴责氐国主恶毒! “好了!”大长老冷冷地看他们一眼,“现在想想,该怎么封印那件源物,我们总不能一直驻守在这里。” 顿时,场面变得安静起来。 姒黎看向了那一位,其它人的目光也纷纷向那一位。 羽国主修行的法门,天生会让人忽略他,哪怕他长得那么好,在没有敌意时,也会让人下意识忽略,以至于只要在需要时,才会刻意关注他。 那是一位穿着白羽斗篷的青年,他黑色长发随意束起,眼眸被一条白布遮蔽,露出的半张面颊却完美如雕刻,峰鼻薄唇,干净而利落,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静谧温柔,仿佛看到了深山水涧,只想去相信他。 “我的封矢还剩一支,”他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像风吹过树梢,“但我需要准备四十息,才能将弓矢打开。” “可以,我们会帮你,你做到了,我手上的火种也给你们羽国!”大长老果断道。 …… 镜雾中的战况渐趋白热化,海底的鲛人战士与恐怖的蜃主、归墟、残余凶物缠斗不休。而在巫国之中,林昭和姒锦的瓜子皮吐了一篓。 “他们真的能封印那枚源物么?”林昭皱着眉,盯着镜雾中的羽国主。他手中的圣洁箭光辉耀无比,可那危险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 姒锦抖了抖羽毛,语气虽然有些不确定,但满是羡慕:“应该行吧。他那个箭可是巫神亲自赐予的,专门用来封印大凶之源。当初他确实用过一次,直接把一头有源的大凶给钉死了。不然的话,我哥早就是第一天巫了。” “这么强?”林昭挑眉,“那这种力量没什么代价么?” “当然有!”姒锦叹了口气,“那箭就三支,用一支少一支。他平时战斗,光靠这威慑力就让别人不敢下狠手。可要是用完了……哼哼,那些被他欺负过的,肯定要一个个找回场子。” 林昭闻言有些疑惑:“那巫神怎么不给其他人几支,比如老树?要是老树有这东西,当初封源物的时候就不用搭上自己了。” 他可怜的老树,连人带树都在那次里报销了,还好被他捡到好好养回来了。 心疼尧光哥哥。 姒锦忍不住看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多给几片羽毛,你给了,他们就不用打架了。” 林昭沉默,然后一拳暴锤到小鸟头上。 …… 大海之中,水波摇曳,大长老又摇来两位天巫,姒锦委屈地拿翅膀抱着头,倒吸一口冷气:“天,这都十二位天巫了。好久没看过这种阵势了。” 镜中,十二位天巫身形变换,虚幻的光影在他们身边流转,他们围绕在大凶身旁,身边的海水也在这光影流转间,变得渐渐透明,整个世界,都像是进入了虚空之中。 那巨大的恐怖的凶物终于动了,蜃龙,蜃与帝龙之子,在无尽的岁月前,它是巫族征伐诸天的帮手,也在世界成长中汲取无尽的养份,成为了东海的海主。 但,当灾难降临,无分强弱,无分老幼,他们平等地步入了毁灭。 天巫们清楚这些过往,这也是他们奋力守护这个世界的缘由,黑暗与腐蚀不会因为他们强大就放过他们,在恐怖之前,他们必须抱团,必须彼此依靠,才能在这世界存在。 蜃龙舒展了一下细长的躯体,一颗白色的明珠从喉舌中吐出,四周的虚空顿时颤动,又渐渐出现了无光海的情景,似乎他们又回到了原本的所在,它的身形也变得虚幻与现实交叠,让人无从锁定。 羽国主没有开口,他正双手交叉,背后,一团箭矢的虚影正在凝聚。 那是一根很普通的树枝,只是削尖,甚至树皮都没有拔干净,没有尾羽,怎么看都不像是橙武。 “只是,那树的纹理,好眼熟啊。”林昭忍不住道,“老叔什么时候拔了尧光哥的枝啊?” 姒锦正要摇头,就听耳边有温柔的声音道:“那不是尧光的树枝,是神江凝的残骸。” 林昭顿时噤声。 青年站在他身边 ,平静地凝视着那雾气中的情景,轻叹一声:“不行,他们要没了。” 林昭背后一寒:“老爹,你在说什么啊。” “尸神要出现了,”青年平淡道,“一旦大凶身死,你羽毛的气息,便会触动到源,引来那手。” 林昭大惊:“那爹你快出手啊,要不然提醒他们啊!” 这可是十二个天巫啊,一旦没了,方国上下怕不是要完蛋一半! 第110章 合力 真的要我来么? 林昭掉进战场时, 别说他自己懵逼,连周围的天巫们也懵逼了那么一瞬。 不是,殿下你玩呢?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下一瞬,他被人拉住, 离他最近的天巫是一名高大英武的青年, 在止住他的翻滚后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然后,姒锦气势汹汹的声音响起:“灵光计, 给我把殿下放开。” 灵光计微微皱眉, 看着那图腾鸟,神情淡漠地放开手。 “殿下你怎么来了。”大长老和周围的人瞬间就急了,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 林昭果断道:“巫神让我来的,让我来救你们。” 场面顿时一静。 他们还维持着阵法,羽国身后解开封印的树枝更加凝实了, 在这关键时候,大长老果断道:“先锁住阵法,驱逐大凶。” 林昭继续道:“巫神说,如果你们这箭射出去了,触动源,就会有一只巨大的黑手从天上按下来, 把你们都消灭掉。所以要我来救你们。” 老登真心狠, 说丢就丢,一点没带迟疑的, 哼, 下次一定要带老树啃老,必须啃老! “那巫神有说该如何解决吗?”大长老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你要正面上冲上去?” 不是他看不起小殿下啊,而是真的冲上去, 殿下就是它送口粮,还是只需要张口的那种。 “当然不行,”林昭想了想道,“你们需要把它的源打出来,让我吃掉,这样才能让无光海这边的六国都活着,不然大手一来,想跑都跑不了。” 话音刚落,大长老与羽国主对视一眼,眼神中虽带疑惑,但更多的是果断,照做就是。 这一万年来,巫神说的话,他们从不拒绝。 大长老转身,声音沉稳有力:“诸位,开始准备吧!” 羽国主没有多说什么,他手中的箭光微微一抖,那光辉愈发耀眼,映得整片深海仿佛都被镀上一层圣光。 天巫们纷纷行动起来,阵法的光芒随之增强,整个战场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无比。而林昭站在阵法边缘,抬头望向远处正在疯狂涌动的蜃主,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这场面,可比打玄武神骸厉害多了。 在阵法的压制下,那蜃主的身躯开始震动。 突然,它猛然抬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像巨浪般席卷整个战场,音波带着深海腐蚀的力量,狠狠冲击在天巫们的神魂上,巨大的腐化随着恐怖的声音传播,那些原本被压制在体内的污染如同受到了召唤般躁动起来,化作黑雾在天巫们周身浮动。 天巫们肃然的脸上几乎同时浮现出深浅不一的黑色纹路,那是污染侵蚀的痕迹,作为守护诸国的源头,他们沾染的腐蚀远在众生之上。这些纹路如同扭曲的藤蔓,蜿蜒攀附在他们的皮肤上,虽然痛苦难忍,但这种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纷纷神情淡定,甚至还有人说笑两句“和殿下的音源还是差很远”。 然后他被斥责“闭嘴!”。 谈笑间,天巫们没有人退缩,反而将全部力量灌注于阵法之中,使其光芒越发耀眼,将蜃主牢牢压制。 林昭哪能容忍这怪物嚣张,他几乎瞬间就张开口尖鸣。 他最近在天音巫流也不是白待的,学习了不少鸟类的发音技巧,敢用自己的羽毛打包票,这高音唱的绝对比以前唱的高,比以前唱的久。 宛如攀比一般,那尖鸣一出,瞬间就与对面的咆哮音波撞在一起,僵持了不到一个刹那,便如摧枯拉朽一般碾压过去,惊得那蜃主都僵了一瞬。 如果是平时,如此良机早就被诸天巫们抓住,对着敌人开始殴打了,但无奈,小太阳的攻击不分敌我,直击神魂,那恐怖的力量把诸位天巫都打得魂烟四起,维持住阵法不让蜃主逃掉就已经尽全力了,更不要说抓住机会反攻了。 尖鸣过后,蜃主显得有些忌惮,竟没有再度发出咆哮,巨大的头颅缓缓低垂,眼中似乎多了几分畏惧。 林昭见状笑道:“怎么样?我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吧?” 大长老扶住老腰,脸上满是无奈的复杂神色。他抬眼看着挺胸抬头的小殿下,叹了口气:“殿下这音攻要是能控制范围,那可真是战场利器啊。”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接话。 万一殿下又兴起开嗓怎么办,刚刚差点就把他们的阵法冲散了,这可是大凶都做不到的。 数息后,只有羽国主平静道:“多听听殿下的音源,有些抵抗便可,勿有妄念。” 林昭不满意了:“怎么就是妄想了,万一我可以呢?” 一片沉默。 这时,那蜃主张开大口,一道道烟雾蜃景蔓延,许多不同的景色,出现在诸人周围。 林昭甚至从一道烟雾里,看到了自己和老树初遇时,一起在氐国城墙上看烟火场面,想来,那应该是穿越后的日子里,第一次感觉到安稳,估计那时候,他就看上老树了。 我是个厉害鸟了! 姒锦在一边急道:“殿下清醒,不要沉溺在往事之中……” “怎么会沉溺呢?”林昭抬头看他,“这又不是什么限制级,回味一下老实树的时候……好吧,现在不是时候,这玩意要怎么破……” “这是蜃景,会让人心中最想重现之景,很容易乱人心神。”姒锦焦急地道,“你可别中……” 它看到殿下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身边的蜃景,顿时神魂大裂:“殿下你怎么可以看我的景?” 林昭看着景中少年正在看那看连环画的内容,平淡道:“是你自己过来让我看的啊,也不是什么多劲暴的东西,太直白了反而不好看,巫国的文化内容就是不够……” “啊——不许再看了!” 那边,诸天巫也人心动荡,大长老怒道:“都把眼睛收起来,乱看什么,你们难道想自己私事被别人看到么?” 姒锦小声抱怨道:“我不看别人,别人看了我的,那我岂不是有把柄在别人身上了,必须大家一起看,不然被说出去了怎么办?” 下一秒,一道箭光如同陨星贯月,撕开的蜃景,炸在蜃龙口唇中,蜃景顿时散裂,也止住了国主们的提前内讧。 众人纷纷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羽国主,还好羽国主射箭都是靠感觉,从不靠眼睛,不然再这么下去,不被蜃主杀死,也要被它尴尬死。 被这么一刺激,众人深恨这该死的大凶,纷纷用尽全力,加大阵法对蜃主的封锁。 它试图挣脱,却被牢牢锁住。渐渐的,一团黑色的物质被阵法封锁,在蜃龙它体内流淌着极度的黑暗,那物质像是活着的东西般扭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呢喃。 “就是它!”林昭眼神一亮,“等它出来,就交给我!” 没人注意到,他的手心微微渗出冷汗——这源物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对,还是会说话的黑泥,这玩意真的能吃么,不会把他也污染了吧? 但没办法,既然老登派他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就在这时,蜃主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它发出刺耳的尖鸣,巨大的身体扭动,身上不祥的诡异纹路开始疯狂地扭动,试图挣脱阵法的束缚。 “快!压制它!”大长老高喊,阵法的光芒瞬间增强,所有天巫齐声念诵咒语,试图稳住源物的挣扎。 羽国主身后的箭光已经凝聚到最终,那树枝的青色光芒烈日般耀眼,却在被他拿到的一瞬间失去所有光芒,如同一根普通的树枝,他平静地搭弓拉弦,声音如寒冰般冷冽:“殿下,准备好了吗。” 林昭点头:“好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轰! 一条贯穿天地般的巨大光柱轰然而出,整个空间都仿佛承受不住般扭曲起来。 箭明明还在路上,巨大的蜃主身上却已经在同时出现了青色的树箭,深深地钉入黑色的源物之中。 那蜃主顿时疯狂扭动,恐怖的力量让控制阵法的天巫们几乎同时受创,有的喷血有的皱眉,一下显示出修为高低。 林昭余光看了一眼,发现氐国主、羽国主,还有另外一位不认识的三人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剩下的都有受伤显示。 而阵法中,黑色的源物被羽国主的箭光击中后,树枝瞬间生根发芽,顷刻间把蜃主的身体撕裂,黑色的源物也随之整个被从蜃主体内抽离出来,悬浮在阵法中央。 蜃主则在一瞬间,如尸体一般倒下去,整龙躺平成一条,没有了一点活物的样子。 周围的天巫纷纷后撤,将位置让给了林昭。 “这就好了?”林昭睁大眼眸,手心发冷。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前方走去,走向那个正在突破树枝力量的“源”。 他伸出手,触碰那团黑色的源物。瞬间,一股冰冷的剧痛从指尖传来,直刺灵魂深处。他咬牙忍住,猛地将手掌按了下去,掌心直接抓住了那团扭曲涌动的源物,胸口的火焰瞬间爆发,宛如一股恐怖的羽流,点燃了这黑暗扭曲,还在呢喃细语的玩意。 同时,未知的黑暗骤然扩散,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连阵法的光芒都变得晦暗不明。 一股无与伦比的威压从天而降,整个战场仿佛被某种未知的力量笼罩。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上,那虚空被撕开,一只几乎遮天蔽日的黑色手掌正在降临,纹路狰狞,指尖带着不祥的光芒,随着它缓缓靠近,如同整个世界在破碎、扭曲,以及……降维。 第111章 重新读条 好像也不是那么麻烦 黑色巨手的威压如滔天巨浪席卷而来,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天地间的光芒似乎都被吞噬殆尽,只有那手掌漆黑如深渊般压下。 大长老的声音在这恐怖的压迫中显得尤为清晰,他斩钉截铁道:“挡住它!哪怕只是一瞬!给殿下争取时间!” 没有人迟疑,天巫们在同一时间作出了选择。 这是生死之战, 他们不能退。 氐国主身边鳞甲浮现, 瞳孔倒转,他那巨蛇之形的虚影骤然膨胀, 鳞片如同流动的钢铁, 散发出森冷的光泽。恐怖的蛇身接天连地,咆哮之中, 化身通天石柱,直刺苍穹。那石柱冲天而起,狠狠顶在黑色巨手之下, 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石柱剧烈震动,然而巨手却仅是微微一滞,随即那无尽的漆黑便顺着石柱蔓延下来,将其腐蚀出无数裂痕。 “还不够!”灵光计紧随其后,他的身形暴涨,变为一头全身被烈焰覆盖的凶兽。烈焰在他的身体周围凝聚, 化作一轮赤色熔岩火球。它咆哮着, 腾空而起,双爪携着熊熊烈焰狠狠拍向巨手。然而, 那火焰扑上巨手时, 却像是被无底深渊吸收般,只激起几道漆黑的涟漪,连手掌的表面都未曾撼动。 “没有破绽啊……”羽国主的声音中清透,他的双臂展开, 背后的羽翼猛然张开,无数光羽从中飞出,化作一道道流星般的箭光,直冲巨手而去。羽光刺入黑暗中,虽未能撼动巨手,却终于让他有些不同的感觉。 于是,他飞身上前,一把扯下已经被拿出源的木枝箭,重新拉弓,木枝仿佛承受不住,开始崩出裂纹,露出斑驳黑暗的树身,羽国主若无所觉,在他身后,有虚影冲天的巨树虚影正在凝聚。 张弓的一瞬间,无数羽毛震荡而落,树枝轻巧无声地扎入那黑手,透了一点点的皮肉。 下一秒,那树枝化为无数碎末,落在地上海中,周围青绿蔓延,在海底生出了无穷绿意,花开万里,恍若梦境。 巨手终于稍微停顿了一瞬。 “不要停!继续攻击!”朝云国主双手急速结印,脚下阵纹光芒大盛,一道飓风凭空而生,其中一只巨鸟裹挟着无数雷光朝黑手劈去。雷电在黑暗中闪烁咆哮,疯狂撕咬,但面对那深不可测的黑手,仅仅让其边缘泛起一丝微弱的震颤。 尽管如此,天巫们依旧没有放弃。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将力量压榨到极限。他们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却没有一人退却。 “继续!”大长老怒吼着,他的声音平静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天巫们毫不动摇,所有人都在燃烧生命之力,为林昭争取时间。 而此刻的林昭,在触碰到源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另外的地方。 他的意识深陷其中,耳边隐约听到外界的轰鸣,仿佛远在天边。他知道时间紧迫,却无法挣脱。 黑暗的幻境中,银白色圆环散发着微弱的光辉,而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依旧站在河岸,冷漠地注视着他。 林昭凝视着眼前这诡异的场景,那是一片寂静的黑暗,黑暗中,河水幽幽流淌,河岸小花微光闪烁,无数幽魂光点在草丛中起伏,耳边仿佛回荡着虚无缥缈的低语,像是一个梦境般的世界。 然而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那站立于河边的“自己”身上。 那个人的脸与林昭一模一样,甚至连细微的神态和气质都如出一辙。但林昭知道,他并非“自己”。那只是一个缥缈的意识体,散发着诡异却熟悉的气息。 “你来了。”那人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 他的目光落在河边的圆环上,自语道:“你知道么,本源之环并非十二巫神所创,它是山海世界间无数灵性意识汇聚而成,是世界稳定的根基,它自诞生之日起,便统御着十二巫神,使他们不得逾矩。” 林昭微微皱眉,听出了话语中的某种深意。他没有插话,只是继续倾听。 “然而,巫神们并不满意,”那人继续说道,目光中带着些许嘲弄,“他们自认为征战诸天,为世界夺得无数灵性,理应成为诸界之主,又怎能容忍被一枚圆环制约?于是,他们想尽办法,打碎了自身与本源之环的连接,取回属于自己司掌的‘源之法’,以更大的自由继续扩张自己的力量。” 听到这里,林昭皱眉道:“所以……所有巫神都抛弃了本源之环?” “不全是,”那人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十二巫神之中,唯有司宇没有打碎圆环。他总是这样优柔,不愿意规劝别人,又不想委屈自己,不仅如此,他甚至将那些资质上佳却野心勃勃的追随者,主动推荐给其他巫神。他的巫国因此变得弱小且无人问津,但他从不在意。” 林昭若有所思:“所以……在大灾降临之时,是本源之环护佑了司宇巫神?在其他巫神陨落时,他反而幸存下来,连带着他的巫国也得以延续?” “也不算庇护,”那人幽幽道,“本源之环本就是他们与世界的连接,他们断开这种连接,自然便有了破绽,也就有了灭亡的缘由。” “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林昭不为所动,他也看着圆环,那上方,有一团黑色的污泥,正在被圆环中的火焰煅烧,尖叫挣扎中,褪去那漆黑的污染,露出浅褐如泥土的原貌。 “不止如此。”那人的目光终于从圆环转向林昭,语气平静如水,但眼神中却带着一抹奇异的光芒,“然而,这并非故事的终点。巫神,终究也不是无可挑剔的存在。” 林昭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巫神在需要时会支持你,但当遇到麻烦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推出来,”那人轻声道,语气中多了一丝讥讽,“就像姬尧光,他被污染时,巫神毫不犹豫地斩断他,你如今被污染了,他会及时拿出你的神魂,将金乌本源交给别的乌鸦。” “你以为是被他爱着的?”那人脸上都是满满的讽刺,“不,他从未爱过任何人,无论是巫国,还是他的子嗣!” “哦?”林昭冷笑一声,抬眼直视着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罔象,你用我的脸说这些,什么意思?你没有自己的脸么?” “没有了,” 罔象答道,“我的脸留在了当初,骗过了黎光和却月,才能逃出来。” 林昭漫不经心道:“起源给你的那点东西,值得你背叛兄弟么?” “我从未背叛过他们,”罔象终于有些怒意,“当年,他们都全力支持我,但到了最后,却是他们亲手毁了我。我那么相信却月,明明他心里阴暗从不比我少,却披着大义的伪装,玩弄着利用与抛弃的把戏。” 林昭看着那圆环里还在烧的污泥,心里破口大骂这环行不行啊,怎么烧这么半天,面上却淡定道:“你这抱怨听上去倒是挺理直气壮,但说到底,不就是有人得承担责任吗?你不愿意,那就换别人呗。” 罔象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我走之后,却月拿着我留下的巫医流,带走奇肱天羽辛苦培养的弟子,去建立了他的三羽国,成了天巫之首,他说过,会是我最大的助力,却转头怂恿出崇善巫流,把我最后的势力分裂带走,他才是真正的骗子……” 林昭不为所动,甚至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真幽怨啊,罔象,我怎么觉得,这么些年,你连起源到底是什么,都不明白呢?” 罔象的目光猛然冷了下来,似乎没想到林昭会如此回答:“起源是新神,黑暗与紫日正在孕育一个世界,我甚至可以告诉你起源在何地,但你敢去么?” 说到这,他微笑道:“你不敢,甚至于,它伟大的躯体已经降临,你却只敢躲在这里,瑟瑟发抖。” 他说着,气氛变得愈发凝滞,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 林昭却不以为意,他微笑着继续道:“罔象啊,巫神的选择可能有问题,但你自己的问题才是最大的,想要权力,却不愿承担后果,这不是空谈是什么?活成这样,你把脸皮丢掉这事,真的挺前瞻的,还是别找回来了。” 罔象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愤怒,似悲凉,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转过头,注视着那河边的圆环,身影似乎变得愈发模糊。 一缕意识,在脱离源物后,并不能存在太久。 “小太阳,”他低声说道,声音如风般飘渺,“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 话音未落,罔象的身影消失在河岸边,只留下那闪烁着微光的圆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好在,这时,那泥土终于煅烧完毕,重新镶嵌在一处凹陷下。 一瞬间,圆环金光流转,林昭觉得身体被温暖的光芒包裹,化成一只小鸟,身上的羽毛齐全,翅膀展开,将整个河岸照耀得有如白昼。 不,不是有如,而是他的存在,就是白昼! 我的羽毛终于长出来了! 林昭觉得扬眉吐气,在河边发出一声尖锐的暴鸣来庆祝一下。 但下一秒,那圆环飞快过来,套在它脖颈上,猛然收缩,卡住脖子,生生把它的赞歌打断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 四周似乎传来碎裂声,整个河岸,似乎都飘摇起来。 下一秒,周围景色变化,他回到了巫国。 坐在天音巫流的屋子里,旁边还趴着一只大狐狸。 “怎么了?”狐狸抬头问他。 第112章 重来 再来一次 发生了什么? 林昭沉默了一瞬间。 虽然那一会, 他在自己的空间里,但也能推测到,必然是外界发生了不测,才会让触发他重新读档。 但他知道不是缅怀的时候, 毕竟他们现在都还活着, 所以,他立刻道:“让无光海诸国做好准备, 大凶要过来袭击了。” 大狐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答道:“他们随时都做好了准备,等待凶物来袭击。” “这次很严重, 贝场被毁,会有至少百万子民死亡,”林昭回想着那时的消息, “最好将沿海的防线都收缩。” “这样啊。”狐狸坐起身,尖长的脑袋对着虚空无声地说了两句话,然后道,“好了,通知下去了,无光海那边已经开始收缩防线, 会让他们暂时去海底地宫躲避。天巫就暂时不用调动了, 等大凶到了再召,他们地位高, 费用贵, 召唤来帮忙都是按秒计数的,能省则省。” “居然还要收钱?”林昭震惊了。 “当然要收,”狐狸理所当然地道,“每次出手, 天巫们承受的腐蚀都会增加,如果一点小事就觉得可以随便摇人,那也想太多了,得是黑山荼才有那面子。” 黑山荼这些年待在巫国,就没摇过。 林昭点点头,又打起精神开始等人。 果然,过了两秒不到,老叔捏着一根树枝,平静地出现,树枝一看到阿昭便疯狂挣扎:“阿昭阿昭,你怎么样了,可怜昭昭,父神你怎么保护阿昭的,我保护阿昭时也没让这种事发生过第二次啊!” 这不是我该看的……狐狸对巫神行了一个礼,然后便礼貌地出门,关门,顺便把周围的守卫赶远一点。 林昭却是露出一个微笑,立刻化成一只油光水滑,羽毛丰满的小乌鸦,那黑色的羽面上闪耀着斑斓彩光,火焰迷离,优雅地落在树枝上,拿脸蹭蹭小树枝,看着沉默的老叔,也伸着头,在老叔手上蹭蹭。 被蹭到的老树立刻消了火气,用树枝抱过去,语气幽深:“阿昭,我好想你啊,许久未见你,本是立刻便要将树根缝好了,就等着去见你,可是突然间……你便出事了,可吓到我了……” “别怕别怕,你看,我的羽毛好不好看?”小鸟在他树枝上跳来跳去,温热的光芒笼罩在树枝上,将老树生生激发出几片树叶。 “这叶子好嫩,”小乌鸦忍不住去啄了两下,“还有点香……” “好痒……”树枝乱颤着,小声道,“别乱摸啊……” “就摸了怎么样……”小乌鸦嬉笑着,又拿头去蹭了蹭。 “那我就不客气了!”树枝立刻也动手去缠它,甚至从原本一尺多高的大小变得有半人高,最后长得整个房间都是,和小乌鸦开启一场大战。 直到小乌鸦追逐中撞进了老叔怀里。 追来的树枝被老叔平静的目光看得僵住。 小乌鸦立刻跑到老叔肩上,微微抬头:“怎么样,过来抓我啊。” 树枝默默地收起满屋枝丫,变成刚刚一尺多的小树枝,显得十分乖巧。 林昭也反应过来,顿时尴尬到抠爪,立刻落到老树的树枝上,两个都乖巧地看着巫神,不说话了。 巫神平静地看着他们,这才缓缓道:“阿昭,你的羽翼虽已丰满,但金乌不同于俗鸟,你还差最后一步。” “还差吗?”林昭张开两只小翅膀,左看右看,没什么差啊,虽然体形还小一点,但他有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种恐怖的力量,属于是靠近大地,就能把世界一把抓住,顷刻炼化那种。 “你如今只有两足,”巫神淡定道,“金乌三足,羽冠为日,如今你那环中得了息壤,先前又得了春瞳与真种,法力已经可以生生不息,但想要成长,就不是三枚源物可以支撑的,需要你将整个环中剩下的缺口补足。” “这,这不合理啊!”林昭瞬间收紧了小翅膀,跳到他胳膊上,“老爹啊,我是金乌啊,按理长大就有血脉,怎么需要去补这些源呢,那不是老爹你应该做的事情么?” 巫神伸出手,轻轻在小鸟的眉头戳了一下:“因为我做不到。” - 在妖墟瀚海的彼岸,土地上血脉斑驳,不时有长如大江的血河奔流,如心跳般震动。 如果将视线拉远到星空之中,便能的看到一具宛如世界岛的无头尸体,正倒伏着,占据了整个大地,只剩下脖子指向的东方。 尸体上,无数凶物正以血河为源,血肉为基,不断孕育生长,又不断溶解,只有最强大的凶物,才能脱离血河,爬到岸边,散发出无尽的凶恶气息。 一名清俊的少年长发以飘带束起,平静地行走在一处生长着血色蘑菇的土地上,蘑菇的伞体上不断飞散出细小孢子,像是一阵阵晶莹的细沙雨,盘绕在林中。 许久,他走到一个身形修长的面具人身边。 “导师,”柏稔隔了一点距离,禀报道,“不知为何,刚刚我们从本源腹中取到的腐化之壤,消失不见,四周封印并未受损,引来的大凶蜃主,也在一瞬间死去,当时目击者过多,有些人心浮动,需要您给个解释。” 那面具人没有回头,只是反问道:“为何要解释?” “这,能瞬间夺走蜃主与腐壤的本源,除了巫神,没有人可以做到,”柏稔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他们很担心,有哪一日,巫神的手也会压下来。” “不用担心,他做不到。”那面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惆怅,“这世界的本源已被扭转,司宇这一万年来,抗衡着整个腐化山海,他的本源,本就所剩无几。我们只需要等他耗尽,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导师,我不明白,”柏稔皱眉道,“这世间让本源来重建,真的会比巫神做的更好么?” “为什么不会,”面具人的声音平静,“他阻止我们时,就该预料到这一日,不是么?” “但我们是为了活下来,”柏稔反对道,“我不介意牺牲别人活下来,但我觉得起源的主导的世界,未必就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本源没有意识,而巫神,却是可以相信的,只要我们做到了,他就会履行承诺。” “你在怀疑我么?”面具人转头看他。 “我又不是今天才怀疑你。”柏稔轻嗤道,“你的想法是很多,但实行时却是让我们这些小兵难受极了,好些根本没有实施的必要,唯一让我觉得好的,就是每次你都对羽国主手下留情,不让我们去那送,还算有眼光。” “他藏的太深,”面具人道,“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却还是利用我……” “好了,导师,没有了蜃主,这次计划还要继续么?”柏稔懒得和他扯这那的,反正扯不明白。 “你的礼貌越来越稀少了,我真想念当年那个追求真理的孩子……”面具人叹息了一声,“没有蜃主,引源血让归墟与鲲皇、楠木主前去吧。” “这是无光海几只最主要的大凶,”柏稔皱眉,“如果被杀了,哪怕是本源之地,也至少要一千年才培育出来的新的大凶了。而且……”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归墟的涡海在那边,还能给他们挡一挡……这一万年,他们居然支撑下来,我还挺钦佩的。” “那些小麻烦啊,无关紧要,连针对都浪费时间,”面具人声音里带了笑意,“不用理会,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黑暗世道吧。” “是。”柏稔见他已经决定,就不劝了。 “去吧,不能让那只小太阳平静成长,”面具人淡定道,“巫神会想办法为他促生,要是它成长起来,会是比巫神还麻烦的东西。” “为什么要促生,”柏稔疑惑道,“金乌正常生长,只需要三千年便可。这并不长,也就一代天巫的时间。” 面具人轻笑一声:“因为,巫神看不到那一天。” - 巫国,天音巫流,一场离别正在上演。 “阿昭,你可不要再有事了,”树枝缠着鸟爪,泪眼汪汪,“我已经重新缝了两次了……” 这树根也太大了,他是真的很拼命在缝了啊! 重来没关系,但看不到阿昭就很难受了。 “不会了不会了,我一定等你下次出来!”小乌鸦两只爪子抓紧了树枝,“我也想你,阿昭最爱尧光哥哥……” 巫神垂眸看着他们表演:“我并未催你们。” 小乌鸦尴尬一瞬,立刻理直气状道:“这就是爹爹你的问题了,你催一下怎么了,让我们有点气氛怎么了,老树还能不去么?这表达关心应该有的方式,这样能让我们体会到爱,才能让儿女的心智最健康的成长。” 巫神平静道:“如此么,那么尧光,该走了。” 气氛一来,于是树枝和小鸟的离别更亲亲我我了。 巫神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抬手把树枝丢走了。 “老爹,无光海那边有消息么?”小鸟终于抬头问,刚刚的事情他也已经告诉老爹了,老爹一直没开口,估计是不想老树担心。 “不知。”巫神道,“我的力量轻易不会延伸到巫国之外,所以,方国的事,我难以插手,最多给他们开启一下门扉,更多的,会损耗我的本源。” “那我要去了?”林昭听懂了。 “当然,”巫神微微扬唇,伸手摸着鸟儿的头冠,“你已经是天巫了,没发现么?” 林昭一惊,他先前忙着顾羽毛,真的没注意,现在一看,居然是真的! “好高兴,”小乌鸦在老爹身边乱飞,“老爹,听我给你唱个歌……老爹你别走啊……” 第113章 曙光 照耀的远一点 看老爹走了, 林昭也懒得变回来,便窝在沙发里,一脸兴奋地翻看着自己的面板。 忽略掉上边的模拟点,和血脉显示, 直接看评价:“有大号带你飞, 你怎么还能被补死?能不能平时多吃点?” 林昭心中嗤之以鼻,我多吃少, 要你管了! 继续看下去。 奖励:日饵(终结技, 不是深仇大恨不要用它),火种(你的羽毛很漂亮), 点燃(烧吧,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点燃的,连黑暗也不例外), 爆发(你死之前居然都不用一次?),丰满(长好羽毛的你展开翅膀,能遮蔽天空,灼烧大地),复苏(被黑暗照耀的土地啊,苏醒吧, 你该生长了)。 下边是存档点三个。 哇, 多了两个技能啊,这个“丰满”我喜欢, 复苏好像也不错…… 林昭拿翅膀 摸着下巴, 这个面板吧,看起来用的技能都在催促我去黑暗里,看来真的要去外边。 嗯嗯,等老树把自己的命续上, 就去吧。 就在他观看面板时,门被打开,狐狸悠哉悠哉地走了起来,然后,便是瞳孔巨震。 林昭莫名感觉到一阵炙热的目光,猛地抬头。 便见狐狸流着口水,悄悄到自己旁边,那爪子都抬起来了…… “你干什么!”林昭大惊,展翅而飞,“你想对我做什么?” 狐狸勉强擦了擦口水:“没什么,这人老了,流点口水怎么了?殿下你别跑,我就是看到你有根毛要掉了,想要帮你拿下来!” 那不是羽毛,是火种啊,是能让天巫自由流动而不担心老巢的火种啊! “我看你长得像根毛!”林昭气笑了,“我这毛刚刚长出来,你就开始觊觎了,以后是不是还想把我下锅啊!” 狐狸看骗不到小鸟,于是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拿爪子祈求:“殿下,多给几片吧,你身上羽毛那么多,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旁边一只飞进来的图腾鸟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林昭果断道:“你们没别的事情了吗,大长老,无光海那边的变动怎么样了?” 狐狸迟疑了一下:“你说的蜃主暂时还没有来,但我派人去探查过了,那边的凶灵都开始移动,可能会很快过来,镜国主已经在自己招募天巫了。” 林昭有些疑惑:“这还要自己招募?” 狐狸理所当然道:“当然,自己招募可以私下谈,拿资源、人情交换,如果是在我这里派出,人能招来很多,但价格是一分不减的。” 林昭点点头,然后在老狐狸痛心的目光中变回少年的模样,坐回沙发上,嗑瓜子。 图腾鸟也悄悄跑桌上,和他一起嗑。 老狐狸见捡不到羽毛,眼珠子一转:“殿下,您在天音巫流待着颇为无聊吧,要不然,去乱林试试?那里的无差别乱斗,还是挺好玩的。” 林昭哪能看不出他们的险恶用心,他托着头:“不行!” 这时,图腾鸟有些扭捏地走过来:“阿昭啊,我哥哥被无光海雇佣过去了,我也想去看看,可不可以啊……” 林昭有些惊讶:“你不像那么积极的人啊。” “那镜国主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图腾鸟气鼓鼓地道,“居然把灵光计也叫去了,我得看着他,不能让我老哥吃亏。” 林昭有些想笑:“不是,鸟弟弟啊,你是怎么会有这种错觉的,真以为你哥装的是你的脑子吗?” 大狐狸幽幽道:“再过两天,天音巫流的真正流主,蒙真就要回来了,姒锦,你是在躲他吧?” 图腾鸟顿时笑了:“我会怕他,他一个地巫我会怕……” 大狐狸拆台道:“蒙真啊,实力虽然弱了一点点,但他打理家业,赚钱,把天音巫流支持下来了,当年他不但建起天音巫流,还能把你养的油光水滑,连你哥都是放心的,结果你不听他的,硬要去找灵光计麻烦……” “那是我哥,”图腾鸟叉腰冷笑,“他打了我,就是不给我哥面子,而且还把我打伤了,害我后来在无光海受重伤,躺在家一千年,还被蒙真抛弃……” “搅家精!”大狐狸嗤笑。 图腾鸟心虚:“哪有,我又不是故意的,哪知道后来会那样……算了,我还是去帮一下吧。” 林昭看着姒锦那想去又不想去的样子,笑了笑:“行了,把这个给氐国主吧,他以前挺照顾我的。” 说着,递过去一根羽毛。 姒锦大喜:“好,我这就去!” 狐狸龇了龇牙,很想把小圆鸟和羽毛一起吞下去,但他忍住了:“这次来的,只是归墟、楠木主和鲲皇,有四个巫就够了,羽毛还是我来保管吧……” 林昭翻了个白眼,姒锦倒是嚣张了:“那你来抢啊,看我哥来不来找你就是了,他都不用打架,去你家用蛇身盘一盘,你就受不住。” - 而这时,海域之中,氐国主、带着美丽鱼尾的鲛人国主,还有一名青年正在商议如何对付过来的三只大凶。 姒黎素来以价廉物美著称,而灵光计则属于口碑好,不会临时加价,至于感情这点小事,镜国主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巫族素来崇尚天性,性情自由,数十位天巫的几千上万年里,哪个没点情感纠纷,就她自己都和七个天巫有过感情,还和十几个地巫生过子嗣,羽国主、孤灯下、奇肱天羽、灵光计、姒锦这些就一两段感情的,反而是稀罕的存在。 不过,除了姒锦和奇肱天羽这两奇葩,其它几个不谈感情的都强的惊人,同阶位以一敌九有点难,但以一敌个三四却是手拿把掐,镜国主有时寻思,会不会是单身对战斗有加成。 “少胡思乱想。”氐国主看着她就知道这位以幻境和毒著称的国主在想什么,“走吧,再拖下去,你就该加钱了。” 镜国主微微一笑,桃花般娇艳的面颊上带着自信的光芒:“无碍,贝场是浅滩,会被归墟吸走,如果你们能剿灭一次归墟,那吸走的金贝蓝贝,就随你们分。” 贝场是一条长达千里的外海珊瑚岛礁,也是无光海的防护边缘,同时是巫贝最喜欢栖息的地方,每年产的蓝贝金贝以十亿计,数百万鲛人在那里养育采集贝壳、珍珠、供应着巫流器仪使用,也是最通用的货币。 氐国主微微一笑:“那便说定了。” …… 无光海,海草飘摇的贝场中,贝壳们无知无觉地吞吐着的泡沫。 一名少女摇摆着金鱼般绚丽的鱼尾,在漆黑的海水中悄悄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回了和姐姐通话的器仪、歌盘、还有自己的图腾木。 拿到图腾木后,少女耳下紧张的鳃终于的放松了些,她也太蠢了,跑的时候居然没拿自己的图腾木,这可是父亲拼了老命才在战场上收服的图腾,是她明年争大山荼名额的最大依仗,如果弄丢了,她会后悔一辈子。 爬出贝壳屋,海水寂静,看着空无一人的贝场,少女又感觉到了恐怖,吞了吞口水,她沿着海底,飞快地游向地宫的方向。 但是,游了好一会,她感觉距离却并没有缩短多少,她的速度怎么这么…… 想到这,她身上的鳞片顿时惊地立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在身后遥远的地方,一个恐怖到看不见边迹的旋涡,正在卷入海水,贝场的贝壳在海水之中,像细小的鱼群,正如潮水般吸走,前方,许多鱼儿也在抵抗着巨大的涡流,但它们显然要弱小的多,他们与旋涡的中心,正在靠近。 “糟了,是归墟主。”少女吓得泪珠都哭出来了,但她只来得及后悔不该出来,就已经被卷到入了那巨大的涡流。 天旋地转间,她只觉得脑子都被甩出来了,意识渐渐迷离,却突然胳膊一阵剧痛,却是在巨大的涡流内部,看到一个大贝壳。那贝壳里伸出一条巨大的章鱼触腕,将她死死缠绕,拉向那海螺之中。 啊,我被归墟吃掉前,居然要被海怪吃掉么…… 少女心中绝望,大哭出声,死命挣扎,却还是被一点点拖进了那海螺中…… 然后便重重落到螺壳地面上,海螺中看到十几个……巫师? 没错,是图腾巫师,但是……少女有些懵,这些巫师的气息,和她见过的巫师对比,怎么看也是地巫了,咋穿得这么可怜啊,看那衣服,都带着异色补丁,没有任何巫力,别说比她身上的衣服了,连她头发上的头花都不如。 还有那图腾杖,怎么像是普通树枝打磨通灵的?那多耗费时间啊,去鲛国端两天盘子、挖几天贝壳,花上几百蓝贝买个灵性珊瑚枝它不香么?她的耳坠和胸挂就是这种材料,加起来才十块钱。 要是去她家做客,她家虽然不富裕,也能好好给他们换一套五百块的巫徒装备。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得谢谢他们,虽然看起来,是要一起掉进归墟了:“谢谢你们救我,不过,既然大家都快死了,我有点吃的,要不一起吃一顿吧?” 这时,为首的那名巫师有些着急地说了一句话。 少女认真听了听,居然是古语,问她是哪里人,古语如今只在阵法上会用,她的成绩不是太好,于是磕磕绊绊地道:“我是无光海鲛人国的啊,你们哪里?” 对方惊了,又立刻问无光海在哪里? “无光海在……”少女有些疑惑,反问道,“就是巫神之国下辖的二十四方国之一啊,你们是哪里来的啊,都地巫了,怎么会连二十四方国都不知道,哪个流派毕业的?” 那一瞬间,她看到那些个神情坚定地像是要就义的地巫们,居然抱在一起,放声痛哭了起来。 第114章 是这样 意外来客 同一时间, 在无光海的殿堂之中,氐国主与灵光计,也开始了针对新来的三只大凶。 突然间,灵性光芒闪耀, 巫神殿的传送门开启, 一只肥啾啾的小鸟飞了出来,落在氐国主的肩膀。 “你怎么来了?”看着飞过来的图腾鸟姒锦, 灵光计神色平淡, 只是把目光转向了邀请他来的镜国主。 巫神殿的阵法要开启,那也是不扉的钱财。 镜国主绝美的面上微微带了笑意:“可不是我邀来的, 他是自带干粮过来,想是为了保护兄长。” 灵光计淡定道:“听说锦巫在小殿下的身边就任,如今突然过来, 是被殿下嫌弃,丢出来了么?” 姒锦傲慢一笑:“傻了吧,是我自己过来,阿昭还让老狐狸给我开了传送门,都没有收钱……” 这话一出,灵光计微笑不语, 镜国主掩唇轻笑, 姒黎按住额头,问自家蠢弟弟:“你出来了, 怎么回去?” 巫神殿是五大天关之首, 开启只能由老狐狸手中得赐的巫神之力,巫国去巫神殿很容易,从巫神殿出来也很容易,但想要回去, 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走其它东南西北四大天关。 那老狐狸这是借机排除异己,姒锦居然就这么回来了。 姒锦也反应过来,但它一点都不急,而是从羽翼里叼出一根羽毛,放到哥哥手心,骄傲道:“你看,阿昭给了我这个。那老狐狸为了这个,也不会不允许我直接回去。” 一时间,镜国主的桃花毒忍不住蠢蠢欲动,火种只要点燃就不能移动,如果在这点燃了…… 灵光计也眸光巨震,但他神情也就动了一下,有些羡慕,又有些为他高兴,道:“东西先收起来,我们先处理大凶为要。” 姒黎背后冒出一颗巨大蛇头,张口将羽毛吞掉,正色道:“不错,早去早回。” 灵光计突然看向姒锦,淡淡道:“锦巫还是不要去了吧,若又受了伤,灵光计可担不起这责任……” 姒锦笑道:“这是我和阿兄的事情,你这个外人就别操心了……” 下一秒,小鸟头上挨了他哥一记重拳:“话多,走了。” 灵光计顿时心中顺畅,寻思等会得多出些力,让这小鸟儿没法呱噪。 - - 无光海外,与三位天巫的成竹在胸不同。 归墟、楠木主、鲲皇三大凶物同时降临,无尽的黑暗和压迫席卷大海,仿佛末日般的景象笼罩了整个外海战场。 归墟的海眼旋涡如同贪婪的巨口,吞噬着海中的灵性与生灵,好在无光海外的贝场是天然的防线,借助海沟,被吸走的都是外海的生灵与垃圾——外海也没什么生灵。 楠木主拖拽着无数幽魂,身形如一棵腐朽的巨木,阴冷的气息令人窒息;它相对没那么厉害,它本是司幽巫神的棺木,天然能聚敛幽魂,顺水流到海中后,吸收了大海中的无数怨魂,被滋养了数千年,才形成了楠木主。 而鲲皇的巨躯如山岳般横亘,轻易便将外海的大片珊瑚岛撞得粉碎。与归墟不同,归墟并不能改变海貌,鲲皇却有着不输给巴蛇的巨大本体,一旦它将整个内海悬崖的海底之城暴露在归墟中,到时再想阻止,就难了。 镜国主迎战楠木主。她的水母图腾轻盈而庞大,周身流光溢彩,仿佛一道漂浮的天网,将楠木主身周的幽魂逐一网住。这些幽魂被水母的伞盖吞噬、化解,而楠木主则试图反击,试图将镜国主也纳入自己的腐朽领域。 “多少次了,我都找出打你的十二种办法了。”镜国主声音温柔,但图腾光芒暴涨,水母伞盖的吞噬力成倍增强。楠木主的幽魂逐渐被耗尽,那巨木之形失去了威胁力,如同一截漂浮在水面的枯木,最终顺流而去,远遁至无尽海域。 与此同时,氐国主化身通天巨蛇,与鲲皇激烈交锋。巨蛇与鲲皇的碰撞掀起滔天巨浪,巨大的海啸席卷整个战场。鲲皇的身躯虽庞大,但氐国主的战斗经验更胜一筹,他将巨蛇之力运用到极致,几次借助海沟地势击退鲲皇。 最终,鲲皇在滔天巨浪中失去了主导,被迫远离内海,再也无法对归墟形成呼应支援。 当楠木主和鲲皇被逐退后,战场的焦点转向归墟。灵光计的图腾兽早已在海中咆哮,它外形像是一头燃烧着着烈焰的巨型野猪,直面归墟的旋涡海眼。它没有用蛮力,而逆着旋涡激流旋转,将自己的力量化作海浪,与对面海眼相互抵消,成功化解归墟吸力。 归墟的旋涡逐渐减缓,灵光计的努力终于见效。 而这时,镜国主也奔来相助,姒锦的歌声响起,他的灵性之音贯穿整个战场,激发了每位天巫的潜力,让他们的最强形态得到更久续航。 灵光计的图腾兽燃烧起剧烈的火焰,在海中与海水激发出巨大泡沫与烟气,再次冲击归墟的核心旋涡。 姒锦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张开歌喉,一瞬间,美丽的声音的传遍大海,那恐怖的图腾兽像是打了兴奋剂,冲入旋涡,双方僵持着 ,姒锦唱得更厉害,图腾巨兽也死死咬住那海眼,不断撞碎那海眼核心。 但他们三人的力量,都有些力微,与那海眼僵持着,难分胜负。 就在这时,一声咆哮响起,远方海岸里,一只恐怖巨蛇人立而起,张开大口,白色光芒在它口中汇聚…… 顿时,三人脸色大变,几乎是一瞬间就退出战场,纷纷滚入海沟中躲避。 下一秒,巨大的寒气撞上海眼,周围的海水被冻结,连带海眼也被凝聚,纵然它拼命在冰块中挣扎,却还是被恐怖的寒气凝结成巨大的旋涡冰柱,成为冰晶珊瑚一般的绝世的风景。 在寒气不分敌我地要撞向海沟时,三个天巫用尽全力,桃花水母张开伞盖覆盖,图腾巨兽加持火焰,姒锦更是嗓子都快破了,把音符调整到最高。 纵然如此,水母屏障还是被轰成巨大的冰盖,好在下一秒,仿佛回过神来,大蛇凶狠的眸光渐渐暗淡,身上鳞片变小消失,最后化成人形。 “你们没事吗?”姒黎的声音温和地问。 镜国主幽幽道:“我被楠木主打的伤,都没你给我打的伤重。” 姒黎无奈道:“若非有这麻烦,我也不是如今这个身价了。” 天巫里能阻止他冲动时战斗的,也只有却月和孤灯了。 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口气,拿出一片羽毛,放在那旋涡上。火光骤现,又骤然熄灭,却是将那归墟的腐蚀全然吸走。只剩下一滴漆黑的水珠,静静悬浮在巨冰之中。 下一秒,水珠骤然炸开,无数残骸、尸骨、旧船、贝壳等东西也随之喷涌而出。 镜国主看着那数不清的,漂浮在海中的垃圾,欲语还休,很想说赔钱,但一想到召唤氐国主的费用,又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比普通天巫的价格还低三成,这个价还要什么要求啊!真想又好又快又无负面,就加钱找羽国主和孤灯下了。 就在这时,那无数的垃圾中,好像有一点巫力。 镜国主看了一眼,是一个普通的鲛人少女,是个巫徒,想来是刚刚卷进去的,算她命大。 于是收回视线。 她还要去结尾款,安排人收拾外海,没功夫关注一个小小的巫徒。 - 垃圾海中,少女求救的手只来得及伸出,就看到国主们已经回去了。 “不要啊,国主,救人啊!”她焦虑地回到一处破碎的海螺旁,这里边有她刚刚认识的十几个朋友,但他们修行孱弱,刚刚归墟爆发时,那破碎巨大冰晶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受得起的,朋友们为了保护她,现在都已经快死了。 这时,一只捡完贝壳,心情正好,肥啾啾的图腾小鸟看着她腰带上挂的歌盘,道:“你喜欢这个歌啊?” 喜欢我唱歌,那这人就是好人。 “锦、锦巫……”少女整个人激得不能自已,慌乱地磕头道,“您能救救我的朋友么?” “不然你以为我来干什么的,”小鸟在海水里左右看看,“啧,一个个都东一块西一块的,看在是伤我哥手里的份上,我救了。” 它哼哼了几句,那些都炸断了的巫师躯体开始拼接,身上肉芽与血管像虫一样相互对接,飞快愈合。 少女看得心神巨震,她想都不敢多想的巨大伤势,在天巫面前,也只是哼几句歌的事情。 这就是力量啊,巫国也好,方国也罢,追求的力量尽头,就是天巫…… 这时,一名伤者也渐渐恢复一点意识,不由说了一句话。 姒锦听笑了:“我可不是什么护道者,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不是来救她的,是救你们。好了,没事了,你们平时多吃点,不要用人巫的力量强行晋升地巫,会断绝前路,我先走了。” 说着,他身形消失在漆黑的海中。 那伤者立刻的跳了起来,大声祈求他别走,他有很重要的事情…… 但姒锦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经回到了老哥身边,他得去给灵光计治治伤,免得老哥愧疚。 那少女也叫之不及,只能劝道:“你们不要急,我立刻带你们去见——见归总管,只要确定你们真的是万年前还未灭亡的巫国,一定就能见到镜国主,甚至可去见巫神的。” “真、真的么?”那为首的巫师呼吸都快忘记了,他的泪水在海里融化,看不清楚。 “真的真的,”少女立刻道,“巫神当年派了好多天巫去寻找还幸存的巫国,但找了两千多年,找到的都是废墟,又损失了大量天巫,实在找不起了,这才没有大规模寻找了,就算如此,方国也有很多开垦队,去荒野寻找活人的线索,只要巫神知道了,一定会救你们的。” 第115章 远方的风 吹来的消息 风从海上吹来, 卷起咸湿的气息。高台之上,身披巫袍的大巫祝静立,任由风掀起稀疏的白发,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那无尽的大海。海面翻滚着异样的波涛, 归墟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但它残留下的阴影,却久久笼罩着整个巫国。 “归墟, 归墟又离开了……”他喃喃自语, 语气中带着一丝解脱,却又藏不住更深的无奈。 身后的两名年轻巫师, 神情凝重。 “芒草,赤树。”大巫祝转过身,眼神深邃, 仿佛看透了两人的未来,“再过不久,这些凶灵便会上岸,到那时,大海中的危机虽会锐减,但我们的末路也将来临。我需要你们, 去追逐归墟的去向。” 听到这话, 芒草与赤树一怔,旋即沉声应道:“是!” 大巫祝的声音平静:“此去难归, 你们可以拒绝。” 两人不假思索地摇头, 芒草坚定地说道:“必不负巫祝所托!只是巫祝,如今城外凶灵攻城,若再失了我们,城防岂不是会空缺?” 大巫祝的目光飘向远方,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缓却坚定:“去吧,或许这是一条生路。” “不可啊!”赤树几步上前,双膝跪地,祈求道,“巫祝,这是我们唯一的家啊,在荒野里,我们唯一可以休憩的地方,我们愿与巫国共存亡!” 然而,大巫祝却摇了摇头。他扶起赤树,苍老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留在这里,只是等死而已。我们剩下的粮食,负担不起整个巫国迁徙。而你们,还年轻,肩上还有责任。”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语气中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然:“带着最好的年轻人,带着我们最后的希望,你们十五支队伍,离开巫国,去寻找活路。也许你们能找到一片新的土地,或许,能为巫国延续一丝火种。只要你们记得,曾经有一个巫国,叫司幽。” 两人无言,眼眶微红。他们深知大巫祝的决意,也明白他要承受什么样的代价。 “这对你们不公平。”大巫祝轻声说道,仿佛喃喃自语,“但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他抬起头,望向破败的巫国。墙垣摇摇欲坠,城外凶灵的啸声震天动地,而城中的人们,却依旧在努力中挣扎求生。他轻轻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巫国曾经的辉煌。 “我们会守在这里,守住这片土地,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轻柔,却多了一抹安慰的笑意,“等我死后,我会为巫国建立冥土。或许,在那片世界中,我能让世代生活在黑暗与恐惧中的孩子们,找到一丝幸福。” 芒草与赤树重重叩首,眼中尽是泪光。他们明白,这一次出发,是告别,也是巫国最后的祝福。 风渐渐停了,大巫祝的身影在暮色中愈发高大,仿佛与天际连成一线。他站在高台上,望着两位年轻巫师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期待。 “去吧,去寻找属于巫国的明天。”他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隐隐的悲凉。 风再次卷起,赤树回头时,他的身影依旧笔直,直至彻底融入那苍茫的暮色中…… “……大巫祝啊!”猛然惊醒,身上带着伤疤的矫健女子猛然惊醒,看到的却是天顶明亮的夜珠,床头还有一盆随水飘荡的海葵,螺壳上贴着彩绘,床边正坐着同伴。 “赤树,我们不是已经……”芒草忍不住看了一眼周围,“那种伤,应该没治啊。” 对面青年巫师神情有些飘忽:“有一位天巫出手,救了我们。” “天巫,”芒草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那位姑娘,说的是真的么?” 在落入归墟时,他们救了一位传说中早已经灭绝的鲛人姑娘,说着完全没有听过的语言,却又能轻松说出他们的语言,那时,姑娘说,她是鲛人国的子民。 那时他们狂喜惊呼,但狂喜之后,又是深深的绝望……他们已经落进了归墟之中,落入了归墟是不可能出去的。 他们没有办法将消息传给巫国了。 那时,他们还想问得更多,但归墟却开始震荡,海螺壳中的他们根本抵挡不住,她们仅仅来得及护住那个姑娘,就已经被崩解归墟撕烈。 “应该是真的,”赤树声音颤抖着,拉起她,让她去看窗外,“你,你看。” 女巫师有些畏惧,却又期待地看向窗外。 修筑在海崖两岸的建筑宛如星河,蔓延不见尽头,海兽们拖着蔓延的车架穿过海沟,鲛人们穿着珍珠贝壳装饰的华服穿行其间,他们的笑颜那样清楚,清楚得芒草忍不住捂住唇,悲凉地大哭起来。 “赤树,赤树,怎么办啊,”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我们带的那么多人,他们都没有到,都没有到啊……” 明明,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他们就可以看到,就可以来到这个新的世界了! 只要多支持一瞬,他们,就可以好好活下来了。 …… 鲛国主殿里,还没有走的三位外来天巫和镜国主正在为外聘费用争执。 “我没请你,你主动来的,我给你补贴了,你还想什么啊。”镜国主不悦地道,“一千万金不少了,你哥的报价才七千万呢。” 姒锦不满了:“你这就过分了,我好歹也是位天巫,先前不是我帮你,你的图腾都要被我哥喷碎了,这难道不值钱么?” 镜国主微微一笑:“那你觉得,若是氐国主把我的图腾给我打碎了,他会不会被抵押在这,到我图腾恢复,当然,拿那片羽毛赔偿,也不是不可以。” 啧,这样一说,倒是她失策了,当时就该来那么一出,那羽毛就能留下了! 氐国主神色平静,正在旁边查看抵价的物资单——近亿级的大笔现贝,大家都不怎么需要,需要的是抵扣的物资,这些他是有权挑选的。 灵光计在他身边,一起看报价单,有些所剩不多、他也需要的物资,需要他和氐国主一起商量着来。 “这海龙脊我们那边也需要,你给我留三根。”灵光计忍不住道。 “不给。”氐国主淡淡道。 “那天珠给我留一升,这总行吧!” “不给!” “你总是这样,你找我要,我可都给了!”灵光计幽幽道。 “该是自己的,就要留着,”氐国主终于抬头看他,“不会让给谁。” “你还在计较我给孤灯下那件东西的事?”灵光计叹息。 氐国主摇头笑笑,继续看。 “孤灯下那寂海国需要,你弟弟本就病了那么久,不那么危险,我才给他的,为什么你记到现在!”灵光计低声道,“再说了,我拒绝不了孤灯小弟,孤灯小弟是当年救了我和方国啊,他提只是需要,也说好立刻就还的……” “和他无关。”氐国主微笑打断他,“不提以前,看单子!” “你弟弟已经好了,”灵光计幽幽道,“还是你觉得我赚不到钱,我不能帮到你,我都和你一样降了身价……来找你,你却还是爱理不理,姒锦,当年的承诺,就真那么不堪么……还是,你只是图一乐,本就不想和我过多牵连……” 这话一出,姒黎终于抬头:“你叫我什么?” 灵光计抱怨的言语顿止,本想说若不是你当年用姒锦的名字在我这坑蒙拐骗,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叫错,但他毕竟是天巫,只能弱弱道:“我的意思是说,姒锦这个家伙,就和当年的承诺那么不堪么?” 姒锦顿时扭头怒道:“这又关我什么事,我这些年又没说你坏话!” 就在这时,一只海龟飞快入殿,化为一个青年人,跪道:“国主、国主,大事不好了,我们找到另外还活着的巫国人了!” 顿时,四位天巫手上的动作同时停止,纷纷看向那青年:“你说什么??” 青年顿时压力巨大:“我将他们带来了 ……” 不用他说话,四个天巫同时伸手,从殿外一捞,每人手里都有两个,拉开,分开询问。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要知道,当年为了寻找其它巫国,连神子都折了两个,天巫也损失巨大,在这恐怖的黑夜里,有一个还在支持的同类,是何等振奋人心的事情。 …… 芒草和赤树还是恍惚的,他们只是等了片刻,便见依次见到了三名巫师,从巫徒到人巫,再到地巫。 好在,他们的修为还在身上,这个未曾听闻的巫国,也是以实力为尊,他们的力量还算强大,所以,说的话,也有人愿意相信。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这繁华的海国,心中有羡慕,但却是悲凉更多。 他们的巫国里,巫神早已陨落,只有一位天巫勉强支持着,但他不能外动,所以,每到大凶来临时,大家只能放弃辛苦的开垦的土地和矿场,躲入巫城中。 而这里,只要需要,居然能找来十几位天巫相助。 那挡住他们的国度近万年的归墟,却能被他们几位天巫打碎。 他们食物丰足,水源清澈,巫国的子民却只有污水,唯有伤者和新生的孩儿才能获得净水,食物只有蘑菇、苔藓和蚯蚓。 老人无法工作时,分到的食物便极少,被动地饿死。 小孩能活下的好少,腐蚀并不会因为他们可怜,就放过他们。 她的心像是被反复撕扯成了碎片,三万多的子民一起上了她的图腾,她却没有保护好他们,没有带他们来到这里…… “不要难过了!”赤树按住她,认真道,“我们还有时间,只要能带去援军,我们的巫国,还有救!” 第116章 等一个消息 我愿意去 与灵光计、镜国主那样的, 一上来就问对方巫国在哪里,人有多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不同,姒黎先是温和地笑了笑, 让面前的两位巫师别怕, 然后请他们坐下,倒上水, 这才开始问问题。 无光海的茶水是海族饮品, 会在海水中不散开,还放着吸管品尝起来像在吸果冻。 两人并不敢吃, 赤树忍不住急道:“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兵啊?” “以我对神殿的了解,一个时辰内,巫国便会派遣支援。”姒黎微笑问道, “我想知道一点,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啊?” 说到这事,两位巫师神色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恐惧:“有,有很可怕的大凶,比归墟还恐怖,像一根天柱……” …… 海面上, 风平浪静, 赤树和芒草面色忧虑,大海茫茫, 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图腾海螺里的食物是有限的,他们还要留下一部份,做为新的驻地储备。 但是,就在这时, 他看到归墟之外,有一根直冲天地的巨大的天柱,远远望去,直入天空,那腐化的紫阳,像是从那里苏醒,一道绚丽的紫光从远方透来,将云层染成琥珀色,耀日从此跃上天空。 然后,居然又有第二个、第三个…… 它们从四面八方飞走,两人根本不敢多数,因为那里的太阳太多,太过炙热,只能将海螺落入大海,以抵抗那恐怖的日光,但就算如此,透海而来的腐蚀也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无可奈何之下,他们撞入了归墟的海眼之中。 虽然知道那里进去便不得出,但却是那时,这是唯一的生路。 可是归墟里也有来自大凶的强大腐蚀,他们抵挡得住,海螺里子民人却渐渐虚弱。 直到他们救到了一个落入归墟的鱼尾少女。 …… 说到这里,饶是芒草见过了大风大浪,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穿着早已成为传说的鲛纱,戴着可以做巫器的贝壳项链,连头带都是巫器的原料,还有可以放出歌声的歌盘……” “我们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后来,归墟破碎,那一瞬间,腐蚀和归墟的身体一起爆发,我的图腾根本受不住那么大的力量,当时就破碎了,我的族人们,族人们……” 她摇着头,没办法再说下去,如果不是还要去救援族人,她早已经去陪伴那些人,她不能让他们就那样消失在冰冷的海水里,哪怕幽魂会在楠木主里相遇,她也要与他们一起。 姒黎轻叹了一声:“原来如此,你们的国度,这些年,过得很艰难吧?” 芒草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很难,但是也能过去,食物匮乏时,大家都在想办法,大家都会自己培育蘑菇和苔藓,我的母亲会每晚去看它们长得如何,会随时把毒藓挑出来,她的眼睛很好,挑的特别干净,卖出去时,比别人贵一点,会给我们换一些谷物,在新年时和着苔藓做饼,可好吃了……” “是啊,”赤树也仿佛看到自己的家乡,“巫国的小孩生下来时,就会被送去神殿,会分发巫术,图腾主会给他们赐福,让他们生下来就会跑,就能帮着父母做事情……” 他们细细讲述着自己的国度,讲述着海那边的人们是怎么样在孤独和黑暗之中挣扎生存,怎么带着希望坚持,他们相信会在黑暗中活下去,就像地底的花儿一样,再痛苦,也会绽放。 …… 这些不同巫师的讲述、言语,都透过器仪,投放在巫神殿的四团云雾里,每个声音都十分清晰。 巫神殿中,各大方国的巫主几乎齐至,只有一些如奇肱天羽这种废材,大家不屑叫的,没有位列其中。 大长老狐狸端坐在主位上:“都看了,沉默什么,说话,说话!” 众人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羽国主泰然自若地道:“若如他们所说,海中有十日归途之木,腐蚀太重,我们很难过去。” “不错,”另外一名带着酒窝的美丽女子皱眉道,“我们这些天巫,身上的腐蚀大多已近临界,若是靠近,怕是救不了人,反而能给两边的巫国添些大凶回来。” “不能绕道么?”大狐狸皱眉,拿爪子托着脸。 羽国主道:“不可,若是绕道,时间要花上三倍,如此过去,来不及。” 大狐狸又转向另外一人:“孤灯下,你说说。” 正在指尖转着龟甲的青年懒懒地抬头,睡眼松醒:“占卜过了,不吉、大凶,不去。” 一时间,宛如蚊蝇的细小声音响在天巫之间,大家都露出了嫌弃之色,倒不是不想去,而是失败率太高,他们也是有家有国要养的,哪能啥都不管不顾呢。 然后一个个的都在交流时,用较大的声音表示了“不好去”。 大狐狸的脸上浮出怒气:“你们不是想清理腐蚀么,来巫国,我请小殿下帮帮你们。” 顿时,大殿中宛如蚊蝇的细小声音骤然停止。 然后,“切~”“吓我们”“老狐狸也就这点本事”之类的话语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大狐狸的身边猛然冒出一个乌鸦脑袋,它认真道:“我去!” 刹那间,大厅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只身上燃烧着火焰,羽毛丰满的小乌鸦身上。 林昭浑然不觉,他果断道:“带我去,你们就不会被腐蚀困扰,那些个太阳,我也想见见,而且我去了,你们便不用去那么多人……” 就在这时,那个拿乌龟壳的青年突然从他背后出现,托头认真看着小乌鸦:“哇,殿下的毛好暖和。” 林昭顿时毛都炸开了,他已经是天巫了,但是灵觉里却完全感知不到这个天巫,要知道,哪怕号称最强的羽国主他也能清楚感知的。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剑风扫过,刺向那青年,青年抬手一弹,剑风被反弹,然后他大惊:“小殿下快躲开。” “离小殿下远点……”老狐狸惊呼立刻淹没在“保护小殿下”的高呼里。 众天巫们一拥而上,但不知怎么的,那乱飞的剑光、箭矢、总会莫名奇妙地擦他羽毛过去,不时还有大小粗细不一的手从它的羽毛上抚摸过,一时间,激得它四下乱窜,毛发乱飞。 林昭大悔,早知道他就好好听老狐狸言了,他为什么不乖乖呆在狐狸毛里,一定要出来冒这个头呢! 三根飞起来金乌羽毛引起了激烈大战,一人抢到,立刻会被群殴,打得肢体乱飞,场面血腥无比。 但天巫们什么场面没见过,以前抢物资时比这厉害多了,如今只不过是顾忌小殿下在场,不愿意误伤到才没开大。 就在这时,羽毛落到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上,众天巫正欲再抢,然后,便齐齐僵住,在下刹那,纷纷坐回原位,连大厅里落下的手掌、血液、毛发,也纷纷自己爬回原主身上,一时间,场面庄严肃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林昭哇得扑进巫神怀里,使劲拱啊拱,哭天抢地:“爹爹啊,你总算来了,阿昭被人欺负了……” 众天巫平静低头,不发一语,连老狐狸都果断道:“不关我的事,你自己哭着 闹着说自己是天巫了,要来听的,天巫开会就是这个样子,你保不住自己的毛,还硬要过来,能怪谁啊?!” 以为自己是殿下就能把这群刺头收服了,想什么呢! 姬尧光要敢在他们面前现图腾,那树他们照样会去把枝枝丫丫扯了,掉两根毛而已,多大点事,没看羽国主每次掉的毛最多么,漫天飞舞来做主场优势,结束了捡一捡能做一件羽披风,人家闹了么? 林昭顿时不悦,扭头在巫神怀里嗷呜。 巫神平静地把它抱起,放在肩膀上,一时间,小乌鸦昂首挺胸,睥睨众巫。 就在这时,巫神垂眸,平静道:“你想去,就去吧。” 这话一出,林昭顿时一脸喜色——他就知道,老叔会让他去吃那几个在海上太阳的,那肯定大补。 但同时,在场众巫大多神色凝重,大长老更是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小乌鸦扯动:“闹什么呢,那是你能去的么,在家乖乖待着!” 小乌鸦死死抓住老爹的衣服:“不,我不!” “不错,殿下还是多加考虑,”白纱遮目的羽国主也“看”着他,温柔道,“这次的求援太过巧合,按理,在看到十日初升时,他们就该陨落,却能巧合地出现在我等面前,必然是为了引诱您离开巫国。” 那个懒洋洋的青年手里玩转着一根白色羽毛:“是啊,殿下,我们去吧,带您几根毛就够了,其它的,我们会解决的,对不对啊,羽弦兄?” “不错,加我一个!”大长老果断道,还在用力扯小乌鸦,把巫神衣肩都扯乱了。 “大长老你闹什么!”旁边的天巫纷纷谴责。 “对啊,在家养老就好,没事别添乱!” “毫无公正地平分,最可笑了!” “霸占小殿下这么久了,连小殿下的羽毛都不放过!” 大狐狸老神在在,充耳不闻,他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口头上的输出连他的狐狸毛都吹不起来。 “好了。”巫神轻轻拍了拍小鸟,“你要与尧光一起去么?” 顿时,在场诸人面色扭曲,纷纷更大声地劝小鸟别去——他们从来不劝巫神,因为巫神就不会听谁的劝。 老狐狸更是痛哭流涕,大叫不可。 林昭想了想,果断道:“来不及等他了,我去就好。” 海上那树听着就不错,他要叼回来,给好了的老树好好补补。 第117章 决定了 就不改 当林昭在巫神殿内与天巫们一一握手, 为他们清理腐蚀时,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是隐忍的恼火夹杂着勉强的服从。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些巫国的强者们虽然对自己的决定心怀敬佩,但内心深处似乎也有些怨念。毕竟他闹着要出远门。 林昭努力挤出一副从容不迫的微笑, 生怕他们随时化身凶徒, 把身上这几根可怜的羽毛都揪下来。 尽管已经默认了会带小殿下去,但天巫们显然不打算放弃最后的劝阻机会。 “殿下, 这归墟海域的腐蚀可不是闹着玩的, 您这样的金乌正神,还是留在巫神殿里更安全。”朝云国主严肃地说着, 手却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手上图腾,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正是如此,”其它国主们也纷纷开口, 但他们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林昭掉下来的一片金羽上,“就算您非要去,至少多留些羽毛下来,分给我们的子民自保。您也知道,没有我们,他们会恐怖不安, 只有太阳才能给希望……” “一片其实不太够, 如果想要开拓,三片其实最好, 一片守护国土, 一片开拓新地,剩下一片用来预防意外……” “你这也贪心了,殿下,我不会有什么意外, 给我两片就够了!” 林昭被这些话念得头昏脑胀,心中嗤笑,这些家伙贪图我的羽毛,还说得这么义正辞严,看我给你们好看!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想找巫神老爹扑一下,结果发现老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留下自己独自面对这群老狐狸。 啧,老爹的爱消失的真快。 林昭一边捂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羽毛乃是金乌火种的精华,不仅能抵抗腐蚀,还可以这些腐蚀,转化为能量,这对巫国的强者来说是极为宝贵的守护之物。于他于巫国,就都是有利的,舍不得羽毛套不到狼! 想到这,林昭一咬牙,重新化成乌鸦:“好吧,排队。” 他本以为为了羽毛,他们会很快再打一场,都准备好围观了,哪知道大家立刻平静地坐回原位,老狐狸则骄傲地坐起来:“给我吧,我给他们分发,这是老规矩了。” 林昭顿时有些踌躇:“这,你不会吃回扣吧?” 狐狸大怒,一屁股蹲回去:“不知轻重的小乌鸦,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天巫们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但口中依旧装模作样地推辞着:“哎呀,小殿下,您这样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金乌的羽毛是您的初羽,您能让我摸摸吗!” “要不还是我们来亲手帮您拔吧,免得您手轻、咳,手重了伤到自己。” 就在天巫们快要按捺不住,准备亲自动手时,林昭终于反应过来,吓得立刻躲回大狐狸羽毛里。 大狐狸长老终于看不下去,冷冷一瞥,顿时让整个巫神殿的气温都降了下来。 “你们这些老的东西,有完全没完了!”长老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都滚回去,羽毛速度拿了,然后说说,我们该怎么去救援?” 他说着,扭头,张口在小昭身上揪了一把羽毛,随后一喷,利剑一样投射出去。 林昭痛得嗷嗷叫,身上光芒瞬间耀眼,当场表演了爆燃,把狐狸烧得漆黑不说,还巨用力地啄大狐狸——他真的生气了! 天巫们各展绝学,纷纷躲开余波,抢起了羽毛,然后坐回原位,看对面鸡飞狗跳。 大狐狸一边躲闪一边解释:“你在那说给羽毛,结果比划半天舍不得拔,我就帮你一下,你可以看看,我咬得很准的,一片没多……” “呸!哪有你这么拔毛的!”林昭咆哮,“我秃了,我尾巴秃了!你这瘟狐狸我尾巴秃了!” 大狐狸一时理亏:“那个,我错了,要不然你找他们要回来,按上去?然后再拔一次?” 诸天巫纷纷露出微笑:“是啊是啊小殿下,你再拔一次,和我们来换就可以了!” 数息后,场面终于被控制住了,孤灯下指尖转着龟壳,龟壳上转着羽毛,他懒洋洋地道:“我还是不建议殿下前去,占卜大凶,不吉。” 林昭从狐狸毛毛里探出头来,想了想,没说话,反正他也不会听。 羽国主倒是开口了,他声音温柔,像清晨同涧的雾霭,笼罩人于无声之间:“如今,从各位天巫询问的情况,我们只有以下消息。” 他指尖在桌案上轻点。 无光海的海岸线便在雾气中出现精致的轮廓与细节。 “归墟的速度,是一日三万余里,”羽国主继续道,于是雾气中出现大片海面,“他们在归墟中感知不到时间,但却看到过太阳升起,所以那座国土,至少是三万里之外,古有扶桑立于汤谷,巫神曾于采集了扶桑还未腐蚀的枝丫,插于巫国,长成了第二神子……所以,按记载,那里很可能是汤谷旧地。” 于是雾气海面,又长了好长一截。 “这是当年第二神子探寻的巫国时记录的地势图,”羽国主又让雾气聚集出更复杂庞大的地势,“当年我们在东海之外寻找的范围是是十万里,毫无所得,是以,那座巫国至少在东海十万里之外。” “他们花了十余日在海上航行,躲在归墟之后,借着归墟清出航道——”于是那图的比例尺又大缩特缩。 “所以,他们至少在三十万里的外海。”羽国主平静道,“这样的距离,没有殿下,就算我们过去,也无法将他们平安地带回来。” “这也太远了。”林昭探头,“这巫国的范围是怎么变这么大的,引力不会把行星压扁么?” 大狐狸幽幽道:“按史书所记,当年巫族从星海掠取本源数以万计,我们的世界也随之晋升,治下陆海自然也随之扩展,不然以巫族的好战,十二巫国之间,早就打起来了。” “所以现在要救援也那么麻烦。”林昭吐槽一句,又躲进大狐狸毛毛里,那些看他羽毛的眼睛太讨厌了,躲一下。 “因此,还真需要殿下前去……”羽国主沉默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但我还是坚持这是个陷阱,一个意图将殿下引出来的陷阱,一切都太巧合了,连那些人进入归墟,都太巧合了。” 其它人对视一眼,孤灯下懒懒道:“吵这个没意思,举手吧,谁想让小殿下一起去。” 无人举手,包括大狐狸。 于是压力都给到了林昭身上,隔着毛毛,他也能感觉到他们的反对。 林昭探头大喊:“老爹——” 诸天巫眉心蹙起,对视数息过后。 “我去吧。”羽弦却月站起身,“我先去将火种点燃,随后便归。” 孤灯下也起身:“我去点火,交待点事,很快回来。” 朝云散也起身:“我去交代一下,狐狸开门……开门啊!” 大狐狸长老幽幽道:“你那能耐,去添什么乱?” 朝云散冷笑一声,默默坐下,看在羽毛的份上,没生气。 “姒黎,”老狐狸对着雾气里的影像说道,“你应该都听到了,速度去准备吧。” “好。”氐国主沉稳的声音从雾气里传来。 老狐狸沉默了一下,幽幽道:“要不然,把流光也找来?” 众天巫纷纷摇头,朝云散道:“第十神子自鬼林之役后,一直沉睡养伤,他是方源诸水之源,若是出了事,损失太大,如果不是巫神要求,我就算死,也不可能让金乌殿下离开巫国。” 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也都看出来了,这位金乌殿下的成长未免太恐怖了,几个月之间,就从人巫晋升了天巫,这种速度,就是被誉为最强天赋的氐国主与羽国主也拍马不及,加上巫神的要求,想来那十日中,必是有金乌殿下需要的东西。 事已至此,那就战吧! - 巫神殿虽争吵不断,但一旦敲定了决定,行动的效率却快得让人瞠目结舌。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远行所需的所有器具、人手、部队都已整装待发。 不但有三位最强天巫,还带了一个能增加续航的小鸟——来的是姒锦本体,不是那个只会嚣张的图腾小啾。 另外,羽国主还带上了方国的王牌部队——全由地巫组成的“羽仪近卫”。 这支部队看似低调,却是巫国真正的顶级战力。他们身上携带着巫国最强大的器仪,能最快恢复生产的灵植器皿、净化污染的水源的玉树,以及治疗伤病的巫师药剂。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还带了数千具精心制作的傀儡人。这些傀儡人不仅力气惊人,还具备基础的逻辑判断能力,可以代替人力维持秩序、指挥撤离。这些傀儡一旦投入使用,将会极大提高救援效率。 然后,林昭还看到——飞碟?那外壳上,是八卦的涂装吗? “什么飞碟?”大长老看着天空漂浮的庞然大物,“那是玄武神骸打造的水上器仪,只有天巫的灵性能开动。是羽国主的东西,本来是给海国用来收取外海资源,镜国主定金都交了,正要还分期,这次被征过来了。” “羽国主真有钱……”这些日子看到的都是抠搜穷天巫,突然出个有钱人,林昭还有点不适应。 “他以前一直都是给赤黎光管钱的……”说到这,大狐狸无奈地摇摇头,摸摸他的头发,认真道:“殿下啊,平安回来,他们很贵重,也算靠得住,但你也很重要,知道么?” 第118章 乘风破浪 出发 “……所以, 天巫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去救我的族人啊?”半个时辰,不至于让一位地巫口干舌燥,但心中的焦急上火, 却让赤树和芒草急得快要炸开了。 姒黎虽然在和他们聊天, 但却也一直分出一部分心神在巫神殿会议之上,本来先前只是淡定地安慰, 但却在突然间弯了眉眼, 微笑道:“准备吧,还有一刻钟, 我们就出发了。” 赤树两人顿时震惊了,这跳跃太大,以至于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用担心, ”姒黎安慰他们,“巫神已经知道你们的事情,他们将会派出五位天巫,前去帮助你们。” “五位?”“天巫?”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忍不住抱成一团。 “不错,事情紧急, 多一日, 便多一份变数,”姒黎微笑道, “你们来这的时间太短, 我便给你讲讲吧……” 他娓娓道来。 第一巫国是在灾变之后保存地最好的巫国,古时的知识大部分都留下来了,当年巫神还派人去寻其它巫国时,带回了大量其它巫国的国术, 加上有巫神存在,所以,第一巫国从未断代。 如今,除了庞大的巫之国外,荒野上还有二十四方国,每个方国都有五千万到两亿人口,至少一位天巫。 方国还在向外开拓,试图夺回曾经的土地,这里有完整的教育,晋升机制,可以给大量的人提供巫术教育,很少有人会饿死,他们的工作强度很大,但都还在承受范围内…… “所以,”姒黎简单总结道,“我们可以调出五位天巫来支持你们,你们也要将所知道的,给我们讲清楚……” 他说到这,迟疑了一下,问道:“如果可以,能将你们的经历,提取出来,交给我们查看一番么?” 文字的讲述到底太慢了,巫族更喜欢直接一点办法。 赤树和芒草对视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是应当。” 若是平日,向一位巫师讨要他的人生记忆,必然是极其冒犯的事情,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又哪里会拒绝。 想到这,两人飞快聚集灵性,施展术法,时间紧急,也没办法一一筛选,所以干脆一股脑将记忆全数打包,交了过去。 “确定么?”姒黎接过光球时认真问道,“这些可能不止我一人看,还有天巫们,甚至巫神都会查看。” 赤树和芒草顿时笑了起来:“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救下故国,我们什么都不怕。” 既然如此,姒黎也不纠结,他接过那两个光球,飞快查看。 查完之后,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们两人:“你们,居然有强行将人巫提升到地巫的办法?” - 巫国的大军说是大军,但加上近卫、天巫,还有几个远方巫国的地巫外,还不到三十个人。 一道光芒掠过,恐怖洁白、会让人巨物恐惧症爆发的海船便出现在海国宫殿的上方。 四位天巫依次走下,赤树和芒草有些拘谨,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多的天巫,简直像批发一样。 三位天巫簇拥着中间那位少年,仿佛群星汇聚。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赤树两人总觉得,其它两位天巫无论气势、风度,都远胜中间那少年,少年那清涩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未经历风雨的小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氐国主。”看到熟悉的人,林昭挥了挥手。 “殿下。”姒黎微笑上前,“你不该亲自来的。”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林昭微笑道。 “什么是彩虹?”众人好奇问。 “什么是风雨?”海国的围观群众忍不住问。 林昭怔了怔,想到这天上金乌一直都是紫日,下雨更是比酸雨还可怕的腐蚀之雨,所以国主的任务就是把所有的积羽云赶走,因此,巫国怕是一万年没见过彩虹了。 那岂能忍。 他笑了笑:“彩虹啊,就是这个。” 他随便抓起一把海沙,在手掌心熔炼成三角玻璃,然后,指尖发出一道阳光,透过那道玻璃。 瞬间,一道彩虹便投射在海水宫殿之中,微微荡漾。 众人纷纷惊叹。 “等成功回来,我给你们看更大的彩虹,能连接天地那种。”林昭骄傲地道。 众人表示了期待。 只是那个懒洋洋的孤灯下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此去危险甚多,还是莫要提前将话说满,这在卜算中是忌讳。” 姒锦本能地变成小鸟,落到殿下肩膀上:“臭算命的,你少说两句,都不是人爱听。” 林昭看了一眼姒锦,心说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众人寒暄时,海国已经把其它的异国巫师们都带了过来。 然而,场面一下乱了起来,有几位从远方而来,死里逃生的异国地巫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踏上归国的路途。 “我死也要死在这里!”一名巫师的脸色疯狂而扭曲,“我不要回去,不要回那个匮乏又冰冷的国,那只是一个墓穴,会成为我们墓碑!” “不错,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了, ”另外一名巫师死死抱住了宫廷的装饰雕塑,“欠巫国,我们已经还了,这新的一条性命,我们要自己做主!你们去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带走我们!” 在他们的咆哮里,甚至于一些原本决定回去的巫师也动摇退缩,纷纷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赤树和芒草两位统领。 赤树的目光有些悲悯,他看了一眼芒草:“那,你们就留下,好好休息吧。我会把好消息带回来。” 天巫们也没有苛责,在这里,懦弱是被允许的,只要不是在任务中懦弱就可以。 - 在天巫们的保护下,林昭走进了那巨大的龟壳巫器。 和那些奇肱国那些粗犷、雄奇的器仪不同,羽国主的飞舟虽然庞大,却十分精致,哪怕是外壳都没有什么毛刺,打磨的十分光滑,内里更是处处显得华丽用心。 “这是我去玄武神骸骨处寻来的一只小玄武骸骨,”羽国主眼遮轻纱,青年声音温和,细致地给殿下讲解,“玄武本就是第六巫国的驮城神兽,龟壳之中,内有天地,十分适合,是我当时雇佣了氐国带回来的。” “三大器仪流派里,羽弦是我所创,我与赤黎光去了许多遗迹,寻到甚多灾变前的器仪,奇肱天羽解开他们的秘密,却觉得灾变前的细致、精密的方向不适合的当下的巫国,我却不认同,所以,我研究了些时日,便自己开设了一脉器仪流。” 羽国主轻描淡写地解释着自己生活历程,还给林昭看了的自己的弓箭。 那复杂的弓箭,完全没有树枝箭矢的简单,宛如流动的水晶,里边机械齿轮、撞针、还有各种看不懂的零件,正缓缓转动着。 “力量与规则并不冲突,”羽弦却月说,“凡所规则,皆为助力,这些东西能积蓄我的力量,那他们就是好的。” “这个都能算枪/械了吧?”林昭咋舌。 “枪械是何物?”羽弦却月疑惑问。 林昭描述了一下枪械:“就是用机器把能源里的力量飞快释放出来,造成巨大杀伤的东西。” “是这个么?”羽弦却月随意拿出一把看着科技感满满的枪械,语气飘忽,“比较符合你说的东西,但它的威力太小,不如我自身积蓄的力量,不过,我在记载里发现,这种器仪的最高等级,有一种叫金乌之击的器仪,以金乌凝聚的核心为源,听说能一击一个天巫,甚至一次打出,能伤巫神,是用来针对星宇之中的异族神灵……” “别看我!”林昭顿时炸毛,“我像能凝聚核心的乌鸦吗?而且这个法子肯定伤身,你愿意天天的掉毛么?” 羽弦却月微微勾起唇角,拿出一串黑色的果子,有点像山竹,但和葡萄一样串长在一起:“殿下,这个请你吃。” “这是什么?”林昭谨慎问。 “没名字,”羽国主拿起一颗咬下,“没什么别的作用,人吃了头发浓密,三天就能暴出三倍发量,我们羽类吃了,羽翼丰满,能长出多一半的羽毛,鳞种吃了,鳞片更坚硬光亮,就是种起来比较麻烦,需要时常喂巫力、清理花叶,但除了生发没有它用,还浪费巫力,巫国不怎么允许种,我悄悄种的。” “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林昭搓搓手,立刻接过来一颗,咬一口,好吃,又甜又脆,哎,老树那个蠢的,都不知道送我这个,等他好了我要他天天结给我吃。 “我也想吃。”姒锦在他肩膀上吸了口水,“我也想种的,但我哥不许。” “你羽毛很丰盛了,”羽国主平静道,“别闹,没你的事。小殿下才需要。” “你们这些坏人,就是想小殿下多长毛,你们好来拔!”锦巫拆穿他的险恶用心,“殿下别吃!” 羽国主轻笑一声,没有应声。 林昭沉默了一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长毛最重要!” 参观完了这飞舟器仪,林昭去水池里泡了澡,开始像看电影一样,以一百倍的速度,飞快浏览那些异国巫师的记忆,其中一些不重要的,已经被姒黎删除了。 反正还有至少三天,才能到那个汤谷。 …… 记忆里的开头,是一片冰冷的岩壁,婴儿被喂给一样黑色液体,她便有了意识,可以跑跳,可以在蘑菇地里捡孢子,每一百个孢子,就能赚自己的一份食物……女婴吃得很开心,那是一种满足的情绪,父母疲惫的面容上带着开心,也夸奖她赚得食物很多,能长得健壮,将来一定能成为巫师。 “我草。”林昭被开头暴击,这是什么残忍世界! 第119章 最美味的食物 只需要最朴素的吃法 在日复一日的劳动中, 这些落地会跑的婴孩们渐渐学会了说话,他们并不感觉难过,这蘑菇林反而是他们童年里美好的回忆,在这里, 他们捡孢子, 玩孢子,童年的小孩们并不卷, 能吃饱便开始玩, 高大的蘑菇杆是他们的滑梯,稍小的蘑菇是他们的蹦床。 但这种日子并不长久, 很快,长到五岁的他们开始学习识字,任务便开始重了起来。 学习并不是痛苦的, 打磨灵性,绘制图腾,他们的初始图腾不是灵兽,而是死去、还未被完全腐蚀的族人灵魂。 失去的人总有不甘,有怨念,于是, 关于死亡的画面便出现在记忆里, 好在,那时还小的他们并不明白什么是恐惧, 他们不理解那些画面。 这个叫芒草的孩子并不是全托, 在放学时,他会回家收拾屋子,做饭,顺便照顾弟弟妹妹, 还会将和家里人一起做一些给灵骨打磨纹路的活计,这样,家里可以在蘑菇和苔藓外,多吃到一点大蚯蚓的肉。 教室里,老师们会教他们认识凶物的样子,该怎么样对付,还会拿一些半死的凶物做教案,学生们像围攻病狮子的狼群一般,在受了不轻的伤后,终于合力把它撕碎。 芒草在其中最为勇猛,她得到了奖励,那凶兽之魂将会是她的新图腾。芒草兴奋地不能自已,但她需要补给参与战斗的同学奖励,成为学宫的精锐小队,参与到国度之外的战斗中。 在老师的带领下,她被推荐到二层——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巨大的地底的森林不止一层,越往上,越接近地面,就越危险,越需要强大的生灵守护。 老师说,巫国只有大巫祝一位天巫,只有他扛着整个国度不被腐蚀,大家都要保护他,但他的力量终是有限,不能覆盖住巫国的所有角落,那些诞生在腐蚀中的小凶物,需要他们这些少年来处理。 芒草带着她的队友们,穿行在巫国上下七层的巢穴里,把那些腐化的老鼠、腐化的人或者婴孩清理,她的薪酬,便是每天会多一杯干净的水。 她每天,当她带回的一杯水,家里的人便会高兴欢呼,分享着不放过每一滴,地穴的水永远是浑浊的,有着无论怎么过滤都不会消失的苦味和腥臭,但巫师净化的水,是最美味的水。 家人也会分享每天的大小琐事,母亲抱怨最近的水穴又出现血色了,偷水贼不知道水穴危险,掉进去就找不到。她们这些送水人又要挨骂,不过这份活计很不错,全靠芒草资质好,她才能得到这份工,能多吃一份饭。 父亲说最近找不到活计的人又多了,有人私下卖活肉,卫队还去查封,真的是越来越让人活不了了。 弟弟说学宫里淘汰了十几个孩子,没多久就看到了其中三个小孩的尸体,说是病死的,明明就是他们家人不想养,把他们饿死了。 芒草则说起,听说上屋的巫师杀死一只大凶,到时大凶的骨头会又支撑起一层地穴,到时便能建新的蘑菇林,可以让这些人活下去了,老师说了,以后会好的。 又过了一年,芒草终于成为正式巫师,她机敏善战,又能指挥,很快被上司委以重任,开始巡视最上层,那时,家人们都高兴极了,用少少的积蓄买了一颗白桃,做为她十三岁的生日礼物。 芒草把桃子切碎,分给大家,桃核被种在门前,像种孢子一样,她希望能长出树来。 一年过去,芒草更强了,身上的伤疤都是她的战绩,但是,桃核发芽了,长出两片可爱的叶子,却也很快开始枯萎,她挖出那个小苗,想去问大巫师们,为什么会枯萎,需要怎么样保住它。 在路上,她遇到一个苍老的巫师,她拦住那位巫师,问为什么啊,她很精心地照顾这小芽了,它还是快死了。 “保不住它的。”那巫师幽幽道,“它需要太阳,需要光,最次最次,也需要火,才能让它成长。” 芒草疑惑地问:“什么是太阳?” 老巫师没有回答她,不久后,她到最上层,也看到天上的太阳。 紫色的,疯狂的,恐怖的,毁灭一切的源头。 听老师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太阳是金色的,温暖的,抚育万物万灵,能让人生长的,但听说后来,太阳突然从天上坠落了,再爬起来的太阳,就已经是死去的太阳了。 芒草不知道太阳会不会好,她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战斗。 巫国在地穴外,有十三层防线,防线中,有矿脉、有田地,有在天巫过滤后,会很温暖的太阳。 但是,也有数不清的凶物,他们在万年里修筑的防线正在败退,如今,已经只剩下三条防线了。 老师说他们巫国的运气很好,巫国三面环海,大凶归墟在海里,轻易不会上岸,却为他们挡住了所有来自海上的凶物,他们只需要挡住一条线上的敌人就好。 但,老师也说,大巫祝已经老了,巫国必须有新的天巫来接替他。 “不行的!”芒草大声反对,“我要走过血肉之路,去晋级地巫,我不要等上一百年慢慢磨,我活不到那一日。” 老师痛苦地说,走血肉之路晋升的,都走不通天巫的路子。 芒草不理会他的反对,血肉之路,是巫国当年在绝望时发现的晋升之路,将图腾灵性完全剥夺,注入身体,攻碎灵魂中的地之秘藏,便能晋升地巫,虽然会让天巫之路几乎渺茫,但却是最快提升实力的办法。 天巫太遥远了,他们不敢想,只能看眼前,再说,晋升天巫后,便只能困守城池,感受着越来越重的腐化,甚至都不能出现在阳光之下,他承担着所有人的生死,这种责任太大,芒草不敢想自己担上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大巫祝的衰老与日俱增,巫国却没有一个可以晋升的天巫。 人心惶惶。 终于,在发现归墟离开后,大巫祝招来他们这些最强的地巫,想让他们带着族人逃命。 踏上海螺图腾时,大巫祝在遥远的方看着他们。 他说:“你们要记得,曾经有一个地方,叫司幽之国。它存在了一万年。” - 记忆球还发着淡淡光芒,记忆却已经停止了。 林昭被那远方巫国的压抑、困苦、匮乏、荒凉惊呆了,他真无法想象,这样的巫国,是怎么坚持下来一万年的。 最让人痛苦的不是匮乏,而是看不到一点点的希望,只能一步步败退,与所有人一起,等待死亡。 他忍不住到飞舟的窗口处,观看窗外的情况,飞舟体形巨大,但却是漂浮在海面上飞行,与海面保持着大约二十米的高度,观察窗可能在乌龟壳的四肢缺口处,能看到海面上汹涌的波涛。 “羽国主呢?” “国主在瞭望台。”羽仪卫恭敬地回复。 林昭于是又找到乌龟脖颈处的开口,羽国主一身白袍在风中上下飘飞,眼睛上的纱带被风吹起,看着如随时都会起飞…… 只见羽翼一闪,远上一层正在涌来的巨浪便被分海一般批开,为飞舟的前进打开了通路。 而羽国主下秒又回到了原地。 “为什么不用弓箭呢?”林昭好奇问,“怎么还在飞过去砍,还用你的弓砍,这会不会伤到弓啊,看着是精密仪器,磕着碰着就要返场。” “只是一点小浪罢,”羽国主微笑道,“还不到要出箭的程度,我家器灵不太喜欢那箭,喜欢自己砸东西。” “原来如此,”林昭点点头,然后又忍不住道,“羽国主,这飞舟还能再快点么?我看那司幽之国有点抗不住的样子。” “已经是最快了,”羽国主飞出来,“你看这风阻,已经被开到最大,我的灵性最大程度也就这样,如果要按源能算,我已经是最强,再强,就得看氐国主了,就本源强大,我还要稍弱于他。” 林昭果断道:“那换氐国主当发动机啊!” 氐国主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他们耳边:“不行,我来的话,会先把船上的人咬死。” 林昭不由遗憾。 就在这时,他突然眨眨眼:“你们有没有感觉,速度变快了。” 羽国主点头:“是快了些,像是有什么外边,在拖曳我们的飞舟。” 就在这时,天上有一颗紫色的太阳掠过。 按理,行星掠过的天空的速度不可能太快,因为它们看着近,实际上的距离远到离谱。 但这太阳就是很快,快得像是高速飞过的流星,那是庞大的太阳,其中有紫鸟的虚影,恐怖地遮蔽大半天空,几乎可清楚看到那紫鸟身上燃烧的羽翼,它的眼眸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白,飞掠过时,无数海浪被扯起高峰,旋涡飞旋,热倒不是很热,却能感觉到那扎入身体的腐蚀力量……很,很香。 林昭看到它,心里没有恐惧,却莫名就生起浓浓的悲伤,它已经没有了灵魂,只是机械地遵循着生前的一切,从供养,到毁灭。 他心中的悲凉越发浓烈,在紫日飞过头顶时,再也无法抑制,甚至无法再等到它去那传说中的汤谷。 于是,他瞳孔瞬间布满金色,食欲无法抑制,没有忍住,一只恐怖巨大的乌鸦虚影带着更庞大的太阳,从他身体升起,然后,像毒蛇吞噬飞鸟,弹跳而起,对着那天空的太阳,一口咬住,拖它坠落。 羽国主脸色大变,身后羽翼消失,飞舟上却一瞬间多出巨大的白色羽翼,一个震翅之间,飞舟带出长长的流星尾,险之又险地在毫厘之间,躲过了坠落的太阳。 那一瞬间,海水蒸发,巨大的白光爆发,遮天的蔽日,天地归于混沌。 第120章 血缘 送你们安息 海水蒸发的巨大水气, 太阳相撞般的恐怖的白光,将整个空间都打得破碎的疯狂力量…… 飞舟虽然被翅膀险之又险地拉起避开,但巨大的余波冲击,眼看就要被火光点燃, 好在这时, 一只巨大的白蛇卷住了飞舟,浑身冰晶凝聚, 将余波吃尽, 随波浪而滚远。 白蛇消失,氐国主静立在龟壳上, 有些无奈地叹息道:“殿下的修为上涨太快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图腾本能。” “真可怕,差点咱们就都成烧烤了。”姒锦在他肩膀上用小翅膀按住胸口, “吓死人了。” 孤灯下蹲在他们身边,托着头感慨:“看看这力量,难怪当年巫神们要去抢夺的本源,强化这天地,看看,这世界运转间, 太阳撞上了, 也只是起来小波纹,空间立刻就恢复了, 放在那些小世界, 必然当场就鸡飞蛋打了。” 氐国主淡定道:“在巫界脱离山海之时,天巫已经是道路尽头,正是后来的世界晋升,才会有向上之路, 当年巫神们想重开天地,也是想求索巫神之上的道路。” “世间的路,本不是那么好走,”羽国主随意聊了一句的,又道,“小殿下似乎吞不下去,我们要去相助么?” 无垠苍穹下,恐怖的白光遮蔽了一切的细节,但这对天巫们来说毫无影响。视线之外,他们的灵觉清晰描绘着正在发生的一切,让他们围观到了一场两个乌鸦之间的死斗! 下方是被拖下的巨大紫鸦,紫光缭绕,外表庞大但枯槁,皮毛干裂,眼中只剩一片惨白的死气。它散发着已经成为实质的腐蚀气息,它早已死去,却凭还是借本能徘徊于世。 而与之相斗的,是殿下这只年轻的小乌鸦。虽然体型较小,但它的身后映现出一尊威严炽烈的金乌虚影,阳光般的火焰笼罩其身,驱散死鸦的阴冷腐蚀。它灵活如疾风,迅猛如雷霆,正与那亡鸦展开一场纯粹的力量与技巧对抗。 这是肉身的巅峰的对决。 两只乌鸦都摒弃了任何法术,仅靠最原始的力量与敏锐的技巧厮杀。 亡鸦每一次挥翅,带起的风暴都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试图压制小乌鸦的动作。而小乌鸦则凭借灵活的身法不断闪避,寻找机会反击。 双方缠斗,撕咬,翻滚,短兵相接间火花四溅。小乌鸦的技巧逐渐显露优势,它开始熟悉亡鸦攻击的节奏,轻巧地躲过每一轮致命的拍击。 终于,小乌鸦猛然一跃,紧抓住亡鸦的一片巨大羽翼,用力一扯! “撕啦!” 那枯萎的羽翼瞬间脱落,小乌鸦没有吞噬,而是将它丢进熊熊燃烧的金焰中,片刻后,羽翼化作一个小太阳,缓缓悬浮在它的周围。 而随着对敌方羽翼之力的吸收,小乌鸦的气息陡然暴涨!它身后的金乌虚影愈发壮大,烈焰如潮水般向外扩散。 下一瞬,它乘胜追击,动作更加迅猛,每一次攻击都留下深深的伤痕。亡鸦的身躯开始崩裂,那些紫光四溢的枯枝般的羽毛,一片片散落,燃烧,消失。 终于,亡鸦发出最后一次低沉的嘶吼,张开翅膀冲向小乌鸦,试图拼死一击。 小乌鸦却静静地悬停于空中,那灵动的眼眸里充斥着自信与嚣张,忽然之间,它双翅急挥,金焰汇聚,化作一股恐怖的火焰羽流,直直冲刷而出! 火焰的羽流冲上天空,化作数十万里的恐怖光流,撕开的笼罩天际的乌云,让万里之外的巫国方国们也同样感受到了温暖。 羽流所到之处,亡鸦的身躯像纸片般被焚毁,化为无数光点,最终凝聚成一个小太阳,静静漂浮于半空,发出温暖的光辉。 羽流随之消失。 小乌鸦振翅停留,身边围绕着两个耀眼的小太阳,它的火羽炽烈却不显疲惫,仿佛这场战斗只是它成长的又一次历练。 而天巫们的灵觉中,那光辉的太阳带来无尽的温暖,仿佛驱散了归墟的深沉腐蚀,将绝望的海天重新点燃。 林昭看着这两个小太阳,忍不住一口一个,他今天才用过那个被警告“没深仇大恨不要用它”的技能日饵,现在有点虚弱,感觉被掏空,但用起来可真爽!那种焚尽万物的快乐啊……这大乌鸦应该是和他有血缘关系、一窝里出来的蛋。 他能感觉到相同的血脉。 但是……他咂咂嘴,刚刚的太阳本源太好吃了,真的好吃,青春没有售价,老哥入口即化。 就在这时,旁边有声音传来:“殿下,好了吗?” 林昭一转头,正要说话,就见姒锦大声道:“殿下,羽国主这个坏蛋想捡你的毛,他在拖住你的注意。” 羽弦却月忍不住摇头:“殿下,可有什么不适?” “这倒没有,”林昭有些脸红,“抱歉啊,刚刚我看到老哥,本能就直接出手了,那种对血脉的需求直接的压制了我的理智,不然应该把等你们避开再去的。” “无碍,”羽国主微笑道,“战机本来稍纵既逝,在这里吃掉一个太阳,去汤谷时,必然会轻松一分。” 林昭觉得羽国主就很会说话,比姒锦那个开口就挨打的有眼力劲多了。 于是他们又悄悄回到飞舟上,对于那些个一头雾水的地巫也没有解释,毕竟小金乌的身份有些敏感,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司幽巫国的具体情况不明,不说也是谨慎起见。 飞舟十分坚固,虽然在刚刚的乱局来了几个滚筒翻,但里边只是一些装饰移了位,归位就好。 林昭却是悄悄回房坐下,没去参加天巫们的羽毛分赃大会。 他回味着刚刚吃下的那份金乌本源,陷入思考。 他的血脉是纯的,已经不需要提纯了,这份本源吃下去,会助长他的金乌之身成长。 但是……他最困惑的却是,为什么在看到老哥的一瞬间,就想一口闷了,金乌有这种事情么? 传说中金乌们不是很和谐的十兄弟么?我怎么就……虽然老哥确实很香。 这种不确定,让他有些迷茫,这要怎么办,等到去汤谷的时候,我也会这个样子么?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而远方的一棵孤独巨树,也渐渐出现了一点痕迹。 仅仅是看到那棵树,林昭就有一种来自血脉的冲动,好像看到了家,想飞到那树上,把头插进翅膀里,好好地睡一觉,第二天再上班…… 这个想法一出,林昭顿时头皮发麻! 这什么鬼啊,我怎么会有上班的想法,我可是大学都没上男高啊,我这样的未成年鸟就上岗,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瞬间,林昭对那树充满了戒备,原本的喜爱都变成了唾弃,想把它烧了。 但随后,他的目光看到了树上的九只金乌。 它们蹲在树枝上,巨大的身体一动不动,身上紫光弱小很多,巨树身上也全是宛如实质的粘稠的紫色黑泥,远远看一眼,如果不是林昭身上的金乌光芒庇护,飞舟在这样的紫光旁边待久了,也会被腐蚀。 但是…… 林昭捂住嘴,不断地吞咽口水。 想吃,想要,那是一种灵魂里的需求在告诉他,他必须收回这些本源,不能让它们沉沦在黑暗里,那是一种骄傲,是宁爆不折的尊严,也是它们与世界的约。 莫名地,林昭就是知道了,太阳与世界,与万灵的约,它们是世界运转的一部分,它们舍弃了向上攀爬新的道路,它们守护着的世界,驱逐黑暗,提供力量。 它们是世界的屏障,就像人的血液,为肌体提供力量的同时,也会将入侵身体的异物绞杀。 所以,它们,都死了。 死去的它们力量还在,维持着约定巡视天地,还真的是…… “还真的是只记得996的灵魂啊。”林昭神色复杂,又有些踌躇,“我该怎么办啊,要是把这九个太阳吃了,这世上会不会就没有太阳了?” 姒锦疑惑道:“殿下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不就是太阳么?” “闭嘴!”林昭怒道,“一个都不留下,我怎么办啊,难道让我一个小乌鸦全年无休地上天么?” 这合同是谁签的,凭什么金乌的子子孙孙就都要上班啊! 道德呢?法律呢?爱呢? 几位天巫悄悄走远一步,没人想接这个话茬,毕竟这就是现实,怎么劝都是没有用的,至于什么生小太阳之类话,那不是火上浇油么? “算了,”林昭无奈道,“先试试,能不能绕过去吧。” 众人称是。 但那飞舟,速度却开始慢了。 羽国主摇头道:“以我们的实力,可以过去,但速度会大减,没有两个月,过不去。” 若是平时,绕了就绕了,但如今等上两个月,那司幽巫国怕是就凉了,可是,话说回来,为一个远方巫国让金乌殿下身陷险境,那可就一万个不值得了。 “那有九个太阳,”氐国主感受了一下,道,“都是帝君级的战力。我们三个,最多一人拖住一个。” “和老树差不多么?”林昭犹豫了一下,又有些兴奋,“我都那么强了?” “殿下,您天生克制他们。”氐国主解释道,“他们最强大的腐蚀之力,对你毫无用处,甚至……” 甚至大补。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出绝招了。”林昭捏了捏拳头,“等明天,它们肯定有一个会出来。我们埋伏一下。吃一个,这样,最多五天,我吃好了,你们再拖住三个,就差不多了。” 老哥们,不是我想吃你们,是你们挡路了,我是救人啊! 林昭抹了抹口水:“不行,我不能盯着它们看,你们看着轨迹,我先去飞舟里了。” 第121章 黄昏已至 老哥口感真不错 黄昏, 世界安息之时。 紫色的乌鸦宛如命运的审判者,飞过高空,它羽毛宛如深渊般暗沉,燃烧着紫色的火焰, 腐蚀的气息像无形的毒雾, 随冠冕般的紫阳一同压迫着大地,每次出现都带来毁灭与绝望。 “它是世界的哀嚎, 是命运的悲泣。”懒懒的青年在远方站直了身体, 手中旋转的龟壳在指尖转了几圈后,渐渐化成一把小巧的匕首, 那刀刃极轻极薄,在转一个方向时,甚至看不到它的厚度, “有时我在想,会不会是巫国当年做的太过,受到了星宇的反噬。” “反噬?”林昭好奇地问,“因为把征伐的那些世界灭族了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巫族只是好战,又不是杀人狂, ”青年懒洋洋道, “巫族一直在吸收诸天不同的种族,成为巫族文明的一部份, 只要力量够强, 又愿意加入巫族,那些部族在巫族中身居高位者无数,比如我们羽弦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他可是天巫之首,却是羽国民。” “不能这么说,羽国民也是巫族之一啊。”林昭反驳道,“他们只比人族多了一对翅膀,这是进化程度更高的结果!” “他没有说错,”羽国主的声音轻柔,像羽毛飘过耳尖,“我也不是纯血的羽国民,身上还有一半的鬼荒血脉。鬼荒是当年唯一可以在腐蚀里活得久些的种族,但他们那时被腐蚀激发凶性,开始以人族血肉为食,压制腐蚀带来疯狂,后来被诸族联手剿灭了。” 林昭轻咳一声:“原来如此……啊,紫日快过头顶了,准备!” 羽国主微微一笑,身后洁白的羽翼展开,抖落数根羽毛,周围的灵性在他身边,如潮水般开始汇聚。 孤灯下的身体直接消失在虚空中,以林昭的灵觉,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氐国主跃入海中。 而这时,紫日已经从头顶掠过,就在它俯瞰众生之际,一条庞大的白蛇猛然从海中跃出,带着滔天的水浪,张开巨口狠狠咬向乌鸦的脖颈。 白蛇身上覆盖着晶莹的冰凌,寒气沿着咬合的瞬间迅速向乌鸦扩散,想要将这炙热的生物彻底冻结。然而,紫色的乌鸦非但没有僵住,反而翅膀一振,腐蚀的黑烟犹如活物般反击,迅速蔓延到白蛇的身体。 在短短三次呼吸之间,白蛇的洁白鳞片开始染上不详的漆黑,冰霜被侵蚀殆尽,若无外援,只需要三十息,它必然会在腐化中变成新的大凶!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纯白的光芒划破天际,如流星般急速射来,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仿佛要将天地撕裂。它蕴藏着无比纯净的力量,海面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水珠在光辉中被蒸发成炙热的蒸汽。 光箭笔直地命中了紫色乌鸦的脖颈!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紫色乌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一片紫黑色的腐蚀气浪四散开来。 然而,箭矢射出的力量竟如圣洁的利刃,将那些腐蚀气息尽数钉住,宛如在紫色的黑烟中破开了一道光明的裂隙。 光箭的力量非但伤及乌鸦的肉/体,更像是穿透了它灵魂的屏障。乌鸦的身形因痛苦而扭曲,羽翼剧烈抖动着,紫光的流动也开始变得迟缓。空中那恐怖的压迫感,随着光箭的刺入,第一次有所削弱。 乌鸦痛叫一声,还未回神,一个幽鬼般的身影从虚空中悄然出现。这人影没有一丝生气,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手中握着一把纤薄如蝉翼的黑色匕首。 他沉稳而精准,冷酷地将刀锋划过乌鸦的咽喉,动作快得像是时间停滞了一瞬。 然后,那小刀上像是附着着诅咒,本该立刻恢复的轻薄伤口在一瞬间像蛛网般,向乌鸦的内里血肉蔓延冰裂。 同一时间,白蛇也猛然发力。尽管身躯已被腐蚀了大半,它依然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巨大的蛇尾卷住乌鸦的翅膀,将它牢牢束缚。 三人联手,以命相搏,准备一举击杀这恐怖的对手。 然而,紫色乌鸦一声悲鸣,它身上的火焰突然爆发,炽热的能量化为一场震天动地的爆炸,宛如天地初开! 无尽的冲击波掀飞了三人。白蛇的身体被烧焦了大半,露出碳化的肌肉与破碎的鳞甲;幽鬼般的刺客被炸得倒飞,身形虚幻,几乎融化在空气中;远方的弓箭手也被光芒卷入,脸上多了几道细小伤口。 紫色乌鸦却摆脱了纠缠,就在它力竭的瞬间,另一只巨大的金乌从虚空中俯冲而出! 它身上的火焰如同烈日,将原本染满黄昏的天地照得宛如白昼。金乌利爪如勾,精准地抓住紫乌鸦的双翼,用力撕扯,漆黑之血如流星般洒落长空。 紧接着,它张开双翅,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长鸣。一道数十万里的羽流如天河倾泻,恐怖的火焰冲刷一切,将紫色的乌鸦彻底焚毁。 当羽流的光芒渐渐消散,紫乌鸦早已化为灰烬。空中只剩下一颗拳头大小的太阳,缓缓飘浮,释放着温暖的光辉。 金乌毫不犹豫地一口将其吞下,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 老哥真好吃啊! 然后它转转头,看向满目疮痍的战场,轻声问道:“你们怎么样了?” 尽管弓箭手与刺客都满身焦痕,但他们纷纷摆手,示意自己还能撑住。而最狼狈的白蛇,也在金乌的余火中快速愈合,烧焦的血肉鳞片脱落,伤口飞快愈合,眨眼间,就又是一条油光水滑的美丽大蛇了。 这时,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突然多出许多小鸟,数以万计,开始在海面天空海下收集起大战掉落的羽毛、鳞片、血肉、还有被太阳真火净化过的紫日之血。 就在一只小鸟看到一片燃烧的金乌羽毛时,它兴奋极了,正要扑上去,便见一个人影鬼魅出现,捏住了那片羽毛,懒洋洋的青年微笑道:“小山雀,你哥那些血肉才是你家的,羽毛这些东西,别乱碰哦~” “孤灯下,”小鸟嚣张道,“给我放下,我哥可在这里呢,要不要试试你那小刀划他要划几次才能破防啊?” “我可不和姒兄打,他是个明白人,” 懒洋洋的青年微笑更深,“但你信不信,我帮他教育一下弟弟,只要客气一点,不要掉毛,他是不会生气的,还会感谢我,因为我让他的弟弟收敛了一点。” 他手中的龟壳说着,变成了一把小刀:“占卜说了,今天适合打一只不长眼的小鸟。” 姒锦很想叫老哥,但到底底气不足:“哼,掉的三片,一人一片,我就不要多的了。” 另外一边,羽国主正和氐国主商量着明天的战斗:“已经过了四天,殿下一共吃了五个太阳了,可这身子怎么好像没有长大一点? ” “怕是身体还不完全吧,”氐国主低声道,“他都没有三足乌的第三爪,应该还在积蓄力量。” “哎,还以为他能快些长大呢。”羽国主轻声道,“太阳本源便罢了,那净化过的腐蚀之血,也是金乌血脉,若是拿去给那只血脉不纯的小鸟,说不定能多一只金乌。” “你说巫医流那只么?”氐国主皱眉,“那位血脉也有些可怜,但既然巫神没有旨意,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孤灯下突然出现,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氐国主什么时候那么听巫神旨意了?” 大家哪个不是刺头,争抢拼比,阳奉阴违,对敌之时,合作的亲密无间,但一回到家,说是打出狗脑袋也不为过,羽弦兄家大业大还好些,氐国主这个穷鬼,当初可是把灵光计的老婆本都掏空了,这些年还戴个面具出来私下接单,把天巫出场的价格压了又压,整得大家都没收入,真当他们不知道啊,只是其它国主打不过,便当没看到了。 “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林昭回味够了哥哥的味道,扭头看他们。 “没有。”“在夸你厉害。”“小殿下威武,天下无双。”三人依次答道。 林昭微笑:“这才对嘛,大家准备一下,已经只剩下四个太阳在树上了,咱们把剩下的四个太阳一起解决,你们……有问题么?” “可。”“无碍”“那殿下你吃快点。”三人一起回答。 话是这么说,他们看着那太阳神树,心中还是有些许不安。 这时,羽国主突然道:“殿下……” 他想问,这会不会太急了,如今紫日与神树的吸力减缓,他们其实应该更快前去司幽之国,时间应该可以大大缩短。 “何事?”林昭疑惑看他。 羽国主微微摇头:“此行危险,若有不及之处,还请您以性命为先,万万不要纠缠。” 天巫与帝君级的战斗,结束的极快,司幽巫国再紧急,应该也不会差这小半个时辰。 倒是小殿下,这天不怕地不怕,连太阳也要一次全吃完的性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竟然比他当年的底气还足。 “好,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 几人远去,只有飞舟里的地巫们十分担心,在观察口处围观,虽然已经看了不止一次,还是发出了无数惊叹,倒吸的凉气多到让气候变暖。 芒草和赤树有些晕眩,忍不住问:“天巫,都是那么厉害的么?” 他们的大巫祝也是天巫,历史上,大巫祝也出过几次手,但几乎是个大凶就能打伤他,不得不依靠众人的供奉和巫国万年阵法支持,才能勉强维持住防线。 但这几位……这几位的强度未免太逆天了,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啊,连帝君级的太阳都能那么打? 一位近卫巫师笑了笑:“他们几位,不一样的。在他们还是人巫时,就能越级打地巫了,地巫时,就能打天巫……” 第122章 血脉源头 你看到我了 林昭带着氐国主、羽国主和孤灯下离开飞舟, 去找那剩下四个太阳的麻烦。 姒锦那只鸟没去——因为这种帝君级的战斗,他一只小废鸟去了也是添乱,再说,到了这个等级, 生死也就那么几个呼吸, 达不到筋疲力尽需要加续航的程度。 所以,他就带着飞舟在远一点的地方守家。 林昭一行四人离开飞舟, 朝着汤谷的扶桑树飞去。越是靠近那海天一线的巨木, 他们就越能感受到一股来自远古的威压的沉重。 扶桑树的庞大让人震惊,林昭目测了一下, 只见树干直冲云霄,仅眼睛能看到的部分就高达六百多公里,那几乎是天的尽头。然而, 这巨树的根部却意外地纤细,直径不过三公里,像一根孤高的巨柱插入大地,支撑着不可思议的重量。 树冠之上,没有一片叶子,只有无数细密交错的枝桠。这些枝桠上, 四只紫光闪烁的乌鸦栖息其中。它们的羽毛燃烧着熊熊火焰, 将整个扶桑树渲染成一座光与暗交织的诡秘森林。它们是燃烧的星辰,紫光映照, 驱散了海上的阴影, 甚至把周围万里海域都染成了不详的紫色。 靠近些后,孤灯下与他们对视一眼,进入战斗状态,他的力量来自阴影, 眨眼时便消失在虚空中。 “等会光会很强,老孤没问题吧?”林昭问。 “放心,”氐国主解释道,“光越强,产生的阴影便越暗,他的隐蔽反而更强大。” “那要是光不够,到处者是暗的呢?”林昭好奇。 “那阴影多了,他会更强。”氐国主微笑答。 这,好像逻辑都通的样子。 林昭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看着那几只太阳,分析着哪只更好打。 这一次不像刚刚,每人一只,对他们来说其实有点勉强,他又忍不住问道:“真的没问题么,要不然再花几天,每天一只,安稳一点?” 虚空中传来转笑,却让人确定不了方位,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殿下放心,这点危险,我等并不惧怕,反而有些欣喜……” 羽国主的唇角也微微勾起,他温柔地:“许久没有单打独斗这种凶物,倒是有几分期待,在方国,毕竟要顾忌些弱小,不能恣意。” “啊,你们看着不像好战的人啊。”林昭有些迟疑地道。 氐国主的瞳孔渐渐变色,也笑着解释:“殿下啊,我们不好战,只是遇到对手,有点兴奋……” 说话间,他已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蛇,鳞片闪烁着冰霜的寒意,巨大的身躯蜿蜒盘绕,紧贴在海面上,随时准备出击。 孤灯下他早已融入了虚空,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影子在他们身边晃动。每当紫光闪耀时,那影子便暗得更加深邃,仿佛要吞噬一切光芒。 林昭点头,金色羽毛燃烧着化作金乌虚影覆盖全身。他昂起头,双眼直视远处紫光火焰中的四只乌鸦,嚣张道:“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开干吧!” 战斗在瞬息间拉开了序幕。 林昭率先冲向扶桑树,金乌虚影在他周身燃烧得愈发炽烈,宛如一轮新生的太阳。 他没有主动进入巨木的领域,而是张开口,喷出一条数万里长,比巨木还大的恐怖羽流。 宛如一条火蛇在空中盘旋扭结,冲向那树上的四个兄弟,一息之间,便开了喷枪烧烤模式。 “嘎!”“嘎——”“呱——”“呱呱!”四声不同音线的恐怖厉鸣响起,四只腐化金乌被惊动,纷纷发出愤怒且暴躁的鸣叫,挥动巨翅,离开树木,对着林昭就冲了过来。 然而,林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加速扑了上去,很好,世上居然有叫声比我还难听的鸟,满足了! 与此同时,雪白的巨蛇身躯腾空而起,鳞片反射着寒光,海水被他的寒气冻结成出一条雪白的直线。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住路过头顶的第二只乌鸦。 那乌鸦察觉到寒气逼近,振翅掀起一股火焰风暴试图反击,但寒气的侵袭却让它的动作微微一滞。 至于孤灯下,他是看不见的刺客,巫国阴影中的神话,没人能躲开他的匕首,就像没人能拒绝阴影。 “嘎——”紫色乌鸦痛苦地尖叫,翅膀一阵颤抖,坠入海中,又极怒地寻找着阴影中的敌人。 孤灯下温柔一笑,再次隐入阴影中,如同不存在。 第三只靠近的乌鸦还没开口,天空一只朴素白羽飞箭就已经扎到它的眼睛,伤的不重,毕竟那眼睛早就没用了,但却深深激怒那只乌鸦,它羽翅一挥,改变方向,去追天上那个可恶的鸟了。 第四只乌鸦振翅准备从侧翼偷袭林昭时,孤灯下的身影从乌鸦的影子中浮现。他的黑刃如同死神的镰刀,轻而精准地划过乌鸦的翅膀。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紫色火焰被瞬间切开的火星飞溅。 林昭趁着混乱,一声厉啸,双爪燃烧着金色的火焰,猛地抓住第一只紫色乌鸦的头颅,将它压向海面,吃过好几个乌鸦的他如今肌肉紧实,力量暴涨,把这些兄弟按在下边打,根本挣扎不开。 紫乌鸦尖叫着、挣扎着用翅膀疯狂打着这从未见过的金色兄弟,但却没带来任何怜惜,金乌虚影瞬间大盛,一道刺目的太阳羽流从它的身体喷涌而出,将紫色乌鸦完全吞没。那乌鸦在炽烈的火焰中发出最后的嘶吼,渐渐化作一团耀眼的小太阳,悬浮在半空。 林昭一口嗷呜,看了眼战场,发现孤灯下、羽国主都把另外两个兄弟溜得跟放风筝似的,会受伤,但不严重,倒是氐国主,因为和乌鸦贴身战斗,身上的腐蚀十分严重,立刻前去支援。 氐国主已将第二只乌鸦死死缠住。巨蛇的身躯如钢铁般坚韧,将那紫色乌鸦紧紧勒住,逼得它无法展开双翼。乌鸦的火焰沿着蛇鳞蔓延,却被氐国主的寒气生生压制。 “老蛇,快放开,我要开大了!”林昭挥着翅膀飞过来,还用他尖厉的鸣叫提醒。 恐怖钻耳的声音传入巨蛇耳道,如果是别人的话,这状态下它不可能理会,便这声音里带着恐怖的刺激和腐蚀剥离,别说巨蛇被刺得一震,就天上的其它两位,都被硬控了一瞬,挨了敌人两波硬攻。 于是,巨蛇身形立刻消失,失去束缚的金乌刚刚从海上起身,便感觉到一种恐怖的温度,低头一瞬,金色的火焰已经遮蔽了天空。 火焰消失时,又有一枚金色的太阳浮在空中,林昭没有犹豫一口吞下,补充了刚刚用日饵的巨大消耗,看着技能上冷却时间一下消失,又去了孤灯下那边。 这次有氐国帮助,大家都熟练极了,三人数息便解决了那紫太阳,又补了一口。 只剩下羽国主那…… 只见远处剩下的紫日发出一声惊叫,突然抛下不断骚扰它的羽国主,对着扶桑木拼命飞去。 “不是说他们没有智力么,怎么还知道逃跑?”林昭还在回味的老哥的味道,顿时疑惑。 羽国主落在他身边,摇头道:“这应该是本能,每日巡天的本能都在,发现只剩一日就逃亡的本能还在,也是合理的。” “合理么?”林昭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管了,宜将剩勇追穷寇,大家冲啊!” 他羽翼一展,比先前大了有十倍的身体发出耀眼光芒,向巨木飞去。 那太阳可以不吃,但那树他看上了,给老树带回去,肯定大补! 三人对视一眼,微笑间,也跟了上去。 那最后一只紫色金乌终还是选他们一步,回到了扶桑木上,它瑟瑟发抖,尖叫声宛如幼鸟,把头扎进翅膀里。 林昭看得有些心疼:“哥哥啊,我这就给你解脱!” 他身上的火焰升起,那扶桑木上宛如沥青的干涸黑气却缓缓动了起来。 那一瞬间,林昭猛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怖,那是一种他完全提不起反抗的恐怖,他尖叫一声,本能转身逃亡:“不对,大家快跑!” 那扶桑巨树身上的浓烈黑气已经像血液一样飞快缩回,树木扭曲间,大海震动,树底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林昭和他三个朋友已经用尽速度,还是逃不开那恐怖的引力,速度降了至少百倍。 氐国主神情一动,身体化为巨蛇,猛地撞向剩下三人,将他们的速度提高了十倍不止,它的身体却骤然断裂……是的,仅仅是威压,那树下的东西就已经将一位天巫生生撕裂。 “老蛇。”林昭就要回去,被羽国主把拉住。 孤灯下无奈地拿出龟壳:“不好走啊!” 他手中的匕首突然间化为虚影,那虚影吞噬着他的身体,将他变成另外一种规则,他甚至都没多看林昭等人一眼:“小殿下,保重。” 那一刀,仿佛在虚空中,斩断了光与影的连接。 巨树下的恐怖引力骤然中断,羽国主抓着林昭,以前所未有恐怖速度的冲刺。 但,下一秒,他停住了,面前看到的,是一只从海面冒出头颅的恐怖陨鸦,它是那样的巨大,一个头颅,就像是山峰,它的羽发依然光亮,眼眸清亮,毫无被腐蚀的浑浊,它就像是,从海上升起的太阳。 羽国主有些无奈:“我们还是回来了,这位是巫神级的大凶,我们的前路被扭曲了,怎么跑,都会回来。” 林昭却的怔住了,那种强烈的血缘感,让他有些迟疑地看着那只乌鸦,轻轻地声音里有些颤抖,他说:“母、母亲?” 那海中乌鸦缓缓起身,露出已经是白骨的胸口,胸口骨骼上,镶嵌漆黑的雾气包裹着碎片,流动的黑气盘绕在它周围,仿佛一颗还在跳动的黑色心脏。 第123章 巫之巅 傲世间 林昭睁开眼睛时, 已经回到了巫国,正在天音巫流的房间里,听着小鸟在广播边唱歌。 这是他的上一次存档,是出海之前存的档, 这个时候, 羽国主他们都去各自的国家点燃火种去了,他则回来收拾东西, 还考虑着要不要在出门前见老树一面, 但后来一想,要去的时间很长, 还是不要见老树为好。 要是说什么“等回来之后一起干xxx”之类的话,没准就成flag了。 再等一会,羽国主他们就过来了, 只是吧…… “老树怎么还没过来找我?”林昭等了大约五分钟,还没有等来老树、不,是尧光哥哥过来找他闹,开始有点惊诧、有些不安。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还是老叔嫌弃儿子,不想理我们了, 是不是啊, 老叔?老爹?巫神大人?”林昭忍不住在房间里转圈,“爹爹啊, 你理理我, 把尧光哥哥还给我啊!” 姒锦神色迷茫,但天生本能让他不舍地看着自己的话筒,小翅膀拿着话筒飞走了。 刚刚这话已经广播出去了,不知道多少听众会被惊呆。 林昭已经学着老树那样祈祷, 赞颂着爹地美好善良,讲述着他们的不容易,求让他们一见…… “不要学尧光。”仿佛是烦了,虚空之中,一名青年被挥出来,他没站稳,扑在林昭怀里。 “阿昭,你长高了。”姬尧光有些惊讶地抱住他,上看下看,俊美的眉眼间一点焦虑心急都没有了,只是忍不住捏了捏林昭的脸。 “老树,你怎么了?”林昭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不是树身了?” 怎么不焦虑了,怎么不生气了,什么情况啊? “懒得去缝了,休息一下,就本体过来了,”姬尧光淡定了,“阿昭你知道么,这一次,你一去十来日,这边的时间提高了十倍,我已经缝好了,正准备去找你,然后……” 然后就又重新来读档了,忙的这一百多天,算白忙活了。 “尧光哥啊……”林昭顿时心疼了,贴着就亲上去,“都怪我不好,总是让你这样反复忙,你也是,怎么就那么单纯呢,让老爹捞一把啊!” 姬尧光忍不住也贴上去,微笑道:“一开始,我也有点生气,但是,好像又回到在瀚海的时候,想到当年你也是主动往大凶嘴里跑,想到这,觉得你也不容易,然后我就想,要不我和你一起走,等事情办完了,回来再缝也一样啊……所以,刚刚我正在磨父神呢,他不许,阿昭你要站在我这边啊……阿昭?” 林昭脸上的微笑渐渐撤下去:“不行哦,你不能一起去,很可能会死在我前面的。” 姬尧光微笑道:“阿昭,你看这样好不好,遇到危险时,我先下手杀你,保证无痛迅捷,你可以放心……” 林昭拒绝:“想什么呢,万一你这样习惯了岂不是要家暴,行啦行啦,回去缝你的树,我保证这次——” 姬尧光一口亲下去,止住他说话,许久之后,才咬了一下快破掉的唇,低声道:“你可别保证了,不太容易做到。但是我真的可以与你一起,要不然你带上黎光阿姐……” 林昭觉得老树这话也太多了,说那么多干什么,亲就是了! 但是老树非常固执,不管他怎么亲怎么咬,就是咬定了要和他一起出门,拒绝在那树根下独守空房。 这可把林昭难住了,好在这时候,巫神看不顺眼了,提醒老树放风时间到了。 姬尧光无奈,他只能拿出一团青光凝聚而成的树叶:“阿昭,这个你带着,保护好自己……” 于是,在一番如白娘子被法海拉入雷峰塔般的生离死别后,老树遗憾离场。 林昭松了一口气,这时,巫神无声地出现。 “爹爹,”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才认真道,“这次本来挺顺利的,但我靠近那扶桑木时,遇到了腐化的大日金乌,与他同归于尽了。” 巫神摸了他的头发,淡然道:“谈不上同归于尽,他分毫未损。” 林昭在他掌心蹭了蹭,才认真道:“我看大日金乌的身上有利器,和我梦境里见到的伤口非常相似,所以,我以前梦到的,是真的对吗?” 他曾经梦见,是一个长得很像尧光的人偷袭了金乌,让大日金乌重伤。 “梦是真的,但看到的却不一定是真的。”巫神轻叹道,“当年,我寻到了司季的血肉,其中有一丝春神本源,便融合了巨树,创造了尧光他们,所以,尧光长得很像司季,也继承了他的一丝权柄。” 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司季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如果他袭击了金乌,便说明那时的他,已经不是巫神司季了。” “您怎么就那么确定呢?”林昭带怀疑之心,“他也是好战的吧?” “司季那时,其实比我更不愿意出征,”巫神声音平静,“但他们本也不需要他一起出征,他只要做到巫界四季循环,将夺得的本源消化平息,不带来冲突,便已经是最大的帮助……那时,我便着自己修为高深,懒得理睬这些麻烦,甚至不让他们找到,如今回想,若不是我一意躲避责任,也不会在天灾降临之时,那般一无所知。” “这怎么能是你的问题呢。”林昭轻嗤了一声,“是那些巫神废物,一下被人一锅端了,老爹你当时要是在,估计也在锅里了,也不会有如今的巫国气象了。” 巫神摇头:“金乌那里,你至少需要再补充三份源,才能有可能逃离,下次,你离远一些。” 林昭腆着脸道:“我是不行,但老爹啊,你能不能出手,帮我给他安息啊 ?” 当时恐惧没有压下食欲,如今,想想,好心动怎么办。 巫神轻叹道:“我胜不过他。” “啊?”林昭小声问道,“您不是第一巫神么?” 巫神揉揉他的头:“我是,但如今,我也要死了。” 林昭脸上的笑凝固了,然后,尖叫出声:“老爹你在胡说些什么,要吓死鸟的。” “怎会,你又聪明又果断,比我那些傻孩子好带多了,”巫神微微勾起唇角,“巫界的本源已经只剩下我这一道,我离被彻底腐化,也不远了,到时,那尸体便会拥有头颅,成为此世真正的天道,天地重演,巫界的一切,便也不存在了。” “老爹……”林昭大惊,吓得羽毛都炸开了,掉了好几片在地上。 “我并不在意,”巫神神情淡然,“阿昭也不必惧怕,世间一切,尽力便好,如果世界真的毁灭,也不过是步入当年那些的被巫界征伐的后尘罢了,因果循环,不值得留恋。” “不是老爹!你要撑住,”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抱住老爹,认真道,“我会长快点,把世界坠落的时间逆转,做不到,你就是没尽力,知道么?” “哪里没尽力,我本意便是耗尽本源,便随此世一起寂灭,也并非什么大事,人会生老病死,世界也会,当年司季便给我们说过,世界本源太多,天地的源律已经偶尔有病况,只是那时,兄弟们都觉得并非大事,能处理掉罢了,结果……”巫神摇头,然后又凝视这只气鼓鼓的小乌鸦,微微一笑,“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但你也要快些才是。” “我不,我就要慢慢来!”林昭话还没说完,巫神便微笑着消失在虚空里。 林昭磨着牙,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尖叫了几声:“啊,怎么能把压力给我这么一只小鸟啊!和老巫师一样,我就不该问这些!” 气得他变成乌鸦,喷了几口火,想到那些毫不知情的人,他又长叹了一口气,不怕不怕,我有回档,大不了就在时间里循环呗,毁灭不在我这辈子,那就没有毁灭! 对,就是这样,先干事! 就在这时,老狐狸进来了:“羽国主他们准备好了,殿下您真的要去么,老实说我不建议你去……” “那就别建议了。”林昭走过来,接过狐狸准备的零食口袋,“我出门了,天音巫流的产业帮我看着啊,我回来要看这些东西普及到家家户户!” 老狐狸翻了个白眼:“行!” 小乌鸦,就知道下命令,你又没说哪里家家户户。 …… 穿过巫神殿的大门,林昭又来到了幽冷寂静的无光海。 羽国主几人已经在那里等待。 林昭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盘桓了数息,氐国主还在教训弟弟下次不要再找他要钱,羽国主与孤灯下正私下聊着,看小殿下似乎想说什么,便纷纷停止,静静看着他,等他开口。 刚刚的分别愤怒还在心底留下痕迹,但转眼间,他们又重聚在一起。 这样挺好的。 林昭突然间有心花怒放,我有外挂,我可以的! 不就是多死几次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微笑道:“那我们出发吧。” 说着,不用羽国主介绍,他已经走进了庞大的飞舟,哼着歌在羽国主困惑的眼神里去到给自己准备的房间,换了一位地巫的记忆球,炖在已经冒泡的熔岩池里,伸手拿着零食,边吃边看。 他已经吃掉的九个太阳,这一次,汤谷的对海路的影响会极大降低,不需要花时间饶路或者去守株待乌,所以,预计全速十天内,他们就可以到达目标所在!不过,这次过去,没有哥哥们打牙祭,真是太可惜了。 老树会缝好,一起都会好的。 至于老爹身上的麻烦…… 开玩笑,我还在呢,这个家,我这小乌鸦必须当起来! 第124章 血肉之路 路走窄了啊…… 林昭泡在池子里, 翻看着另外一位名为赤树的地巫的记忆球。 不过他一生的记忆时显要比先前那位的记忆长得多。 最开始的记忆相差不大,都是从婴儿期开始打工,然后当巫师,然后晋阶, 成为高层, 但他经历了三千年前,司幽之国的一场大变, 在那场大变前, 司幽之国的情况还可以勉强维持,但大变之后, 开始出现的血肉之路,开始让司幽之国,急转直下。 在赤树的记忆里, 为了抵抗敌人,大巫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其中血肉之路便是探索出来,最痛苦、最有效的一条晋升途径。 这个办法的机制,赤树也没搞明白,在他记忆里, 就是进入血肉之壳, 进入其中后,使用血肉法术, 将一身血肉分解为泥, 绘成阵法,然后重新羽化,在这个阶段里,神魂会处于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也是可以最快打开神魂第二秘藏、晋升地巫的机会。 但也有一半的人,会熬不过血肉天关,化为烂泥,成为血肉之路的失败者,可一半的成功率,对于困在人巫,久久不能晋升的巫师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机会了。 本来这种机会,只是留给那些前路走尽,无法继续晋级、寿命将近的人巫来使用。 但渐渐的,一些只是无法晋级,可寿命还够的人巫也开始去冒险——战场上的死亡率,人巫远远高于地巫。 等这些寿命够的人巫去晋级了,那些眼红的人巫也悄悄去了…… 到最后,司幽之国只要晋级成功的人巫,都直接去晋升地巫了。 因为再厉害的天才,看到以前的朋友同学轻松超越自己后,哪怕能忍一年两年,也忍不了十年二十年,最后都选择了血肉之路。 赤树那时只是人巫,且潜力巨大,一开始,他说服自己不要选择血肉之路,但在一场战斗中,实力不济的他,一起出来队友为了救他战死在眼前,队友躺在怀里变冷的温度,冻得他身体颤抖,泪水涌出的那一瞬间,他无比懊悔,为什么没有选择血肉之路,是不是选择了,那些人,就不用死。 随后,他也走上了血肉之路。 …… 林昭把记忆球握在手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赤树的记忆像一卷陈旧的画轴,在他的脑海中徐徐展开。从那个少年巫师的崛起到地巫的蜕变,每一幕都深刻地揭示了司幽之国的兴衰与挣扎。 “血肉之路……不合理,代价也太大了。”林昭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血肉巫师在泥泞中痛苦挣扎的画面,似乎还能听到他们的哀嚎与低语。 这种道路既是晋升的捷径,也是巨大的陷阱。表面上是成功率的一半,实际上却是一个无尽的深渊,吞噬的不只是巫师的身体,更是灵魂与意志。司幽之国也试图让人巫的种子不上战场,由巫国培养着,由此让他们晋升地巫,再攀爬天巫之路,可是,一群不上战场,却在那极端匮乏的国度享受着供养的巫师,必然是会遭遇无数非议与质疑的,哪怕大巫祝不断强调这事重要性,也阻止不了人性在此时的嫉妒与不甘——凭什么我们的孩子饥饿痛苦、舍命征战,他们却享受供奉,快乐无忧? 但被供养的巫师也十分委屈,他们也想用军功换取更好的资源,而不是像灵兽一样被豢养在学宫之中,被那些远不如他们资质的巫师质疑嘲讽。于是,这样的供养没能持续太久,但由这些经不住质疑的巫师种子们主动取消了,他们一开始承诺满满,必不会走血肉之路,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晋升!可战场是何等残酷,这些年轻承诺很快消失在血海里,他们会哭着向学宫与师长道歉,愧对他们交到,然后转身,义无反顾地走上血肉之路…… “我们的评价不能脱离他们当时的处境,”氐国主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低沉而平静:“对于司幽之国来说,这条路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当时的敌人,不容他们有退路。” “可到了后来,这种选择已经失控了。”林昭抬起头,托着头,“当初是为了生存,后来却变成了所有人默认的晋升方式。从而让后来地巫无法晋升,再多地巫也比不上一位天巫,因为只有天巫能庇护巫国,对抗大凶,抵御腐蚀,这样晋升情况是得不偿失的,不是么?” 羽国主的声音也从高处传来:“或许,有这样的道路他们才维持到现在,若是没有,我们可能已经见不到他们了。代价固然极高,但也是因为所得极大。” 孤灯下的声音附和道:“不只是为了生存,欲望也在推动着他们。晋升、超越、存活,这些欲望叠加起来,让他们的选择不再是选择,而是一种必然,在每一秒都可能死亡的生活里,去谈百年千年的未来,太遥远,也太过奢侈。” 林昭忍不住问道:“你们三,当上天巫,用了多久?” 对面沉默了一下,羽国主幽幽道:“我最久,就傻傻地硬练,无日没夜地冲关,用了七百年。” 氐国主沉默了一下,轻咳道:“我有些取巧了,借大凶之魂打破第三秘藏,花了五百年。” 孤灯下轻咳一声:“我这不能算,我这是靠在遗迹里捡到了巫神法器,这才被带飞晋升的,三百年不算是我功劳。” 姒锦的声音兴奋地加进来:“我,我最快,只用了一百二十年,而且都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成功晋升的,把我哥都吓死了,我给你讲,当时老狐狸和巫山瑶就想抓我去拆了,要不是我……我正好生病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姒锦的话一出,羽国主和孤灯下都不出声了,氐国主也不说话了。 但是下一秒,姒锦嗷嗷的声音传出来:“哥你怎么又打我,我又没说错什么,他们就是比不过我厉害啊……” 声音渐渐远去,氐国主打弟弟一般会拖得很远,免得扰民。 孤灯下轻笑道:“当然,如今最厉害的还是殿下您,只用了几个月,就已经晋升天巫,往前往后,估计都无人可比。” 林昭微微翘起了尾巴,轻咳道:“没有没有,大家都是开外挂的,我只是稍微更努力一点!” 没错,虽然他有模拟器,但有如今的实力,都是因为他足够努力! 否则这模拟器要是让哪个社畜穿越过来用,怕是在瀚海时就已经躺平了! 对,就是这样! “对了, ”林昭突然想起一事,“老孤啊,你的神器,是那个匕首么?” “是,”孤灯下的身体从虚空中一截截拔出,将手中从不离开的龟壳,递给林昭,“就是这个。” 林昭正要接过,下一秒,颈子一凉,便感觉到匕首轻贴肌肤的温度。 孤灯下温柔的声音无声地出现在耳后:“殿下,以后接别人的东西,要带一点戒心。” 然后,他又重新出现在林昭面前,却没有看到少年一点的恐惧之色。 “事多!”林昭翻了个白眼,“就看你个匕首,要个鬼的戒心,刚刚不是我控制住,你当时就被烧得就剩下个匕首了。” 孤灯下微微勾起唇角,龟壳托在他手上:“我不知那是哪位巫神的遗物,它是自己来到我身边的,巫神看过了,也没有回答,就说什么都过去了,自用便是。” 林昭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龟壳凹面里,有一个匕首纹样的雕刻,他伸手碰了一下,脑海内的两个圆环裂口处,都亮了一下。 “这居然是两件神器啊,居然都没有被腐蚀,好奇怪,”林昭又摸了摸,“是司幽和司命两位巫神的遗留,不合理啊,他们俩的东西怎么会在一起。” 羽国主道:“这事,巫神也说不出原因,巫神当年不参加聚会、不讨论命运、自家神殿永远不在,后来,这些巫神有事也都不找他了。” 林昭理所当然道:“这些麻烦,避开才好。” …… 时间就在他们的闲聊和看电影,讨论司幽之国的细节中度过,司幽之国这些年过得极为凄惨,但他们那种不向命运屈服的坚持,也让几位天巫都十分感慨。 不过,林昭始终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肯定不是什么大事,真有大事,他们不会不说。 在第三日时,飞舟又远远看了汤谷那参天巨树,以及,上边一个孤零零的紫日金乌…… “什么情况?”姒锦惊得在飞舟上乱跳,“不是说有十个吗,怎么只剩下一个了?” 羽国主几人也面露疑惑,讨论起是不是出了什么异变。 林昭微微有些心虚,心说那些哥哥都和我团团圆圆了,你们就别关注那些细节了。 氐国主提议:“不如过去看看,那里已经没有十日,我们几人,一位紫日,我等也应付得来。” 羽国主和孤灯下也同意。 林昭连连摆手:“别去别去,汤谷下边是我老妈,金乌正神的尸骸,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够它一口吞的。” 羽国主三人若有所思,然后点头同意了,还纷纷对小金乌投以怜悯关切的目光。 “别看我,我不伤心,”林昭叹息道,“我只是遗憾不能啃老,要是能啃得动,老叔那边肯定……哎,不说了,快走快走!” 羽国主遗憾道:“是啊,若是金乌正神在世,小殿下你又哪会如此辛苦奔波。” 林昭点头:“不是这个意思,但也没关系,走了走了,再留下我就不想走了。”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那个兄弟的香气扑鼻啊,臭哥哥,不让他吃就算了,还香他。 羽国主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更怜悯了,可怜的小鸟,那么想留在母亲身边…… 第125章 期待着 苦中作乐 原本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火已然熄灭, 整个国度陷入一片死寂。赤树和芒草站在弦窗边,颤抖地抱着对方,呆滞地望着远方,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林昭眉头神色凝重, 立刻道:“姒锦你留下, 我们几个先去看看。” 姒锦没来得及反对,林昭和羽国主他们就已经化为流光, 眨眼之间已经落向那悬崖之上的破败国度 。 他只能抱怨道:“阿昭这飞得都比我快了, 这些个家伙一个个那么能打做什么!” 另一边,四道流光落下, 踏上这已经万年未有外人来到的古老国度。 司幽之国依山环海而建,三面环水,曾经繁盛的城镇此刻却像坠入了深渊。破碎的建筑随处可见, 土地被染成了深黑色,到处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更令人心惊的是散落各地的尸体。这些尸体大多还未被完全腐化,但依旧在黑暗的气息下缓缓蠕动,像失去了灵魂的傀儡,游荡在废墟之间。 在不远处,一只巨大的凶兽盘踞在司幽之国的中心。它的原型似乎是一头优雅的白鹿, 拥有树杈般华美的角和流畅的身体线条。可现在, 这白鹿的眼中漆黑一片,幽蓝的火焰在它身上肆虐。它的每一步都燃烧出深蓝的痕迹, 如今的它正在啃噬土地上的某种血肉, 似乎很是享受。 林昭看了一眼,有些不忍:“这不是普通的怪物,我在记忆球里看过,它是司幽之国巫祝的图腾……每到新年, 它都会在城中游行,任人抚摸乘骑,欢度他们又过了新的一年。” 在记忆球里,那位大巫祝,是那样爱护他的国度…… 羽国主点头,拉开弓弦,一箭直射白鹿的侧脸。白鹿顿时发出低沉的嘶吼,幽蓝的火焰愈发旺盛,但随即调转方向,追逐着羽国主而去。 “我引开他,你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救的。”天空传来羽国主的声音。 林昭应了一声,和氐国主和孤灯下进入了这片国度的地下入口。 入目是巨大的守城建筑,防护法阵完整,只是灵性之纹已经被腐化侵蚀,几乎没可能再用了,入门不远,有十七个巨大的升降梯,通向不同的楼屋,升降梯与道路的接口处十分平滑,被踩出凹印。 几个活尸正在那里游荡,林昭抬手,将它们化为灰烬。 随着层数的下降,地下的情景更加完整地呈现。 幸存者们或聚在一起,或独自蜷缩在角落。有的家庭紧紧拥抱着,脸上带着不舍;有的已经倒下,表情凝固在恐惧之中;还有人则闭上双眼,嘴角挂着解脱的微笑,像是在迎接死亡的终结。 林昭莫名就想到了在妖墟瀚海里,好像也是这些尸体,人们在匮乏和绝望中走向终结,只剩下断壁残垣,最后成为源鬼的据点。 在一个角落,林昭发现了一个老旧的记录室。里面的桌子上放着摊开的纸张和洒落的墨迹。一位记录员坐在椅子上,右手僵硬地握着笔,头垂在纸上,早已没有了呼吸。 他面前摊开的一本记录本上,字迹清晰,显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书写员仍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将司幽之国的最后一刻记录下来。 林昭取下那张记录的本子,发现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记述着司幽之国从巅峰到毁灭的全过程—— ……最近几个月,大巫祝的情况让人担忧。他将徒弟们准备的供奉全部退还,分给吃不起饭的穷人。虽然大家都钦佩巫祝的善良,但书写员忍不住担忧地写了标注:巫祝是要保护整个巫国的,如果他身体不好,又要怎么保护我们呢? ……青石和祭月两位巫师带领一部分族人离开巫国,试图寻找新的生路,这是继芒草、赤树后出走的第七波巫师了,巫国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的地巫,连新生的人巫都带走了,大家都已经感觉到了什么,街上行人匆忙,许多人走着、工作着 ,便痛哭出声。 ……今天的食物又比昨天少了十分之一,我将食物交给了一个看着它流口水的小孩,我老了活的日子已经足够,他们太可怜,出生不久,便遇到这残忍的命运。 ……而巫祝则派出了能派出去的所有人,巫祝说,食物还剩下三天,他会将所有的分发下来。 ……巫祝点燃了圣火,那是他剩下的所有灵性,我们第一次感觉到了光的温暖。巫祝说他支持不了太久,最多一刻,火将熄灭,他最后叮嘱,把食物下发给所有人,向我们道歉,说他已经老迈,无法继续庇护巫国。 ……怎么会怪他呢,是我们无能,无法找到人接替他,让他痛苦延长了那么久,我们向他叩首,我们很满足,感激他这数千年来的辛劳。 ……还有许多普通人不愿意接受这命运,他们尝试逃亡,但离开巫国不到两个时辰,就在紫日的照耀下变成了凶物或活尸……我们没有出路了! ……火熄灭了,光消退了,还活着的人们有人疯狂进食,试图填满最后的时间;有人围坐在火堆旁,讲述从前的记忆;还有人用石刻记录下巫国的历史,希望后世的新生灵能在黑暗中看到司幽的名字,司幽巫国坚持了一万年,真的没有继续的可能了吗?我们祈祷,有人能从天而降,救下我们…… ……黑暗从四周蔓延,血肉之路终究没能带来希望。那些巫师的努力,反而成了我们噩梦的起点……灯塔是我们的骄傲,但今日之后,它的熄灭标志着一切的终结…… 纸张的最后,字迹渐渐模糊,只留下了一句潦草却沉重的句子:“人总以为可以驾驭黑暗,但其实……它早已在我们的灵魂深处。” 林昭将记录本合上,四下环顾。这片国度的火堆熄灭不过半个时辰,连余温尚未散尽。 他的拳头攥紧低声说道:“我们迟了半个时辰……”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尽……”孤灯下早就看惯了死亡,熟练地安慰他。 “所以复盘一下,羽国主,过来一下。”林昭对着地下层的天花板喊道。 正在城外检查撤退痕迹的羽国主随意用箭引开那大凶白鹿,随意点头,羽光一闪,顷刻间就已经出现在他们身边。 “来,第一,羽国主,你的飞舟能想办法再快一点么?”林昭问。 没问为什么,羽国主思考了一下,认真道:“材料和阵法的上限就在那里,但可以从源力入手,如果氐国主操纵,会快很多,但它……” 林昭果断道:“氐国主,如果只支持两个时辰,你能做到么?” 强人所难!我能维持二百个数就不错了,姒黎委婉道:“其实,有一个办法,与我们的速度比,飞舟要弱的多,如果让我们先过来,您点燃火种,那么,七日之内,我们就能来到这里,飞舟慢点过来,无关紧要。” 林昭一想也是,唯一的缺陷就是要没日没夜的飞。 于是他继续道:“那问题不大,然后,我们去找找周围撤离的人,记下他们方向,看看还剩下多少活着,然后回来告诉我。” 氐国主几人点头,孤灯下道:“还有么?” 林昭又问道:“我们下次过来要带多少粮食,才够给他们用?” “下次,还有其它巫国么?”孤灯下疑惑地眨了眨眼,“不过,如果只是这个巫国的话,倒可以带上巫山瑶的图腾肉,那肉切开还会重新长出,融化到水中,其中的灵性够这里的人维持十天。” 林昭然后又问了其它细节。 包括但不限于这里人缺什么,有多少人,这些人如果迁回巫国需要盘踞在哪里合适。 羽国主几人看着他,目光相互交换,都有些了然。 还有空私下传音,说如“这是可以重来啊!”“我们应该没有重来记忆”“这奇遇可比我们厉害”“不比你弟弟差”“和我弟弟比很骄傲么”“是你当年自己要炫耀的”“好了,别揭姒兄的旧事了”“又急”等悄悄话。 赤树和芒草也被拖了过来,林昭果断道:“我可以求巫神逆转时空,重新救他们,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两个普通巫师哪听过这种神威,顿时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哆嗦着组织语言:“那您能回到三千年前么,不要让巫国走上血肉之路……” 林昭幽幽道:“你怎么不让我们回到一万年前,去阻止大灾降临呢,我看看,实际一点,你们和大凶对战后的时间是最早的了。” 再早是他把源种吃下的时候,他不可能回到那之前……因为那样覆盖的太多。他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老叔。 两人虽然有些失望,但又立刻打起了精神,仔细想着需要怎么救自家巫国。 很快,羽国主也回来了,那些远行的队伍都没能走多远,活人有,但也就三千多了,林昭记录了他们的路线,准备读档。 只是点读档时,又有点小心虚。 这时间紧迫! 老树,对不起了! …… 远方,终于又缝好树根的老树淡定地在天音巫流喝茶,等着自家鸟儿回来。 他意气风发,周围又簇拥起各种寻找好处的势力。 他已经种好了鲜花,花钱购买大宅,树林精心修剪,还搭上了一人华丽的木屋。 万事具备,只欠乌鸦! 然后,一阵冷风吹过。 周围的景色一瞬间,化为无尽虚无,下一秒,又回到了那黑暗到只剩下树根的空间,面对那恐怖巨大的树桩。 “我就知道……” 姬尧光已经淡定,轻轻一笑,等着待会见面时,该让阿昭亲他几下来补偿…… 第126章 又再见了 这次,肯定没问题 天音巫流的新居住处仿佛一片灵气氤氲的世外桃源, 四周点缀着莹蓝的光苔,天花板如夜空般星光点点,地面铺着柔软的青苔,散发出幽幽的草木香。老狐狸正伏在一张用灵木雕刻的案几上, 用爪子蘸着金墨盖章, 口中念念有词,什么这家又超标, 那家又多抢, 面色凶恶,十分吓人。 而一旁的小鸟站在细细的枝杈上, 小翅膀正拿着海螺话筒,深情吟唱,宛如天籁。 星河流转, 转眼间,坐在羽绒沙发上的林昭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天音巫流的居住处,他有些晕眩地晃了晃脑袋,抬头看着正拿爪子盖章的老狐狸、正在唱歌的小鸟,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的一瞬间, 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没有片刻犹豫, 直接开口道:“老狐狸,立刻通知羽国主、氐国主和孤灯下三人集合。告诉他们, 我们三名天巫先行救援司幽之国, 飞舟和后续救援随后跟上,做好准备。” 老狐狸立刻放下爪中的印章,抬起头眯眼看向林昭,皱着眉头说道:“太危险了, 您不能这样擅自行动!” 它语气严肃,尾巴生气地拍打着地面。 林昭冷静而坚定:“狐狸,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不这样做就会失败,我现在没办法给你解释为什么。” 看到小乌鸦那坚决的神情,老狐狸仿佛又看到了巫神不讲理的时候,不禁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这真是,好的不学,尽捡些坏的学……” 于是离开,不情愿地开始执行。 “等等,给我巫神殿的权限,我要去大青川找巫山瑶。”林昭又想起一事,如果直接飞去大青川,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不用给你。”大狐狸翻了个白眼,“你本身就是最高权限,想用时,向巫神祈祷就够了。” 林昭顿时有点心虚,但脸上笑容一下就准备好了,对着虚空拱手道:“爹爹啊,我有点急事,今天就不去见老树了,你快送我去大青川,对了,帮我哄哄老树,我是爱他的!” 他话一说完,身下的地板瞬间化为虚空,哪怕他惊慌中变成了乌鸦疯狂煽动翅膀,还是无法控制地狂坠下去,嗷嗷大叫间,重重地砸在一片充盈着不好气味的土地上。 林昭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就看到一双带着青绿花纹的修长小腿,抬起头的瞬间,巫山瑶温柔的微笑就映入眼帘,仿佛看到小红帽的狼外婆,哪怕獠牙尽出,分外地慈祥。 “哎呀,这天上掉下个小太阳,我可以捞走么?”她微笑着伸出手。 林昭果断飞到树上。 …… 羽毛火种散发着熊熊火焰,冲上虚空,就像是缩小的日饵,散发着无尽光芒与热量,恐怖的热量让它的附近完全不能有普通的人和物居住,但对巫师来说,这种光与热却是驱逐腐蚀的最好源泉。 所以,火焰的周围修筑了一排排精美的房屋,一看就价值不菲。 火焰之上,还有一块半圆形的巨大法阵,将冲上虚空的光芒折射到大青川周围,让羽毛照耀的光芒更远更强。 林昭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巨大的建筑群,相比之下,国都那个大树,好像都显得小了。 “巫族可不追求大,”巫山瑶解释道,“合用就行,这个火种太有效果了,你知道不,很多以前只能在巫国之中种的神木,如今都可以在这里种了,价格暴跌,很多穷巫都能用上,这些东西,我没花一分钱,那些地皮,我卖掉一小部分,就够建这些东西了。” “所以那里是上城区,买一套房能传十代。”巫山瑶热情地介绍。 林昭环视四周,这里处于大青川的一片翠绿山谷中。这里灵性充沛,谷中种植着许多奇异的植物,散发着微光,巫山瑶一袭碧绿色长裙,正专注地试图把他的一片羽毛抠下来。 林昭直接帮她拔下那一根羽毛:“瑶巫,我需要一块图腾肉,能切多大给多大。” 巫山瑶抬头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图腾肉不是问题,不过嘛……”她故作沉吟,随即笑道,“如果小太阳您能给我一滴血,那立刻就能得到十倍的图腾肉。”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显然是早就对林昭的血脉起了兴趣。 林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讲价。快点,不然我让荼巫来偷了。” “好的不学……”巫山瑶撇了撇嘴,十分失望,“行吧,把你的随身宫殿打开,我帮你装。” 林昭终于想到那个从没住过随身宫殿,找出一把镶嵌着金色纹路的水晶钥匙,插入旁边的一面石壁。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一扇华丽的大门缓缓开启,里面是一座庞大却极其奢华的宫殿,他居然忘记,这玩意其实也是个超大的随向空间,不过,这法力足够了,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用的地方,啧,真是腐败的生活啊!。 巫山瑶走了进去,招出一只恐怖的图腾蚯蚓,血肉剥离,不一会儿便将整座房间装满了散发着淡金光辉的图腾肉。 林昭道谢一声后,立刻转身离开,祈祷了巫神,去巫神殿与众人汇合。 下一秒,坠落感重现,但林昭已经免疫,抱头缩翅膀,等待着落地……别说,老爹传送门可真快,落点也准,就是丢他时的那手法吧,林昭就觉得带了点私人恩怨,哎呀,不就是让他哄哄老树嘛,多大点事!老树那么听话懂事,哄哄他怎么了? 在巫神殿中,羽国主、氐国主和孤灯下已经集合完毕。 神殿恢弘大气,柱廊上雕刻着巫族的历史与传说,四周点缀着漂浮的光球,为大殿笼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孤灯下抱着臂倚在一根石柱旁,眉头微皱。“小殿下,你这次为何如此匆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就不按理出牌了,但这次占卜居然是上,那还是可以去的。 林昭快速将司幽之国的危机讲述了一遍,并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虽然不知小太阳的情报是哪里来的,但羽国主三人对视一眼,都选择了相信——除了小太阳的特殊身份外,他们的实力就是最大底气。所以虽然觉得仓促,但也都没有提出反对。 氐国主沉稳地点头道:“既然是小殿下的决定,那我们便听从。只是这次行动,殿下要以保重自己为要。” 林昭立刻道:“好的好的。” 得,就没在听。 三人对视一眼,眼神交流数息后,都明白了这次任务的行动方式。 他们倒没有争议谁主导……这也是不用争的问题,巫族素来谁能打听谁的,他们三个若底牌尽出,生死其实未可知,所以谁都不会听谁的,但都会考虑小殿下的意见。 毕竟小殿下虽然小,心思倒挺敏捷的。 “那就出发吧,”羽国主道,“为了保持体力,这次,我们就坐锦巫身上吧,他才是速度最快的鸟儿。” 林昭顿时一怔:“他,怎么会,我和氐国主揍他都是手拿把掐啊。” 羽国主与孤灯下顿时轻笑出声来。 只有氐国主没有笑,他平整道:“你能打是因为打不伤,他懒得躲,痛就痛点,我能打是因为,他不敢躲。” 孤灯下笑道:“是啊,锦巫的逃亡速度,那可比羽弦兄的箭还快。创造了羽弦兄命中唯一一次的失效。” 林昭顿时惊讶:“那他岂不是可以克制羽国主。” 孤灯下笑意更深了:“没有,羽弦兄当时就换了打法,用了梦影箭,在梦里把他射中钉住,让他没法跑了,然后抓起来吊在城门上,就这事,姒兄还出了好大一笔赎金……” 羽国主看他一眼,认真道:“是赔偿。” 林昭虽然很好奇后来怎么样了,以及他为什么会挨打——哦,这个不用好奇,姒锦挨的打就没几顿是不该挨的,但还是正事重要。 “行吧,那就辛苦一下锦巫了。”林昭立刻道,“老爹帮帮忙,把那只鸟给我送过来。” 下一秒,面前出现了一脸茫然的,拿着话筒的可爱肥啾。 林昭果断道:“好了,锦,别说话了,变大,带我们走吧!向东飞,这里有四个天巫,别问为什么,你不飞的话,我们会一起打你的!” 姒锦吓得话筒都掉了:“杀鸟了……” …… 恐怖幽冷的海面上,巨大的鸟潮突然就从海平面升起,它们一眼看去都像是海燕,流线形的身体乘风破浪,形成一张巨大的毯子,带起的恐怖风流将海面生生切出一条恐怖的沟壑,无数只剩凶灵枯骨的鱼类惨遭毁灭,被巨大的风压碾成粉碎。 这种风压足够天巫们很轻松地在上方借力坐着,甚至还能拿出茶几,围炉煮茶。 茶叶是没有的,但孤灯下拿出几个果子,羽国主拿出一些食物,氐国主——用鳞片和武器提供了餐具。 这时候就很想老树了,他在,水果和零食是管够的。 等老树好了,我这个队伍,弓箭手、刺客、坦克、治疗、辅助就齐了啊…… 林昭展望未来。 “对了,肉是怎么吃的,”林昭疑惑地拿出一块肉,放在一团虚空火焰上烧烤,“直接烤可以么?” “别在这里烤,”氐国主按住自己快变色的眼睛,“她的图腾肉会吸引来无数凶兽的。” “这样啊。”林昭于是准备收起来。 “我饿了啊!”身下的鸟群叽叽喳喳地叫着,“我飞了三天了,就没吃过东西。” 林昭于是丢给身下的鸟群:“那你吃了吧。” “阿昭还是你有良心。”鸟群们立刻上去分食,吃得打嗝。 而这时,远方的灯火与海岸,已经再次出现在视野之中。 第127章 你喜欢听吗? 带这只鸟还是挺有用的……… 海浪幽微, 在黑暗里透着死寂与悲凉。 他们已经感觉到最后一刻的来临。 城市中心,一只巨大的白鹿匍匐在中心,它身体上正攀爬着黑暗与腐蚀的灵纹,宛如黑暗触手, 正将它拖入深渊。有人在它面前悲伤地哭泣, 祈求它再坚持些时日,他的母亲即将死去, 他希望能在母亲死后将她的尸体送入火中, 免得被黑暗夺取。 也有人向它表示感激,这些年, 大巫祝早该离去,只是一直在坚持,直至如今。 也有人哭喊, 为什么是他们这一代,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的话,他们不生育子嗣,让他们成为最后一代,再步入死亡不行么, 为什么要让他们新生的孩子承受这些? 白鹿没有回答, 它的眼眸里带着怜悯,看着那悲苦的众生。 然后, 静静抬起头, 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 终是,他的时间将至啊…… 司幽之国里,弥漫着厚重的绝望与压抑,在这终焉时刻, 有人仍在负隅顽抗,试图抓住最后的希望。 扶梯之上,人群如潮。有人背着家当匆匆赶路,有人拉着疲惫不堪的牲口,还有人用布条将孩子紧紧绑在背上,生怕下一刻就失散。夹杂在人群中的小孩儿,眼里仍透着孩童的天真,在稀疏的蘑菇林里追逐着飘落的孢子。他们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仿佛世界的崩塌与他们无关。 路过的大人们却忍不住流泪,有人悄悄擦拭泪水,快步走开;也有人停下脚步,低声对身旁的人感慨:“要是他们能一直这么快乐多好啊……” 然而话未说完,又咬牙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城池之间,老人们默默劳作。他们的手指粗糙僵硬,却仍然熟练地清理水沟里的泥沙与垃圾,收拾散落在地的残渣废料。这是他们仅剩的工作,也许无用,但他们早已习惯。哪怕没有了报酬,哪怕食物愈发稀少,他们仍然固执地坚持着。 “不能停啊。”一位老者自言自语,声音沙哑而低沉,“要是停了,连活着的理由都没了。” 上层,司幽之国的最后一只迁徙队伍正在准备出发。这支队伍由少数强壮的巫师和精壮的年轻人组成,他们带上了仅剩的武器与干粮,向黑暗中的未知进发。队伍中的每个人都明白,这次迁徙可能是生,也可能是死。 街边挤满了前来送别的亲人。母亲紧紧抱着孩子,低声叮嘱;妻子将丈夫的披肩系紧,眼泪无声滑落;兄弟拍着肩膀,强作笑颜。 以往所有送别言语都止于“一定要回来啊”这句话,而如今,这句话却无人能提,无人能说。 走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留下的人,也再也不会走了。 在送别的悲凉中,还有一些哭喊的声音刺破了空气。不想等死的人们涌上前,试图加入迁徙队伍。他们跪在巫师面前,祈求将自己的孩子带上。 “求求你们,带上我儿子吧!他才十岁,还能干活,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我愿意把所有的粮食都给你们,只求让我的小女儿跟你们一起走……” 巫师们面色悲伤地摇头,他们并非无情,而是深知队伍的资源已不足以庇护更多人。跟着的凡人,进入黑暗,便等于步入死亡。 哭喊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嚎啕,更多人跪倒在地,伸出双手,无助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剩下的,是空荡的街道与无尽的黑暗。 而那些选择留下的人,仍然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他们站在摇摇欲坠的房屋旁,目光茫然地望着天际。留在这即将熄灭的国度里,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几日;但若踏入黑暗,则是九死一生。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一个年轻人抬头问身边的老妇,声音颤抖而无助。 老妇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房间,默默点燃一根蜡烛。这烛光微弱得几乎照不亮一寸土地,却是她心中最后的希望。 其实,司幽之国的国民早已预感到这一天的到来。 多年来,大巫祝庇护的范围不断收缩。巫国的外层矿场早已失陷,开拓的土地被荒废,甚至连凶魂的收集也变得稀少。巫师的数量每年递减,能够成为灵性之源的灵魂寥寥无几。 资源逐渐耗尽,生命力被一点点剥夺。这片土地上的他们,曾经是伟大文明的缔造者,而今却步步迈向灭亡。 数不清的人们祈求着:“只要有天巫,再有一个天巫就好……” 而如今,巫国的巫师们都已经离开,不会再有巫师庇护他们了。 但是,血肉之路又错了么?在大巫祝不能出手的时候,地巫是唯一可以带领他们获取资源的强者,没有足够数量的地巫,他们早已经被困死在这狭小的地下城中,就像如今这般。 那时他们想着,先活下来,总会有办法的。 而这一切,在如今迎来了终点。 “谁来救救我们,我们想活下去啊……” …… 就在这时,一阵稀疏的风声传来,在巫国中哭泣的人们惊讶地看着周围,那是一只只拳头大小,五颜六色,长着华丽羽毛的生物,像传说中的鸟儿,但鸟已经灭绝一万年了,这世上怎么会有鸟? 有饥饿的人好奇的想要抓住这鸟儿,但这小鸟们却极为灵活,小爪爪一跳一跳,轻易在人身上蹦跶来去,却不会让一个人碰到鸟毛。 “还是炸鱼局爽啊,”无数小鸟愉悦地叽喳着,“天天和那些比大凶还凶的家伙在一起,我都快忘记自己也是个天巫了。” 人们听不懂它们的话,只觉得这是鸟儿的鸣叫声,但这声音却让他们心中缓缓升出一丝希望,这些鸟儿是从哪里来的,世上除了司幽之国外,真的还有活着的生灵么? 而这时,小鸟也很快把查到的情况汇聚给了白鹿那边的老大们:“报告,没有发现其它凶物,有一些搞坏事的,被我打死了,还有一些人看着要饿死了,我给他们一点灵性,能让他们多活两个半个时辰,基本没看到什么有大病的,估计是有病的早就死光了。” 同一时间,司幽之国的中央祭坛,巨大的白鹿鹿角上落下一只浑身冒火的乌鸦。 有虔诚者们没见过乌鸦,畏惧中,却又发出各种声音,想要驱赶这乌鸦,不让它惊扰大巫祝最后的时光。 仿佛被烦到,乌鸦身上光芒大盛。 温暖刺目的光芒席卷整个城池上层,通过中心的通道,让其它地方也折射到了光芒。 但是,身下白鹿身上的纹路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皮肉冒出阵阵黑烟,开始焦灼萎缩,乌鸦不得不停下燃烧,问左右道:“什么情况,我的吸腐蚀怎么救不了它,好像他就是大凶,第一次遇到这种……” 孤灯下从阴影中走出和羽国主一起,看向氐国主。 氐国主幽幽道:“别看我,它和我不一样,我的图腾是凶魂下诞生的凶物,只需要我压下它的灵智就可以控制,而这个图腾不能烧,是因为它早就已经死了。但它的灵魂在一直停驻在图腾里,用术法拖延,以它的图腾代替这片土地被侵蚀,它的灵魄都已经被磨灭了,只剩下一点魂体还在支撑,也不是不能唤醒,但叫醒了,也就剩下说遗言的时间了。” “这真麻烦,都不能沟通了,把人找齐再唤醒吧,”林昭抱怨了一句,“算了,救人要紧,姒锦,你通知城池里的人们,远去海外的赤树和芒草两位巫师找到了还存在巫神之国 ,现在神国来救他们了,让他们各自片区的人们推举出新的领头,参与食物分发!” 旁边的小鸟疑惑道:“为什么要他们参与食物分发,我发下去不行么,你难道还担心我偷吃?” 那样的话,他可是要生气的。 “当然担心,但司幽之国需要新的秩序,你发食物,你的脾气,能管上几天?”林昭嫌弃道,“羽国主他们还要去找那些离开的巫师队伍们,否则哪需要你啊!” 姒锦哼唧一声,只吃一口怎么能算偷吃呢?不过这样也好,他反正也不想管这些麻烦。 林昭又画出地图,告诉羽国主等人那些逃亡人物都往哪边走了,三位天巫对视一眼,想到这次殿下突然让他们过来,心中都有些猜测,但都没开口,领下任务后,便各自离去。 姒锦也是会古代语的,也看过记忆球,而且,他也是一名有经验的天巫,没有直接通知这些人发生的事情,难得动了动脑子,开口,唱起了歌:“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在海的那边山的那边有一个大巫国,它十分地繁华,它人口又众多……” 那声音悠扬,清脆,带着童稚与欢快,自带的灵性瞬间吸引了人们的所有注意,声音仿佛带着画面,让人一下就想到一种从未见过的画面,那是一片海域,带着尾巴的人形生物们正在海中悠然游动,在贝壳与海藻中穿行,从未见过的纯净光芒,从海面透下,让人宛若置身其中,长久生活在黑暗与匮乏中的人们甚至生出一丝希望,希望在这样美好的梦里死去,也会是很幸福事吧? “这是新法术?”林昭好奇问,“居然可以传递画面?” “旧的,蜃气可以转换画面影响人,巫术的声音当然也可以转成画面,人巫都可以做到的事,巫术课你没上啊?”一只姒锦鸟儿独自回答他,然后做恍然状态,“……对哦,殿下你是文盲,确实没上过一天学。” 看在他正在干正事的份上,林昭忍住没有打他。不过他说的也对,于一位不干正事的天巫来说,弄点画面和声音,真是随手为之。 第128章 赶上了 这次成功了 广场中央, 沉眠的白鹿身边,一片巨大的羽毛直直插入大地,它的根部深深扎进岩层,散发出圣洁的光辉。这羽毛宛如灯火的灯芯, 熊熊燃烧着, 火焰顺着它的纹路跃动。周围无穷无尽的黑暗与腐蚀,就像积压了千年的灯油, 被这羽毛引燃, 化作滚滚烈焰。 火焰顺着地下的裂缝蔓延,吞噬着潜伏在司幽之国地底深处的邪恶之力。一时间, 那些阴冷的腐蚀如同被光辉净化的尘埃,在炙热的焰流中蒸发殆尽。冲天的烈焰撕裂了黑暗,冲出司幽之国的山顶, 如同一道永不熄灭的圣火,烛照整个天地。 火光跨越山岭与大海,映亮千里荒原,将原本死气沉沉的世界映照得宛如白昼。门前屋外空隙的土地渐渐泛起淡淡的绿色光点,那是国民们以前埋藏在地底的生命种子重新被唤醒的迹象。 空气中的阴霾被高温蒸散,清新的风自山巅流向四方,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香味。 人们站在广场四周, 目睹这一幕神迹般的景象,脸上满是震撼与敬畏。年迈的老人双手合十, 低声祷告;年轻的父母搂紧怀中的孩子, 叩首感恩;孩子们在火光的映衬下,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稚嫩的脸庞染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是火的力量……是他们驱散了黑暗!我们得救了!”有人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哭腔。 火焰燃烧不息, 但却没有一丝灼热刺人之感,反而将温暖渗入每一个角落,像是沉寂许久的心灵忽然被点燃了一样。他们这些等待死亡的人终于真实地感觉到,他们的国度还有生机,还有明天。 巨大的广场中央,火焰下的高温把一块块的肉化为外焦里嫩状态,一群忙碌的鸟儿正叼着硕大的热汤缸,它们动作娴熟,衔起缸子,迅速飞到每一层地宫的入口,将热汤放下,随后毫不停歇地飞回起点,叼起下一缸,仿佛一群精准高效的送汤机器。 “滴答滴答”的水珠从热汤缸的边沿滑落,汇入脚下的青石缝隙,蒸腾起一层层氤氲水汽。 路过的百姓看到这些忙碌的鸟儿,无不眼含敬畏,甚至有人驻足跪拜,对它们低声祈祷。 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了,距离这群小鸟用清亮的歌声告知司幽之国即将获救的那一刻,所有人仿佛从梦中醒来。自最初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到如今的感激与惶恐,原本已经走向混乱的司幽之国再度焕发出生机。 短短六个时辰,在这片深陷危机的土地上,人们以惊人的组织力重新建立了秩序。每一层地宫、每一个区块、每一项职司的负责人,都被迅速推举出来,与天巫的图腾鸟进行对接,很多人还不习惯新的工作,但这丝毫减少不了他们的热情。 排队打汤的人们也不全是老实人,他们时常会排上一罐后,又换个地方重新排队——反正户籍失散,一时半会找不回来,多存一点汤才是真的。 这肉真的太好吃了……人们排队时,从头到尾都是吞口水的声音,同时也有些惶恐,如果以后吃不到怎么办啊! “你,在十二区已经打过了,跑的可真远。”一只监视着分发的鸟儿对面前的人翻了个白眼,“初犯就不追究了,滚,再发现,我把你煮到汤里去。” 排队的中年汉子顿时涨红了脸,跪地上小声解释道:“巫祝,不是我多拿,是我原本那份被人抢了……” “让你们在这里吃完再走,你们硬要带走,”小鸟淡定道,“滚,再废话我抽你了。” 后边队还长呢。 旁边,一只图腾鸟飞过来,换了新的肉汤,图腾鸟顿时轻咳一声,低头叼了一块和它差不多大的肉,放在脚边,慢条斯理地一条条撕下,吞进嘴里……这是他的薪酬。 广场上,一只图腾鸟飞过,把新的要求发下,接下纸张的国民看着上边的鸟爪印章,恭敬地点头,汇报自己最近清理的尸体数量后,又离开了。 林昭浮在水池里,对眼前这一幕感到颇为新奇,水池滚水如泉,水气在旁边凝聚,落到锅池中,成为净水,与肉块混成一团,成为肉汤。 “阿锦你可以啊!”难怪老狐狸出门时让带着他,居然不只是辅助呢。 这些图腾鸟不仅能安抚人心,还能传递消息,甚至承担文件和货物的运输工作,宛如一套临时而高效的国家运作系统,将这片支离破碎的国度重新连接成一个整体。 他的目光落在正在分派任务的小图腾鸟身上,忍不住笑道:“以前没注意,如今一看,你的本事还真不少啊。我原以为你不过就是一群会唱歌的小鸟而已。” 小图腾鸟站在一块岩石上,闻言叉腰道:“那当然,我可不是一只会唱歌的小鸟!有的是本事!” 它昂起小脑袋,眼中闪着几分得意的光,“老实告诉你,老哥的要求特别高。我这边做不好,他那边就要收拾我,什么传信、管事、送物资,全都要我负责。我都快忘了自己其实也是天巫了!” 说到这,它又有点心虚,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 林昭忍俊不禁:“真的么?” 小图腾鸟得意地挺起胸膛:“那是当然!论打架,我比不过羽国主、老哥、孤灯下这些战斗狂,但论本事多,论管理全局,我才是这里的核心!除了打架之外,我可比那三个家伙能干多了。” 林昭笑而不语,身边鸟儿们仍在忙碌,热汤的香气渐渐弥漫至每一层地宫,暖意驱散了隐藏在每一个角落的寒意。 这时,上方又传来一阵欢呼:“第三队回来了!” 传来的消息让部份巫国子民又陷入新的狂欢中,其它人则欢呼一下就平息下来,最近的好消息太多了,他们都快欢呼得喘不过气来了。 - 重新踏入巫国的土地时,地巫赨梦的脚步有些踉跄。他抬头望向照耀万里的神圣辉光,心中翻涌着希望、恐惧、激动,甚至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他的泪水涌出,身后的两万多族人更是早已控制不住情绪。 这些曾经从司幽之国精挑细选出的勇者与幸存者,如今相拥在一起,泪水滑落脸庞。他们伏跪在地,双手颤抖着抚摸这片他们以为再也无法归来的土地。那离开时坚硬而冰冷的地面此刻却是如此温暖,仿佛连尘土都在欢迎他们的归来。 赨梦转头望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胸口一阵发酸。他们离去时就明白,大巫祝一旦死去,其化作的大凶将吞噬整片司幽之国。带着族人拼命远离时,赨梦心里清楚,这是一场几乎注定没有归途的逃亡。 黑暗荒野无边无际,腐蚀如影随形。十三名地巫竭尽全力,轮流以灵性抵抗黑暗的侵蚀,但最终还是力不从心。他们的灵性在一点点枯竭,而跟不上队伍的子民逐渐变成了腐化的幽魂,如鬼魅般游荡在队伍后方。 “我们就要死了。”这是赨梦在每一个寂静夜晚反复在心底回响的绝望低语。 然而,就在一切即将失去希望的时候,天穹裂开了,一道光辉在那一瞬,照亮了他们绝望的脸。 赨梦忍不住再次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男人,那位从天而降、如神灵般降临的天巫。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对方如同一柄燃烧着烈焰的长矛,随光而来,破开无边的黑暗。 那一瞬间,他从容地站在荒野之上,声音温和又不容质疑:“我是第一巫国,巫神司宇麾下的天巫,奉命前来救援司幽之国。” 第一巫国……巫神司宇…… 赨梦喃喃重复着这些名字,恍如隔世。这些名字早已湮没在传说与神话之中,但眼前的这位天巫,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些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就在他感动落泪时,身边的氐国主冷冷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了,你们自己过去吧,还有最后一支队伍,他们的位置更远。”氐国主语气不善。他刚刚以图腾的尾巴将他们带回来,而路上这愚蠢的地巫居然试图骑到它的脑袋上! 那一刻,它差点扭头一口吞了他。 赨梦闻言,身体猛地一颤,急忙低头,语气惶恐:“实在抱歉,巫祝大人,是我愚蠢不堪……想着靠近些,亲口向您表达感谢……绝没有……” 绝没有想骑您的脑袋。 他只是想摸一下,摸一下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太绝望了产生的幻觉! 氐国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懒得再与他多言,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空中。只留下赨梦伏在地上,脸涨得通红,连连叩首。 这时,旁边传来另外一声惊呼:“赨梦,你们也回来了。” 赨梦一抬头,便看另外一位女性巫师激动地站在一名长着翅膀的青年身后,随着一股巨大的风流落下。 “樟下你也在?这位是……”赨梦有些惊疑地看着那名青年,对方虽然遮住双目,但那种气势,实在与那位氐国主太像了。 “这是司宇巫神座下的天巫,羽国主……” “什么?”赨梦惊呆了,“还有一位天巫?那他们的巫国怎么办?” 国主,那必是一国之主,离了天巫国主,他们的土地怎么办。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一名懒洋洋的青年玩着手中龟壳,炫耀一般,将手中的一片燃烧的羽毛抛起:“当然是用这个了。当天巫的,谁天天守家啊!对不对啊,羽弦兄?” 这是他的薪酬,他第一个带回了离开的队伍,获得的薪酬,就问羽弦兄羡慕不羡慕~~ “阿黎在这时,你怎么不炫耀,”羽国主微笑问,“是怕被他咬么?” “你不怕啊,一咬就是一大把毛。”孤灯下调侃道,然后,他又叹息道,“和他对打时不怕被咬,但他那个状态当队友时,就很难确定它什么时候咬人……我们刺客啊,最讨厌这种纯靠体型战斗的图腾了,一点技术都不讲。你说他为什么就选了巴蛇呢,他明明以前是最看不起力量形的图腾了。” 第129章 一些小事 就让它留在回忆里 羽国主顺着林昭提供的线路, 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迅速穿行。死寂的黑土中,随处可见新生游尸在游荡——它们的眼神空洞,仿佛只是被某种执念驱使,机械地徘徊在这条荒芜的路上, 等待着什么或是某人的归来。死亡的气息盘踞不散, 这条路仿佛被烙印上了无法抹去的绝望痕迹。 很快,一片幽暗的蘑菇林出现在眼前。 这里的蘑菇并不鲜艳, 反而是一片灰蒙蒙的单调。细长瘦小的菇体如同病弱之物, 从荒土中挣扎而出。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潮湿与霉味,仿佛这片蘑菇林正缓缓吞噬所有进入这里的生机。 羽国主看见那支队伍了——他们静静地躺在蘑菇林的阴影中, 沉睡得毫无知觉。 每一个人都睡得极深,仿佛被什么温柔地抚慰着,脱去了所有的痛苦与疲惫。几个地巫睡得尤其安详, 嘴角甚至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做一场美梦。他们的皮肤上,一些细小的灰色孢子正在缓缓生长,微不可察地扎根在他们的血肉中。 羽国主微微眯起眼,目光冷漠而锐利。他沉默了片刻,抬起手, 一片雪白的羽毛骤然飞出, 带着刺破虚空的力量,瞬间穿透了隐藏在暗处窥伺的凶物。 羽毛划破长空, 虚空中传来一阵微弱的悲鸣, 紧接着消散无踪。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羽国主的声音平静如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沉睡的人群中,忽然有一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如幽深的潭水,令人难以捉摸。他缓缓地坐起身,动作从容,仿佛早已预料到羽国主的到来。 “你们来的倒是挺快。”那人笑着站起身,目光带着审视与玩味,缓缓向羽国主走来。他的步伐轻盈,仿佛脚下的腐朽与阴暗根本无法沾染到他。 羽国主目光不变,淡淡地问道:“你们早就发现了这处巫国?” “也不能说早吧,”那人微微侧首,语气带着懒散与戏谑,“大概两千多年之前就发现了吧。” 他绕着羽国主缓缓走了一圈,目光上下打量着,仿佛在欣赏一件风化的古物。 “你身上的源血越来越淡薄了,真让人怀念当年啊。”那人低声笑道,“却月,当年你说的那个愿望,还记得吗?” 羽国主不为所动,神情如寒铁般锋利,声音冷淡:“你们没有在这里发展源鬼,是为什么?” “我可不是个杀人狂魔。”那人笑意柔和,语气中竟透着几分小意温柔的意味,“这个小小的巫国,稍微一献祭,就能彻底灭亡了。可那位巫祝……唔,他的处境和巫神太像了。他们死去的样子,恐怕就是巫国彻底崩溃的模样。我还想看看他们挣扎到最后的绝望——这种提前看到巫国灭亡的样子,那才有趣,不是吗?” 羽国主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如炬:“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优柔寡断。” 那人似乎并未在意这句话,反而露出一丝轻笑。 “血肉之路,是你做的?”羽国主继续追问,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那人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是我。我可不会做那种废弃潜能的东西,目光短浅,只看眼前。”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像是某种无形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涌动。 羽国主微微抬头:“我会当没见过你,放了这些人。” 那人沉默了一瞬:“就这样么,除了这些,你没有其它的话与我说了?” 羽国主语气带着一点厌烦:“照我说的做!” 那人幽幽道:“我会放过他们,你就没有其它的话与我说了么,也是,有了金乌之羽,源血对你来说,已经不算负担了,你有了新的退路,便要放弃曾经帮过你的人,从前的从前,你便是如此做的。” 羽国主平静道:“罔象。” “我在!”那人应道。 “沉溺从前的幻梦毫无意义,”羽国主看向他的方向,“生活是要经历痛苦曲折,生死病忧,我并不觉得维持自己的本性是错误,也无意掩盖从前的事情,但那些种族冲突、旧仇恩怨,在我子民生存面前,毫无意义。我可以放下爱,也能放下恨,我们的路已经不同了,你也不必再来找我。” “利用完了,你就要丢弃我了?那些凡人、族人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人骤然暴怒,“他们哪个瞧得起你身上荒血,当年是我和你相依为命,扶持着长大,甚至帮你赚钱救你妹妹,生活的苦你还没受够么,你说长大了,一定要把高高在上的巫神和天巫们扯下来,让他们看看这个世界,但如今呢,你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因为我发现,压迫我们的,不是天巫,是这个已经将要熄灭的世界,”羽国主依然冷静,“那些依靠我,帮助我,需要我的人,并不是负担,而是我的动力,和孤灯下他们争夺地气时,我们都不会留手,但那并不是巫国不给,我利用过大凶观察,姬尧光是真的只有那些,不是他们不给。那时我的恨就已经不多了,赤黎光身死时,当年荒人的仇就该结束,她愚蠢暴躁,但没有坏心。” “所以你就违背了我们的约定。我那么努力,你却最后选择背叛我,”那人苦笑一声,“我背负了一切罪,你却凭此成为天巫最强的人。” “你永远这样,遇到事情不思解决,只会自怨自艾,”羽国主淡淡道,“我不想听了,没事的话,我走了。” “我只会在你面前如此,却月,你真的不再加入么?”他温柔问,“我永远为你留下位置,你来,最后定能成为真正的源血之主……” 羽国主一道羽毛射出,将那人扎死,让尾音消失在风里。 “我只会在你面前如此~”一道人影夹着嗓子念着词,从虚空中走出:“你真有耐心,能和他废话那么久。” “不废话一下,他会把这些人弄死,我不好给小殿下交代。”羽国主淡定道,“杀不死他也挺麻烦,总要被你们调侃。” “笑死,你都不尴尬,能算什么麻烦?罔象要有你一半的无情果断,早就颠覆巫国了,没出息的东西。”孤灯下嫌弃得不行,走过来看着这些人,拿起匕首,在那些人身上的孢子影子上轻轻一划,孢子立刻就枯萎了,人们眼皮眨动,开始出现要醒来的样子,“怎么不自己治他们,一定要我过来。” “美梦难得,有一点是一点。”羽国主轻声道,“话说,有时我也觉得巫神心大,连你也愿意留下。” “连你都留下了,我算什么,”孤灯下忍不住一笑,“或者在他的眼里,只要不伤害别人,腐化的人和巫也有资格活着,他不看种族,不看身份,我超喜欢他!” “他要死了。”羽国主冷漠道。 “就你有嘴!”孤灯下生气道,“你就是在等,等巫神不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听巫神的,他不在了,小太阳你都能一口吃了。” “小殿下成长很快,”羽国主沉默数息,“如果他能继承金乌神灵的力量,我也会效忠于他。” “你说,巫神会不会让他去看那源血之地,”孤灯下问道,“不斩断那神尸,就算就小太阳成了金乌,一样非死不可。如果能在最后的时间之前,斩断它,巫神或许……或许能留下来。” “说这个太早了。”羽国主平静道,“那些人醒了,你去显圣吧。” “多没意思。”孤灯下抱怨了一句,去到那些有些茫然又恐慌的人面前,“我是第一巫神麾下……” 羽国主没多看,转身消失在天空里。 - 在最后一对队伍被找回来之后,整个司幽之国都轰动了。 他们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这样好事的降临,他们膜拜着新来天巫们,期待着天巫们说的飞舟到来,期待着前往第一巫国。 一只图腾鸟看着这些热情的,开始大包小包收拾准备的人,不由问道:“你们真的要离开这个住了一万年的国度么?” “当然!”被问的老人斩钉截铁。 “这是故土啊!”图腾鸟又问,“没有不舍么?”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那老人是打扫垃圾的独身人,可能是吃了几天好肉,整个人年轻了十几岁,“我们没有巫神,最多有天巫驻守在这里,那边可是有巫神,可以庇护我们,天巫一次能来五个的巫国啊,五个啊!” 他激动地伸出手指,发现自己只有三指,不由拿右手添了两个:“而且还有那样的肉吃,为什么要留在这,我们已经住够了!” “再说了,在巫神护佑下,我们就不用走血肉之路了,将来一定会有新天巫的,”他的神情有些哀伤,“要是巫祝还在,看到我们有天巫了,会多放心啊……” “是啊,”旁边也有老人面露泪水,“巫祝,巫祝将来会变成大凶吧,有海隔住,你们,你们能不要杀他的遗骨么?” 图腾鸟歪了歪头:“那可说不准,大凶这东西,我们殿下挺爱吃的。” 就在这时,小鸟突然抬了抬头,神情有些复杂。 “天巫大人,怎么了?”老人恭敬地问。 “刚刚我兄弟给我说,”周围所有的小鸟都咳嗽了一声,“大家听着,大家听着。”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找到了最近的小鸟,惶恐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明天正午,我们会唤醒大巫祝最后的灵魂,看看能不能救,救不了就听听他的遗言,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能看到,”小鸟听着直播这个词,“到时记得来看,看完要感谢我啊!” 第130章 给你看看 太阳升起的样子 林昭站在广场中心, 抬头望着那庞大的白鹿图腾。纵然在光辉照耀下,白鹿的身躯也依然在恶化。 如今的它,仿佛是由苍白的骨骼和腐朽的灵质拼凑而成,它那双空洞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微弱的光辉, 仿佛挣扎着想要维持某种存在, 却又被深深的腐蚀侵占了全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息,腐化的力量死死盘踞白鹿体内, 透着森然的寒意, 抵抗着周围的耀目光芒。 林昭苦恼地叹了口气。 “真棘手啊。”他低声喃喃,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 这位白鹿巫祝的情况已经到了没救的地步。如果不是为了探明司幽之国崩溃前的秘密, 他根本不会尝试去救,因为希望几乎为零。 想到自己以往的经历,那些在腐蚀边缘的生命, 在他天赋的力量前如土鸡瓦狗,轻松净化。 可这一次却不同,白鹿的神魂早已和这腐败的身体融为一体,用庞大的魂力强行驱动着这具被污染的图腾。然而,它的魂力也在这过程中不断被侵蚀、崩解,最终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感到头疼, 但更多的是好奇。 这只白鹿, 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腐蚀中保持残存的意识,甚至没有彻底沦陷的? 林昭低下头, 伸出一只手, 指尖漂浮着一团细小的火光,那是他的“羽流”,在晋升天巫后,他已经越来越能轻松使用自己的天赋本能, 这就是力量。 羽流是一种极其纯粹的灵火,能够焚尽一切腐化,直达事物的本源。不过也正因为它的纯粹,无论是腐蚀的部分,还是白鹿巫祝仅存的意识,都可能被完全燃烧殆尽。 “一不小心,可能就什么都不剩了。”林昭摇头。 他环顾四周,广场上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惶恐和不安。 林昭皱了皱眉,转身对姒锦说道:“这事儿得花上整整一天,我需要专注——让大家散了吧,也通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看直播’。” 图腾鸟果断点点头,立刻化成一群小鸟把他们赶走。 林昭重新将注意力转向白鹿,他抬起手将火光缓缓送向白鹿那仿佛已经死去的身躯。 羽流刚触碰到白鹿的一瞬间,腐化的雾气骤然翻腾起来,像是某种野兽在垂死挣扎,甚至隐隐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 白鹿的躯体微微颤动,空洞的眼眸中,那一丝光辉似乎更加明亮了一瞬,随后又迅速暗淡。 “果然,你的意识还没完全散尽。”林昭一笑,火光在他的指尖跳跃不定。 火光沿着白鹿的身躯蔓延,点点腐化被羽流焚尽,露出其中细微的本源——它如同一层透明的薄膜,闪烁着脆弱却纯净的光辉。 他缓缓抬手,那火光随他的意念扩展开来,分裂成无数细密的光丝,如同一张由星辰编织而成的网,轻柔地笼罩在白鹿庞大的身躯上。 那些光丝触碰到白鹿腐化的部分时,发出了轻微的嗤嗤声,黑色的腐蚀如同被高温蒸发般缓缓消散,每一点燃烧都伴随着空气中的腐臭气息逐渐淡去。 林昭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鹿的每一寸躯体,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专注。 随着光丝的深入,他的手中不断释放出更多的羽流,那些羽流在白鹿身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膜,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芒。远远看去,整个白鹿仿佛被一层神圣的光晕所包裹,宛如从尘世腐朽中挣脱,化身为天界的神灵。 随着腐化的消减,白鹿的身体开始有了些许变化。它原本苍白的骨骼隐约显现出了一丝柔和的乳白色光泽,那双空洞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微弱的灵光,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苏醒。 “还活着……”林昭喃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但也更加谨慎。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极其强烈的反扑从白鹿体内爆发出来。腐化的力量像是最后的挣扎,化作一道漆黑的漩涡,试图将所有的光丝吞噬殆尽。 林昭眉头一皱,手中火光骤然明亮,他加快了羽流的输出,将更多的光丝灌注进白鹿的体内。那些光丝像利刃一般切入黑暗的深处,将漩涡一点点剥离开来,同时还带出了一些灰色的碎片——那是白鹿神魂的残片,被腐化侵蚀的部分。 白鹿的身躯开始发生更多的变化,那层笼罩全身的光晕逐渐浓厚,腐化的气息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的生命气息。然而,那些残存的神魂碎片却显得格外脆弱,它们在光丝的照耀下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会散去。 “坚持住……让我看看你还能剩下多少。”林昭低声道,火光再一次跳跃起来,光丝像涓涓细流般缓缓包裹住那些碎片,试图将它们从腐化的深渊中彻底解救出来。 白鹿的眼眸中,那一丝灵光开始逐渐变得明亮。 它意识开始回归,看着面前的少年,还有那金色的,属于太阳的力量,那一瞬间,光芒在它眸中汇聚,它目光变得温柔,欣喜,带着希冀与盼望,还有数分的小心翼翼,仿佛惧怕这只是一场梦境。 林昭抬头,对上它的目光,顿时愉悦地笑了笑:“你真的醒了,坚持一下,我要把你捞出来了。” 白鹿看着他,美丽的眼眸里透出笑意,然后,它轻轻摇头,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林昭周围的空间微微一静,然后飞速变化,化成了一片寂静的海滩,转头间,白鹿静静地立在海边,转头看他。 远方有黎明的光芒,像是太阳快升起了。 “这是司幽之国的海边啊,你好了可以直接出来看海啊,干嘛搞这一出幻觉,”林昭皱眉道,“你魂力就剩下那么一丝了,快停下。” 白鹿没有说话,它的树枝一样漂亮的大角在空中轻轻一撞,面前的大海缓缓分开,露出一条青石小路,它走上去,示意他跟上。 林昭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反正我有外挂,大不了让老树多缝一次,他不会介意的。 他迈步踏上那条青石小路,脚下的石板被海水冲刷得干净透亮,带着岁月的痕迹和一种奇异的宁静。四周的海风带着湿润的气息,仿佛诉说着无数未被人知的故事。 海水越来越高,但周围的环境却不再是海下,他们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细密的草地,幽暗的河水,寂静的世界。 林昭却发现了不对,他正在走向一片熟悉的环境,那是一条河边的小路,他甚至能远远看到那尽头的光芒……那是他的识海里,圆环的光芒,那一瞬间,他冷汗直冒,什么情况,这里可以通向他自己的脑中的识海么? 白鹿终于停下脚步,它看向四周,淡定地从地面咬了一口草,嚼了两口,吞咽下去,林昭感觉到,它的魂力顿时增加了,但腐化也跟着恢复了大半。 “喂!”林昭顿时怒了,“我辛苦救你,你搞什么鬼,想吃跟我走,我带你去啃树叶,肯定比这好吃!” 白鹿抬起头,微笑着看他,身形渐渐变小,成为一名有些瘦弱的青年,他温柔地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不能不吃,这些东西能让我的意识多保持一会,否则,我见到你的光芒时,就会消散,金乌上神,您新生不久,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才带你来这里,这些很重要。” 林昭皱眉,忍了又忍,终是没把时间浪费在“你快和我走”“我不走”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废话上:“那你快说。” “这里,是众生识海,也可以叫梦境之地,是司幽之神的当年执掌的地方,”青年很快说道,“但在大灾之后,这里成为了咒海,凝聚了众生的怨念,怨恨与腐蚀同生,生灵借着众生识海,腐化世间一切还活着的生灵,司幽之国当年便是因此大损,但我们司幽之术还在,所以在躲开紫日之光后,暂时存活了下来。” “这些年,我为了抵御腐蚀,一直守护着这里咒海,不让它腐蚀子民,但却也已经无法离开咒海,”青年知道时间不多,飞快道,“所以,这数千年来,我发现了不对,在咒海之中,有一片暗海,那里不仅有灾难后的众生之灵,还有当年巫族征伐诸天时,封印的万界诸灵。” “封印,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活着?”林昭惊了。 “不,他们也是魂魄,但这些强大的灵魂拒绝融入山海境,所以,他们没有实体,司幽之神当年将他们封印在咒海之底,以梦境的形式,让他们渡过一个个轮回。等待将他们同化,”青年顿了顿,“渐渐地,那里的梦境相互融合,变成了另外一个规则完整的世界,司幽巫神当年准备利用重开山海,将这个潜力无限的世界具现,成为新的世界,但还未成功,她便在大灾之中陨落了。” “所以,这些咒海中的生灵想要出来,来到现实世界?”林昭问。 “他们无法出来,虽然现在的世界并不太美,”大巫祝苦笑,“但那毕竟只是依托山海界而生成的世界,规则不通,他们出来,只会立刻破碎,成为山海之中的养分。” 林昭点头,在他看来,那些咒海生灵,就像是游戏世界里的npc,他们知道自己在游戏世界里,但出不来,这个世界没有兼容的代码,一出来就会变成乱码……等等! 林昭骤然抬头:“这腐蚀,是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在更改世界的本源,只要本源修改完毕,他们就能出来?” 找到幕后黑手了? “应该不能,”大巫祝迟疑了一下,才道,“据我所见,它们曾经试图进入腐蚀之地,但也会失去理智,它们曾经想办法,汇聚力量,送出一些魂魄,进入山海界的众生识海,夺取了一些身体,以另外的方式活着,那些生灵可以在腐蚀之地生存一段时间,但要用我们巫族血肉来维持,他们自称荒人,好在我及时发现,花费了很大的力量,在他们弱小时,将他们驱逐回了咒海。” 第131章 太惨了 惨得人都看不下去了 白鹿静静地凝望着天边的太阳, 眼眸里闪烁着微光,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珍藏那片光辉。它的躯体已经轻如烟尘,摇曳在海风中, 仿佛随时会散去, 却带着一种无比的宁静和满足。 “金乌神上,”白鹿轻声唤了一声, 它的声音柔和而悠远, “谢谢你。” 太阳重新落回它的鹿角,林昭撇撇嘴, 他看了看爪下已经渐渐透明的鹿角,皱了皱眉,“不过说真的, 你真打算这样散了?如果用点法子,也不是不能弥补你的神魂,找个潜力强大的后辈,去他的身体里养着,到时还能再捞一把。” “作为司幽之神的巫祝,我知晓如何保护神魂, ”白鹿浅笑道, “神上啊,我只是, 有些累了。虽然我也很想去看看你的国度, 但是,真的有些累了。我子民们,他们都很好……” 林昭不好说话。 白鹿声音很温柔,却也坚定:“这些年, 他们很珍惜每一刻的时光,几乎从不给我添麻烦,血肉之路我没有禁止,因为我觉得,不因该为帮他们他们选择前路。巫国并没有不放心的,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看到他们遇到您,我很满足……我将履行职责,前去侍奉司幽之神了。” 林昭沉默,他想说司幽之神早就死了你不知道么?但他不能说,他不知道在这一万年里,这只白鹿为了守护他的子民到底付出了什么,但光是想想,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皮发麻,但至少,那绝不会是一个“牺牲”就能说尽的,那是看着自己的守护的世界步入黑暗后,再看着最后的余火渐渐熄灭。 身体与灵魂的痛苦不必提,精神上那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坚持才是真正的绝望。 白鹿已经坚持到最后一刻,如今的他,可以不用承担这一切了。 “您不必为离别而难过,这不是死亡,而是另一种重生,”白鹿微笑道,“我将回归众生之海,陷入漫长的沉眠,等到这世间山海重定,我与众生都将重归故土,侍奉在您的身边。那时,我还会在这里,等待您从海中升起。” 林昭沉默了一下,叹气道:“啧,真是顽固。行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不拦着。最近这世界ol并不好玩,挺劝退的,你退游也是正常。” 白鹿低低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它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片太阳余晖映照的海面上,仿佛看到了无数未来的可能。 一鹿一鸟静静地看着大海,随着时间流逝,它的躯体化作无数光点,开始缓缓散向四周。这些光点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纷纷飞向天空、大地,融入另外一个世界。 “喂!”林昭突然喊了一声,“你就这么走了,那这些人怎么办?不继续交代一下么?” 白鹿的声音在风中回荡,轻柔却有力:“早已交代过了,再交代一次,挺尴尬的,您来是他们的未来,一切,便托付给您了。” 林昭愣了一下,看着那些四散的光点,无奈自语:“真是的,搞得和甩锅似的,这是一点都不想当了啊……” 他落在海滩上,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已经没有白鹿身影的海边,心中泛起一丝惆怅,却又带着些许释然。 “他是走了,也是不想影响接下来的子民生存,”羽国主无声地出现在他身边,微笑道,“他的神魂已经不支持他继续用天巫的灵力庇护子民,而如今司幽之国失去了天巫,这些子民由您带回去,就是您的责任了。” “什么?”林昭骤然惊起,拍打翅膀尖叫道,“白鹿你给我滚回来!这锅我不背,不背!” 远方的海浪依旧轻轻拍打着沙滩,像是回应着他的话,飞起的小太阳愈发耀眼,将整片司幽之国染上了灿烂的金色。 - 巫国之中,无数图腾鸟懒懒地的蹲在地上、床上、屋檐上、台阶上,播放着巫祝与金乌之神的对话。 子民们虔诚地祈祷跪地,看着画面里的巫祝的苏醒,又看到他与那位太阳的交谈,心中激动,祈求着他平安,而当听到巫祝离开,请太阳金乌托付照顾时,无数人泪流满面,有些人甚至哭到晕厥。 他们知道的,他们一直知道大巫祝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有多沉重,他们尽可能不去给他增加麻烦,他们也会绝望,也会痛苦,但从来都不敢让巫祝看到,因为大巫祝已经尽力了。 如今,陪伴他们的守护者,要离开了,他们已经没有对前路的惶恐,但却依然生起了无穷的痛苦。 他们爱着的人,就此离开了。 子民们跪伏在地,哽咽声此起彼伏,有些人已经嘶喊到失声,却依然无法宣泄心中那无法言喻的痛楚。 “大巫祝……” 一位年迈的妇人颤巍巍地抚摸着画面,仿佛试图触碰到那早已离去的身影,低声呢喃:“您终于可以休息了,可我们却好想再多陪您一会儿……” 年轻的孩子们虽然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被大人的情绪感染,跟着小声抽泣。 他们看着那金乌之光洒满大地,听着画面中大巫祝最后的安排,一名年轻的地巫擦去泪水,道:“大巫祝您放心,我们将誓死追随金乌神上!” 图腾鸟翻了个白眼,谁要你们誓死追随啊,巫国里金乌的追随者至少得天巫起步,你们要敢插队,回头到巫国那是要被天巫们打死的。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对身边的哥哥道:“老哥,这些人……我的天音秘术能感觉到啊,这些人也膜拜着那位大巫祝,无形之中提供的守护,可能也是那位大巫祝能坚持到如今的原因呢。” 氐国主微微勾起唇角:“我问过巫神,他说,在大灾之前,以众生愿力修行并不是什么少见的办法,但愿力繁杂,在灾后用此办法,很容易被腐蚀,所以,把这法子禁了,结果你自己摸索出来了。” 姒锦大惊:“啊,那我,那我怎么办啊,我要不要转修啊?” 氐国主摇头:“你这不算愿力修行,你的源头们并不祈求你,他们只是喜欢,这种念力极为纯粹,不需要你回报什么,所以你修行才能那么快。就如只收钱不办事,自然不会疲惫纠结,更不用还钱,自然便通行无惧。这其实,也算是单开一脉了。” 所以,这事他也没乱传,反正是天巫了,上进也无路,就让自家弟弟玩着呗。 就在两兄弟嘀咕往事时,林昭突然落在他们面前。 氐国主温柔颔首示意,但看殿下神情严肃,知道是因为收了司幽之国的麻烦,所以不悦,便没开口。 而林昭的目光,却是落到了姒锦身上。 图腾小鸟猛地一颤,预感不妙:“你,你要干什么,老哥救我!” 林昭幽幽道:“阿锦啊,你也是天巫对吧,还是没有开巫国、没有什么事情、天天混吃等死的天巫,对吧?” 姒锦缩到哥哥肩膀上,小翅膀紧紧抱住自己:“胡说,我是我哥的好帮手,我有做事,再说,我吃你家米了?你家老树也是没事做啊,天天等死,找他去找他去!” “胡说,我家老树那是根没缝上,等缝上了他的事情多着呢,”林昭不满地反驳,“好了,别说了,现在有个任务,如今这偌大一个司幽之国,不能没有天巫……” “哥哥救我!”姒锦大惊,“哥,我病没好,我要唱歌的,每天没时间管这些的!” 姒黎听着老弟的祈求,有些不忍,道:“殿下,您的想法是好的,但问题是,阿锦他性子,确实不太适合当国主……” 林昭拿出一把羽毛,一眼看去,至少有十根,平静道:“有没有问题?” 氐国主顿了一下,脸上的微笑立刻就准备好了:“阿锦的性子虽然不适合当国主,但天音巫流的流主蒙真却十分适合,只要与阿锦配合,便能很好处理这些杂事,另外,妖虚瀚海中已经没有了玄武神骸,所以,那里完全支持再开一国,我也能帮忙看护着,所以,没有问题!” 一边说,他一边拎起了肩膀上的小鸟,递给林昭。 林昭接过挣扎的小肥啾,递上了羽毛。 “对了,签个契约吧,”氐国主拿到羽毛后,翻花一般从指尖拿出一张很像树皮一样的纸,上边有诡异的印记花纹,看着就价值不菲,“在巫神的见证下,咱们钱货两清,不得反悔……” 姒锦拼命挣扎:“哥啊,哥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弟,我是你亲弟啊!” 姒黎淡定地按上自己蛇尾图腾印,这是天巫契约里认的东西。 林昭怔了一下,但也换了图腾,按上自己的爪子。 -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无趣了,千万人口想要搬迁,那自然是非常麻烦的,尤其是还要跨过大海。 不过天巫的强大就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他们的速度极快,在没有金乌的影响下,很快就在海上开辟出一条海路,众人还发现,司幽之国外,有巫国不少急需的物资,比如幽魂石之类的,可以探索咒海的东西。 以前,巫之国对神魂咒海的探索一无所知,但司幽之国在这方面有积累多到让人震惊。 另外,他们储备了万年的矿物和知识,也远比在遗迹里找到的有用,大山荼已经在考虑新开一脉,司幽之路。 二十四方国知晓此事后,都开始争夺这些巫师,如果不是已决定了他们的归属,如今这些巫国人已经被拆分到方国之中,去巫国是不要想的,毕竟那里是普通巫师都回不去的地方。 确定这些杂务后,林昭也不用继续停在司幽之国,他带着羽国主等人,回到了巫神殿。 “老树呢?”他问大狐狸。 “他不知怎么最近没有缝树根,”大狐狸耸耸肩,“现在你回来了,正在着急地熬夜补呢。” 第132章 前尘往事 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术法体系与巫国大相径庭的国度加入, 带来的冲击与变革是巨大的。 这个新加入的国度,拥有独特的法则和修行方式,与巫国的传统图腾体系毫无交集,甚至在某些方面完全对立。他们的术法更像是灵魂的直接延伸, 通过特殊的符文和炼化技艺操控天地之力, 而非通过图腾与神魂结合。这种全然不同的体系,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风, 打破了巫国千百年来的知识壁垒, 也为巫国带来了久违的新鲜活力。 于是,各方国之间为了争夺这些新的知识体系打出了狗脑子, 尤其是借着“司幽巫国的新任天巫”为名,在西方氐国旁边开始重建巫国的姒锦,受到了无数臭鸟居然敢吃独食的谴责。 但姒家兄弟肯定不会在意这些废话, 他们最近超忙……毕竟搬迁是困难的,从遥远的海外搬迁到内陆更是困难,羽国主的七艘飞舟收起费来简直像抢。 好在巫神殿及时伸出援助之手,拨了不少款,加上氐国主抠抠索索地拿出几片金乌之羽做抵押,换来了较多的财物, 这才堪堪把账给平上。 各方国也趁机花钱租借了一些司幽之国的巫师, 前去吸收传承……当然,这些巫师也不白去, 他们也可以带着一些巫徒参加二十四方国的各大学宫, 学习知识,同样的,巫神殿也批准他们的学徒只要考核过关,可以额外获得一批大山荼的名额, 这种优待可以持续二百四十年,直到下一轮为止,变成正式名额,和巫国学徒一起争夺。 “为什么是二百四十年?”正坐在树下给老叔倒茶的林昭好奇地问。 “普通巫师二百四十年为一代。”巫神淡然回答。 “那人巫多少年为一代?”林昭更好奇了。 “四百八十年。”巫神答道。 “这么说,地巫就是九百六十年,天巫就是两千多年为一代?”林昭举一反三,“帝君四千年,巫神……额,额……” “不是这么算的,”姬尧光在旁边伸出一根树枝,去握阿昭的手,解释道,“天巫上边就没有路了,帝君和巫神的权柄是与世间本源绑定的,除非掌控了源,否则上边是没有路途,或者就去征伐异世,获得那里的源,成为别的世界主宰,但这样很危险,一不小心就被别人征伐了,所以他们一般会把世界搬到山海界来,就能成为山海界的帝君……” “闭嘴,没问你,缝你的树根去!”林昭把那树枝打飞。 姬尧光无奈道:“阿昭,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伤心了怎么办?” 巫神静默地起身,准备走了。 “老爹干嘛,一家人说说话怎么了,”林昭一把抱住巫神的胳膊,“坐下坐下,难得我救了那么多人,得到那么多秘密,这么大功劳,老爹难道不该陪着我们说说话吗?” 巫神其实不想理他,但又甩不掉,便随他去了。 “继续继续,老叔,你说十二巫国的术法,我们是不是都有副本啊?”林昭给老叔捏肩。 “十二巫国都有自己的知识树,”老叔在林昭耳边缓缓说道,语气平淡,“每一棵都如同参天大树,繁茂而坚韧,它们是各自文化和智慧的结晶。但当年那场灾难,撼动了根基,分裂了枝干,让它们再也无法彼此连通。” 林昭一边听着,一边捏:“所以说,断联了,知识也就跟着残缺了?可你不是巫神吗?这些知识你不都应该知道一部分吗?” 老叔的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知识,不只是书上的文字。它是一整个系统,包含案例、经验、和实现的具体方式。理论可以传承,但那些贯通理论与实践之间的桥梁,却只能靠岁月和亲历去铺设。就如你会巡天,但你能将它教给别人么?” 林昭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思片刻,低声道:“还真教不会……” 他放下爪子,用神魂探入自己技能的图腾结构,试图从源头拆解他的能力。他专注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不行啊。我的巡天技能,需要所有羽毛同时开火,吸食世界黑暗腐蚀的核心,结构按理是可以模仿的,但粗略一看,构成其中的符文至少有三亿以上。如果真想理解这些,怎么也得是个帝君或者天巫了。普通的巫师,光是模拟这些符纹,灵性就承受不住,会变成傻子的。” 啊,感觉像某种不可言说之的神灵体系了呢。 老叔没有回应,但他唇角似乎微微挑了一下,似笑非笑。 林昭恍然:“也对,教不会就是教不会。有的东西,是天赋,是悟性。就像数学,有人能轻松看懂顶级数学论文,有人看几分钟就头晕目眩。不是努力够不够的问题,而是看天赋是不是追得上。” 想通了这一点,他却又好奇起来,随即问道:“老叔,不提这事,那咒海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不少吧?怎么感觉巫国对这些东西好像一点不知情似的?” 这个问题困扰他已久。当初赤黎光提起过咒海的事,却说得云山雾罩,词不达意,完全抓不住重点。 巫神沉默片刻,像是思索,目光微微闪动,随后淡然道:“这些事,你问他们。” “他们是谁?”林昭刚想追问,却见巫神轻轻抬手,指尖撕开虚空,动作闲适随意,像是从一个看不见的维度中随手捞东西出来。他的手淡定地从裂缝中捏出一个人来,随意地放在了林昭面前。 那是个睡眼惺忪的青年,一头乱发像是刚从睡梦中被硬拉出来。他的目光从迷茫到骤然一凝,瞳孔瞬间紧缩,想要出手,但立刻顿住,下一秒,似乎想骂人,但又不敢,只能什么也不说,一脸委屈地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默默地啜饮着。 巫神没有多看那青年一眼,又伸手从虚空中提起了第二个人。这次,他手上的动作略显郑重,放下时那人身上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辉。 第二个人是羽弦却月,他出现时,周身像还带着未消的气息,仿佛从某个神秘而遥远的地方被生生拖了出来。他与巫神对视一瞬,神色复杂却没有闪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似乎传递了什么无声的信息。 像完成了某种交接,巫神身影缓缓消失在原地,留下一片静默的空气和两个被突兀丢进来的陌生人。 哦不,什么陌生人,他们是生死之交,只是这两位不知道而已! 林昭想到这,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笑得异常热情,语气轻快地招呼:“哎哟,你们来了啊!快坐快坐!老树快点上几盘果子,你们随便挑,边吃边聊!” 羽弦却月没有开口,孤灯下也吃着瓜子,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巫神亲自把他们拉过来,会问的是什么话。 林昭也没急,就请他们吃果子,老树似乎有些不开心,伸过来几根树枝,上边结满各种果子,让他们自己摘。 “那个,羽国主啊,怎么不吃啊。”林昭热情地问。 羽弦却月沉默数息,才缓缓开口,道:“殿下想问的,是咒海与荒人吗?” 林昭点头:“对啊对啊,为什么这些事巫国好像被关闭了一样,氐国主他们好像也不怎么知道?我好奇。” 羽弦却月陷入了回忆,最后微微笑了笑:“也没什么大的秘密,就是知道的人,几乎都死光了,所以,巫神不提,其它人便也不知了,姒兄他出世的晚,自然也不知晓。” 林昭点头,等他继续。 羽弦却月缓缓道:“一开始,世上没有荒人,但灾变之后,咒海的封印松动,那些被毁灭的世界里,有些人物已经厌烦了在那里轮回,他们已经不想重建世界,而是想要重新回到真实的世界,寻找更高的道路,于是,他们想尽办法,在封印上打开一条缝隙,从而让数万强大的灵魂,潜入了世间。” “在荒野中,巫神无法探查到,所以,他们也很小心地没进入巫国之中。” “那是一个微小的裂口,但对于这些在咒海中挣扎的灵魂来说,已经足够。他们以极快的速度穿透裂隙,寻找可以附身的载体。巫国的荒野,那些孤独、无人守护的角落,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 林昭皱眉,脑海里浮现出无数荒凉的场景,仿佛能看到那些灵魂如黑雾般涌入,潜伏在无辜者的身体里。他忍不住问:“所以,那些被附身的人,就成了所谓的荒人?” 羽弦却月点点头:“是的,他们被称为荒人。这些被咒海灵魂侵占的人类,其实还保留着一部分自我,但更多的,是被灵魂驱使。他们在荒野中隐藏,不敢踏入巫国,因为巫神的力量能够轻易识破他们的伪装。但他们开始在外繁衍后代,他们的血脉带着咒海的腐蚀性,也带着灵性的抗衡能力。” “这些后代,不是纯粹的荒人,而是一种介于巫人和荒人之间的存在。他们隐藏得更深,更难以察觉。”羽弦却月语气低沉,“有些甚至已经融入了巫国的社会,与巫人通婚,在血脉中埋下了隐患。他们表面上是普通的巫国子民,但实际上一旦受到咒海的呼唤,便会暴露出本性。” 他顿了顿:“我便是因此而来。” “就这样,他们潜藏在巫族之中,狩猎整个巫国外出的生灵,一开始,大家只以为是遇到大凶,未能归来,但后来却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于是,大惊之中,巫族愤怒了,”羽国主轻轻笑了笑,却没有笑意,“他们也开始狩猎荒人与……那些,并不知情的荒人后代。” 第133章 茶话会 羽国主不适合讲故事 林昭吃着果子喝着茶, 听着羽国主讲故事。 羽国主讲的故事并不复杂,说的很平淡,像在读课文,带着一点倦怠。 “一开始, 巫族猎荒的规模并不算大。”羽国主缓缓说道, 声音如同穿透时间的回声,“大灾之后, 巫族的秩序已是千疮百孔, 资源匮乏,民心不稳。猎荒本是为了维持安定, 但荒人隐藏得太深,稍有不慎便可能误伤无辜,于是都是在暗中进行, 并未直接暴露此事。” “荒人很快发现这点,没有坐以待毙。他们沟通信息,彼此支援,顶着巫族人躯壳的荒人,逐渐融入村庄和部族,与普通巫族人毫无二致, 甚至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久而久之, 猎荒的难度越来越高,而荒人被抓住的几率也变得越来越小。” “那些被占据身体的巫族人外表毫无异常, 连最亲近的人都难以分辨。而一旦有人站出来指控, 他们的亲人、朋友甚至整个部族都会站出来为其辩护。” “所以局势失控了?”林昭问。 “是的。”羽国主语气平静,继续说道,“如巫神殿所料,巫族内部的信任迅速崩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身边的人, 猎荒也从一项特殊任务逐渐演变为职业。在这混乱中,一些强大的巫师利用这场混乱,将无辜者栽赃为荒人,以此夺取资源、清除异己。。” “巫神殿颁布了法令,要求不能擅杀,需要将疑似荒人送往四大天关鉴定后才能斩杀,但……什么叫‘随意杀人’?什么又是‘必要行动’?荒人反抗了,为了自卫,将他们杀了,这算不算违规?模糊的界限,并没有什么用处。” 林昭听了就觉得头大,这种细胞入侵需要分辨啊,于是他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器仪,可以准确识别出荒人么?” 羽国主微微勾起唇角:“很快就有了,一种叫青枝的东西,只要荒人的血液滴上去,便能变色,更能以变色程度,确认是几代荒血。” 林昭松了一口气:“所以,巫国就靠这个,把荒人杀光了么?” “并未,这只是开始了更大的杀戮。”孤灯下幽幽地插嘴,“那时,荒人已经在荒野之中与各地部族、守卫,进行了通婚,并且,融入了许多弱小部族。” 说着,看了一眼羽国主。 羽国主倒是没什么激烈反应,只是平静地把玩了一下茶杯,继续讲了下去。 “那时,羽族潜力微弱,只是边缘的小部落,势单力薄,无权无势,连最基本的生存资源都需要依靠贸易或施舍。” 说到这,他的语气微微一顿,似是压抑着某种情绪:“某一天,有一位羽族年轻巫师,在荒野中捡到了一位重伤的地巫。她并不强大,但善良而细心,对那位地巫悉心救治。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这位受伤的地巫在危机时又救了她。” “英雄救美的戏码啊,这么老套?” “但是有用。”羽国主平静道,“弱者渴望保护是本能,她们辨别不了强者给予承诺到底是虚假还是真实。” 林昭感觉到不对了,闭嘴不再开口。 “后来,他们说自己是真心相爱,那位地巫与她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还带着一大批‘朋友’来羽族生活。他们实力不弱,正是羽族需要的,这些人很快融入了羽族,与族人通婚,生儿育女,甚至帮助羽族改善生活条件。羽族上下对这位强大的地巫感激涕零,以为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说到这,他没有继续说话。 林昭也不敢问,这故事一看就是个be。 “然后,”羽国主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一天,地巫和他的朋友们,说是找到一个很好的猎物,也许功劳能让族里推荐几个孩子去巫国,要出一趟远门。便再也没回来。” 他淡淡地说道:“数个时辰后,猎荒人找到这里。” “后来,那些荒血孩子被抓走了,等到很多年后他回来时,那个部族早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顿了顿,捏着茶杯的修长手指随意把玩着,事情过去太久,久到他现在都可以轻易控制手劲,不会再捏碎什么东西。 “这些少年或者孩童会被带到一个叫无光海的地方,远离家乡,带着镣铐修筑防线,不允许接触任何巫术,直到死亡那天。”羽国主说到这,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其实那样的平静地过完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直到他的荒人父亲杀到那里,屠杀守备,将所有的囚犯救了出来。他告诉这些少年,一切都是巫国造的孽,只有推翻了巫国,才能救下这个世界。” 林昭有些口干:“那些孩子,相信了?” 羽国主忍不住勾起唇角:“不然呢?” 后边的故事就很简单了,荒人少年们明白自己的身份,开始潜伏,用假的青枝逃过了血脉检测,一位羽人少年更是想办法接近了赤黎光——赤黎光就是当初的猎荒人统领,因为荒人造成的损失越来越大,她上位后,便更改行事方式,有错杀无放过。 “我发现罔象的思维走入歧路时,没有揭穿,”羽国主的语调并未改变,“我就等着看着,赤黎光要如何选择。” “然后,我因为一些事情,与那位荒人统领起了冲突,被他们杀死后,是巫神救了我,”羽国主说到这,笑着摇头,“后来,我杀回去,封印了他,夺回了荒人血印,让荒血不再需要活人献祭,不用被他控制,只是同时也失去了在腐蚀里生活的能力。” “巫神后来赦免了我,我也效忠于他,巫神殿当时不愿意接受这事,和我打了一场,”羽国主神情有些怀念,“我虽败了,却也被他们接受了,前罪勾销,他们修改了记录,把这些事情封锁,让知情者都不再提起,荒人的事情,便就此消失了。” 林昭顿时露出“啊?”的表情。 “不是,哥你说清楚啊,这么重要细节怎么能那么省略呢?”他抓心挠肝地道,“怎么起冲突的,怎么杀的,巫神为什么要救你,他不是不能出巫国么?你怎么话还说一半呢?” 羽弦却月耸耸肩:“那些细节,我都不记得了。” 林昭生气,于是转了火力:“你呢?你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吧。” 孤灯下“额”了一下:“我和羽弦兄不是同一种血脉,我是荒人当时想要重新创生的世界之灵,用了他们的不知道什么其它巫神的血肉加了一些不知道的鬼东西,反正就是很多人献祭,和罔象勾结弄出的怪物的心核,对,不是整个,是心核被羽弦兄挖出来后,变成一个茧孕育出来东西,然后,被黑山荼要去养大,给她刷天巫成就了。” 林昭震惊:“就这么简单?” “对啊,就这么简单。”孤灯下用力点头,“巫神说我的血肉应该是从司烛身上诞生的,所以那些巫神的东西我都能用两下不被反噬,所以天才不是很敢当,我们这些天巫里,还得是姒黎兄最强,他就是最正常地爬上来,一点神啊、荒啊、源啊的都不沾,我最佩服他了。”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这巫国,真是群贤毕至啊。” 羽国主平静道:“还有什么事么,没有,我便回去了。” “是啊,上次那么累,我还没睡好呢。”孤灯下也举手想要一起走。 林昭白了他们一眼,然后搓了搓手:“你们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问咒海的事情么?” “不好奇!” “肯定没好事!” 两人先后回答。 林昭有些恼怒,这些个家伙还是天巫呢,怎么不给人留面子的。 “那个我想去一次咒海……”林昭才不管他们好不好奇,反正这几个队友太妥帖了,他已经认定了,那是一个都别想跑,“别劝我,我感觉需要去一次那里,有什么秘密很重要的。” 老树不满了,旁边的树枝顿时抖动起来,果子像冰雹一样掉下来打人:“阿昭!” “怎么了,是你自己不快点把树根缝上的。”林昭冷哼道。 “不,反正你要走,我不缝也要一起去。”老树终于生气了,人形出来就抱住小乌鸦,“反正咒海过去,就是从众生识海进入,我也能去。” “你终于有脸用人形见我了,”林昭抬头就咬上去,“你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疼~” 看着他们两个闹起来虐狗了,孤灯下翻个白眼就进了阴影里。 羽国主却像是透过他们,看到了什么遥远古老的事情,轻笑一声,也消失在羽毛里。 林昭和老树闹了一会,最后决定等老树缝好了再一起去,决定后,他这才坐在老树身上,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的茶果,认真道:“羽国主肯定有很多事没给我们说。” “那我们去巫神殿找记录吧。”老树小声道,“你带我树枝出去,我帮你找,那里存放着几乎所有巫族死者的回忆。” 林昭顿时惊讶:“还能有这东西。” “当然,这些可是重要的资料,”姬尧光微微一笑,“我好久没出去了,就当给我放一会风了。” “好!”林昭愉悦地接过那根树枝,“别让大长老看到,你藏好了,不然狐狸又要生气的,他一直嫌弃你。” 姬尧光应得,于是变成一个小树枝手环,挂在阿昭手腕上。 “你说也是,一心二用也不怎么影响你缝树枝啊,大长老怎么就管那么宽。”林昭忍不住抱怨。 “他又不知道我闭着眼睛都可以缝了。”姬尧光无奈地叹了口气,“以为我是第一次呢。” 第134章 给你讲 别看了,讲也一样 巫神殿作为巫国的中枢, 这里是巫国权力的顶点,承载着无数代巫族人的智慧与谋划。整个殿宇悬浮于灵力织就的空中之岛上,建筑群恢宏壮丽,层层塔楼间盘绕着阵阵神秘的灵光, 仿佛时刻提醒着闯入者, 这里不是寻常之地。巫神殿的上空,有九颗灿若星辰的光点, 那是九位天巫的法相化影, 威压笼罩整个神殿,哪怕远在千里之外, 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力量。 不过,这里人极少,除了九大天巫在各自处事, 一个人都看不到,不过,有九位大巫坐阵,就算是羽国主也不会随便过来。 巫神殿内的事务繁复至极,九位天巫各司其职,处理协调着巫国的大小事务。每一道法令, 每一次决策, 都由他们共同商议决定。平常的地巫甚至连巫神殿的大门都很难靠近,更别提踏足其中窥探一二。 林昭作为少数能自由出入巫神殿的年轻人之一, 平日里来也不过是在会议大厅走个过场, 再通过传送门到达其它区域,他对巫神殿内部的了解,实在是少得可怜。 但今天不同,他有备而来。 林昭低头看了看缠在手腕上的树枝手环, 那是老树的化身,指引着他前行。老树枝的声音低低地从手环中传出:“巫神殿分四大区域,最深处是天巫们的议事区,其它三个则是档案区、政务区和休息区。这些区域以中央天桥相连,互不干涉。你要小心,别让老狐狸发现了。他肯定会找借口不让你去档案区。” “为什么?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林昭一边走一边问,语气中全是好奇。 老树枝幽幽道:“那里基本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昭心中了然。他当然清楚,巫国并非一个清白无暇的地方。它能够在这万年中屹立不倒,所依赖的手段,未必全是正大光明的。老狐狸不想让他这个小辈看到太多黑暗,也算情有可原。 林昭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档案区入口,那是一座巨大贝壳模样的图腾,散发着幽幽的灵光,隐约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威压。 他小声问道:“老树,那图腾,看着像个天巫啊。” “你没看错,那就是七长老蜃一的法相。”老树枝轻声道,“他是巫神殿里最懒的一个,也是负责档案区的天巫。” 林昭顿时无语:“老树啊,我又不是孤灯下那种潜行王者,我的技能要么是发光,要么是引怪,这怎么过去?” “别急,”老树枝怂恿道,“你求老爹,让他送你进去就好。只要是他送你,蜃一发现了也会当看不见,他可明事理了。要不然,我给你个结界封锁天地,到时你再用你的羽流把它烤熟,我们也可以进去了,蜃一的肉比巫山瑶的图腾肉还美味,可以试试。” “真的吗,可是我没有蒜蓉和粉丝啊……”林昭倒是有点心动。 “没关系,这些我都可以给你长出来。”老树热情道,“这几天你辛苦了,该补一补。” “尧光哥啊,你真好。”林昭拿手环贴贴。 “我一直都这么好。”老树枝也温柔地贴他的脸。 就在这时,远处那贝壳图腾原本一张一合地吞云吐雾气,在听到这些话后,便紧紧关上贝壳,一股幻雾气涌动,便立刻消失在原地。 “这扇贝可真不经吓。”林昭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得是你说这话,换了我,他就拿壳来扇我了,”老树轻啧了一声,“阿昭,以后我就靠你了。” “放心,我养你!”林昭摸了摸树枝,就觉得老树很好,人好用,说话也好听嘛。 - 走入档案区,看到的是无数分门别类的石架,装着各种不同的书案、记忆球、图腾印,整个档案区像是巨大的立方体矩阵,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蔓延到无限远处,看不到尽头 。 “啊,这要怎么找羽国主和荒人故事啊?”林昭看到这宛如科幻场景的构造,感觉受到了知识的重击。 就在这话说出口时,旁边的石质书架突然流动挪移起来,像是在自动检索,最后,一台石质书架出现在他手边。 那是一个石匣,上边书写着几个特殊的符标,还有羽国主的名字。 “挺智能啊。”林昭好奇地拿起了那几张古旧的纸稿。 上边写着“溯源灵魂问询”“问询者猎荒人十九”“受询者无光海幽魂烈树” 随便翻看一页。 “他为什么杀你?” “我贩卖的羽人囚犯里,有他的妹妹。” “为何贩卖羽人囚犯?贩卖到哪里?” “家里孩子要晋升了,钱不够,无光海的薪酬少,我们看守只能从饮食里克扣,但我已经把累死的人都加到饮食里了,没有克扣空间,只能悄悄卖掉几个姿色不错的孩子。” “他还杀了哪些人?” “我的父母亲人,还有儿女,都被他杀了,他把我的魂魄扣住,放在火里烧蚀,如果不是你们救我,就要魂飞魄散了。” “他的妹妹你卖到了哪里?” “花海鬼市,一次性不露面交易,我看那是位医流的巫师,他也说是花大价钱要荒人去做药人的,肯定活不了,所以我才敢卖啊……” “还有其它要说的事么?” “没有了……希望您能杀死天下所有荒人,他们要是一开始就不存在,我也不会变成恶人。” “你知道在做恶,那为什么还要害死那么多荒人囚犯?” “因为他们又不是人,是怪物,怪物死上几个,换点钱,能算什么大错,其它人都是这么做的……” 纸上的类似问询还有很多,基本都是不同鬼魂的询问,这些人一开始都不算恶人,但在他们掌握了一群不会有人追究问责的囚犯的生杀大权后,就渐渐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林昭看着他们平静的、一点也不觉得愧疚的回答,背上竟生生地冒出一层冷汗。 放回纸,他有一些迟疑,那上边还有一些记忆球,他觉得最好不要看下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咒海呢?”老树疑惑地问,“金乌不在那里吧?” “因为,那里有源之环,我不太敢随便去,”林昭皱眉道,“我需要亲自去源环那里,我感觉有什么黑暗的东西在靠近源环,很可能是那些咒海之灵发现了那里。” 所以,他才需要更多资料,随便过去,不安全。 他明白这点,于是拿起一枚记忆球。 那是一个羽族女子的记忆。 记忆里,她是羽族的天才,有地巫之姿,在一次外出里,遇到了一名英俊强大的地巫,带着他回到族中,生儿育女,猎杀资源,让原本困乏的族人敢多生些子嗣,然后又在一次外出中下落不明。 猎荒人的到来打破了他们宁静,她的孩子是荒血,那两个还没有车轮高的孩子在呼喊中被带走,她也勾结荒人,被问询被判罪,她用尽办法想逃亡,想要去救自己的孩子。 然后她见到自己那个许久未见的丈夫。 丈夫求她原谅,然后告诉她,孩子如今很厉害,潜力很大,以后必然有最美好的未来。 她不信,但为了见到孩子,还是同他好生说话。 丈夫说,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见到他,你还活着,他就不会那么有力气,去承担这一切了。 记忆的最后,是她抚摸到脖子上的血,还有那死死瞪着男人,不肯闭目的绝望与悲愤。 …… 林昭猛然缩手。 抬头看了眼远方,深吸了一口气:“他这都遇到的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那你还是别看了吧。”树枝轻柔地抚摸他的脸,“我来帮你看。” “也行,那几个小珠子你看,”林昭也不纠结,“我看那个大的白色珠子。” 林昭正要伸手,就看到突然间有人伸出手,握住他的指尖。 林昭正要烧人,看到来者是谁,便心中一虚:“老羽,你也过来了啊。” 羽弦却月看着那些珠子,神情有些怅然:“别碰那颗白珠,那是我当年铸下的错事,有些东西,不适合你看,你想知道的,我讲给你听便好。” 林昭更心虚了:“那个,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些荒人和咒海之灵的事。你给我讲,当然是最好了。” 羽国主微微勾起唇角:“那倒不复杂,咒海之灵的首领,叫荒主,他们原本的世界,叫天荒,是巫国寻到的最强大的本源世界,如果不是内乱,也不会轻易被巫国攻破,他们为之不平,后来,司幽之神陨落,他们有些逃出封印,便开始计划如何寄生在巫族中,夺取权柄。” “荒主游历在巫国外,用了许多身体,与好些女子生下子女,又任他们被巫族擒住,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出现,救走他们,让他们死心塌地地潜入巫国,如此,终有一日,能获回自己的世界。” “我只是其中之一,”羽国主淡定道,“那时,我潜入巫国之中,他们有特定的办法,躲开不同的检测,我潜入了羽弦一脉求学,因着天赋不错,成为他最看重的人。渐渐也被允许进入咒海,帮他们完成大计。” “他们在咒海中布置法阵,准备用灵性献祭,冲开咒海的封印,让他们所有人都逃出来,谋夺活人身体,在这荒野中,与巫族分庭抗礼。” “计划本身几乎无懈可击。”羽国主笑出声来,“但认识了奇肱天羽,在他的指点下,我学了不少阵法器仪知识,我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个法阵需要一个怨恨深重的主祭品,而这个祭品,是我。” 林昭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尚未开口,羽国主便淡定地继续道:“而那时,我性子有些偏激。” 第135章 这人间 还是值得的 羽国主娓娓道来的往事都是平淡的, 随意的,仿佛许多许多年前,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残酷与不公,都只是命运中带来一丝清风, 过去了, 便也就是吹走一段不值得多少回忆的人生。 他并不沉浸于痛苦,也不纠结于命运, 他就静静地走在自己人生的道路, 不眷念也不停留,那种淡然的超脱, 就像站在彼岸,回眸着人世的神灵。 “当时,他利用我, 我也利用他,”羽国主随意道,“我打不过他,但我知道,赤黎光可以,我泄露了他的计划, 引来赤黎光追杀他, 然后事情便简单了,他重伤, 让我抓住了机会, 想了些办法,把事情结束了。” 林昭知道羽国主肯定没有讲完,但还是认真问道:“那你在和他接触时,还知道更多么, 比如这次大灾变的源头?他在咒海中有没有发现什么?” 以前的故事,他虽然好奇,但那不是重点,他想知道的重点是,当年大灾变到底和咒海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如今从各位巫神的遗念都那么重视咒海,那这里肯定有着非常重要的秘密。 比如当年如日中天的十二巫神,是怎么就在突然间一起暴毙的,山海世界又是怎么在转眼之间凋零。 啧,这样巨大的力量,这样恐怖的大事,老叔居然也没多少头绪,可见平日里是有多摆烂。 羽国主沉思片刻:“或许是有的,当初我封印他时,他虽然不甘,却说‘我没有输,你没有赢,愚蠢的你,错失了新世界的位置,你终会发现,那不是你的路’。但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能问得更多,只能作罢。” “那,我们可以再去问问么?”林昭心说果然如此,想找线索果然是有麻烦的。 “怕是不行啊,”羽国主幽幽道,“我只是把他们封印回了梦中世界,他是没有死的,如今我们没有司幽的神权,贸然进入咒海,就等于在别人的王国招摇,我名声在那里可坏了,进去容易,出来就不太容易了。” 林昭有些无奈:“多大仇啊,他们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逃出那个梦境世界呢,在里边玩网游,不也挺好的么?” “巫国攻破他们的世界,将他们的子民吸收,将他们本源掠夺,断了他们世界的晋升之路,又用梦境磨灭他们的意志,”羽国主摇头,“而且,那里其实不止一个世界,巫国征伐万界,有凡是不好杀,与本源连接太深的刺头,基本都丢那里,按理,巫神同化本源后就应该将他们杀灭,不过……” 他话没说完,但林昭懂的,说穿了就是自信呗,垃圾都丢垃圾桶里了,这些贵人们就懒得去掏垃圾了,反正垃圾桶一盖,这些垃圾也翻不了天,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呗。 “梦境中的世界再好,也只是梦,”羽国主幽幽道,“我去过那里,我能回到最初幼年的时候,和家人朋友安宁生活,但,这些幻境是说服不了强者的,但凡到了我们这个境界,都会有自己的尊严,它不允许我们沉迷在敌人编制的幻境里,忘却仇恨,那样的弱者,不可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于他们,只会将仇恨酝酿的更醇,更深。” 林昭懂了,于是又问:“那还有其它可以找到咒海和灾难线索的地方么?” “有,”羽国主认真想了想,“在当年众生识海进入咒海的封印之地,他们曾经在那里建立了一处老巢,不过我封印他们那一战把那里打得一片狼藉,加上当时伤得重,就走了,没有收拾,如今回想,那里可能会有些遗留的线索。” 林昭终于松了口气:“那等些时候,我们就去那里找找。” 说着,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老树:“你搞快点。” 老树的枝条温柔地贴在他手腕上:“遵命!” 只要阿昭不又抛下他搞什么来回反复,他有信心几天之内缝好树根,但要是阿昭在这几天又跑出去历险,他可就真没把握了……一想到可能又被困在轮回里反复缝,姬尧光就不寒而栗。 没有阿昭陪着,这简直就是折磨! 林昭这才满意:“那我先回去了,羽国主你也早点准备。” 羽国主点头,看着他们飞快走开,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他看着那颗最大的记忆球,沉默许久。 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那是记忆里最大的一场雨。 雨里,少年狼狈的穿行在泥泞里,抱着抢来的一点点肉,到处寻找着妹妹。 他看到那高大的男人拖着拼命挣扎的妹妹离开,冲上去的他没有抢回妹妹,而是被别的看守按住殴打,看着妹妹嘶声着被拖走。 然后,仿佛触动了灵魂中的本能,他记忆里多了献祭之法,只要能杀掉人,他就能获得微弱的能力。 他开始狩猎,只要杀人,他就能成长。 哪有什么选择呢,杀戮是很美好又快乐的事情,这条路,合该他走。 …… “你们血嗣之中,最后会诞生出一位王,”那个男人温柔地对他说,“你是我最看重的孩子,我一定会将这重任交给你!” “却月,记住你的名字,我们要永远毁掉这个世界,哪怕在黑暗里,也不能留给它们一丝光明。” …… 最后,在赤黎光与荒主两败俱伤时,他毫不犹豫的背后出剑,一剑斩断了赤黎光的图腾之心。 那一瞬间,红雾崩裂,赤黎光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他,发出最撕心裂肺的怒吼:“却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是荒人。”他平静地回答,走到了敌人的身边。 “你……”赤黎光按住了头颅,发出恐怖的嘶吼,巨大的力量震动,引来了大凶。 那一次,他彻底得到了荒主的信任,也与赤黎光决裂。 …… “你知道我是荒人,为什么还不拆穿我。”他问她。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赤黎光厉声道,然后,她低声道,“我去查过了当年混血的荒人安排,当年是我偏激了,我不该不闻不问,放任他们被大量害死,那是我的错,如果你因此找我报仇,我认,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帮荒主了。你在动手时,没有对准我的要害,你知道在哪里的,你留手了。” “愚蠢!” “却月,天羽和灵光计,都在等着你,他们问你怎么走那么久,我快遮掩不下去了!” “一群蠢货!” 青年羽人的拳头第一次握得那样紧。 …… 又是一场特别大特别大的雨。 咒海也会下雨么? 还是真的像那人说的,是这里怨念凝聚,所以众生的灵魂落了下来的泪水。 他躺在荒草里,右边的翅膀只剩下一半,胸口的伤处可以看到跳动的心脏,那颗心的跳动,正在缓缓停止。 要死了么? 好可惜,没有杀了他。 这一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成,爱的人,恨的人,一个也保护不了,一个也结束不了。 有点累,也有点不甘心,但,就这样结束了,也挺好。 他看着漆黑的天空,咒海没有太阳,听说,在久远以前,这里的天空有一条星辰之河,是众生灵魂归属,咒海雨,也是那些灵魂思念亲人的眼泪。 妹妹死了,母亲死了,赤黎光也死了,看到他的样子,他们会流泪么? 他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 你是谁? 灵魂还在身体里,正轻轻准备离开,他看到了另外一个魂体。 他好像在这里站了许久。 那个人,很温柔,像在哪里见过,但明明记忆里从未见过。 “我就是,你一直想见的巫神。”那个灵魂轻声说。 那一瞬间,他眼泪溢出来,明明从未哭过的他,就是流下了泪水:“你就是巫神么?”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现在才来,他的所有人生,所有疑问,都没必要追问,也不需要回答了。 “我知道的。”巫神温柔地看着他,“从你来到黎光身边,我就看到了,但我只能看,因为我的力量,触及不到荒野之中,我触碰任何活的人,都会引来真正的恐怖之物。” “抱歉,”那灵魂轻轻抚摸他的脸,将他按回身体,“我没有庇护你。” “我不要你抱歉,”他说,“我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是我害了黎光,你不恨我么?” “她不是你杀的,”巫神叹息,“回去吧,你的命运不该在此,你还想斩断身上的牵连,还有无数的荒血之子等待着你去拯救。” 是啊,他不想再看到有更多的羽弦却月了…… “我好累……”他低声说。 神灵轻轻拥抱了他。 - 那温柔的触感好像还在身边,那一次,他在一个陌生的人面前,哭得很惨很惨,像是哭出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他恨着世界,恨着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却又眷顾那些帮助过他,爱过他的生灵。 原来,他也没有那么强大。 巫神只是按回他的灵魂,并没能治好他身上的伤。 但是,没有关系了,身上的伤痛,从不是他的阻碍,他拼着接回来的一口气,找到了罔象,如他所料,就算成为敌对,这个家伙,还愿意出手帮他。 “呵。”他放下那纯白记忆球,想起来这里留下记录的时候。 那时也很狼狈,被九位天巫打得凄惨,还不得不卖惨,把记忆分享给大狐狸看。 大狐狸看完后,瞳孔巨震,整个狐狸都有些怀疑人生,看着他的目光复杂得无法言说。 “你,你还站在巫族这边,这可真是……”他话都说不齐了。 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第136章 人生的诱惑挺多 守住本心才是真理 离开巫神殿, 两人又回到了一棵熟悉的大树下。 大树的底部,巨大的树根与树身已经差不多完全对接,树根下那无数充沛的青色气流,正在缓缓通过根系输送到树身之上。 不过, 底部的裂口依然触目惊心, 那是一道宛如断崖的恐怖裂口,虽然树根和树身都正在生长, 努力弥合, 但因为距离过远,颇有一些杯水车薪的味道。 “老爹当年出手也太重了, ”林昭有些心疼,摸着手腕上的小树枝,“这都不是砍树了, 是直接把你这小树苗折断了啊!” “是啊,那时候可疼死我了,”姬尧光从他身后出现,一把抱住贴贴,“不过没关系,为了遇到我的小太阳, 我原谅他了。” “别这么说话, 老爹虽然不记仇,但肯定会更看你不顺眼的。”林昭变成一只小乌鸦, “我先看你给我准备的窝。” 那是一个用无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细枝搭建起来的鸟窝, 整洁又充满生机,仿佛大自然的礼物。鸟窝别致地开了门窗,还点缀着鲜花与翠绿的叶子。透过小窗往里看,居然是一个三室两厅的内部格局! 钻进去一看, 林昭发现地面铺满了柔软细腻的松针,踩上去犹如踏云,轻飘飘的让人心旷神怡。室内布置得极为讲究,沙发、床具一应俱全,二层还有一个小露台,放着一个专门洗澡用的大树叶做的小水池。水池边挂着一块干净的浴巾,连挂件装饰都是太阳挂钩,细致到位。 但真正让林昭喜欢的,是客厅中央摆放的一面大镜子。镜子四周嵌着细腻的符文线条,每一笔都闪烁着微弱的灵光。他好奇地靠近,发现镜子竟能显示出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画面,仿佛是巫国各地的实时投影。 “这个是什么?你的监控系统?”林昭绕着镜子转了一圈,忍不住出声问道。 老树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和矜持:“这是我找奇肱天羽订做的‘镜灵仪’,通过我分布在巫国的树根,可以看到每个地方的风景。” 林昭挑了挑眉,继续问:“那你的树根到底有多大?” 老树矜持地顿了一下,随意地回应:“也不算太大吧,只是整个巫国,都是我的树根。” “啧,”林昭不由得咋舌,“那真了不起。既然如此,那我们来看看最近天音巫流和那些唱片的情况吧,我好久没管那些事了。” 姬尧光露出微笑,一把将鸟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遵命,我的小主人~” 随着他的回应,镜子上的画面飞速变幻起来。一个个画面宛如流光溢彩的投影,巫师们在画面里一一闪现,他们有的正围着复杂的音韵法阵,精心调试音符之间的平衡;有的坐在唱片机旁,专注于调整旋律的节奏,神情专注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而在远处的庭院里,还有一群年轻的巫师跟着导师认真学习,耳边回荡的是优雅却饱含力量的音律。 镜头一转,一个更加显眼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央——一只体态圆润的小肥鸟,它华丽羽毛此刻却显得暗淡无光,正垂头丧气地趴在主位上,一脸生无可恋。 它身旁是一只形态优雅的仙鹤,身姿修长,羽毛光洁如雪,散发着一种天然而卓越的气质。这只仙鹤神态自若,正在向小肥鸟认真汇报事务,语气温和却不失干练,显得格外从容。 “那是谁?”姬尧光怀里的乌鸦好奇地歪着头打量镜子中的画面,八卦的眼睛闪闪发亮,“阿锦被欺负了吗?” 姬尧光闻言,忍不住轻轻笑了笑:“阿锦的脾气可暴躁了,有黎兄在,谁敢欺负他……不可能的事。不过你看到的这副样子,倒确实像被人欺负了。他啊,只要一谈正事,就会变成这种要死不活的模样。习惯就好,他就是喜欢装可怜,本能改不了。” “ 装可怜?”小乌鸦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可是它看起来真的很惨啊!” “是么,我怎么听说是你硬把一个巫国塞给他,还加上一个天音巫流,把他忙得唱歌的时间都找不到,天天找阿黎哭呢?”姬尧光摸着鸟毛,微笑着反问。 “啊,有这事么,我不知道啊,”小乌鸦语气轻快,把头贴在他手腕上,“不过幸好有他,不然要是落到我身上,我就没空来找你玩了,贴贴。” 姬尧光顿时心花怒放,抬手将剥好的瓜子递到小乌鸦面前:“他才不惨呢。姒锦只是厌烦处理繁琐事务罢了。而至于仙鹤,那是天音巫流的主管蒙真的图腾,个性严谨,行事一丝不苟。蒙真一贯喜欢确认细节,遇到不确定的事情总要向姒锦核实清楚。一天来个三次五次,久了,姒锦自然就成了这副模样。” 小乌鸦叼起一颗瓜子,琢磨了片刻,点点头:“那可真是人才,就该这么用!” 说完,它忽然注意到老树的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觉得这双手实在好看,白皙修长,看起来比瓜子好吃多了…… 姬尧光突然缩了缩手指,轻声说道:“痒……”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林昭一把按住了手腕,少年微微俯下身子,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一棵树,你还会觉得痒啊?” 姬尧光抬眼看着他,耳尖竟微微泛红,语气带着一丝不知所措:“阿昭,你……压住我了。” “压了又怎么样?” 姬尧光脸更红了,感觉树身都要烧起来,他沙哑着低声道:“你再压,我可就要亲你了。” …… “听说了么,神树今天突然冒烟了,吓得大长老都现身了。”…… “听说了吗?神树起火了,吓得巫神殿倾巢而出。”…… “听说了吗,神树被烧毁了,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听说了吗,巫国要完蛋了,神树的根系都被烧掉了,啊,我们都得搬家了。”…… “听说了吗,谁再传谣言,要罚款一百金贝。” “听说了,我就说青帝帝君死亡的事一定是个假消息,我不信的,你说怎么就死了,我是说这个假消息。” “听说了,我们聊聊这个假消息,这个谣言还有其它说法么?” - “殿下!”老狐狸生气地道,“老树正在缝树根呢,你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去打扰他!” 林昭翻了个白眼:“要你管,又没烧起来!” 他就是亲亲我我一时玩的嗨了一点,想点个烟花给老树看,不小心把老树的树冠烧了一点点,他还说自己耐烧呢,连个羽流都挡不住,还耐烧呢! 老狐狸更生气了:“我管不了,还是让巫神来管……巫神神上……你真的不管管么?” 巫神殿星空没有回应。 林昭顿时更嚣张了:“看,老爹都不管我,行了,这两天不去找老树了,让他安心缝,真是,你去忙吧。” 老狐狸摇头,现在的小辈,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听话。 “行吧,你知道轻重就好,”老狐狸拿起一个小口袋丢给他,“这是你的零花钱,去神都逛逛,买点东西,找朋友玩玩,这两天忍忍,你是金乌,现在还控制不好火候,等树好了再玩树啊!” 林昭接过口袋,看到上边不限额标识,顿时高兴:“知道了,谢了。” 老狐狸无奈地摇头,看着少年愉快地转身离开,这才对虚空道:“保护好他!” 虚空中的声音懒懒道:“瞎操心,巫国里能有什么危险。” “不想干就把雇佣费退了,我找别的天巫!”大狐狸怒道,“他当然没有危险,但稍微控制不住,遇到他的人有危险。” - 大山荼学宫里,一名少年正背着沉重的试验材料,进了实验室,放在中心空地,开始分门别类地称重。 辛苦大半天后,在主管师兄那领了自己的兼职费用。 “两个金贝,放氐国能用一个月,放神都却只能用三天,”少年身上从头到脚都是生活所迫的困窘,“这里的消费也太贵了,得把家里的吞金兽送掉一两个!” 就在这里,身边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微生戊,好久不见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微生戊转头看到林昭,顿时有些困惑:“我们不是一个月前才见过么?最近就这样啊,给老师打打工,给家里赚点钱……” 林昭心说你是大半月,我可和你好几个月没见了,于是笑道:“你家柏壤不是在储备唱片么,这是没赚到钱?” 微生戊惆怅道:“他说要再等等,家里的积蓄都被他拿去用了,只能我赚点小钱维持一下……” 说着,他看着自己右手:“不行的话,我就只能卖掉这一拳了。” 林昭心中一动,他知道从来神都后,微生戊这蓄力的一拳就没有打出去过,一时心动道:“你这一拳续了多少力?” 微生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它就一直续着,越到后面,感觉越强,就好像在利滚利一样。” 林昭点点头,突然道:“我这有个活动,你有没有兴趣,价格好商量。” 微生戊顿时警觉:“什么活动,和你混的不是天巫就是帝君,我这种普通巫师,哪里敢卷进去?” 林昭热情道:“放心,去的时候,你就在我随身宫殿里吃吃喝喝,只需到时出来打一拳,不用你上战场的。” 微生戊顿时心动,但还是小心道:“我要考虑一下……” “一百万金贝。”林昭说,“外加任选一个大山荼研究署名。” 打副本,带个保障也挺好,研究署名更容易了,用羽毛换一个。 微生戊果断道:“出发前给我个消息!” 第137章 要听歌么? 中场休息一下 前些日子, 因为忙着处理司幽之国的事情,林昭的精神始终绷得很紧。如今一切告一段落,在顺手骗了个苦力后,便精神放松, 随意在神都闲逛。 神都的繁华, 林昭早就见识过,但每次再见到, 仍会为其独特的美感所惊叹。 巫族的文明璀璨, 神都的建筑风格将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座城市的建筑几乎全都具备变形功能,随处可见那些随着气流转动、上下移动的建筑物附件。天空中纵横交错的气流通道仿佛将整个城市串联在一起, 不时有巫师们借力移动,连公交车都不需要。 天空中漂浮着大片的树木和瀑布,那些郁郁葱葱的绿意与闪烁着光芒的水流, 给人一种置身梦境的错觉。也使得这繁忙的都市显得更加立体。而这一切的中心,是巍然耸立的神树,其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辉。 在神树的附近,还能看到几头庞大的空中巨兽,它们背负着巨大的宫殿, 缓缓漂浮在云层之间。宫殿雕梁画栋, 气势恢宏,而巨兽的动作却轻盈而优雅, 宛如一场行云流水的舞蹈。 尽管景色如此壮观, 神都的普通居民却并未因这奇景而放慢脚步。他们的步伐匆忙,脸上多是忙碌的神情。 一路走来,林昭发现,除了传统的商铺外, 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竟是那些新开的传音器仪店铺。这些店铺门口熙熙攘攘,排队已经排到天上,有些羽人蹲在旗杆上,让人招牌旗杆不堪重负地上下抖动。 他随意地走进一间传音器仪店,立刻感受到内部的热闹氛围。顾客们挤在货架间挑选着心仪的歌盘,而不少巫师更是耐心地排着长队,等待购买最新的器仪。这些器仪有的已经小型化,可以方便地贴身携带,里边的音质极高,功能却丝毫不减。 店铺里回荡着悦耳的背景音乐,那清脆婉转的声音显然是出自天音巫流的年轻巫师之口。每隔一段时间,传音器仪还会切换到最新的神都新闻,那声音略带活泼的语调与背景音乐相得益彰,令顾客们的耐心似乎都增加了几分。 不出所料,姒锦的歌盘依然是店里的热销品。不仅如此,就连这间店铺的背景音乐,也选择了他最近推出的热门单曲,显然是想借着姒锦的名气再吸引一波顾客。 不过,林昭的注意力很快被店铺一角的混乱场景吸引过去。他看到一个小老板被围在柜台后,神情无比紧张,而周围的顾客情绪高涨,看样子就差直接动手了。 “没有新的锦巫歌盘么?”一个顾客大声喊道,语气中带着恳求,“求求你了,我要一份啊!可以加价!” “加价也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老板声嘶力竭,声音里带着几分绝望,“我就一个小巫师,能抢到三百张已经是我生平值得夸耀的事情了,现在真的卖完了啊!” “我不信!”另一个顾客愤愤地嚷道,“一百万张啊!其中还有十万张附带亲临会的票,今天上午才发售,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了?” “就是,一定是奸商在囤货,想要坐地起价!” 林昭听得有些好笑,但又觉得有趣。他随意拎住一个挤在外围的年轻巫师,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热闹。” 被拦下的年轻巫师显然不甘心,回头见是林昭,瞳孔猛缩,立刻解释道:“您您怎么来了,哦,锦巫大人的新歌盘啊!今天刚发售的一百万张!还有十万张是附带亲临会的限量版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结果现在居然全都卖光了!” “你认得我,”林昭挑眉,“一百万张?” “是啊!”年轻巫师用力点头,“全神都都抢疯了!而且现在市面上已经开始涨价,有的歌盘价格翻了十倍!肯定是这些奸商搞的鬼!另外,我当然认得您,我叫预无免,是毕方家的老三,如今是大山荼的二期生……” 还是从家里过五关斩六将,想到您身边当侍从的人啊,可惜还没见到您,就已经被黑山荼大人挡住了。 林昭饶有兴趣地看了眼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小老板,又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巫师,轻声笑了笑:“还能出来开演唱会,姒锦看起来也不是很忙啊?” 这少年巫师腼腆道:“殿下,您也是来买锦巫的歌盘的么?” “倒也不是,”林昭微笑道,“我就是想来看看,这歌盘、器仪最近卖得怎么样了。” 他把这事交给大狐狸的,大狐狸算是巫国的大总管,也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当时他可是说要推广到整个巫国的。 “那你可找对人了。”那少年热情道,“我是资深器仪师,一定能让你知道所有消息。” 林昭看着这热情的少年,笑道:“好啊,那你就给我说说。” 两人漫步在神都之中,少年讲起了最近爆发式发展的器仪流商品,如数家珍般地道:“最开始,只是天音巫流出了传讯器仪,但很快,巫神殿招去了三大器仪流派,把羽弦一脉的定仪标准推广了,当时引起很大的争议,但因为这是巫神殿的决定,大家也就接受了。” 巫神殿的决定,基本没有什么更改的可能,而且大家苦标准不一致久矣,这次改了,虽然很多地方出现了错误和不适应,但巫师毕竟和普通人不同,改起来特别快,尤其是那些高级器仪师,身边都是有几百上千的免费学徒,加班十几天也就改过来…… 说到这事时,少年脸上颇有些愤愤不平。 改过了器仪流的标准,巫神殿又出一道补贴,说是研发传音器仪的,可以申请到一批材料补贴,这消息一出,很多学徒都激动了,因为学徒最难地就是赚钱赚材料,没有本钱,就只能给师长打长工,赚得少还辛苦。 所以,这事一出,很多学徒都去申请了材料,虽然不多,但这些东西都能卖出去,巫神殿在其中选出了最优秀的几款器仪,以一百三十万到六十万金贝不等的价格,把这些设计方案买走后公开,让他们可以轻易做出来。 “……一百万金贝啊,足够培养一个高等器仪师了。”少年脸上全是羡慕,“那些设计只是巧妙而已,一点都不难,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因为材料够,销量好,所以,这些日子,放音仪和传音器仪价格大降,很多富裕的家庭,都已经入手了。 “另外,除了天音巫流外,有的地巫也出了自己仪灵,用灵性让自己声音也能用传音仪播放,但是他们的巫力范围有限,大约也就能传到一个区的范围,更远了,就传不出去了。”少年有些羡慕地道,“如今天音巫流那些学生身价暴涨,我都有点后悔没有去报天音了 。” “这,你的声音出了,怕是也没几个人买歌盘吧?”林昭安慰他。 就他所知,毕方家嗓子也没比金乌家好到哪去。 “这倒不是,”少年从自己腰包里拿出一个歌盘,放在放音仪里,“您听听这个。” 歌盘里立刻传来一种狂暴的嘶吼,像是狂风里怒嚎,那是大海船夫里的嘶喊,歌词大意是狂风来了,大家抓稳,赚钱不易,但是要赚,生活不易,但是要活,家人在等,我们要归,天空暗了,危险来了,一番搏斗,我们赢了。 歌声节奏感极强,光是听着就会让人身子跟着摆动抖腿,让他恨不得立刻骑着老树出征战场,必能大杀四方。 “这是一个没入巫的小巫徒写的歌,是目前除了锦巫外销量最高的歌盘,”少年热情道,“现在我们火系羽族的好多巫师找她写歌,天音巫流都破格录取她了,一夜暴富说得就是这种,哎,我怎么就没这个运气呢。” “不过现在很多人都在学习这种风格了,”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如今连很多小巫徒们也都学习音律,想试试能不能靠写歌出头,很多人家里都开始准备这些东西了,它们一定可以进入家家户户的。” 林昭露出微笑,这是当然,精神娱乐一直是人类的生活需求,只是在以前被战争压制了,如今他只是悄悄开一条口子。争取生活空间固然重要,但普通人既然帮不了多少忙,那改善一下生活,总比大量失业人员去卷农产品价格来得好啊。 两人又走过街道,周围有许多商队路过,他们是各地来神都进货的,少年解释说,在天音巫流的音律修行开始更新后,可以利用人们的喜爱打赏的念力来修行,这些乡下原本只是做为提供巫师苗子的普通巫徒们,已经有了新的战略价值,稍微有点心思的巫师们,都已经开始布局家乡。 唯一的问题就是,喜欢这东西强迫不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那怎么能是人家不喜欢呢,分明是我们这些巫师不够努力! “不过,值得这么拼么?就我所知,这些少量的爱意,是不足以让他们成为天巫的,能当地巫就不错了,”林昭忍不住问道,“整个巫国加上方国的喜欢,也就造就了一个锦巫而已。” 少年的表情有点惊讶,又有点扭曲,半晌,才幽幽道:“殿下啊,天巫这种事,谁敢去想啊,普通巫师,能当上个地巫,已经是巫神保佑,族谱都可以单开一页的人物了。” 天巫是什么神话啊,能当天巫的,又都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啊! 他一个普通小巫,想不了那么远好吧? 第138章 咒海 去不去是我一个人的事?好吧,是…… 在大山荼的另一个角落, 一个热闹的小家庭正因为一场话题而掀起涟漪。 三个小萝卜头此时正无忧无虑地在床上打闹,一个扑上枕头,一个抓着被子笑闹,另一个则翻滚着试图跳到哥哥身上, 房间里充满了孩童的嬉闹声。 微生戊坐在床边, 手里剥着一颗颗新鲜的菜芯,一边熟练地将叶片整理好放进竹篮, 一边将刚刚在街上遇见小乌鸦的事, 连同对方提出的要求,一五一十地讲给家里的另一位主人听。 柏壤正坐在他对面的小马扎上, 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把豆子,听着微生戊说完后,他的神色平静, 语气平淡:“我倒不是不让你去,这活儿确实收入高,还能跟他这样的大人物搭上线。有这关系,将来甚至不用考试就能直接入职阶,算是天上掉馅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低头看了看微生戊还算紧实健美的身子, 叹了口气,“可是, 咒海那地方, 你没听过吧?就算是天巫亲自下去,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你这小胳膊小腿了,去那儿……” 他没有继续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微生戊也微微有点后悔, 但他很快抓住了柏壤话里的讯息:“咒海,你知道咒海?” 柏壤抬眼看他,继续拨弄手中的豆子,语气平淡地说道:“知道啊。咒海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那里曾经是梦境识海的一片封印之地。后来,司幽巫神陨落,咒海受到了污染,被腐蚀同化后,开始向外扩散,渐渐侵蚀了众生的识海。” 他说到这里,目光掠过微生戊,有些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就算有天巫的领域护佑,也不过是暂时抵御外界的侵蚀而已。如果一个人的意志稍有不坚,或者心中有了邪念,就很容易被咒海的腐化所吞噬。” 微生戊听完,神色大变,脱口而出:“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柏壤没有回答,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笑意。他看着手里的豆子,忽然轻轻一拍桌子。 只听“啪”的一声,桌上的豆子纷纷跳起,悬浮在空中,随后一道无形的力量震破豆荚,豆粒精准地落入两边的碗中,豆荚则全都整齐地掉进垃圾桶里。 他抬头望向微生戊,语气轻松地说道:“你看,这样剥出来的豆子,好不好吃?” 微生戊有些迷惑,但还是认真地答道:“当然好吃啊。这些豆子本来就是同一窝,怎么可能有不同的味道?” 柏壤却轻轻摇头,声音低而悠长:“不,这样的豆子,做出来的饭菜是没有灵魂的。”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微生戊剥好的菜芯,动作随意却优雅。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微生戊的脸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轻佻的调侃:“所以,你刚刚问的那些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微生戊一时语塞。他盯着柏壤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像是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搪塞了过去,可仔细一想,又感觉对方的话似乎另有深意。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果断拿出一张契约,道:“我这也是为了这个家啊,这是他拿的订金,钱都给你!” 下一秒,柏壤坐回他面前,看着那张契约,眉头微微皱起:“倒不是钱的问题……不过,既然如此,那我再想想,以前和老哥在一起时,只是听他提过,乱七八糟的麻烦,要理清还要花点时间。” 他努力回想着和老哥在一起的日子:“咒海我不怎么去,荒主这些年老是和我哥哥联系,他们说遇到了能扭转世界的东西……不过我倒是知道一条小路,如果去咒海遇到危险,就走那里离开。” “荒主是谁?” 微生戊疑惑问。 “一个坐牢出不来的废物,”柏壤不屑道,“越狱都越不明白的东西。” 然后便讲出他所见的版本:“咒海里原本封印着异世残留的,不好杀的强者,大灾之后,他们与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东西勾结,接受了腐蚀,和我们源鬼其实属于同一种东西。都在向伟大源头献祭,意图掌控伟大源头,将旧世的余晖熄灭,再点燃的新的余火。” “伟大源头又是什么东西?” “我哥哥没说,但好像是一个不完整的尸体意识什么的,”柏壤耸耸肩,“反正我们和他们是敌人,但在针对巫国上,算是朋友,听说他们曾经有一个很伟大的复生计划,为此培养了一个血脉之子,准备让所有巫国的生灵都变成荒血者,但失败了。后来,他给我哥说,他们并没有完全失败,上次失败,是因为信错了人,这次,他们已经想好了万全之法,只要我哥帮忙,就能做好。” “什么万全之法?”微生戊谨慎的问。 “谁知道呢,我又不关心这些,不过,那时他们都被关着,什么想法都只能想想而已。”柏壤随意道,“我哥哥当时在帮着无光海之役做计划,没空理他,说事情办完去和他商量,现在算算,应该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 “真是个坏种啊,”微生戊试探道,“那个阿壤啊,如果咱们没钱了,你能把你哥哥抓来,换钱么?” 柏壤皱眉道:“那是我哥哥耶,你能出多少钱?再说了,他又杀不死,惹火了他,弄点麻烦的能力还是有的,等咱们要买房时再去抓他吧。” 说着,他展开一张图:“最近我看了好几个房源都不满意,我给你讲,你看这个店铺,他们位置就比这家好了一点点,居然敢提三倍价……连我哥的身价,都得抓卖两次才住得进去,你说他们怎么敢卖这么贵的?” 微生戊光是看了那房子所在的区就头皮发麻:“咱们这小门小户,怎么敢想内一区的房子啊,收起来收起来,快给我讲那条方便跑路的路是怎么走的!” …… 同一时间,另外一个更宽广的房源中,吵架也在进行。 “我不同意!”巫神殿里,大长老整个人都阴沉地要滴水了,咆哮道,“你们搞什么鬼,小殿下还是只幼鸟,毛都才刚刚长齐,你们倒好,一会让他出海,一会让他去梦境,是不是嫌太阳太多了,独苗也不想要了?一群废物,不是一个个强得翻天么,怎么突然都指着小鸟拯救世界啊,他救的了么?” 众天巫们都不敢去触巫国钱袋子主人的霉头,纷纷暂避锋芒,低眉顺眼,不去争辩。 但我不理你,你也别理我这种状态是不可能发生,看他们退让,大长老立刻调转火力:“羽弦却月,你不是在咒海里呆了上千年么,去那如归家,怎么还要人帮你啊?” 羽国主温柔道:“大长老,我是支持你,不愿去的,也劝了殿下,但殿下的主意已定,又有巫神支持,属下实在无法拒绝。” “你就不能更坚决么,”老狐狸气得毛都炸了,“你真不去,他还能把你绑着去了,没有你带路,他们能找着什么?” 羽国主不徐不疾地道:“长老,虽然不知小殿下有什么后手,但他是真敢一个人去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们护着他,早点处理,早些结束。” “结束!?”大长老冷哼道,“不可能结束的,他做完一个大事,就有另外的大事跟来,我也是长了见识了,他这两个月干的大事,巫国两千年也遇不到,你们就顺着他胡闹了?” 羽国主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大长老,您头上发辫真好看。” 大狐狸今天把头发上的串珠取了,几个发辫盘成一个狐狸贵妇的造型,一只羽毛光洁的火乌鸦被这看着就很软鸟巢吸引了,正在里边打瞌睡。 孤灯下帮腔道:“就是,咱们听从巫神吩咐便是。你小声些,小殿下就在您身上睡觉呢,你别把他吵醒了。” 你不是巫神,就别想着指挥我了。 大狐狸气得狠了:“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玩意啊,行了,说吧,要准备什么。” 氐国主,孤灯下,还有羽国主三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了微笑,周围其它国主则羡慕之色难掩。 就在这时,右侧主位上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等一下,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姬尧光微微仰头,神情平淡。 他今天刚刚将被破坏的树根一一缝补完成,虽然不能庆祝免得惹来民众恐慌,但也终于得以恢复在巫神殿中的地位,重新拥有发言权。原本他正打算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番,不仅要给阿昭看看自己的地位,还要在众人面前宣示他和林昭之间的关系。 可事情却完全不按他预想的发展,林昭一个照面就盯着大狐狸头上的“鸟巢”看得入神,最后还兴冲冲地落上去体验休息的感觉,而这些个天巫,更是对他和阿昭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奇。 炫耀了个寂寞。 “有必要么?”大狐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允许你去,但先把地气储备好,资源都交了,才能去,不然今年你的府库收入,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我要和阿昭一起去,”姬尧光皱眉道,“所以,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准备不齐,大长老宽限一下,等我回来再补齐吧。而且……巫国们都有阿昭的火光羽了,能以太阳光辉抵御腐蚀,如今也不很需要青木地气。” 大长老轻嗤一声,祸水东引:“既然如此,你给他们讲吧,我也不需要给这些巫国分配了,还有,小殿下,你别装睡了,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第139章 是这样的 我给你们指指路吧 林昭无奈地从温暖的窝中飞了出来, 站在巫神殿的高位,俯视着下面聚集的天巫们。 他张开翅膀,严肃又正义地道:“诸位,这次出行必要而紧急, 为了巫国的未来, 不能耽搁!放心,老树该给的资源一个都不会少。我承诺不会耽搁太久, 很快便会回来。” 天巫们彼此对视一眼, 却并没有急于表态。事实上,大家并未真心想反对——毕竟小殿下的脾气众人都清楚, 比石头还硬,劝是劝不住的。而且,羽国主那三位领头羊都已经被说服了。作为天巫中的顶流, 他们点头同意意味着绝大多数天巫都不会反对。 然而,规矩总是要走的。去归去,但各类计划尤其是救援预案必须完善。万一途中发生意外,小殿下该如何脱身,援助力量又该如何迅速调配,这些细节都需要一一商议清楚。 林昭盘在一旁, 表现得很感动。虽然心中觉得这些安排其实完全多余——自己的外挂分明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这事却不能说, 只能装模作样地参与讨论,偶尔点点头表示认同。 讨论进行到队员名单时,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会议的平静。 “我要去!我也要去!”姒锦叉着腰, 站在哥哥肩膀上。它扬起下巴,一脸骄傲地说道:“上次出门,若不是我速度最快,及时把你们带到, 你们哪里会有现在的成果?既然需要行动,我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灵光计忍不住低声和旁人嗤笑:“他不过才忙了半个月,就受不了,也不想想他哥忙了多少年。” “阿锦,这次你不用去。”氐国主淡定道。 “不,我要去,”小肥鸟拍着翅膀,满怀期待的地看着哥哥,“带我一起去吧!你们也知道,最近家里一堆琐事把我压得透不过气。出去组队探险,才是真正让鸟舒展羽翼的大事!” 可惜,这满腔热情还没等得到回音,就被他那冷酷的哥哥姒黎无情镇压了。姒黎轻飘飘一句:“不准去。”便宣判了姒锦的计划彻底破产。 肥鸟当场要炸,决定等哥哥走了就摆烂,但他显然低估了兄长对他的了解程度。 “大长老,我不在的时日,就麻烦你抽空看看阿锦有没有好好做事。”氐国对那只看戏的老狐狸认真道,“大局为重,你也不想看到好不容易快要迁徙完毕的司幽国民遇到意外吧?事情完成,我可以把阿锦十五次雇佣的机会交给你。” 老狐狸听到这个安排时,先是露出嫌弃之神色,尾巴一甩,就要拒绝这家务事,不过,当姒黎不紧不慢地提到后面时,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不错,是该以大局为重。” “不行,我不同意!”姒锦眼见哥哥与老狐狸的协议逐步敲定,急得连忙扑了上去,试图阻止交易达成。然而,围观的天巫们早已瞧出他的意图,立刻起哄着将他团团围住,有的抓翅膀有的抓腿有的按嘴,将这只挣扎不休的小鸟拖到一旁。姒锦的翅膀扑棱个不停,嘴里不停抗议:“你们放开我!这是鸟的自由!哥哥!你怎么能这样!” 可这一切没有阻挡任何进展。在他目瞪口呆中,姒黎与老狐狸不慌不忙地完成了交易,还将契约签得清清楚楚。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姒锦委屈极了,那叫声几乎贯穿整座大殿:“欺负鸟了!你们太欺负鸟了!” 然而,他的抗议并没有引起丝毫同情。天巫们反而笑得愈发真心,凭什么他们一个个累死累活,这破鸟就可以躲他哥哥腋窝下悠闲,早该让他也知道天巫真正的日常应该是什么样了! 其中只有灵光计笑得很收敛,还露出一点担心的神色。 林昭站在一旁,轻轻摇头感叹:“这些人,真是太会欺负鸟了。” 虽然嘴上说着同情的话,但他却用翅膀鼓掌鼓得最起劲。 队员确定了,剩下的细节,就要他们自己商量了。 五人一起进了偏殿,正要讨论起行程,林昭突然道:“对了,我还找了个朋友一起,他叫微生戊,有巫神的源之心,一拳打出来巫神级的力量,不过只有一次攻击能力。要把他也拖进来么?” 羽国主也是听说过这事的,毕竟是巫山瑶最近的大研究项目,他麾下的巫医流也听过不少消息。 他感应了一下神都城的大山荼位置,飞快找到目标,忍不住弯起唇角:“叫来吧,对了,我感应到,他旁边还有一位老朋友,不如我们过去,我不喜欢在这里商讨事情。” “为什么不喜欢?”林昭好奇地问。 孤灯下微笑道:“因为上次对战大长老他们时,羽弦兄被他们群殴,压在这里,撕了翅膀。” …… 房间里,压着弟弟妹妹写作业的微生戊正在无能狂怒:“怎么背的,怎么背的,怎么能刚刚背完就忘记!你们还想不想吃晚饭了……” 弟弟妹妹无辜地抬头,眼泪汪汪,不敢说话。 “先吃晚饭吧,吃了我来辅导,”这时,柏壤挂着围裙,端着盘子走出来,“不吵了,大家先冷静下。” 顿时,大的小的都委屈地坐到他身边,有的嘤嘤嘤,有的啊啊啊! 突然间,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阿壤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桌上的大人小人都震惊地抬头,看着这位突然间把大哥位置占了的白衣人。 羽国主没有穿那一身华服羽衣,而是穿了白麻短袖,露出修长的手臂,头冠也变成了一根发带,勒住眼睛后系住长发,看着温柔又静谧,连背后的翅膀都收起来,就像一个邻家兄长,显得温和又无害。 柏壤无奈地看着他:“当家的,把孩子带出去吃饭,我这边有事。” “老相好啊?”微生戊调侃了一句,然后他的话顿时止住,因为林昭和老树也过来了,外加一个氐国主,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顿时让这不大的客厅拥挤起来,顿时,他的面色开始扭曲。 “不怪我,是羽国主说要过来蹭饭的。”林昭无奈地摆手。 微生戊脸僵了僵,幽幽道:“行吧,那我再去找几根凳子。” 然后把弟弟妹妹拖走,让他们去屋外自己玩,作业什么的等会再去让他们做。 屋内,柏壤笑了笑:“好久不见,羽师。” 林昭左看右看,然后让老树掏了几块瓜出来,分给大家。 “柏壤当年和他哥哥一起在罔象麾下,我当时也算巫医流的发起人之一,所以,算是熟悉,”羽国主随意介绍了一下,“大家别客气,坐吧。” 柏壤无奈地道:“老哥和荒主的谋划我一向不关心的,你问我还不如去问罔象。” “不是问你这个,”羽国主微微一笑,“我只是来关心你一番,毕竟,在我看来,源鬼之中,也就你一个人还算看得清醒。” “清醒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跟着一起疯,”柏壤耸耸肩,“不是谁都能如你这般,能疯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羽国主忍不住笑道:“倒也不必这么嫌弃,我当年对你也算照顾,你对咒海也算熟悉,要不便与我们一起去?” “不去。”柏壤果断拒绝,然后又对吃瓜的林昭道,“我知道他找我做什么,我就在这把话说清,荒主当年用了血脉密法,将许多人更换了血脉,激发这种血脉,普通人就能得到力量,激发地越多,获得的力量就越多,也能容纳更强的图腾,而唯一的影响,就是要听命于荒主。” 在那个艰难的时代,不知多少人主动去融入血脉,在许多人看来,用效忠换取力量不但不是付出,反而是一种奖励,毕竟,一个人很难求活,一群人却要容易地多。 “荒人血脉到了一定浓度,那就天生就能在梦境,也就是众生识海穿行,”柏壤随意道,“羽国主可以,但没有荒人血脉,去梦境里就麻烦了,梦境里的一切都不像现世这般是稳定的,它们像是漂浮在海上船只,是随时在梦境中漂浮移动的,甚至于,现世两个面对面的人,去了梦境,落点都在无尽远处,一辈子也梦不到对方。” 羽国主无奈道:“是的,我在众生识海中就像回家了一样,但带人进去,便不太熟悉,当年我都是独行者。” “我是组织者,”柏壤无奈道,“当时,罔象知道众生识海和咒海这两个研究方向后,就常带着我们去考察,很多知识,那里有许多魂魄,虽然大多已经懵懂无知,却也偶尔有一些还残余着记忆,被我们用来收集知识,其中大部分成果,都送给了羽国主,让他建立了最大的方国。” “我倒想给你们折现,可你和阿稔也收不了啊。”羽国主微笑道。 “当年可是你可是看着我们进的火坑啊,”柏壤翻了白眼,“当时我想去瑶巫那里,你张着翅膀在那帮着发传单,介绍得真诚又热心,我们这些小孩子哪知道其中的博弈,就这么被带入坑里,现在都没爬起来。” 羽国主神情微微黯了些:“是我的错,那时,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你们自己选择,等到最后反应过来时,能捞回来的崇善巫流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也不算有错,路是我们自己选的,”柏壤摇头,“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到安全入口和退路,但你要答应我,你们必需要避开戊陨之地,微生戊要是去了那里,回来就不是他了,而你们,也就回不来了。” 第140章 众生归处 这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昭本来也没打算节外生枝, 所以很果断地答应了柏壤的条件,他是能克制住自己好奇心的,什么戊陨之地,听着就是个boss区, 他现等级不够, 不会去送的。 于是,在确定了附加外援后, 几人收拾了东西, 微生戊把弟弟妹妹送去了托管,便准备出发了。 众生识海入口一般都存在于众生的灵魂深处, 如果从那里进去,一般就是灵魂进入,非常危险。 可如果想要肉身进去识海, 就需要特别的仪式和路径,羽国主以前有这种路径,但后来罔象逃离时,对方偷走了他的一样东西,所以,他也就失去了进入众生识海的路径。 “这么重要的东西, 你也能被人偷走?”林昭惊讶, “你看着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啊。” “人都有心软的时候,”羽弦却月微微勾起唇角, “我那时还没投奔巫神, 加上一点点小小的愧疚,在他付出代价后,就放手了,那时我也觉得, 不会再带人去识海,而我自己去又不受影响,便随他去了。” 倒也没后悔,那时他都只是个敌方卧底,能挡一挡,已经是了不起的抉择了,最后他的箭也毁掉了罔象的一魄,让他再也找不回自己的脸,寻不回真我,便无法再走上天巫的路径。 话说那个时候,巫国的天巫可真多…… “好了,柏壤,看你的了。”羽国主对在场那唯一一位柔弱地巫说道。 柏壤有些抗拒地皱眉,只能走出来,在他们找好的空旷荒野里,划出一个法阵,又在法阵中,划出一条路径,其中路径很神奇,似乎是以无数河流交汇处做为节点,有点像星座图。 羽国主解释说,众生识海,最初并不存在于山海界,是后来由巫神司幽与司冥联手,以梦为引,融合抚慰众生心念之权柄而创造的奇迹。他们的结合不仅带来了梦境与幽冥的诞生,也建立了一个环环相扣的轮回循环:死者通过梦境的链接进入识海,踏上幽冥之路。而在幽冥之路上,因果交织,轮回转生,所有的轨迹最终都会汇入新的生命。 “……这一独特的设计,使得世间轮回得以高效且自动地运转。久而久之,冥世与梦境逐渐融合,形成了死者最终的归宿。 ”氐国主很熟练地背下记载众生识海的一些理论知识,“不过大灾之后,众生识海也被污染,生灵死后一般都会进入我们天巫的领域里,如奇肱国的傀儡天那般,暂时安歇。” “傀儡天里的生灵可算不上安息,”林昭顿时皱眉,“就不能在众生识海里清理一片地方,继续轮回么?” “小殿下,我等做不到啊,”孤灯下微笑道,“我们自己身上都一堆腐蚀,要是再去识海开辟领域,对我们来说,压力太大了,会减少我们庇护治下的寿命,活人都快顾不过来了,哪里能再去顾死人啊。” “那,没有了轮回,为什么还能有新生的生灵出生呢?”林昭立刻问出另外的问题。 “不知道。”姬尧光给他递了一杯果汁,“众生识海似乎还在依靠什么运行着,只要有新生命诞生,就会继续有灵魂归位,父神曾经派人去查过,但当时第三与第四神子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同时也没有任何消息,这样的损失,父神承担不住,只能暂时不去探查了。” “说到这,若是那白鹿巫祝还活着就好了,司幽之神的祭司最擅通幽,”羽国主随手拨弄着手边的羽饰,带着几分感慨,“他们天生便是识海的掌控者,古籍里,他们可谓是山海界中最神秘的一类存在。别的不说,单凭他们对识海的掌控,就能在黑暗中庇护巫国万年。那位巫祝多半是借了识海的力量。否则,仅仅一个天巫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我倒是知道一些。”柏壤终于画完了,他接过话头,“司幽的巫祝靠识海隐藏了生灵的波动,让那些大凶以为那片区域根本没有活物,甚至还让归墟这种看起来会护住海路的存在,反倒成了天然屏障。” 他说到这里,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当然啦,这种手段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听说,有些大凶偶然经过时,察觉到一丝波动,就会变得异常狂躁。不过,好在那位巫祝够聪明,用识海布下的梦境把所有裂隙都封死了。” 林昭听得出神,不由问道:“你早就知道司幽之国的情况?” “当然知道。”柏壤耸耸肩,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哥研究那地方很久了。他跟司幽的巫法做了不少交易,说实话,他手上那些能通行识海的巫法,基本都是从司幽的传承里挖来的。不过他是在识海中做的交易,司幽巫祝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人,非常谨慎。” 林昭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信息感到意外:“司幽之国的传承我倒没看过多少。你们谁细看过?” 羽国主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遗憾:“最近杂事太多,我没时间去细看,你们呢?” 氐国主幽幽道:“我更没时间,看着弟弟,顾着氐国。” 姬尧光说:“我才刚刚缝好树根,你们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 姒锦肯定不能指望,于是众人的目光落到孤灯下身上。 孤灯下幽幽道:“我半个多月陪你们出生入死,回到巫国倒头就睡了几天,没去看,有问题么?再说了,小殿下你不也陪着帝君,根本没有在学习么?” 林昭顿时噎住,急忙转移话题:“这些法术一定很难学吧?” 柏壤笑着点头:“不错,司幽巫法,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学的。那些法术,几乎是以识海为媒介,直接对心念施加影响。试想一下,你在梦中织网,控制因果轮回,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手段。” “但代价呢?”林昭显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代价当然大。”柏壤嗤笑,“施法者稍有不慎,连自己都会被识海拖下去。你觉得,这样的巫法传承,能轻易传遍山海界?” 这时,林昭看着地上的阵法,忍不住问道:“怎么还没反应,我们都聊多久了?” 柏壤淡定道:“我就记得这个,你最好祈祷我没有出错,不然就得去找我哥来画了。” 林昭忍不住磨牙:“尧光哥哥,等回去了,你一定学会它!” 姬尧光微笑道:“好,学习素来是我的强项。” 就在这时,整个阵法骤然变出无数虚幻烟气,一条在烟雾里的道路,若隐若现。 “好了,还是能用的,走吧。”柏壤熟练地拿起一树枝,枝上挂了一张白纸,“跟上这纸,不要走丢了。” 林昭看着这简易招魂幡,心说人族的审美还真是殊途同归,便也跟了上去。 他们很快消失在迷雾里。 然后,有数道身影出现在那里。 大长老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罢了,孩子们大了,都这样,巫神都管不了。” “放心,有青帝当道标,万一有事,只要巫神在,我们都可以前去支援。”旁边有人安慰道。 “得了吧,那是我们自己安慰自己,”大长老嗤之以鼻,“那种地方,一旦遇险,去几个没几个。真不知巫神为什么允许他胡闹!” - 浓雾之中,以林昭灵觉,也找不到路径,只能跟着柏壤的那张纸,继续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远,周围的浓雾开始渐渐散去。 林昭左右张望,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先前在大青川,就被罔象用术法拉进来过。 这里说黑暗,也不算太黑暗,天空有一道星河蔓延,淡蓝的水流宛如天幕,让人的脸上有幽幽蓝光流动。 无数星星点点的白光在草丛里起伏,那是一个个不得往生的灵魂,白光之外,紫色的烟雾盘绕在他们周围,让他们神情极度的痛苦。 一些手脚细长的恐怖凶物盘绕在无尽的荒野草地中,不时将这些白光抓起,喂入嘴中。 与这些诡异相比,他们几个,显眼地就像是黑暗中太阳。 林昭正要出手,就见羽国主在黑暗之中,淡定地展开了翅膀,那不再是洁白如纸的圣洁羽翼,而是血红到近于黑色的血翅,其上还滴着丝丝血液,带着一种阴冷恐怖的风,有一股巨大的恐怖生灵,从他翅膀中盘踞而出,仅仅是看一眼,林昭就感觉自己听见了无数惨叫哀嚎。 周围悄悄靠近的大凶们骤然一顿,然后仿佛遇到天敌一般,尖叫着逃亡。 “这,这是……”林昭一时不好形容。 “这是我的图腾,”微微点头,羽国主随意道,“荒人们数十万年的谋划,培育出来的众生苦毒,他们最后的底牌,融合了点血肉源流……还有些我也不清楚的东西,但威力挺大,我就用了。” “是的,就是靠这个,他回众生识海和回家一样。”柏壤点点头,“好了,我能做的就差不多了,剩下的路,羽国主会带你们去的。” “那你呢?”林昭顿时不满,“我们需要情报渠道啊。” 柏壤连连摆手:“我不行,这里一点人气都没有,我要回去给孩子们辅导作业了。” 微生戊也点头帮腔:“是的,这事不能拖,没有大人盯着,小孩子是真的不学!” 林昭觉得好笑:“船都上了,你还想下来,走吧!别废话了,我们……” 他话没有说完,突然间,整个识海似乎都震动了一下,远方,一道血色光柱冲上星河,将幽蓝的星河染上一层血红,并且飞快扩散。 “那是什么?”林昭惊讶问。 “那是轮回之河,”羽国主蹙眉,他郑重道,“众生识海中,唯一还未被污染的地方。” 第141章 整整齐齐 同进退 闻言, 众人皆惊。 林昭只觉头皮发紧:“这啥啊,有人管管吗?” 无人回答,但众人目光却纷纷落到他身上,仿佛在说我们都听你的。 林昭心说你们这是欺负鸟!但也明白轻重, 只能问:“那它继续被污染下去, 会怎么样?” 他其实有点明白,但是不敢深想。 羽国主眉头微锁:“后果很可怕, 一旦轮回之河继续被污染, 巫国新生的幼儿的灵识都会天生带有腐蚀,极易夭折。就算侥幸存活长大, 也会带着各种诡异的病状,甚至无法正常使用巫术。” 姬尧光立刻道:“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羽国主, 你有什么想法?” 林昭也有些懵,他觉得自己就像误入了一个巨大的坑——明明只是过来探察,怎么突然背上了关系到整个巫国未来的重任? 氐国主则平静无波,在他看来至少他们赶上了,便是巫国有运势,若是等到发现异常再派人过来, 恐怕早就不能挽回。 羽国主没有回答, 只是转头将目光投向了柏壤。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聚集到柏壤身上。 柏壤被盯得连连摆手:“这事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要问就去问我哥,他才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林昭忧虑道:“我的事情还不算急, 要不过去看看?总不能当作没看见吧?” 羽国主思考后却摇了摇头:“识海的位置并非固定, 它的路径随着波动而变化。如果不知道路径,就算近在眼前,也永远无法抵达。” 林昭自信道:“那我飞过去不行吗?我是鸟,天空才是我的主场, 走路是老树的爱好!” 姬尧光笑笑,羽国主解释道:“识海中随意飞行是最危险的。一旦迷失,你可能永远找不到回去的路。这里不是巫国,也没有方向可言。” “那该怎么办?”林昭问道。 羽国主轻轻点了点柏壤:“路径的浮动规则,你应该熟悉吧?这还得请你出手相助。” 柏壤脸上写满了后悔:“这麻烦可真不小,我不该接这单……” 微生戊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慰:“来都来了,让他们加钱就是了。” 柏壤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那根挂满白纸的树枝。他挥了挥树枝:“走吧,走吧,总得解决。” 队伍再次出发。天河如流光般划过天幕,淡蓝的光辉在四周氤氲着,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宛如给他们镀上了一层幽幽的蓝光。 “希望事情能好解决一点吧……”林昭轻声嘀咕。 孤灯下紧盯着远方的血色光柱,感觉事态的严重:“这种情况若是继续扩散下去,肯定会无法挽回,柏壤,你哥到底要做什么,人族全灭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不需要人来献祭么?” “这个……”柏壤踌躇了一下,他虽然卖哥卖得很顺手,但也知道有些事情随便说出口,老哥的处境会很麻烦,老哥真生气了,他就会找自己麻烦。 好在,这时羽国主给他解了围。 “这并不是柏稔的想法,”羽国主随意道,“在献祭后,源鬼和荒人都会沟通到一个庞大恐怖的意识,他们称为诸源之主,那个意识会给他们一些画面,每做到一种,便会有天大的好处。他们的意识里,源主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当年荒人也是参考那种力量,弄出了荒血这种可以控制感染之人的存在。 “感染?”林昭感觉又知道一个秘密,“荒血不是靠血脉传承么?” “与其说是血脉,不如说是一种瘟疫,”羽国主的神情淡然,“可以靠血脉传播,也可以靠血液、仪式传播的瘟疫,它平时与人族血脉共生,为生灵提供力量,但使用的越多,灵魂便被腐蚀的越深,于是在需要时,便可以控制生者的灵魂,让人无法反抗。” 林昭惊叹道:“他们哪来那么多邪门的东西!” 氐国主和姬尧光等人同时咳嗽了几声。 羽国主幽幽道:“这种法子,用的最早就是司幽之神啊,众生识海其实就是荒血的超级强化形态,巫国开拓时,司幽之神最先开始行动,便是用梦境侵蚀对方的世界,寻找愿意投奔巫国的生灵,甚至渐渐变成对面天地运行的基本法则。那些弱小的天地不知有诈,还会直接接纳。” 林昭一时无法回答,只能摸摸鼻子,安慰自己这是巫神们干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顺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存档界面,发现上一次存档竟然是在昨天,他稍微松了口气。经过短暂的沉思后,他决定再稳妥一些,便顺手又存了一个当下档。 队伍继续前行,柏壤原本走在最前面,然而越走,他的步伐越慢,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终于,他果断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大家停下:“等等,我们不能再往前了。” 林昭一愣:“怎么了?” 柏壤神色复杂:“我们已经靠近那里了。一旦踏入,会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 “那里?”林昭有些茫然,而羽国主的神情则瞬间变得更为冷峻。 沉默片刻后,羽国主开口问道:“是我当初封印荒主的地方吗?。” 这句话一出,空气杀气纵横,似乎连呼吸都凝结了。 “是的,已经靠近千羽奇观和戊陨之地了。”柏壤小心地道。 “啊,这里的麻烦和荒人之主有关?”林昭问。 羽国主点了点头,有些困惑:“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当初的封印几乎是万无一失的,荒主根本没有可能脱离封印。”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柏壤吐槽道:“没有永远不会更改的封印,这都一千多年了,有变动也是常事。” “所以不去看不行啊。”林昭终于发现不对,“你们两个知道的那么多,我们毫无头绪,别废话,该怎么办。” “我们应该再靠近一些,”羽国主淡定道,“到时我会去探查,你们原地等候,我会将看到的消息带回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众人不再纠结。 “你既然能随便靠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林昭好奇地问。 “封印并非不能靠近。”羽国主一边走一边道。 “当初我为了封印他,又不能让源鬼帮他解封,所以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我决定,用戊陨之地,做为封印的镇压物,”羽国主提起这事,语气倒是轻快不少,“梦境的土地是会流动的,我算了不少流动方向,终于找了一个会流向戊陨之地的土地,封印他后,那片土地便自然流到戊陨之地,那地方极其凶险,当年折了两位神子,源鬼素来自私,不可能为了他牺牲自己,如此,封印便稳定多了。” 林昭鼓掌:“羽国主真是算无疑策!” “只是为自己讨个公道罢了。”羽国主谦逊道。 随着队伍缓缓靠近封印之地,羽国主身上的污染气息逐渐浓郁起来,甚至变得肉眼可见。他的血色羽翼上隐隐透出黑色的涌动,就像某种压抑的能量正在苏醒。 “这地方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林昭嘀咕着,尝试着升起太阳以驱散周围的阴冷和压抑。但他连续尝试了几次,太阳却始终没有升起的迹象。 羽国主察觉到他的举动,摇了摇头:“别浪费力气了。这里的不允许太阳升起。” “为什么?” “阴魂和梦境都极其惧怕太阳的存在。而众生识海的梦境,正是在黑暗中孕育的。”羽国主解释,“这里的规则排斥太阳的出现,如果你强行召唤太阳,可能会给整个识海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导致这一片世界崩溃,然后卡在虚空的缝隙里,只能求巫神把你救出来。” 林昭停下了尝试,望着阴森诡谲的四周,心头一阵发冷。他有一种预感,在这里升起太阳,会招来那讨厌的黑手。 “你这……没有问题么?”林昭看着羽国主皮肤上的纹路,声音压得很低。 “问题不大,你别吓到就好。”羽国主微笑道,他的身体正渐渐浮现起一层诡异的黑色花纹,像一种特殊的纹身,看着就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林昭看着羽国主身上浮现的黑色花纹,忍不住退了一小步,脸上的表情像是咬了一口未熟的果子:“你这纹身……真有点不太妙啊。” 啊啊啊!好想烧掉! 羽国主垂下眼眸,目光从自己手臂上的花纹上扫过:“暂时没事。”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些诡异的花纹不过是些普通装饰,但那花纹却在暗光下泛着一丝油光般的反射,隐隐像是活物在缓缓蠕动。 林昭安慰道:“这花纹挺有艺术感,不难看。” 这时,柏壤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羽国主身上,摇头:“荒血之源,荒主当年留下的手尾还真够黏的,这玩意可危险了,你们小心一点,他的真身快露出来了。” 说话间,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片血红雾气,天空的星河也燃得血红,他们已经来到污染笼罩的范围,完全看不清前路。 羽国主看了他们一眼,展开羽翼,语气如常:“好了,到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林昭突然道:“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 打副本,一个人是打不了的。 羽国主和氐国主孤灯下同时出声反对。 “绝不可能!” “不要胡闹!” “等着就好!” 林昭自信一笑:“不带我,我可就自己去了!” 空气顿时冷凝。三个人目光落在姬尧光身上,让他快点阻止。 但是,姬尧光只是微微一笑:“还是大家一起吧,热闹,有个照应。” 第142章 自由与否 给你自由你敢不敢要 姬尧光简单直接的回应, 让现场一片死寂,气氛几乎凝固在空气中。 羽国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冲上天灵盖的怒火,缓缓调整自己的语气, 尽量显得平和。他抬起头, 明明被遮蔽的眼睛,却仿佛带着一道锐利的锋芒, 像刀一样掠过队友的面颊, 随后才柔声解释道:“小殿下,这里, 你真不能进去。”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某种毋庸置疑的坚定:“除了因为这片区域接近戊陨之地,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前往那里的路上, 必须路过千羽奇观,而只有拥有羽族血脉的我,才能通过。” “奇观,那是什么东西?”林昭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好奇,“是我想的那种奇观吗?听起来好像挺神奇的。” 羽国主沉默片刻, 似是在组织语言, 随后缓缓开口:“在众生识海中,奇观是某种法则力量的凝聚。这些奇观, 有的源自异域众生的遗迹, 有的则起于山海本界,与世界本身的契约密不可分。它们是种族留下的印记,一种无形的血脉源头。” 他抬起手,指向远方那片深邃而危险的区域:“你可以理解为, 奇观是种族的最后底牌。当一个种族遭遇灭顶之灾时,只要奇观还在,他们就有可能在众生识海的影响下再次重生,重拾荣光。” 林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脑海里迅速联想到自己金手指的存档机制,这东西就像是存档啊,只不过是种族版本的:“所以,奇观就能复活的是整个种族,而不是某个单独的个体,对么?。” 羽国主没有否认,只是轻轻颔首,目光深邃而复杂:“不是复活,是储存了种子。” 林昭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他又追问道:“那巫族的奇观呢?肯定比这个千羽奇观更大吧?” 羽国主有些焦虑,但还是沉稳地解释道:“不错,整个众生识海,本质上就是巫族的奇观,甚至可以说,它只是由司幽与司冥两位巫神打造的奇观。”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其它巫神也有各自的奇观,在古籍中,这些奇观最强大的一个被称为‘时之国’。传说中,时之国由司宙巫神亲手创造,它能够保存巫族的所有记忆和血肉。只要时之国还存在,巫族就能随时复生,甚至无需等待奇观自行运转。” “时之国?”林昭皱了皱眉,心中一阵疑惑,“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它现在还存在吗?” 孤灯下接过话茬,声音清冷而带着几分嘲讽:“应该是不存在了。巫神曾经派出无数天巫和神子去寻找时之国,结果呢除了折损两位神子,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林昭沉默片刻,又试探着问道:“那咱们家巫神的奇观是什么样的?” 这话一出,顿时让气氛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众人低头不语,似乎在回避什么。 林昭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便伸手轻轻捅了捅身旁的老树:“喂,你来说?” 姬尧光抬眼看了看他,吱吱唔唔地道:“这个……父神他,没有弄奇观,因为当时司宇国中有追求的强大巫师都被他推荐去其它征伐诸天的巫国了,其它巫国称我们这是养老之国,人口凋零,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建设奇观。” 林昭不由得感慨:“这算什么,其它做准备、买保险买基金的没了,只有老爹这种存款自己拿着的反而成功养老了。” 羽国主终于不想再闲聊了:“殿下,我相信您有自己的办法护持性命,既然姬尧光都支持你,我便也不反对了,但柏壤和微生戊,让他们躲进您的房间里,我们准备出发了!” 小殿下就是欠缺毒打,等吃点苦头也好。 林昭顿时满意,立刻从地上捏了一把泥土,用法力烤成一面轻薄矮墙,把自己的水晶钥匙插进去,开了一个狗洞:“两位快请吧!” 微生戊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你不能把门开大一点吗?” 林昭幽幽道:“熟练一下呗,等会要是上战场打本什么的,总不能也给你们开大门吧,那不是当靶子么,还是就么大最好,小小的门也很可爱啊!” 微生戊还想挣扎一下,柏壤已经蹲着身子爬进去了,见这情景,少年扁了扁嘴,骄傲的背脊顿时就有些倾塌,只能不情不愿地跟进去。 关上门,林昭扯下钥匙,挂在了脖颈上:“走吧,出发了!” 开始进副本了。 羽国主长叹了一口气,背上羽翼伸展,身上的诡异纹身微微波动,飞上天空:“跟上。” 林昭化成一只乌鸦,收敛了身上的火焰,也跟了上去。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友们。 氐国主化成一条一米长的白蛇,林昭正想说我抓着你飞进,就见白蛇身上张开两只翅膀,也卷着尾巴飞了过来。 孤灯下直接消失在阴影中,老树则变成了一根树藤,挂在林昭的爪子上。 “嗯,大家都很厉害啊。”林昭顿时满意,“走!” 随着他们一行人更深地飞入血雾之中,林昭渐渐在雾气中看到了羽族的千羽奇观,那是由无数的羽毛构成了一名少女,少女神色悲悯,双手在胸前虚抱着一座城池,那城池中,似乎还能看到无数蚂蚁般细小的羽人生存来去。 但越是靠近那少女,林昭便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有一种灵魂都变轻,要飞出身体的恐怖感觉。 “离我近些。”羽国主的声音沉稳,“千羽之城是当年帝君级大巫建立,但早就已经被污染了,这奇观会对巫族产生敌意,攻击所有范围里的生灵。” “懂了,怎么站位?要躲什么技能?攻击有什么阶段性要求?”林昭立即问。 “不要惊动她,她正运行着无数羽国梦境,”羽国主叹息道,“羽族人如今一但踏出我的庇护,就会在黑暗里陷入这个梦境,天长地久,便会被感染腐蚀。如果可以,我也想毁掉这个奇观。” “那要不然试试?”林昭小声问。 “不行,”羽国主微微摇头,“这是羽族的血脉源头,一但斩断,羽族的血脉立刻就会失衡,在没有建立起新的奇观,或者是斩断奇观与种族的血脉联系前,绝对不能伤到奇观。” 林昭不由得咂舌:“服了,巫族是怎么做到给自己找那么多回旋镖的啊!” “所以,我们要怎么躲过去。”不能打,孤灯下有些无奈,“你有办法么?” 羽国主幽幽道:“千羽奇观有十六道血脉考验关,只要顺利度过,便能不惊动这奇观意识,过关还会有奖励,这是当年羽族最向往的进阶渠道,唯有最强大的羽族才能参加。” “这样啊,快来!”林昭摩拳擦掌,“玩这个我擅长。” 羽国主长叹一声:“那就走吧。” 于是在他的带路下,众人飞入了那少女掌中的千羽之国…… …… 从第一关到第十六关,都是羽族的考验,其中第一关是…… “请计算出以下飞行姿态中,飞行羽流与箭矢之间的气流转动值,并且做出扰动方向图解……”林昭看着题目,忍不住发出了尖叫,抱住了老树。 “不对,不应该是去哪里、杀几只么?怎么能用这种考试来伤人啊!”他暴跳如雷,“怎么能出那么多题目,还有这个,请找出质数中飞行羽流扰动的第三公式证明……这真的不是来找茬的么?” 但下一秒,埋头书写的氐国主已经做完题,提交后,大门打开。 林昭顿时噤声。 羽国主笑了笑:“当年就小输了那么一招,姒兄倒是在羽族术法下足了功夫啊。” 氐国主也笑了笑:“闲暇无事,抽些空了解了一番。” 羽国主感慨道:“说的是,灵光计闲暇也多,他给你找书找到我面前时,就差没直接问我破绽是什么,能不能告诉他了。” 氐国主微笑道:“这样的生活,过着也很愉悦不是么?” 羽国主幽幽道:“不用试探,国主是国主,朋友归朋友,成王败寇,你便是拿他当牛马,我也只会递上鞭子,不会打什么抱不平。” 氐国主摇头:“没有的事,走吧,还有好几关呢。” 第二关进去,是无数羽族幼儿涌过来,尖叫着,争吵着,哭闹着要吃饭,要玩,要学习,题目是将这些小孩在半个时辰内管理好,并且教会一支舞蹈。 林昭爆炸:“这都是什么鬼考验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考验。” 羽国主解释道:“这些考验都是为了重铸羽族荣光,光是会打架,是做不到这事的,自然要从各种角度探查了。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林昭:“有道理,但求你别这么有道理行不行?” 羽国主于是不再开口,只是让他们去第三关,第四关。 过关的主力是氐国主,姬尧光牵着阿昭的手,给兄弟偶尔提些意见,交些祝福,林昭忍不住道:“老树啊,你也是搞后勤的,怎么就没氐国主这么全能呢?” 姬尧光非常淡定,递过去一颗葡萄:“有这些厉害的脑子在,我平时都不怎么用脑子的,只要上场打就可以了,甚至他们场都不让我上,还是阿昭你最好,会相信我很厉害。” “那当然,我家老树最棒了,”林昭小声道,“氐国主太厉害了,要有喜欢的人,一定被他捏在手心。” 姬尧光微笑应道:“那倒没有,阿黎心善,喜欢一段时间后,就放他自由了。” 林昭:“啊?” 第143章 反转 就说专业不专业吧 一行人渐渐过关, 这十六关的考验在后边终于正常了些,开始有了比武环节,林昭也能上台给两个过关进度,终于能显得他不那么挂件了。 千羽城毕竟不是什么大族奇观, 按羽国主的说法, 他们一直都是巫族的附庸种族,没有巫神维持, 所以, 也属于是山海界的中层势力,他们五人, 有天巫有帝君还有小巫神,想过关其实不难,难的是不造成太大的损失过去。 但是, 十六关的考验完结后,他们却并没有被送出千羽城,而是在推门过后,出现在了千羽城的街道中,隔着光球的天空,甚至能看到天幕尽头那手捧城池的羽族少女的雕塑悲悯的神情。 无数虚影在城池中游荡, 宛如幽灵, 这些虚影中有些看起来像普通人,有些却像巨大的鸟形生物, 它们行走在羽毛铺成的街道上, 忧愁或者愉悦,购物工作,仿佛活在另一个时间线里。 “这些是?”林昭问道。 “是羽族的亡灵,”羽国主的声音更低了些, “他们的记忆和意识被奇观保存了下来,只要奇观不灭,羽族的气运就能延续。” “所以,我们要怎么出去?”林昭还是记得正事的,那可不能耽误。 羽国主神情凝重:“有些不对,大家小心。” 就在这时,一个羽族幽魂似乎多看了他两眼,小心地喊道:“却、却月?” 众人同时看向那幽魂,那是一名女子,眉宇间有些憔悴,但美丽温柔,看着羽国主的神情带着一点期盼,还有几分思念。 羽国主沉默了一瞬,他问道:“你在找一个叫却月的人么?” 那女子幽魂一时有些无措,轻声道:“抱歉,你长得有些像我的孩子,我太久没见过他了,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也对,他没来这里,是最好的事情了……” 羽国主沉默。 那女子小声道:“你是外来者么,你来这想见到羽神么?” 羽国主平静道:“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只是一个幽魂,不要掺合到这些事情里。” 那女子有些失望,她忍不住道:“你若是在外边,遇到一个叫却月的孩子,能不能告诉他,不要相信他父亲,带着妹妹躲得远远的,才能逃生……” “不需要,回去吧。”羽国主的声音带上一点温柔。 那女子只能无奈退去,却没有走远,只是远远地看着,仿佛能从那青年身上看到孩儿的一点点影子,对她就足够宽慰了。 羽国主看着周围噤声的伙伴们,低声一笑:“不用担心,这不是环境,是羽城在提醒我,他们才是我的血脉源流,当年我还不是天巫时,羽族死后,灵魂都会回到这里,只是腐蚀的灵魂无法被长河送入轮回之地,他们便一代代盘踞在这里。” “那你要带老母亲回到羽国么?”孤灯下谨慎地问。 “她回不去,”羽国主道,“血脉烙印在这里,便只能永远留在这里,而且,相比这个永恒的梦境,山海世界又能好多少呢?” “所以,这就是奇观的全部能力了么?”林昭寻思那也有点名不符实了啊,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当然,他的队友给力也是重要原因。 羽国主摇头:“当然不是,奇观与众生识海牵连,获得一片地域的识海权柄,我正在寻找千羽之城的众念,只要她同意,我们就能很快通过。” “众念是什么?”林昭觉得这地方需要补充的知识太多了。 “是羽族众生的希望凝聚出的独立意识,曾经,山海各族建造自己的奇观,就是为了凝聚众念,巫族承诺我们,等到本源足够,重开山海里,这些万族众念都能变成新的神灵,庇护各族,让万族治下,都能成为真正巫族。”羽国主淡定道,“巫族并不单指一个种族,而且是凝聚图腾,成为巫师后生灵,才是真正的巫族,而在这之前,这巫族是羽国民还是异族,都无关紧要。” 所以,巫族征伐诸天后,才会膨胀发展地那么快,因为巫族从来不拒绝别的种族加入自己,相反,这些成为巫的种族还会带来他们的文明和底蕴,山海巫族和他们这些异族的区别,不过是有没有巫神庇佑而已。 就在羽国主解释时,整个羽城仿佛都寂静下来,缕缕的黑烟在周围蔓延,先前长街上行色匆忙的幽魂不知何时不在了,整个城池一片寂静,只有长风呼啸,吹过这死者的世界。 林昭感觉到腐蚀的气息在靠近,有心想烧一把火,但一想到羽国主老妈的灵魂加上这是羽族的血脉源头,生生止住了。 投鼠忌器,说的便是这个了吧? 林昭正想感慨一下生活不易,却突然眼皮一跳,周围的队友们竟然在同时不见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城池里,周围的黑压压的城池门窗,似乎都带着无穷恶意。 “太冒犯了吧,这点幻境!”林昭轻蔑一笑,按住一直系在手腕上的树藤,虚虚一拉。 下一秒,他便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身子本能地向后贴贴:“老树,这座奇观好像很不欢迎我们,该怎么做?” 姬尧光微笑道:“羽国主会解决的,这个羽城一直在攻他心防,羽国主已经快破防了。我们稍等一下便好。” 这些个傻子奇观,完全不知道,破防的羽国主有多可怕。 …… 如姬尧光所说,在周围黑暗降临,幻境将他们分割的那一瞬间,羽国主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属于羽族的那一段血脉源头正在顺应召唤,生出无尽的好感,仿佛在欢迎母亲的到来,从黑暗中走来的,是手捧羽城那位悲悯圣洁的少女,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莫却月啊,羽族之主,你为何要离开万年的大计,投奔那仇敌巫族。” 羽弦却月身后的翅膀微微颤动,他平静道:“那是你们的大计,不是我的。” “你带走了诸血之源,”旁边,黑暗中,又有一道身影走来,那是一个没有左臂,眉心多生出一只眼的种族,“我们支持莫忘重返山海,他将所有心血投在你身上。你却背叛了万族。” “杀了他,夺回诸血之源!”另外一人怒道,她有鳍耳鱼尾,是一名鲛人。 黑暗的四周,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观意识,他们围绕着羽弦却月,指责他的背叛。 而最后,黑暗中走来一名圣洁悲悯的青年:“回来吧,却月,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羽弦却月勾起唇角:“好啊,诸血之源就在这里,我还给你。” 他抬起手,身上的诡异漆黑的纹身扑簌着响动,仿佛有毒蛇游过草丛,留下血色的纹路,最后在掌心凝聚起一团翻滚的血液。 奇观意识们顿时迟疑了,纷纷看向那最后发声的青年。 他们很想夺回,但是觉得不可能那么简单。 那青年也沉默了,他不得不解释道:“却月,你是我寻了那么多年,唯一能融合诸血之源的存在,荒人与万族奇观联合,不是为了伤害谁,我们只是想离开这识海,渗入人间,这些,都需要的巫神的源。我从未想过害你,那献祭,只是为了让你成为新的识海之主,取代司幽之神,是你推断错了,却未向我求证,才生出那么多误解,让我们决裂。” 羽弦却月温柔道:“是么,我也是为了卧底巫族才冒险行事,如果不封印你,怎么取信巫神,我还带来了新的巫神,你既然都是为了识海归属,那我们合作,你听我的,立刻退去,污染魂河的行为停止,如此,我能更取信巫神,他会直接将神位传给我,不是更好么?” 那青年露出遗憾之色:“却月,如此大事,莫要玩笑。” 羽弦却月低笑一声:“怎么是玩笑呢,你说过,愿意为荒族重现世界付出一切,如今,不过是一点自由和服从都不愿意给我,我这些年已经是巫国最位高权重的存在,以荒人之身得巫神信任,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那些帝君一个个不是死就是沉睡,如今更是身负诸血源头,让我当头领,成功可比你快多了不是么?” 这话一出,周围的奇观意识们有大部分都忍不住点了点头,目光开始在这两父子之间游移。 连那羽族少女都忍不住道:“莫荒主,羽国主说得有几分道理,不如我们帮帮他?反正都是为了重返回人间,你不是说了么,人间的腐蚀只要我们控制一番,就能开辟大量新的世间,加上羽国主身上的诸血源头,足够我们重塑种族,繁衍生息了。” 那青年悲悯的神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他叹息道:“却月,你怎么能骗这些的久居于识海,不知现世的众识呢,我才是荒血之主,你连我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让我相信,你是真的为了我等的生存争取呢?” 羽弦却月却是将那诸血源头放在空中,后退两步:“作为信任,我愿意将诸血源流分解,归还诸位奇观,等事情成功,再重聚诸源,带大家回到现世,如何?” 众奇观顿时哗然,当年莫荒主为了说服他们,可是用了六千多年,如今这位却月荒主却是如此大气,直接还给他们,那他们岂不是能更方便地加入和退出了? 青年的神色阴沉了下去:“你就那么不听话么?” 羽弦却月却是对那羽人女子道:“你还要继续帮他么?” 羽族少女犹豫地看了一眼那青年,后者平静道:“是啊,你相信谁呢?” “相信他!”“相信羽国主!”“相信羽国主吧,他看着好靠谱。”“是啊,这荒主一万年了什么事没干好,还被儿子关住……”…… 羽人少女纠结了一下,发现大部分奇观好像都不打算帮忙了,如果他们不出手,自己的羽城要是被五位大巫动手…… 第144章 深入险境 真是太危险了 众生识海的黑暗之中, 手捧千羽城池的少女神色依旧悲悯,对于林昭的问询,她并没有解答,只是目光看向羽国主。 羽国主微微一笑, 问:“你愿意相信我么?” “我不确定, ”那少女语气飘忽,“你确实没有更换血源, 也复兴了羽国民, 做为守护羽族的血源,我为你的成就骄傲, 但你也确实关闭了诸血源流,斩断了万族回归天地的道路,我早已经看不清你了。” 羽国主轻笑道:“那就继续守候吧, 等着世界大日重新照耀的一天,又或者是世界毁灭的一日,你能做的并不多,参与他的计划,又能给你多少选择呢?” 少女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他自然给的不多, 但戊陨之地, 出了变故,这才是我帮他的原因。” 众人对视一眼, 目露喜悦, 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这次事变的线索。 “那里能出什么事,那里边连尸体都没剩下,只是一块葬身之地而已。”羽国主随意问道。 “我并不清楚,”少女伸出手, “但一年前,那里突然震动起来,生出无数血网,开始向周围的奇观蔓延,有的奇观沾上一点,腐蚀便急剧增加,陷入腐朽。而他便是那时寻来,说是能让血网避开我等,做为代价,我们要与他联合,重造一份诸血之源。” “你也知道,诸血之源是以他的血为源头,我等奇观储备的各族血源为辅助,做为荒血之源,再加上奇观与他们咒海的权柄,使之能轻易浸入人间诸族生灵,给予知识、力量,也同时在源头控制,”少女说到这,凝视着羽国主,“你就是诸血之源计划中,最优秀的成果。” “不必夸我,”羽国主淡然道,“所以,你们都答应了他?” “千羽之城离戊陨之地最近,不答应,我便必须离开,”少女沉默了一下,“但你也知道,如今的众生识海早已经面目全非,到处是腐化大凶,离开我经营数万年的地域,代价太大,我不能赌。” “我知道了,”羽国主微笑道,“在我解决这事之前,你们会两不相帮。” 他说刚刚那些奇观意识为什么反水的那么快,原来也不是自愿加入,如今他这个被视为克星的人回来了,自然要划清界限。 “自然,”少女的眉宇间似乎陷入了回忆,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当年,我们所有奇观都支持他,你却还是将他打败了,我们以为你会毁掉几个奇观做为威慑的……” 但是他没有。 当年那一战,羽弦却月没有牵连他们这些奇观,哪怕那时他们都那么虚弱,哪怕他们与他都有深仇大恨在身。 奇观们都愿意承他的情,这次,如果不是实在状态不好,他们也不想再弄什么诸血之源,他们的血脉源头都是将来重现种族的希望,无法再生,每少一分,都是剧痛。 羽弦却月微微摇头:“杀你们做什么,我连他都没有杀。好了,放我出去吧,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少女注视着他,目光闪烁几下,随后轻轻挥手。顷刻之间,周围的景象化为虚无,他们已然站在千羽城池之外。 远处的血雾翻涌,若隐若现的奇观影子在其中闪烁,宛如沉睡的巨兽。而在这一刻,少女的声音又从虚空中传来,带着些许迟疑与试探:“你要不要……再见见你的母亲和妹妹?” 羽国主的脚步顿了顿,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瞬,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微微摇头:“不用了。我与她们缘分已尽。” 语气如平静的流水,无悲无喜,仿佛已然看破一切。然而,站在他身后的林昭却分明感觉到,那短短的一瞬间,羽国主的背影笼罩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沉默。 血雾翻涌,奇观之影渐渐隐去,只有无尽的风声在耳畔低语。 林昭靠近他,心中好奇难耐:“羽国主,你的人生看起来很是多姿多彩啊。虽然知道随便问别人过往不道德,但你们这荒族的瓜又大,又关系到这次行程的成败,不会介意我多打听一点吧?” 羽国主笑了笑:“不介意,我的经历主要是和咒海有些牵扯,论传奇,氐国主和孤灯其实也并不差的。” 孤灯下连连摆手:“差远了,我就是在寂海一役靠你帮忙,把主意识打败了,不然现在就和赤黎光似的变成个游荡者了,别说比你了,连氐国主的边也摸不着啊。” 氐国主幽幽道:“我那都是家长里短,大半的事都是小弟给我找来,就像当年的图腾,明明我更想要混沌,最后材料有限,只能招来了巴蛇,凑合用了。” “我也都是家长里短,”羽国主淡定道,“巫族其实就是这样,血脉强大者,起点便高,成长迅速,所以,姒兄以普通血缘创下家业,才会被那么多人膜拜啊。” 林昭幽幽道:“你们烦不烦,相互吹捧很爽是不是,怎么不吹一下我家老树啊。” 那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夸奖起老树,比如他有眼光,有耳朵,有树枝等等…… 这都夸的是什么,不夸我就不会夸了老树了是不是? 随着更加深入血雾,周围的土地变得湿润起来,粘稠中带着暗沉的血色,整个大地,都如被鲜血浇灌了无数年一般,这里的地势并不平坦,到处都是陡峭林立的险峰,诡异的风吹过山丘孔洞,宛如整片土地都响着痛苦的哀嚎,万年不曾停止。 林昭忍不住捂住耳朵,但胸闷感却更加强烈。他终于受不了,尖叫了一声:“够了!”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宛如闷雷炸裂,将整个所有声音都震碎。瞬间,那诡异的风声和鬼哭全都戛然而止。 羽国主等人骤然一滞,只觉头脑发晕,耳膜隐隐作痛。片刻后,羽国主语气无奈地道:“小殿下,下次您要出声,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林昭脸上一阵发烫,心虚道:“好,下次一定注意。” 正当几人调整状态时,前方的血雾中露出了一片极为诡异的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漂浮在空中的红色巨网。 这东西不能完全称作“网”,更像是一层半透明的胎膜,密布着蠕动的血管和不规则的膜体。胎膜中央,隐约透出流动的暗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孕育,一旦突破胎膜,将降临人间。 胎膜微微震荡,令人联想到被封印的恶兽在试图挣脱牢笼。它周围的“血网”仍在不断编织和汇聚,如藤蔓般疯狂生长,逐渐向四面八方蔓延。 遮天蔽日的红光让人心生寒意,甚至空气都充满了粘稠的压迫感。 羽国主凝视着这异象,脸色难得凝重:“这就是她说的血网?” “应该就是了,”林昭上下打量着这血网,他们都是天巫级的强者,血雾并不能遮蔽多少细节,但林昭巫术知识不多,储备也不高,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玄妙。 老树倒是看出一点不同:“这血肉,好像也有一点生命权柄,我能感觉得到,它正在生长,吸收众生识海残余的灵性……” “这并不奇怪,”氐国主的知识也应用上了,“戊陨之地是当年神子们寻到的巫神司季陨落之地,被他的血脉侵染,听说当时他的残余的尸体也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的?” 羽国主道:“不是一开始就没有的,是在近万年的时间里,一点点消失的,当时奇观们围观看到,它的尸体会渐渐变得暗淡,仿佛被拖进另外一个世界,当年我封印那人时,戊陨之地还剩下两个眼珠、一个心脏、一只耳朵和一只手。” “那个眼珠子好像还在我法环上,心好像在微生戊身体里。”这么一说,林昭也想起来了,“我觉得他好像还剩下一点意识,曾经给过我留言,能不能捞一把的。” 姬尧光笑道:“你这小身板,还是等长大一点再去捞把,巫神的尸体,就算是一根毛,也不好捞啊。” 林昭看他一眼。 姬尧光微笑地靠近他:“我给你捞,我不就是你捞起来的么,随便捞好不好?” 林昭顿时小脸一红,低声道:“哎呀,这到处是都是人呢,矜持一点啊。” “没有必要!”孤灯下笑眯眯说,“最好马上立刻就生几个小太阳,到时白天一个晚上一个,挂上几千年弥补一下我们这没有太阳的日子。” “行啊,等我到时孵化十个蛋,一起照你头上。”林昭嗤笑道,“别废话了,要怎么处理?” “当然是先试探一下了,”姬尧光的目光落到孤灯下身上,“麻烦寂国主了。” 孤灯下微微一笑,潜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众人静静等待,灵觉全开,看着那胎膜中会出现什么情况。 但等了半天,都没有消息。 不但没有消息,甚至连个回复都没有。 怎么会? 众人心下一惊,羽国主骤然惊觉:“遭了,如果能无声无息拿下孤灯,必然是当年那个怪物东西,孤灯本就是它的一部分,所以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真的么?”林昭惊呆,“当年是有什么东西?” “他们想造出属于腐蚀紫日世界的巫神,”羽国主深吸了一口气,“腐蚀之世如今的范围和底蕴,只要生成,便能碾压仅剩的巫神,他们也就真赢了。” 林昭深吸了口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看来这一把副本是必定要开荒了。 记下记下,等会再弄点消息就重开,哎呀,话说这次终于不是氐国主第一个挂了。 第145章 前因后果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孤灯下的消失让众人心中戒备更深, 氐国主和羽国主都不太希望小殿下继续追查下去。 但看着小殿下那信心充分的样子,两人都知道小殿下肯定有非常厉害的底牌。 也是,若没有什么依仗,一只刚刚出生不到一年的小金乌, 凭什么可以跻身天巫之位,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历经万险千难,拼去性命、心神, 甚至还要死掉一些亲人好友来磨砺人生, 这才上位成功。 他们本身就已经是天骄中的天骄,就这还要各自的机缘巧合, 哪像这只小乌鸦,唱个歌泡着树就成长了。 学不来。 安慰完自己后,氐国主与羽国主对视一眼, 羽国主叹息一声,然后身后那已经宛如染色的翅膀渐渐生了变化,变成无数细长的血管,蛛网一般蔓延分散,接上那血网,一下秒, 他那血网翅膀整个断掉, 修长的身体上的黑色纹路从血肉里浮出皮肤,蠕动汇聚, 变成了一只——缩小版本的羽国主, 站在他肩膀上,模样精致,眼神却透着诡异的冷漠。 “这是什么,”林昭的手指顿时蠢蠢欲动, “看着好可爱。” 好想摸一下啊! “他是我的副体,”羽国主幽幽道,“也是我的图腾。” 林昭一愣,连氐国主都一愣,姬尧光摆摆手:“别看我,我不知道,我出生时是管的无光海那边,羽国主搞的事情都在南边和北边,我不了解的。” 羽弦却月却是笑了笑,解释道:“荒人脱困,联合奇观创造诸血源头,但他们当时最想混合的,不是普通的万族血脉,而是巫神之血。” 三人顿时了然,也觉得合理,巫神之血是什么样的东西,如果能融合巫神之血,那光是想想,就觉得前途无量啊! 林昭立即反应过来:“所以,当时你们也研究了这个戊陨之地,在这里采血?” 羽国主微微点头:“他们是这样的想的,但巫神之血却不是他们能取来,直到后来,罔象反叛,他们联络上后,终于可以在黑暗间合作,这才开始取得了一丝巫神们的血肉来试验。” “他们成功了?”林昭担忧了,他不得不担忧,巫神级的力量他是知道的,哪怕是一丝丝,打着他们这些天巫啊,帝君啊也都和玩似的,其中的区别,甚至大过了普通人去打奥特曼。 “哪有那么容易,”羽国主微微一笑,解释道,“然后,他们发现巫神的血肉是有活性的。” “这是自然,”姬尧光叹息道,“我听父神说过,每一位巫神都极其难杀,他们的烙印已经落入时间长河,只要过去发生的事情还在人的记忆里,还有未来的世界因为他们而改变,他们留下的痕迹就会成为他们复生的源头。” “所以,为什么巫神们没有复活呢?”林昭疑惑地问。 姬尧光无奈道:“父神说,因为腐化已经在侵蚀时间,它正在腐化他们过去的痕迹。不只是巫神们的过去,也在腐化整个世界的过去。” “啥?”林昭震惊了,这番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入他的脑海。他本以为已经算见过世面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超越常识的存在。 “是的,”姬尧光眉头紧锁,继续解释道,“父神曾说过,如果腐化继续蔓延,哪怕逃离山海世界,遁入虚空也没有用。只要我们的时间痕迹存在,它就会追随而至。不仅如此,它还会在时光中继续扩散,侵蚀更多的存在。” 林昭张了张嘴,满脑子混乱:“等、等一下,你是说,这玩意儿不止腐化现在,还会追到过去和未来去?” 姬尧光点点头,语气沉重:“是的,腐蚀不只是空间的蔓延,更是在时间线上延展。它正在试探和侵蚀我们过往的痕迹,只是如今它几乎所有力量都在腐化父神,如果父神他守不住,这东西会从现在往时间的两端扩散——它会追溯到我们巫族最初的诞生,也会蔓延到未来的尽头。” 林昭听得头皮发麻:“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离谱,但事实就是如此。”姬尧光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些,“父神推测,这东西的目标,是让整片时光长河彻底被腐化,甚至蔓延到山海世界刚脱离九黎之战的那段历史。” 林昭愣了一下,随即语速飞快地问:“等一下!什么叫追到九黎大战那时候,这关炎黄一族的世界什么事?!” 姬尧光犹豫片刻,小声道:“这,就是,它甚至能让炎黄所在的世界,也在时空中从九黎那个时间产生腐化。那时,原本那个人族炎黄所在的世界,也会从历史中被腐化,被腐化的大凶和异怪会出现在他们的时空里,并且随着时间蔓延越来越严重……” “就是沿着时光把祖先都能灭绝了吧,”林昭莫名想到以前游戏中的技能死亡一指,不由大怒,“这关炎黄一族什么事啊,当年是你们要分家的,这家都分了,你们这些年发展成宇宙霸主也没记得给亲戚们什么好处啊!这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巫族搞出来的事情啊!凭什么债追到炎黄一族那里去啊?” 姬尧光摸了摸鼻子,安抚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啊……你看,我们现在的日子也过得很难,不是么?而且,你得承认,九黎和炎黄,往上追溯的话,其实也算是一个先祖嘛……” “别乱攀亲戚!”林昭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么bug的东西?你们巫神们就不能想个办法解决掉吗?” 这时,一直沉默的氐国主幽幽地开口道:“普通的世间众生,确实弄不出这种东西。你说得没错,能制造出这种威胁的,只有巫神。而且……这恐怕不是一个巫神的力量,而是需要他们合力才能达成的结果。” 姬尧光闻言,脸色微变,但还是忍不住弱弱地辩解:“你不能这么武断……万一这东西根本不是巫神搞出来的,而是某种比巫神更无法理解的存在,从天而降,刚好殃及了无辜的巫族池鱼呢?” 氐国主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如果它真是外来的东西,为什么如今的司宇之神能抵住那么久,偏偏是其它巫神一下就没了,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姬尧光幽幽道:“所以话题又回来了,远方不知道多远的亲戚犯的事,该不该诛我们九族?” 诸人沉默了。 林昭一脸愤愤:“行了,不管它是不是巫神们搞出来的,现在看来,这烂摊子还是得我们来解决,羽国主你继续说,巫神血肉怎么了?” 羽国主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巫神血肉同样被腐化了,它们具有极强的排他性。这些年,他们进行了无数次尝试,几乎全都失败了。失败到后来,他们不得不彻底放弃这片研究区域,退而求其次,不再追求融合其他血脉,而是试图培育新的巫神。” “接下来呢?”林昭追问。 “然后,我也只知道一部分。”羽国主微微蹙眉,继续说道,“罔象的徒弟柏稔在这一方面异君突起,他发现,司季巫神的血肉有特殊性。司季掌控着繁衍生息的权柄,她的血肉是唯一能够容纳并融合其他巫神血肉的。司冥和司幽因为共同建立了识海,他们的血肉也不会相互排斥。这一点,为后来孕育巫神胚胎提供了基础。” 林昭的目光落在那诡异的血网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然后,他们做了什么?” 羽国主的目光也移向血网,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他们将这些巫神的血肉融合,放在司季巫神的血肉中孕育,而荒血被用作胎膜,为其遮蔽外界影响。同时,他们源源不断地献祭生灵的血肉,填充这胚胎所需的力量。就这样,一个全新的巫神胚胎逐渐成型。” “所以……”林昭抑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献祭,最后是为了孕育出新的巫神?” 羽国主点了点头:“是的,当时这个胚胎仅差最后一个关键条件——一个灵性极强且拥有荒血之源的生灵。如果能够找到并献祭这样的生灵,这个巫神胚胎便能完成最终的蜕变。” 羽国主说到这里,抬手轻轻摸了摸肩膀上血网断裂的地方,神色凝重:“这,就是血网的来历。你们现在知道了它的本质,也该明白,如何避免被它感应到。” 林昭皱眉思索了一瞬,忽然恍然:“用你的血遮掩气息?” 羽国主微笑点头:“没错。血网源自我的血脉,只要用我的血覆盖在你们身上,它便无法轻易捕捉到你们的气息。当然,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说到这,他神情爬上一丝忧虑:“真正的威胁,依然是那胚胎,原本,我取下它的心脏,后来,那心脏孕育出了孤灯下,按理,它不会再苏醒了。” “但是现在孤灯下那水货好像送上门去了,”林昭秒懂,“而且应该还补上了它最缺少的灵性。” 孤灯下那样子看着虽然懒懒的,但很明显是个机灵鬼。 羽国主赞同道:“不错一旦它彻底苏醒,就不仅仅是腐化的蔓延了,我们几人怕是都回不去,更重要的是,我有预感,孤灯应该还在抵抗。” “也对,”林昭看着天上那巨大的血肉胎膜,跃跃欲试,“走吧,说不定我们能帮助那个还在抵抗的孤灯下,让他获得这个巫神胚胎的意识,让他真的晋级成神呢。” 氐国主忍不住笑道:“你不嫉妒么?那可是巫神啊。” 林昭笑道:“怎会,那可是多了个人,帮老爹分担火力啊。” 第146章 陷阱 谁为谁准备的陷阱 巨大的胎膜里, 一名青年正抬起手,指尖转着一把小刀,打量着周围越来越靠近的胎膜。 有点麻烦,在这里, 他天生带着的潜入影子的力量被克制了。 这个胎膜能从任何地方感觉到他的位置, 就像是身体感觉到四肢一样自然,这种情况下, 他被困住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原来是我的胎盘啊, ”孤灯下眉宇间的笑意退去,“这胎盘还想吃掉正主, 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他忍不住按住额头,感觉着那召唤越来越强烈。 那具胚胎正在召唤他回去,那种天生的主宰性的太过强大, 以至于他需要调动所有意志来抵抗,否则,就算被困住,他也有几分逃出去的把握。 “我不能回去,”他指尖小刀越转越快,“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不想再变成一块只会跳动的肉。” “虽然找狐狸要资源很麻烦, 但和他们一起玩很快乐。” 想想看,还能去羽弦兄那打秋风, 他敢不给, 就唤他父亲,那时他的表情最好看了。 “我活着,就是道理,不需要去找什么理由。” 这是巫神说的, 他还抱过我,给过我巫神祝福。 “世界毁灭了也没关系,但只要我的朋友还在那边,我便与毁灭为敌……” 人间还是很值得的,就算每天被黑暗呼唤,就算梦里永远都是想要猎杀他的凶物,永远不能安歇,他也不想回去,回到母体,变得无知无觉,他不愿意安息。 “羽弦却月搞什么事啊。”他忍不住抱怨,都那么久了,还不来救我是闹哪样? …… 血色胎膜外,林昭有些迟疑地问:“羽国主啊,直接喷点血水啥的当气味不行么,一定要披着这个么?” 不是他不支持啊,只是这只血管和胎膜弄出来的、还滴着暗色血液、散发着阵阵血腥的衣服,穿上是真要花点san值的。 “气息很容易被辨别出来,快点披上。” - 一行人进入胎膜,便有一种想要睡觉的感觉,仿佛这样就能与世界融为一体,得到永恒的安息。 林昭不得不调动全部的精神抵抗。 这血色的胎膜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洞里什么都什么没有,只有断裂的血管,还有空空如也的腔室,仿佛被什么东西挖了出来。 但四周的血管还在跳动,就像是虚空中有什么东西,强行地触动它们,让它们继续运转一样。 而地上,则是一片蔓延无边的森林,无数茧一样的东西落在地上,一根根细长的血管供应着血液,像是垂落天空的帷幕,把世界染成一片血色。 这东西有点克啊。 林昭眼尖地看向地下的大茧,然后眉宇间便带了一丝怒气:“那些个茧里有生灵。” “他们是罔象当年献祭城池中的生灵,”羽国主沉默了一瞬,轻声道,“他们在这里,永远沉睡在梦境里,为这巫神胚胎提供灵性,但还不够,想要供应一位巫神的灵性,至少得要千万人。” “那,能救他们么?”林昭问道。 “救不了,”羽国主微微摇头,“他们的血液已经被全数调换,所有生机都已经被这胚胎改变,已经变成胚胎的一部分,一但将这些丝线斩断,他们也就一起死了。” 林昭沉默了。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姬尧光道,“这巫神胚胎能斩杀掉么?” “杀不掉,我当年带走心脏,这么多年了,它还活着,”羽国主无奈道,“这些年我都不怎么行走在梦境,这次过来一看,它好像更大了。” 姬尧光却的叫住大家:“你们都知道,我有一点生命权柄,这血网我能触动,感觉到一点消息,也许能找到孤灯下的位置。” 林昭秒懂,果断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老树你放心,有多少腐蚀我吸多少,给你个投喂的机会。” 姬尧光愉悦地应了一声,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抬手便有无数藤蔓从地上生长,纠缠成一颗巨木,生长之中,又蔓延出无数细藤,像风筝线一样接入天空的血色胎膜之中,几乎是瞬间,腐化就顺着藤蔓蔓延而回,传入姬尧光身体之中。 林昭感觉到磅礴如海的腐蚀,虽然不比一个完整的源,但却也胜在浓度极高,像咖啡一样香醇,让自己图腾的羽毛都更黑亮了。 姬尧光的意识则顺着藤蔓蔓延,侵入这血网之中。 还顺便接触到了羽国主的意识。 “你怎么没有被腐蚀?”姬尧光有点难以置信,“你怎么敢在这种地方接入意识?” 他记得羽国主的血翅膀一连上去,就立刻断掉了。 羽国主微微一笑,抬起手,他修长的手正捏着阿昭的一片羽毛,羽毛正越发黑亮,但看起来还能更暗一些。 “我、我也要去!”林昭立即道。 “那就去吧。”姬尧光伸出一根细藤,贴在阿昭头上。 氐国主摆手:“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守着你们的身体。” 于是,三人的意识都进入血网里,对视一笑后,意识立刻在血网里寻觅,不时撞见一个个下方茧中人的梦境。 天巫的意识极为强大,只是一个轻撞,就能看到梦中的情景。 这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安宁地生活在一外世外桃源般的城中,成长、相遇、结婚、生子、老去,然后又一次重新开始,每次都有不同的人生,宛如轮回。 只是随着往血网里深入,撞进来的梦境越来越阴暗,也不只是普通人梦了。 突然间,仿佛撞破一层薄膜,姬尧光的意识与羽国主落到一处黑暗的巨大空间,空间之中,天空压得很低,一群身上带着黑色纹路的少年少女正被捆在刑场上,他们眼眸里带着恐惧,有金色的星点在瞳孔里若隐若现,不少人被吓得瘫软。 下方是许多普通人,正怒喊着烧死这些荒人。 姬尧光忍不住看了一眼羽国主,他当年是略微听说过荒人的事情的,但由于身份太高,被保护在后方,他是没有亲眼见证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哭喊着妈妈,被数个靠近刑台的老者扔了石头,打得他哭得更惨了,他们大骂着是他害了他的母亲,让他们部族惹上麻烦,不应该活在世上。 羽国主在虚空中出现,一脸无语:“……这种动不动就翻旧事的攻击手段,他就不能换一个。” “这个胎膜是他在操控?”林昭小声道,“这是你的梦境,可以打破么?” “当然可以,这本就是我亲手打破的。”羽国主随意道,“不要去解什么心结,把这些都杀了就好。” “他们都是你的亲朋好友吧?” “真人我都杀,又何况做梦呢?”羽国主说得轻描淡写间,他伸手扯下了蒙住眼睛的发带,他有一对极美的眼眸,黑暗的瞳孔里,金色星点闪烁,就像虚空中的一张永恒的星图,与那些梦中少年的眼眸,完全一样。 一把羽毛装饰的长剑从掌心里生出,纠缠着血管和肌肉,又在完全生出后,血肉回缩,只剩下那洁白如雪的剑身。 他伸手,挥出。 把那些少年,那些亲人的影象,生生斩断。 但却并没有离开梦境。 进入的却是下一个梦境,那是一名身带煞气的羽人少年,他正在山间,看着远方熊熊燃烧的山门。 身下,是一名老年巫师呛咳着气绝,不曾闭目的尸体。 “这是我的师父,羽弦灵枢,”羽国主随意解释道,“当年我去羽弦一脉卧底,与荒人里应外合,拔除了羽弦一脉,把他气死了,他死都不相信我是那样的人,但很可惜,我那时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羽弦一脉,我记得现在还是三大主脉之一啊。”姬尧光疑惑地问。 “我保留了一支,”羽国主冷笑道,“年轻的一脉被我派出去了,谁让他那时要回来,明明只要别回来找我,他就是羽弦一脉的新主人了。真烦,没杀死那老东西,我有点后悔了。” 他带着怒气,斩断那梦境。 果然,又是下一个。 这次,是无数身带黑色图腾纹路的青年男女,他们跪拜在一名羽人少年面前,问他们应该怎么办,很多混血不愿意和他们走,但留在巫国中,一但被发现身份,就是死路一条,他们的种族印记太明显了。 那羽人少年说没事,他会解决,让人退下后,对着自己手上有纹路皮肤就是一削,但很快,新长出的人皮上还是有那诡异的纹路。 林昭忍不住道:“羽国主,你的执念梦,是不是有点多啊……” 羽国主沉默道:“日子过得太久,难免的。” 又一刀斩过去。 他其实不介意回忆过去,但在旁人面前看到他最难的日子,难免有一种社死感。 于是,他又立刻找补道:“没事的,这证明我们路线找对了,如果是普通方向,他不会用这些梦来阻止我。” 话虽如此,他的拳头却越来越紧,动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终于,他们到了最后个一梦境,那里也是一个黑暗空间,羽人少年正与一名长得和他相似的青年对持,少年正在询问为什么要给荒血人弄出种族印记,明明那些纹路是可以收起来。 对方回答说,如果没有印记,他们怎么会记得自己是荒人。 羽国主一刻都没有等,果断一剑斩出,把那少年和青年都要斩成两半。 但这次,本该虚幻变得虚幻、被撕裂的青年幻影却微微一笑:“果然,只有你那记住过第一道影子的剑,才伤得了他。” 第147章 生而为人 决战开始 孤灯下正全力抵抗着黑暗中的呼唤, 抵抗来自灵魂的吸引,他正等着拯救,便看到面前的胎膜破碎,并在胎膜破碎后看到了自己好哥们羽国主。 然而,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羽国主便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长剑爆发出凌厉的光辉, 一剑斩出, 直取他的头颅,这一剑快如闪电, 剑光所过之处,虚空震荡,仿佛连时间都被撕裂。 孤灯下到底也是身经百战没有懵逼, 瞬间就潜入阴影躲避。 只是剑气的余波激荡之中,原本虚幻的青年身影却突然被干扰凝实,刹那间,血液从他额头破开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他伸手捂住头颅,嘶声道:“你怎么打人啊。” 然而,话音还没有落地, 血网已经开始疯狂震动!每一根血线都像活了过来, 发出低沉的颤鸣。整个空间都在颤抖,像是无法承受这股惊天动地的压力。 孤灯下更是面色大变, 他的伤口的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的爬出, 像小小的瀑布,却有着极快的流速,以至于他的身体很快苍白起来,姬尧光反应最快, 手中的青藤细丝如毛细血管一样的爬到他额头,交错编织,飞快堵住那额头的伤口,就算如此,那血液还是在伤口处鼓动,像随时会破体而出。 周围无数的血网开始疯狂起来,宛如利剑一般聚涌而来,羽国主身边羽毛飘飞,宛如飓风,把靠近的血管碾压尽碎,但没有用,无穷无尽的血网还在涌来。 另一边,孤灯下按住额头,虚弱地倒在羽国主身上:“完蛋了,我图腾要吃了我了。” 姬尧光惊道:“什么,你不是巫国中唯一没有图腾的人么?” 孤灯下幽幽道:“我本是这么以为的,但很明显,这血网里胚胎就是我图腾,我的图腾是一个未出世的巫神,你就说厉害不厉害。” 林昭冷笑道:“厉害个鬼,你连自己的图腾都控制不了么?” 孤灯下苦恼道:“控制也需要时间啊,如果我在它的身体里孕育个几万年,那肯定是完全体,但我这不是刚刚发个芽儿,就让羽弦兄给挖出来了么,让没出生的胚胎成为守护者,是羽弦兄太过压榨小儿了你懂么?” 林昭拿着火羽烧来烧去,却还是被那些无尽的血管弄得浑身是血,心情极差,不由怒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咱们在这里要怎么捞你出去?” 他有心想要直接用羽流烧出去,但潜意识告诉他不能这样,否则会有大恐怖。 羽国主看着这些血网,神情凝重:“跟我走,这里不能硬挡,巫神胚胎,是与巫神同等的力量,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不可力敌,需要另外找出一条出口。” “那氐国主怎么办,他还在看着我们肉身,”林昭可没忘记自己的队友,“要通知他么?” “他知道该怎么处理,”羽国主飞速道,“我们必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如果身体还活着,意识却回不去,那么,在众生识海里,我们的身体可能会生出新的灵性和意识,到时候,可就回不去了。” 这话一出,林昭顿时心中一寒,如果自己身体没有死,只是意识被困住了,那重来是肯定没法重来的:“那快走。不要耽误了。” 羽国主没有犹豫,带着他们且战且退,这些血网的攻击力极强,但在这意识空间里,还是他们可以应对的,按羽国主的说法,这里攻击强度,都来自于意识主体的强大——换言之,意识越坚定,在这里就越强大。 但打着打着,众人惊讶了,因为这里边,林昭的意识居然是最坚定的一个,甚至比羽国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最弱的一个,居然是孤灯下,姬尧光倒数第二。 羽国主和林昭一起惊讶了,林昭惊讶羽国主居然那么厉害,羽国主则不太懂:“小殿下,你不是刚刚破壳不久么,这百折不挠的意志是哪来里来的?” 林昭幽幽道:“死来的。” 姬尧光不理解:“我怎么没有?” 他也是陪着阿昭一起死很多次的啊,属于是一次都没有少。 羽国主若有所思,随后看了姬尧光一眼,微笑道:“帝君素来心善,愿听人言,偶会动摇也是常理,但这也是与我等相比罢了,若是比些普通人,那却还是碾压的。” 姬尧光心想也是,便点头微笑道:“有道理,这意志过坚,便难免偏执,所以,这人性本就难分优劣,唯适而已。” 孤灯下躺在羽国主背上,幽幽道:“所以就是说我不行呗,真讨厌啊,我也有会拖后腿的一天。” “那你就支棱一点,”林昭抬眼看他,“有没有觉得自己可以驾驭这个巫神胚胎啊?” 孤灯下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把思维从脑中越来越剧烈的痛苦中维持住:“我应该是可以,但我必须去到胚胎的意识之海,只有去了那里,你们把那个意识按住,我们一起打败它,就算是胜利了。” “想法很好,所以怎么走?”林昭追问。 孤灯下果断道:“不知道,虽然我应该是来自这里,但我没来过这里!” 林昭只能把目光移向最靠谱的羽国主。 “我正在过去,若我没有猜错,控制胚胎袭击我们的人,也会在那里。”羽国主身边羽毛移动速度更快,像是一道巨大的龙卷风,为他们开辟出一个风口,也开辟出一条道路。 中途,姬尧光和孤灯下身上的腐蚀都以极快速度增加,但好在有林昭在身边吸收,属于是水管一边灌水,一边放水,还是能维持住平衡。 他们几人不知在这血网里搅动了多久,又杀了多少幻境。 这些幻境于羽国主最多,姬尧光和孤灯下的较少,林昭的是一个都没有。 孤灯下的梦魇就是在黑暗里,有一个庞然大物每时每刻都盯着他,只要他稍微松懈,就会被那黑暗里恐怖凶兽吞噬,所以,他很少入梦,大部分意识都要用来与那东西对峙。 不过,按孤灯下的说法,那是他幼年的时候,随着他慢慢长大,已经和那凶兽打得有来有回,没事还能杀上一两次。 姬尧光的梦魇就很让羽国主与孤灯下费解,因为他害怕的居然是缝补树根?? “为什么会怕这个,”孤灯下无法理解,“你本就断了根基,巫神宽宏大量,看在小殿下给你清理腐蚀的份上才允许你缝回来,你居然会把这个当成梦魇,你对得起巫神么?” 姬尧光靠着阿昭,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可怜地看着阿昭。 林昭打着哈哈:“这,每个人都有小秘密,关心这点小事做什么,快走快走。” 林昭的梦魇没有倒没让他们迷惑,毕竟在他们看来,林昭不过刚刚出生没一年的小乌鸦,这样的小乌鸦,怕是连什么是噩梦都不知道呢。 想通这点后,众人的效率更高,配合起来,堪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快到咒海了。”羽国主的声音带着戒备,“这里有我的封印,大家提高戒备,如果看到什么,也不用惊讶,在这里心神出现破绽,就很容易被破防。” “咒海,就是众生识海里,封印荒人地方?”林昭想起来,“我们这是在梦境中做梦对吧?这样到的咒海,是真正咒海么,还是只是一个虚假的、我们梦里咒海?” “是真的,”羽国主果断道,“理由很复杂,解释到你理解需要写一个十万字的书论,你只要知道,我们正在靠近咒海,在梦里杀伤一样会对咒海和梦境起效果,在梦中杀死的人,不会再复活,就算其它梦境见到了,也都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林昭感觉自己被质疑了文化,但这也没办法分辨,只能点头表示知道了,回头有空了,肯定要去补一补知识。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血肉魔网仿佛被冲开一个口子,前方又是一片黑暗。 黑暗里,一名少年正看着前方祭坛里宛如垂死天鹅一般的美丽少女,她雪白的翅膀上被涂写着无数血字,眼眸里全是虔诚和圣洁,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羽国主的身形骤然一僵。 那少女转头看来,见到羽国主的一瞬间,眼眸里带着失望:“哥哥啊,父亲呢,为何是你一人进来?” “他已经被我封印了。”羽国主幽幽道。 “哥哥啊,你为何提着剑,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么,你说过的,要向那些伤害我们的人,讨回代价……” “那是错的。”羽国主轻声呢喃。 “哥哥啊,”少女微微摇头,“我愿意承接诸血之源,我愿意帮助罔象,还有父亲,这不是错,背叛我们的你才是错的,如果没有力量,会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的孩子……” “你会死。”羽国主低声道。 “是啊,但那也是好事,这世界不好,我不待了。”少女话未说完,胸口就已经被长剑刺穿,一颗跳动的源泉被长剑穿住,破体而出。 那一瞬间,周围无数跪拜的混血族人身上的血色纹路、还有眸中金色星座,纷纷消失了,他们恐惧地看着身上的宛如凡人一样的皮肤,大喊着我们的神血呢,把神血还给我们,还有那么多巫族里的混血生灵,他们在被压迫,没有神血该如何反抗?然而,却又在下一道剑光中,被绞成粉碎。 梦魇也消失了。 羽国主看着长剑上化为梦魇消失的跳动源泉,平静地收起长剑。 “你还是那么果断。”黑暗中,一个清瘦的人影缓缓走出,他深深地凝视着自己曾经最看重的孩子,“连最重要的人,都毫不犹豫,可以再杀一次……你的心里,就一点也不心痛么?” 羽国主眼眸里的金色星座还在,他看着对面的人,缓缓开口,他说:“那不是杀她,那是我救赎她的唯一办法。” 第148章 一周目的结束 开荒就是麻烦。 他的妹妹,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完全相信了那个谎言,要将自己完全献给父亲的大业。 他找到她得太晚了。 他以为父亲会爱护她,却只是在他逃离后, 选择了新的目标。 献祭一但成功, 所有荒人血脉者的性命与灵性都会被抽取,汇聚于源头之中, 再融入巫神的胚胎, 如此,一位新的, 由荒人驱使的巫神便诞生了。 而仪式会死的人,新巫神诞生后会死的人,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所以, 他杀了妹妹,夺取诸血之源,毁掉了血脉源头,所有荒人的血脉印记便全数消失,没有人能再把他们从普通人里区别出来。 他还得到了荒人数千年来筹谋的力量与源泉,在天巫之中, 也拥有了最强的力量。 他有血源, 打败了老王,也就成了新的荒主。 “多可怜啊, ”那青年轻声道, “你以前被我控制,如今被巫神控制,那其中的区别在哪里?” 羽国主看着他:“巫神与你不一样。” “他也是毁灭无数世界的帮凶,我们的世界, 就是毁在他们手里。” “那是你们的世界,不是我的。”羽国主平静地看着他,“巫神,他向我道歉。” “什么?”荒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因为巫神向我道歉,为没有庇护我,向我道歉。”羽国主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是我得到的,唯一一个道歉,不是来自伤害我的人,而是来自于我报复的人。” 荒主沉默了,他回想起了无数前事,是的,他从未有过歉意,歉意是因为做的不对,做不好,他为了种族付出一切,又怎会做得不对,做得——不好? 而却月,他最看重的孩子,又是那么聪明,那么强大,那么坚强,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 他也从不屑于接受别人善意与怜悯,那只会带来他的嘲笑。 他是哪里需要,需要道歉? 羽弦却月却已经懒得再说,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战吧! 一瞬间,无尽飞羽充斥虚空,与无尽的血肉纠缠盘绕,激发出恐怖的余波。 姬尧光的树枝与那些血管的交锋宛如一场无声的激战,他每一根树枝上都闪烁着莹润的绿光,与腐化的血管相互纠缠厮杀,形成了一片生机与绝望的对峙。 羽国主与荒主之间的战斗却愈发狂烈。羽国主的长剑划破虚空,弓箭如流星般呼啸而出,羽毛飞镖在空气中织成一片死亡的雨幕。然而,荒主却丝毫不落下风,他操控着无数血网,化作巨大的血肉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空间裂痕如蛛网般扩散开来。 姬尧光和羽国主曾经默契配合,一个以藤蔓缠绕,一个以飞羽箭射杀,将荒主的身体射碎,但没有用,他立刻又从血肉中重新凝聚出来。 “你这赌得有够大,”羽国主冷冷道,“你的意志已经融入了这巫神胚胎,如果它毁灭或者是苏醒,你都会永远陨灭,人间梦境,都不会再有你的痕迹。” 虚空中,无数血流轰鸣,血肉在绞杀中威力却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强大,同时,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羽国主等人的攻击方式,已经有了更恐怖的力量和闪避,攻击密度也在上升,甚至于,林昭感觉到连周围的血肉都在变得紧密——就像是一个身体里被异物入侵后被激发的免疫攻击。 “但是,却能略微操纵一下,”荒主轻叹道,“如果不是你当年的选择,我们也不至于选择这条道路,你都不曾后悔。” “当为之事,何谈后悔。”羽国主平静地闪现到他身前,一剑斩出,卷出漫天血花,“你的路错了,救不了该救的人,只会将他们带入深渊,我求的才是生路,爱也好恨也好,让他们活着都做不到的你,不配当这荒人之主。” 无论对错,连活着都做不到的你,凭什么来定我的对错。 谈到这,羽国主的神情里难得带上一丝嘲讽:“我跟随巫神,就是因为,他比你更值得追随。他眼里,从未分过种族,他也从不觉得,异族不该活在世上。” 这话一出,周围的血肉诡异地停止了一瞬,下一秒,那荒主骤然消失在血肉之海中,整个天地,都被血海弥漫,几乎找不到一点空隙。 “孤灯下!”林昭一边用手中的火焰羽毛勉强抵挡那些血网的攻势,一边大声喊道,“你说的那个控制是不是在这里?” 他有感觉,这里的灵性在快速消耗,这样打下去,他们会被慢慢磨死! 孤灯下原本被丢在一旁,抱头挨打,此刻也被林昭的吼声唤醒。他看着眼前的战局,面色凝重:“确实不对劲,巫神胚胎虽然恐怖,但这老东西也不该能操纵它,而且,它不应该有这么强的增幅力量……” 孤灯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搜寻什么信息。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异光:“我明白了!那血网中潜藏的核心,并不是巫神胚胎,而是有什么其它源头!那些血管正从源头的力量中抽取灵性,催动胚胎防御,才会不断增强。” 姬尧光的声音传来,不慌不忙:“所以,要么毁掉那其它源头,要么切断荒主和血网的联系,对吧?” “对,”孤灯下点点头,“但我们得分头行动。羽国主帝君与荒主的对抗已经是极限,他们无法分心。小殿下,你得想办法靠近献祭之源!” 林昭睁大了眼睛:“我一个人,你不一起的吗?我不认识路啊?” 队友呢,队友捞一把啊。 孤灯下幽幽道:“要不然,我坐你背上,你带我飞,这位置就在……咦?” 他骤地起身,睁眼之间,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从不离身的匕首扎入心口,一滴心血落下,滴入血肉之中。 林昭大惊:“别搞事啊,和我们商量着来!” 然后就见孤灯下的右眼突然闭上,然后,睁开。 那眼里没有瞳孔,而是冒出一缕烛火。 羽国主顿时一惊,长剑反转,不管已经攻到身前血海,一剑斩在孤灯下脖颈上。 没有血花,只是一点烛火在颈间闪耀,然后熄灭。 周围的血肉长河也骤然一停,宛如血源,开始疯狂向孤灯下的身体涌动。 血网在瞬间破碎,他们几人的意识无所凭依,也在同一时间被动荡的梦境席卷,好在羽国主已经伸出翅膀将他们一捞,下一瞬,已经回到了本体之中。 氐国主问道:“如何,找到线索了么?” “找到了,”林昭生气地起身,看着天上胎膜,“而且还是有的人主动送的。” 氐国主有些疑惑,抬头一瞬间,却见天上的胎膜骤然被撕开一个裂口,一只利爪破口而出,接着,是手臂、肩膀……一尊巨大的龙首凶物盘踞在胎膜之下,断开的胎膜仿佛一件巨大的血色披风,在空中飞舞,狂风卷散了周围红雾,它是那样的庞大,仅仅是蹲在那里,蛇尾就快到触及天空。 它的长角宛如树枝,生着无数鲜红如血的新叶,摇晃之间,探入天空长河,将轮回之路染红,一只独眼竖在面孔中,上下扫视着众人,宛如凝视蝼蚁的神灵。 仅仅是凝视,林昭就感觉到呼吸都喘不过来的恐怖,那是力量等级上的碾压,虽然比不上被乌鸦老妈温柔地看一眼,但也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抵御的。 “那孤灯下,还有救么?”林昭转头问,他要开始收集数据了。 “还有,那东西并没有攻击我们,”羽国主轻声道,“但他坚持不了多久,毕竟他只是巫神的一小部份。” 林昭又问道:“那你父亲,那个荒主他图个啥,就这样的把自己送了?” 羽国主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帮我问问?”林昭怔了怔,“你那老登不是已经被巫神胚胎吞噬了么?” 羽国主轻叹一声:“这事,他一人弄不出来,问另外一人就好。” 说完,他伸出手指,勾动一缕轻风,声音平整而冷厉:“罔象,这是你做的么?” 轻风转瞬而出,将声音送入四面八方。 周围一阵沉默,没有回音。 林昭忍不住问:“这难道不是罔象干的?” 羽国主微微勾起唇角:“不,必定是他干的,他现在不出来,肯定是被柏稔挡住,让他不要来炫耀。” 林昭顿时被雷道:“罔象,炫耀?” 羽国主微微点头:“在他看来,这是证明了自己的成功,当我主动问他时,他不会忍得住,不告诉我。” “为何?”林昭继续收集信息。 羽国主却沉默了,在很久以前,他曾经是罔象的榜样,是他心中最靠近梦想的人,是罔象最希望会后悔,最想证明的人,只要他一日没有低头,这就会是罔象心中永远解不开的结。 于是,他轻声道:“因为,他只是道路走错了,但梦想于他,从未一刻偏离。” 话音刚落,远方风中,便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却月,果然,这世间,你最知我。” 羽弦却月轻声问道:“这些事,都是那伟大源头向你们要求的么?如果是,我也许会原谅你。” “却月啊,是我原谅你,”风中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与腐蚀共生,才是将来的道路,巫神抵挡不了这已经堕落的天道,你现在加入我们,才是真正救赎。” “莫荒为何会答应你如此无稽的要求?”羽弦却月愤怒地问。 “愤怒么,可笑么?他也有尊严,”风中的声音回答道,“他带着咒海众生的意识,躲入了世间新生巫神的意识之中,时日长久,到时新生天道与巫神融合,他们总能在世间重生,总好过被封印在咒海,随着世界一起毁灭。他也是在寻求生路。” 第149章 二周目的速通 那肯定快啊! 再度睁开双眼, 恍惚之间,林昭看着天空长河,有些怔仲。 “怎么了?”氐国主看着突然停下的阿昭,关怀地问。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 摇头:“没什么, 就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这旅程有点太长,数据过多, 脑子在那一瞬有点过载很合理。 姬尧光对着他会心一笑, 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都有一点颇为奇妙的心照不宣。 正在这时, 柏壤道:“我们不能再靠近那里了。” “千羽奇观和戊陨之地么?”林昭微笑着问。 羽国主,言语中有些宠溺,轻笑一声:“是的, 那如何往下走,殿下你做决定吧。” “我刚刚考虑了一下,事情是这么个事情。”林昭招呼着他们大过来,老树准备好了桌子板凳,摆上茶水瓜果,“首先, 我用特殊的渠道打听到了罔象的目的, 他与荒主联合,压迫了这里万族奇观, 要他们重新弄诸血之源, 用咒海众生的灵性让巫神胚胎重新生长,然后等着孤灯下送货上门,把他吃掉补全巫神胚胎,最后让巫神胚胎出世, 把我们一网打尽的同时,他们也可以在久远的记忆中,凭借助巫神胚胎孕育的恩情,让他们从巫神的识海里重生,获得自由……” 一长串话说完后,他拿起果汁吨吨了两口,问道:“都听明白了么?” 羽国主听着一个个的明明只有自己和罔象才听的懂的关键词从小殿下嘴里说出来,神情若有所思,没有回答。 孤灯下则有些害怕地抱住自己,神情却非常自得:“天啊,他们居然贪图我的身子,但这样的话——其实也不错啊,我要是真重新融合,肯定能影响到那个巫神胚胎的意识,到时别的不敢说,保护你们这一点,我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林昭正想嘲笑,却突然想到那巫神胚胎最后不但没杀他们,反而攻向那天空的大黑手……莫非当时孤灯下还和胚胎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自己招来大手反而把人家的胜利给打没了? 那岂不是很尴尬? 嗯,不尴尬,这事没发生过,知道的人也只有老树,只要没有知道,就不尴尬! 羽国主却是轻声一笑,这么多的消息,已经足够让他知道整个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应该是罔象与荒主联手,想要利用巫神胚胎复苏的机会,从天河中吸取灵性,同时污染轮回之河,而我们去查清这事的同时,也顺手把孤灯送了过去,补全巫神胚胎孕育的最后一块拼图,而巫神胚胎孕育成功,我们几个无法抵抗,顺手也可以重创巫国。” “所以,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安排?”林昭微笑着问,羽国主对这里最为了解,情报都给了出去,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不那么难解决了,“对了,血网之中,还会见到我们各自最不想见到的梦魇,你们都要做好准备啊。” 氐国主眼眸微微一动,温柔劝道:“小殿下,你不必说得那么细,我们知道你好心,但你的能力太过……太过奇异,还是少说些为好。” “天都要塌了,还管这些小事干嘛。”林昭摆摆手,“所以,我们是要将计就计,还是另外开一个图?” 羽国主沉默了下,轻声道:“既然那位准备好了那么大的礼物,那必是要好好回报的,不必绕那么大的弯子。” 氐国主也点头道:“不错,没必要将计就计,也不用另外开图,我们之所以谨慎,不过是不想对这本就残破不堪的众生识海造成损伤而已。” 林昭一怔,看向最为温和的姬尧光:“你也这么觉得?” 姬尧光微笑地拉住他的手安慰道:“对啊,什么诡计,既然他们还没有把巫神胚胎唤醒,我们真正的实力是碾压他们的,只要避开危险的地方,就没什么好惧怕的。” 孤灯下手中的匕首在指尖转来转去:“是啊,我杀戮、不,是救赎的欲望正在高涨,当然要让这种针对我的大事不再发生。” 林昭也点头道:“那就去吧!” “等等啊!”柏壤急忙道,“让我们躲起来啊,你们天巫打架,我和微生戊这种小渣渣就不参加了。” “行!” - 与此同时,在巨大羽毛雕像的千羽之城中,一名少女正凝神感应着那些天巫的气息,心中十分担忧,她对荒主的命令并不赞同,毕竟,千羽之城是羽族的根基,不能伤在这种无关之事中。 但让她惊讶的是,数道流光居然毫不畏惧地穿入血雾之中,向远方的血网胎膜划去,一时间,惊得她瞳孔紧缩。 她的千羽之城在这五道流光的必经之路上,要是撞上,必然天崩地裂。 这、这羽国主,就一点不管他亲友魂魄的安宁么? 眼看那五道流光眨眼间越来越近,千羽之主再也绷不住了,一瞬间,识海中那怀抱城池、接入天河的巨大少女雕像,将城池紧紧拥在怀里,拔腿闪身,用尽了积蓄数千年力量,才能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那的五道白光。 巨大的加速度让城池的灵魂无法控制地飘起来,像飞鸟撞在坚固的晶壁之上,纷纷变成了降维成了扁平状。 千羽之主心疼地大骂起来:“莫却月你这叛徒,真的一点旧情都不讲了。” 好在千羽之国是羽族源泉,这些灵魂虽然受创,但却不会陨灭,只是需要花时间安抚,以及重新把自己的魂体捏原样。 而在她的目光中,那五道流光没有丝毫停歇,一瞬间便撞入了巨大的血网。 一时间,血网像是被利刃割开一条巨大的伤口,露出其中恐怖的胚胎之体,那是一道纠缠着血肉经脉的长尾,仅仅是泄露的一点气息,就让千羽之主不得不远远后退,离开可能被沾染的范围。 “真、真是不要命了,”千羽之主忍不住呢喃道,“那里可是戊陨之地啊,还有那胚胎,无论是谁,一缕余留的力量,也不是你们可以抵挡的啊!” 那五道流光却已经进入胚胎之中消失不见。 …… 林昭在进血网时回头看了一眼,惊讶道:“那奇观居然真的自己长腿跑了啊!” “不会跑还算什么奇观,”姬尧光微笑道,“在山海之间,长腿是万物最基本的素养。” 羽国主幽幽道:“长翅膀也是,比如巴蛇,明明那么沉,但为了赶个风气,也不得不长个翅膀出来。” “这,直接学腾云驾雾不行么?”林昭一时不理解,龙蛇要什么翅膀啊? “肯定是为了讨好巫神吧,”氐国主看了一眼林昭,幽幽道,“有的人都为爱长出鸟窝了,相比之下,巴蛇的翅膀至少还可以说是为了自己长出来的。” 姬尧光微笑更满意了:“能有愿意为之长出鸟窝的人,也是美事,要是只长了窝却没有鸟儿落下,那才是可惜呢,对吧阿昭?” 林昭左右看了一眼,翅膀堵藤蔓,教训道:“就你话多,长个鸟窝也要炫耀,这是不对的。” 不过这话显然没有安慰到其它三人,或者说,姬尧光的炫耀没让他们正眼多看,但林昭那黏糊糊的关心却让他们一个个有些绷不住,纷纷加快了速度。 “哎你们等等我啊,氐国主你一蛇怎么还走到最前面去了,让羽国主带路啊 !” …… 破开血网,羽国主随着自己的记忆,去往荒主封印的位置,先前他们不敢轻易破开血网,是担心巫神胚胎随时复苏,会带来危险,同时戊陨之地残念也是比大凶还恐怖的东西。 但如今胚胎又没有复苏,这巫神残余之血已经被胚胎用尽,确定了孤灯下只要不送,那血网就不会有那么强的反应和力量,自然可以放开了打。 甚至于,其它被的灵性催生小血网,对他们几人来说,也是毫无抵抗力的,甚至都不用其它人出手,孤灯下和羽国主就已经把这些血网处理了。 而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封印之地,那里的景象,也渐渐显现。 破开最后一道血网,羽国主长刀在手,羽光翻涌间,一片片猩红的血丝化作飞灰飘散。他的动作凌厉又干净利落,不留一丝多余的力道。 孤灯下在一旁从虚空中现身,阴影吞噬着残余的血网碎片,如同黑暗烈焰烧尽腐朽。 “搞定!”孤灯下收回匕首,嘴角带着一丝得意,“还好我没一个人过来,不然可麻烦了。” 其它人没有回应他的自满,只是静静注视着前方。他们已越过最后一道屏障,目光所及,是一片荒芜而诡异的景象。 封印之地看着很平坦,地面只有粘稠血泥,周围有两座平行高山隆起,看着像有一万米高,巨大的阴影覆盖在天空,四周没有生命的气息,地面裂纹纵横,隐隐流动着暗红色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挤压着肺腔。 姬尧光眉头微皱:“这里的灵性波动……比想象中还要狂乱。” 氐国主打量周围,面色凝重:“封印虽然还在,但似乎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松动了。” 林昭左右顾盼:“所以那荒主是封印在什么地方。” 羽国主微微一笑,突然飞上空中,修长的指尖掐决,一道巨大的箭影出现在身后,那是一道看着很古旧干枯的树枝,身后的虚影拉弓搭箭,指着中心血泥:“在这里!” 那一瞬间,周围骤然冒出一个无比尖锐愤怒的声音:“莫却月,你敢!” 下一秒,箭光划过。 轰然巨响中,一个巨大的深坑里,无数块血肉像摆盘一样,放在一道血网中间,被无数羽箭扎在其中,挣扎着想要脱离,其中以那颗荒主的狂怒头颅最为显眼。 林昭震惊了:“你不是说没杀你父亲么?” 羽国主也不能理解:“对啊,你没看他还在动么?” 第150章 这场面真没见过 幕后黑手的逼近 “不是, 他都只剩下一个头了,居然还能这么自信?”林昭震惊了,“这是谁给他的勇气啊!” 羽国主随意道:“他的神魂与咒海勾连,我杀他一万次, 只要咒海还在, 他就会再生,没办法, 只能这样把他封印的着。” 林昭秒懂, 不由笑了起来:“以前听说你没杀他,还以为你是剩了点父子之情呢, 既然你是这么个封印法,那事情就简单了。” 羽国主微笑不语。 “老登,”林昭看着那个怒极恨极, 一点也没有一周目时那种从容自在的头颅,“今天我就要主持公道,惩恶扬善,为天下众生造天亮,受死吧!” 他一个纵身跳跃,对着那头踢了一脚, 巨大的撞击头颅上从天灵盖里插入的箭羽震动, 那头颅大怒:“竖子无礼!” “你这还要礼,就有点过分了啊, ”林昭想着刚刚一周目时遇到的各种麻烦, 疑惑看向左右,“他怎么这么弱啊,一点都没有幕后黑手的格调。” “封印他,就是为了让他无法出手啊, ”羽国主浅笑答道,“若非有人助他,他也是触及不到巫神胚胎的。” “哈,你们能直接找来这里,必然是柏稔给你们通风报信吧,”那头颅面目止不住的扭曲狰狞,却又在深吸两口气后,勉强示弱道,“却月,我虽然最后有让你血祀的想法,但毕竟没有施行,那些年里,我倾尽全力培养你、协助你,你就真的一点旧情也不念么?” 羽国主轻笑道:“你想将所有荒血献祭时,有没有念过旧情,好了,这次过来,我只是向你道别。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你还能把我砍成多少片?”那头颅嘲讽道,“却月,我以为你心是冷的,永远也捂不热,但却只是见了巫神一面,就被他策反,从我身边抢走了你。他到底给了你什么,爱情还是身体,能让你如此迷恋于他。”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面色当场就不好看了,林昭立即就再踢了一脚:“老登,自己不会笼络人心,就羡慕人家父慈子孝的对吧?” 羽国主并未回答,他只是对林昭道:“小殿下,麻烦你用金乌之火,能烧断他与咒海的连接,到时再把它烧成灰,我也好收拾一下,给他挖个坑,便算是全了那一点旧情了。” “这好说,”林昭顿时喜笑颜开,手中一道火焰升起,嘲弄道,“你就这点能耐么,有没有其它法子快用哦,不然可就没机会了哦。” “那又如何,你们不过是靠着金乌之力,”荒主眼神凛冽,他已经全然冷静下来,“等着吧,等到伟大源头真的诞生,你们所有的人,都将步入众生之海,到时,我会在冥冥之中看着你们,如何悲惨死去。” 林昭耸了耸肩,懒得再与它争论,转而看向羽国主:“所以,咒海的灵性连接怎么断?” 羽国主目光幽深,冷静地说道:“咒海是他复生的关键,连接来自梦境虚空,需要用您的火焰侵入这片梦境,如此他便无法再借助其力量。” 林昭点头,抬手间召唤出金乌之火。火焰在他掌心跳动,金红的光芒映照着周围的一切,连空气都仿佛因它的炙热而扭曲。林昭抬手一挥,火焰如洪流般奔涌而出,迅速蔓延开来,灼烧着周围的血肉与蛛网。 同时,火焰的温度迅速上升,不但那些肉块纷纷跳动挣扎想要逃亡,连氐国主几人也悄悄退了几步,避开那越发恐怖的火焰。在林昭看来,火焰侵入虽然很难理解,但烧就是了,如果烧不了,那就是温度不够高。 渐渐的,周围的火焰变成幽蓝,那不是荧火那飘忽的幽蓝,而是一种炙热、稠密、几乎流动的蓝火。 头颅顿时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莫却月!你背叛你的血脉!你会后悔,这群外人会毁了你,也毁了本该由你主宰的世界!” “这又是何必,”羽国主闻言神色有些无奈,“老荒主,你要明白,羽族和荒族都是我族人,我也是他们的首领,会为他们寻找出路,而想要将他们全数献祭的你,才是背叛啊。” 那头颅猛地一震,突然却在火焰中爆发出一阵咆哮:“你明明感受了那样的仇恨和压迫,你明明知道巫族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样的血海深仇,你怎么就能放得下,你怎么就能放得下——” 说话间,金乌之火迅速焚烧着血肉与蛛网,一道道灵性连接在火焰中断裂,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逐渐减弱。 而焚烧过后的各块血肉,居然变成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蓝色小石头。 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林昭怔了怔,轻嘶了一声,“剩下的呢,还有的呢,就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对,小殿下,知道您的重要性了吧,掌握一定山海规则的生灵,是杀不死的,他们已经成为世界的一部份,与世间同存,”氐国主走过来,随手捡起一把小石头,“但是您不同,您是山海界本身的‘净化’权柄,有资格判定哪些源法是不应存在的,如此,便可以将它们清理净化。” 林昭有些明悟,如果说这些家伙是山海世界的病毒,其它细胞不好杀的话,自己就是白细胞,有杀他们的能力和权限,但是——他猛然想起曾经做过金乌陨落的梦境,那时,大日金乌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他压下心中的焦虑,笑道:“那走吧,继续,还要为孤灯下处理胚胎……氐国主你在干嘛?” 氐国主抓了一把石头:“这是乌落石,传说金乌神灵从天空落下歇脚时,产生的矿物,能稳定燃烧数万年,和宇光石一样,算是很不错的材料,羽弦兄你要埋掉么?” 羽国主凝视着这些小石头,摆摆手:“埋了以后给人开矿么,你收拾一下,回头分我一半。” 林昭叹息道:“真是没有人伦和道德的堕落世界啊……这个卖多少钱,要烧什么才会有,我能批量生产么?” 孤灯下忍不住笑道:“小殿下,你身边的帝君也是一位巫矿啊,你不如问问他。” 姬尧光小声道:“阿昭,按父神定下的规矩,这些东西都是要给巫神殿拿来安排的,我们私下就能打点小零工,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按记载,你要在天空孕育至少十七种大矿和三百二十五种小矿呢。” 林昭顿时觉得自己的火焰不香了,什么啊,自己弄材料还要交公,这合理么,公平么? 氐国主轻轻勾了勾手指,地上的小石头们纷纷弹跳而起,落入他手中。 众人看着刚刚被烧成一片琉璃的地面,那上边的裂纹中,很明显看到下方有一个巨大的空间。 “好了,接下来,咱们快顺着通道下去吧,把巫神胚胎给解决了。”孤灯下随口道。 林昭问道:“你知道这通向哪里?” 孤灯下转着小刀应道:“当然,我们所在之处,就是巫神胚胎的头颅,两边的大山,就是它的眼睛。” 林昭顿时惊讶:“这么大,羽国主你当初是怎么把胚胎心脏加孤灯下捞出来的?” 羽国主道:“我找到的心脏并不大,与普通人一般无二,甚至还有些残缺,若不是它在胚胎中存在的太突兀,我怕是的不会多看一眼,但带回后,孤灯下就撕开心脏出来了,那时它就只有拇指大小。” 原来如此,林昭看着这裂隙下的通道,果断道:“一起进去吧,大家看着孤灯下一点,别让他送了。” “我几时送过人头。”孤灯下抱怨了一句,便随着众人化为流光,纷纷往通道落下。 …… 几人顺着的通道走下去,里边是一层层宛如豆腐一样的白色软肉,看起来黏糊糊地,十分令人恶心,不时有血色的影子和烛火出现又消失,仿佛一个迷宫一样的恐怖梦境。 “司烛掌管的是什么?”想到胚胎好像有巫神血肉,林昭随意问道。 “巫神司烛,掌握黑暗中的安宁,于黑夜中庇护众生,”孤灯下回答道,“就是阴影与黑暗之界,我的天赋就是借取阴影之力。” “听着就是个辅助。”林昭笑道,“司宇、司宙,司幽,司冥,司烛,司季,还有六个是司什么的?” 姬尧光正要回答,就见孤灯下谨慎地说道:“到了。” 面前是一扇门扉,透过门扉,可以看到门后无尽星空,还有一个,长得很像孤灯下的人,正静静地躺在一颗树根上沉睡。 几人悄无声息地走入,便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参天大树,而是无数血脉经络组成的庞然中枢,那无数人体像果实一般紧紧贴附在血管般的藤蔓上,如某种诡异的生命之源,缓缓跳动呼吸着,每一个都和孤灯下一模一样。 林昭轻嘶一声:“这场面好克啊!” “是的,”孤灯下看着其中的一个空位,小声道,“麻烦各位把其它的‘我’都给消灭了,我要去归位才行。” 林昭看他一眼:“你还挺有觉悟啊,我还以为你怕变成这种怪物呢。” 孤灯下幽幽道:“我不吃它,它就要吃我,这还有选吗?就像小殿下你,你不是当金乌,就得当别人的图腾,自由怎么说也是很重要的啊。” 林昭笑出声来,姬尧光迟疑道:“要怎么做,烧掉么?” “是的,”孤灯下眼眸跳动着光芒,缓缓上前,仿佛对自己的接来的人生十分期待,“殿下的火可以烧掉他们,嗯,如果我失败了,麻烦你们把我也……一起烧掉。” “别急啊,你让我插个羽毛标记一下,你们长得太像了,我怕烧错了。” 第151章 别人的爱恨情仇 好看,吃瓜群众爱看…… 林昭看着孤灯下进入巫神胚胎时, 瞬间点燃了火焰。 随后,他便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异样。 尽管他是金乌的化身,但此刻,火焰似乎有些不受他控制。它们仿佛在自己的意志之外, 自动向着某个目标蔓延流动, 尤其是向着那个羽毛标记的孤灯下。 “这是什么情况?”林昭心头一紧,感觉到了离谱。火焰, 金乌之火, 在他掌控下本应无所不能,但此刻的它, 却好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甚至有种感觉,这些火焰并不完全属于他。 瞬间,他不再犹豫, 火焰骤然增强,燃烧得更加猛烈。空气中的温度瞬间暴涨,空间的温度剧烈波动。金乌之火如同烈焰灼烧,蔓延向四周,照亮了所有角落。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压力。他感受到一股反向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 仿佛某种沉睡中的巨兽突然觉醒, 暗影中的力量瞬间朝着他扑来。那股黑暗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甚至开始侵蚀他的火焰。 “这是什么东西?”林昭心中更紧, “大家注意一点, 这胚胎好像有反应了。”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危险从脚下袭来,身影骤然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下的阴影中蠕动而出, 开始向他接近。林昭心生警觉,但却没有立刻躲避,反而瞬间化为一只巨大的乌鸦,飞腾在空中。 “火焰是没有影子的,” 林昭冷笑一声,他深知这一点。影子的攻击来源于黑暗,而火焰,尤其是金乌之火,是光明与热力的化身。只要没有阴影,这黑暗的力量便会被克制。 然而,刚刚松了一口气,林昭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就在他化为乌鸦掠过空中时,影子的力量已经迅速反扑,那道黑色的身影瞬间重构成更强大的形态,几乎连空气都被压缩,剧烈的痛楚感传遍了林昭的全身。 “太快了!”林昭心头一惊,意识到这股力量远非他能单纯压制的存在。 就在此时,羽国主与姬尧光几乎同一时间出手,羽国主的长剑破空而至,剑锋闪耀,带着锐利的光芒刺向黑影,挡住前路。而姬尧光则迅速操控藤蔓,犹如无形的锁链,紧紧缠绕住黑影的身体,将其固定住。 氐国主周围冒出一条恐怖的大蛇头颈,宛如一道白色闪电,直直穿透空气,尖锐的蛇牙向黑影咬去,一口可怕獠牙生生将黑影咬穿。 然而,变故在下秒发生。那只黑影的反应比他们预想的更加迅猛。几乎是瞬间,它剧烈扭动,强大的反击力量涌现,将羽国主的剑刃弹开,将姬尧光的藤蔓焚毁,甚至连氐国主的图腾尖牙也在瞬间被狠狠斩断。 “它怎么能那么厉害!”林昭惊了,一道压缩到极至的白色火焰丢过去,燃烧着那阴影。 但是,黑影的反击随即而至,一股巨大的力量震荡而来,空气中的黑暗几乎凝固,黑影张开巨大的利爪,朝着林昭狠狠扑来。 那种压力带来的恐惧,仿佛将林昭每一根神经都绞紧。 火焰包裹着他,迅速盘旋飞起,扑向空气中那道无形的威胁。他已经感觉到,影子并非简单的攻击,它是某种被封印的恶意,是那诡异力量的一部分,连同巫神胚胎一同被唤醒的腐化力量。 然而,他的火焰好像并非万能。当那股影子的黑暗力量回击时,林昭瞬间察觉到,里边的力量,不止是腐化的,它更像是一场灵魂与灵魂之间的较量,彼此之间的牵引与拉扯已经超出了他目前所能驾驭的范围。 “不对!”他惊声道,“影子里有东西,想办法把影子打碎!” 就在此时,羽国主的长箭破空而至,锋利的箭矢划破黑影边缘,带着穿透一切的锋锐气息,将黑影的边缘切开一条口子,剩下却还是黑暗——这层外皮的厚度超过他们的预料。 姬尧光则驱动手中树枝,绿色藤蔓宛如锁链一般,迅速缠绕住黑影的腰腿。氐国主的蛇形图腾也再次出现,如一道闪电般穿过空中,重长出来的尖牙狠狠咬进黑影的身体,又用力一扯,将黑影的皮肤狠狠拉长,扯出一片合适的区域。 “继续!”林昭大喊,心中一股不安的情绪瞬间涌上来,感觉这场战斗正在急剧失控。 羽国主从手心里长出的长剑带着血肉,其中一片羽毛燃烧着他的血肉,为剑刃覆盖了一层火焰。 刺啦! 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声,黑影的外皮终于在众人齐力之下被生生撕开了一条裂口。裂口之中,透出了如同红雾般的诡异气息,那红雾充满了强烈的侵蚀性,仿佛蕴藏着无尽的能量,一触即发。 下一秒,红雾与他们里应外合,将那黑影瞬间绞碎。 在那红雾的包围中,一道身影逐渐显现出来——她的身影修长而优雅,赤足而立,身穿一袭火红的衣衫,宛如从血海中走出的神祇。 她的长发盘成复杂的发髻,发间镶嵌着数颗珠宝,显得高贵而神秘。她的面庞冷艳绝美,眼中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犹如山鬼般的油彩在她的眼角下方涂抹开来,仿佛从千古的遗迹中走出的幽灵,带着无尽的威慑力。 羽国主有些难言地按住额头。 氐国主默默退了一步,姬尧光则弱弱道:“阿姐……” 林昭皱眉道:“赤黎光老姐啊,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又怎么送到这里了,你不是在微生戊身体里么?” 那黑影中走出来的人一句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羽国主。 “这是赤黎光的另外一部份。”羽国主幽幽道,“当时,她的身体、神魂、图腾都被裂解,微生戊身体里的,是她的一小部份记忆,这里,应该是她的主体。” 林昭皱眉道:“你们的狗血剧情不是提起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她是敌是友?” 难怪那么难打,听说这位姐是帝君里最能打的战斗力了。 羽国主看着那宛如雕塑一般静默的女子,无奈道:“我也不清楚,但她既然能主动撕开这黑影的控制,证明还是有一定自主意识,你说是吧,黎光?” 那黑影中走出赤黎光凝视着羽国主,幽幽问:“为什么?” “为什么看着你死,不将你带回去么?”羽国主平静地看着她,“因为我没有把握在救你时保证我不会死,那时,是你自己要来咒海远征,我劝过你了,所有人都劝过你了,你不但没有听,还将一部份的自己留下,让人以为你没离开。” “但你跟来了。”赤黎光死死地凝视着他,“我以为,你是支持我的。” “既然是你自己选择了死亡,那我又有什么义务来救你?”羽国主缓缓道,“大凶、奇观、荒人围攻,你都能打败,但是,是你自己踏入戊陨之地,有谁没有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么?” 赤黎光却只是缓缓道:“你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死在了这里。” 羽国主平静道:“不,我告诉了巫神。” 或者说,那位一直注视着他,一直注视着她,目睹她的死亡,却也什么不能阻止。 赤黎光终于愤怒了:“向我道歉!” 羽国主唇角微微勾起:“错的一直是你,不是么,我看着你步入歧途,我看着你拒绝所有人的指点,甚至帮着你完成那些冒险,让你一次又一次拿命去赌输赢,怎么,赢得太多,就输不起了?” 两人的气势太强,那种针尖麦芒的恐怖杀意,让林昭忍不住往老树怀里躲,连氐国主都悄悄退到阴影里,默默吃瓜,免得被误伤。 “羽弦却月,”赤黎光嘶声道,“那些年,我一直当你是最信任的人!” “所以,我没有背叛你。”羽国主毫不示弱,他眸里金色星座甚至有些发光,“只是救不了你。” “你看着我,你当时在笑,”赤黎光凝视着他,“你看着我被血海淹没,甚至没有伸出手一点。” 这是她最怨恨,最不能接受的事。 “为什么不笑,”羽国主毫不示弱地厌恶道,“你死了,我能接收手你的势力,包括愚蠢的灵光计和天羽,还有罔象的残留,巫国会更倚重我,还不用每天忍受你的无理要求,我高兴,为何不笑!” 赤黎光终于笑了,她的笑声里充斥着怨恨与不甘:“所以,我在世上最相信的人,却是最不该相信的人……” 周围的红色雾气越来越浓烈,她的杀意刺激地林昭都快炸毛了,往老树怀里又躲了躲。 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了,林昭终于忍不住道:“不是,老羽啊,你到她死,都没让她知道你是卧底的事么?” 就卧底和当年赤黎光对荒人斩尽杀绝的仇,老羽没主动陷害她,只是在太危险的情况下见死不救,他已经觉得是羽国主念旧情念得过份了。 赤黎光骤然抬头,厉声道:“卧底,什么卧底?” “别说!”氐国主低声道。 林昭却道:“得说,要长嘴,那个姐啊,羽国主也是荒人啊,他还是荒人之主呢!没救你合理,没杀你才不合理,而且他现在是巫神最依仗的人,老树都要往后排那种。” 老树小声道:“没有往后排,他一直都是那么排的……” 这话一出,赤黎光本来只是怨恨的眼中,骤然升起滔天之恨:“你骗我——” 氐国主却是忍不住捂住额头,头痛道:“殿下,你帮倒忙了,本来这只是他们打一个小架就解决的事情,让你这么一说,他们不分个生死高下,都说不过去了。” 第152章 触及(改完) 能救我们的是什么?…… 一时间, 林昭感觉到了尴尬,但又立刻反应过来:“是我冲动了,快点阻止他们啊。” 说话间,赤黎光身上红雾爆发, 几乎弥漫整个空间, 林昭不得不在控制好烧烤孤灯下们的火候时,又要分心于赤黎光和羽国主之间的战斗。 他不禁低声向队友们抱怨:“不是, 你们这就看着啊?” 怎么也是自己人啊, 不劝一劝的么? 然而,姬尧光和氐国主显然并不打算插手, 拖着林昭闪退到一旁,氐国主说:“无碍,巫族的抱歉, 就是靠打出来的。” 姬尧光也轻声道:“放心吧,羽国主经验丰富,面对阿姐,他有应对的方法。” 这么心大的么?这可是死仇啊,至少代入一下,林昭觉得不把对方烧成灰, 这事是不可能过去的。 而这时, 战场中,赤黎光不愧是巫族最能打的帝君, 眨眼间, 羽国主已经落在下风。即便他凭借其羽翼带来速度踩出一个又一个的优秀的闪避,即使在被攻击到,也能及时卸力,躲避致命攻击, 但他依然被赤黎光的红雾缠住,陷入泥潭一般。 没三两下,红雾就像毒蛇一样咬在羽国主身上,将他困住,一个恐怖的铁拳已经触及他面颊。 这时,就听羽国主平静道:“我找到了。” 拳头骤然停下,几乎贴上敌人面颊。 她死死地盯着羽国主,怒声道:“你又在骗我!” 羽国主淡定地指向外面正在燃烧的火焰:“何必骗你呢,那不就是吗?这就是你要找的金乌权柄,另外,我还知道大金乌的陨落之地。” 一瞬间,她的眼神无比锐利,终于正眼看向林昭等人,随后,便牢牢锁在林昭身上,仿佛最凶狠的猛兽盯上猎物那般。 “真的是……小金乌。”她喃喃自语,贪婪地注视着那渺小身体中,有着熊熊烈火的灵魂。 “不错,是小金乌,但是黎光,你已经死了,”羽国主缓缓开口,话语中带着一种冷静的压迫感,“好了,冷静下来的话,时间紧迫,你已经被巫神胚胎控制了那么久,虽然在我们帮助下挣脱出来,但你回答我,这是一时的,还是永久的?” “控制?”赤黎光的眼中闪过一丝混乱,似乎被羽国主的语气和内容击中了什么封存的回忆,她紧紧盯着那些正在燃烧的“孤灯下”,一瞬间,仿佛记忆被搅动,骤然变得模糊不清。 “为什么……我有两段死亡的记忆。一段是你见死不救,另一段是你背刺我,断了我图腾……”她的话语中满是困惑与愤怒。 甚至于,她还有一些不同的记忆,却像看不懂的碎片,却带着愤怒与恨意纠缠,让她几乎维持不了意识。 羽国主没有任何慌乱,只是轻声道:“因为你死了不止一次。在时之国外,我斩断你的图腾,但那时,巫神将你带出了时之国。那一片时光,便只在一些需要源来维持的记忆里方能存在了。” “源?”赤黎光的神情变得更加恍若迷雾,记忆仿佛破碎一般,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是你们知道的,父神为什么从不向我提起?难道他喜欢看我被你教训,沦为笑话吗?时之国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林昭听得心惊肉跳,时之国? 那不就是司宙之神的奇观吗?一直被认为失落的神秘之地! 这和他的金手指几乎是相同的东西!!? 心中涌起无数疑问,但这些事,这么重要的事情,羽国主之前怎么不说? 同时,姬尧光的目光一闪,他温柔道:“羽弦兄,你在说什么时之国,为什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羽国主微微一滞,迅速做出反应:“时之国……” “巫神也不太提起此事,”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只听说,时之国,是当初巫神最想找到的奇观。按他的说法,掌握时间的司宙之神好像早就知道什么,他将自己的整个巫国都用来制作成为奇观,并且,他将一块钥匙交给了巫神。” “司宙对巫神说,这是巫族的希望,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他会将它藏入时间的夹缝里,那里,时间是循环的,所有的巫国生灵,永远生活在一刻钟的轮回里。因为时间的循环,里面的人,是无法自主出来的。” 林昭听得心头一紧,时间的夹缝?一刻钟的轮回?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次又一次重来的场景。瞬间生出一些恐惧,还好这种重来是可以受他控制的,如果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时间循环,那就太可怕了,想想看,无尽的岁月流转,也只能在同一个循环中,重复刚刚发生的事情,这简直是最可怕的惩罚。 司宙之神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呢?他的子民知道自己被困在时间的夹缝中么? 这个时之国,又和他的金手指有什么联系么? 不理解的问题太多,以致于林昭不由得紧紧抱住了老树。 老树也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贴心地把胸口献出去。 羽国主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在时间循环中,他们无法自救,必须有外人将他们救出来。” “那是一整个极盛时的巫国。如果能够将他们救回,整个巫族的力量将会大增。而有些能够减缓或者加速时光的巫族,更是腐化的大敌。若能够找到他们,就能挽回局面。” 瞬间,众人的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澜。 一整个极盛时的巫国,这种级别的存在,即便是神祇级别的力量,估计也不敢小觑。一但能将他们救出,整个巫国力量瞬间会大涨,说不定还能找到当年巫神集体陨落的线索。 这时,赤黎光的眼神忽然一闪,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低声道:“对,父神让兄弟们去找了,去荒原里、咒海里,他们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还是没有找到。” “荒原……”姬尧光低声重复,心头一冷,捏住了阿昭的手,死在荒原的神子实在有点多,若不是阿昭,他本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林昭心头的疑虑越来越重:“为什么要你们去找,那时,不是有钥匙么,都是奇观了,怎么也要有个寻路功能吧,另外,这事荒主他们怎么知道,羽国主你又为什么知道?怎么会有大姐在时之国外打架,打完难道没进去么?” 没头没尾的,这些人会不会讲故事啊! 羽国主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愧疚,他轻轻叹息道:“这,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时之国主动降临的,我那时还在争取信任,所以出手了。赤黎光死之前,将钥匙反投入了时之国,不想让我们触碰到,随后时之国便消失了,好像它是为了拿到钥匙主动降临一般。我以为她那次必死无疑,结果巫神救了她,她的那段记忆也消失了,如今她能想起来,可能是触及了巫神胚胎中的‘源’。也因此,我不懂,巫神为什么看着我继续骗黎光,而不拆穿我。” 从那以后,找巫神问清楚,就成了他的执念。 “我也是服了,谁才是主角啊!”林昭忍不住感慨。 羽国主幽幽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经历那么多,有时我甚至觉得,我才是那把钥匙,用来开启一场场大战,带回一个个噩耗。” 这话一出,林昭骤然抬头:“你再说一遍!” “你又不是记不住。”羽国主随意道,“话便说到这了,赤黎光,你的自我还剩下多少,能保留多少?” “父神居然让你骗我……果然,我还是不应该知道太多,这个世界太复杂,太讨厌了,世间的事情,若都能用拳头解决该多好……”赤黎光神色带着怔怅,深吸了一口气,无与伦比的挫败充斥着喉间,以至于让她声音沙哑,“我的时间不多了,这巫神胚胎却把死亡的我复活了,如今不被他控制,我也快重新死去了。” “如果胚胎能做到,那你再坚持一下,”羽国主看着还在被火焰围绕的孤灯下,“等孤灯下完事了也许给你救一救。” “不用了,”赤黎光嗤之以鼻,“我的人生已经够可笑了,给父神添的麻烦也够多了,这世界太讨厌,姐不想再来了。” 她伸出手,血肉里突然生长出一个漂亮的金珠,随手一抛,悬浮在空中:“这是金乌神灵的权柄,父神当年费尽心力收集到的一点,但我却从没给谁带来光明,小太阳,你可别学我。” 她带着冷笑,转身走向那燃烧的火焰。 “等一下!”怎么这些人一看世界ol不好玩就退游啊!知不知道现在缺人手? 林昭急道:“你这甩手的也太快了,你不想再见父神么?你还有一部份,我也带来了,在我的小空间里,你们融合一下……” “不用了,”赤黎光转头看他,目光里已经没有对羽国主的恨意,“你才是真正的太阳,我只是一个劣品,还是不要让那个我知道这些。太闹心了。我就是这胚胎的灵性来源,你们想完全控制这胚胎,得让我去补全这它的灵性,否则,你们放进去的那个孤灯下,永远也醒不过来。” 她走进火焰,林昭本能让火焰躲开了她。 赤黎光看他一眼,微微勾起唇角:“还是只挺好心的小乌鸦!” 下一秒,她化成无数红雾,伸头在林昭脸上贴了一下:“太阳的味道啊。” 抬起头,她对着虚空嗤笑一声:“老东西,我不当你女儿了!” 便碎成无数星点,散落在胚胎之中。 巨大的空间开始震动起来,周围的血雾退去,火焰烧尽,只剩下被包裹的孤灯下,正缓缓睁开眼睛。 林昭没有什么心痛感觉,毕竟他和赤黎光不熟,他只是回想着羽国主那句“我甚至觉得,我才是那把钥匙”。 第153章 收拾残局 算不算劳模 赤黎光走得果断绝然, 没有丝毫犹豫,剩下的一团火热的太阳浮在空中燃烧。 周围的火焰也静静地燃烧着,四散的星光像落入大海的雪花,消失在地面与墙壁之中, 巨大的血肉中枢上, 除了那带着的羽毛的孤灯下,其它的生命都已经消失在火焰里。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羽国主不知在想些什么, 氐国主看着目光黯淡, 醒了但又没有完全醒的孤灯下,若有所思。 林昭贴着老树, 心里总是不安,回头啃了他一口。 老树也面带忧虑,拿脸贴着阿昭, 脑海里闪过的都是阿姐最后那不屑的神情,她说,不再是父神的女儿了。 父神…… 他倒不是怀疑父神,他知道,阿姐性情冲动固执,在知道巫神存在后, 羽国主的谨慎, 肯定不会再主动出手的伤害阿姐,有羽国主拦着, 反而能让她少犯些错误。 但, 父神又是怎么忍心看着,看着她被一直欺瞒到死呢? 阿姐心里,一定很难过吧,难过到用这种方式离开。 毕竟, 没有比父神的不信任,对他们的伤害更重了。 林昭看着老树忧虑的神色,心疼地抱了抱,捏了捏他的脸:“别想那么多,老叔肯定有什么不想说的缘由,不然说一下能有什么影响,他又不是小心眼的人,你别想得太多。” “也对。”姬尧光勉强笑笑,转移话题,“你把那金乌权柄拿上吧,别忘记了。” 这就搞笑了,忘记孤灯下林昭也不可能忘记这玩意啊。 林昭轻笑一声,伸手对这光源招了招手。 但那道光源却没有飞过来,仿佛没有感觉到林昭的呼唤。 “什么情况?”林昭一惊,于是走上前,仔细观察,他是金乌的正源,权柄天生属于他,而这微弱的权柄虽然不多,但确实是他所缺少的那一点点啊。 怎么会不听他的召唤,这不合理。 林昭本想直接摸上去,但伸手时,却微微顿了一下,垂眸给自己存了个档,这才伸手去触碰那光芒。 修长洁白的手指触上去,却仿佛触动到一点的影子,透过他的脑海,进入他的灵魂深处。 有什么的光环被触动了,那光芒融入进去,触动了另外意识中一股不怎么动用的规则。 那一瞬间,林昭仿佛看到一场画面,战斗中,赤黎光战死在时之国外,但是,巫神却插手了。 他带走了死去的赤黎光,在那时,赤黎光就已经死了,他带回来的,是已经被时之国锚定,将进入一刻间的轮回的赤黎光,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赤黎光。 时光的伟力维持着的她的存在,可一但她记忆起时之国之战,回忆起自己已经死去,那么,她就会立刻消失。 所以,就算是孤灯下变成了巫神也救不了她,因为她早就死去了,只是凭借着老叔最后的怜悯,无知地过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归死亡的日子…… “这……”姬尧光听着他的解释,小声道,“我不是很听的懂。” “听不懂就对了,”林昭言语间带着一缕高傲,“一粒光子可以同时存在一个时间的两个地方,但如果被观察到了,它就只会落在一个地方,这种事,本来就是反直觉的。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她是靠bug活着,bug就是规则的漏洞,所以她不能知道自己死了,知道自己死了,时光就庇护不了她,bug被修护了,而她一但被知道了死亡,她就是真的死了。真是复杂啊,所以,伟大的太阳,我、光芒的执掌者,是最有可能掌握时间存在!” 氐国主幽幽道:“我已经听懂了,她本来死了,巫神用‘她不知道自己死了就不算死’的规则强行留下她,但这种规则是违背生死时光的一个泡沫,泡沫碎了,她也就一起碎了。” 羽国主不开口,只是默然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天空,仿佛触及到虚空之中,巫神静谧的目光。 所以,那时不揭穿我,只是因为你的怜悯么?怜悯我,也怜悯黎光。 “那么阿昭,这份权柄,是真的么?”姬尧光对这边的术法不怎么专研,只是问阿昭重点。 林昭一窒,但立即理直气壮道:“当然不是真的,这只是一道信息,一道影子,但我却可以通过它,感应到时之国的位置。” 顿时,众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氐国主更是露出惊讶之色:“那可真是大喜事,时之国在哪里,我们该怎么找过去?” 若是能找到时之国,那简直是巫国万年来,唯一可以和大日金乌诞生相比的好消息了。 林昭顿时底气不足:“这、这倒也还没有。” 羽国主微笑道:“不要气馁,慢慢感应就是,左右你诞生了,巫国总算不是生死边缘了,再说了,只要孤灯下能成为巫神,那巫国中,巫神便能稍微歇息片刻,这对巫国,是绝对的大好事,阿昭你这次要求,是真的来对了。” “对哦,这事情太多,我都快忘记来的目的了。”林昭看孤灯下的眼神好像在聚焦了,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这边巫神胚胎的事情弄完了,就该去找我要的根源法环了。” 其实他一个人通过自己的识海也能进去,但其它人却不能经过他的梦境之海过去——他有一种预感,他的识海梦境中,有非常恐怖的东西,如果不是法环庇护了他的气息,必然是进入梦境就得完蛋。 所以,只能从众生识海这里,进入他的梦境边缘,去查看那有着十二时辰的环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另外,还有一件事他非常忧虑。 他刚刚感应了一下时之国的位置,倒不是没有感应到,而是在感应的一瞬间,就有一种天要塌了,世界将要毁灭的恐怖感,瞬间就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一但知道时之国的位置,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话说这么久了,孤灯下怎么还没醒啊。”林昭又拿手在孤灯下面前晃了晃,突然一惊,“对了,既然赤黎光已经回忆起自己死了,那她的‘真实’就消失了,本体其实还在时之城中,她就只是时光的碎片,那她有个鬼的灵性啊,这不是白给么?” 这可真是个问题。 氐国主顿时无奈:“那可就麻烦了,咱们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大的灵性,这里又是众生识海,灵性本就不如山海界,让他慢慢吸收恢复,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羽国主随意道:“拖延也不是事,我的灵性最强,暂时去补上吧。” “你别闹,”林昭道,“你可有一大家子要养了,怎么也玩赤黎光那套,退游前至少转移一下公会会长吧?” 羽国主轻笑道:“只是补上,又不是去死,只要孤灯下醒过来,让我回来的法子可就很多了。” 林昭用力摇头,他环视四方:“别去,我感觉不对,我们是一整个的队伍,一但出现任何主动牺牲,就代表队友们要开始一个个送了,听我的,咱们先去找灵性,然后再回来救孤灯下。” 众人便听他的话,没有妄动。 林昭又问道:“羽国主,众生识海中,不是有什么咒海一族的灵性么,你老登还想控制巫神胚胎呢,刚刚我们没有让他们加入进去吧?” 羽国主神色有些无奈:“没有,这些灵性如今被我血脉牵连。” “那你看有多少是你能加入的!老树,”林昭又转向氐国主,“你身上有多少灵性?” 氐国主稍微有些汗颜:“我的图腾对灵性消耗颇大,这还真抽不出来。” “灵性这东西,可以生成的,”姬尧光突然微微一笑,“阿昭你知么,我的根扎下来,吸取这片土地的心念、咒怨、恨意、爱,还有那些黑暗腐烂的一切的力量,在太阳的照耀下,就能将他们净化,生成灵性权柄,这就是春……” 林昭顿时惊喜:“看不出来,老树你居然还吃的是金坷垃,来,快点上涨,我这就给你阳光。” 羽国主忍不住拦了一下:“要不然,我们出去,这可是还在巫神胚胎的脑子里……” “不用啊,脑子这种肥料是最补了,”林昭骄傲道,“老树把根扎进去,正好把巫神胚胎中的怨恨与腐蚀吸收了,免得孤灯下不小心误入歧途,从根源断绝把他打回来剧情,而且还能给老树添点的积蓄,你们都不知道他这些日子遇到了什么,树根不用,为什么要缝呢?” 姬尧光也用力点头:“阿昭说得对,要是孤灯下不喜欢自己的本体上长了颗树,我也可以把这根枝丫卖给他,反正他的寂海这些年也颇有积蓄。” 话说到这份上,羽国主和氐国主也不好再劝,只能默默手退一步,看他们两个表演。 林昭瞬间变成一颗小太阳,光芒撒下,但他很谨慎,没有洒太广,只洒在姬尧光身上,看着他灿烂的笑颜,顿时给的阳光更足了。 姬尧光身后一棵图腾巨树拔地而起,在天顶处稍微停留一瞬间,但在恐怖的嘎吱声中挤破天顶,舒展枝叶。 几乎同时,血肉中枢里的孤灯下的眉心长出一颗可怜小树苗,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那树苗不但长叶,居然还开出一丛丛鲜艳的桃花。 花瓣缤纷,花团如雨,纷纷扬扬,将这个黑暗血腥的梦境变得梦幻温柔起来。 林昭看着那漂亮桃花,将太阳别在树枝上:“你不是说,树不能轻易开花的么?” 树枝上,姬尧光捧着自家小太阳,微笑道:“这怎么是轻易呢?” 林昭顿时翘起了尾巴,阳光更加灿烂起来。 树木也生长得更快,更迅速,绿色的灵性虚影像落叶一样落下,与黑暗的腐蚀的相触,发出细细小小的爆炸声,像是胜利的欢呼。 羽国主默默退到角落,氐国主招呼着朋友,拿出桌椅,摆出棋盘。 第154章 新的机遇 一个好消息 众生之海上, 一棵巨树拔地而起,枝叶万里如云,宛如一道横跨天地的奇观,震撼的人心。 桃花如海般荡漾, 枝叶间流淌着金色的辉光, 似乎每一片叶子都在吸收阳光,将生命与灵性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注入众生识海。 庞然树冠更是在顷刻间伸入天河之中, 将那侵入天河的血雾吸收转化, 让笼罩众生识海的红云退去。 巨树与太阳的力量交织,化成在天地间流动的生机, 大片被腐蚀的识海宛如被点亮的地图,抹去阴灰暗和死寂,获得明媚生机。 众生识海中围观的奇观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很明显,荒族的内乱又以子胜而告终了。 只是,还没等他们把一口气吐完,便见巨树好像一点没有见好就收的架势,巨大的树枝开始变得晕黄, 仿佛经历过无数岁月变迁。 生、盛、实、藏。 冬季并不是衰败, 只是藏生机于万物,蛰伏静待来时。 何为来时?当然是阳光充沛, 普照万里之时。 没有寒冬与黑暗, 那便时时日日,都是来时。 从阿昭晋级天巫之后,姬尧光还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被阳光普照的感觉——他以前过的都是些什么营养不良日子啊! 羽国主和氐国主都惊讶了:“青木权柄与太阳居然如此相合么?简直是……” 虽然书上也这么写了,亲眼所见, 还是让他们惊叹了。 “不过……”羽国主皱眉看向远处,孤灯下的身影笼罩在血肉中枢的阴影中,那副痛得抽搐的模样看得让人隐隐有些良心不安,“这树木好像在吸收巫神胚胎的力量,孤灯下似乎不太妙啊。” 仿佛回应他的话,血肉中枢里的孤灯下发出了嗷嗷的痛叫,他眉形的那颗树越来越茂密,让他额头都已经冒出几条根状的横纹。 “这对孤灯下也是有好处的,能让他更容易控制巫神胚胎,”氐国主淡然道,“这可是晋级巫神,你我想都不敢想的奇遇,不吃点苦头,他也晋升的不安心啊。” 羽国主忧虑道:“这样会把他痛醒吧?” “痛醒怎么能不算是一种醒来呢?”氐国主微微一笑,他是挺愿意看孤灯吃点无伤大雅的苦头,毕竟有双方是有一点点的小过节的。 羽国主笑笑:“说的也是。” 两人茶杯相互一敬,只有孤灯下那痛苦嘶叫的背景声都显得十分合理了。 巨树生长同时,身下的巫神胚胎也在褪去原本灰败的颜色,庞大本体上,那单独的一只眼珠微微滚动,仿佛就要醒过来。 …… 巫神殿内,静谧的星空之下,巫神的动作显得缓慢而沉稳,仿佛时间在他的面前都放慢了脚步。他指尖的星光如同流动的墨,沿着他的掌纹缓缓生长,一道星空之墙在他手中一点点被细致地补充着,看似漫不经心,却精确到每一粒沙石的纹理。 巫神低垂的眼眸像星河般平静,只是继续将手中的石块与那些细微的火焰编织成形,缓慢却坚定地修补着墙体。 这面星空之墙,巨大无比,蜿蜒到时光尽处,却在巫神的指尖小得像一件随手摆弄的玩物。然而,它的墙外的无尽腐蚀和黑暗,无数恶意像活物一样蠢蠢欲动,不断冲击着这座屏障,却始终未能突破。 突然间,巫神的目光透过墙体,落在无尽的虚空深处,似乎能穿透阻隔,看到众生识海的那一角。他看到了巨树拔地而起,桃花漫天的奇景,也看到了孤灯下眉宇间那即将苏醒的生命光辉。更看到那震动识海的波动已经开始蔓延到的黑暗尽处,触动一个的几乎不可想象的恐怖之物,让它即将投出目光。 巫神眸光微动,修长的手指从正在编织的墙体中取下一块,往虚空随手丢出。 几乎同时,正在强烈生长的巨树就受到了制裁,被狠狠地打到树冠上,发出一声惨叫。 不同的波动随之被遮掩,那恐怖的巨大源物却在瞬间有了新的目标,双方隔着星河,平静凝视着彼此。 随后,便各自移开了视线,巨大源物缓缓伏于星空,传来的,只是呼唤他们的成为一体的意念。 …… “这个是什么?”姬尧光捂着脑袋,拿着一颗看起来很漂亮的石头,“宇光石么,但灵性好像有点恐怖,刚刚差点打到阿昭了,还好我挡得快。” 林昭正在心疼看着老树头上包:“老叔这出手也太狠了,要送东西不能好好给么?” “你们干了什么,孤灯这状况有点不好啊。”氐国主突然问。 众人转头,这才发现孤灯下额头开了一个大洞,像是树根被拔出来了,两边血肉生长,却像被阻挡了,怎么也合不上去。 众人看向姬尧光,姬尧光小声道:“这情况我也不理解啊,我刚刚收回图腾,是父亲打下来的,要不我再长上去?” 这时,林昭突然拿起那块石头,比划了一下,再看看孤独灯头上的洞:“这,看着很合适啊。” “对啊,我刚刚吸的灵性也在这里边了,好像父神还多送了一份。”林昭拿起石头,靠近了一脸痛苦的孤灯下,比了比石头的大小,放上去,“哇,严丝合缝啊,老爹眼神真好,这石头挺好看的,怎么不送我们一人一份?” 姬尧光急忙捂住他的嘴:“父神别误会,别拿石头打阿昭,他还小,受不住的。” 然后,很明显,父神并没有理会他。 这时,那镶嵌在孤灯下头上的石头也散发出微微烛光,映得周围有些昏黄。 周围的中枢血肉也开始枯萎凋谢,仿佛将所有营养都送给了果子。 孤灯下周围没有凭依,却依然半躺在空中,像一个微微有些倒塌的灯芯。 下一刻,孤灯下的身上突然窜起火焰。那火焰没有炽热感,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力。他身上的龟壳在火焰中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缓缓融入他的胸膛,如同王座等到主人的归来。 紧接着,无数符文、图案、咒法如流星般从他周身涌现。这些符号快得像刷屏一样,不断飞入他的身体,而每一个都带着某种古老而深邃的知识。它们像流动的星河,又像是构成世界本源的碎片。 林昭愣了一瞬,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触身边划过的一道符文。然而,那符文接触他的刹那,他的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与自己权柄不相符的信息。那些知识仿佛一场洪流,带着不可匹敌的力量狠狠冲击着他的意识。 “嘶——!”林昭闷哼一声,连忙收回手,满脸苍白。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差点被撕裂,像是与某种无比陌生且冲突的规则直接对抗。 他有一种感觉,要是两种冲突的权柄出现在他的身体里,他立刻就会变得混乱疯狂……他心中骤然一惊,感觉好克啊,外边的腐蚀,会不会也是一种类似的权柄,只是我们的身体规则不一样,读不了这样的病毒代码,反而会被他们覆盖? 他环顾四周,发现羽国主、氐国主等天巫早已退至安全范围。显然,他们要谨慎的多,都没有接触这混乱的权柄碎片。 姬尧光还小声问:“你没事吧,刚刚你手太快了,我来不及说。” 林昭也不尴尬,轻咳一声:“还好,只是了解了一下,但这好像是黄昏与阴影的权柄,为什么我一个太阳不能碰呢?” 黄昏不也他快落下的时候么?不合理啊。 “黄昏是太阳的归去,是星辰权柄转移的时候,”羽国主解释道,“既然是太阳归去,你触碰代表‘归来’,自然冲突了。” 林昭点点头:“就是以后我想下班就可以找他,那还挺不错的。” 队友们顿时脸色一黑,想劝吧,又觉得还是劝孤灯比较好,小殿下才刚刚出生一两年,和他争什么对错啊 。 这时,孤灯下身上的系统好像已经安装完了,身上的火焰不再明明灭灭,只剩下十几个巨大的符文围绕,火焰逐渐转化为纯净的光辉。他那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中带着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与深邃。他周围的符文猛然一顿,紧接着,像流星归位般纷纷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权柄正在复苏,”羽国主低声道,“这是他个人的蜕变过程,任何外力介入都会被卷入他的权柄之争。即便是我们,也无法贸然干预。” “ 这就成了?”林昭有些惊喜,他能感受到孤灯下的生命力已然稳定,而那股权柄的冲突也随之消失了,对方现在的力量强到让他生不起抵抗之力。 孤灯下的目光如剑般扫过众人,每一寸视线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那威严的气息虽然不及巫神的浩瀚,却带着深不可测的深渊压迫感,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姬尧光下意识地迈出一步,挡在林昭身前,额头渗出冷汗:“孤灯下,你清醒一点!别乱来!” 孤灯下没有回应他的呼喊,目光冰冷地锁定林昭,沙哑的嗓音在众生识海中响起,仿佛一声来自亘古的低吼:“是你,碰了我的符文?” 林昭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一不小心,手滑了……” 羽国主幽幽道:“好了,耍什么威风,差不多得了,吓不到他的。” 孤灯下冷哼一声,瞬间露出愉悦的笑容,周围压力一扫而空:“让你们两欺负我,让你手贱,痛到了吧?还好我醒过来了,不然,你们可危险了。” “你明明就是送的,”林昭翻个白眼,“显得你能了,快快,说说现在有什么能力。” 第155章 看到了什么 别乱攀关系 孤灯下沉默片刻, 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紧接着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周围隐隐浮现出一圈晦暗的光华。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摇了摇头, 带着一丝无奈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整个团队都愣住了, 眼中充满了鄙夷。 “老兄, 别闹,你都已经成为巫神了, 怎么会不知道怎么用巫神的力量?”一旁的林昭忍不住问,还拉来了自家老树,“你知不知道大家为了让你成功有多努力啊, 看我家树头上的包,都是为了你挨的!” 他语气中充满了谴责。 孤灯下抬起头,目光略显尴尬,沙哑着声音解释道:“因为司烛的权柄已经被腐化的山海世界夺走了。这巫神胚胎是个混合体,不但有司烛的血肉,还有司季、司幽的血肉, 我虽然也能用, 但手上的权柄却是不完整的。想要使用这些力量,必须在特定的框架下。如果直接用出来——” 他顿了顿, 目光中透出一抹深深的忌惮:“就会有很大的危险。” 林昭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语气变化, 立刻追问:“危险?会怎么样?” 孤灯下低声补充:“会被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杀死。你、你应该懂的。” 林昭和姬尧光对视一眼,轻咳一声,懂么,好可太懂了, 说是老熟人有点不对,但说是老熟手可是一点没问题的。 众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林昭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真是服了,原以为好不容易多了个能顶上去的人,结果居然也是个水货。” 孤灯下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看,不满:“水货?怎么能这么说我?现在的我,也不是好惹的。普通的大凶,绝不是我一回合之敌,赤黎光这样的,我一手就能收拾!而且,我们还可以去寻找源。只要找到源,让阿昭净化后送给巫神,巫神就能坚持更久的时间。” 这话很有道理,众人仔细一想,纷纷点头,觉得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林昭环视一圈:“那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需要解决?” 孤灯下微微摇头:“就是还不太熟悉这些力量,暂时不能完全发挥,估计要一刻钟。” 众人点头,到他们这等级,已经不需要在战斗中熟悉,自己可以在识海中虚拟战斗,熟悉的速度极快,一刻钟已经是非常长的时间了。 见状,林昭道:“那么,现在孤灯的问题解决了,就该解决本来要来这做的事情了——找到众生识海里的源律法环。” 源律法环上,一定会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孤灯下点点头,神情罕见地认真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我新图腾收起来。” 话音未落,他抬起手,掌心出现一片流动的灰暗气息,隐约间有巨兽的虚影在其中盘旋。伴随着他手指的轻轻一挥,周围天地震动,山峦化为飞灰,这些虚影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纷纷涌入他的身体。在他的眉心的宝石上形成一个繁复无比的图腾,散发着压迫的力量感。 “啧,有点巫神的气势了。” “和父神相比,还是差一点气势……” “人家也还年轻,要什么自行车……” 几人指指点点。 孤灯下无奈道:“行了,走了,如今我速度最快,大家等会坐我身上,先说好啊,谁敢喊‘驾’我就把谁丢下去!” 说完,一只红色鳞片、长着珊瑚长角的小龙在他指尖游动。 “老孤你真上道!”林昭很满意,变成一只小乌鸦,就要落上去。 “别急啊,等我变大一点。” …… 大家收拾好心情,整顿装备,再次踏上了征程。 这一次的目标方向,则完全由林昭负责。毕竟,即便是羽国主,也无法确切知道“源律法环”藏匿于何处。眼下,众人只能依靠林昭的特殊感应,一边探索一边试探,向未知的深处前行。 于是,他便站在龙角上,凭虚御风,宛如神人,指点着这众生识海的山海天地。 “这才该是主角待遇啊!”林昭满足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远方数万里外的一只恐怖独眼巨人:“那里,那里有好吃的!” 远处的孤灯下无奈地抬了抬眼皮,运用起刚获得巫神之力,两条阴影小龙进入虚空,又从那万里外的独眼巨人身下影子里串出,撞在它身上,缠绕切割。 那大凶的独眼巨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怒吼,就已经变成无数方块,落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远远看去,就像是巨人影子冒出两条触手,在一瞬间将它拉入阴影一般。 “啧,看着还挺反派。”林昭笑道,这时,他头顶有两条小龙一张口,巨大的腐化如实质一样浇下,被林昭身上的金乌虚影一口吞掉,然后竖起大拇指。 好吃!好评! 姬尧光热情地递上茶水:“辛苦孤灯兄了。” 没办法,如今孤灯下的他不仅速度远超羽国主,对于识海中的各种恐怖存在也毫无畏惧。一路上,他展现出近乎碾压的强大力量,遇神杀神,遇佛挡佛。 林昭一看到这机会,便动了心思,要求孤灯将方圆万里识海中的所有大凶通通擒拿过来,作为“小太阳”的加餐。 孤灯下表面不太愿意,但身体却很诚实地给小太阳尽可能地加餐。 这时,浓缩成一块的凶兽血肉也落下,林昭自己不吃,但一只金乌图腾却在龙身上吃得不亦乐乎,它散发着阳光和火焰,把这些血肉烧的金光灿灿,只剩下一堆泥土灰烬,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 姬尧光则毫不客气地将这些灰烬收入囊中,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大家都很满意。 林昭也不忘记捧一捧:“孤灯这变化也太大了吧!之前还和我差不多的,现在我们可都打不过你了。” 他又扫了眼羽国主和氐国主:“你们居然一点嫉妒都没有啊,就连羡慕都看不出来,未免也太淡定了吧?” 两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姬尧光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好羡慕的。如今这世道,越强大,反而越容易被腐化盯上。而且,付出得越多,未必能收回多少,偶尔还可能把自己赔进去。” 林昭一愣,突然想到自己,再想到老叔和讨厌的狐狸,有点笑不出来。 羽国主也插话说道:“没错,这个时候晋升,不一定是收获,更有可能是背负债务。天巫没有像我们这样的晋升体系,但他们也从不主动争抢什么。若当年帝君们遗留的一点权柄,我们真想去取,巫神不会不给,只是我们不想而已。” 谁愿意和姬尧光一样去当牛马啊,没见他们一成天巫就跑的飞快么。 当然,也不缺如巫山瑶、黑山荼那种闲不下来,一家要卷死别人的天巫,和老狐狸那种,一定要给别人找麻烦的天巫。 一旁的氐国主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解释什么,毕竟他的情况要复杂的多。 孤灯下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反击道:“你们这群人就是酸,嘴里说得轻松,其实心里恨不得拥有我的力量吧?不过啊,以后若是有事求到我孤灯下头上,价格可就不是按以前的算了。到时候,咱们看看到底是谁会负债!” 众人笑闹着,林昭也有些意气风发,刚刚过了一个大副本,这下应该可以完成小任务了吧? 他只是去观察法环,应该问题不大才对。 想到这,他果断又存了个档,把先前那个覆盖掉。 - 吃饱喝足,身边还有老树给织漂亮鸟窝,林昭指了方向,感觉有点困,便盘在鸟窝里打了一下瞌睡。 但当他从瞌睡中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这不是众生识海那荒芜而梦幻的世界,而是一座极高的山巅。 这座山高得惊人,仿佛冲破云霄,连星辰都在触手可及之处。山间流动着奇异的光辉,仿佛整个天地的源头都汇聚在这里。 林昭不禁屏住呼吸,环顾四周,不远处站着一个金衣青年。他眉目凌厉,桀骜不驯,金色的瞳孔中透着冰冷的不屑。他站得离前方的一群人有些远,仿佛并不想参与他们的讨论,但显然,他又无法彻底与他们撇清关系。 林昭没有轻举妄动,只静静地观察着。他能听到那些人的对话,虽然并不熟悉他们,但他们好像看不到自己? “这座山是星源之初,万物的起点,比当年的不周山还要高,”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带着点笑意,“要不要也叫它‘不周’?” “辛,你别开玩笑,”另一人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不周之乱,可是巫族不得不离开的起源,这可是我们新的起源,哪能染上这不详之物。” “以分星辰,以分天地,以分光阴,”又有人低声说道,语气肃穆而庄严,“巫族重定地水火风,奠下万世之基。日月星辰不落,不如叫它‘不阴山’?” “那司宇呢?”有人忽然提问,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他没有来,怎么重定四源八象?” “找不到他,”回答的人声音低沉,似乎带着一丝疲惫,“等我们开始的时候,再告诉他吧。反正这些事,他从来不反对,也从不赞成。” 不是吧,你们在说什么? 林昭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那金衣青年。他觉得这个给他的感觉最熟悉,然而,对方那双金眸突然转向他,锋利如刃的目光直刺而来,像是早已察觉他的存在。 金衣青年却只是冷笑一声,似乎懒得理会他,转过头去,继续保持距离,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156章 结束了吧 原来是让他补锅的? 看他不理, 林昭靠近了些。 他小声地问:“母亲?” 不用看,这就是金乌正神,那种同出一源的太阳真火,他不可能认错。 但那青年却没有再理会他, 而是静静站在山巅, 凝视着远方的星空,游离于世间一切。 林昭有些困惑, 难道这真是在做梦, 刚刚这位看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其它什么东西? 依靠着外挂, 林昭本来就不小的胆子如今已经很大了,他悄悄走到金衣青年面前,打了一个转, 然后手指冒出一团金色火焰:“母亲,老母亲?” 青年双手背在身后,没有理会他。 林昭于是胆子更大了,伸手在青年面前晃了晃:“老母亲,你长得挺好看啊,我以为你是母亲呢, 没想到是公的啊, 也对,听说他们就拐来一只金乌, 不管公母, 肯定都只能自己生。” “我是你家老幺,老母亲,我不知道怎么来这里的,你知道怎么出去么?”他在山边飞来飞去, 突然发现后边的那些巫族好像已经聊完了,都已经散场了,于是伸了脖子看了看,“老母亲你怎么离他们那么远,是被他们排挤了么?” “只是懒得理会!” “哦,原来如……”小乌鸦骤然一惊,看着那冷漠凝视自己的金衣青年,顿时感觉不妙,翅膀都忘记挥了,“啊,你看得见我啊。” 下一秒,他已经挣扎着被那金衣青年拎住了翅膀,挣扎不脱,只能委屈地看着他,露出讨好地笑:“老母亲你……” 啪啪! 青年毫不客气地给他两个大逼兜,从没挨过这种打,林昭甚至被打呆了。 “这里也敢来,”青年毫不客气地将他甩到地上,冷笑道,“看来是没被我教过,说吧,我以后是怎么死的。” 林昭一滞:“啊?” 青年凝视着远方,淡然道:“重开天地,是大机缘,也是大劫难,我们也不敢保证万全,所以设计了奇观,护佑种子,你必然是我留下的后手,否则,是不可能看到我,说吧,我给了你什么后手?” 林昭顿时不屑:“装什么全知,你留下的后手我没收到,只知道九个哥哥挺好吃的,后世世界都毁灭了,天地都陷入死寂,你和这套巫神都死干净了,尸体还变成凶物给我找了特别多的麻烦,只有司宇还在了,至于你是怎么死的,好像是被人偷袭了,偷袭的那个人长得像司季,你现在是幻影还是真的啊,能不能自己捞上自己?” “居然是这样的大灾么?”青年微微勾起唇角,“那倒也算清静。” 林昭嗷嗷道:“清静个鬼啊,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别打哑谜,要说快点说。” “你个小乌鸦,毛都没长齐,急什么,”青年笑了笑,“既然是这样的大灾,我肯定也没有抵挡之力,你还能活着,必是有什么依仗,我会安排,你去汤谷取回我留给你的东西就是了。” “不行,那扶桑树下边就是你的尸体,”林昭果断道,“我打不过你,你把我朋友杀起来像踩虫子一样。” “你只能自己去,”青年眉眼优雅而高傲,“扶桑树本就是我们接连山海的权柄交接之地,你想成为真正的金乌正神,就必须去那里。” “不是啊,你一点不怕死么,不准备救一下自己么?”林昭急着问。 “不救,”青年看着小乌鸦,“我既然参加了这大计,便要有身陨的准备,死亡不过另外一次开始。另外,别叫我母亲。” “没有其它交代的么,我难得来见到你啊,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都说不准了。”林昭觉得收获太少了,“再给点东西,我被欺负的可惨了,需要力量,你不能只生不养。” “我肯定不耐烦养你们。”青年轻嗤一声,“行了,这个你拿着,有了它,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拦着你。” 他伸出手,从眉心扯出一枚金光灿烂的小太阳。 林昭顿时心动,正要变成人形去拿,便青年一把抓住,卡住它脆弱的脖子,用力一捏,乌鸦被迫张口,把那小太阳吞了进去。 林昭嗷嗷地大叫着,烫,好烫! 青年随着放开手,看着乱飞的活力乌鸦,眉宇间闪过一丝笑意:“我记住你的灵魂了,放心,我会找到你的。” 林昭一愣,便见那青年摆了摆手:“我们的血脉缘分不在如今,回头我会去时间长河里,把你找出来,让你好好转生当的。” 林昭心中骤然一寒,突然像想起什么,尖叫道:“不,缘分要合适的时机啊,最好等我自然死亡,不要随便找我啊!” 青年只是在山间云端微微笑着,那锐利的目光宛如看尽了寰宇,带着一点优越,还有一点志在必得。 林昭心中越发不安,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失去了依托,急速坠落。 …… “哇啊!”他猛地起身,撞到了正抱住他的老树。 “怎么了?”姬尧光帮他理了理头发,周围的三位队友也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林昭擦了擦汗:“我睡了多久了?” “三个呼吸。”姬尧光答道。 这么短,林昭深吸一口气:“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穿越到了万年前巫国建立什么不阴山的时间,还见到了巫神和大金乌,和大金乌说了几句。大金乌让我去汤谷取什么东西。” “那要打道回府么?”孤灯下懒懒地问。 “那倒不用,走吧。”林昭深吸了一口气,“离我要见的环,已经不远了。” 他要把这环收到身体里,而不是让他漂浮在自己的梦境识海之中,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梦境并不安全,和个筛子一样,什么力量都可以进来放点消息和梦境,还把他的梦当储物仓,这简直不能忍。 正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一片广袤的平原中,和其它光怪陆离的梦境相比,这里十分的宁静,也不见什么大凶,而是有着光明。 一道金色圆环悬浮在空中。 它平躺在天空,比林昭在梦境中所见大了无数倍,人在他身下,渺小地如同蜉蝣于之云鲸。 那圆环也并不是实体的,在众人眼中,它有着十余处碎裂,其中两处已经被补上,剩下的碎裂处,却在散发着宛如黑水一样腐蚀,只是被金环本身的耀眼光芒净化,看着就好像无事一般。 他们越靠近那圆环,越能感觉到炙热和排斥。 就连如今已经算是半神的孤灯下,也只走了一半,就感觉不能再向前了。 “不行,这个圆环在拒绝我们,如果我们再靠前,就要触发它的防御了,”孤灯下如今的灵觉最强,“会被它打死,这也是巫神级的力量。” 氐国主轻叹道:“这是什么世道,到处都是巫神级力量。” 羽国主微笑道:“这就是小殿下的力量,说不得以后,没有一点巫神的身份,都没有跟在他左右的资格。” 姬尧光道:“阿昭,这圆环有抗拒你么?” 林昭果断拒绝:“这圆环倒是没有抗拒我,但我不想一个人去啊,看着就不好惹的东西,我给你讲,我有一次在它身边叫了两声,它就套在我脖子上,差点没把我憋死。” 这……几人对视了一眼,却一点都不觉得这圆环有错,明明是做了他们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好了,”姬尧光劝道,“你来这不就是为了它么,就算有危险,也要试试才知道不是?” 林昭也明白这一点,犹豫了一下,只能靠过去,希望能顺利一点。 “破环,你一直呼唤我来,如今我已经到你面前了,你也该露个脸,说说有什么事情了吧?”林昭一边靠近一边念道。 那圆环发出细微的嗡鸣声,仿佛在催促他快些。 林昭靠得越近,那环便波动地越剧烈,像是在挣脱什么束缚。 下一瞬,他的身体里那几道腐化之源的力量而震荡起来,腹中像是有滔天巨浪翻滚。一阵难以抑制的呕吐感涌上喉间,他弯下腰,一口将那股异样排出。 跌落在地的,是一块通透的水晶,表面跳动着微弱的火星。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水晶骤然一震,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直接飞向林昭的头顶。那里,圆环一个隐隐约约的缺口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而水晶精准地嵌入了这个缺口之中。 林昭瞬间明白过来,那是之前在无光海被大凶袭击时吞下的源——属于司幽之国外归墟和蜃龙的源物。 缺口被填补的瞬间,圆环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终于恢复了完整的形态。那光芒以圆环为中心,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波,迅速扩散到众生识海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世界顿时仿佛被洗涤了一般,腐化的气息迅速退却。光芒所到之处,原本恐怖的大凶之力消散殆尽,天地间弥漫的灰雾开始褪去。 无尽幻梦中,朦胧的众生开始苏醒。那些原本浑浑噩噩、迷失在无尽梦魇中的意识,一个接一个地抬起头,重新看清了周围的世界。 树木拔地而起,枝叶茂盛;鸟兽栖息其间,发出欢快的鸣叫;清澈的河流奔涌,倒映着焕然一新的天空…… 众生的梦境似乎得以重塑,这才是众生识海应有的模样,原初的生机重新焕发。 一个个梦境重新孕育,仿佛,这才该是众生原本的梦境。 众人怔住了。 圆环在发出这道光环后,仿佛用光所有的力量,静静漂浮在空中,变成一道细小的圆环,落在他的头上,勒住林昭最近已经长得半长的头发,有一个太阳印记,贴在他眉间。 林昭半晌无语,最后悻悻:“破环,你直接说会死么?” 第157章 迟来的叛逆期 少年的审美 目前来看, 这次前来众生识海,虽然波折很多,但结局还是很值,毕竟众生识海的恢复, 可以让万族的奇观被解放, 很多的藏在其中的底蕴能被动用。 巫国加上林昭出现带来的火种羽毛,能大大扩展生存空间。 加上找回了法环, 算得上很圆满的一个任务副本了。 更别说还把孤灯下的力量提高到了巫神级, 虽然有点水,以至于不能完全发挥出这个层级的力量, 但也是对巫族的战斗力有了巨大提升。 林昭甚至有一种预感,以后肯定还会有类似的机会,此消彼长之下, 把这末日天灾结束,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摸了摸头上圆环,有些满意地宣布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吧,对了,这次还是把另外两位同伴拉出来打个卡, 让他们知道自己参与了什么, 又错过了什么!” 说着,他拿出钥匙, 打开自己的宫殿大门, 就看到微生戊和柏壤二人正在自己的宫殿里烫火锅,旁边还有的许多已经片成薄片,鲜嫩欲滴的瑶兽肉。 一时间,门内和门外的人都僵住了。 但微生戊怔了一下后, 很快理不直气也壮地站起身,护在柏壤身前:“是你没给我们补给,总不能让我们饿死吧,正好里边有肉,我们吃一点,合情合理。” 林昭一时想不出反驳之语,于是大方道:“有道理,而且我们这次任务解决,合该庆祝,大家一起来聚餐吧!” 反正这些瑶肉是上次去司幽之国剩下的一点边角残渣,不多了,拿来庆祝下正合适。 孤灯下也微笑道:“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于是,这座林昭不怎么住的宫殿便第一次迎来了贵客,林昭随便用了两朵太阳真火,孤灯下拿出一个龟壳当锅,把剩下的瑶肉片好下锅,他们都是强者,片出的肉片厚薄均匀,烫水的火候更是精准,时间控制到微秒,姬尧光还拿出一些果子酒,得到了大家的赞美,称和这肉配得正好。 柏壤还悄悄打包了一份果酒,私下对微生戊说这是帝君用神树之果酿造的,要是拿出能换神都一套大平层。 微生戊非常赞同,商量起哪条街的平层去接孩子最方便。 林昭忍不住调侃道:“微生戊啊,你手上那一拳,到现在都没有用出去,有没有觉得遗憾啊?” 微生戊淡定道:“那倒没有,藏的越久,我这拳力量越强大,对性命更有保障,当然是越不用越好,再说了,我一个小小的不入阶的巫徒,卷进你们这样的争端压力很大的,还是避之则吉。” 羽国主则微笑着对柏壤道:“这次有点奇怪,沿途都没有看你兄长,这巫神胚胎,明明就是他的杰作,他居然一点没有留念么?” 柏壤淡定道:“我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全是第一紧要,一看事有不对,第一个撤的就是他,看到荒主没了,他就知道事败,不会再和你们纠缠,甚至陷阱都不会多留一个,就是这么干脆利落。” 估计当时罔象也一定很想和羽国主说两句,必定是被老哥架走了。 姬尧光也微笑道:“回头有机会,你可以把你哥约出来,抓他一次,也有很高的奖赏啊。” 柏壤和微生戊对视一眼,同意道:“行,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试试。” 一行人酒饱饭足,柏壤便开始重新画图,但让他疑惑的是,先前的阵法画出后,居然没有了灵性反应,无法用进来时的东西离开识海了。 孤灯下却不觉得奇怪:“这很合理,毕竟众生识海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法则,先前的阵法符文也应该随之更改,或者,小殿下,你用你的能力试试。” “我的能力,我的能力不是点火么?”林昭抱怨了一下,却突然怔了怔,抬手摸到自己额头上的金环。 试探着,他在环上 新补的缺口处敲了一下:“来,环,帮个忙?” 头上的金环微微闪烁了一下。 随后,周围白雾环绕,鲜花和青草恣意生长,七只修长的白鹿从迷雾中走出,为首一只有着树枝一样庞大美丽的鹿角,秀气的唇口咬着一只鲜花,缓缓走到林昭面前。 林昭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接过那只金色的太阳花:“你,你是那位白鹿巫祝?” 他脑中浮起白鹿离开时的承诺:我将回归众生之海,陷入漫长的沉眠,等到这世间山海重定,我与众生都将重归故土,侍奉在您的身边。那时,我还会在这里,等待您从海中升起…… 白鹿前蹄微微曲,优雅行礼,随后在微风之中,他们化为一名名身披绿色斗篷,头戴荆棘花冠的青年男女,对他微笑示意。 “殿下,您恢复了识海的秩序与法则,”那为首的白鹿巫祝微笑道,“我们便也重新拥有了维护众生之海的职责,您不适合用真身进入识海,这扰动了识海的秩序,我们便来为您引路。” “把赶人说得很文明啊。”林昭轻哼一声,热情上前道,“白鹿啊,有没有觉得很快,你说要漫长的沉眠,我可没让你睡太久,就已经将这梦中的山海重定了,这次不用急着退游了吧?” 白鹿巫祝垂下头,微微一笑,映着太阳光芒的瞳孔中闪烁着温柔的光:“金乌殿下,您的确神速。众生之梦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这是一场光明的奇迹。待到天地彻底重定,新巫神将在您的注视下诞生,那将是我们真正的复兴之时。我们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林昭听了,忍不住撇撇嘴,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小声嘀咕:“听起来也太遥远了吧,我才没时间等那么久。”不过他很快换上笑脸,继续道,“不过既然如此,我这次回去,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要是还有啥麻烦事儿,就赶紧说。” 白鹿轻轻摇头,语气温和但坚定:“殿下,您做得已经足够。此后,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梦境最大的帮助。梦境是生死交汇之地,而我们,将作为守护生死的哨兵。在梦中,我们期待着您真正照耀人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雾气渐渐弥散,一条由花瓣铺就的长路缓缓显现。那条路笔直而平坦,两旁是盛开的鲜花与青翠的绿叶,仿佛一条通往光明与荣耀的归途。 林昭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满意极了。他挥了挥手,转身向前走去,同时不忘回头交代一句:“白鹿啊,记得给你的子民托个梦,要是小鸟照顾得不好,你就去他梦里骂他!” 氐国主微微勾起唇角,白鹿仿佛想到什么,他从旁边的一名青年仆从手中接过一个花篮,其中放着一篮子梦幻般的星辰,递给了氐国主:“先前司幽之国中,辛苦各位国主,这是一点梦境材料,能提高晋级天巫成功的机率,聊做补偿。” 林昭正想说怎么我没有,就见白鹿又拿了几篮,分别送给了羽国主、孤灯下和姬尧光等人。 我呢? 这时,白鹿微笑对林昭道:“殿下,如今,整个众生识海,都听从您的指点,您可以随时来到梦中,我们能找到一切能寻到的消息,也可以通过梦境,去所有有情众生所在之地。” 林昭顿时满意:“好,那你帮我留意一下时之国的消息,我们先回去了。” 微生戊正想说我们能不能蹭一点,就见柏壤将他拉身后,歉意地对白鹿点了点头。 白鹿的若有所思地看着柏壤的脸,没有动手,只是认真对林昭道:“那位朋友的神魂有没有逆源的印记,还请殿下多多留意,他们的梦境,并不属于他们自己。” 林昭正要问这是什么意思,柏壤已经耸耸肩:“正源和逆源的冲突,哪是我们这些花花草草能参与的,还是要看这些小巫神大巫神们来定,你刚刚从沉睡里爬起来,还是少操点心吧。” 巫祝浅浅一笑,没有争辩。 林昭看他们中间好像有不少火药味,也感觉此地不宜久留,带着自家队友们,就走进了雾气长路里。 直到他们消失,白鹿巫祝和其它刚刚从蒙昧中恢复的司幽巫祝们这才有些忧心地对视一眼。 “大巫祝,你能确定,那个柏壤便是曾经在你梦中出现,催化巫神胚胎的人么?”有人问。 白鹿巫祝不确定地摇头:“有些像,又不那么像,但他的命运脉络与那位戊神的纠缠太深,可司幽与司冥两位尊神陨落,司命的纱线也消失于长河,我们的卜梦术已经没有当年的能力,还是不要误导小殿下了。” “是。”其它巫祝们对视一眼,他们还是有点遗憾,如今困守众生之海,帮不了更多。 - 随着雾气散去,众人又重新回到了喧哗的人间。 神都的店铺热闹喧嚣,天上各种图腾兽来来回回,街面上响着和不同的音乐,还贴着不同的海报,人们匆忙地穿行在街巷里,处处的烟火气息,一下便冲去了多日的疲惫。 林昭和队友们告别,终于能牵着老树好好享受这人间繁华。 “这个你喜欢么?” “这个味道不错。” “看看这个羽衣,很配你的翎羽啊!” 终于有钱的姬尧光也支棱起来,带着自家小太阳去了拍卖会、剧院、图腾市场、还有各种美食街,几乎什么都想给小鸟搬回家里。 但林昭却这些兴趣不高,他的目光落在集市上的一个产品上,青春的心开始萌动,目光久久不曾移开:“老树老树,你看,这个油擦上去,羽毛就会变色啊,黄的紫的都能变,还能变成七彩的……” 第158章 巫国的小日常 你种下种子发芽了…… 林昭回到了巫国的同时, 氐国主也通过巫神殿中的天关,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氐国。 只是他人还未落地,一只胖鸟就已经如炮弹一般撞进了他怀里。 “哥哥啊,你终于回来了!”肥啾大哭着拿翅膀抹眼泪, “你再不回来, 你家弟弟就要被欺负死了啊——” 哭泣间,周围无数小鸟或在屋顶, 或在栏杆, 或在台阶上一起痛哭,它们一起哭得惊天动地, 仿佛天空都被这冤屈感染,开始要落下雪花来,场面宏大, 极其悲惨,还带着迷惑人心的音符,让路过的无辜群众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姒黎沉默了一下,把怀里的鸟儿拎起,冷漠道:“闭嘴!” 姒锦一滞,不得不撇了撇嘴, 收起了它自带的群鸟背景音。 “蒙真, 发生了什么事了?”姒黎对旁边的一名鹤羽衣的青年问。 “他不想干了,”青年拿起手中的单据, “你离开的日子, 天音巫流的歌盘生产、传音器仪、还有司幽之国的新建安置、巫神殿分发的物资,有不少都是需要他签单的,就算其中我可以解决大部份,但与其它方国的对接, 也需要他的巫印,事情比较多,他闹脾气了。” 姒锦委屈极了:“哥哥啊,你不知道,他总是欺负我,克扣我的伙食,还把我的积蓄用了,最过分的是让我唱歌,我不唱,他就要把我卖掉,说是这是欠巫神殿的……” 蒙真补充道:“司幽之国的先期投入较大,我花了不少功夫,大长老才同意用锦巫的歌盘做抵押,十天出三套盘这种要求真不过分,他不愿意录,我只能让大长老来吓吓他。” 姒锦更委屈了:“他要我自己编自己唱,唱歌是随心之事,没有心情怎么唱的出来,那不是上班么,我怎么能去上班,我是病人……” 蒙真于是不说话了。 姒黎提起鸟儿:“去把班上完。” 姒锦努力扑棱着翅膀大哭:“哥哥啊,你不爱我了么,你说好的,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啊——” 氐国主幽幽道:“再哭,我就把你抵押给羽国主。” 姒锦的哭声猛然一滞,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整个翅膀也无力地垂下去,脖子一歪,好像自己已经死了。 姒黎随手把废鸟抛给蒙真:“他以后是司幽之国的国主,在司幽之国没有新国主之前,你暂时管理司幽之国,对了,天音巫流最近的巫币流动如何,两边的拆解如期还了么?奇肱国的器仪师数量还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去找羽国主拆借……” 蒙真一把接过那生无可恋的鸟球,把它的乱毛随手撸平,淡定道:“司幽之民非常好管理,他们有自己区域自治,如今的主要收入在于教授的司幽巫术,最大的需求是食物和药材,二十四巫国都已经拿出部份储备,他们如今正在修筑新城,尤其是玄武旧城的废墟,对了,就在刚刚,他们说,众生识海已经向他们重新开放,可以进入众生识海开采资源……” 姒黎微微点头:“不错,当年我就知道,你极有潜力,只是我小弟不懂事。” 蒙真微微俯首:“能得国主赏识,是蒙真的荣幸,但可惜蒙真还是太正常了些,这么多年,也没能晋升天巫。” 装死的姒锦立刻活了过来:“哥哥,你看,他还内涵我们,一看就不是好人,你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跟在我身边看着我,我难道不是你弟弟了么?” 姒黎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对蒙真道:“无碍,众生识海重新开放,你们在天巫一道的追寻本我之路,必会容易很多,继续吧,说说如今资源的事。” 姒锦生气地又躺下去,他就喜欢躺,天巫就要承担责任?开什么玩笑,那是他哥哥的事情。 - 巨大的火焰接天连地,羽国主看着那笼罩着整个灵梧国的火焰羽毛,它笼罩着天际,驱散紫光的同时,给带来光与热,原本充斥污秽腐蚀气息的湖水已经变得洁净,细小的鱼类和水澡在湖水中游曳,青草蔓延在每个台阶与地砖的缝隙,开着不同的小花。 天空中,长着翅膀的羽国民正在安装长杆一样的东西,将它们插在山头、城墙等险要人迹稀少之地。 “这就可以了?”灵光计看着账单,英武俊美的脸上眉头紧皱,“不是,你想把放音器仪落在我的灵梧国,怎么还要收我的费用啊,我的钱全放给司幽之国了,没有多的钱了。” 羽国主幽幽道:“全给了,一点没留下?” 灵光计轻咳一声,底气十足:“毕竟是他的弟弟需要帮忙,我当然要尽力相助了,难道我还要担心阿黎不还我么?” 就算不还,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的灵梧国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他平时就跟在羽弦兄身后,他做什么都支持一把,这些年赚到的钱也不少了,阿黎不同,他赚钱可辛苦了。 羽国主微微摇头:“随你,最近众生识海开启,我有一个计划,已经招来三羽、灵梧、寂海、无光、朝云这几个方国,准备组一个奇观联盟,我能投十个数,你能支出多少。” 一个数就是十亿金贝,是他如今能动用的最大数额了。 “嗯?”灵光计没听懂细节,但投钱嘛,“我先前给了司幽之国一个数,现在没有盈余了,不过,最近有了小殿下的光羽,我能再搬一座灵光山去巫神殿,应该能赚到两个数,只是最近巫神殿的钱也很紧张,估计要一年后才能兑付。要得很急么” 灵光之山是灵梧国的地下灵脉,能帮着巫神殿维持各地天关的平衡,需要他的图腾将万里的山河驮上至少一年时间,才能斩断的灵脉与山海的联系,是个辛苦活,其它国主都嫌弃这活赚得少耗时间,也就他愿意赚。 羽国主盘算了一下:“足够了,也不太急,众生识海的奇观们刚刚联系了我,有些血脉断绝的奇观想在方国里重续血脉,做为回报,他们开放奇观的幻境,我们的子民都可以在梦中进入奇观中训练……”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就是子民们可以进入梦境,在众生识海的不同奇观中兑换训练、学习的时间,而他的羽国负责收费、结算,各大奇观将种族重新在山海界诞生,他们这些加盟国需要给这些种族户籍、学籍。 “这是好事啊,”灵光计微笑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方国的生育一天不如一天,许多人生了一两个便不想再生,说是不想让孩子们来到这种无望的世界,如今正好的有了太阳之羽,资源宽松了很多,如果小殿下能出来巡天,就更好了。” 羽国主抬头看向天空,微微摇头:“小殿下的脾气,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去巡天……” 他话未说完,突然僵住。 天空中,本来有一个紫色天阳,正跑在它原本的轨道上,然而,突然间,一个绚丽无比的火球正十分招摇地向这紫色太阳快速移动着。 那紫色太阳则像遇到什么天敌,飞快地疯狂逆行,宛如流星,向着东方狂飙。 若是只是紫色太阳,那羽国主不会有什么感觉,毕竟这太阳也不容易,至少带来光和热。 可这多出来的绚丽太阳,发出的光既不是紫色,也不是火羽那熟悉的金色,而是七彩的! 天空中,以两位国主的惊人的眼力,能清楚地看到紫色的太阳后边,跟着一只羽毛染成了七种渐变色,宛如彩虹的鸦鸟,它抖擞着羽毛,身上那七彩渐变的光芒扫过大地时,把人间万物都扫得五颜六色,晃得人头晕眼花。 一时间,以他们的见多识广,也不由嘴角抽搐。 下一秒,羽国主展开翅膀,出现在小太阳的身边:“殿下……” “啊老羽你来了,快快,去前边,帮我把老哥挡住,他要跑掉了!”林昭的声音从那七彩羽毛的乌鸦口中传来。 “您怎么换成这个颜色了?”羽国主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好看啊,天天一个颜色多无趣啊,”林昭变成人形,给羽国主秀了秀一头七彩发丝,“你看,我这头发,老叔和老树都说好看,我在巫国巡天了一小会,老狐狸和巫山姐他们就强烈推荐我来给你们这些方国看看,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对眼睛不好。”羽国主冷漠道,“做为羽族,我要提醒您一下,现在您真的要追到汤谷去么,我担心那位金乌正神会不高兴,把您的毛拔掉。” 林昭追太阳的动作顿时一停,身上的七彩光芒停止闪烁,对手腕上的树枝问道:“会吗?”。 “这……”缠绕在他手腕上的树枝也悠然化形,变成姬尧光的样子,他对羽国主疑惑道,“不好看么,我觉得这光很不错啊,我的叶子都很喜欢。” 羽弦却月平静地凝视他数息,道:“难怪他会喜欢树,原因竟是树都是聋瞎。” 林昭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到脖子的七彩头发,有些迟疑,转头问老树:“刚刚父亲好像是没有夸奖我啊。” 姬尧光回想了一下,微笑道:“没事,父神向来不会夸奖子嗣,鸟儿本来就喜欢绚丽的毛发,没有错!” 他感觉过了,除了绿光,其它的光他都挺喜欢的,叶子吃的很满意。 羽国主深吸了一口气:“小殿下,颜色的事,先放一放,您想知道您先前弄的天音巫流,如今已经扩大到什么程度了么?” 第159章 今天是个好天气 扬帆将启程 先前林昭拿出各种器仪的想法, 希望普通人也能参与到巫师的经济活动里,如此来提高普通人的地位和生活质量。 而天音巫流也发现真心的喜爱,也能算是一种晋升方法,但当时出了司幽巫国的事情, 然后紧接着又是众生识海, 林昭就把这件事交给大狐狸去管,自己专心扑在修补基础规则这种更重要的事情上了。 如今好不容易休息了, 他换了个毛发的颜色, 然后正好看到老哥,一时没忍住, 就追了上去。 当然,追上去不是吃的,林昭只是想咬一口尝尝味道, 是真的不会吃的,毕竟现在就一个太阳了,要是吃了,他就得自己全年无休的上班,这太可怕,为了一口的口腹之欲, 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不划算。 所以,现在骤然听见羽国主提起天音巫流的事情, 也放下去追太阳, 而是好奇道:“说说看。” 羽国主于是带他飞下去,总算天地间不再是闪瞎人眼的七彩光辉了。灵光计也悄悄松了口气,刚刚那真是,比紫色还能污染眼睛! 林昭还是第一次来到灵梧国, 这个小国笼罩在火羽的光辉里,没有氐国那样朝气蓬勃,也不像奇肱国那样死气沉沉,走在街道上,人民的神情宁静祥和,街道不算繁华,但人流也不算太少,就像那种乡下小镇,相互之间,都十分熟悉,也就多了微笑和闲谈的人群。 如果说有什么和别的地方不同,就是到处有播音的器仪,其中放着的不再是歌,而是各种消息,有许多人拖着马扎,坐在这些广播杆子下边,一边聊天,一边做着手上的活计,看着悠闲又愉悦。 林昭忍不住道:“这真是一个安详幸福的国度啊……” 就在这里,一阵刺耳又爆炸的重金属声音响起,炸得街道上的人们为之侧目,林昭抬头一看,就见一群年轻的少年巫师们狂笑着踩在播放着刺耳音乐器仪上,如同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带起的狂风把林昭七彩的头发吹得飘摇,身后,一群带着相同徽记、飞在空中中年巫师们愤怒地追上来,双方在空中进行着精彩绝伦的空中大战。 中途这些少年男女们更是挑衅地拿出礼花,在巫师即将拿出套索挂在他们身上时,用力打出,给对面涂了一身耀眼的彩粉,发出剧烈的欢呼和嘲笑后,又把脚下的放音器仪加速,消失在风里。 “这、这是什么情况?”林昭有些羡慕地看着那带着播放器的飞行滑板,虽然他也会飞,但做为一名少年男高,他几乎是瞬间就喜欢上这产品。 灵光计幽幽的目光看向了羽国主。 这时,又有一群路过的少年少女们带着放音器仪,哼着歌吹着风,踩着各种巫步,飘摇如风,从他们身边路过。 羽国主幽幽道:“还不是天音巫流,为了抢夺这些普通人们的资源,获得更多销量,提高他们的巫师等阶,如今巫师们已经不只是录制动人的歌盘了,毕竟能写能唱的歌也就那样,不是所有人都有让人喜欢的天赋的。” 林昭不明所以:“所以呢?” 羽国主轻叹着指了一家店铺:“你去看那家器仪店就明白了。” 林昭于是牵着老树,好奇地走进去。 “啊,客人是来买音器的么?”老板热情地上前,给他一一介绍,“这个看着像个船板子的,就是最近卖得最好的放音器,除了有超级大扩音设备外,它还带着强大的加速,只需要一息就能加速到三百丈每息,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改装,让它更快,对了,这个器仪还自带一个防护法阵,就算在空中撞到了巫师,也不会死自己,价格好商量,我们最近在做优惠,打八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林昭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刚刚那些少年少女们炸街的飞天滑板么,你给我说这玩意是放音机,怕不是在逗我?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还有这种,”老板又拿出一件带着光芒的衣服,“这个是羽声仪,除了能听好歌之外,还能做防御器仪,还能变大变小,当衣服当帐篷都十分合适……” “如果您不喜欢,还有这个傀儡,它可以直接给你唱歌,还可以定制外形,除了唱歌还能给你做家务,甚至当你老婆……” 姬尧光顿时皱眉,强调:“他已经有老婆了!” 林昭顿时心花怒放,往姬尧光身边靠了靠,矜持道:“对,已经有了,你可不能让我犯错误。” 羽国主忍不住按住额头。 灵光计小声抱怨道:“有了有什么用,你们倒是弄几个小太阳啊……” 林昭二人又逛了一会这小店铺,发现巫师们为了进步那是真的太拼了,这些器仪价格都十分低廉,完全就为了放歌这点醋包的饺子,从车到房无一不包,傀儡也是廉价且没有战斗力的,主打一个适合平民。 不仅如此,各种歌会演唱的传单已经多到在店铺里放了厚厚一叠,听说如今唱台从早到晚都有歌唱,从以前的要收费入场,到现在的免费,甚至还送鸡蛋和油米等物招人去听。 “这卷得太厉害了吧。”林昭不由咋舌。 羽国主淡然道:“巫师本就财力丰厚,如今有了新的路途,只要多花些钱便能达成,那又有什么好吝啬的?” 灵光计也无奈道:“有姒锦珠玉在前,这种顺利无伤地晋升天巫之法,又有谁舍得放弃,再苦再难,有直接走天巫之路难么?花钱是最容易的道路了,而且,哪怕倾家荡产,巫师们也大多能还得上,倒也不担心走上极端。” 他也是在地巫尽头卡过快两千年的人,知道那种不得寸进的痛苦,和这种痛苦相比,花点钱算什么,于巫族而言,伟力归于自身才是正理,有了能力,什么财富赚不回来? 林昭幽幽道:“但是这种办法长久不了,参与度太低了,等这势头过去了,热度就会平息,到时习惯这些的人,会不会引起动荡呢?” 姬尧光微微摇头:“阿昭你多虑了,普通人与巫族之间,差距太大,如今有了你的光芒,庶民已经能自给自足,并不匮乏,都在各位国主的控制之下。” 林昭有些疑惑:“自给自足?” 灵光计和羽国主对视一笑:“殿下,请。” 他们带着林昭来到湖边,看到了大片农田,湖中还生长着发芽不久的小片荷叶,看着十分可爱。 “以前,有土地,但是没有阳光,方国能种植的土地极为有限,需要从巫国讨来地气,才能勉强维持,但现在,不一样了,”灵光计微笑道,“有太阳,有土地,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就是太久没种过这种正常土地,大家都有些畏手畏脚,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种子,弄坏了阳光。” 林昭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阳光还能弄坏啊。” 几人看向林昭,笑而不语。 林昭的笑顿时有些僵,这些家伙什么时候才能不馋他身子。 羽国主和灵光计又说了几句好话,意思是如今的火羽的太阳就很不错,殿下不用散发七彩光辉,好好在这里玩就好。 林昭只能勉强同意。 羽国主又问道:“殿下,先前您说要去汤谷与时之国,可需要我等帮助?” 林昭摇头道:“汤谷你们就不用去了,那是我的家事,至于时之国,还没有头绪,等我归来再说吧。” 羽国主点点头 ,然后告辞了,灵光计看着这两个黏糊糊的树和鸟,也随便找个理由离开了。 林昭打了个哈欠,找了个山坡,躺在老树怀里,看着山下那静谧美好的方国主城,静静感受着这难得的时光。 山坡有些湿润,仿佛刚刚下过雨,天空如洗,周围开着蓝紫色的大片野花,火羽笼罩下,独立于荒野之中,宛如一片巨大的绿洲。 “老树啊,还记得么,刚刚遇到你时,那野外可荒凉了。”林昭微笑着回忆。 “是啊,我好喜欢每一次遇到你。”姬尧光伸手摸到阿昭的脸,“遇到你,是我的荣幸。” 林昭从额头拿出一个太阳小球,把玩了一下:“老母亲在梦里给我这玩意,我本以为是什么太阳权柄,结果发现这就是一枚太阳心核,可以用来当武器和能源,如果催动,我能在一瞬间,获得老母亲最强大时的力量。” 姬尧光好奇地碰了一下,感觉就是一个普通的光球,入手不热,还有些微微的凉。 “何时去汤谷,我陪着你去。”姬尧光低声问,“虽然没有羽国主他们那么聪明,但我还是能打的。” “我也不太确定,再说,又不是找老板,太聪明反而让人爱不起来,”林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老树,如果我不是小太阳,你还会喜欢我么?” 姬尧光忍不住笑道:“初认识你时,我也不知你是小太阳啊。” 林昭很满意,那时老树虽然不知道他是纯血金乌,但他还是张开了本就没剩下多少力量的树身,挡在他面前和玄武神骸打,哪怕输了,十分威武。 越想越喜欢,林昭干脆压到老树身上,低头亲了上去。 姬尧光心跳的几乎要离开身体,伸手环抱,幸福又甜蜜交换着他们的一切。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火羽都像是感觉到本体的快乐,火焰一瞬间大盛,冲上天际,把云层也一起燃烧。 灵光计远远感觉着那恐怖的火焰,有些羡慕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白色鳞片印记,仿佛透过它看到一条霸道又冷傲的巨蛇,正对着他垂眸凝视。 第160章 一些真相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 在灵梧国的那片宁静与祥和的土地上, 玩乐的少年终于在酒饱饭足后,带着自己家那棵神树,悄悄地离开了。 他们的离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风中一阵轻轻的响动, 稍纵即逝。灵梧国的街头依旧热闹, 而他那不经意的消失,仿佛无人察觉。 “有时我觉得巫族的习性不是那么好, ”灵光计走在人迹罕至的山坡上, 仔细搜寻,低声抱怨, “不挑地方不挑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负责,也不承诺,把人当什么了。” 羽国主随意依靠在树枝上,忍不住笑道:“那是有些人的习性,不是所有人的习性,你看这鸟和树, 黏得都要长在上边了, 和有些不同物种的不同习性,肯定是有不同的。” “找到了!”灵光计翻动着枯枝落叶, 忽然眼睛一亮, 找到了几片散落的神树叶子。 那是一些极为珍贵的灵物,放到方国里,能提高巫族和普通人群的受孕率,增添一些小生命。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灵光计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羽国主感觉好笑道:“当年他选巴蛇图腾,我就劝你让他换一个,蛇性冷漠,不受拘束,你倒好,不但不阻止,还上赶着帮他驯服图腾,说什么他不会被影响……” 灵光计拿着叶子笑了笑:“他本就不会被影响,你不懂他,他只是觉得会拖累我,所以才想把我推开,他心里一直是有我的……” 羽国主一时哑然,很想摆事实讲道理,说你是被他榨干了才推开的,别给自己加戏…… 但看灵光计那温柔笑着摸手腕鳞片的样子,他不由得摇头,算了,掺和这些事做什么,姒黎有自己想法,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感情从不是第一选择,责任、力量、利益、自我永远才是首位,灵光计没什么野心和追求,就这样的过日子也挺好。 他转头,看着远去的小太阳,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 返回神都时,林昭没有再去打扰天音巫流的事务。 如今天音巫流做得挺好的,甚至超过他原本的打算,既然如今事务已经足够复杂,他们有了自己的安排,林昭便不必再去追逐那些细节。 难得和老树在一起,小别胜新婚,当然是要继续玩了! 此时,姬尧光眼力劲极足,果断带他去新家。于是,他们一同来到了一片幽静的树林,这树林一望无际,有大河蜿蜒,感觉繁茂如热带雨林。 在这里,老树为林昭打造了一个特别的鸟巢,仿佛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圣地。 鸟巢位于一棵古老的神树枝丫之间,树枝修长而光滑,散发着一股清新的青草气息。树洞的内部被细心地修整过,干燥而温暖,仿佛天然的避风港。林昭一踏入其中,便感到四肢舒展,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那种从大自然中汲取的力量,让他瞬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 这个鸟巢是有柔软的羽绒覆盖在巢中,没有羽类能拒绝这样的窝。林昭不禁露出了笑容,他向来喜欢这种原始又舒适的环境,尤其是当他身边有姬尧光的陪伴时,这一切显得更加完美。于是,他拉着姬尧光的手,一同滚进了这片柔软的羽绒中,一个嗷呜咬来咬去,然后进行了一场新的入宅仪式。 “老实说,要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山海界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林昭躺在老树的怀抱中,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他轻轻地贴着姬尧光的耳朵,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老树你很不错呢。” 姬尧光身边花枝招展,眸光温柔,他抚摸着林昭的发梢:“那当然,你都不知道,我为此准备的了多少次演练。” “这种演练没有用,还是实习吧。”林昭撑起柔韧的手臂,“我们相互奖励,才更能进步。” “有道理。”老树兴致勃勃地起身,“我有个新想法……” ……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树木的香气,柔和的阳光透过树枝洒落下来,洒在林昭和姬尧光的身上,温暖而不刺眼。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也在低语。周围的景色宁静得让人有些不真实,仿佛时间都放慢了脚步,让人不由得想要沉浸其中。 树枝轻轻摇曳,周围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生长,阳光更加强烈,仿佛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一切都在这片刻的静谧中变得美好而恬淡。他们能感到,仿佛自己是整个世界的一部分,与天地融为一体。无论外面世界如何喧嚣,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已足够让他重新充满力量,去面对前方的挑战。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柔软了,连树枝都微微弯下倒地。 …… 休息了足够时间后,林昭也不拖延,他决定去汤谷寻找自己的老母亲。 不过不能蛮干,出发之前,他决定带老树去见一见巫神,看看能否从他那里得到些许指引。 毕竟,林昭也第一次主动去寻求他的帮助。 于是,一只七彩光球带着的一棵总是忍不住摇晃的开花的老树,要进入巫神正殿。 老狐狸看到他们这造型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放他们进去了。 巫神殿的气氛压抑而庄严,星空中光线昏暗,唯有巫神庞大的真身如同一座宏伟的长城屹立在其中,遮蔽了外界的光线和腐化之力。巫神那张平静的面容,丝毫不受外界纷扰的影响,双手在空中缓缓编织着某种阵法,围绕着星空展开,宛如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巫国牢牢保护在其中。 那阵法中包含着无穷的力量,林昭只是看了一会,就觉得像上了一下午高数,头晕,不敢再看。 “何事?”巫神终于抬眸,问他们二人。 “老叔,你儿子我要了,不给点礼物么?”林昭热情地招了招手。 姬尧光也点头:“父神,我觉得该给的阿昭封地、源物和法阵了,不能再拖了。” 巫神织城墙的手一顿,伸手把姬尧光往星空一丢。 “老树啊——”林昭不敢置信地伸手去拉他,“爹爹不要啊……” 巫神冷漠道:“再不说话,你也跳下去。” 额,林昭走到近前,站在巫神那无边无际的身躯下,仰头问道:“老爹,我打算去汤谷找金乌正神,但先前我在梦中遇到了他。那时他们正在什么不阴山上集结,老母亲正神告诉我,他们曾试图为即将到来的大灾难做准备,可如今看来,他们的后手似乎毫无作用,最后只有你独自存活下来,我对此不解。” 巫神的面容依旧平静,低沉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星空下:“你看到的梦境,正是过去的记忆,或者说,是一段未完成的历史。金乌正神和其他巫神曾为这场灾难做好准备,但命运从未如他们所愿。” 林昭疑惑问道:“就是说,我不用管他们这些后手,也不用去汤谷了?” 巫神缓缓道:“巫神都有改变一定时间长河的能力。若世间的历史是一本书,那么我们这些巫神就像是写书人。我们可以在有限的篇章中书写剧情,影响短暂的局部变化。然而,我们终不只是一个意识,如果我们想要彻底改变书中的剧情,必须达成共识,否则,就算我们多次尝试,最终只能让故事更混乱,无法推进历史。” 林昭沉默了片刻,指向星空中的腐化与恐怖,他问道:“那么,现在的局面是谁在主导的?是谁在书写我们当前的剧情?” 巫神的目光微微一沉,似乎透过那无边的长城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如今的情况,是写书者都已死去,一股我也不知道来源的力量,在用我也无法干涉的力量,改写整个世界的文字,它正在覆盖我们曾经书写的一切。而我,现在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书写一小段情节,试图维持现有的秩序。然而,如果放任这力量继续覆盖,整本命运的书籍将不再有巫族与众生的立足之力。” 林昭沉默了,他有点明白,现在的问题是世界就像一个主机,如今两边一个是ios,一个是安卓,两个系统在一个主机上争控制权,中间各种丢数据,出bug……这样下去,主机真的不会完蛋吗? 奇观和老母亲,就像是储备数据,司宙之神,就是恢复出场设置…… 但如果数据被完全破坏,出厂设置也是恢复不了的。 “那,我要去汤谷了,这次,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帮我的?”林昭小声问,“我要带上孤灯下么?” 孤灯下是这次出门的大赢家。 “他不能去。”巫神伸手,一块水晶出现在林昭面前,“他需要沉睡,建立与山海的联系,否则,早晚也会成为那尸神的一部份,而且,你的母亲已经等你许久,他脾气暴躁,你礼貌些。” “这……”林昭震惊,“他居然还留下了一点意识么?” 巫神凝视着他,终于勾起一丝唇角:“他毕竟是金乌正神,留下一点意识,也是常理,你去了便知。” 林昭心中一突,瞬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试探道:“老爹啊,要不然,你多指点几句?” 巫神微弱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不必指点,你带着尧光过去,便知晓了。正好,还可以把最后的兄弟吃掉。” 林昭越发感觉不妙,好像前边的坑已经张开大口,准备埋了他:“真的不用么?” “不必,你的母亲和扶桑树,也等你许久了,早去早归。”巫神抬抬手,把那只辣眼的彩乌鸦弹走了。 对了,似乎忘记提醒他别顶那身羽毛? 无碍,忘便忘了。 第161章 见公婆 这算不算刁难? 重新去一次汤谷, 林昭算是轻车 熟路,毕竟先前为了去救司幽之国,他连着重开了四次,把老树都打造成了一位优秀的裁缝。 同样的路, 去了四次, 再怎么都熟悉了,更不要说扶桑树和那只哥哥都是的极显眼的路标, 只要不瞎, 就能找到。 加上这次也没什么时间需求,林昭干脆找羽国主要了一件带自动寻路功能的飞行器仪, 那是一条银色的帆船,造型复古,看着精致如航模, 能陆海空潜四用,还是免费提供的。 林昭准备和老树一起坐这玩意过去。 至于在路上的时间干什么事…… 咳,在路上什么事不能干嘛。 就这样,在老树贤惠地准备好路上吃喝玩乐的一切后,两人一起踏上了前去汤谷的路。 从无光海东出,银色的船帆照耀着的紫日的光辉, 追逐起了看到七彩光芒扭头就往回飞的紫色兄弟。 若是从前, 各地方国肯定要抗议,要闹了, 毕竟太阳再讨厌, 也能带来光热,赶走了要冷死人的,但现在嘛,大家都有金乌之羽, 便纷纷当这事不存在了。 就这样,一路无事,也没见什么大凶……毕竟路上的大凶在上一次的无光海之役已经死光了,一时半会长不出新的。 …… 清晨,金乌狼狈归来,瑟瑟发抖地落在扶桑木那接天连地的树枝上。 一只银色的小帆船也有些犹豫地停在汤谷之外,磨磨蹭蹭,像一个考试不合格的宝宝,不是很敢回家。 帆船里,林昭摩挲着手上的大日心核,知道这玩意是让他去的,但一想到上上上周目里那只恐怖到轻松把他们团灭的大乌鸦,又不是很敢进去讨打。 倒是姬尧光很看得开,他对着镜子反复的自照,安慰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再说,死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又何必害怕呢?” 林昭断然道:“胡说什么,你才不丑,我家老树最帅,羽国主氐国主排名在你之上什么的,都是那些巫族的审美问题!” 姬尧光最喜欢的就是阿昭这骄傲且只会外耗的小脾气,笑道:“有道理,我们要重新打造标杆,那还去不去,不去的话,要再玩、玩一小会么?” 话说到最后,他的语调微微下挑,带上了此许的自得。 林昭有些心动,但他又立刻咳嗽了一声,拒绝道:“还是算了,毕竟在家门口,老母亲说不定就在咱们下边的海里,在这里玩,有些冒犯了。” 姬尧光也不催促,只是微笑着送上一杯安神茶,等着阿昭做决定。 林昭又磨蹭了一会,还是带着老树磨蹭到帆船的甲板上,看着远方的巨树,感受着兄弟的热量和味道,深吸一口气后,做下决定:“走,咱们过去!” 说着,他叼起那枚太阳核心,瞬间化成一只七彩炫光的炙热太阳,宛如一道彗星,带着彩光和尾焰,一起落向那棵巨树。 姬尧光跟在他身边,被他的彩光笼罩,倒也不惧怕那巨树上的腐蚀和紫日照耀,反而有一种要加入这个家的轻松感。 他脑子也不受控制着胡思乱想起来。 啊,第一次见金乌正神,没什么礼物好准备呢,到时该怎么打招呼,要用什么礼仪才能显得稳重适合托付呢? 阿昭会不会为了我和刚刚认识的老母亲起冲突啊,那样我该劝哪边呢? 正寻思着,炫光乌鸦已经照耀到巨树身上那宛如实质的腐蚀之躯,那被照耀到的紫色兄弟吓得把头插进翅膀里,整个鸟变成了一团,肥嘟嘟圆润鸟屁股对着他们,看着就是超优秀的口感。 林昭觉得连羽毛都是喷香的,完全可以一口闷,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体会到那入口即化的口感了。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叼在嘴里的太阳核心猛然发烫,剧烈的温度仿佛普通人被灌了一壶开水,本能就把那颗太阳核心喷了出来。 刹那间,那颗太阳心核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一颗超新星在他面前爆炸开来,光辉璀璨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周围的空气变得炙热而扭曲,连地面也仿佛要被这股力量融化。林昭本能变大,让身上的七彩羽毛翅膀遮住老树,避免他在剧烈爆炸里被波及。 然而,随着太阳核心爆炸的光芒席卷而来,周围的声音似乎瞬间消失,世界变得死寂无声,仿佛一切都被这股冲击吞噬。林昭只觉得一阵强烈的震动,整个空间都在剧烈的扭曲中崩塌,这方天地仿佛无法承受这种超凡的力量,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巨大的裂缝,迅速撕开了他们所在的空间。 眼前的景象疯狂变换,天地崩塌的力量几乎让林昭无法悬空。可是那裂缝的力量如同无情的黑洞,要将他们连同那颗炽热的太阳核心、扶桑树和翻滚的海面一起吞噬进了一个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拿爪子抓住老树,拼命拍打翅膀,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子突然从裂缝中探出,带着一股嫌弃的意味,一根利爪重重地拍在他们身上。 那一瞬间,林昭只觉得撞了大货车,五脏六腑挤成一团,差点儿喷出自己的心肺,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巨大的黑爪已经迅速将他连同老树抓住,一把捏紧,拖入了缝隙之中。 下一秒,缝隙消失,大海也迅速填补空缺,只剩浪花起落,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啊——”一声惨叫中,两个死死抱住的鸟和树重重撞在大地上,飞溅出无数泥土。 林昭和姬尧光从烂泥里爬起,左顾右盼,发现面前的高山挡住了视线,但再仔细一看,哪是什么高山,明明是一只比星球看起来还要大的恐怖乌鸦,他们两个,就像是围绕着恒星的小天体,在恐怖的太阳面前,极端的弱小可怜无助。 好在,下一秒,巨大的太阳消失,金色的羽衣落下,林昭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出现的人影,就觉得头皮一紧,七彩的头发已经被人捏住提起,一个冷淡桀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乱七八糟毛是谁给你染,这蠢树么?” 林昭本来还在嗷嗷叫,听了这话,瞬间反抗起来了:“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羽类本来就以色多为美,你顶着黑毛就要让子孙后代黑下去么?” “胡言,金乌之羽本就有绚丽彩光七色合一,连这都不懂。”青年随手将他放开,拧眉看着这一鸟一树,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此树沾了一点司季权柄,又混合了大椿、扶桑、建木血脉,杂糅之木不堪托付,玩玩可以,早日分手!” 两小情侣一懵,林昭本想怒斥什么时代还有这种恶婆婆,但又想到先前的大逼兜和刚刚被抓时的不温柔,顿时声音便小了,他伸手抱住老树,目光含泪,委屈巴巴:“老母亲啊,你在这躲着,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天地大劫,老树已经是人间活着的最好的树了,我在荒野出生时,吃了好久的泥巴,遇到老树,这才能吃到果子和源,不让我和老树在一起,你难道要我继续去吃泥巴,还是来这里吃扶桑树,你看那腐蚀的样,你自己吃的下么?” 姬尧光配合地握住阿昭的手认真道:“对不起,若是我早点找到你,就好了。” “尧光哥哥……” “阿昭……” 两人对视一眼,抱头痛哭。 那青年桀骜的神色稍微散去,挥了挥手,周围景色大变,那漂浮在虚空的腐化扶桑木瞬间焕然一新,枝叶舒展,让两人心头不安地一跳,难道老母亲(正神)要搞包办婚姻了? 正寻思着,就见那巨树已经在虚空里熊熊燃烧,顷刻化成一颗种子,落在那青年手中,他伸手一抓,姬尧光毫无反抗力,眉心被青年带着种子捅出一个血洞,林昭刚刚想要发出一声惨叫,就见青年已经将那扶桑木种子按了进去,指尖一捏,那伤口便恢复正常。 林昭的尖叫顿止,张开的口一时合不上去,像被扼住喉咙。 下一秒,姬尧光惊魂未定地摸着完好无损的眉心,有些虚弱地靠在阿昭怀里,两人都汗流浃背,像是水里捞出来的。 林昭抱着老树非常生气:“老乌鸦,你动手就不能先提醒一下么,那乌鸦嘴只是用来骂人么?” “司宇没告诉你我脾气不好么?”金乌正神眸光桀骜中带着不屑,“你顶着一头呆毛还敢来见我,换作从前,我早将你毛拔掉,丢太阳里的好生改造,如今不过是看在你一根独苗的份上,多有忍让罢了。” 林昭更生气了,抱怨道:“知道我是独苗还这样对我,不怕我闹罢工啊。” “都是我玩剩下的玩意,”金乌正神冷漠不屑道,“当年他们抓我来这山海界,脱离故土,我也没少寻死觅活折腾他们。如今他们死得差不多了,倒也算是全了因果。行了,这树已经有了扶桑本源,将来你纵然晋升巫神,他也受得你的太阳真火,不至于搞一回就将他烧光。” 林昭啊了一声,瞳孔巨震,居然还会有这种事么?顿时心中的不忿化为感激:“原来如此啊,我代老树谢过老母亲你了啊。” 金乌正神凝视着他:“既然已经说明白,就办正事吧,如今我只是一道意识,依靠你带来的心核维持不了多久。” 林昭顿时有点心虚:“老母亲,什么正事啊,是金乌的传承么,就剩我这独苗了,不需要什么考验吧?” 金乌正神眸光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第162章 传承故事 又或者是事故? 我觉得? 我觉得你该立刻给我满分过考验然后对我家老树温柔点并且好好和我说话不许打我! 但这话林昭不敢说出来, 他只能委屈地看着这金乌正神,一脸被父母欺负时的委屈,满眼忐忑地装可怜。 错了,不是装, 我本来就很可怜。 金乌正神冷笑一声:“装什么装, 你都来这里了,还指望自己跑得掉?” 随后, 林昭感觉到自己整个鸟突然被拎了起来, 就像一只小雏鸟,毫无反抗之力。 下一秒, 整个虚空就被一团炽热的火焰吞噬,空气中充斥着烧灼的味道,那火焰的温度让他几乎要被烤焦。甚至连周围的空间都因为火焰的炙热而扭曲了起来, 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他转头看向姬尧光,见老树没事,松口气的同时,两人对视的目光都满是不安,姬尧光忍不住道的:“阿昭很怕痛的,您轻一点啊。” 金乌正神轻蔑道:“要不是你现在经不起烧, 你以为自己跑的掉?在这等着!” 说着, 他带着小金乌一同步入了火焰之中,浑身散发的火光在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只留下火焰不断地扩张、吞噬一切的痕迹。那火焰的大盛让整个空间充满了不安的波动, 姬尧光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见他们消失在火焰里。 他心中担忧至极,但也知道这种情况自己帮不上忙。 无奈之下,他只能用自己的图腾去触碰额头上那颗由金乌正神种下的扶桑树种子。 好在, 扶桑木种子并没有任何反抗,本源之种扎根发芽的一瞬间,身体里的力量开始经历洗礼,那瞬间,前路仿佛在向自己招手。 这,有点不对,这种子里怎么还有司季的权柄? 那不是巫神才有的东西么? 金乌正神怎么会有? - 同一时间,可怕的光与热里,林昭正在嗷嗷惨叫,试图逃跑。 “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吗?”金乌正神的声音冷冽又充满威胁,他一边说着,一边引导火焰继续吞噬着林昭的意识。那股灼热感让林昭几乎要窒息,好像被容嬷嬷压在身下拿针扎的女主角,只能被动承受。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这火焰里的进化,就像要挤出血脉里的杂质。 杂质? 林昭突然的反应过来:“不对,这哪里不对劲,我明明……” “你明明是人对么?”金乌正神冷笑一声问。 林昭大惊:“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什么?” 金乌正神微笑里倒的没有先前的讥讽,而是神情平静:“走吧,去经历你真正的考验。” 林昭一脑门子问号:“老乌鸦,你有话说话,当什么谜语人啊,长嘴是用来说话的,我要什么考验?” 金乌正神唇角微微勾起,抓住他的手,长啸一声。 一只恐怖巨大的乌鸦瞬间出现在星宇之中,带着林昭,穿过了无尽的星宇,横渡星空。 周围的一切星辰都仿佛在一瞬间化成流光,飞快往身后退去,眨眼之间,那星辰的光芒逆转,时空倒流一般,林昭甚至能看到一颗已经爆炸的星辰在经过时宛如倒带,恢复了最先前的模样,但在越过之后,又正常播放了一次爆炸流程。 “只要你速度够快,你就能回到最初的时间。”下一秒,金乌停下身影,与他落在虚空中,不远之处,正有一个蔚蓝的星辰,一颗小小的卫星围绕着它,远方,是遥远的大火球,只是看一眼,林昭便感觉那大火球很亲近。 “这、这里……”林昭嘴唇不由抖动起来,“这,这是我老家?” 金乌微微点头,指着远方:“你看那边。” 林昭有震惊地转头,他看到在太阳的光芒之外,极淡的紫色腐化气息正在靠近,被太阳的光芒驱逐。 “腐蚀不但在时光里靠近这处初始山海,”另外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在星宇之中,也已经扩散开来,所以,九哥找我,想要一个未被腐蚀的山海之灵当他的金乌之子。” 林昭骤然转头,便发现远方的太阳消失了,在他身边的,是一个金衣青年,与金乌正神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倒是一样的桀骜不逊。 林昭看了看他,再看看远方太阳消失的地方,发出一声尖叫:“你在干什么,说话就说话,把太阳挂回去啊!” 他都不敢想,就这么几秒钟的太阳消失,会给地面上的老乡们带来多大的创伤。 那金衣青年微微一笑:“叫十叔,不然我不回去。” 林昭惨叫道:“叔叔!爸爸!爷爷!祖宗!别废话了,求你快挂回去啊!” 那金衣青年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乖。” 于是他抬指,远方又挂上一个太阳,好在星辰运转如常,倒没发生什么星辰位移的事情。 林昭大大松了口气,怒道:“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真当人不是人啊。” 金乌正神挑了挑眉,对另外的兄弟看了一眼。 后者微笑道:“阿昭,是这样的,当年大变之前,九哥孕育了十一枚金乌之卵,但其中第一颗是个死胎,虽有血脉,没有神魂,然后,他将金乌之卵放在我这,他找我要一份能契合的神魂培育,做为他的后手。” 林昭心中苦闷:“所以就找到我头上了?” 金乌正神微笑道:“那倒没有,兄弟找了数万神魂,从三皇之时到春秋战国,从男女到老少,一直找到你头上,他们都没有坚持太久,甚至坚持不到在众生识海里触碰到的万年前的我,就已经陨落在路上,只能让这废卵死后,重新孕育。” 林昭顿时生无可恋:“那,我的系统也是你们做的么?” 金乌正神略微皱眉:“什么系统?” 金乌老叔摇头:“不知,当时这小鬼还挺难杀,我捞了三次才把他捞走,按你给的轨迹投过去,但中途没有见到其它的异力干扰。” “你还好意思说,我的文凭,我的老家就这么没了,”林昭更委屈了:“你们这是人口拐卖。都没有通过我的同意,谁想去拯救世界啊。” 金乌正神指了指远方,淡定道:“你也可以不去,回到你身体里,但腐化就要侵蚀到这方世界来了,最多三年,你们也会遇到山海界的恐怖。” 好吧,林昭其实也就是抱怨一下,对于拯救世界这种责任,做为一个少年,他还是很有责任感的,他嘤嘤道:“那你们现在带我回来做什么,要我去给父母告个别么?” “对。”金乌正神金色的眸光凝视着他,“接过金乌真正的权柄,就要被巫神的太阳孕育,你的身体先天不全,灵魂毕竟不是真正由我孕育的金乌之魂,需要去太阳心核心里融合,若是坚持不住,就会的灰飞烟灭,去吧,把遗憾解决。” “……”林昭沉默了一下,下一秒,抬头的他眉目都是桀骜,“解决你妹!我就要他们记着我,老树也好,家人也好,我都会回来,不需要他们担心这一回,要怎么做,你早点搞,别在这浪费时间。” “年轻人,就是有自信。”那金乌兄弟微微一笑,“我可没有九哥那么多强大的源,孕育不了你,你还是得去他的本体里呆一回,到时,你们就是真正的母子了,我呢,便先祝你们母子平安了。” 林昭和大金乌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目光里的嫌弃。 但对这句话,却都没有反驳。 金乌正神捏住小乌鸦,对兄弟道:“既然他没有要去告别的意思,我便先走了。” 那金乌兄弟轻叹一声:“九哥……” “没什么好告别的,”大金乌微笑道,“这些年,我也活得不是那么开心,真想念当年在扶桑树上闯祸的日子啊……不用再见了。” “到底是什么杀了你。”那金乌兄弟忍不住问。 “那人装成了司季的样子,还有司季的权柄,但却不是司季,”大金乌对这一点很确定,“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坠天之时,我撞倒了不阴山,无论是哪个巫神动的手,法环碎裂,天地权柄逆转,都会将他们牵连,让他们于因果中不得好死。也就司宇那个没参与的还活着。” 他就是这样,有仇当场就报,从不留着过夜。 林昭听得瞪圆了眼睛:“原来是你害了那么多巫神……” 大金乌冷笑一声:“你搞清楚,是他们先害死的我,而且我感觉到,那人是想腐化所有巫神,做那个选择,是正好打断他的计划,不然,你以为十一个活着的腐化巫神,司宇那一个蠢货能坚持到你过来?他再生一百个子嗣也做不到好吧!” 他还忍不住对兄弟道:“这蠢鸟还喜欢上司宇孕育的一棵杂木,真是不挑,丢尽了我们金乌一族的脸面。” 金乌兄弟听了,轻声道:“这个,我如今也觉得门当户对没必要,孩子开心就好。你都死了,还是别计较这些小事吧。” 大金乌看了林昭一眼:“罢了,我已经将扶桑真木给了他,至少也算个嫁接成功,剩下的也管不了了。” 林昭翻了个白眼:“那真是谢谢你了。” 大金乌微微一笑,身后突然间冒出一只巨大的乌鸦脑袋,一口将林昭吞了下去,随后乌鸦消失在阴影中。 “小十,我走了。”大金乌轻声道。 “九哥,谢谢你,”那金乌兄弟声音低沉,“若不是担心波及我,你肯定是不会管这些麻烦的。” “那当然,”大金乌微微勾唇,“但其实,也不止是你,这小乌鸦,在万年前遇到时,我便挺喜欢的。陨灭前,能当他的母亲,我挺高兴。走了,我不在了,你照顾好自己。” 第163章 晋升成功 让我当打工人,休想!…… 虚空之中, 一颗巨大的星辰散发着的恐怖的光与热,驱逐着周围一切黑暗。 而在星辰内部,那极端的恐怖的光与热中,太阳心核的炙热依旧强烈得如同熊熊烈火, 吞噬着林昭的一切感知和情绪。每一寸皮肤, 每一根羽毛都仿佛被烧灼,星辰之中的巨大的压力让他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感觉自己要被炼化成的仙丹了…… 大约几个呼吸后, 可能自己就要离了实体,成为了一团飘浮的气息。 大金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但林昭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光是抵挡这种…… 咦? 林昭在星辰的内部抬起头,在这么一瞬间, 压力、热量、光芒全部都的消失了。 周围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他有些无助地想抬起自己的小翅膀,但感觉自己的骨头已经碎掉了,如今已经是一滩乌鸦,根本抬不起手来, 不由面露疑惑。 “你不能拒绝它们。”金乌正神的声音突然从白光中传来, 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从远古时空穿越而来。 他的身影逐渐在光芒中显现出来, 缓步走近, 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捧起一滩小乌鸦到面前,仔细观察。 他眉眼之间似乎带着几分温柔与审视。 “从未有一位大日能如此薄弱,”他低声说道,“你天生不足, 心核没有凝聚,就无法承载太阳的力量。” 他的手不热,反而有些微凉,对比这煮人的环境,让小乌鸦不由得拿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就像晚上被子里太热找个凉快点的地方。 大金乌的眉眼稍微温柔了些,没有先前那般的桀骜,他伸手戳了戳滩成鸟饼的乌鸦,声音低沉沙哑:“身为大日,想要晋升巫神,就必须将自己的本体的压缩凝聚,炼化核心,我们一切光芒与源泉,都是由此而来,心核越大越热,力量便越强。” “你先天不足,在卵壳中没能凝聚起心核,所以想要晋升巫神,就必须补上这一道过程,跑不了的。” 林昭在他手心里挪动了一下,幽幽道:“来就是了,我从没说过我怕。” 大金乌讥讽一笑:“谁管你怕不怕了,我是要你别抵挡这种力量,乖乖被炼化,别耽误我时间。” 林昭轻蔑道:“你有什么时间可耽误的,我有我的过程,你说不抵挡就不抵挡,当我是泥捏的么,没事,痛一点而已,我受得住。” 两人嫌弃地相互看了一眼,金乌消失在虚空里,下一秒,周围的压力与光热,百倍暴涨。 小乌鸦惨叫了一声,这一把老鸦肯定带了私人恩怨。 这火焰不仅灼烧着他的羽毛,还深入灵魂识海,他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逼迫他去感知太阳心核的秘密。这种痛苦几乎让他失去意识。他的身体像是被烈火煎熬,像是被无尽的时间撕裂。但在这无尽的煎熬中,他依然没有崩溃,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必须经历的洗礼。 他咬牙告诉自己,痛一点而已,熬一熬,什么都能过去。家里还有老树等着他,那个温暖的家,那个依旧在等着他的生命。他的心中闪现出一个个画面,似乎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渐渐地,他体内仿佛发出了某种响应,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光芒变得更加耀眼,林昭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那一片金色的圆环,包裹着冰蓝色的火焰,炙热与冷冽交织,构成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力量源泉。 等事情解决了,他还可以拿着通知书,去把大学读了,不需要什么文凭,主要就是玩,还能带着老树回来…… 恐怖的太阳心核之中,一只乌鸦的身体渐渐消失,变成一片包裹着金色圆环的冰蓝火焰,圆环上的缺口越发明显,反光极为耀眼。 而圆环正中,无数光芒缓缓汇聚成一颗灿烂的砂粒。 下一秒,仿佛看到什么的有趣的东西,金乌正神轻轻一笑,他的手指轻轻一动,自己的太阳心核随即陷入那包裹着金色圆环的火焰之中,发出更为强烈的光辉,那光芒璀璨至极,仿佛将整个虚空照亮。 圆环开始围绕着的核心旋转起来,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整个世界都动荡了一瞬间,仿佛终于找到了一切的根基,原本停滞的一切,也缓缓开始运转。 包裹着那颗星辰的力量开始汇聚,巨大的星辰逐渐压缩、坍塌,最后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光芒四射,仿佛一颗新生的星星在天地之间绽放,整个世界都被那撕裂般的光辉照亮。 光辉蔓延开来,仿佛撕开了无尽的黑暗,气体与残骸化作一座浩瀚的蔚蓝星湖。星湖中央,一颗暗淡的星星缓缓旋转,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似乎正在等待某种奇迹的降临。 而就在这颗暗淡的星辰旁,一颗年轻的星辰被点燃,带着温暖的光芒,陪伴在它的身边。 那颗年轻的星星,不断给予周围的空间新的光明,似乎在填补那颗暗淡星辰的空虚。它的光辉与暗淡星辰相互交织,远远看去,宛如一个年轻人,在参加亲人的葬礼。 - 年轻星辰之中,一只乌鸦缓缓破开外壳,纷纷落下的光芒碎片点缀在斑斓的黑羽上,宛如璀璨的星空。 它是那样的巨大恐怖,明亮的眼眸升腾着火焰,有些茫然地凝视着周围,便看着旁边虚空里,一颗小上许多的暗淡星辰里,一只乌鸦静静地悬浮在其中,他惊了一瞬,立刻到它身边,轻轻啄了它一口:“老乌鸦,老乌鸦,死了没有,没死吱一声。” 老乌鸦没有回应。 林昭按住胸口,那里,炙热的心核与源正在体内提供着的恐怖的力量。 莫名地,他就明白,在万年前,看到自己的瞬间,老乌鸦就将自己的大部份的本源,透过时间的长河,递到他面前。 而再度于汤谷遇到他时,老乌鸦早就已经死了,只是凭借着重新回到身体的心核与本源,恢复了力量与意识,而在刚刚,他把这些都给自己。 “把这些给我,你就好继续死对吧。”林昭身上的火焰流转,一道光环环绕那颗已经暗淡的星星,露出宛若同出一脉的桀骜与叛逆,“想得美!” 巨大的光环围绕下,两只乌鸦渐渐幻化,变成人形,林昭伸手抱着那已经没有气息的老母亲,看着他紧闭眼眸,打开了一扇虚空之门,门后是一座宫殿,他把金乌正神放在正堂,把他摆在座位上,撑着头,像还在睡的样子。 “等回头拯救了世界,我会找一份合适的本源,把你叫醒的。”林昭冷笑一声,“让我一个乌鸦007,你做什么美梦呢,想都不要想!让我生小太阳,你更是想都别想,乖乖活过来,不然我找那位叔叔去生小太阳。” 老乌鸦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没有回答他。 林昭转身,抬头看了一眼虚空,关上那虚空之门。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远方无尽星空之中,巫神默默将投去的目光收回。 阿昭,好像生气了。 他可以接受别人帮助,但他似乎,极为厌恶别人用生命去成就他? 巫神织就星空长城的手微微一顿,莫名之间,有点心虚。 但下一瞬,他又平静下来,金乌正神做的事情,与他司宇无关,他的结局,是很久以前就决定好了。 - 虚空之中,林昭舒展身形,恐怖的真身在虚空的维度下,看起来也还好。 它伸头,吸了一口,旁边的一颗巨大星辰就已经落在它口中,宛如嚼零食一样轻松吞下,它的身体现在一点都不比以前喜欢打他的那只黑手小,甚至有一种感觉,那黑手再打过来的话,他可以一巴掌扇回去! 力量,什么叫力量! 林昭终于明白那些巫神当年怎么可以嚣张到碾压星宇,这力量,这种把星辰当零食的力量,普通的小世界,简直是一口一个好吧,都不带塞牙缝的。 嗯,还是要感谢老母亲的馈赠。 让他直接越过了成长期,变成一只真正的成年乌鸦了。 虽然有点不熟练,但不需要老母亲指点,他就已经能感觉到虚空中,老树所在的位置,这不需要什么法术,而是力量到了一定境界,所有事情,就自然知晓了。 就好像站得高了,就能看到更远。 甚至一个呼吸间,他就可以再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去洗个澡,和家里人打个招呼,再回来。 但,没有必要。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树还在虚空中把自己种出来,那小树苗真可爱,想一口吞掉。 巫神老叔那边有点问题,他的真身有一大半都是被黑暗腐蚀的,只剩下小小的一点露出来,在虚空中作为地基,让巫国维持着存在。 虚空中,他身边的黑暗的腐化都已经形成潮水,将他牢牢包裹,不得不织出无尽长城,去延缓巫国向腐化的坠落。 我去,以前弱小的时候,根本看不到这些细节,还以为巫国稳着呢。 这一看,那分明是悬着的。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羽翅上火焰爆起:“老叔,我来助你!” 他要试试,这刚刚到手的巫神力量,到底有多强大了! 那一瞬间,星河彼岸的巫神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神色顿时一变:“阿昭,等等……” 但,晚了。 下一瞬间,整个巫国的生灵,都看到的天空燃烧起了剧烈的白光,一颗大到让人心跳停止的星辰,遮蔽了整个巫国的天空…… 第164章 帮一帮老叔 又是打工人破防的一天 天空骤然被刺眼的白光点亮, 那颗庞大的星辰如同从天外降临的天体,威压磅礴,笼罩住整个巫国。 巫国的生灵抬头仰望,无论是在街市忙碌的商贩, 还是深山修行的隐者, 此刻全都停下手中的事情,震撼地凝视着那悬浮在天穹上的巨大光球。那是一种超越凡俗的存在, 炽热的光辉宛如天神将至, 又如末日临头。 而星空中,巫神的真身被腐蚀的躯体在光芒的映照下更加清晰可见, 那些腐化的潮水蠕动着,如恶意具现,欲将巫神彻底吞噬。 但此刻的林昭, 却是真正燃烧着炽白火焰的太阳,直冲向那片虚空之地,羽翼上的金色火焰在黑暗中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光带,也在它的引力而扭曲在它身旁,仿佛天生自带的星环。 “阿昭,住手!”巫神的声音带着焦急, 在虚空中炸响。 他的身形微微一震, 身下织就的无边长城光辉一瞬间变得更加明亮,试图撑住巫国的边缘。然而, 那腐化潮水感受到威胁, 开始疯狂涌动,试图冲破长城的屏障。 林昭只感觉身体的力量涌上了头脑,胸口的火焰将要喷出,身上的火焰燃烧得更为凶猛:“老叔, 你挡不住的东西,就交给我!” 话音落,乌鸦的羽翼猛然张开,火焰瞬间爆发,将他周围的黑暗烧得寸寸瓦解。他飞向巫神所在的虚空地基,羽翼划破腐化潮水,直接撞向巫神真身周围最浓重的黑暗。 那一刻,巫国的天空剧烈震动,一圈圈光波从林昭冲撞的中心扩散开来。 巫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剩下的一点的力量,编织出一道防御屏障,长城周围骤然多出无数晶片,空间将试图逃离照耀的黑潮误导扭曲方向,让他们直直迎向了阳光的灼烧。 瞬间,巨大的力量撞击下,乌鸦浑身的火焰羽毛炸开,炽白的火焰与腐化力量在虚空中交织、碰撞。他的身体仿佛要被拉扯成碎片,但那颗新生的太阳心核在他的体内旋转着,释放出更为恐怖的光热,将腐化潮水一层层蒸发。 巫国大殿内,长老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一句都带着震惊与不安。 大狐狸伏在门边,尾巴炸毛地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它颤抖着嘶吼:“他吃了什么药?!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了,谁乱喂它东西了?!” 巫山瑶连连摆手:“这真不关我事,我没喂过他啊,肯定是姬尧光搞的麻烦!” “尧光没这本事吧,”黑山荼的错愕中也带着几分尴尬:“而且这小乌鸦不是才破壳没几天吗?我就随便眯了一觉,他怎么就成巫神了?这修炼速度,是不是开挂了?” 羽国主坐在一旁,神情冷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望着天空中那颗炽白的太阳,轻声道:“怎么做到的不重要,可是再等一下,巫国就得被这太阳的光热闷熟了。”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羽国主身上。 羽国主那白色的羽衣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金光,他伸手指向远处逐渐逼近的光辉,语气平静:“七秒后,巫国的气温将攀升到足以沸腾水的程度。” 他们讨论的速度极快,先前的讨论时间,连一秒的十分之一都没用掉。 “什么?!”巫山瑶顿时拉住自己的好朋友黑山荼,“快!咱们快跑!” 黑山荼拒绝道:“不走,我要和我的学生们共存亡!” 大狐狸叹了一口气,双眼微闭,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警告:“你们这群废物,能不能别吵了?各自归位开阵,别在这瞎嚷嚷。” 大殿内的长老们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掐诀念咒,消失在巫神殿的各处角落,一瞬间,巫神殿中的各个角落都浮现出巨大的玻璃条纹,反射着的阳光的七彩,想要启动大阵来抵挡这铺天盖地的热浪。 然而,就在他们还在忙乱地调动力量之际,天穹中传来一声长鸣。 明明是声波,却以光的速度迅速扫过了整个巫国与其下的巫神真身,无数腐蚀在震荡中无火自燃,开始脱落。 而巫国中的众人,无论修为高低,哪怕是天巫,也如同被打了一个闷棍,连天上浮空运货的各种图腾,也如下饺子一样砸到地上,一瞬间,天上地下,处处都是痛苦的呻吟。 那是大日巫神的声音。好在这时,巫神也终于有时间腾出手来,织出的长城光辉猛然一震,转而向巫国上空凝聚,化作一道浩瀚的屏障。屏障缓缓覆盖整片土地,阻挡了那近乎毁灭性的热力,也同时挡住那可怕的音波。 巫神真身上的大半腐化褪去,露出原本如琉璃透彻的本源,有更庞大的力量从本源中涌出,连带着,虚空长城的光芒更加凝聚,仿佛一道七色长环,盘绕在巫国的星空的之上。 林昭站在虚空中,庞大的身影宛如神明,羽翼上燃烧的火焰缓缓收敛,光芒逐渐内敛。 他低头望着巫神织出的屏障,唇角勾起,一个猛扑过去:“老叔好棒,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 巫神抬手,修长的手臂按住了少年的脸:“都是巫神了,竟还如此胡闹!” 林昭轻笑一声,理直气壮:“以老叔你的性子,我说帮忙,你肯定要拒绝,让我先管别的事情,你们这些巫神,一个个都急着甩手不干,我才不可能让你们实现愿望呢!” 巫神微微蹙眉,柔声道:“阿昭,你可曾发现,如今的你,被大日的力量裹挟了,已经没有你平时的谨慎小心。” 林昭一滞,伸手看着羽毛上璀璨的光芒,一时间也沉默了。 好像是的呢,换以前,他不可能不通知一声巫神,就直接来这么一下子,哪怕是为了帮助巫神。 但在刚刚,他知道这样做能做到,也知道巫神能护得住巫国,就直接动手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巫神看他有了反省,也略松了口气:“大日神权,本就是至烈至强,金乌一脉,也大多是这性子,你以前……” “我以前也是这性子,只是被毒打次数多了,开始收敛而已,”林昭幽幽道,“少年心性嘛,永远是以我为先,如果是老树或者老叔你这种平静淡泊,什么都听天由命的性子,老母亲他怕是一开始就不会把我招过去。” 巫神略有些惊讶地看他:“你说什么?” 林昭也不纠结,把自己遇到老母亲,还有老母亲又把它重新怀了一次,补全了母子关系这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巫神大受震撼:“这,还能先选了孩子,再去怀子嗣的么?早知如此、早知……” 早知如此,他……罢了,这样实在有些尴尬了,他做不到,大金乌定也是真喜欢这小鸟,才愿意当他的母亲,才愿意将巫神权柄与太阳之心交给他,否则,那死去的十个腐化金乌,怎么没见他救一救。 自家尧光他们虽然不听话,但毕竟是亲生的,总不能再生一次。 想到这,巫神淡定下来:“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你便去把尧光寻回,有你阳光照耀,他能成长得快些。” 无论如何,先把这太阳真身送走,不然巫国一不小心,就得被他烧熟,还得自己把巫国的时空拔回,麻烦不说,还要耗费本就不多的源。 林昭应了一声,但还是伸手,骄傲地抬起头。 巫神沉默了一瞬。 “怎么,我都成巫神了,还不值得老叔的一个拥抱么?”林昭不悦,他是来求表扬的,老叔不习惯开口表扬的话,来个动作他也是接受。 巫神微微勾起唇角,伸手给了少年一个拥抱。 “你做的很好,谢谢你,阿昭。” 瞬间,少年心花怒放,在老叔脸上贴了一下。 “那我去找尧光了,老叔再见!”少年溜地飞快,只剩下虚空中的一道火焰尾光。 巫神微微摇头,少见的笑了笑。 - 同一时间,遥远的荒野之中,无名的巨大尸体上,两只恐怖的巨大的手掌同时燃烧起来,一道腐化的源头冒出巨大的水泡,又在随后炸开。 正在看着收入的少年坐在一颗蘑菇上,抬头看了一眼,又波澜不惊地低头,继续翻看。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巫国的腐化之源逆止了,你倒是一点也不急。” 柏稔头也不抬地道:“有什么可急的,那乌鸦若能早点把我叨出来烧掉,也是一件好事。” 罔象坐在他身边,忧心忡忡道:“明明就只差那么一点,却终是僵在这里,阿稔,你是统领,当多想些办法……” “是我不愿意想么?”柏稔抬眸看他,“实在是这破地方没前途,招来的都是在巫国混不下去的废物,队友还都是废物,荒人费尽心机培养出的莫却月,却收不了人家的心,转眼就让巫神挖了去,你说巫神怎么就不来挖我呢?” 他能怎么办,组织的目标是毁灭世界,光这就团结不了巫国的有点脑子的正常人,没前途又没奖励的破地方,凭什么和人家巫国争人才啊? 罔象沉默了一下:“我们的伟大源头还是很强的……” “所以我们闹个什么呢,”柏稔幽幽道,“每年诱惑些想要晋升的傻巫,就算是给源头交差了,上次我就说别和荒主合作,结果你力排众议,花那么多时间,那么多资源弄巫神胚胎,现在好了,让孤灯下晋升了。” “阿稔……” “别叫我,还得是我弟弟聪明,一看不对就溜了,”柏稔想想都觉得好笑,“就我在这搞事,我这是搞事么,我明明就是在搞笑!” “阿稔……”罔象本来想说有时之国的线索了,但看当家人如此破防,不敢提,只能小心道,“你辛苦了,要不,我放你几天假?” 第165章 我在你左右 所以,它一直在那里么?…… 虚空之中, 一棵孤独的巨树正漂浮在浩瀚的星宇之中,它的树根和树冠一样巨大,但无所凭依,甚是可怜。 林昭远远看到, 顿时玩心大起, 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变成一颗太阳, 绕着这巨树旋转, 给它打光。 巨树被阳光照耀,便如同吃了激素, 努力伸长树丫,向有光的地方生长。 但太阳却开始忽近忽远,忽上忽下。 巨树情绪稳定, 便开始随意生长,还在树冠上开了漫天的花儿,在星宇中盘绕在树身周围,被阳光一照,更加漂亮了。 林昭本想直接落下去,但又想到自己现在今非昔比, 万一烧着老树那可太惨了, 于是天空中那炽烈的光芒微微一收。他的身影从星辰中缓缓显现。宽大的羽翼展开,宛如撑开了一片天幕, 火焰不再外泄, 光辉也内敛成温润的金色。 正要对准树枝落下去,林昭面前突然浮起一串文字:开始开始了,我们又可以看到恋爱的部分了! 瞬间,他翅膀一僵, 在虚空中急速刹车,金眸瞪到最大,试图分析眼前的情况。 这个文字不是他以前在故乡学的母语,也不是在巫国学的巫纹,而是巫国的古文字,巫国古字…… 就在他思考着这代表什么时,面前的文字开始浮动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下了?] [小乌鸦冲啊,给巫国一胎十乌的震撼吧!] [什么十乌啊,得一百乌,多留点种子,保险一点。] [我最喜欢昭昭了,这孩子就是给力,以前的都是些什么废柴,大多连新手村都走不出去。] [对,昭昭是最厉害的,前边的救世主一个个都是半途而废,尤其是那个第三人,神江凝为了他死得那么惨,他倒好,直接摆烂了自尽了] [也不能太过苛责,毕竟第三位也是个好人,他只是受不了这样的反复的死亡。] [什么残酷,又不是他给代价,他只是多死几次而已] [咦,昭昭怎么不动了啊,是又哪里出问题了么?] [不知啊,别看了别看了,快检查一下] [转轮停了,转轮停了怎么办啊!] 眼前弹幕一样的文字飞快飘过,又渐渐消失,林昭本能地伸手一抓,想要抓住一些线索,却抓了个空。 他略一思考,打开了许久没有点开的系统面板。 上边的文字已经有了变化。 人生模拟器。 模拟点数:0。 模拟次数:496。 人物:林昭。 技能:巫颂(初级)、巫文(一千九百二十六枚)、日饵(终结技,不是深仇大恨不要用它),火种(你的羽毛很漂亮),点燃(烧吧,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点燃的,连黑暗也不例外),爆发(你死之前居然都不用一次?),丰满(长好羽毛的你展开翅膀,能遮蔽天空,灼烧大地),复苏(被黑暗照耀的土地啊,苏醒吧,你该生长了),生长(天地都将沐浴你的光芒,你赐万物生长),融入(自由进入世间根源,这是你与山海的约定),守护(开启天地的屏障,用你的光芒保护世间,不受外物污染),耀月(指定一个物体或者生灵,变成月亮,有太阳这世间才有月亮),重生(用无尽火焰焚烧天地,灭绝一切生灵,给世间以重生),须臾(把生灵拉入你的身边,将时间流动接近停止,保护他们的存在不被时间衰败),三足(未开启,这是你成年的标志,你需要明白,什么是成长)。 血脉:金乌正神。 巫魂:驳(它已经瑟瑟发抖了)。 天赋:集中精力(学习是什么,你不需要,知识天然存在你的脑海)、人见人爱(谁能不爱太阳呢)、捞一把(总想捞人且能捞到怎么不算一种天赋呢?)、冠军意志(桀骜不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死再多次也没关系)。 奖励:你已经是一只真正的金乌巫神了,奖励你一把钥匙。 评价:去拯救世界吧!加油哦亲! 林昭视线深深地看着模拟点数上边的“0”,还有那已经灰掉的三个存档,吸了一口气。 在成为巫神后,他得到的奖励只是一把钥匙,而他最大的依仗,那可以无数次重复的模拟能力消失了。 因为我已经成为巫神,所以,系统已经无法把关于我的这时空再扭转回去了么? 林昭又面板上拿出那把钥匙。 钥匙是一截白骨,仔细观察一下,应该是一截小手指的指骨,入手微温,带着一点玉质的细腻光滑,除此之外,便是最朴素的骨头样,没有一点特别,属于是那种放野外都无人多看一眼。 就在这时,林昭骤然抬头,就看到一棵巨树不知什么时间,从虚空中挪动到他面前。枝叶微微摇曳,仿佛在表达着自己的呼唤,一朵晶莹剔透的花缓缓从枝头盛开,散发着温暖的光晕,似乎在迎接他的归来。 林昭收起钥匙,然后扑到那朵花里:“尧光哥,我回来了~” 什么钥匙什么救世,等他快乐完了再说! - 然而,这场快乐并没有太快乐。 巨大的扶桑树下,林昭一脸冷漠,坐在树根上,思考着人生大事。 姬尧光坐在他身边,细声安慰。 因为在快乐时,太阳控制不了自己的快乐,让这快乐变成了火热,而这火热差点就把没有完全成材的扶桑树苗点燃了。 这可不兴热啊! 但让乌鸦在快乐的时候控制自己的快乐,那这种能自由控制的快乐,又怎么能算得上快乐呢? 姬尧光倒看得开,安慰他:“你说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烧一点树枝而已,阳光照照就再长出来了,不痛不痒。而且,这司季的权柄,加上金乌神上给的扶桑之种,我晋升巫神级,应该要比孤灯下容易得多。” 林昭抬了抬眼皮,幽幽道:“光有种子和权柄还不够,还需要足够的源来支持权柄的运转,否则,只会消耗你的本源寿命,而如今世间大部份的源,都在那尸体的身上。” 如果世界是台电脑,源就是算力和电源,权柄就构成世界的源代码,越是复杂强大的程序运行,需要的电源和算力就越多。 他能晋升巫神,是金乌当初透过时空,将那枚蕴含着本源的核心传承给了他,就算如此,他的实力还远谈不上比肩金乌正神。 姬尧光若有所思:“但我们现在,暂时还无法从那尸体上夺取本源吧?” 这话说得客气了,别说无法夺取,真a上去那妥妥就送的大礼包。 那种恐怖他们都是经历过的,就算现在能挣扎一下,但也不可能正面挡住。 “那肯定打不过,但应该还有一部份的源,是我们可以找到的。”林昭拿出那把钥匙,把玩了一下,“不过,先不急,我们需要修整一下,孤灯下也还没好,我觉得还能找找其它散落的权柄,再挖一两个巫神出来。” 姬尧光一时有些麻:“这跨越的也太大了,先前一位天巫或者帝君都极难得了,如今居然是要再来一两位巫神么?” 林昭笑笑:“后期本来就是这样啊,本来天巫对巫神就没有可比性,再不拉几个起来,世界就要毁灭了,那还怎么救啊。” 这话有理,姬尧光拉住他的手:“那我们回去吧,父神应该已经等久了。” 林昭顿时有些心虚:“那倒也没有太久,我刚刚路过那边,给父神他们打了个招呼……” 姬尧光顿时微笑:“原来如此,那肯定不只是一个招呼了,不过没关系,阿昭这么做,肯定有理由!” “那当然!”林昭心花怒放,“你不知道,我可是做了一件大事……” 他绘声绘色地给老树讲起自己把巫神身上的腐蚀净化的壮举,这样一来 ,巫神老叔以后能用的力量就更多,不用分神去抵抗腐蚀,而且,他也顺着那些东西,窥探到腐化的源头。 甚至远远地瞥了那尸体一眼。 “你知道么,那尸体这次像真死了一样,没有伸出手来打我了。”林昭傲然道。 姬尧光微笑道:“那是自然,如今他敢伸出一只手,必然是要被你斩断的,到时我们的源说不定还能多一份呢。” 林昭点头,想到刚刚的不快乐,有些不满意地亲了亲自家树:“我身上有一道环,如今已经有三处被补上了,还有八处想补上,不过已经有点头绪,等孤灯下那边好了,就要去时之国,你这些天,可要好好长。” 姬尧光的微笑完美的如同陶瓷烧出来:“那是自然。” 然后他皱眉道:“时之国的线索,你难道已经有了?” 林昭拿出一根钥匙抛给他:“不但有了,而且……” 他语调微顿,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时之国,可能一直在我身边。” 那些个弹幕,总不能是未来世界的围观群众吧?学古文,还活着、能打字的,指向非常明显。 呵呵。 喜欢点评是吧,喜欢嘲讽是吧? 这些打分的家伙,你们最好不要让我找到。 “阿昭?”姬尧光疑惑地看着他目露狰狞的样子,“怎么了?” “没事,想到好玩的事。”林昭答道。 不过,他也明白,时之国一直没有暴露,肯定是有它运转规则,做为仅次于司宇的第二巫神,他了解的太少,等会还要再去问问老叔才行,虽然,很可能得到的都是些过时几万年的消息。 老叔也是,一个巫神怎么能宅那那种什么事都一问三不知,一推四五六的程度啊! 老树以后可不能学他这么躺平,要躺也必须是我来躺。 第166章 好像有兄弟了 什么兄弟,是牛马! 有阳光, 扶桑树那是蹭蹭地往上涨,一点不带停滞,与这大树一起上涨的,便是姬尧光所能掌握的力量。 那种执掌生命的权柄在他的神魂里越发清晰, 让他清楚地感觉到生命的脆弱与强大, 脆弱于对环境的依赖,强大于无论如何摧折, 只要一息尚存, 就会继续繁衍生息。 当然,树和太阳相互成就的办法很多, 倒也不是非要用照的,至少在林昭看来,一直手牵手, 就是一种比照耀更快更简单的办法。 虽然还有更容易快捷的办法,但老树如今的树苗毕竟刚刚长成,功率太高,万一过载烧了,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找到解决办法, 林昭就立刻带着老树回到巫国, 毕竟虚空里太无聊了,又不能快乐, 那又何必呆在那里感受不快乐呢? 巫国虽然经历了先前的大日凌空, 闪瞎了不少普通人的眼睛,引发不小恐慌,图腾坠落、意外交通事故到处爆发,但好在巫国的医药巫术都十二分发达, 大狐狸长老沉着脸给新上任的金乌正神擦了屁股。 先是让大巫们把这次意外里被飞行图腾砸死的倒霉蛋们拼好复活……普通的子民只要不是寿命尽了,碎成泥浆也可以被巫师们救回来,只要报销费用就可以,至于巫师被砸死的例子倒是没有出现,一个大东西掉下来而已,对于战斗力max的正式巫师来说,想砸死这可太难了,他们两只手就接住了。 然后大长老又用一个免费治疗的政策外加十五天带薪假期补偿,就让受害者们纷纷满意,甚至表示这样的活动一年可以多来两次。 甚至于很多眼睛没去硬看太阳受伤的巫民们也极为扼腕,纷纷建议巫神殿把大日金乌重现的盛事定成如年节一样的假期,用来纪念这伟大的日子。 狐狸长老本来是想怒斥这种幻想的,但一想到这金乌重临的事情确实也振奋人心,和长老团们商量了一下,也决得是个好提议,于是把这一日定成了“重临日”,巫国上下在这一日,可以如春祭那样庆祝、各地的巫师团体们自己商量怎么祭祀,国库可以报销正当的祭祀费用。 难得抠门狐狸大方一回,一时间,各方国也纷纷表示他们不是外人,需要参加这样的活动,一起定节日后,把方国的庆祝费用也一起报销了。 看在小太阳长大的份上,狐狸长老捏着鼻子按了爪印,然后便寻思起这费用该从哪里出来。 好像就只有…… “啥啥啥?”林昭正在青木林里和老树玩真心话和大冒险,面对突然降临的狐狸提出的无理要求差点把它挂到太阳上剥皮烤了,“我当了太阳就要交太阳矿?这是什么道理?那你当了狐狸怎么不上交狐狸皮?” 大长老轻声抱怨道:“因为您这次把汤谷的扶桑树都拔了,那小金乌躲在谷里不愿意飞了,您不给太阳矿,要不要代替它去天上飞一下呢?” 林昭震惊:“哦,居然还有一个老哥、不对,应该算是弟弟,不管了,都是那么地香,我居然把它忘记了,我去吃一口,就让它上天,不要担心。” 说着 ,也不理会大长老,张开翅膀就冲上天际。 姬尧光才刚刚伸出手,那距离就连羽毛都摸不到了:“阿昭,你没带上我啊……” 但天际已经空茫一片,姬尧光无奈地叹息一声,继续坐下,无声地看着大长老。 狐狸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九条尾巴:“这,这不关老身的事,是你自己跑不快。” 说到这,他觉得很有道理,顿时理不直气也壮:“再说了,你个扶桑木,好好当个后宫就得了,追什么追,要有正宫风范,懂么?” 说着,四腿齐动,一溜烟地跑了。 …… 另一边,林昭几乎是一个踏步,就已经到了的汤谷,原本应该需要七日的距离,在他面前,宛如不存在一般,这时,他才真的感觉到巫神的力量,是何等强大。 他们已经能一定程度地左右时间与空间,无论多长的距离,于他们来说,只要跳出时空的维度,就能顷刻而至,老乌鸦当时要不是带着他,也是转眼间就能回到故乡。 在这种维度上,巫神间争斗,比拼的就是本源强大,力量已经不是关键,因为普通的数字,对他们来说毫无影响,他们就是力量、时间、这些概念本身。 所以,当看到那只躲在岩石里,瑟瑟发抖的紫色乌鸦时,林昭突然间没有了食欲。 先前觉得老哥好吃,是因为他的权柄有缺,本源薄弱,老哥们能很好的补上。 而如今,他已经继承了老母亲的大部份遗产,就好像穷困还房贷时,知道有千万资产可以拿,那拿起来每一次都是快乐的。 但当他已经有了万亿资产,甚至整个行业都是自己的,那当然原本很香、价值千万的资产就没什么好吃的了。 反而,对这些被他占了大头,只剩下一点残渣的兄弟生了一丝怜悯。 “嘎?”林昭对他叫了一声,老哥能听懂么? 那瑟瑟发抖的乌鸦埋在翅膀里的头微微抬起,露出一对茫然的眼瞳。 “嗯?”林昭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乌鸦,“你是,你是活着的?” 乌鸦眼眸依旧茫然。 林昭一把抓住它,拿了一点火,小心地烧烤起来。 乌鸦立即挣扎起来,却被压制得动不得,只能凄厉地嚎叫。 林昭却清楚地发现,这只乌鸦有点问题,难怪当时看到他吃哥哥,他跑得最快。 它是活的,但神魂和本源的一小部份都不见了。 “什么情况啊。”林昭疑惑,他的火焰深入这乌鸦的灵台,光芒逆转,去读取它这一世的记忆。 …… 记忆里,是一个读书的少年人,他正拿着书简,却看到家里的茅草屋起火了,他救出母亲,自己却葬身火海,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巫族的一个村落醒来。 他来之安之,学习巫术,收纳图腾,直到遇到了一个青年,告诉它,那个村子是假的,要他看清楚那里的腐化。 他不相信,他觉得那人在欺骗他,大打出手,被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村子不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他愤怒之下,不知怎么化出真身,将那青年打成重伤。 但真身出现,那汹涌的力量来临,却发现,巫村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愤怒无助,却也知好歹,准备带那青年去找真正的巫国,原来那青年也迷路了,正在找回巫国的路,他说父神刚刚和一个恐怖的东西战斗过,正在修养,不能回应他的请求,只能自己寻路。 他喜欢上那青年,听说他叫神江凝,是巫神的孩子。他奉巫神的命令,来寻找活着的人、活着的巫国,并将他们带回安全的地方。 他跟着他们一起上路,有他的加入,队伍的压力大减,他们是两个帝君,虽然不知道帝君到底多强,但他很欣慰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能陪在他身边。可一路上凶物仿佛杀之不尽,他们的人活着的越来越少,留下的越来越多,他愤怒地要求神江凝放弃这些同伴,他们自己回去,但对方拒绝了,说没有同伴,他们更难回去。 他们找到的时之国的线索,他们进入了时之国。 时之国的人安居乐业,只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重复先前的人生,但在他看来,这没有什么不好,永远年轻 ,可以尝试所有快乐的事情,没有黑暗,没有烦忧。 但神江凝却说不对,这不是真的时之国,这只是时间的碎片,是时之国付出的代价,他们需要逃出去,留在这里,也会成为代价。 他不懂什么代价,他只想安稳地和他在一起,而不是每天担心他的安危,巫国的成败对他没有意义,于是,他们冲突了,他躲着他,出去的通道有时间极限,让神江凝不得不离开。 可只剩下他一个人后,小金乌后悔了,没有那个人,一个人也不快乐,无数次的重复渐渐变成痛苦的重复,他想要离开。 于是他想办法离开,又去荒野寻找那个人。 但只找到了他的尸体。 他不想活了,他想陪着他。 来寻找尸体的人过来了,他已经混沌,不知何时,他变成了大凶,守护在那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直到它听见虚空中有叹息声,一只恐怖的巨大手伸来,带走那三根树枝,又从它的身体里取走什么。 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它只是每天在荒野盘旋着,想找到那尸体,直到遇到那棵大树,它渐渐忘记了那个尸体,只记得每天去荒野里寻找,找永远也找不到的人。 就这样,一日日地重复,直到如今。 它有一点本能,它好像活着,但又似乎没有活着。 突然有一天,一个长得和它很像的东西来吃兄弟们了,在兄弟们都被吃掉时,它骤然升起了恐惧之心。 它不想被吃掉,它还想去天空寻找 ,找那个没有找到人。 …… 林昭看完这些内容,一整个大无语。 “老哥啊,你这也太不给力了!”他的捏着对方的脖子,“一出生就是帝君这是什么配置啊,哪怕没有重开的挂,但你怎么把日子过这个样子的,丢不丢鸟啊!我要是你,怎么也得把尸体拖回去,问问老叔还能不能救一救啊!” 乌鸦嘎了一声,茫然地看着他。 林昭回想着它记忆里时之国的方向,又想那那些代价什么的词,这记忆并不完全,这老哥的灵台已经被污染很久了,行尸走肉……等等,老叔好像是从他身体里带走了什么? 他提着这乌鸦,飞快闪现,去找老叔。 第167章 当家做主 这个家没有我不行 虚空之中, 巫神平静地立于星空长城上,无尽的星辉在他周身流淌着,如丝线般交织成的长城,将虚空腐化的潮水尽数抵挡在外, 构建出一片看似牢不可摧的屏障。 然而, 屏障的另一侧,是永无止境的腐化黑潮, 它们如饥渴的野兽般撕咬着长城, 试图蚕食巫神守护的最后净土。 那黑潮中不时传来诡异的低语声,时而凄厉, 时而温柔,像是无数绝望灵魂在呼唤。巫神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依然一丝不苟地修补着长城。 就在此时, 远方的星空突然爆发出一阵紫色的炽烈光芒,一颗巨大的紫色火球从天外坠落,如同陨星撞击般直直砸向长城。整个虚空一阵剧烈震动,火焰轰然爆发,长城上一片破碎的星辉飞溅开来,宛如漫天的流星雨划破黑暗。 巫神抬眸, 冷漠的目光落向那片火光。 紫火之中, 一只燃烧着紫色火焰的乌鸦正踉跄地挣扎着。它的身形巨大,羽毛却斑驳不堪, 仿佛历经无数摧残。那双眸子空洞而茫然, 似乎失去了所有神采。然而,当它的目光落在巫神身上时,那双眼睛中竟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清明,它张开喑哑的喙, 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又一道璀璨的金光自星空深处袭来。庞大的金乌之躯划破虚空,他的双翼如同遮天的幕布,火焰在每一根羽毛上流转。振翅间,强烈的气流直接撕裂了周围残留的腐化气息。 “老爹,老爹,有事找你!”林昭的声音响彻虚空。巨大的金爪轻而易举地将那紫火乌鸦死死踩住,完全无视它的挣扎与哀鸣。 它低头盯着脚下的乌鸦,随即又抬头看向巫神,露出了一个满是人性化的笑容,“老哥记忆里有你的影子,这是啥情况解释一下呗!!” 巫神的神色没有任何波澜,星辉在他身边流转,重新补上破碎的长城。他看着林昭,又看了看那被踩住的乌鸦,收回眸光,声音低沉而平淡:“还没吃?” 林昭团成一团,把向下的乌鸦压住,笑道:“这可是我的亲兄弟啊,啧,老爹,难得你语气里带点私人恩怨啊,怎么,它得罪你了,什么关系啊?” 巫神微微抬起头,目光冷漠地扫过紫色火焰的乌鸦,以及踩住它的林昭。他沉默片刻,手中的星空长城停了片刻,那无数流动的星辰便也随之静止,像是整个宇宙屏住了呼吸。 “它是残念,”巫神看着他们,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久远的从前,“大灾之前,大金乌孕育了十一个金乌之卵,分享给十一个巫国。” “为什么少一个?”林昭好奇地问。 巫神平静道:“因为我不在,大金乌偷懒了,他做事向来如此,应付了事。” 这话里有点怨念呢,林昭忍不住想笑,很想说老爹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原因,铁定是你不在场,所以才会有这种双向奔赴啊! 但他不敢在老爹伤口洒盐,只能忍住笑,露出聆听的神色。 巫神平静道:“所以,大灾开始时,我用全力,派出巫国几乎所有能出动的天巫和神子们,除了想找到其它巫国,也是想找到其它的金乌之子,如此,局面便是再难,我也有把握扭转。” “那怎么没有给他们说呢,没听过找金乌之子这事啊?”林昭回想这些日子和他们的交流,好像都没有过这事。 巫神淡漠道:“因为荒野中的天道意志,也在寻找金乌之卵。” 林昭心中一紧,突然就想到自己降临时,是出现在荒野的废墟之中,并没有降临在方国附近,甚至远到如果不是遇到尧光哥哥,根本就离不开那里。 巫神轻声叹息:“带着寻找金乌之子任务的队伍,都会死得最快,他们在荒野中,被腐化的天道针对,所以,后来,我将命令调整,变成带回所有活着的生灵。这才让他们存活的时间变长了。” “那在这之前,都没有找到一个金乌么?”林昭皱眉,觉得不合理,如果金乌一开始就有帝君级的力量,还能抵挡腐化,那些其它巫神的巫国一定是可以抵挡一些时间的,就像司幽之神的巫国,他们就坚持了一万年。 “都死了,”巫神神情中有了一丝悲悯,轻声答道,“我曾经找到第二枚金乌之卵,那只小乌刚刚孵化,当时我与腐化对阵,我们都受了伤,但那小金乌也在波及中逝去,被顷刻腐化。” “所以,那些兄弟们,虽然开局很棒,但都已经被腐化的天道盯住了,”林昭拿翅膀托着头,一脸纠结,“他们不知道的前因后果,一开局就在虚幻的腐化世界里,没能激发出自己的血脉天赋,然后……不对啊,帝君级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巫神平静道:“为何不会?连巫神都会死,不过是帝君而已。” 额,想到老叔那一群殉了的儿子女儿,林昭只能闭嘴。 不过他也有点明白,金乌出现在荒野,必然是会被腐化针对的,那些穿越过来的老兄们没经验,不知道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那就算力量强大,在荒野的大凶联手之下,活不了太久很合理。 甚至就连自己,在一开始知道老巫师他们都是假的时,都心神崩溃了好一会,要知道,那时他们已经死了很多次,算是已经打过一百多次样了。 “所以,这位老兄当时遇到神江凝时,你没能及时把他们带回来?”林昭拿翅膀指了指身下的乌鸦。 巫神眉眼间闪过一丝阴霾:“那时,我与那腐化之源对战,伤得不轻,陷入沉睡,没能及时回应阿凝,一直到他身陨,血源冲击之下,我才从沉眠中苏醒,等到达时,这只金乌已经几近全数腐化,我只能抽出他残留的一点神魂和血脉,带着阿凝的残骸归来,并用那点神魂和血脉,试图培养一只杂血的金乌,黎光后来的诞生,也是靠着其中抽出的一点金乌权柄。” “这是装备坏了,直接拆了卖材料啊,”林昭忍不住感叹,“那后来呢,您没有再去找金乌?” “阿凝和天巫们的损失太大,”巫神沉默数息,才缓缓道,“巫国需要修养生息,若是再那般寻找,巫国连子民也会护不住,我便将此事封存,他们便也渐渐不再寻找纯血金乌。” 一直到姬尧光突然告诉他真的金乌来了,他都忧虑是否是腐化之源的又一个陷阱,毕竟那时,他都无法确定尧光有没有被腐化。 林昭突然觉得有点幸运,毕竟他也是向往自由的年轻人,就算在巫村、巫国里,也会想办法离开安全的环境,找新的有趣的东西,加上一点不怕死,毕竟有金手指在,而且特别记仇,所以盯着尧光哥哥杀,不管被反杀多次都不放弃,这才能认识,稍微一个不小心,他可能就逃得远远的,远离老树,一个人在荒野里,要不然是遇到柏家兄弟,被忽悠进组,要不然就是死在那些鬼魅东西的手里直到放弃。 “那……”林昭提起老哥,“这东西,还能救救么?连我老母亲都能捞一把,神江凝老哥也能捞捞么?” 他可不想生小太阳,也不想oo7,有人顶包,当然是最好的事情啦。 巫神凝视着那紫乌鸦,对方还在哀叫着,像是在要求巫神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还给他。 “阿凝的神魂在我虚空里沉睡,他剩下的也不多,”巫神平静缓缓道,“当时,阿凝带着他的气息,被腐化之源直接灭杀,其实也怪不了这小金乌,我只是生气,气他轻易放弃了阿凝给他争取的机会。他哪怕多活一个时辰,阿凝也不算枉死。” 那时他感觉到三子的死亡,从重创中醒来,勉强凝聚一点源,想要找回他的尸体,到达那里时,见到的就是那毫无抵抗,让腐化侵蚀的半紫乌鸦,心中惊怒悲伤,简直无以复加。 阿凝不可能不告诉他,金乌对世间何其重要,他却就那样放弃了。 所以他带走了孩子的残骸,又剥夺他未腐化的血脉,将它留在荒野里。 林昭叹息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他被莫名召唤到这个世界,骤然被套上救世的责任,有喜欢的人,却又被天道的恶意针对,一个错误,就失去了所有,给它一个机会,也算是给世界一点贡献了。” 巫神凝视那金乌数息,缓缓道:“他剩下的一缕神魂与血脉,在崇善巫流,那只杂血金乌里的神魂,就是他最后的一点意识,被封印在那躯体里,只要你将它的本源与血脉净化,重新投入那躯体,他就能苏醒,只是实力最多便到天巫,达不到原本的层次了。” “巡天而已,要什么层次,会发光就够了,”林昭露出满意的微笑,巨大的身躯踩着兄弟就扑在老叔身上,“爹爹最好了,爱你!” 巫神伸手挡他,没挡住,被强行抱住,抬眸看他:“我还没死,你便不听话了?” 林昭理直气壮:“这怎么是不听话呢,是爱!不管,亲一个!” 说着,强行往老叔脸上贴了贴,然后也抓起兄弟就飞往星空,声音随虚空传来:“老爹我走了,放心,这个家有我,没问题的!” 他爪子里的兄弟还在哀惨悲泣,声音越来越远。 看着他走远,巫神平静淡漠的目光微微收敛,弯起唇角,伸手摸了摸刚刚被强行贴上的脸颊,微微摇头。 真是,越大越不听话。 第168章 兄弟之情 有但是不多 流光划过天空, 林昭如烈日坠落,带着兄弟回到了巫国,中途兄弟已经被他炼化得只剩下一点神魂虚影和金乌权柄,那被污染的血脉他懒得留下, 直接净化掉了。 如今已经正式领了金乌权柄和太阳真血, 他如今就已经是山海界金乌的血脉源头,可以随意赐予金乌之血, 孕育新的生命甚至都不需要老树来搭把手。 不过, 刚刚成为巫神的林昭显然没有自己生小太阳的打算,他对于直接拥有一个血缘子嗣带着天然的畏惧——十八岁的男高自己生孩子, 这在他的老家是属于会被打死的大罪。 所以,这兄弟若真能救一把,还是要尽点力的。 他顷刻间找到了老树和大狐狸, 收起真身,少年眉目精致,肌肤无暇,发丝上光芒流转,一身天然的羽毛化成的源法金衣华丽炫目,金色的鸟冠带着无穷的气势, 恍惚之间, 大狐狸甚至感觉自己见到了当年的金乌正神。 “狐狸,”林昭抬了抬下巴, “我要知道一点关于那个混血金乌的事情, 你带我去找它。” 大狐狸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突然找上它了,不过我对它的了解也不算多,这事你要去问羽弦却月。” 林昭疑惑道:“这怎么又和羽国主扯上关系了?” 姬尧光对这事倒是有印象,解释道:“当年的巫神得到一丝金乌血脉, 但血脉太稀薄,不足以作为纯血,于是交由巫医流对金乌血脉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但是失败了很多次,直到罔象接手,为了培育出一只合格的金乌,他们尝试过无数次的实验,死去的火鸦胚胎数不胜数,最终才成功培育出这个混血金乌。” “然后呢?”林昭心说那位别的不说,在医疗和培植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呢。 姬尧光耸耸肩:“不太清楚了,这要问羽国主,崇善巫流一直挺护着那只小乌鸦的。我只知道它有天生的缺陷。” 说话间,大狐狸已经通过巫神殿,招唤来了羽国主。 羽国主已经取下了眼上的布带,露出他那其中生长着星辰阵图的美丽双瞳,他背着弓与箭袋。 “啧,不装瞎了啊。”大狐狸开口就是嘲讽。 “众生识海已经恢复,荒人也属于万族,我也处理了其中的后患,”羽国主微微一笑,“那就不必再担心露出荒人的印记,给巫神添麻烦了。” “真是辛苦你了,卧底数千年,终于转正了。”大狐狸轻嗤一声,“也不用担心你的羽族、荒族、混血族人们因为你的身份而人心动荡了。” 羽国主温柔点头:“正是如此,这些年,还要多谢长老的照顾了。” 看得出他心情不错,唇角的微笑一点不像初见时那么客气,弯的十分自然。 然后,便听到一声极为凄厉恐怖的尖叫,众人神魂一震,齐齐看着林昭,目露谴责,仿佛在问你怎么可以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开口伤人啊。 林昭顿时生气,晃了晃手里的兄弟乌鸦:“不是我叫出来的,是它,是它在叫。” 他手中的那只虚幻的乌鸦本来还要尖叫,但被林昭掐住了脖子,但它还在拼命挣扎,爪子翅膀齐动,一起涌向羽国主,试图抓住什么。 羽国主怔了怔:“这,也是金乌?” 林昭心中一动:“老羽,你是不是箭袋里有一根树枝箭?” 羽国主眸中带上一点戒备,平静道:“那是巫神赐我的法器,非常重要,不能让你用来讨好家里的树。” 林昭翻了个白眼:“你想哪去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手上这只乌鸦他是……” 他是……然后……我就……于是……就是,林昭这样地一番解释后,众人看着那挣扎的小乌鸦,目光瞬间复杂起来。 羽国主倒是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他对众人解释道:“当年罔象想尽办法,培育出一只混血金乌,然而,这个混血金乌天生残废,没有翅膀,完全无法承载金乌血脉的力量。大家都觉得它是个失败品,又想检查出哪里有问题,所以,罔相对那只小鸟有点残忍。什么办法都往他身上招呼。” 林昭听着羽国主的叙述,心中对这只金乌的命运又多生出几分悲悯。 这兄弟是犯了什么天条,有点太倒霉了。 羽国主继续道:“后来,巫医流反叛,将这只混血金乌带到了荒野。当时我知道有一部分巫医流是受了欺骗,于是鼓动他们回到巫国,同时,让他们将那只小乌鸦带回巫国,作为一种投名状,证明他们是真心归顺,想要回来。” “不过,这只金乌那时没什么求生欲望,总是处于死亡边缘,直到我过去,它才开始有了活的状态,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它始终没有什么用处,除了一个象征性的存在,几乎被人遗忘。” 羽国主总结道:“我一直以为它是喜欢我,才那么亲近我,原来,居然是因为我身上有这树枝么?行了,我带你们去找他吧。” …… 数息之后,几道流光划过巫国天空,巫神加天巫加帝君一起来到了一处偏僻乡下,按羽国主的说法,这里人们很普通,是当年巫医流逃回来的人们养老的地方。 大狐狸听闻大瓜,也在百忙之中抽空,一起过来看热闹。 没有什么阻碍,林昭看到了那位兄弟。 他长得瘦瘦小小,十来岁的样子,长得精致如同玩偶,黑色的长发带着微卷,目光呆滞,坐在草地上,茫然地看着远方。 这金乌…… “他的神魂有缺陷。所以一直是这个样子,这些年,我们也想办法温养他的灵魂,但他没有一点好转的意思,他把自己内心封闭了。”羽国主走过去,那孩子的眼珠转动,终于有了一丝动作。 “还是个恋爱脑。”林昭摇头,走上前去,按住那少年,把手中的乌鸦魂灵,往他头上一按,同时,剧烈的火焰宛如太阳降临,在少年身上熊熊燃烧。 少年的目光没有痛苦,却仿佛有了一丝解脱,他定定看着羽国主的箭袋,带上了一丝微笑。 “你如果能熬过来,”林昭在他耳边淡定道,“就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那一瞬间,少年瞳孔剧缩,连身上的火焰,都在瞬间熄灭了一刹。 下一秒,剧烈的火焰冲天而起,深深地扎入天地,与之相同的,还有一声深入灵魂的痛苦哀嚎。 林昭第一次觉得,乌鸦的声音好像是不太好听。 …… 火焰熄灭时,少年似乎长大许多,看着像十五六岁的模样,金色的羽衣贴在身上,看着林昭的目光带着天然的畏惧,弱小又无助。 “你叫什么名字?”林昭站在他面前,高傲地问。 “真、照。”那少年咬着唇,看着他,目光却总是忍不住瞟向羽国主那边。 “十叔是不是对名字里带日的有什么执念。”林昭忍不住抱怨,“都找的是什么人啊,你现在意识应该已经恢复了,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吗?” 少年默默垂下眼帘:“我是金乌之子,应该巡天,给世间光明。” “那你当年怎么就落在时之国不想出来呢?”大狐狸忍不住抱怨道。 少年垂下眼帘:“我错了,我那时只是,怕了。” “没事,”林昭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以后我罩着你,你把自己的任务做好了,回头我找到多的源,就帮你把神江凝捞出来。” 少年骤然抬头。 林昭笑了笑:“害怕不是什么错误,当金乌,也不是你愿意的,没事,天有我顶着,你做好自己的事。” 少年眼中有泪水流了出来:“谢谢,谢谢弟弟……” 林昭挑眉:“叫哥,我是大哥。” - 次日,太阳升起。 巫国之中,一片寂静的海面上,漂浮的龟壳如一叶小舟,静静地躺在天光照耀下。 阳光温柔洒下,龟壳蜷缩沉睡的青年安静地如死去一般,毫无生息。 在龟壳之下,海下城池如斑斓的珊瑚岛礁,无数海族来去,在清澈如波的水中,寂静无声,宛如默片。 “所以这就是寂海国名的由来么?”一只乌鸦在龟壳船弦上落下,金羽耀目,闪烁间变成林昭的样子,拿手拍了拍沉睡的青年,“起来了,干活了。” 青年沉眠依旧,毫无所闻。 林昭疑惑地眨了眨眼,拿脚踢他两下。 青年沉睡依旧。 姬尧光低声道:“孤灯国主,别装了,你已经休息十天了。” “就是,”林昭在一边帮腔,“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休息!” 孤灯下睡得更香甜了。 林昭幽幽道:“我已经是金乌正神了,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把你丢到星辰中心,把你炼化成一个公用图腾,让每个给钱的人都可以租用。要不要试试?” 孤灯下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无辜地看着他:“小、殿下,你怎么来了?” 姬尧光轻轻一笑,给上台阶道:“有时之国的消息,当然要知会你一声 ,免得到时孤灯国主醒不过来。” 孤灯下热情道:“怎么会,为了巫国,为了天下,此为义不容辞。” 林昭靠着老树歪头一笑:“真的么?” 孤灯下点头:“当然是真的,时之国,我也期待很久了。” 说到这,他迟疑了一下:“小殿下,你对时之国,真的有把握吗?传说中,那里的时间与空间并不固定,任何试图窥探它秘密的存在,最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他想抱怨啊,而是小殿下的效率真的是拉满! 他这才从壳里出来多久啊,一路简直是越战越勇,居然就他休息这几天,就变成了巫神,还找到时之国,他都怀疑自己是睡了几年,而不是睡了几天。这才休息几天就又要当班,这找谁说理去! 第169章 肯定没事 上次没事,这次肯定也没有…… 林昭抬起手中的指骨钥匙, 微微转动,在太阳光辉之下,钥匙的表面流动着如同水波般的光泽,每一丝光芒都仿佛能撕开时空的帷幕, 带领他走进未知的深处。孤灯下的目光紧随其后, 眼中带着一丝好奇:“太阳之种……那是什么?你生的蛋?” 手指瞬间收紧,那力度让姬尧光都心中一跳, 他悄悄退了一步, 同时担心着阿昭会不会把那钥匙捏断了。 下一秒,孤灯下暴锤。 “学什么不好, 学姒锦那张嘴!” 打完孤灯下,林昭哼哼了两声,提溜着垂头丧气的孤灯下, 飞上天空。 中途与一只在天上吭哧飞翔的小乌鸦错身而过,两鸦的体型差大到让人绝望,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类去撞航母。 小乌鸦畏惧瑟缩地避让,让林昭不由皱眉,变成人形到它面前。 “真照啊!”林昭抱着胸, 明明矮得多, 却是居高临下的语气,“我们是太阳, 要有信念感, 不要害怕,遇到什么不让开的,只管撞上去,没人敢和你硬碰, 懂么?” 小乌鸦更惊恐了,用翅膀抱住自己:“好的,知道了哥哥。” “嗯,你好好工作,”林昭满意地点点头,“虽然没有月假没有单休,但是等把大事解决,我会好好去劝羽国主,让他把那根树枝给你。” “真,真的么?”小乌鸦鼓起勇气,声音不大,“羽、羽国主不是说,不会给么?” 林昭挑眉:“那是巫神送他的礼物,你知不知道想要毒唯把偶像的东西交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拿更好的东西和他换,等事情解决,我就去缠老叔,让老叔请他吃饭,不信他会不舍得,再说了,等事情解决了,神二哥我也不是没可能捞出来,那时,你也不用惦记一根树枝了。” 小乌鸦目光里充满了仰慕和期盼:“谢谢哥哥,我、我一定会好好巡天的,一刻都不会错过……” “嗯,对了,神江凝有送你其它什么东西么,我可以帮你找找。”林昭虽然画饼画的顺手,但也是不介意给一点饼渣的。 “没有。”小乌鸦的羽毛都有些黯淡了,“我那时……那时,特别难受,把力量爆发后,所有东西都烧掉了……” 那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荒野里,他守着那剩下的几根树枝,他不想活了,也不想去寻找那完全没有头绪的巫国,只想着一切就这样的结束,他的力量其实可以在荒野里坚持很久很久,可在他眼里,那每一天的清醒都是折磨,每一秒的回忆都是凌迟,所以,他,他就放弃了…… 他更觉得卑微了。 “行吧,那你继续巡天,记得啊,要巡视方国周围的荒野,腐化清除的越多,巫族繁衍的空间越大,文明才会越繁华,你家树才能更有复活的机会。”林昭拍了拍乌鸦头,给他打气,“覆巢之下无完卵,光我们强大没有用,别想着独善其身,不团结,咱们只会死得更快。” 说完,他翅膀一卷,带着老树和孤灯下离开了。 小乌鸦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眸。 他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只是,失败的次数太多,阿凝的伤太重,他忍不了阿凝一次又一次地生死边缘徘徊,他不想要什么巫国什么天下,他只是想要阿凝在身边,安稳地生活不要再离开。 在那时之国里,他愿意将一切的力量和权柄交出,只求换他和阿凝平凡喜乐的一生。 然后,阿凝和这世间,他一起失去了。 …… “那小乌鸦,”孤灯下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它没有承担这个责任的气度,心性不足,缺少毒打。” 姬尧光幽幽道:“人本就是不同的,有的人会被苦难地磨砺越发锋锐,有的人只会被磨得破碎,而后者才是大多数,哪怕强行去培养,也应该给他们快乐和富足的基础,而不是一开始就去磨砺,上任金乌正神,做得有些急躁了。” 林昭无奈道:“老母亲本来的目标就是我,那些兄弟都是被殃及的无辜池鱼,他就没用心去找,这些个巫神,干啥啥不行,摆烂第一名。” 三人一起蛐蛐了当年的巫神们不给力,然后便落到巫神殿里。 在殿里,氐国主和羽国主已经等着了,他们各自坐在方国之主的位置上,一只华美小鸟蹲在圆桌上,正享受着被老哥喂好吃的小零食。 林昭惊讶地伸手指它:“他怎么在这,他怎么不上班?” 姒锦顿时惊起,往老哥怀里躲:“什么什么啊,我哪里没上班,我上班两个月没休息,我哥同意放我两天假的!” 林昭看向氐国主。 氐国主微笑道:“阿锦最近太累了,都不怎么吃饭了,我带他出来放会风,恢复一下。” 姒锦立刻炫耀一般张开小翅膀,露出华美的羽毛。 林昭嫌弃地看着这两兄弟:“我以为你聪明,没想到只是表面聪明,居然被它吃得这么死。” “这是家事,你不用管啦,”姒锦收起小翅膀,疑惑地跳到桌子上,“阿昭,听说你要去时之国,怎么还要带我老哥和羽国主过去啊,你现在都是巫神了,老哥能帮你的有限吧?” 林昭伸出手指摇晃了一下:“时之国肯定有时间权柄,我已经有金乌权柄了,时间权柄肯定需要有人去继承,当然要带两个继承人了。” 羽国主忍不住微笑道:“殿下倒是信心十足,还未进入,便已经开始准备继承遗产了。” 氐国主也轻笑道:“殿下,如此重要之事,你就不担心我与羽弦兄争抢么?” “换其它的天巫或许我会担心,”林昭耸耸肩,“你们两个输得起,来吧,我的卧龙凤雏,我相信你们的力量。” 两位国主目光都带上一点怀疑,虽然听不懂,但直觉小殿下说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那么,如何进入时之国呢?”氐国主询问道。 林昭拿出那根指骨:“时之国的入口,在妖墟瀚海的时间线里,简单说,我们几个要回到从前的时间线时,从它降临的那几次事件中的入口进去。”很复杂,那玩意他也不懂,但按系统的要求来就是了。 众人对视一眼,羽国主问道:“回到过去,我们的行为,能改变过去么?” 姒锦也伸长小脖子,努力不放过一个词。 “不知道,”林昭摊手,“我没有试过,但是,试试呗,你们有什么想挽回的,好好统计一下,到时我们一个个过去试试。” 他若是不这么说,氐国主等人或许还要寻思试试,但等殿下说出这话,便纷纷摇头。 氐国主轻叹道:“明白了,这东西做不到。” 虽然他们有时候也挺讨厌这个世界,恨不得从未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倒不至于去改变从前,毕竟,回顾他们做下的事情,就算再来一次,还是会如此选择。 过去,是现在的基石。 若只有一个人,他们会试试,但如今,谁不是家大业大,一个时空的涟漪改变过去,由此波及到无数人的命运改变,不是他们想见到的。 于是,氐国主问道:“何时出发?” 林昭微笑道:“还差两位队友,他们也是重要锚点,带上他们,就出发。”毕竟他手中的钥匙,除了对这几位,在微生戊他们身边时,也是有反应的。这就是,天选! …… 巫国神都。 微生戊正在给弟弟补课。 双方都火气冲天,微生戊脸上青筋爆起:“说过多少次了,时辰对立的巫文不能同时放在法阵上,甲辰与戊戌相冲,辰戌冲会造成短接,烧掉阵法的图纹和灵性,考试必考的考点你怎么也背不下来啊!” 他的弟弟也生气了:“你不要这么大声啊,我又不是听不见,这次是我不小心写错了,又不是不懂。” “你粗心大意还有理了,把这套加强卷做了!” “我不做,学宫还有明天是巫符考试,我要复习巫符,你知不知道我课业啊!” “你……” 这时,门口阵锁转动,柏壤提着一大罐饮料进来,微笑道:“在吵什么啊?” 顿时,小弟就要扑过去告状:“柏哥,老哥就教了我一刻钟就不耐烦了,他要打我!” “就是就是,他还把你奖励给我的莓果吃完了。”小姑娘也鼓起了脸。 “他还乱丢瓜子皮,你要让他洗的衣服他也还没洗!”最小的宝宝也伸手告状。 柏壤挨个安抚:“好了,莓果从他的零花钱里扣回来,补给你,老大先去收拾一下作业,等会给我检查,小宝你的尿布自己换一下,新的我放床上了,戊你去把我带来的东西放厨房……” 很快,家里恢复了平静,三个兄妹又去爬哥哥的腿,商量着怎么告诉柏哥,这次他们一起买太阳手办,不小心超支了。 柏壤坐在桌边:“戊啊,刚刚我遇到殿下了。” 微生戊幽幽道:“遇到怎么了,遇到他就没好事。” 柏壤无奈道:“他要我们两个陪他去一个叫时之国的地方,听说比众生识海还要危险。” 微生戊顿时脸色扭曲:“为什么要我去,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已经是巫神了么?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柏壤叹息道:“主要是找我,带上你,大概是因为……因为买一送一吧。” “可是他们就要升学了,”微生戊反对道,“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啊!” 搞什么啊,他们几个从天巫打架都已经进化到巫神打架了,为什么就抓着自己和柏壤两个小虾米不放呢?用来当背景板,显示力量差距么? 柏壤补充道:“小太阳说,你要是去了,他就让巫瑶给你三个文章的一作,题目随你挑选。” 第170章 时之国 一来就开大啊? 林昭这次出发的集合地点, 并没有设在庄严肃穆的巫神殿,而是选在了氐国主那高耸入云的长城之外。 毕竟这次他从钥匙里感觉到的入口,就在那边,大家都要交待些家事, 不如直接在那边集合。 火光落下, 林昭带着老树故地重游,远远望去, 长城高耸入云, 横亘天际,宛若天空之下的一道巨龙, 浑然一体的墙壁上散发着幽幽微光,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守候在瀚海边缘。 林昭仰望看着这座长城, 眼中闪过一抹调侃的笑意,随手在墙面上敲了敲,像是在和老朋友开玩笑似的低声道:“不知道还会不会开门。” 他话音刚落,长城那光滑的表面忽然微微震颤,随即一个洞口缓缓显现出来,入口处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 像是在静静等待什么。 林昭顿时一怔, 随即恍然大悟,低头一拍额头, 表情夸张, 看着老树,开始在身上的羽衣里翻找:“哎呀,糟了!我好像没带贝币啊!” 站在一旁的姬尧光轻笑出声,一点没有感觉到尴尬, 反而随手从衣袖里掏出一把蓝贝,指尖一扬,随意投进去一颗,然后对着阿昭挑眉。 洞口顿时像是得到了满足,光芒稍稍加深,随即咔哒一声开了一个只有成年人半身高的狗洞。 林昭看到这一幕,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坏笑。他拉过老树的手,低声道:“来来来,这次我来带你钻钻这个‘贵宾通道’。” 姬尧光树脸微红,捏着阿昭的手,被动着拉进去。 林昭钻进洞口时,还特意把姬尧光大半个身子压住,动作故意拖拉,一边挤一边笑着嘟囔:“这洞口开得也太大了点,一点都不让人有安全感,氐国主的安全控制不行啊,要有个大凶钻进来怎么办啊。” 氐国主正在长城上的宫殿里批阅文书,听到自家图腾里传来的吐槽,执笔的手微微顿了顿。他转头看了眼正垂头丧气滩成鸟饼的弟弟,语气平静道:“真是无聊!” 他说着,随手一拨,远方的洞穴的直径立刻减少了一半。 林昭立刻贴到了老树脸上,把他压紧。 氐国主手指一顿,目光一转,正趴在桌上消极怠工的小鸟突然被震离桌面半寸——一叠厚厚的书文重重压在了面前,它顿时炸毛:“不是,老哥,他们两个胡说八道,这关我什么事?” 氐国主头也不抬,淡淡道:“没你的事,只是我要出远门,这些政务就交接给你了。” 小鸟瞬间趴回桌上,生无可恋地抱怨:“被人管和管人有什么快乐的,你们一个个的真讨厌......” 氐国主看它一眼,小鸟不敢再说,只能吭哧吭哧开始工作。 而这时,林昭和老树正钻来钻去,不时投一个蓝贝进长城的小窗口,带着恶作剧般的笑意测试着洞口的变化。林昭调皮地想拉着老树更进一步,但姬尧光十分矜持,拉住他的手冷静拒绝:“别闹,这是在人家的图腾里。” 不过,他还是纵容着林昭,任由他拉着自己东挤西贴,偶尔漏一丝火光,乐在其中。 一直到羽国主和孤灯下的到来,终于打破了这场闹剧,及时制止了林昭想把洞穴挤大的循环,也救小鸟于水深火热。 孤灯下看着林昭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忍不住摇头感慨:“要我说,氐国主和羽国主真是能忍得出奇。换是我,早就忍不住打人了。” 林昭笑起来,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小事而已,老蛇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无论如何,在天色将暗之时,大长老亲自将柏壤和微生戊送到了集合点,至此,队伍终于集齐。 大长老站在旁边,目光扫过两人,满眼不解:“带这两个拖油瓶干什么?这俩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说到这里,大长老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一下微生戊和柏壤,心里已经悄悄琢磨:难道是开启时之国需要献祭两个童男? 仿佛感受到了这份恶意,柏壤抬眼淡淡地看了狐狸一眼,微微一笑,目光里笑意却不达眼底。 大长老莫名感觉到一点危险,轻咳一声:“人我送到了,先回去,费用从你们的收入里扣了啊!” 说完,飞快消失了。 而另一边的微生戊却像只傻狍子似的,正兴奋地打量着长城外墙。他从未见过这般壮观的景象,眼里全是好奇:“哇,这墙比东方的内墙壮观一百倍!” “走了,等会路上肯定有更壮观的。”林昭挥了挥手,“我带你们回我老家。” …… 瀚海的长风呼啸而过,几道流光划破天际,落向一片荒凉的土地。那是一处废弃已久的村落,沙尘掩盖了过往的痕迹,让这里很难被识别。 林昭走在这片废墟之中,脚下踩过满地的残垣断壁,目光久久停留在一处祭台上。他记得,这是他被驳兽一口声波震死,拿下第一次死亡的地方。 林昭静静地站在这片破败的土地上,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的地方,也是他最初的家。记忆的碎片涌入脑海,熟悉的场景像走马灯一般闪过,他伸出手,仿佛触碰到了过去。 他手心轻轻一转,一枚蛋壳凭空出现,落在了地上属于它的位置。那是他出生时的蛋壳,光滑的表面带着微微的温度。它曾被放在氐国保存,但在刚刚,这蛋壳自己回到他的身边,成为它的一个小挂件。 “时间的锚点,一般都是以不同生灵的诞生为标记。”林昭转头看了众人一眼,解释道,“而时之国,就是在这里,和我产生了最初的羁绊。所以,如果我想开启它,钥匙就必须在这里使用。” 他低头看了看那蛋壳,又抬头看了看这片他熟悉又陌生的村落,神情复杂,这一刻,他非常确定,他的系统外挂,应该就是时之国本身。 看来,这是司宙巫神留下的后手。 但是吧……感觉这外挂的b格瞬间降低了。 林昭一脸嫌弃地用脚轻轻踢了踢身边的蛋壳,“我还以为这会是什么高维时空的伟大使命,要让我来拯救世界呢。结果,就这?” 姬尧光见他一脸不甘的模样,忍俊不禁,走上前去,拍了拍林昭的肩膀,语气温柔而坚定:“这也还好,毕竟……”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荒凉的天际,仿佛看到了隐藏在废墟之下的希望:“换个人,就是前面那些被招来的倒霉蛋了。” 林昭也忍不住笑起来,什么穷举法,老叔和司宙死鬼连抽一万发,终于抽出了他!谁能想到这玩意居然没保底!资本家吸血鬼都不敢这么坑的啊! “重生成金乌,这是何等大机缘,”氐国主微微摇头,“换成我……” 孤灯下调侃道:“这世上有几个你啊,这要是换成你弟弟怎么办?” “我会督促他。”氐国主平静道。 “真的么?”林昭转笔一样转着手里的指骨钥匙,热情道,“我这里可以送金乌之血,保证能达到巡天级,你们谁想上?” 众人顿时噤声,闭上嘴,伪装自己是个石化的蚌壳。 林昭轻哼一声,捏住那根指骨钥匙,走向那处蛋壳。 随着他一步步向蛋壳靠近,手中的钥匙逐渐发出柔和的光晕。如同回应一般,浮现出一道不大的虚影门框,出现在蛋壳屋之中。 羽国主是有见识的人,他抬起右边翅膀挡住身后人的视线:“小心,时之国的门开启后,时空流动可能会对我们的意识造成冲击,所有人集中精神。” 柏壤和微生戊点点头,各自调整状态。 这时,林昭手里的钥匙,已经触碰到那虚影,随着钥匙插入,虚影门框骤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门内传来,像是将他们的身体与意识同时扯向另一个世界。 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时空的洪流将所有人卷入其中,光与影交错,时间的碎片在周围闪烁,映出过去、未来与不曾发生过的可能性。 微生戊惊呼道:“这些画面……好像是我的记忆!?” 柏壤却平静得多,他的双眼盯着远处的某处虚空,像是看见了某个故人,露出一声轻笑。 孤灯下用手挡住额头,忍住那种时空冲击带来的眩晕:“殿下啊,你搞得这门……感觉像是要把我们拆开重新拼装。” 林昭站在最前方,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涌出,化作屏障将吸力稍稍抵御。他随意道:“忍忍就好,估计不会太快,也不知会把我们带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虚空中的光芒陡然一收。众人脚下的地面变得实在起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眼前的景象让人屏息。这里没有天与地的明确分界,空间仿佛漂浮在无尽的时间海洋之上。远处是无数座悬浮的城市,每一座城市都仿佛被时间静止,如同每个时间的切片,透着苍凉的韵味。 而在他们面前,一座散发着耀眼金光的塔楼伫立其中,高耸入云。 羽国主低声道:“这就是时之国?” 林昭也不知道,指骨没告诉……咦指骨呢? 他忍不住靠近了一点,然而,才动了一下,就见这些碎片全数崩溃。 下一秒,这些的碎片纷纷重组,化为一个苍茫辽阔的世界。 而远方,是一处巨大的屏障,像大地卷了起来,巨大的阴影覆盖着他们,看不到尽头。 “这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还有那个屏障是什么?如果是山脚的话,也太大了,连弧度都看不到。”孤灯下有些疑惑,在他的感知里,已经超过百万里了还没感觉到这屏障的尽头。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突然间天空的光芒宛如利刃,让他们以巫神、天巫、帝君的境界,也感觉到不同程度的眼眸剧痛。 第171章 回到过去 这是第一站 在巫国万年来的记录里, 金乌坠落,是整个天地大劫最大的恐怖,也拉开了盛世灭亡的序幕。 但无论史书如何形容,又怎么及得上亲身经历的万一。 那天际的光太过恐怖, 以至于空间本身都在扭曲, 大地在融化,苍穹在震颤!他们脚下的世界开始裂开, 地表寸寸碎裂, 地火从深渊中喷薄而出,无数生灵惊恐哀嚎, 却根本无法逃脱。 风暴骤起,无形的吞噬力席卷而来,所有脆弱的生命都被吸向天穹, 如同飞蛾扑火般直冲那轮恐怖的大日,片刻间便被焚烧成灰烬。天地间回荡着生灵们绝望的惨叫,像是一首世界毁灭的哀歌。 那轮太阳,正以无法形容的速度,那遥远的距离,在人的视线中应该是不快的, 但在星宇的距离中, 又是一种让人绝望至极的速度,从高空坠落向这片大地, 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像是某种古老而无情的神罚,要将这个世界彻底焚烧殆尽! 在林昭的羽翼之下,所有人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姬尧光的神力流转, 将一层淡金色的屏障撑起,但哪怕是帝君的级别,在面对被金乌抵挡了绝大部份,是波及渗透的一点热力量,也只能勉强阻挡外界的高温。 透过羽毛的缝隙,他的瞳孔倒映着这场恐怖的灭绝,轻声呢喃:“这不是星辰在坠落……这是一整个巫族的未来,正在被抹消。” “烫烫!老乌鸦这真的是一点没给人活路啊!”林昭咬牙切齿,他能感受到羽毛末端正在焦灼,像被烈焰舔舐一样,尽管他已经展开所有护盾,可这太阳撞上不阴山所带来的冲击力,依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翅膀下,孤灯下正死死盯着那轮大日,额角渗出冷汗,他的双瞳中倒映着那燃烧的太阳,在太阳的中心,依稀可以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殿下,你不去救救你母亲么?” 林昭几乎是瞬间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焦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在垂死之前的母亲,你怎么不上去?!!” 开玩笑,以老母亲死前拖着整个世界陪葬的暴戾,他上去妥妥就是送的 ,老母亲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丝血缘就对他网开一面,只会想着一家人整整齐齐。 孤灯下于是不敢再吱声。 因为就在此刻,炽烈的金红光辉吞没了一切,太阳的坠落已经撞上了那宛如世界之壁的山脉。 那一瞬间,大地裂开,整个世界剧烈震颤,山脉塌陷,天空中出现了无数道巨大的裂隙。连世界本身都无法承受这股毁灭的力量,正在被撕裂成碎片! 那一瞬间,众人才真正明了,何谓大音希声。 那是属于世界的丧钟,林昭甚至在这宛如世界熄灭的声音里,触及到世间本源剧烈的反馈,它在拼尽全力弥合世界,但原本属于世间本源法环上的十一个焦点,却没有一个链接在本身的位置,甚至因为他们的离开,那十一处本应是结点的地方,出现了的细小的破绽。 本源之环在那一瞬间,耗尽所有源力,可是这连环的毁灭太过恐怖,十一条本源法则上的裂痕越来越明显,而这时,本源之环上开始出现十二个影子。 林昭本来还想细看,便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炸裂在耳边,林昭眼前的画面猛然一白,意识仿佛被冲击波撕裂,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 无尽的金光翻涌而来,仿佛要将他们彻底吞没。 可是—— 就在光芒即将触及他们的一瞬间,一道冰冷的幽蓝屏障忽然从地平线上升起,像是一道割裂世界的天堑,生生挡住了太阳的毁灭冲击! 那道屏障,如同凝固的时间之海,扭曲着光影,所有落入其中的光芒都在不断被吞噬、湮灭,仿佛被剥夺了存在的资格。 ——时间冻结了。 太阳的冲击被硬生生停滞在半空,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昭猛地睁开眼,看向那道屏障的源头—— 一个身影,缓缓从光与影交错的裂隙中走出。 他的披风在扭曲的时间流中飘荡,黑色的长发微微浮动,仿佛与这个世界的规则完全不符。他的瞳孔深邃如夜空,而在他手中,一柄狭长的刃锋缓缓收拢,将最后一缕尚未熄灭的日焰平息于刀锋之上。 他远远凝视着林昭,仿佛在将他模样、气息、灵魂所有的一切细节都记住,再去时间的长河得亲寻觅,然而,时间并不能阻止毁灭的到来,下一秒,他的身形便开始震荡,破碎,几乎同时,恐怖的声音按下了继续键,世界开始了继续崩塌…… 孤灯下几乎是本能地开启了影界跳跃,拖着众人疯狂地往影子世界里逃窜。可哪怕影子世界是光的负面,在这光焰遮天蔽日的环境里,连阴影都在寸寸崩裂。 他们从一个阴影跃入另一个阴影,拼命寻找稍微稳固的黑暗。但那些曾经宽阔如湖泊的阴影,如今变得支离破碎,他们的身体像是在时间的缝隙中被撕扯,稍有不慎,就会被阳光的余波蒸发成虚无。 “不是,再这么玩下去,我们要被逼成量子态了!”林昭急得嗓音都变调了,“孤灯下,你到底会不会玩影子啊!” “你来试试!”孤灯下狼狈地咬牙,“这太阳的光根本不是正常光,它会衍射、会折射,甚至会吞噬影子,比一般的太阳恐怖一万倍!” 林昭不信邪:“胡说,你当初不是说光越强,影子越黑,你的力量就越大吗?” “你见过光能把实物连带影子都给蒸发的吗?!”孤灯下发出了破防的怒吼,“这特么什么仇什么怨啊,它在挖我们的根啊!” “……” 众人心里一沉,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是牢骚,但却点出了可怕的事实——这光不仅仅在摧毁世界,还在摧毁连光的对立面都无法容纳的空间。 他们被逼得越来越狼狈,只能一次次跳入更细碎的影子。影子的边界已经薄如蝉翼,稍有一丝破裂,就可能让他们彻底暴露在那毁灭的光焰之中。 “再撑一会儿……”孤灯下死死用自己的烛影之力,咬牙寻找着尚未崩溃的阴影领域。 终于,在一片光辉尚未触及的阴影角落,他们跌入其中。这里似乎还算稳定,黑暗凝固成一片沉静的领域,终于让他们喘息片刻。 “妈的……终于……活过来了……”孤灯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膛,瘫倒在地上,“殿下、老大啊,我就问一句,你到底跟时之国结了什么仇?把咱们送这时候来。” 林昭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行了,别墨迹了。既然这个影子还在,说明外面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快出去吧。” 孤灯下点头,深吸一口气,挥手开启影子世界的出口。 一个狗洞。 众人目光晖暗不明地盯着孤灯下。 孤灯下委屈道:“没办法,这里的影子特别粘稠,好像不愿意受我控制,能开这么大已经不错了,你出不出去,不出去就给我让开。” 好吧,林昭哼了一声:“我最强,我先出去。” 他爬上那阴影出口。 便见周围有金色的光辉透过琉璃窗洒落在大殿的地面上,四周雕刻着古老的纹路,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而在他们面前,一名手持长弓的青年,正以冰冷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他正从这位青年在阳光下的影子里爬出来。 更诡异的是……他的影子,正在剧烈扭曲。 林昭轻咳一声:“叔叔你好啊,借您影子用用啊。” 说着,他金色的羽翼在暗影中缓缓展开,他踏出黑暗,浑身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时间气息,仿佛自某个未知的未来归来。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从影子里拽出了姬尧光。老树依旧维持着优雅的仪态,只是被这一拽,有些无奈地接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林昭。 “……至少提前告诉我一声。” “不管,贴一下。” 而影子里,还在发生更加混乱的场景—— “靠,两个狗东西让让!别挡着我出来!”孤灯下生气道。 “殿下,演戏看看地方和时间!”羽国主平静道。 “别推我,别推我……啊!!”孤灯下怒了,“破蛇,尾巴盘起来一点,别乱甩。” 接着,蛇图腾、烛影、以及一名羽国的青年,陆续从影子里爬了出来。 他们的存在气息,与整个大殿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这片时空本身都仿佛在对他们的存在感到排斥,涌动着微妙的时间波动。 而站在大殿中央的长弓青年,终于缓缓开口:“闹够了?” 他锐利的目光,冷冷扫过这群浑身带着时空不稳定气息的不速之客,最后目光落在羽弦却月背负上的长弓上。 他们背着本该一样的弓——只是羽国主在那本来古朴归真的弓箭上,加上各种小零件,其中的齿轮宛如钟表,正在走动,仿佛远古与未来的切片,被时间粗暴地摆在了一起。 第172章 任务列表 这副本有点难度啊 一时间, 殿内气氛凝固,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感弥漫其中,让人屏息。 手持长弓的青年静立于大殿中央,他身姿修长挺拔, 浑身散发出如同锻钢般锋利的气息, 宛如一张拉满的弓弦,虽未发力, 却已经隐隐透出足以撕裂苍穹的威势。 林昭等人站在对面, 都有一种压力山大的感觉,尤其是林昭, 看着那青年背后的弓箭就有一种喷一口火光烧死他的冲动,但还未等他们做出更多回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门外响起。 紧接着, 一道瘦削的身影匆匆而入,那是一名身披玄色祭祀长袍的男子,他的衣饰虽与手持长弓的青年相似,但无论是威仪还是气息,都明显逊色许多,宛如前者的低配版。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正眼打量殿内那些陌生的不速之客, 便已经单膝跪地, 语气急促而恭敬地禀报道: “神上,巫国东北角坍塌正在扩大, 乱流之中失去方向, 还请神上开启天光,将巫国泊入星宇……”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几乎同一时间, 从窗外透过的金光变得浓烈,宛如琥珀融化一般,让人感觉到一种窒息的热力,随之而来的,便是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天地间弥漫而来的剧烈动荡。 外界风暴肆虐,天地规则正在崩溃,一切都在向混沌滑落。 那跪地的巫祝神色更急,叩首于地,这是太阳坠落带来的直接影响! 尽管巫神神上已经在第一时间展开了结界屏障,试图稳固巫国的存在,但那狂暴的虚空波动依然摧毁了近半数的土地,撕裂了巫国的屏障,甚至导致近半生灵顷刻间化为飞灰。 凡人是脆弱的,他们无法抵挡这场浩劫,无法承受神明之间交锋所掀起的余波。 无论是帝君还是天巫,此刻都深知巫国已经危在旦夕,若神上无法尽快稳定局势,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可怕的毁灭。 然而,面对这样震撼的消息,持弓的青年却神色未变,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位跪地的巫祝,眉宇冷冽,神色平静得如同深渊,无喜无怒,甚至没有丝毫焦躁不安的迹象。 随后,他淡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压迫感: “知道了,下去吧。”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宛如早已料到这一切,也如同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巫祝听闻,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额头触地,再不敢多言,恭敬地退下。即便在退去的过程中,他的目光依旧未曾在林昭等人身上停留半分,仿佛他们根本不值得他分神关注。 而此刻,林昭却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这位冷漠得仿佛能劈开天地的巫神,感觉自己在这个时间点跳出来说话实在有些给别人添麻烦。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向后退了一步,悄悄地对着队友们耸了耸肩,继而干巴巴地开口: “这位兄弟,你先忙,我们不急。” 林昭的话音刚落,殿内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而,那名青年却根本没有理会林昭,他的目光如同锋利的箭矢一般,径直落在羽国主身上。 那是一种让人无法逃避的注视,沉静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羽国主的神魂,直达他最深处的血脉与本源。 就在众人不解之际,青年缓缓抬手,从肩背上摘下那张古朴的长弓,将其递向羽国主。 “用它,射一箭。” 这简短而威严的命令,如同滚雷般震荡在众人心头。 林昭瞪大了眼睛,孤灯下皱起了眉头,仿佛能感受到那弓中流转的恐怖力量。 羽国主更是心头猛震,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喉咙发出一丝低不可闻的抽气声:“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警惕,死死地盯着那长弓,而青年递弓的手却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平静地凝视着他,目光深邃得像是能映照万古时光。 没有解释,也没有催促,只有无言的威压,让空气仿佛凝滞。 羽国主心念电转,下一秒,他伸出手指,触碰到了那弓身。 一瞬间,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巫力透过掌心涌入他的神魂,这张弓……他无比熟悉,甚至可以说,这张弓正是羽弦一脉的起源,是势微了数千年的羽弦一脉坚持的源头。 这不仅仅是一件武器,而是一种意志的传承。 在触碰的刹那,羽国主便明白了这弓的真正能力—— 必中,必杀。 若弦响,则箭无虚发;若箭出,则神亦难逃。 古书中,这是巫神“司戎”的权柄,是战斗、是杀伐、是战争的终结之物。 但……以自己的力量,他不可能做到对神必杀。 因为,他的“源”不够。 羽国主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青年,后者仍旧站立不动,目光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与期待。 “……我明白了。” 羽国主瞬间举起弓,左手稳稳地握住弓身,右手猛地拉动弓弦,瞬间,一道银色的光影凝聚于弦上,那不是普通的箭,而是一道汇聚天地巫力的符文之箭! 在这极致的专注中,羽国主的心神融入弓箭之中,他清晰地感知到天地间无数游离的巫力,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汇聚。 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手指。 银色箭影如同雷霆一般划破长空,瞬息之间,直冲天顶! 它穿透大殿的天窗,冲向无垠的虚空,在混沌汹涌的天地之间撕裂出一条通道。 与此同时,整个巫国都震颤了。 无数的巫力被这长箭所抽取,化作一道浩瀚无垠的银白光流,如同长长的彗星尾迹,横贯天地。 这一箭的轨迹,不是为了杀戮,而是在为活着的人开路! 在箭矢的指引下,天地间一阵轰鸣,混沌的暴风被撕裂,时间与空间仿佛都被强行划开了一道缝隙。 而就在那缝隙尽头,是平静的,还未被天地崩裂波及的星宇。 随后,鲲之长鸣震彻天地,那是一只遮天蔽日的巨鲲,它的背脊上,承载着整个巫国! 它扇动庞大的双翼,顺着箭矢开辟的通道,冲向星宇! 整座巫国在翻腾的混沌风暴中上升,那巨鲲背负着大地与亿万生灵,在天地裂缝间穿行,向着未知的未来前进。 然而下一刻,滔天的混沌之光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更恐怖的速度汹涌而来,翻滚着、咆哮着,宛如无数恶兽的低吟,想要将这艘承载无数生灵的方舟彻底吞噬。 狂暴的混沌光流中,天地法则在破碎,规则在扭曲,巫国在前进,但他们的时间不够了! 但就在这一刻,青年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做得不错。”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缓缓融入光影之中,在下一秒,化作一尊星辰般庞大的虚影! 这道虚影横亘在天地之间,如同宇宙的支柱,一手撑起巫国,一手拂过虚空,将汹涌而来的混沌之潮硬生生挡住!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宛如天地之间的战神,凌驾于法则之上,面对着那反扑而来金乌之灵,转身,指扣虚空,一道虚幻之箭在他手中凝聚,破开虚空,以无上威势生生扎在羽国主身上,透体而出,羽毛乱飞。 林昭还没来得及怒骂出声,就见那巫神虚影,已经被那恐怖的混沌之流吞噬。 羽弦却月捂住胸口,想说什么,却已经扑通一声,直接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这是什么情况?”林昭怒了,“有没有谁来解释一下啊?还有你们几个,扶一下啊。” 孤灯下摇头:“我不擅长治疗,这箭看着有点恐怖,姒黎你去。” 氐国主默默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姬尧光。 老树神色凝重地扶起羽弦却月,手中生出的根须只是稍微接触了一下那长箭,就凭空被斩断,若不是他手缩的快,怕是连手指也要一起断掉。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捞来了守在殿外,正对着虚空处,巫神消失的方向大喊不要的大巫祝,丢在地上:“你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那青年看着羽国主前胸后背的两个相似的长弓,瞬间目光呆滞,宛如过载,怔了一息,才恍惚地道:“那是,那是司戎的传承,可是,巫神为什么不传承给我……羽弦一脉,难道不该是我执掌么?你,你们是谁?” 林昭惊道:“这是传承?你是羽弦一脉!?好吧,那死老登也不打个招呼,你也别痛苦了,老羽也是你们未来羽弦一脉之主,老登给他也跳过中间商,不必赚差价了。” 那大巫祝更恍惚了:“未来?未来?” 他骤然抬头:“你们是时之国的人?” 林昭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但这位大巫祝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起身,从巫神殿的十二个摆件中拿出第二个沙漏,恭敬地递给了林昭:“这是联络时国旧物,您若是在这混沌中断了联系,可以试试。” 林昭伸手接过,原本不漏的蓝色细沙立刻疯狂流动起来,面前猛然生了一串弹幕。 “小昭怎么脑子一下蠢了。” “就是,很明显是司戎巫神在托孤了啊。” “可怜的司戎,刚刚被世界法环反噬了,维持生机都快做不到了,还把巫国托给小昭了……” “不可怜,他要早点反应过来,在大鸟落下前射一箭,就啥事没有了。” “你说的轻巧,大金乌公报私仇,当年寻死觅活给司戎找了多少麻烦,他自杀不是第一次,司戎哪敢抬手,不怕再为了给他治伤然后被欺负当一万年牛马啊?” “可怜,明明是大羿做的事,他这徒弟顶上去了……” 第173章 是亲生的 这个故事真讨厌 蓝光消散, 沙漏旁金色光点隐没,仿佛所有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 林昭眨了眨眼,盯着手中的沙漏,像个孩子一样晃了晃它, 试图再摇出点消息来。 沙漏毫无反应。 “喂喂喂, 这破玩意是一次性的?不是吧?!” 他不甘心地再晃了几下,甚至想试试倒过来看会不会再流一次, 但无论他怎么折腾, 那青铜沙漏都沉寂如死物,再无半点回应。 众人目睹这一幕, 全都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姬尧光眉目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担忧:“阿昭,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林昭抬起头, 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发现,这时之国的画风……比我们还不靠谱。” “怎会,阿昭你最厉害了,”姬尧光先是否认,然后好奇:“怎么不靠谱?” 林昭没有回答, 他盯着手中的沙漏, 又抬头扫视着巫神殿中的摆件,微笑道:“老树, 你说, 如果我把剩下的摆件全拿了,会不会直接跳出个任务指引?” 老树不能理解。 这时,那位司戎巫祝仿佛回过神来,他终归是一国巫祝, 司戎巫神的代言者,并不是什么小人物,在先前,大日坠落,天地崩坏,巫神凋亡这些平时一件发生都是天地大事的事情接二连三,这才威慑住了他的心神,但这种痛苦和震惊过了,肩负的责任并不能允许他逃避太久。 “你们别乱动……”他神色郑重,“这些神物上都有巫神之息,不能轻易触碰,是需要哪位巫神的法器,我为你们取来。” 林昭被他说得一愣,停下了跃跃欲试的动作,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随即问道:“那你们到底是有几位巫神,都是管什么的?” 此话一出,巫祝彻底怔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昭,眼神复杂到像是在看某种异端:“……你也是巫神阶的人物,居然连巫神的职责都不清楚?” 林昭心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巫神后来死得就剩下老叔一个了,他要是知道得太全,那才叫离谱吧?但这种话显然不能直接说出口,于是他振振有词地道:“我刚刚破壳,才出生没多久,不知道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巫祝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事实,接着,他眼神一凝,语气中透着某种震撼的笃定:“原来如此……那你们几人,都是金乌殿下的护道者吧?” 林昭:“嗯?” 巫祝的神色愈发激动,仿佛在一瞬间脑补了整个剧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因为知道大劫将近,所以,大日乌神的奇观降世,您便是这大日乌神的化身,肩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 林昭:“???” 队友们轻笑出声。 林昭顿时觉得自己被迫背上了一个巨大的锅,赶紧摆手道:“不是,等会儿,你这脑补得太快了!什么奇观?什么化身?能不讲得再清楚点?” 巫祝却不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测之中,语气带着震撼与虔诚:“难怪……难怪……我还以为大日乌神真的不担心天地大劫,不愿意准备奇观了呢!原来,真正的奇观,就是您……!” 林昭:“闭嘴吧你,快给我说,到底是什么准备,从头讲!” 巫祝点头,因为在巫神最后真躯的阻止下,巫国已经来到星宇之中,危机暂时解除,他也平静许多,开始为他们解惑。 “先前,山海界吞噬诸多天地,获得了无数本源,承受已至极限,”巫祝给他们细细讲解,“如同地基,无论房屋建得多精致、材料用得多强大,但若是无限地往上加盖,地基终是会有难以承载的一日。” “在万年前,巫神们便已经察觉到山海界的极限,那是天地的根基所决定的,任何一个世界,都不可能无限扩张,无论是时间、空间,还是生灵承载的因果,继续扩张,终究会迎来崩溃的一日。不同的巫神对此持有不同的观点,司衡、司宙、司命等主张重新建立规则,以十二巫界取代山海界,使天地的负担均摊,彻底根除问题,而司戎、司幽、司季等则更倾向于通过斗争、净化、甚至牺牲部分世界的方式来延续现有的秩序。” 巫祝说到这,苦笑了一下:“虽然有些冒犯,但这数十万年来,没有什么大的外敌,诸位巫神之间,早已有了许多冲突与敌对,两两相厌者多,在争论多次都不欢而散后,他们终是决定以重开天地的方式,改变地基,重定地水火风,也就是山海界的本源,将山海界改为十二巫界,到时,既可以守望相助,也有距离互不干扰。” “于是,十二巫神决定放手一搏。” 巫祝抬起手,巫神殿的穹顶随之震颤,一幅幅古老的画面浮现在虚空中,那是诸神立下誓言的时刻,画面中的十二巫神各自站在不同的天地节点之上,他们彼此遥望,中间汇聚的,是一颗庞大的太阳,巫神身后是无数的信徒、子民、巫祝与军队。 “他们决定以自身权柄为引,将山海界的本源拆分,构建十二个独立的巫界,每个巫界都由一位巫神主宰,拥有完整而独立的规则。”巫祝指向画面中金色的光环,那是巫神们曾经的誓约,“如果成功,山海界将彻底重塑,世界的法则会焕然一新,生灵的命运将被重新书写。” 林昭盯着那画面,冷笑了一声:“大日金乌呢,它在其中是什么位置。” “大日巫神是其中最重要支柱,”巫祝沉默了一下,看着金乌殿下,小心翼翼地道,“当初,为了让大日巫神无法再回到故土,巫神们想尽办法,让它成为了山海界的本源,与山海界同生共死,如今要拆分山海界,就等同于将大日巫神的骨肉拆分重塑,所以需要渡让给金乌正神部份本源和权柄,而且,金乌正神若不同意,这重定山海,便无法继续进行了……” 林昭心里火嗖地就冒了起来:“什么玩意,想拆就拆,想合就合,这些个巫神是觉得我母亲不要面子的吗?” 难怪老母亲那么火大,点着就爆,是他他也要同归于尽、必须同归于尽! 巫祝顿时满头大汗,小解释道:“虽然一开始是有些冒犯金乌正神,但这些年,巫神们也都没更多的要求,而且多有忍让,数十万年下来,当年旧事,金乌正神也都算了,重开天地这事,金乌正神,也同意了。” 林昭顿时警觉:“不可能,老母亲不可能同意的。” 给他们脸了,这些家伙想乱来,老母亲才不可能顺他们的意。 巫祝小声道:“因为此事若成,金乌正神便能解除与山海界的约定,获得自由。” 林昭顿时住口,他明白为什么老母亲会同意了,这群狗东西,真是太狗了! 他阴沉道:“这事,成功了当然皆大欢喜,可你们早就知道这场豪赌极有可能失败,对吧?” 巫祝苦笑,低下头:“是的。” 他小声道:“神上们当然知道这是在挑战天地的根基,触碰冥冥之中的‘界限’,甚至在开启计划的那一刻,司命、司宙、司辰三位巫神已经从时间长河中窥见了未来——他们看到的画面中,天地陷入混乱,巫神陨落,万族流离,最终只剩下黑暗笼罩的废墟。” “预测的挺准,这些家伙还有两把刷子嘛,”林昭眼皮一跳,抬头看向巫祝,语气难得的凝重:“他们明知道自己会失败?” 巫祝的声音微微发颤:“是的,但他们还是决定前行。” 他仰望着虚空中的画面,虔诚地祈愿,那些巫神的身影明明只是虚影,却依旧带着无法忽视的威压,仿佛仍在注视着后世的命运。 “巫族就是如此,追寻一切真理,至死不退。”巫祝低声道,“他们宁愿赌上一切,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林昭听得心中发冷,他不是没想过这些巫神是怎么想的,但真正从巫祝口中听到这个答案时,他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换句话说,他们知道自己会死,但还是硬着头皮去死了?”他阴阳怪气道,“听起来不像神灵,更像一群赌徒。” 巫祝沉默了一息,轻声道:“这怎么算错呢,司辰们,只是想看到更上一层的风景罢了。如果世间无人攀爬前路,不愿为理想而牺牲,世界便会渐渐腐朽、凋亡,我们也想看到更大的盛世。” “这还真是众生平等地牺牲,对吧,”林昭嗤笑了一声,双手抱胸,“要是他们赢了,历史不会写输了会有什么代价,而是会大把称颂巫神们的英明神武,为了真理不顾一切。” 他顿了顿,耸耸肩:“可惜,你们输了。” 巫祝没有反驳,低头轻叹了一声:“是啊……输了。” 林昭冷笑一声:“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巫祝微微摇头。 林昭不屑道:“你还没告诉我,这些摆件,都是哪个巫神的,有什么权柄,讲完。” 巫祝松了口气,他其实也不想说这个话题,但又躲不过去,如今还好,小殿下不追究就行,于是他立刻道:“十二司辰,他们是立世界的秩序,维系万物的运转。他们是山海界的基石,每一位都拥有无与伦比的权柄,分别是:司宇、司宙、司幽、司冥、司季、司命、司烛、司衡、司戎、司岳、司澜、司愿……” 林昭一边记着,一边看着那些作为其它神灵临时权限的摆件,想着这个司戎算他运气好,等遇到其它巫神,我一定要好好啄开他们的脑袋,吸干了给老母亲出气。 第174章 我已经知道 好的,我陪你们玩…… 大街之上, 破损的神庙依旧屹立,断裂的石柱上铭刻的咒文在余晖之下微微闪烁,似乎在低声吟诵着古老的守护誓言。 低阶巫祝们身披染血的祭袍,手中拄着刻满符文的法杖, 正在大街小巷间巡行。他们口中念诵着安魂之咒, 为死者送行,也为生者祈福, 让受伤的人们得到庇佑, 让巫国的根基得以延续。 在一处倒塌的建筑前,战巫们依靠强化肉身, 徒手搬开巨石,从废墟中救出伤者。炽热的火焰在他们的手掌间燃烧,将破败之地化为光明。凡人们抬着担架、搬运物资, 虽然衣衫褴褛,满脸疲惫,但眼神却依旧坚定,他们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 高处,一座由青铜与玉石铸成的天坛上,一位年迈的巫祝双手高举, 召唤星辉洒落。点点光芒宛如星屑坠落, 在地面形成一道淡金色的符文网,将裂开的街道缓缓修复。 巫国的数百位天巫们漂浮在半空, 手中结印, 一道道巫力流转在城市上空,如同无形的丝线,编织着新的秩序。 而在更远处,巫国的长城之上, 一群巫者立于城垛,凝视着星宇之外的混沌漩涡,全力戒备。他们知道,这场灾难还远未结束,黑暗仍在窥视,而他们的职责,便是在这无垠的宇宙中,为巫国守住最后的疆域。 在这一片生机与废墟交错的国度里,时间仿佛被延展了,尽管昨日的灾难仍未消散,但巫国的人民已然从废墟中站起,秩序未曾崩坏,信念未曾动摇。 林昭坐在一座倒塌的天台边缘,手中翻看着一堆巫神器物,若有所思。他的金色瞳孔映着远方巫国恢复的景象,脑海里却不断回响着那位巫祝先前的话语。 “所以,巫国的国都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奇观?”他低声道,指尖在一枚古老的符印上摩挲,“平时悬浮在星宇之中,像一座随风漂泊的城邦……而在需要的时候,它就会成为征伐诸天的前线,将新的种族纳入巫族文明。” 巫祝微微点头,神色依旧带着几分恭敬:“正是如此,巫族的疆域,不止局限于这片星宇之内。” “不是巫族天生统御万族,而是万族的前路,就是巫族文明。” 这句话听上去狂妄,但却带着某种难以反驳的自信。 巫族与其他文明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对“血脉”概念的看法。 巫族的核心并不是血统,而是“承认”。只要能融纳图腾、成功踏入修行的门槛,那便能成为巫族的一员;而无法修行巫法者,即便是巫师的直系血脉,也只是普通的外族。 他们不信奉纯血,不崇尚家族,他们的文明是一种不断扩张、吸纳、吞噬的存在。万年来,巫族接纳了无数异族的本源、知识、智慧、血统,并不断融合、演化、壮大,最终形成了如今强盛的巫族体系。 “可问题是……”林昭眯起眼睛,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巫神们就这么确定,他们的文明,已经足够支撑他们去‘重开天地’?凭什么?” “他们连成功的把握都没有,竟然敢梭/哈?” 林昭的语气带着几分冷笑,这群巫神的赌性也太大了吧? 巫祝沉默了一瞬,随即低声道:“因为,这是第一次。” “……哈?” 巫祝抬头,目光深沉:“前路已至尽头。倘若不开辟新的道路,那就只有固步自封,世界的法则会逐渐僵化,天地间的道途会不可避免地陷入衰退。” 他叹息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我们曾见过无数异族,其中不乏比巫族更为漫长、强盛的文明……但最终,见到的更多的,却是它们的残骸,或者遗灰。” 林昭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 “太多的文明选择了维持现状,他们的上层固化,底层被封锁,修行之道被垄断,新的强者再难以诞生。无论他们曾经多么辉煌,最终都会在停滞之中腐朽、消亡。” 巫祝抿了抿唇,低声道:“所以,巫神们相信,就算这一场‘重开天地’的尝试失败,只要他们能在天地之间留下足够的‘火种’,只要奇观仍在,巫族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林昭听完,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呵,简单来说,就是即便现在全灭了,只要文明的种子还在,时间长河里总会诞生新的巫族……甚至,在未来,他们还能被人召回?” 巫祝摇头:“前半句是对的,但后半句……巫神们并未考虑复活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一旁,幽幽道:“否则,司戎神上就不会将权柄交给那个鸟人了。” 林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被人遗忘在一旁的羽国主依旧昏迷着,胸口的箭矢已经不再流血,然而那枝箭似乎活了过来,触须般的血管缓缓蔓延,与他心脏的脉搏共振,仿佛取代了他的心跳。 林昭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 “怎么,你还看不上羽国主的血脉?”他幽幽地看向巫祝,“我告诉你,羽弦一脉能遇到他,是你们几十万年修来的福气!” 巫祝捂脸,露出一副不愿接受现实的表情:“羽弦一脉……从来都是‘以力为王’的象征,可这只鸟儿,把射日弓上加了一堆奇怪的零件,你知道这让我多丢人吗?那些零件看着就像器仪一脉的传承,我们羽弦一脉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这两日,器仪一脉的巫祝路过时,看他的目光都让他感觉被踩到了泥泞里。 林昭顿时乐了:“这算什么?我告诉你,后世他不仅继承了你们羽弦一脉的战弓之道,还继承了巫医一脉的传承!” 巫祝:“???” 林昭跳下阳台,蹲下去,伸手拍拍羽国主耷拉的翅膀,意味深长道:“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把他拐去金乌一脉,让他加入我的大军,他以后就是我金乌的儿子了,怎么样?” 巫祝差点被这话呛死。 林昭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种事情,老母亲做得,他凭什么做不得? 巫族又不讲究血脉人伦,他这堂堂金乌一脉,完全可以先选个孩子,再去当爹,至于孩子比爹年纪还大?哼,他可是金乌啊!只要他愿意,能给自己找一群年纪比自己大几万岁的儿子! 想想就觉得有点爽。 仿佛感应到了这危险的思维,昏迷中的羽国主呼吸都微微沉重了几分。 巫祝小声道:“殿下,这位已经是司戎神上的传承者,您不能这样,你还要去找离这里最近的司岳之都……” “啧。”提起这事,林昭就觉得烦,“就只能去找司岳,不能去找时之国?” 巫祝低声道:“不行,天地大灾下,所有巫国都会规避这种毁灭,不可能留在原地,而原来的神器都拒绝了您,如今,能在原地的巫国,就只有司岳一国了。” “嗯。”林昭懒懒地应了一声。 巫祝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司岳巫神是巫神中最强大的存在,他掌管大地、山脉、厚重与承载,他的身躯便是天地的支柱,任何动荡与崩塌,都会由他来稳固。巫族最早的祭祀便是对山岳的祷告,他能承受天地间所有的重量。 他的脚步落下,化为万丈山峰;他的脊背,是世间最古老的高原;他的血,是大地深处流淌的熔岩……” “你对谁念祈祷词呢!”林昭打断他,不悦道,“天地反噬,直接承担后果的就是他,所以他能不能活都是问题,我们过去是去捡司岳本源的,其它的赞美,等他活着再说吧。” 巫祝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能轻叹一声,但眉目间又起了一点期盼:“我觉得,你身边的那一位十分适合承载司岳的权柄,那气性与司岳神上相合……” 氐国主正在帮着处理巫国的秩序维护,没想到锅就落自己头上,闻言皱眉道:“你们就一点不动心吗,这可是巫神权柄。” 巫祝沉默了一下,微笑道:“如果你们说的未来是真的,天地毁灭,紫日腐化蔓延,只有司宇之国幸存下来,那我自然是要与巫国共存亡,这些源与权柄,如果能透过时间长河,由你们带到未来,那么,我们在万年之后,必然会于众生识海中,再次相遇。” 他畅想了一下,看着地板上羽国主,嘴角没能压下去:“到时,我们羽弦一脉,就是真正司戎巫神继承者。” 就是让器仪和巫医一脉也捡了桃子,难受。 林昭看他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问道:“那那些普通人呢,你们要赌,问过他们没有,他们想不想和你们一起加入这场豪赌?” 巫祝的神色微带疑惑:“为什么要问他们,小殿下,你做的每个决定,都要经过他们允许吗?” 林昭怔了怔,然后理直气壮:“但我会将他们的性命在天平上看得很重。” 巫祝微微一笑:“所以,您也没有问过,殿下啊,你太小,居于上位者的经历不多,和平、安定、幸福的日子不是天生就该有的,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才是本来的世道,我们至少减轻了这一点,在漫长的时光里,弱者是没有决定命运的权利,他们享受了巫神们这些年给他们的安稳,如今,当然也要承受巫神决定带来的反噬,而且,真正做决定的是您,你要清楚这一点。” 林昭冷淡地看着他,这种巫祝已经活了数万年,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逻辑规则,自己的话,他们都是选着听。 但有一点,他说对了。 在这个万年前天地崩溃的剧本里,真正做决定的是自己。 他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第175章 帮个小忙 你以为为什么要送你来这?…… 鲲鱼驮负着巫国, 在苍茫的星空中缓缓游弋,而下方的山海界仍旧动荡不休,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林昭站在高空,目光穿透天地, 俯瞰着那片支离破碎的大地——原本厚重稳固的山川, 如今裂痕遍布,宛如巨兽身上被撕开的伤口, 深不见底, 甚至能窥见地心炽烈的熔火。熔岩如怒龙翻腾,喷薄而出, 流淌成赤红的河流,沿着破碎的山脉蜿蜒而下,将整个世界点燃成一片血色的炼狱。 更糟糕的是, 那些弥漫在天地间的剧毒烟气,如恶鬼般游荡,毁灭一切还存在的生灵。很难想象,那些没有进入巫国,只是期待着从乡村里考上巫国名额的生灵们遇到这种情况(点名当年新手村的老巫师他们一队人),要怎么活下来。 鲲鱼的速度极快, 短短三日, 便已接近司岳巫国的疆域。然而,越是靠近, 林昭心头的不安便愈发浓烈——这片天地, 未免也太过眼熟了些。 山峦崩裂,岩壁如刀锋般凌厉,整个大地都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撕扯过,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然而, 最令林昭在意的,是那片位于不远处的巨大遗迹。 他猛地睁大眼睛,手指直直指向前方:“等等,那不是刚刚被撞断的不阴山吗?!我老母亲的尸体还在那中间烧着呢!”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焦黑的大地宛如遭受末日浩劫,岩石被熔化成赤红色的流体,如海洋般翻滚。而在那熔岩海的中央,一只巨大的金色乌鸦正静静地盘踞,炽烈的光焰吞噬一切,周围的岩浆在它的炙烤下,甚至被蒸发出一层淡淡的金色烟雾。 它庞大的身躯覆盖了整个熔岩海,火焰仍在熊熊燃烧,宛如一座永不熄灭的天火祭坛,它的羽毛被熔岩轻轻浸湿了一角,但似乎并不在意,依旧安然地伏卧在那里,如同沉睡的神明,不问世事。 司戎巫祝幽幽道:“不阴山何等庞大坚固,若非有司岳巫神的身躯承载,又怎能立足于天地之间?因此,司岳巫神的国度,是唯一不能移动的巫国。” 换句话说——不阴山,本就是司岳巫国的奇观,而司岳巫神的身躯,就是这座山的真正支柱。 林昭嘶了一声,表情有些复杂。 这位巫族除了不管事的老叔外最古老、最强大的存在,竟然就这样被他老母亲一头撞死了? 他有点同情这位老登,按理来说,他是完全有不在场证明的,可老母亲这是气头上,也不管无辜不无辜,直接拿他祭天了。 林昭不由得替他默哀了一秒。 这时,鲲鱼负载的巫国已经渐渐来到不阴山的上方,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被老母亲撞开融化的普通岩石下,巨大的碎裂声响起,一个巨大的躯体正在渐渐从地下向上浮出,他太大了,大得超出了想象,林昭本以为母亲就已经很恐怖了,没想到这尸体还能比母亲大了整整两个号。 那尸体是如此熟悉,尤其是那一只手,漆黑庞大,那指纹他熟悉到可以当密码验证器了,至于透出的压力更是拉起了他非常不好的回忆。 “居然是它,难怪了,一下子就闭环了,我说他怎么回事,盯着我杀,原来这么大的傻大个,轻松被我老母亲撞死了?”林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氐国主低声道:“不轻松了,金乌的速度,远远超过光的极限,以这样的冲击力撞上不阴山,就算是巫神之身也扛不住——金乌正神,也是抗不住的。” 林昭一想也是,哪怕是个普通人,被篮球石头砸头上 ,别说光速过来了,就算是重力的加速度也抗不住啊。 看看这尸体,那个头啊,还有大半个身体啊,直接就被老母亲给融化了。 他低头看着那庞大的身躯,心情有些复杂。 它就是司岳啊…… “啧,老母亲这一撞,撞得还挺不彻底。”林昭忍不住感慨,母亲啊,你可知你给你儿子留下多大麻烦啊,几乎我后期的死都是这个尸体给收的人头啊。 估计其它兄弟也是被盯着收了人头。 这怎么不算父债子偿呢? 但下一秒,他眯起眼睛,盯着那“尸体”,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直觉。 “不对劲。”他低声道。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林昭目光微凝,仔细观察那片残破的山脉,突然间,他注意到了一点极为细微的震动。 轰—— 大地猛然一颤,那原本已经凝固的熔岩海面竟然开始翻腾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这老登,好像没死透。”林昭咽了咽口水,指着下方的熔岩道。 话音刚落,整片不阴山剧烈震动,碎裂的山石滚落,裸露出的巨大身躯微微抽搐了一下,下一秒,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然后,一道低沉如雷鸣般的声音,从这片山脉深处缓缓响起。 “……金乌。” 林昭的羽毛顿时炸了起来。 “哎哎哎?!”他猛地飞起,警惕地看着下方,“你不是已经被我老母亲撞死了吗?!” “……金乌……”那声音再次低沉地回荡,仿佛来自天地的最深处。 下一秒,司岳的“尸体”动了。 他那巨大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尖仍残留着被熔岩灼烧过的痕迹,断裂的山峰从他手臂上滚落,他的身体开始挣扎着从大地中抬起,熔岩沿着他巍峨的身躯缓缓流淌而下,仿佛一尊真正从世界深处苏醒的古老巨神。 即便没有了头颅,他依旧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严,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他居然还能动?”司戎巫祝也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可思议,他们家老大只是被波及,都没抗住,不得不陨身传承,司岳巫神怎么做到这样还不死的? “……司岳巫神是大地之主。”氐国主猜想着,“难道说,大地……是不会真正死亡的?” 林昭嘴角抽了抽,盯着下方那具庞然大物:“真要是这样,那老母亲撞了个寂寞啊!” 这时,那具庞大的尸体的两只手臂,突然微微动了动——那动静极为微弱,但却仿佛是一记沉重的雷鸣,在万物的寂静中回荡。林昭只觉大地的哀鸣他耳畔回荡,仿佛所有的生灵与万物,都在为这位巫神哀悼,向他献上最后的敬意。 紧接着,天地之间的裂缝再次显现出一丝,不似之前那般剧烈,却足以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如同整个世间的平衡,正在一点一点地崩解。而那裂缝只是出现了一刹那,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快速聚合、修复。而那尸体也再度用力,将这片崩塌的大地再次稳住,防止山海界的崩解蔓延。 林昭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的目光越过那焦黑的巨手,望向远方,眼中充满了震撼。 “牛逼了,”林昭喃喃低语,“这是在拉扯整个天地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具巫神遗骸,只见司岳的手臂,牢牢抓住了世界的两端。那原本断裂的山脉,似乎正在被他的双臂死死拉扯,保持着这两片天地的分离,并防止它们彻底崩裂。 “这……”司戎巫祝低声喃道,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惊恐与敬畏,“司岳巫神……他还在用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量,支撑这片天地。” 突然,巨大的手臂抬了起来,裂开的山脉随着他动作的推进而开始愈合,仿佛有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裂缝两端拼接起来。周围的熔岩也在这一刻被牵引着,向着伤口周围汇聚,熔岩与岩石开始重生,渐渐向原本的山脉形态回归。 “这……就是巫神的力量吗?”林昭喃喃低语,有一种血液燃烧的疯感。 司戎巫祝跪倒在地,恭敬地低下头,声音颤抖:“他死去了,但他的意志还控制着这尸体,直到这片天地彻底恢复平衡。” 林昭凝视着那缓缓翻动的尸体,忍不住叹息,他隐约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庇护。过不了多久,司岳的手臂将松开,这片支撑大地的力量也会消逝。到那时,山海界会完全崩溃,没有什么奇观能在这样的天灾里自保,那恐怖的毁灭会…… “……金乌……”那声音再次低沉地回荡,这一次,带上了难以抑制的怒气。 林昭终于反应过来:“啊,你是在叫我??抱歉啊,我以为你在骂我老母亲呢? ” 所以,这巫神到底死没死干净啊! “将它带走!”那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痛苦与挣扎,“不要压下来,我快坚持不住了。” 林昭瞬间明白了,金乌巨大的尸体放在这山岳上,就像给人身上放了一块燃烧的碳球,正在飞快带走巫神最后的活力,自己就算不是大火球,也是个中等火球,要是落上去,这尸体怕是当场就要完蛋。 林昭展开翅膀,一爪把鲲鱼巫国踢远,庞大的身躯宛如大日降临,仅仅是靠近,周围的熔岩融化速度就暴涨,那尸体的情况更是从五分熟向六分熟演变——肉里的血快干了。 怎么办 ,好想就这样送这尸体安息。 然后,林昭伸出恐怖的爪子,将熔岩中的老母亲捞了起来,飞入星宇。 这时,那尸体中发出一声咆哮,庞大的手臂上隆起一条条的山脉,无尽的气息涌入大地,宛如被续了一口气,咆哮的天地,骤然安静了一瞬间,随后,大地上再没有了恐怖的裂口,只剩下一条条细小的缝隙还在生长,哀鸣也不再刺耳。 “多谢……” 尸体上紧绷的肌肉骤然松开,那只打死过他许多次的手,也无力垂下。 林昭怔了怔,沉默数息后,金乌烈焰中,他抱着老母亲的尸体,化成人形,在虚空中,对着大地微微俯身,敬了一礼。 第176章 过往时空 问一下啊 看着山海平息, 林昭看着抱在怀里的老母亲,他就算闭着眼睛,神情依然冷漠桀骜,和他上次抱着老母亲不同的是, 这次老母亲身上有一把利刃, 那把利刃依然嵌在他的胸口,形状奇异, 像是被火光点燃的烛影, 不时在幽暗的空气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他的尸体上依然有着恐怖的余温。 林昭轻叹一口气, 正准备用钥匙打开老叔送的随身空间,可摸到钥匙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一种来自时空的拉扯, 莫名间,他就知道,这片空间他打不开,它们不存在这一个时空里。 林昭一时间犯了难,不知道把老母亲放哪里好,总不能放个棺材背在背上吧? 突然间, 他按住额头, 猛然抬头,他本以为, 在先前大变里, 他已经把微生戊和柏壤放在随身的空间里,但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想起过他们,就像是被什么迷雾遮掩住了。 甚至于到现在, 他都想不起他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有问题!有大问题! 想到这,他立刻准备回到司戎巫国,问问队友们有没有线索。 然而,举目四望,却没有看到一点巫国的影子。 林昭突然想起,在刚刚的帮助司岳巫神时,担心巫国被两个太阳蒸发,他当时一翅膀把巫国掀得老远……他新巫神,把握不住巫力大小很合理啊,以至于现在不知道这巫国去哪里了。 这很尴尬,但不能怪他啊。 再看看这上下四方,林昭一时有种不见古人来者,独怆然而涕下的孤独感。 “完蛋了,老母亲啊!”林昭心都揪起来了,在虚空里哀嚎,“为了捞你,我妻离子散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太凄厉,以至于一个冰冷又有些熟悉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闭嘴!” 那声音冰冷,一如既往的嫌弃。 林昭如被人卡住脖子,瞪圆了眼睛:“老母亲,你没死啊?” 金乌正神冷漠道:“死了,但意志还在,接触到你的本源,就还能思考,你快把我找地方放下,让我死彻底一点。” 按理说,不同金乌的本源是不能流动的,但这小崽子身上的本源本就是从自己活着时从身体里剥离出去的,所以,能被他的巫神之躯轻易接收,然后唤醒。 这种不在计划里事情发生,就非常讨厌,如果不是…… “啊,老母亲你想要打我对不对?”林昭瞬间嚣张起来,把自己的脸往老母亲面前 ,笑得诡异,“但是你现在没力气,也打不到我,对不对啊,来来,照这里打啊,要帮忙么?” 金乌正神微微偏过头,有种挥之不去的绝望感,让他死了得了,怎么还要遇上这死胎。 “好了,老母亲,很高兴又见到您了,”林昭知道他很嫌弃被人抱着,于是把它虚空里浮着,变成一只小乌鸦,在旁边围着飞,“事情是这样的……” 他一时不知道从何讲起,干脆把自己从高考后到如今的事情按发生的前后讲了一遍:“……所以,我现在迷失方向了,请老母亲用您伟大的智慧指点我下一步该做什么!” “你再叫母亲试试?”金乌正神闭着眼睛,冷漠道。 “真是,这可是你要求的,”林昭不屑地扯出笑脸,一个小乌鸦就砸到正神的怀里,拿小翅膀抱住,“爹爹啊……宝宝我想死你了……” 金乌正神忍无可忍:“够了,你听我说!” 林昭这才满意地盘起身体,看着老母亲身上的武器:“这东西要我帮你拔出来么?” 金乌正神叹息道:“不必,它现在镇压着我那身体没有爆发的力量,拔出来,这山海界,便又要遭到一次大难了。” 林昭轻蔑道:“遭就遭呗,他们那么欺负你,是他们应得的。” 金乌正神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抚摸了胸口的小乌鸦:“我倒也没怎么恨,当年天柱倾塌,秩序混乱,各族兴起大战,我技不如人,输得起,败者本就是胜者的战利品,再者,当时我有同归于尽的能力,他们也不敢做太过份的事情,与山海界结缔契约,也并非强迫,山海界虽然只剩下一半,但也是我们一族的蕴养诞生之地,行使大日之责,是天地赋予我们的力量与权责。” 他顿了顿:“虽然,后来山海界变得不再像故乡,我与他们也话不投机,但后来的分山封海决意时,我选了赞成,不只是因为自由,也是想拆出当年最初时的山海界,回归初始,让小十也有向上的路途。至于孕育出你们这些苦力,只怪你们倒霉了。” “十叔没有向上的路途吗?”林昭疑惑地问。 “从十二巫神分裂出一半的山海,故土的灵脉就断掉了,修者仙神妖类都陷入衰退,时光流动缓慢,以至于这边都几十万年过去,那边才过数千年,”金乌正神给小乌鸦梳了梳毛,随意道,“山海界本来有缺损,但巫神们补充齐了本源,若是重定地水火风,那便能建立一个庞大的世界群落,让根基稳固,而原本最初的,不是那么优秀的半块山海界,就也自由了。” “那是谁要反对这个办法,甚至对您出手呢?”林昭疑惑地问。 “司烛、司衡、司澜这三人嫌疑最大,”金乌解释道,“司烛一直想光影一体,对我的权柄十分垂涎,司衡维持秩序与平衡,维持天地规则,使法则不被打破,虽然他没有反对,但我觉得他有想法;司澜与世间所有的流动与变换相关,她本身就是极至的不稳定,做事不需要好处,只要兴子一起,就不顾后果。”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林昭看着下方的司岳尸体,“要去取掉这尸体的本源么?” “它的本源你不能动,那是维持山海界的基础,”金乌正神思考道,“去找司季吧,凶手是用他的样子袭击我,你收集他的本源,可以给那蠢树……” 说到这,大金乌神又显出嫌弃:“崽,树生的生灵脑子都不太好,不堪托付,你真要挂上这树么?” 林昭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么一撞,汤谷那扶桑树还好么?” 金乌正神已经闭上眼睛,不想理会他。 “老母……老父亲,”林昭在他脸上贴贴,“快想想办法,我怎么去找司季,对了,我那两个找不到,甚至记忆都有被影响的朋友,会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司命与司愿两位巫神出手了,”大金乌目露冷意,“我撞碎了不阴山、源法之环,生死关头,这些巫神当然也是要尽力想些法子,延续自己的传承,于他等来说,只要传承不灭,便是巫族不灭。至于寻找司季……”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掉下一截鸟爪的尖锐指甲,金色的指甲像一道流动的光芒,然后变成一个发饰,落在林昭发间,一只光芒组成的小鸟,带着碎金般的尾迹,向一个方向飞去。 “它记得十二巫神的气息,会带你找到他们。”老母亲闭上眼睛,“好了,事情都已经托付了,没事的话,把我丢下去,不要再找我。” “那怎么可能。”林昭贴着他的脸,示威一样地蹭了蹭,“不但现在要贴,等回去了,我还要把你贴活,话说后边你把传承给了我,怎么没被我身体里本源复苏醒来?” 金乌冷笑一声:“当然是因为你总是要回到原本的时间,有了这个教训,我怎么会不死干净些,岂能再让你再唤醒?” 这时间的回旋镖可真讨厌! 林昭撇了撇嘴:“那不管了,老母亲你必须陪着我,这副本那么大,没一个指引说不过去,我保证,等事情解决,我就把你放汤谷里,我们一万年后再见!” 金乌冷漠地看着他:“你如今的嚣张,我未来都是会好生的讨回的。” 林昭得意地动了动尾巴:“嘿嘿,你没有,你就是凶了我两下,我这么可爱的崽,撒娇两下,你就舍不得出重手了……” 金乌冷淡道:“还有那树也要一起来找寻我不是?那他最好与你一般可爱。” 林昭顿住,乖巧地抱住老母亲:“我们先去找司季……我给你讲,我家老树对我很好的,他温柔又知书达理,能遇到他是我福气……” - 同一时间,司戎巫国中也是乱作一团。 那金乌正神的翅膀一扇,恐怖的力量宛如潮水,纵然巫国的结界在这没有攻击意图的力量下抗住了,也瞬间化为流星,消失在茫茫虚空里。 一时间,巫国的巫师们到处乱飞,大喊着各种报坐标、生活路径、能源储备、恢复轨道种种让林昭的队员们不是很熟悉的词。 姬尧光无奈地捂住额头,没办法,他的阿昭就是这么活力十足。 孤灯下幽幽道:“我们是在这里等他找过来,还是自己找过去,老树,你有能寻他东西么?” 姬尧光指尖转着一丝嫩芽:“当然知道,他身上的挂件都是我做的。” 氐国主松了一口气:“那快找过去吧,这星宇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探我们……” 话没说完,他们同时住口,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凝重,仿佛整个空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远处星空,一道幽暗的影子缓缓升起,像是从虚空中凝聚出来的可怕巨口,张开了血盆大口,正静静地伫立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空气中的压迫感变得更加浓重,每一寸空间都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紧,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那黑影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形态的变化,仿佛是某种沉寂已久的存在,在这片寂静中逐渐觉醒。 “它在等我。”孤灯下低声说,语气中带着一点无奈。 “它是谁?”氐国主问。 孤灯下沉默了一下,随后微笑道:“应该是,我梦里的那条蛇吧。” 第177章 再见队友 成事不足 看着那道门扉, 孤灯下的身影有些模糊,宛如溶入夜色的最后一道光。 他是巫神血肉所孕育出来的生灵,从记事以来,他的梦境里都有一片永不散去的黑暗, 黑暗中巨大的异色瞳孔, 在梦里凝视着他,仿佛是某种无形的力量, 始终在他心底深处潜伏。 从未有过真正的恐惧, 只是习惯了。这黑色的存在,在他眼中并非敌人, 而是与他自身紧密相连的因果,某种注定的力量,仿佛在暗示着他, 他终究要面对这一切,去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那道黑影不再是梦境的模糊轮廓,而是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目标,等待着他踏入。 啊,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孤灯下的心中既有无奈也有解脱, 我那命运的轮盘终于转动, 这一刻,我已经不能再逃避。为了解救同伴, 也为了自己, 我需要进入那道黑影之中,去完成这一切——这是我从未选择过,却也无法回避的宿命…… 看着孤灯下带着解脱的叹息准备迈步向前时,姬尧光握紧拳头, 准备陪他进入这一场命运的试练。 然而,氐国主却突然开口:“既然是你的事,那就快去,别耽搁了。” “啊?” 姬尧光与孤灯下同时愣住了,目光交汇,突然有一点尴尬,孤灯下更是怒道:“我这是去自投罗网啊,你有没有一点同袍之谊的,看看,姬尧光才是个好心人!” 氐国主淡定地看着他们:“不然呢?反正你要去且不能让尧光去,到时又来三拒三请,徒然浪费时间。” 都是外地人,装什么深情。 孤灯下恼道:“就你能,就你会说,你等着,轮到你时,我就踢你屁股进去!” 氐国主笑了笑:“再磨蹭,我可就要进去给你呐喊,尧光说不定还会像上次那样……” 在你脑袋上种树开花,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姬尧光,眼中含笑。 孤灯下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这就去酝酿一下,老树你别添乱了。要是那殿下再来帮忙陪我一起通关,还不如让我死了得了。” 话音未落,孤灯下便化作一道黑影,迅速跳跃进入了那扇巨大无形的大门。随着他身影的消失,影门瞬间关闭,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周围的空间恢复了宁静。 司戎巫祝在旁边围观全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什么都没说。 你们真的不告别一下么,托个孤什么的,这是不是巫神传承还说不准,死的概率极高啊! 氐国主不以为意,拿出一本封面上刻着司戎巫国徽记的古书,安然翻阅起来。,那书页温柔的翻动声仿佛是时光的流淌,显得他从容而悠然。 姬尧光则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那早已倒下的羽国主,目光闪烁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轻轻挥动手指,青砖地板的缝隙里突然涌出了嫩绿的花芽,旋即绽放成一片片五彩斑斓的鲜花,柔软的草床在空气中弥漫,轻轻将羽国主托起,安置在床榻上。 氐国主放下书,微笑着看向姬尧光,淡然说道:“不用担心,小殿下已经是巫神,我们如今若是妄动,乱了他的轨迹,只会让他更难找到自己,徒然添乱,不如就在这里等他。” 姬尧光轻声回应:“话虽如此,但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帮上他的忙。” 氐国主头也不抬地道:“我等在这里,就是帮他的忙了。再强的人,总会有疲倦的时候,没有一两个人守护,最终也会失去方向。可是想着那些需要我们的人,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姬尧光幽幽地说道:“我要当他的树,成为他的家,而不是仅仅做一个愚笨的钱库,或者讨巧卖萌的傻鸟。” 氐国主微微一笑,放下书卷:“体会不来你这种心情,毕竟我的控制欲太强,那个时候,我叫灵光计往东,他不敢往西。” “那你还拒绝他。”姬尧光有些叹息,“灵光计,真的是个好人。” 氐国主沉默了下,随意道:“是我好人,但我发现,若是再喜欢多一个程度,便会触发巴蛇图腾里的最深的恨意,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后,就果断把那傻子放生了。” “巴蛇图腾的恨?”姬尧光一惊,“它还有意识?” 氐国主淡淡道:“有啊,不然怎么是图腾中潜力最大,最凶狠的一只呢。它的意识不多,但极其坚固,我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削减掉一分。” “我记得,巴蛇原本是巫神司命的图腾,”姬尧光想着父亲当年说过的话,“只是不知为何,被巫神抛弃了,并且剥夺了神力,被镇压在地心之中,直到灾难之后,才以腐化之身,游荡在世间,毁灭所触及之物。” 氐国主托着头:“所以,如果这次任务,我能触及司命的权柄,或许能化解巴蛇心中的怨恨,解决那个麻烦。” 姬尧光想了想,摇头:“司命这权柄与你真的不匹配啊……” 氐国主不由摇头道:“还不知那位司命,能不能看上我呢。” 他们同时停下话题,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周围细微的草木生长的声音,等待着想等的人归来。 …… 同一时间,一只乌鸦在虚空中吭哧吭哧地飞行,不时抱怨:“老母亲啊,你好重啊,我飞不快了!” 虽然是人形的身体,但本质不变,金乌的实体依然是那颗恐怖的星辰,需要抵抗下方山海的吸引。 金乌正神躺在大乌鸦背上,平静地把手放在腰腹,眼都懒得睁开。 他已经很疲惫了,在被斩去生机的一瞬间,他怒极之下用本体撞了不阴山,当时就已经死了,按理本体应该接下来的数日炸开,让天地崩塌,把整个巫族一起拖去死。 如果不是遇到这糟心的崽,他当时就已经毁掉了整个世界,但司宙是知道他的软肋,正好卡在这一瞬,让他停止了毁灭世界。 “那这司宙有病啊!”林昭抱怨道,“他就不能再把我往前送送,送到你被袭击的时候,那时按他们的计划成功进行,我有你的母爱,他们有他们的世界,大家安安心心的分家不好么?那也不用做什么任务了,皆大欢喜。” “这是劫。”大金乌闭着眼睛道,“哪有那么简单,好了,不用飞了,已经到了。” 林昭看着下方天地,惊讶道:“啊,这里居然还没有被毁灭啊!” 下方的天地,风清云朗,看起来还是好山好水,林昭小心地收起自己的光芒落下去——他的太阳真火太强大,靠近地面就是毁灭级的天灾。 “山海界的庞大超过了你的想像。”大金乌解释道,“以我速度,飞过整个山海界,也要十二个时辰,你想想,这是多大的距离。” 林昭一时忍不住抽气:“天啊,光要一整天才能飞过去的天地界限,山海界本体才多大啊,这居然能支撑到现在才快垮,简直了……” “所以,在边缘之地,毁灭至少要等上一年半载才来,够他们慢慢绝望了。”金乌嗤笑道,“没有巫神的力量,他们根本跑不出这片星宇。” 林昭心说老母亲还是报仇的一把好手,那一瞬间,什么都算进去了。 “但这样,会不会着了那罪魁祸首的当啊,”林昭忍不住问道,“万一他就是为了让你去和世界同归于尽呢?” 大金乌冷冷道:“那就满足他,反正我死了,就都别想好过,一起死吧。” 正说着,他们已经落到大地上,林昭看着远方的城池,那是一只巨大的玄武,龟壳上负载着城池,城池是如此地高大,轻的小的云朵在周围漂浮,无数建筑浮在天空,有瀑布从小岛流下,看着宛如空中的森林,周围还有几十只小一点的乌龟,托着城池,如卫星一样守卫在周围。 林昭怔了一下,嘴上的微笑就有点难以扬起。 眼前的一切仿佛瞬间化作另外一段回忆,那些漂浮在天空的残骸,许多次与这些玄武神骸对抗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眼前活生生的乌龟,温柔地行走在大地上,竟然正是他曾经多次与之交手的神骸。 那玄武神骸,曾是那么的恐怖,给无数生灵带来灾难。久远前的它,却只是安静地负载着这座空中的城池,行走之间,背上的城池没有一丝晃动,它那么地与世无争,甚至嘴角的胡须都带着一点慈祥。 “殿下!”一个兴奋的呐喊打破了他的沉思。 林昭猛地回头,只见微生戊和柏壤被一根粗大的锁链捆着,锁链的一端牢牢系在一只庞大的火鸦爪中。随着狂风的吹拂,锁链在空中剧烈地摇晃着,微生戊和柏壤不断被风吹得撞来撞去。微生戊显然弱鸡得多,被柏壤撞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林昭眉头一皱,冷冷地注视着那只火鸦,语气不容置疑:“下来!”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血脉中传来的巫神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仿佛一阵无形的巨浪席卷而来。火鸦瞬间受到了压迫,羽毛乱飞,剧烈扇动着翅膀,猛地失控地坠向地面。 微生戊和柏壤还在半空中纠缠,锁链狠狠一晃,将两人带着撞击的力量扔到了林昭面前,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地。紧随其后,那只火鸦也“啪”地一声栽倒在地,猛地扑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压到地里。 真惨。 “你们是什么情况?”林昭把他们刨出来,问道。 “殿下,这城池在运金乌之卵!你不是爱吃吗,我给你偷了两个……”微生戊炫耀道。 下一秒,正装死的老乌鸦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178章 过往余晖 他得补上这缺口 听到微生戊的话, 林昭的后背微微一冷,立刻打断他:“不说这个,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和我们走散了, 又怎么来到这里的?” 微生戊抓了抓头皮, 想着组织语言,他其实对最近的遭遇也挺云里雾里。 倒是柏壤叹了口气, 开始解释:“那时候金乌坠落, 天地崩裂,您当时用翅膀将所有人卷起来护住了, 但我们俩……你根本没卷到我们,直接暴露在那场巨大的撞击中了。” 林昭的眉头紧紧锁起,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能, 虽然记得不太清,但我绝不可能把你们落下。” 柏壤摇头道:“当时微生戊一个照面就被烤焦了,所以没有记忆,我当时抓住他,却被一股力量卷走,等回过神来时, 已经在一个山洞里, 我带着他穿过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山洞,好在他的心脏特殊, 没走多远, 身体就恢复,我们也就醒过来了。” 然后,然后他们就在山洞里看到一个巨大的祭坛,那祭坛上有十一枚金乌之卵, 却没有人看守,微生戊只是好奇上前看了看,结果被一个进来守卫说是盗贼,不听他解释,就要把他们就地正法。 他们想反抗,但立刻闯进来三个天巫守卫,他没办法,只能一人抱了一个蛋,威胁他们敢伤他们就把蛋打了…… 听到这里,林昭忍不住有些紧张:“然后呢?” 柏壤道:“然后,然后我们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对面说那蛋只有巫神能打的破,天巫拿着它当盾牌都没问题,还把微生戊嘲讽了一通,说他没文化,是哪个乡下来的,微生戊就生气了,一拳凝势,就要打给他看看。”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他那一拳还有模有样的,把他们都镇住了,然后又说微生物身上有什么‘戊源’之心……要带他见巫神司季。” 那场面很混乱,微生戊举拳时散发出的气息被认为是司季,把他拉去沐浴更衣。 “为什么要沐浴更衣?”林昭疑惑。 “因为他被太阳真火烧焦后,我这不是没带衣服嘛,宇光石饰品在这里又打不开,”柏壤理所当然道,“所以,只能拿我上衣让他围着。” 微生戊脸一红:“你,你也不用什么都讲出来啊 。” 柏壤继续道:“再然后,我们就去见司季,结果司季的神殿居然全是死气,那大树失控,长得到处都是,他们说一定是我们干的,要挖出微生戊的心把巫神救活。” “好在微生戊当时拿了两个蛋一直带着,要当威胁,当时乱成一团,我们就逃出那城市,结果没走多远,让这乌鸦抓回来了,就遇到你们。”柏壤终于松了一口气,“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至于那两个蛋,当然是祸水东引啊,而且金乌家的蛋,没有人比金乌家更合适拿了。 林昭忍不住点头:“真是精彩的人生啊。” 这时,地上的火鸦本来正卷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低下头,显得极为谨慎。听完他们的交流后,它举起了翅膀,小心无比地询问:“那个……那个……您是,金乌神上吗?” 它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颤抖,仿佛一只可怜的小鸟,直面大日的威压让它心生战栗。鸦族的血脉在这一刻几乎被压迫得几乎无法承受,灵魂的颤抖让它不敢有丝毫的怀疑。那种从心底冒起的恐惧和敬畏感,是任何一个鸦族都无法错认的。 林昭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正好,你是本地的,那就告诉我,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火鸦恭敬地行了一礼,突然化作一名俊美青年,他的外表凌厉而野性,身形有羽族特有修长轻盈,黑色披风随风飘动。 他看了一眼金乌,低下头,脸上微微泛红,低声道:“我名招白,司季麾下第七巫祝。是奉命出来追捕这两个偷蛋的小贼。”他说完,微微顿了顿,仿佛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继续道,“我和我的同僚追了他们很久,但始终没能抓住他们。结果,他们在被我们追捕时,又奇迹般地脱逃,最后被我抓到。” 林昭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然后呢?司季出了什么事?” 招白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三天前,司季巫神突然展现出惊天法力,现出了巫神的真身。随后,巫神心核碎裂,几乎瞬间毁掉了整个巫神殿的枢纽。而后,巫神命令我们将金乌之卵分别送出,称这是山海的未来,必须尽快送到其它巫国。我们正在执行命令,但事态发生得太过突然,天巫之间也开始人心惶惶。” 林昭听得眉头微微一挑,目光变得锐利:“那司季……现在还在巫国里?” 招白一愣,似乎没想到林昭会这样直接地问,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但还是低声道:“金乌神上,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昭笑了笑,语气轻松:“没什么意思。快走吧。” 他愉快地捞起身边的老母亲,背在背上。老母亲在听完了整个过程后,已经闭上了眼睛,继续装死,任由一切发生,显得淡然得几乎像是已经超脱了尘世的纷扰……反正剩下的事情,都是崽儿的事了。 “对了,差点忘了。”微生戊从破烂裙子底下里掏出两个金色的蛋,递到林昭面前,“殿下,这东西你要现在吃吗?” 那两个金蛋金光闪闪,表面流动着如同熔金般的质感,看上去无比神秘,显然不是什么凡物,几乎能直接告诉旁人——我是小太阳的蛋。 招白看着那两个金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紧张,等那话说出口后,他眼中立刻满是惊疑愤怒,电光火石间猛地伸手,抢过了那两个金蛋,护在怀里,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你、你不是金乌正神,正神怎可能对自家血脉下此毒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昭一时愣住了,竟有些百口莫辩。他瞥了一眼微生戊和柏壤,嫌弃地摇了摇头,随即看向招白,语气无奈而轻松:“他们俩只是在甩锅给我罢了。你看,我怎么可能对兄弟下手?再说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蛋呢,要是吃了自己,恐怕整个时之国都会炸掉。而且真要吃,我不如连你一起吞了,多简单的事。” 他拍了拍招白的肩膀,微笑道:“行了,快去通知司季,我来了。” 话音刚落,突然,远处的玄武图腾中,赫然出现了一条庞大的天路。天路两侧,繁花似锦,花瓣随风飘落,空中弥漫着如梦似幻的光辉,仿佛是为他们的到来而特意准备的欢迎仪式。 林昭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看来,司季邀请我们了。” 他随即转头看向微生戊和柏壤:“你们跟上啊,这次可别再说我丢下你们了。” 那巫祝本来惊疑不定,但看着司季都这样说了,只能恭敬地低头:“是在下冒犯巫神了,殿中还有要事,不能送神上前去,还请见谅。” 说完,他退了两步,抱着蛋的手更紧了。 林昭觉得有趣,伸手向那小蛋摆了摆手,招呼:“弟弟妹妹们啊,我们会再见的哦~” 那两个小蛋突然颤抖。 装死的大金乌终于烦了,重重伸手拍在臭崽头上。 林昭嗷了一声,乖巧带着跟班,背着母亲走了。 巫祝和两个跟班都心中一凉,什么人啊,居然以把巫神/殿下当坐骑? 但招白却没有心情操心这些事,他心中不安越发浓烈,飞快化成一只乌鸦,落到巫神殿外,招集剩下的天巫们。 “鬼林,把这枚蛋送给司命巫国,”他拿出第一枚金乌之卵,看着自己的弟子,“这枚蛋先天有缺陷,第六巫国离这十分遥远,但正好路过你故乡的村子,可以把他们一起带去巫国。” “多谢师尊,”那年轻的天巫面露欣喜地接过,唤出一只巨大而嚣张的驳兽,翻身而上:“弟子去了,师尊保重。” 招白看着那年轻的天巫离开,神情失落,那司命之国极其遥远,等天地崩裂之难传来,那枚蛋,怕是再也到不了那里,希望这剩下的十枚,能让世间,再见太阳升起。 至于刚刚那位……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巫国未来无望。 …… 林昭带着跟班踏上鲜花之路,走着走着,便到达一片盛满鲜花的湖边林地,一名温柔静谧,气质和老叔十分相似的青年转头看他,那样子有些像……林昭眼睛有些花,居然长得像微生戊? 什么情况,微生戊这小子难道真的是巫神转世? “不,他不是,”那青年微笑道,“戊神会在未来变成无数碎片,这个孩子,只是其中的一块破片的载体,将它的灵魂中那一块取出,与无数碎片粘合,才会是真正的戊。” 林昭看了一眼微生戊:“那取下这破片,他会怎么样?” 青年轻笑道:“那就碎了,灵魂会渐渐枯萎,死去。” 微生戊顿时拳头硬了。 “好了,你既然是在等我,那肯定知道我为什么过来,”林昭伸出手,理所当然道,“源、剩下的权柄,都给我吧,还有把身体烧一烧,不要去被那边的傻大个吞了。” 司季轻声道:“这些,都可以给你,但,需要你做到一些事,我才能完成交易。” “这不是交易,是你们求我,”林昭抱着胸,冷笑道,“我老母亲被刺死,你们个个都有嫌疑,现在,乖乖去死,就是在洗脱这个嫌疑。” 司季微笑道:“司宇很喜欢你吧,把他的守护都放在你身上……我在维持大地的生机,你若取走了,等司宇回来,见到的巫国就只剩下废墟了。” 林昭抱拳,果断道:“说吧,去哪里,杀几只?” 第179章 就我一个补上去 开始了开始了…… 司季微微抬手, 湖面随之泛起细密的涟漪,倒影的天幕如同被看不见的手拨弄,一层层光晕扩散而出。湖水缓缓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的画面,如同被裁剪开的天地切片, 将整个山海界的现状映入其中。 十一处方格, 每一块都对应着一座巫国,有的繁盛如故, 有的残破不堪, 有的则被黑暗彻底吞没,化作死寂的废墟。 林昭俯身看着水面, 视线快速掠过那些陌生的巫国,最终落在某一处影像上。他瞪大眼睛,努力想从司戎巫国的画面里找到老树的身影, 可惜湖水映出的只是一个高空俯瞰的全景图,城池轮廓清晰可见,但渺小的人影根本看不清。 “放大一点。”林昭毫不犹豫地指着画面道。 司季微微一笑,手指在湖面轻轻一点,那方格迅速放大,景象渐渐变得清晰, 画面中, 司戎巫国仍然悬浮在星宇之中,如一座漂泊的孤城, 巫国的战巫在城墙上巡逻, 巫祝们在广场上施法稳固法阵,百姓忙碌地重建家园,城中虽经历浩劫,但秩序未乱, 仍然维持着它顽强的生机。 林昭很快在城中的一处花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羽国主终于从睡地板换成睡花床上,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一旁的氐国主端坐在石凳上,专注地翻阅一本古籍,正看到兴处,裙甲下的白色蛇尾盘绕在椅脚上,偶尔还晃一下。 再往旁边看,姬尧光正用指尖轻轻拨弄着嫩芽,一根根枝条随着他的动作生长,宛如在呼应他的心意,而几个巫祝则站在他身旁,袖子挽起,正在调配巫药,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要打个招呼么?” 司季温柔地问,“让他们知道你没事。” “能把他们抓到我身边来么?” 林昭干脆地反问。 司季轻轻摇头:“司戎最后的意志仍在守护巫国,我不能打破它。” 林昭撇撇嘴,摆手道:“那就算了,万一打了招呼,让他们误会自己是你人质,非得不连累我去死,给我添点狗血剧情,那可就麻烦了。” 司季轻叹一声:“你这孩子,比你父亲还难相处,也把我想得太坏了。” 林昭冷笑一声,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他方格,扫视着剩下的巫国:“咦?居然还有六个巫国还能撑住?” 画面中,六座巫国仍在运转,各自维持着最后的秩序,但局势已是风雨飘摇。其它的六座巫国,有的已经彻底崩毁,化作废墟漂浮在星宇之中,有的正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一片残存的光辉,还有的如同垂死之人,在苦苦支撑,似乎随时都会走向灭亡。 “要我怎么帮?”林昭盘起手,高傲地看他。 司季的目光平静而深远:“当然是需要你去寻找其他巫神,修复源法之环。唯有如此,才能平定天地,恢复秩序,否则整个山海界,终将步入陨灭。” 林昭点点头,随口道:“我明白了,但是这些巫国都是长了腿会跑的,我该怎么追上他们?” 司季抬起手,掌心缓缓生出一根修长的树枝。枝干笔直,宛如天幕之下最稳固的支柱,枝叶轻颤,宛如有生命般散发着淡淡的辉光,而尖端的花苞微微闭合,仿佛随时会盛开。 “这个能让你进入所有巫国,只要我的枝丫曾经生长在那里,你就能打开通往那里的路。”司季温柔地说道,“但你的力量太强,每用一次,巫国的枝丫它便会枯萎,无法再次打开同一条道路。” “所以,我这是在拆高速路啊。”林昭耸耸肩,伸手接过树枝,“不过,眼下连城都快保不住了,保路也没什么意义。” 司季微笑:“你明白就好。” 林昭一边把玩着树枝,一边抬头问道:“对了,你是什么树?” 司季坐在一棵古老的树下,枝叶茂密,盘根错节,树干上刻满了古老的巫文,仿佛承载着天地的历史。他轻声道:“建木。” 林昭挑了挑眉,轻笑道:“那我先走了,老木头,回头见。” 他不再多言,目光落在手中那即将绽放的花苞上,随即注入一丝巫力。 刹那间,花苞缓缓绽开,十二片花瓣依次绽放,每一片都铭刻着不同的巫文,宛如一座座门户,等待着他去开启。 林昭的目光在花瓣间游移,最终毫不犹豫地伸手点在刻着司戎巫文的那一片上。 刹那间,花瓣微微颤动,一道柔和的光芒自花蕊中心溢出,宛如一道流光,缓缓扩展成一扇通往司戎巫国的门扉。 林昭抬脚便要迈入,却在此时,司季突然开口:“小太阳。” 林昭停下脚步,回头挑眉:“怎么?” 司季坐在建木下,微风拂过他的长发,他的目光悠远深邃:“你走上这条路,便意味着,你将承担巫国的命运。巫神已陨,唯有你能寻回失落的权柄,将源环补全,否则,山海界终将无法逃脱崩灭。” 林昭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摆手:“放心,我活着的地方,哪那么容易毁灭。”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迈入光门。 一瞬间,天地变幻,光流倒转,耳畔风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天地气息。 当林昭睁开眼睛,已然站在司戎巫国的长空之上。 巫国依旧悬浮于星宇之中,整座城市宛如一艘行驶在宇宙洪流中的巨舰,依靠着司戎巫神残存的意志维持着最后的秩序。 林昭目光一扫,很快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正和巫祝们喝酒吃菜的氐国主和姬尧光。 “喂喂喂,”林昭忍不住开口,“你们喝酒怎么能不叫我?!” 他这一声喊,顿时惊动了几人,氐国主懒懒地抬头,目光落在林昭身上,微微一笑:“小殿下终于舍得回来了?” 姬尧光站起身,目光先是在林昭身上打量了一圈,确认他毫发无伤后,才轻轻松了口气:“阿昭,你可算回来了。” 林昭落地,张开双臂,笑嘻嘻地朝他们走去:“我可是带了礼物回来的——你们猜我背上是谁?” 几人这才注意到,他背后竟然背着一具对树来说印象非常深刻的身躯。 他的身上依旧燃烧着微弱的火光,气息虽极度衰败,但依旧残存着神威。 所有人神色瞬间一变。 “……金乌正神?”氐国主少见地露出凝重的表情。 姬尧光:“阿昭,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林昭嘴角一勾,随手将金乌正神往地上一放,双手叉腰,语气轻快:“怎么,见到我的老母亲都不打个招呼?” 老母亲:…… 空气寂静了一瞬,下一刻,整个巫国猛地一震,背负着城池的鲲兽发出一声惨呼,庞大的身躯险些失衡,巨大的羽翼挣扎扇动,勉强稳住了浮空的巫国,但那沉重的压迫让它颤抖得格外明显。 林昭眼疾手快,一把将老母亲重新抱起,鲲兽这才发出一声死里逃生的长鸣,甩了甩尾巴,姿态重新调整。 林昭小声逼逼:“早就说了,老母亲你太重了……”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骤然降临,宛如神祇苏醒,整个巫国仿佛都被沉重的气息笼罩,天空的光芒似乎在这一刻被吞噬,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种无形的、压迫灵魂的存在感。 被这股威势打断传承的羽国主本能地睁开眼睛,与那刚刚睁开眼的金乌正神目光对上。 沉默。 然后,羽国主默默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氐国主瞳孔一缩,瞬间变成一条小蛇,一溜烟钻进了羽国主的床底,整个蛇身紧紧盘成一团。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只留下姬尧光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着睁眼的老母亲。 小乌鸦忍住想撒腿就跑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声音可怜兮兮:“爹爹不要啊,这扶桑苗就剩这么一颗了,您也不想儿子无家可归吧……” 气氛死寂。 姬尧光思索片刻,单膝跪地,声音恭敬而低柔:“还未谢过神上上次的恩赐……” 他话音未落,金乌正神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两个结结实实的大逼兜。 “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宛如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小乌鸦当场被拍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 老母亲的手劲,果然还是一点没变。 看老母亲重新闭眼,林昭这才痛苦抹泪,而后转头看向装睡的羽国主,问道:“怎么样?你的试炼完成了没?” 羽国主这才缓缓坐起身,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刚从沉眠中苏醒的疲惫,他低头看着胸口的箭矢,指尖轻轻拂过,旋即将其拔出,声音淡淡道:“被你打断了,神上,您请。” 那箭矢缓缓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光芒流转间,一道虚幻的身影浮现出来,化作一位手持长弓的神祇,正是司戎巫神的意志残留。 他俯视着林昭,叹息道:“小乌鸦,你也太急了,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教完这鸟儿。” “都是老古董的东西,学完都哪年去了,”林昭一边心说老妈真好用,往地上一放就是核五,对这些装死的巫神一炸一个准,“行了,把源法之环补上,我急着赶下一个巫国呢。” 司戎巫神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林昭的身上,最终缓缓点头。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在林昭的额头上。 刹那间,一道柔和的光芒融入林昭的意识之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源法之环的裂痕正在被修复,那缺失的一环逐渐填补完整,整个巫国的秩序都仿佛在这一刻被稳固了。 司戎巫神的魂体微微晃动,神色怅然,他低声道:“在未来……你们……” 他顿了顿,最终轻叹一声:“罢了,以后的事,便由你们做主吧。” 第180章 我请问呢 围观吃到一场陈年老瓜 “你心口怎么样?” “还能活, 问题不大。” “我问你痛不痛。” 林昭翻了个白眼。 “……”羽国主沉默了一下,轻笑,“痛,但忍着吧。这可是巫神的残骸, 怎么说也算神器, 总不能丢吧。” “不能收起来么?” 羽国主无奈道:“这神器在我心口积蓄力量,用完了当然要插回去。” “还是热插拔, 这些个巫神就爱整花里胡哨, ”林昭翻了个白眼,“行吧, 那你现在能上巫神级了?” 羽国主捏了捏胸口的箭矢,思索片刻:“还差点火候,如今的情况与孤灯下相似, 算是巫神之躯,但还用不出多少巫神之力。” “可以了,以前代码重新转码,能跑起来就不错了,哎,对了。”林昭猛地一拍脑袋, “孤灯下呢?” 姬尧光解释道:“去司烛巫神处试炼了, 还不知生死。” 众人一时沉默。 林昭却很淡定:“他都是巫神躯体了,主角之姿, 什么幕后黑手来抢身体什么的都妥当是送宝童子, 我们相信他就是。” 讨论很快继续,但姬尧光却忍不住总是看着阿昭肩膀上的大金乌。 老母亲的羽毛已经褪去光辉,闭着眼睛,像是真的陷入了死眠, 只有偶尔翅膀的金色火焰轻微闪烁,昭示着他还没彻底凉透。 姬尧光在旁边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小声对林昭道:“阿昭,我觉得吧,还是得给神上准备个棺材。” 林昭:“……?” 老树继续道:“你看,你这样背着母、母亲吧,一路走一路晃,显得不庄重。而且万一你飞快了,风一吹,把母上的羽毛给吹乱了怎么办?” 听到这蠢树也称母亲时,老金乌眼皮微动,本想给他个教训,但又听到后半段,觉得这树虽出身差了些,却还算懂事,便继续闭眼,和从前一样,对这些人物事都懒得理会。 众人也纷纷点头:“说得有道理。” 于是老树立刻撸掉自己的一截枝干,三下五除二,给老母亲打造了一个闪耀着金丝纹理的奢华棺椁——里头垫着嫩叶,铺着鲜花,简直比宫殿还舒适。 林昭盯着这华丽而沉重的棺木,陷入了沉思。 “没必要吧……我老母亲躺进去就会自燃,什么花也是白放。” 姬尧光矜持地道:“话虽如此,但心意还是要有的。” “好吧,我也给点心意。”林昭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顺手拔了几根自己的羽毛丢进去,权当是棺材装饰。 氐国主在一旁幽幽道:“羽枝太硬,若是为巢,还是用羽绒最合适……” 林昭轻咳一声,弱弱道:“我一个小鸟,才多少点羽绒啊,不能拔……” 最后还是决定放羽毛进去——反正老母亲也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骂他不给他铺羽绒。 为了更好地背着这位“沉睡的老母”,他们又调整了一下棺材的设计。老树还贴心地用编了两根树根做背带,横着绑在林昭背上,妥妥的随身携带金棺。 “ 阿昭,要不要我帮你背背?”老树试着提了一下背带,结果……没能提得动。 林昭:行吧,母亲嫌弃,看来这活还得他来。 棺材背好了,跑路也得安排好。 林昭和司戎巫国的百姓交代了一番,让他们别再留在山海界,直接往星宇里跑。 “往深空去,越远越好,最好万年内别回来。”林昭挥挥手,随手丢了一根自己的羽毛给他们,“这根羽毛能给你们光和热,你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巫祝们看着已经变成绝境的山海界,神情哀伤,但还是深深行礼:“谨遵神上之令。” 然后,他们开始出动,清点物资人员,催动鲲鱼,准备着载着司戎巫国向星海的尽头航行。 林昭伸了个懒腰,掏出司季给的树枝,法力轻轻注入。 嗡—— 一道光门缓缓浮现,一片花瓣在其中飘落,仿佛通往某个神秘的国度。 林昭精神一振,招呼众人:“好了,轮到咱们跑路了,先去把孤灯下那家伙捞回来!” 棺材背好,路已铺平,他们的救世小队,继续出发! - 黑暗阴影之中,孤灯下不知自己已经经历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仿佛已经停止了流动。 他在这里与那幽影中巨龙战斗。 一直战斗,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幻境。 他看到了巫神司烛,他本是钟山一条烛龙后裔,在波及山海界的大战中,他也进入了巫族,进入了另外一场远征。 后来,他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了先辈,他曾经悄悄寻回故土。 但他们割裂的世界的恶行,却已经让烛龙一族也被天地厌弃,所有故人,都已经离开那灵性溃散的天地,消失无踪…… 这些年来,他们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繁盛的国度,豁然回首,才发现最快乐的时光,是还在钟山水谭中,肆意生长的时候……他支持了重开山海的选择,他想要重新演化自己的国度,让他回到…… “矫情!”孤灯下一点也不能共情,“走了自己路,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在万年后,轻易成为天巫,每天都是杂务,要看护巫国,还要受你在耳边唠叨,我闹过么?你就该随着你的记忆一起留在过去,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年轻人!” 那幽影之龙并没有被他的话影响,而是在让他观赏自己的一世,他在黄昏和阴影里生长,阴影不是黑暗,阴影的存在,是追随光。 他不喜欢金乌,但却羡慕金乌的恣意与刚烈,他追逐着光,黑暗是什么,黑暗真的是光的对立么? 不是。 黑暗是空,是没有光的世界。 那世界是安静的,没有时光存在的空。 空的所在,连权柄也不存在,也不会有流动,有变化,有生灵,世界一切运转,都来自于光,无论这光可见,又或不可见…… 孤灯下继续和那烛龙对战。 他骤然明白:“所以,你是想说,金乌不是你杀的,你不会动这个手?” 这老家伙 ,有什么话你不能直接说么? 要在这和他浪费时间? 那幽影之龙却骤然退开,因为虚空中突然展开一道门。 一个耀眼的光芒闪进来。 但却被周围阴影压制住。 那小金乌却是嚣张一笑:“我年纪小,这阴影我是有点挡不住,但是,你不让开,我可要把我的老母亲丢在你的阴影之域里了!” 说着,解开背后的棺材,做势要打开。 里边的老乌鸦也决定,只要他打开,那必然抬手给他个教训。 下一秒,那幽影之龙从阴影里出现,宛如日月的两只巨大瞳孔静静盯着他。 不,应该说是盯着他怀里的棺木。 下一息,那巨大的龙影缓缓靠近,试图缠绕在棺木上…… 林昭大怒,正要喷火,就看到它在靠近后,又微微远离,甚至垂下头,露出一种本能准备挨打的模样,但棺木里的老母亲没有出手,它反而露出怅然的神色,尾巴和爪子也无力地垂下,林昭甚至觉得,如果它有耳朵,肯定会一样垂下去。 啊,这难道说…… 那龙盘起身体,化为一名黑发披散,看着极为清纯的少年,身体赤/裸,仅以长发蔽体,幽深如潭的眼眸看着那棺木,轻声道:“就算不是我做的,你也要杀我么?” 林昭一时有些无措,不是,这是什么剧情? 棺木里的老母亲甚至懒得理他,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林昭疑惑道:“是不是你做的有什么关系啊,老母亲都直接一锅端了,你还和你的兄弟们分什么你我啊。” 那少年淡淡道:“是么,我本以为,自己会有不同呢……” 林昭敲老母亲的棺材:“有什么不同啊,老母亲你说说呗,我在这帮你回答有点尴尬啊,你们现在都死了,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 “不,别吵他……”棺材里的大金乌还没有开口,那少年已经摆手,轻声道,“不必了,我其实也知晓,就算当年想要放他走,对他来说,我也没什么不同,他从来都不想承我的情。” 林昭有些无语,不是,你真是十二巫神,而不是什么未成年龙么? “我撞倒不阴山,伤害最重的除了司岳,就是他了,”老母亲无声地出现在林昭身边,抱胸看着这猛然睁大眼睛的欣喜少年,不屑道,“他的神魄损伤得严重,万年后大部分都凝聚在这小儿身上,因此,他的神思损失了大半,愚蠢如故。” 林昭顺着他手指方向,知道他话里“这小儿”居然是孤灯下。 瞬间,他不由弯起唇:“啊,孤灯,你居然对我老母亲心怀不轨啊。” 孤灯下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说着,他还去拖那少年:“龙哥你别闹了,你这样的我好丢脸的,快点把源和权柄给我,我得走了……” 林昭却是撞了撞老母亲:“别愣了,快让他把源法之环的那一部分补好,我们赶着下一场呢。” 大金乌微微抬头示意:“听到了么?” 那少年静静地凝视着他,仿佛想将他刻在灵魂里,哪怕,那个太阳,早已经在灵魂深处。 数息之后,他轻声道:“我想起来了,是我让大羿不要杀死你,也是我将重伤的你带走。” 记忆里,那封印大日的咒符依然黑得耀眼,耀眼到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抓住了太阳。 但他们想要的太阳,是不可能被封印的。 记忆里,落在汤泉边喝水的鸟儿,依然耀目得他眼眸生泪。 第181章 巫神也有暴脾气的啊 终于知道母亲叫什…… 林昭一看那条小龙影子, 眉头微挑,目露嫌弃,指尖一动,瞬间, 背后闪现出一只巨大的金乌虚影, 照亮整个影子世界,让这阴影的空间更加动荡。 那乌鸦嚣张地伸长脖颈, 张开巨口将小龙一口吞下, 回到林昭手心,随着小龙被吞噬, 一道阴影的光芒迅速融入了他的意识海中,瞬间填补了源法之环的那道缺口。 空间,突然安定了, 原本摇摇欲坠的世界仿佛重回正轨,一切变得平静而安宁。一开始的破碎危险全都不见,仿佛世界都死去了。 “他废话可真多。”林昭手心的乌鸦虚影吐出一条细小黑影,丢给孤灯下,“给你处理了。” 孤灯下伸手捏着那条跳跃的黑影,脸上尴尬还没全消, 他小声嘀咕:“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有啥后遗症……万一被它传染上什么‘追光’的癖好, 记得让你们先打我就好,别让小殿下动手啊!” 真是食物链底端了, 这找谁说理去。 他这小身板, 经不起金乌殿下的真身啄两下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那恐怖乌鸦啄小虫的画面,头皮一直在发麻。 林昭翻了个白眼:“行行行,真传染了,我让老树打醒你, 他肯定不会下重手。” 孤灯下这才放心:“那倒是,老树性子还成。” 说着,他把那条跳跃的黑影按在了胸口。 刹那间,他的头上猛然冒出了两只如鹿角般的犄角,宛如幽蓝的水晶,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随后,一条庞大的龙影在身后凝聚,随着他的力量爆发,龙影瞬间展开了庞大的身躯,那是掌控黄昏和阴影的烛之巫神的力量。 一瞬间,孤灯下的气息突然变得强大无比,林昭也满意地点头,终于,小队里不再只有林昭一个巫神战力,有了更多可以依靠的底牌。 一边姬尧光幽幽看孤灯下一眼,没有说话。 他其实不能确定会不会下重手呢……但现在阿昭都那么说了,那就当是这样吧。 “好的,那速度修整一下,我们去下个副本了,”林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根司季巫神送的树枝,轻轻地注入巫力。树枝的顶端突然生出了几片新叶,接着花蕾绽开,十二片花瓣中,已经有两片枯萎了。 代表着他们无法重新回到司戎和司烛之地。 说到这…… 林昭忍不住问道:“司烛巫神没有巫国么?” 孤灯下怔了怔,有些无奈地摇头:“司烛他先前有些魔怔,在神魂破碎时,将司烛巫国当成养分,一口吞下了,如今司烛巫国还在他的本源里,我没那记忆,无法将他们复原出来。” 他说着,本能地靠近了一下林昭,然后又骤然警觉,大退了一段距离,提高戒备的同时补充道:“复原他们其实不难,血肉、灵魂、记忆,都在司烛的奇观里,变成了影子的模样,按理,只要司烛还有记忆,就能将他们重现。不过,刚刚他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就直接不管不顾了。” “真是个自我意识过强的东西。”林昭不屑,“行吧,反正毁灭的巫国也不差这一个,你回头在他的记忆里发掘一下,看能不能救,现在,我们走吧。” 他看着花瓣中的剩下的传送门,一时有些犯难,不知道先去哪个,司宇和司宙的巫国肯定是要最后去的,因为他们没法走回头路,那…… “老母亲,指点一下呗。”他说完,转头一看,突然发现身旁的老母亲竟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竟然回到了那华丽棺木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死了。 林昭顿时生气地掀开棺材板,扑母亲怀里痛哭:“我命苦啊,母亲不爱我,我孤零零地长大,现在带着一家老小来这鬼地方拯救世界,母亲还不理解我的辛苦,这日子还要怎么过啊……这个母亲啊,真是连个提醒都不给我,我那么小,我也想要母亲的爱啊……” “啪啪!” 两声巨响,整个阴影空间都震动了两下。 队友们不约而同缩了一下脖子。 “找司衡!”老母亲阴沉地掐着小乌鸦的脖子,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你再闹,我就吃了你,这世界灭就灭了,正好清静!” 林昭乖巧地闭嘴。 老母亲这才松手躺下,越想越气,眼睛没有闭上,甚至都不太想死。 林昭笑了笑,低头在老母亲脸上亲了下,不等老母亲暴躁,就立即盖上板子,大声道:“我去忙了,母亲你好好休息啊!崽儿爱你哟!” 老母亲要打的手停在半空,轻哼一声,气消了大半,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 这崽儿,挨打不记打不说,还一点都不怕他。 姬尧光见状,忍不住轻笑起来,想起初遇昭昭时,那只又菜又爱玩的小鸟儿。 昭昭何止不记打,他是那种越挫越勇,永远活力满满,再多的死亡和痛苦他都承受后,依然心态稳定,还能照耀别人的小太阳啊。 母上大人这点小脾气,昭昭才不会介意呢。 他那压不住的嘴角引来队友们嫌弃的目光,而一边的林昭和他相视一笑,两人默契地亲了一下,引来更多的转头嫌弃。 随后,林昭点开了一个巫国传送门。那门随着符纹闪烁而打开,林昭瞄了一眼符纹,心中轻松了一些,司衡,那个掌控秩序与平衡、维持天地规则的巫神,战力强大,在巫神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有点小期待。 - 大地之上,一座巫国的轮廓在天际若隐若现,静静横亘在天地之间。 这座巫国并非像司季巫国那般依附于庞大的玄武神兽,也不同于司戎巫国那般栖息在巨大的鲲兽背上,而是停驻在一个巨大的圆环平台,稳稳立于天地之间。巫国的边缘,如是天空与大地交接的界限,弯曲成一条半圆,浑然天成,仿佛一双巨大的手,将这片土地轻轻托起。 整个巫国的建筑,宛如精密的钟表零件,每一个圆环都是一个独立的单元,彼此相扣,相互平衡。高低错落的圆环交织成巨大抽象的手臂,宛如有生命般,托举着这片巫国的存在。所有建筑的结构几乎无缝对接,每一根支撑的柱子、每一块搭接的石砖,都散发出巫神司衡的奇妙法则——一切都在维持着完美的平衡。 而如今,巫国的两侧,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左边,天灾肆虐,乌云翻滚,狂风呼啸,雷电交加,一片混沌与破坏的景象,仿佛随时会吞噬这片巫国的边界。而在巫国的右边,大地平稳,山川如画,绿树成荫,水流潺潺,一片祥和。 天地之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堑分开,灾难被有形的屏障挡在了这片宁静的土地之外,无法跨越。 林昭站在巫国的一个独立圆环上,环形建筑如同嵌套的钟表齿轮般排列着,错落有致。周围,巫师们忙碌于各自的方格建筑中,步伐匆匆,不时从方格的上空穿梭而过。他们的身影不断交替,仿佛在进行着某种默契的协作,整个巫国的运转正如一个巨大的时钟,精确无误。 下方,是一棵庞大的古树——在他们出现后,它的树干已经呈现出枯萎的迹象,巨大的树冠一片萧条,叶片如秋风中的黄叶般随风飘落,仿佛生命力正在悄然消散。 林昭站在这枯萎的树上,感受着巫神司衡所在的气息,准备见他一面。然而,下一秒,林昭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吸力迅速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抽取他体内的力量。 “什么情况?”林昭眉头微皱,金乌之力如同潮水般迅速流失,体内的力量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抽走。孤灯下在一旁警觉地看了看,下一秒他也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压制在地,勉强撑起身体,他的声音里满是惊疑:“不对啊,我们的力量在被抽走。” 按常理,林昭此时应该马上反应过来,迅速收敛心神,与这个神秘的力量源对抗,但他显然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面对源源不断流失的巫力,他微微一笑,目光悠然地望向了蔚蓝的天际。 “我诚意给你看了。”林昭的语气轻松,带着一丝调侃,“你不出现见见我么?”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气息似乎一阵凝滞,空气中充满了某种微妙的波动,仿佛有某种存在正在注视着他,等待着某个决定性的时刻。而林昭的神情依然淡定,似乎对这股抽走巫力的力量并不感到恐惧,反而仿佛在挑战着它的底线。 孤灯下微微皱眉,他感受到的并非单纯的力量流失,而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存在正在向他们的体内渗透。那股力量并非敌意,但却无比压迫,仿佛在默默地警告他们,在这里,他们的每一分力量,都是可被剥夺的。 “阿昭,你确定……”孤灯下的语气有些不安,他下意识地想要反对。 林昭其实也有点紧张,但他相信这个正在努力阻止灾难蔓延的巫神——能在这时候耗费本源争取时间的,不会是什么幕后黑手。 他没时间,也没有必要和这些巫神对打,除了那个谋害老母亲的幕后黑手,其它的巫神都是他可以争取的目标,把源法之环修复,回到万年后的巫国,然后打败那黑手,清除污染,这才是他需要做的事情。 至于老母亲的仇——他这不是已经自己报完了么,这还赚了十个呢。 正寻思着,面前的无数圆环扭动,变成一条非常有机械感的可怕巨蛇,在面前凝视着他,或者说,凝视着他背上的棺木,那声音尖锐而冷漠:“帝昊!别装死,滚出来!” 第182章 难度不高嘛 我真厉害 帝昊?老母亲原来叫这个名字啊, 话说在很久以前,昊字的本意还是指广大无边,偏偏不知是谁弄出个日天的说法,连带这字都变得中二起来…… 林昭一点也不慌, 他甚至寻思着, 那我要是按姓来算,应该叫帝昭? 好像也挺……不错? 不不不, 人间的户还是姓林呢, 等回去要是改姓了,回家还有家人请他吃逼兜呢, 还是两边各上各的户口吧…… 他沉得住气,但棺材里的老母亲比他更沉得住气,甚至都没有理会的意思, 反正不用装,他就是真死了,只是被不孝子扛着到处顶锅,还没有凉而已。 于是,无人理会的机械系大蛇的触须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无人理会, 以至于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林昭不好意思和对面比耐心, 便缓和了语气劝道:“这位巫神啊,事情经过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谁让你们袭杀我老母亲的, 让他的本源熄灭,才会一怒之下和你们同归于尽,问题是你们弄出来的啊,现在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 还是先收拾残局吧。” 虽然他老母亲在临死前携大日之威撞断天柱,带来了灭世级的灾难还团灭了巫神们,但这事归根到底也是巫神先动的手,加上当年的强行抓老母亲这位金乌大日前来此地的恩怨,他当然是无条件站在老母亲这边的。 而且说到底,也是巫神们搞骚操作,硬要一次性重定地水火风重开天地,这种试验都不做的豪赌本身就是对世界不负责,如今大败了,原因众多,讨论因果罪责就显得格局不够了。 “笑话,”那机械大蛇怒然露出尖牙,嘶声道,“我可不欠他的,就说这鸟养不熟,当年我放他走,是他自己不走,如今自己失察被杀,不想着求救,只想着同归于尽,倒成了我们的过错了!” 棺材里的老母亲终于出现在旁边,他长发飘散,火焰环绕,气势丝毫不输,盘胸轻蔑道:“我才不会欠你的情,那时没本事杀我,就想玩恩情软话,那时没烧死你,算你命大。” 那蛇更怒了:“你当时明明说好愿意走,结果却盗取了的我们汇聚的本源,反客为主,与天地签下约定,难道是我们逼你的么,若是玩不起,怎么不滚回去?” “你们十二……司宇不算,十一个一起对我围追堵截,我用点计谋怎么了,”大金乌脸上嘲讽丝毫不减,“难道还要傻傻地和你一样,天天喊着平等一战?战你们十一个?我能接受被杀死,但不接受被蠢死,就比如你们现在这样。” “帝昊!”那机械蛇更怒了,“你还有没有良心,谁知道你是真死还是假死,寻死觅活的事你再一再二,如今还想再三再四么?不就是仗着这天地不能缺了大日,才给我们添堵么?” “添堵,你们也配?”大金乌幽幽道,“我只是蜕变需要源,才露出那么一点痕迹,你们自己误会的,再说了,拿了你们的东西,你们的要求我哪个没做到,怎么,如今输了,便输不起了?” 巨蛇更怒:“那你又赢了吗?” 大金乌悠然道:“大家都输,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赢呢?” “帝昊!”巨蛇狂怒,身形一动,带着无尽恐怖的威压,直接就撞了过来。 听着他们的唇枪舌剑,林昭和一众队友本来在一边默默吃瓜,同时也有点感慨,老母亲这种理直气壮的渣真是——真是我辈楷模,不过嘴炮到动手就不对了,于是林昭瞬间挡在老母亲面前,而孤灯下也变成龙形,刹那间和那巨蛇缠绕在一起,宛如麻花,生生把后者拉住。 “好好说话啊!”林昭说。 “别吵别吵!”孤灯大龙拉着巨蛇,半个身子都被绷直了,“吵解决不了问题啊,司衡大人,你还要不要治这山海界了?” 巨蛇这才收手,蛇身震动间把孤灯下的龙身轻松地甩出,光芒闪烁间,化成一名身材高大、肤色古铜的青年,他五官深邃,左眼金黄,右眼瞳孔却是一个旋转的齿轮,有小小宛如星辰的光点在围绕齿轮转动,上身赤/裸,下半身是一条巨大的银色蛇尾。 “还有什么可治的,”司衡冷漠地看着这群人,“如今只能等司宇归来,将还活着的巫国切割隐藏在虚空里,躲过这天地大劫,等地水火风重演完毕,再行归来。” 林昭伸出手,一个华丽精致的圆环虚影出现在掌心:“别废话了,来,补上,补上我也不找你要什么源了,你爱在这撑多久就撑多久。” 司衡凝视着圆环上的一道缺口,沉默数息,才叹息道:“补全它容易,但给了你,这一万年,山海界天地,要怎么过呢?” 林昭一怔:“这还有问题?” 司衡微微点头,目光沉静如古老的钟摆般,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们依仗时之国的奇观之力来到这里,时之国能够利用源的力量,将部分源逆转时间,送到万年之后。可这等传送,本身便要耗费源,而那些本应一直存在于此的源,若去了万年之后,这世间便会失去那整整万年的光阴。天道恒常,当失去这些光阴,天地规则便会出现空缺,那时候,天地将进入最虚弱的时期,无数孽力回馈于世,甚至引发比金乌坠落更为漫长的灾劫。” 林昭闻言,眼皮一跳,忍不住皱起眉头。 传送要消耗源这不难理解,毕竟能量本就在运动中被损耗的,更不用说这种跨越时空的来回了。 他瞬间想到了后世那些可怕的异象——紫日、荒野、大凶……难道说,这一切灾难,竟然是因为他从万年前带走了源,导致了世界的腐化与动荡? 倒也不是没这可能,想到这,他皱眉道:“那您说说,该怎么办?” 司衡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否认,而是继续道:“修复源法之环后,你必须留下,再将心核归还给帝昊,让他重新将你孕育。随后,你再把源法之环交给司宇,让他重新定下天地规则,并扶持新的十二巫神,继续开辟天地,把未完成的大业完成,如此,一切问题皆可迎刃而解。” 林昭翻了个白眼:“老登你做什么美梦呢,真要这么容易,时之国那位会搞不定么,他肯定是知道这条路走不通,才会让我带源法之环去万年之后。你还要继续开天辟地,怎么死一波还不够,得再送一波是吧,你们当初先十二人合力开一个什么事都没有……” 司衡眉头微动,淡淡道:“我们何尝不曾考虑过?但巫国分裂后,最先建立的巫国带走了最多的源,继承了最完整的法则。后续的巫国,则越来越残缺,源的亏损也随之增大。十二国齐开,并非最优解,而是我们当年无奈的妥协。” 林昭已经不耐烦了,一只金乌虚影在他身后暴躁地露头:“你的办法我不接受,你们这些不靠谱的,乖巧去死,这巫国我会想办法把他们推上星宇,留下奇观,看能不能放时之国夹缝里带到未来,你不接受,我就要直接取了。” 他听到源在时间中会有损耗时,有预感,时之国不可能一直放他在这万年之前,他能待的时间,必然是有限的,不应该浪费。 那金乌的光芒正在凝实,一但全然出现,必然就如同大日临凡,能把身下的巫国带土地都烧成玻璃。 司衡凝视着这少年,他还着稚气,但眉宇间的桀骜与自信,却与那曾经的烈日一脉相承,如果换成其它兄弟,他或许还会拼死一博,为自己的传承支撑更多的时间。 但他却是愿意相信金乌的,虽然讨厌,但他们答应的事情却是无论多难,却会去做到。 “我答应你,但是……”他伸手一指羽国主,“把他身上的司戎权柄剥离,接受司衡之责,我就修补源法之环。” 林昭摇头:“不行,先来后倒,司戎可比你好说话多了,你换一个,我朋友姒黎和你一样,都是蛇图腾,还有……还有微生戊、柏壤,老树,都可以将就一下。” 司衡摇头:“他们都不合适,只有这个最懂平衡之意,那蛇的天命归属不在吾,只能是这羽人。” 羽国主幽幽道:“不能接两种权柄么?我也略懂些平衡之道。” 司衡叹息道:“司戎之力为争夺之道,与我的平衡权柄相克,除非你再寻一道巫神权柄,到时我权责于其间做为平衡之道,方能共存,否则,交给你,最多的三日,你的神魂便会在权柄争端中被磨灭。” 林昭恍然:“那还正好了,羽弦是修的三脉巫法,老登,医道配和谁的权柄比较好?” 司衡道:“司愿。她掌握祈愿与众生心念,记录所有愿望,决定它们是否可能实现。” “好的,那你快给,给了我们立即就去。”林昭果断道。 司衡没动。 林昭不高兴了:“你还想要做什么?” 司衡沉默了一瞬间,突然道:“我有最后一个要求,让帝昊向我道歉。” 啥??? 林昭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瞬间到他面前,烈火宛如羽流,洞彻天地,把对方笼罩,他捏响了拳头:“老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过界?” 司衡没有恐惧,也没有后退,只是安静地看着那金乌正神:“如此,我们恩怨,就结束了。” 金乌正神嗤笑一声:“没什么可道歉的,当年乱战,各为其主,把不敢杀我说成舍弃私仇,却奢求我忏悔,未免可笑。” 司衡沉默数息:“还是输给你了。” 语罢,他身上机枢扭转,闪烁间,化为一枚圆环,飞向林昭。 第183章 旧事与新缘 我的愿望 林昭眨了眨眼, 将金色圆环接住,在指尖轻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眸子中闪烁着一丝狡黠与吃瓜的兴奋:“老母亲, 你当年的战绩真不小嘛。” 他话里带着调侃, 甚至没什么压力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像是在敬仰大山。 老母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眼神如同锋刃般锐利, 右手有要抬的趋势。 林昭立刻装作乖巧,迅速将圆环放到眉心, 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力量瞬间涌入。他的识海仿佛被那光辉填满,圆环里的一道缺口渐渐愈合,接着, 一种奇异的力量开始在其中流动,发出幽蓝的光芒。 “咦,老母亲,这是什么情况?”林昭低头,手掌中浮出圆环虚影,眉头微微一皱, “这圆环, 好像开始运行了。” “不错,确实在运转。”老母亲目光锐利地盯着圆环虚影, “但这并不是好事, 破碎的圆环本就无法承受这种运转的力量。你必须尽快解决,不然再过不久,它可能会再度崩塌,甚至连司宇的印记也会被牵连裂开。” 林昭随意地挥了挥手, 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就阻止它不就好了,轻松的事。”但话刚说完,他却忽然停下了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纠结。 因为,整个大地之上,也笼罩着和圆环同样的光芒,在这光芒之下,远方的狂暴的天灾似乎在渐渐平息。那些曾经席卷天地的熔岩开始沉寂,黑烟也不再升腾,整个山海界的天空逐渐恢复了几分深蓝。甚至可以看到一圈如圆环般的光芒从灾劫之中生长出来,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修复破碎的天地。 巫国之中,无尽的欢呼响起,在众人的欢呼中,在抵御天灾中拼命挣扎自救的人们抱头痛哭,庆祝新生,连天地之间绵延的悲鸣警告,都小了许多。 大日金乌的眉头紧锁,怒声道:“那蠢货把自己的意志用来催动源法之环,用来缓解山海界的大灾,源法之环才刚刚恢复一点,天地居然敢就开始调动权柄,试图修复伤口。” 林昭闻言顿了顿,伸手准备再次干预,但最终还是收了手。 “这很正常啊,”他搂着老母亲的脖子,细声劝道,“人重伤时必须先止血,要是连血都止不住,躺着也是死。他这样做也不是为了自己,要怪就怪那些巫神们,明明该将自己焊死在法环上,却为了拆家把自己拆出来,结果弄出了这种天灾。” 大金乌听到这话,冷笑一声,眼中带不屑:“不必为我遮掩,这场大劫的因果最重的确在我。我就是要拉着他们一起死,至于这山海界会不会陪葬,从不在我考虑范围。” 林昭拍了拍老母亲的肩膀,体贴地道:“别气了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好,我们还是快走吧。” 老母亲厌烦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开口:“放手。” “遵命。”林昭乖巧地松开手,随即从背后拿出一个金色的指环。本打算直接交给羽国主,但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之前司衡那什么“三天之内会灭魂的危险”的警告,便对羽国主道:“等拿了那什么司愿的能力再给你用。” 他转过头,向老母亲问道:“对了,老母亲,司愿怎么和治疗是同一伙的?我怎么看,求神和医疗好像天敌一样啊?” 金乌微微挑眉,目光中透出一丝奇异的光:“你也算正神,怎么会如此认为?那‘蠢树’你不是处得很好么?我就算嫌弃,也要坚持和他在一起?” 林昭一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有点灯下黑了,这世界求神,那是真的有用啊,就好像第一次遇到老树,虽然他求神许愿的语气不那么恭敬,但神看在他是自己儿子的份上,也不情不愿地点头了啊。 于是他歪着头,好奇地问:“那司愿到底怎么救人的?就许个愿,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大金乌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林昭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既然源法之环已经开始转动,自己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与这些巫国人接触,而是拿出司季给他的法器——细长的树枝上面的花苞,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一伸手,注入巫力,花瓣瞬间绽开,露出一道闪闪发光的符文,他在花瓣印记中点开了其中一道,便带着自己的队友再次进入。 老母亲则在同时回到了棺材里,这次出来,他的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折腾了。 在当时的怒火爆发,毁天灭地后,他的气消得也差不多了……这崽儿虽然把他当通关工具用,但别的不说,他还是挺喜欢给这小乌鸦当靠山的。 那种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看着天生就是金乌家的人。 不过,金乌正神又有些遗憾,等这短暂相遇结束,那小乌鸦遵循着时间线,初初降临,来到这动荡天地时,无人护佑,怕是要吃些苦头…… 思及此,金乌正神轻叹一声,有点想撸撸那鸟崽儿的毛,又有些不想伸手。 “这个小崽儿,真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还能这么嚣张。”金乌正神摇摇头,微微勾起唇角,然后,他摸了摸棺材里的几根羽毛,突然觉得有点无聊,便开始把玩这些羽毛,难得地思考起发生在他身上的谋杀的前因后果,也算是给崽儿降低难度。 他本身并不是那么好杀的,身上幽烛之刃是司烛的脊骨,但这东西是用来支持不阴山冲天的尖刃,哪个巫神都有可能拿走,另外,司季是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当时他正在拆分本源,司季说是拿了新源要注入,当时他毫无防备……所以,加入其中的,难道有两位巫神? “难道真的是两个巫神联合?”金乌正神心里一动,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了些新的线索。 他开始回忆起阿昭带他与司季的那次接触。司季的权柄是真的,没错,没得质疑,但他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么? 现在就剩下几位巫神了——司宇不可能,司宙也不太可能,那就剩下司幽、司冥、司命、司愿、司澜,他们遇到真凶的机会变大了啊? 忽然,棺材一震,金乌正神皱了皱眉,眼神一凝。然后,他听到了林昭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带着些许惊慌:“这什么鬼地方啊?怎么连个引力都没有?” 金乌心说,当然没有,这可是愿望的世界,该让你们开开眼界了。 林昭悬浮在半空中,这世界简直像是从幻想故事里蹦出来的。天穹庞大而弯曲,宛如一只巨大的圆顶笼罩在头顶。漂浮在空中的建筑形态各异,有蘑菇的、有树形的、甚至还有像星云一样飘浮的建筑。每一座都精致异常,仿佛来自异世界的艺术品。 整片天地就像是各种动画模型被堆叠在一个庞大的仓库里,充满了不可能的感觉。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啊。”林昭抱怨了一句,“你们……” 他话未说完,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连队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哇,真是厉害啊。”林昭惊叹,“司愿这家伙,有点本事啊,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把我小伙伴们给弄走了。老母亲,上线!给他点颜色看看!” 棺材里的老母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们还在你身边,只是在这些建筑里,你找找就能找到。” 林昭愣了一下:“什么原理?” “司愿的巫国,是众生的许愿之地。”金乌正神的声音懒懒地传来,“在这里,每个人的愿望都能得到实现。你的伙伴们被愿望的交易诱惑,进入了各自的交易状态。” 林昭顿时生气:“那我呢?他怎么区别对待?为什么他能给他们实现愿望,不能帮我实现我的愿望?投诉,我要投诉。” 仿佛听到他的话,虚空中缓缓凝聚出一道光芒,光芒中逐渐映出了一个镜面般的面容,镜中是一名眉目晶莹的少女。她的面容柔美,声音如同流水般轻柔,手中轻轻抛着一个金色小球:“这是为难我了,你想你老母亲活过来,就算我是司愿,也做不到啊。” 林昭好奇:“那他们呢?他们的愿望很简单?” 镜中少女轻轻一笑,温和地说道:“他们的愿望,都不过是些再见故人、说些未了心愿、想看看世界的真相,要求并不高。很轻易就能做到,众生之愿,本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就像那扶桑苗,他的愿望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我来实现。” “至于你,”少女依旧笑着,眼中带着些许无奈:“你希望的愿望,超出了我的能力极限。你母亲也不需要我复生,就算我做了,他只会跳出来打死我。” 是老母亲会做的事,林昭不由笑了:“好吧,那我换个愿望,我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的老母亲!这个,不算困难吧?” 第184章 众生之愿 你想要什么你真的知道么?…… 此话一出, 镜中的少女瞬间凝滞,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想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沉重, “你认为你追寻的真相只是关于你母亲的死因, 然而,这个世界的真相, 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 随即, 她恢复了平静:“我确实掌握了一些线索,但在十二巫神中, 我排在最末,所知并不完全。我的能力,甚至无法确保这些线索未被他人干扰。” 林昭的眉头微微一挑:“所以说, 你不能实现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他语气带着不满和挑衅,在小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少女神态平和,指尖轻轻地转动着那颗金色的小球,犹如在凝聚某种力量:“愿力并非万能,许愿,并不是简单地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而是将那些微小的可能性放大, 直到它成为现实。” 她的目光轻轻飘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比如, 凡人病重, 若是没有药物和治疗,但在某一瞬间,病因恰好自我消散,死症反转, 那么他就会痊愈。”她顿了顿,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林昭忍不住插话:“所以,你的愿力,实质上是在扭转命运,或者说现实的概率?” 少女平静地回应:“这正是愿力的作用,它是将这些极低的可能性放大,放大到它能够实现的程度。可你想要的愿望越是复杂,背后所需要的愿力便越多。你母亲的死因,已经远远超过了这种‘放大’的范畴。” 正当此时,大金乌的身影如同幽影般静悄悄地出现在两人之间,目光锐利如刀,凝视着镜中的少女,冷漠道:“愿力,最终也是受限的。你说的不过是把某些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但问题是,众生从来不懂真正的付出,他们都想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回报,最终只会让这种愿望变得空洞而无力。” 林昭困惑问:“所以,众生总是想以最小的付出,甚至不用付出,来达成愿望,由此,您收集众生愿力,是不是走入了死局?” 司愿微微摇头,忍不住轻笑道:“你错了,如果众生所愿皆所求,那事情反而好办了,以吾巫神所分享之本源,皆可成,但他们并不知本心所求,能许的愿,都是成为天巫,成为人上人,又或者不求付出,但得到他人全心之爱……所以,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不理会。” 林昭也有些困惑,忍不住问道:“那还会有人许愿么?” 司愿笑意加深:“怎会没有,那些知道所求者,总会去努力实现,旁人以为这是得到保佑,便会许出无数的愿。侥幸而生的求愿,又想因侥幸而得,循环往复,又怎么会消失呢?” 林昭懂了,就是要高冷,你许愿是你的事,达不达成,这也是你的事。 所以说…… 他冷笑道:“所以,这些人许下的愿望,只是空洞的幻想,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的巫国,是一个依靠无数空愿力支撑的体系,若所有人都如你所说,想要以最小的付出得到一切,最终,收集这些愿力的过程,是否也是一种死局呢?” 司愿笑意更加深邃:“是的,正因为如此,尽管他们会继续许下无数的愿望,但真正能实现的,依旧是那些能够准确知道自己内心渴望的人。” 她顿了顿,转向林昭,语气轻柔却充满洞察:“而那些无法看清自己愿望的人,永远都无法从这种循环中逃脱。” 林昭终于明白,自己所追求的那个“杀母真相”之愿,注定要靠他自己去揭开。眼前的少女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她并不关心这些普通人的欲望如何满足,也不打算涉足这些烦琐的事物。 于是,他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屑:“所以说,我想知道杀母亲的是谁,就得我自己去找,对吧?装什么深沉呢,快点过来补环,补完赶紧去死,没你什么事了。” 镜中少女的微笑缓缓消失了,她幽幽道:“小金乌啊,我没杀你的母亲,可是,我也不想去死。” 林昭怔了怔,不由无语:“你又不能帮忙,又不愿意去死,让我很难办你知么?” 镜中少女捏住手中的金色光球,她无奈道:“你知道么,在天地大劫之时,众生一瞬间,便有了相同的愿望,求活,求救,我也在这一瞬间收集了真正的众生之愿,这个愿望,虽然不能扭转天地大灾,却可以让我携带着本源,逃离这将要坠落的世界。” 林昭惊了:“啥,你想卷款潜逃?” 镜中少女微微点头:“按理,我本为十二巫神之一,已经与山海界牵连,挣脱因果的可能微乎其微,可如今,这众生之愿却给了我机会,我能带着我的巫国,去别的星宇之中,重建山海,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救世呢?” 林昭想了想:“飞船派也不能说有错,但你这肯定是要我们星球派同意才行啊,再说了,那幕后黑手会让你这么轻松就走?走不掉的好吧,或者说,是你这幕后黑手想跑?” 镜中少女怅然道:“我哪里是帝昊的对手?他曾多次盯上十二巫神中最薄弱的我,好几次我在本源成长之时,被他打断。兄弟们也让我顾全大局,平日里,我看到他便想躲,又哪里敢去找他麻烦?” 林昭猛地睁大眼睛,惊道:“连杀人的动机都出来了啊!” 镜中少女的目光淡然,她捏住金球,轻轻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已做下决定。小太阳,源法之环上,缺少一道口,依旧可以运转。众生并非一定要许愿才能生存,重铸山海时,这源法之环便可修复,少这一道法则,实则无关紧要。” 她的语气平静,却又仿佛掩藏着深深的决心。她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这一切都已经不再是她选择能够改变的范围。 “如果我不允许呢?”林昭生气了,如果说她只是带着源和自己的巫国逃亡还好,但带走这个世界的权柄,还不修补源环就不能忍了,这是成心给他加难度呢? 哦,她说没事就没事,她试验过了么?要是挽回不了这破环,山海界的崩塌就不可避免,那不是白忙活了? 镜中少女沉默了一瞬,轻声道:“你那些朋友,都在愿中,如果你不放我离开,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们。” 仿佛是有些无奈,她苦笑道:“若是我比你强,倒也不必出这卑鄙手段,但我这小小愿力要留着离开,不能浪费在与你们的争端上……还请见谅。” 林昭嘶了一声:“难怪一进来就要把他们和我拆开,问题在这里啊。” 他忍不住建议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两个朋友都已经是巫神,也许要在你那花点时间许愿,但你挡不了他们 !” 镜中少女轻声道:“那不是,还有几个么,尤其是,那小树苗……” 她的话音未落,林昭已经冷笑道:“废话真多,我知道怎么破你的防,你已经死了。” 一瞬间,少女那完美的微笑僵在脸上。 “欺骗,”林昭歪头看着他,“你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最好达成愿望的办法,不是去改什么概率,而是欺骗!你对众生实现所愿的办法,就是欺骗,欺骗他们,那些少数的、微量达成的愿望,是你实现的。” “所以,你一直在强调自己要活。”林昭骄傲道,“但事实上,你早就死了,在不阴山坠落,源法之源动荡的一瞬间,你们十一个巫神都已经死了,只是在用意志和力量拖延片刻。你用愿力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还没有死,愿力便装成你还活着的样子。” “众生之愿,是你‘活着’的筹码,”林昭狡黠地看着镜中那女子,“但只要点破这一点,你没有活着,那你就,没法再用众生之愿了,对不对?” 镜中的少女的怔了怔,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金色小球,又抬起头,轻声问:“想活,也有错么?” 林昭随意道:“没错啊,那我拆穿你又有什么错呢,我免得你被自己骗了,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叫破皇帝新衣的可怜宝宝而已,哪里懂得那么多大人的弯弯绕绕呢? 那镜中少女苦笑一声,捏着手中圆球:“我其实,还可以继续骗自己。” 林昭抱胸看她:“恩,我也可以继续让你免受欺骗。” 镜中少女无奈道:“但,那样,这众生之愿就被消耗掉了。” 林昭无所谓地耸耸肩:“肉烂锅里没事,不被带走就好。” 镜中少女眉头的忧愁散去,忍不住微笑道:“你这损人不利己的性子,和你的母亲可真像啊。” 林昭立刻抱住自己旁边的老母亲,骄傲道:“那当然,亲生的!” 大金乌嫌弃地把他的掀开,却又被抱住,于是随他去,懒得再掀。 “那,就依你吧。”镜中少女轻轻一叹,“虽然我这求生的样子,很是难看,但若非死不可,我还是想要这世间众生活下去的。就由你,去实现这众生之愿吧。” 林昭把头放在老母亲肩膀上,小声道:“阿昊,她是不是在点你啊!” 大金乌骤然抬手,给他一个大逼兜。 “啪!”那响声,劲力一点没丢。 镜中少女嫣然一笑,随后,那镜子骤然碎掉。 少女的样子在碎片中出现,又缓缓消失。 只剩下一颗金色的小球,流转着众生的低语与祈愿,缓缓落下。 第185章 突发异变 众生之愿,众生之恶 “老母亲啊, ”林昭把玩着那颗金色的小球,指尖摩擦间,小球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带着无数众生的低语和祈愿。他看着那球, 忍不住皱了皱眉:“我其实没有搞懂, 这玩意不就是增加概率么?为什么还可以把死人复活?死而复生也能有概率吗?我觉得这不太合理啊。” 大金乌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不学无术!” 林昭生气了,立马抱住老母亲的肩膀, 委屈道:“我这不是刚出生么?可怜的小乌鸦没人教, 还是被催熟的呢,上哪里学啊, 母亲又不教我……” 大金乌看着他那副无辜的模样,被崽儿那认真而理直气壮的样子一说,难得升起了一点内疚, 便沉默了片刻,随即解释道:“阿昭,你可知生与死的意义?” 林昭愣了一下,小声问:“啊?怎么突然跳到这么深奥的话题?” 大金乌继续道:“在这星宇中,天材地宝,甚至是源, 大多都是死物, 算不上难得,这世间, 生灵才是大道最玄奥的造物, 而‘自我’则是一切生灵成长的根基。而‘自我’的本质,无论是想要生存还是死亡,核心其实都是‘愿’。人的愿望随时在变,而愿望越是强烈, 生灵就越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力量。也因此,‘愿’是众生抵抗命运、改变自己命运的根本。” 林昭微微皱了皱眉,似乎理解了些:“所以,司愿才能单独成为巫神?”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接着道:“所以,‘愿’的本质,可以改变概率,也可以让没有概率的事情成真?” “不全是。”大金乌点点头,“世上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只是概率有时小得几乎无法察觉,甚至小到,哪怕星宇坍塌、恒星熄灭的漫长时光,也无法实现。然而,当愿望强烈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一种能力,叫做自我欺骗,就像先前司愿用愿力复活了自己,但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活过来。她只是在愿力的作用下,创造出一个活着的假象。而只要拆穿这个假象,它就会崩塌。” 林昭还是有点困惑:“这……还是有点云里雾里,听懂但没完全懂啊娘亲……” 大金乌抬手在他头上一个重击,道:“越发没大没小,这世上,出现两个模样相似的人概率大,还是出现两个完全一样的人概率大?” 林昭翻了白眼:“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么,所以,司愿不是复活了自己,而是用愿力伪装出一个和她类似的东西,对吧?” 大金乌本想说还是有点细小差别,但一想自己崽又不是鉴宝为生,便也熄灭了这教导的心思,只是道:“也算如此,没问题了吧?” 林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了,话说,先前我家老树有个姐姐,本来也是死了,估计老叔也是用的愿力,骗她自己还活着……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个假象,她的能力也没有变化,就和真的复活没什么两样,那说她活过来,倒也不算是骗她吧?” 大金乌轻蔑地哼了一声:“假的就是假的,总会有破绽,时光是愿力的大敌。时间一久,那假象终究会被拆穿,没有骗局是永恒的。” 林昭挑了挑眉,笑了笑:“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永恒呢?”他咧嘴一笑,“所以这不算骗,只不过是没有那么完美的第二次生命罢了。” 大金乌懒得再和他辩解,只是冷冷说道:“叫你的小弟们,该走了。” 林昭一愣,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等等!”他低头晃了晃手里的金色小球,“这玩意儿没反应啊!还没补上我的圆环,也没有司愿的权柄啊?这怎么行?” 大金乌简直被崽儿的蠢到极点给打败了:“你不会许愿么?” 林昭愣了一下,眼睛一亮:“哦!对!我还能许愿!”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握住小球,抬头看了一眼老母亲,跃跃欲试:“什么愿都可以许么?” 大金乌随意道:“许,反正不是你的愿力,把它用光最好!” 林昭轻咳一声:“不必不必,我许愿,源法之环司愿的那一块恢复,司愿权柄析出,就这样就可以了。” 在握住小球的一刹那,他聆听到了众生的愿望,那种对生的渴求与期盼,从灵魂中出的那渺小又坚定的呐喊,让他感觉像烫手一样,实在做不到如司愿那般,无视众生的求救。 不,应该是司愿也是想回应的,所以在最后,也没有与他纠缠,就平静地的放弃了挣扎。 “这是当然,毕竟是巫神,”大金乌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轻蔑道,“连这点平常心都没有,那也白当这巫神那么多年了。” 林昭默默听训。 他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专注地将愿望融入到手中的小球里。只见那金色小球开始微微震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光芒逐渐透过他的指尖流转,而他脑海中的源法之环也随之转动,金色的光芒流动时,源法的缺口慢慢恢复,眼下只剩下四个缺口,而他自己,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山海本源的力量,已有了几分恢复的迹象。 林昭不由按了按胸口:“这可真不容易啊!” 而那个金色小球也随之旋转,化成一枚圆环,试图挂在林昭脖子上,被掀开,然后又试图挂在他头上,照样被拍开,林昭生气道:“什么玩意,也想当金箍,最多给你一根手指,爱待不待。” 金色圆环只能化成一枚指环,落在林昭食指上。 事情完成,林昭则去了周围正在溃散的愿望屋,去看看小伙伴们都在做什么。 老树正在看着怎么让自己快点进入巫神级,林昭把他叼了出来。 孤灯下正看着自己的未来有多少选择。 氐国主正隔着时空,与家人战死前的灵魂道别,说着自己已经把弟弟养大,而且很宠他,请家里人放心,对面在说你弟弟是个笨的,给他一口饭吃就可以了,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林昭于是没有打扰,跳过去找羽国主,羽国主正在看司愿和巫神司宇相处的一些小片段…… “不是,你居然没去看你的家人?”林昭惊讶。 “家人没什么好看的,”羽国主淡定道,“看到他们就一肚子火,看巫神神上能让我意志更昂扬,信仰更坚定,有什么问题么?” 林昭想了想,没想出什么问题:“那,那走吧。” 他拿起那树枝,又打开了传送门,这次随便找个吧,反正感觉好像都差不多。 于是众人一起进入。 只有大日金乌抬头扫视了一眼正在崩塌的空间,目光幽微,仿佛发现了什么,但他没有开口,而是跟在林昭身后,也进入了下一关。 - “这副本也讨厌,十一个boss就不能聚在一块么,一定要我们一个个找,就不能合在一堆……”从传送门里走出来,林昭有点不悦,但下一秒,便抱住了老树,一脸害怕,“啊,好多鬼啊……” 姬尧光一把将他抱紧,小声道:“不怕,我来保护你!” 这是一片幽暗的世界,洁白的小花沿河而生,无数透明幽影看着他们,纷纷退后,开始逃亡。 只是,这有些太拥挤了,逃亡的幽魂铺天盖地,仿佛笼罩着整个世界阴云。 大金乌冷哼一声,回到棺木里,林昭则也反应过来,飞快收敛了身上的太阳气息。 但这一下,便看着那些拖家带口的魂灵跑的更快了。 “所以,我们来的是司冥的地盘。”林昭左右顾盼,“慕名已久啊,司冥,你倒是出来啊,出来啊!” 但庞大无垠的阴魂之地只有他那难听的乌鸦回声,并没有其它回应。 林昭感觉有点不对,和队友们相视一眼,都感觉到棘手:“这要怎么找,我们的力量要是在这里用,这些倒霉鬼们就真的要魂飞魄散啊。” 话音未落,他食指的愿望之环轻轻转动,金色的虚影指向一道通途。 “哎呀,这还是全自动的啊,好用,真好用!”林昭忍不住摸了一下指环,带着小伙伴们就飞了过去。 只是,没有飞多远,金色的虚影便消失了。 林昭落下来,左右顾盼,然后看到河岸边的茜草之中,静静躺着一个人影。 他身形很是高大,眉目有一种刀削斧凿的英武,只是,他的身体上浮着诡异的紫色的纹路,左臂齐肩而断,不知去了何处,眼眸紧闭,自腰身以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只剩下失去左手的上半身。 林昭惊呆了,忍不住看了一眼老母亲的棺材:“不是,这一桩凶杀案还没查到凶手呢,第二个受害人就这么出现了?” 老母亲在他身边浮现,看了一眼案发现场,平静道:“他是先死了,然后才被人断掉手臂。” “可是,你看他的身上,”林昭深吸一口气,“他身上有腐化了,有腐化了!” 难道说,后世带来的大灾源头,其实是在这里? 那真是…… “那真是太好了,”林昭的手立刻红温,“看我把这腐化消灭在源头,让后世能有一个晴朗的天空。” 说着,他赤色的、燃烧着火焰的手就已经探向那残缺不全的尸体。 但下一秒,尸体骤然崩碎,那带着紫光的血肉像是无数诡秘的虫子,扑向林昭的……神魂。 “滚开!”大金乌骤然现身,剧烈的真火如太阳爆发,一瞬间烧尽那些血肉中污染,然而同时,那尸体身上的灵魂却骤然伸手,按住了大金乌胸口的利刃。 一瞬间,从刀刃中,紫火爆发,冲破天地。 第186章 会再见的 他会等你的 紫色的流光从那利刃中透体而出, 在空中交织成丝,迅速冲向天际,又在触及天穹时,无法再突破, 巨大的冲击下, 化作了如同轻纱般的紫色雾霭,笼罩了整片天地。 当它落地时, 世界仿佛被冰封了般, 所有的亡魂的眼神都瞬间改变,变得漆黑如同死寂的雾霭。腐化的印记从他们的魂体中渗透出来, 肉眼可见的黑气开始弥漫,交织成一片恐怖的死气,那些死者在本能的驱使下, 开始了无意识的相互冲突,犹如被放开的猛兽,疯狂地撕咬着彼此。 林昭的心跳骤然加速,火焰从他的周身席卷而出,吞噬了空气中的寒冷与死气。此刻,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担心误伤无辜亡魂, 烈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 在顷刻间,整个亡魂之地的阴霾被打破, 那紫色的光柱在烈焰中顷刻消散, 烈焰吞噬了紫色的死气,天地间的黑暗被猛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金乌的身影在这片火海中,化作一只恐怖的金色巨爪,宛如雷霆一般撕裂空气, 狠狠劈向了那在前方掀起风暴的恶灵。 司冥的灵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急速躲闪,但仍然难逃金乌这一击。他的右肩被生生划开,鲜血与死气一同溢出,剧烈的疼痛让他身体僵硬了一瞬,断裂的脊柱在他残破的身躯中剧烈震动,仿佛连骨头都在颤抖。 他的目光透过自己的残躯回望着林昭,一瞬间,他的眉心处,浮现出一抹黑色的印记,宛如毒蛇般的符文,快速蠕动,迅速凝聚成一股巨大的黑影,向着林昭的灵魂扑了过去。 那漆黑的灵印无视了周围燃烧的烈火,犹如无物可挡,冲破了所有的防御与阻碍,直接对准了林昭的眉心。那一瞬间,林昭心头一紧,他突然明白,这一击他无法躲避——那灵印的力量带着无法抗拒的宿命,仿佛有某种玄奥的天道力量附着在上面,哪怕是烈火也无法消散这股压倒性的力量。 然而,就在灵印即将触及他的瞬间,一只巨大的紫色鸦爪骤然从空中猛地踏下,犹如雷霆劈空,迅速将那灵印踩入了地下,伴随着一声震天的轰鸣,那股黑色的气息瞬间消散。 林昭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差点被掀飞,他低下头,看到大金乌的神躯如天际的烈阳,散发出耀眼的淡紫光辉。 随后,光辉散去,帝昊的金衣飘扬,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紫光,宛如太阳的余晖映照在万物上。指间旋转着一枚小刀,刀锋锋利如雷霆,散发着剧烈的压迫力。他不容置疑地拎起了那司冥的残破躯体,火焰灌入其中,瞬间焚尽了尸体的腐化。 渐渐地,那巫神冰冷的尸体上带上了一抹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眼眸从冷漠变得清明,他像是意识到什么,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老母亲,你怎么样了?这是什么玩意?”林昭焦急地露出人形,紧张地扑了过去。 帝昊抬手一弹,带着碎星破地的巨大力量化为一个脑崩,打得林昭瞬间泪水盈眶,没好气道:“没看情况么,还抱!” 林昭焦急地都炸毛了:“别废话了,快点,我给你烧烧,你身上有腐化了!” 这次,帝昊没说话,但是他手里司冥淡定道:“没有用,他的心核给了你,加上根基已经碎了,腐化已经进入他的妖身,他如果不把这道腐化压制住,你们几个,一个也走不了。” 林昭大怒:“你说什么风凉话呢,你这凶手,我现在就收拾你。” 司冥沉默了数息,剩下的一只手捂了捂脸,才缓缓道:“我不是有意的,但我确实已经死了,权柄被夺走,本源也被换成腐化之源,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昭更怒:“你是巫神啊,怎么说死就死,还被人用来陷害我母亲,还有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话,你凭什么来证明?” 司冥轻声道:“没有必要证明什么,你们还有一位对手,她已经来了。” 正说着,冥域的生灵莫名开始沉睡,在梦境中,有诡异的力量也涌动起来。 从众生梦中走出女子身披黑纱,静静地在水边遥望着他们。 林昭正要说话,便听帝昊淡定道:“阿昭,打开门,带着你的朋友离开。” 林昭正想说做梦,但他明白,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果断道:“不行,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巫神偷袭,您如果压制不住他们,等您倒了,我们就孤立无援了,还不如一起动手,把这些垃圾灭了,再去下一回合,分开只会被人各个击破。” 这时,司幽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体宛如皮囊般倒下,一种恐怖的腐化正在这个世界汇聚。 司冥叹息道:“真惨,和我一样,被抽掉了灵性,阿九,你的灵性不能支持我太久,可能等一下,我又得被你打了。” 帝昊无所谓:“能打死你,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也没想过当年的仇,能报在这里。” 说话间,司冥闭上眼睛。 下一秒,帝昊松开手,虚空中,无数刀鸣撞击骤然响起,羽毛与雾气纠缠绞杀,整个虚空都开始碎裂,那种恐怖的杀意,让世界都承受不住。 林昭正要加入战局,便听帝昊道:“你别来,这座幽冥之地,已经被我和他打得摇摇欲坠了,加上你,等会我能压制住司幽,将她镇杀回众生识海,她的权柄和源也会留在那里,寻到你后会自动补齐,你现在离开这里。” 林昭以前非常讨厌那种叫主角主角总是不走的剧情,还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绝不会这样去给别人添麻烦。 但当回旋镖真的打到身上,他忍不住尖叫道:“我可以收着打,或者你下来,换我上去,我的实力不比你差,没事你玩什么舍命断后啊!” “不是舍命,而是我早就死了,现在只是看在你的面上,凭借一点余温拖延片刻而已,”帝昊淡定道:“剩下的巫神只有司澜和司命,他们都不是以战力为先的巫神,你能打过,另外我的时间不多,剩下的力气还能处理掉他们,但处理掉他们,我的时间也不多,会成为你们麻烦,你们先走吧,我会在扶桑树下等你,还能再见。” “不行,那是你的再见,”林昭急道,“我已经见过了,你把我孕育完整,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帝昊轻笑一声:“这样么,那就不见了,免得你总惹我生气。” 林昭大怒道:“少在我面前玩什么生离死别,你就算死了,我也会把你拖回来的。” 帝昊轻蔑地看他一眼:“别废话了,本来这点时间就是你强求来的,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待一块,徒惹我心烦。” 林昭更生气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 他打开那花枝的传送门,对身边人道:“你们先进去。” 众伙伴纷纷看了他一眼,没有人说话,而是走进了那门中。 只剩下林昭一人,背后,虚空中剧烈战斗越发激烈,甚至带来风声都能将无辜的灵魂搅碎,他看着帝昊的背影,突然有点哽咽,道:“我让你打我,因为我知道,除了打我,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来摸我的头。” 帝昊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笑:“是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孩子。” 林昭低声道:“母亲,你还是会在那里等我。” 帝昊微微点头:“好,我还会把你的兄弟召唤到我身边,给你补补身子。” 林昭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 帝昊看着手上的紫火,终是没有再去摸他那翘起的乱发,而是安慰道:“你还是一只小鸟,保护你,是应该的。” 差不多了,那传送门即将关闭。 林昭走进去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花瓣里。 帝昊这才回过头:“臭崽,弄得我都伤春悲秋了。” 不过,是他把小乌鸦带来这个世界,确实辛苦他了。 不过,他凝视着面前两位巫神,终于毫无掩饰地露出了那已经被腐化了大半的恐怖乌鸦真身…… “腐化强了不止一倍呢,”他一直在小乌鸦身边掩饰自己被腐化的程度,如今,也是差不多了,“来吧,你来找我,也是想完成最后的计划。” 巨大的幽冥之地无法承受这样恐怖的压力,在世界的痛苦的中,轰然碎成无数块,变成碎片,落在大地之上,成为无数的地上冥土。 紫色的乌鸦一把撕碎了另外一位巫神的躯体,幽梦的权柄与源在腐化之前被他的力量煅烧,落入另外的时空,剩下的躯体则被他烈火烧灼,落向那另外的庞大躯体。 整个天灾,从头到尾,都是冲着腐化他而来。 当他倒下,山海界真正的末日,才会来临。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剩下一点力气。”帝昊展开翅膀,飞向远方的一棵巨木。 落在树下时,他忍不住笑了笑。 阿昭,你也会有你的树,你也会有你的家。 这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 它盘起身体,落入大海。 那日,金乌落入大海,再不升起。 第187章 又遇到一个 就没有正常的巫神么…… 在世界尽头, 另一片虚空中,林昭沉默地握住了那颗花枝传送门的最后一丝余温。 就像太阳还照耀在掌心。 它的温度已经逐渐消退,但林昭仍然感受到它微弱的存在,仿佛那是他与过去、与未来母亲之间最后的纽带。 是的, 这一刻的离别, 并非象征着母亲永远的消失。纵然他已经陨落,纵然他如今只会静静地留在空间的某个角落, 却绝不会消失在他的人生里。 他会有扭转时间的力量, 也有突破长河,等着老母亲再生气爬起来的那一天。 这一天, 不会太久的。 我不会让他等太久的…… “老母亲啊,早知道在扶桑树那里,那是你早已经知晓的告别, 我一定会拉着你说很多很多。”林昭的声音带着一点抱怨和嫌弃,他深吸一口气,明白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但那股委屈与难过,始终如同潮水般在心头翻滚。 只有完成眼前的任务,他才有机会为母亲、为这个世界带来改变。他没有时间悲伤太久, 完成使命, 才能终结掉这个世界的崩塌,才能有机会将那个空间里的母亲唤醒。 这缘分, 绝对不会那么短暂。 林昭悄悄抹了下眼角, 调整了心态,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周围的队友身上,感受到他们的关怀或担忧的目光, 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笑容:“别担心,我没事。” “……”回答他的,是队友们越发担心的目光。 毕竟小乌鸦的泪水还没有擦干净,眼睛还带着血丝,他说没事,但有没有事,谁能不知道啊。 姬尧光走过去,拉住小乌鸦的手,轻声道:“我相信,你会改变结局的,你想做,总能做到。” 林昭勉强地点头,这才抬头环顾四周,视线落在眼前这个陌生且满目苍凉的世界。 风沙弥漫,整个天空都被死灰色的云层所覆盖,仿佛永远没有阳光的迹象,看不清地面,甚至有一种,这世间只有黄沙的恐怖感,压抑而沉闷。无尽的风暴以惊人的速度席卷着大地,沙粒如刀刃般穿透一切,连空气都仿佛在震颤。 仅仅一眼,他便知道,这片荒凉的世界再无任何生灵的存在,所有的生命都已经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湮灭。 “这就是司澜的神国么?”林昭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声音尖厉,“你的子民呢,都被你化成黄沙了么?” 他有火,正需要人发。 “嘻嘻,呵呵……”一阵动人的浅笑宛如风铃从风中传来,“小乌鸦啊,你母亲撞上不阴山,死了那么那么多的生灵,你不为他们惋惜,倒是惋惜起我这巫国的子民了啊。” 林昭冷笑道:“要是我来得早一步,肯定阻止老母亲,不为救世,而是为你们这些沙壁赔上他的性命不值,但遇到能救的人,我都会捞一把,所以,我惋惜这巫国子民有什么不对?” “真是只善良的小乌鸦,但那又有什么用呢,”风中传来笑声越发的靠近,“这世界终要的崩塌,归于一切众生之恶,徒劳的挣扎何其痛苦,不如随吾一同消失风中,无思亦无苦……” “和你们这种老顽固我居然还在废话,”林昭嗤笑一声,“别整这些没用的了,大家都一起出手吧,快点赶下一场。” 这巫神疯了,不医。 “好。”孤灯下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瞬间便遁入阴影中,化作一团幽暗的黄沙,和风暴融为一体。虚空中骤然爆发出激烈的波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羽国主也没有多言,眼神清冷,苍白的手指按住胸口的箭矢,默默感受着力量的积聚,准备随时射出一箭。 虚空中声音浅笑:“哎呀呀,失去母亲的小乌鸦,就这样就生气了?” 林昭的拳头再次紧握,指节泛白,低声道:“你知道的可真快啊。” 虚空中的声音含笑而回:“那是当然,世间的风、雨、波涛,甚至光芒,都能将消息送到我这里——你那句‘除了打我,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来摸我的头’,听得我都心动荡漾了,呀呀,真是个好可爱的小鸟,你当我的孩子好不好啊。” 林昭看着虚空里孤灯下阴影划破的虚空缺口,没有动怒,而是问道:“所以你知道这一切,知道天地崩,知道司冥他们被控制,那你为何要旁观呢,不去帮助腐化,在这里的吹风,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乌鸦啊~世间的事情是天道轮转,为什么不旁观,加入进去,有什么好处呢?”那女子的笑声随风涌动,“而且,我也看不见轨迹了,你的母亲撞坏了这世界,像个破屋子,到处都在漏风,这世间的变化,我把握不住了,小太阳,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林昭问道:“你是快吹不动风了,所以才急着继续吹么?” 虚空中传来一阵长久的沉默,仿佛连风沙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数息之后,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悠闲的气息:“小乌鸦,你还是不懂啊。天道从未崩塌,它只是变换了形态。你们眼中的崩塌,或许只是一次新的开始。你认为,自己所看到的才是世界的真相吗?” 林昭却是分析道:“我不懂什么天道变换,但母亲撞坏了这个世界,变动肯定会在一瞬间变得极为恐怖,你是掌管变化的巫神,但如今的山海界变化,已经超过你的控制,你出现问题这事,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这话一出,风沙又一次有些停滞了。 就在这沉寂的时刻,孤灯下的幽影猛地抓住了机会。他的身影如黑曜石般凌厉,迅速穿越风沙,手中的小刀闪烁着寒光,划破虚空,如黑线一般撕开那层令人盲目的幻象。 风暴中,她的身形如鬼魅般出现一瞬,露出那张精致而美丽的面容,她的衣饰柔和轻盈,仿佛与风沙融为一体,每一根发丝都在风中轻舞,散发着温柔而致命的气息。 而与此同时,林昭的太阳真火如烈焰般升腾,爆发瞬间,化作数十万里的羽流,焚烧一切阻碍。 此时,羽国主没有任何拖延,他迅速拔出胸口的长箭,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箭矢的飞射速度几乎超越了常人的理解,带着必中必杀的因果力量,直冲那巫神所在的虚空。 “砰!” 一声轻响,如同玻璃碎裂。 那箭矢不带一丝偏差,准确无误地扎入了巫神的胸口。三位巫神阶的强者合力之下,箭矢穿透了虚空的阻碍,毫无悬念地命中目标。刹那间,风沙再度消失,空气中的动荡也瞬间平息。 天空的风沙渐渐缓缓下坠,眨眼之间,天空中那浓重的死灰色云层仿佛消散了一些,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苍蓝,令人感到一种久违的清明。 风云缀成的轻纱盘绕在她身上,司澜垂眸看着胸口的箭矢,抬手将它拔出,有风沙从伤口处流出,她神色平淡地般把玩着这箭矢,轻声一叹,抬眸看他们众人:“你们倒是真执着,司宇明明不喜欢教后辈,但教出来,倒也不错。” “好了,请这位巫神献身,”林昭掌心中金火耀目,“我给你安宁,不用说谢了。” 司澜的目光映着天火,突然出现在氐国主身后,没有得到巫神传承的他当然不是对方的对手,瞬间就被按住肩膀。 “你们这些小孩,一点都敬重长辈,”她轻声叹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权柄,它让我的心无法停下,变化需要依靠稳定,这里边的孩子里,最稳定,应该就是你了。” 林昭一时无语,姒黎也忍不住道:“这位巫神,我并不是最稳定的。” 他虽然看着稳定,但其实是巫国天巫中最容易疯的那个啊。 “这样么?”她笑得更快乐了,“那可太好了,所以,这就是因果归属啊,是你的,就跑不掉,我说的对吗?示巴?” 示巴?这个名字被唤出的那瞬间,姒黎的眼瞳变成细长凶狠的蛇瞳,瞬间有蛇类虚影咆哮而出,将她一口吞下。 随后,巨大的蛇身虚影浮现,白色的长蛇横贯天空,像是在等待着不会归来的人,姒黎恍惚了一瞬,看着手上飞快生长出的蛇鳞片,十二万分的疑惑:“不是说,巴蛇是司命的图腾么?” 林昭道:“谁知道他们的爱恨情仇啊,这圈能比你们天巫圈还乱我也是没想到的。” 姒黎本想说不是这样,我的感情经历很单纯从头到尾就一个你不要诽谤,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说服力,只能闭嘴。 林昭也没闲着,他手指按在姒黎身上,一道属于司澜的源入进源法之环,开始弥补伤口。 “好的,如果用排除法的话,那个我们没有拜访的司命,应该就是最后的黑手了。”林昭冷漠道,“去下一个地点吧,我觉得,老蛇你会在这位巫神那遇到一点麻烦。” 姒黎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称是。 第188章 有什么不对 是不是太顺利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 大妖蛇巴是云梦大泽的一方霸主,有一日,它终于更上一步,褪去旧皮, 鳞甲在月下泛着墨玉般幽光, 成为山海间最顶尖的凶兽。 它俯首饮江,喉间鳞片翕张如百鬼夜行, 半条江水顷刻枯涸。千里江岸, 惨受大旱,南疆十万巫寨的铜鼓哑了声响, 龟裂的祭坛上尽是饿殍般的子民,巫王命大巫羿前去伏妖。 那一日,大巫羿的箭矢裂空而来, 挟着星辰碎芒。 那场鏖战崩碎了七座山岳。巴蛇断尾处喷涌的黑血浸透江底,化为毒水,为了生灵安危,大巫不敢杀死它。它便蜷入水脉深处沉眠养伤,直到某个无月之夜,有巫女以血为契, 以梦为舟, 开始夜夜溯游至它混沌的识海。 后来,巴蛇听到了巫女在梦中为它祭祀, 希望它能护佑族群, 做为交易,她将自己献给大妖,做为祭品,献上性命、力量、本源, 懵懂恍惚之间,重伤的它应了这祈求。 于是…… “以祖灵之名,赐汝族姓”,少女指尖的渗出血珠,在蛇瞳烙下灼目的“示”字。巴蛇感到神魂被扯入古老盟约,“自今而起,汝名示巴。” 少女指尖绽开的曼陀罗缠上蛇瞳,远古凶兽竟在祭祀的篝火里尝到蜜的滋味。它开始懂得巫祝吟唱时喉头的震颤,看懂青铜器上蜿蜒的图腾——那些征战、盟誓与背叛,远比吞噬江河来得惊心动魄。 示族巫女踩着巴蛇头颅登上巫界的舞台。它是她的图腾,她也是它的半身,分享荣誉、也分享伤害,她挥手间便有黑雾自江底升腾,吞噬了来犯的赤炎部飞骑;巴蛇则在厮杀间隙昂首,将敌族图腾旗插入他们颅骨堆成的京观。 那些年他们共同痛饮过北冥玄冰,在巫殿祭坛上刻下带血的战功,直到十二天巫的宝座为她降下。 成为天巫那夜,巫女卸下染血的鳞甲,赤足踏进巴蛇盘踞的寒潭。她指尖划过凶兽洁白的腰腹,忽然轻笑:“示巴,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话音未落,巴蛇信子已卷走她鬓间将坠的荼蘼花。 蛇身与肉身翻腾间,它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并为自己遇到她,而赞美天地。 ……那,又是什么时候,一切开始不一样呢? 是分裂天地,一起来到山海界么?还是一起征伐星海时,天巫的她得到不同的源? 还是,在差距越来越大,大到巴蛇甚至在不通传时,没有资格再见到她? 终于有一时,它在巫女身下,听到她毫无避讳的提起大事。 “要重铸司辰权柄了,”那巫女对另外一位巫神说,“最强的那几道权柄早就已经被定下,就余得几个弱小权柄……” “这是自然,司宇是发现这世界本源,带我等横渡山海的功臣;司宙是时间长河里,护佑我们错误的守护;司岳镇住山海;司戎征战四方,为我们夺得本源……” “我等镇守后方,何曾懈怠,当年大战时,所牺牲的血肉族人,又哪里少过。” “其它都还好说,只是那司愿权柄,竟也列入十二司辰……众生所愿,非我所求。” “哈,你这也算是的巫神之愿了。” “吾之愿力,又能岂归司愿所有,当留于的心中。” “吾亦不愿取那司愿的权柄,到时肯定会被其它兄弟针对,若是源法之环上以命相铸,就再也不能更改了。” “不如用巴蛇交换吧,当年辛就看上这坐骑,你拼死不许,如今时过境迁,巴蛇于你已无用,用它向辛示好,至时,辛与戊两兄弟都支持你,加上我,便能在司愿,司澜、司季、司幽中选择一个了。” “这……” “怎么,舍不得?” “并未,示巴这些年任性偏执,当年他助我成长,如今我也还他自由,也是好聚好散。” “呵,那便如此说定了。” …… 下一瞬,氐国主睁开眼眸时,心里还残留着的无尽的愤怒,恨不得冲天的咆哮。 突然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巴蛇会是那么多远古大凶里,最凶狠、最无智的图腾,因为,它来到人间,最后,却是明白,那山间无智的时光,才是它应该有的一生,它本就不该像人。 那是来自灵魂的愤恨,恨着世间,恨着那个人,还有,畏惧…… “遇到什么,会让巴蛇也有畏惧的心思?”坐在黄沙之间,林昭问刚刚融合了司澜力量、得到巴蛇记忆的氐国主。 “那个叫辛的巫神,”氐国主按住手上的鳞片,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巫神的庇护,只是天巫实力的巴蛇是打不过那巫神的,它……被抓住了,它被判处重罪,明明它是被冤枉的,审判的人,他们都知道他的冤枉。” 记忆里更深刻的,是那句“还你自由”,还有高贵华美的女子捏碎本命血珠时的遗憾怜悯。 巴蛇挣断最后一道契约枷锁,却又更重新压下更沉重的枷锁,囚于深渊之中,抽取着血肉,成为喂养那些东西的养分…… “什么东西?”林昭问道 “不知道,那段记忆很破碎。但是感觉是很可怕的事物,”氐国主浏览着巴蛇图腾的记忆,那是暗无天日的日子,“它的记忆已经残破不全,如果不是遇到司澜呼喊它名字,它根本不会再激发自我意识。” “行吧,虽然是记忆,但都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巴蛇也实在是没有格局,”林昭摇头遗憾,“它要是像我老母亲那样,每次都想办法争夺足够的源,与他们一起成长为巫神,就不会被自己的图腾主拿捏地那么惨了。” 要知道那巫女当时和巴蛇签的契约,实际是巫女当巴蛇的图腾,但最后反客为主,把这蠢蛇轻松拿捏,又怎么不是一种成功呢? 氐国主无奈道:“巴蛇暴躁却又单纯,它哪里知道人间险恶,巫国驯兽收魂万年,有的是办法对付凶兽啊。” “也是,但这些内容,对现在的我们用处不大,而且辛和戊,到底是哪两位巫神?”林昭觉得这记忆里的两个家伙非常可疑。 “这得回去问父神了,”姬尧光无奈道,“为示尊敬,巫神的本名,并不留存于记载,人们交流时也用敬称。” 林昭点头,低声道:“那我们走吧,完成剩下的缺口。” 他打开图腾,平静地进入了下一个目标地点。 司命之国。 然而,这次走出传送门,司命之国却也是一片寂静,留下的只有无数尸体。 这里没有国,只有一处巨大的冲天祭坛,由无数生灵组成,他们一人踩着一人,共同组成这天柱一般的祭坛,最下层的人,已经是枯骨,而中层,还有血肉,只有最上一层,还带着温度,他们换上了最华丽衣物,仿佛共赴一场生与死的约定。 所谓司命之国,实则是座巨大的血肉丰碑。 百万千万具躯体交叠成通天祭坛,最底层的白骨已与岩层共生,关节处绽开晶簇;中段尚在腐败的尸身保持着托举姿态,指缝里生出荧蓝菌丝;顶端无数具新尸披挂鲛绡华服,玉带缠着尚未僵硬的腰肢,他们凝固的笑容里还带着赴死时的潮红,每个凹陷的眼窝都盛着凝固的血水。 祭坛之巅,瘦弱的白衣青年跪坐在骸骨天阶之上,随呼吸明灭的幽绿瞳孔里,浮动着星屑飞舞湮灭:“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林昭低声道:“你就是司命?” “你是你应该寻找的司命,”那青年微笑道,“我知晓你的来意,也知晓你的去处,但也几句忠告。” 林昭冷漠地看着他。 “你看到司宇与司宙不一定是真正他们,你要相信的人,唯有你自己。”他的目光带着无奈,“你是个善良的人,山海界的命数与你相连,对你,并不是好事。孤独会伴随你,你也要学会习惯……” 林昭摆摆手:“不用说了,相信我自己,我选择不相信你话,来吧,补环了。” 司命一时哑然,然后微笑道:“不要觉得自己太顺了,很虚假,你的顺遂,是我们相信司宇的选择,也愿意为之牺牲,支持你去杀那源头,所以,小乌鸦,辛苦了。” 林昭看着他,突然道:“你知道那腐化的源头,到底是从何而来么?” 司命叹息道:“知晓,那是一切之恶,如众生之愿,众生在灭亡之前,有爱与善愿,在灭亡之时,自然也有恨与恶愿,以众生之恨,再造山海,便是这腐化源头了。” 林昭问:“众生渺小,那点恨愿,又如何能撼动山海?” “众生不只蝼蚁凡人,也有大巫,也有……”他轻声笑了笑,“巫神之恨。” 林昭有些明白:“所以,这些腐化的源头,还是来自你们这些巫神?” 司命摇头:“不止,还有山海界,世界天道在沦亡时,也有恶念,此为一切之恶,再被源催化,便成了腐化一切之恶,是司宇一人也难以抵挡的存在。” 林昭问道:“那为何我又可以抵挡?” 司命叹息:“你无恶,又未沾上山海界之因果,只是与九黎有些血源,这才能以恶源为基,反而净化恶源。” 林昭冷笑:“既然如此,请巫神赴死。” 一时间,金乌火爆发,金焰在林昭瞳中凝成日珥。 司命微微一笑:“小金乌,时间是生命永恒的大敌,你要守住本心,莫要让时间腐蚀,我去了。” 说完,他舒展双臂,如先前巫神那般,出两枚青铜骰子从他的胸口飞出,古朴的骰面刻着所有巫神与生灵的真名,落向林昭眉形。 这位巫神毫无抵挡地交出了源与权柄,源法之环欢呼着再度弥合一个,其中权柄化为一枚白骨骰子,落在林昭右手掌心之上。 第189章 最早的受害者 看我发现了什么 火焰汹涌而至, 剧烈的焚天之力瞬间点燃了整个祭坛,原本恐怖诡异的场景被滔天烈焰吞噬,连天地仿佛在这一刻被撕裂。金乌之火在空中飞舞,炙热的气息笼罩一切, 整个祭坛如同被撕裂的碎片般飞散, 烈焰蔓延而去。随着火焰的肆虐,祭坛的光芒渐渐熄灭, 火焰吞噬一切, 连带着司命的影像也被彻底消磨掉。 只是一瞬之间,原本世界那诡异又神圣氛围消失殆尽, 冲天的火焰与滚滚的黑烟将整个祭坛与其所有的秘密彻底埋葬。只剩下漫天的灰烬与焦土,仿佛一切曾经的辉煌都在瞬息间化为乌有。 “这是假的吗?”氐国主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那一片灰烬, 低声问道,“但巫神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被烧尽吧?” 孤灯下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迟疑:“也不一定啊,先前那些巫神们,不也是在给出他们的东西后,化成了灰烬么?这不一定就代表假的。” 林昭的目光却没有离开那堆灰烬。他微微蹙眉, 低声道:“果然, 这个司命,有问题。” 虽然司命已经在他面前以祭坛的形式消散, 但这一切发生得太过顺利, 太过不合常理。林昭心中不断翻涌着各种不安的念头——如果司命真的是幕后黑手,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牺牲了自己?难道一切的安排都只是为了迷惑他,还是他真的与这个阴谋无关? 不对,司命似乎太过随意地就化作灰烬了。而且, 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他有些地方也很矛盾,甚至是避而不谈。 他烧尽了祭坛和司命的尸体,却让他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中。除了老母亲的事情,只要他修补源法之环,一切都在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顺利地像个幻觉。 而且,母亲的离开,甚至也是其中必要的步骤,那个幕后的人,不希望被母亲看出破绽。 “果然,问题出在这里。”林昭再回忆起那些曾经见过的巫神,几乎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试图拉拽山海界,想要拯救世间。那么,这些幕后阴谋的真正策划者又是谁呢? 剩下的巫神,除了老叔司宇、司宙和司季,还有谁能担当得起如此重任? 他目光一扫,几乎所有巫神都已在他眼前死去,这些权柄的转移也是真实不虚的,他如果不愿意怀疑老叔、司宙,那唯一的选择,就是司季,更重要的是,司季的权柄也是老树需要的…… 司季给过他传送门,协助修复源法之环,显然这与幕后黑手的目标截然相反,但幕后黑手几乎是按着他脑袋,让他怀疑司季。 这人也太过分了,为难我一个万年后出生的小乌鸦做什么啊 ! 几个小伙伴也纷纷支持他的想法,这黑手肯定早就等着他们杀死所有巫神,如果去找司季,肯定是一个陷阱,但如果不找司季,那就得回时之国,如此一来,他们修复源法之环的进度肯定会出现大问题。 所以,要怎么破局…… 他没有开口,周围的小伙伴们等了一下,姬尧光突然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众人同时看着他,目露困惑,没办法,在这个队伍里,做为目前战斗力最低的那个,老树担当的更多是治疗和心理安慰的角色,至于脑子上的优势,却是姬尧光从来不曾展现过的。 姬尧光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沉默了一瞬间,忍不住道:“我只是比不过你们,才不怎么开口,不是真傻!你们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了,我觉得,既然司季像凶手,所有问题也指向他,为什么他不可能就是凶手?” 有什么好折腾的啊,有枣没枣,打一棍子就知道了啊。 林昭与其它伙伴们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纠结那么久,完全就是害怕这个幕后黑手了。 既然没有比修复源法之环,恢复山海更重要的事情,那就先把这事办完好了。 “所以,我们还要走司季的传送门回去么?”羽国主冷静道,“那回归司季巫国的传送门,会不会有问题?” 这事就很重要了,万一把他们传远了,以山海界的庞大,他们想回来,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这是很有道理的。 于是,众人的目光转向孤灯下。 孤灯下摸了摸下巴,叹息道:“行了行了,上来吧,先说好啊,抓紧了,幽影跳跃我也不是很熟悉。要是掉进什么缝隙里,可别怪我。” 众人笑而不语,孤灯下身体立刻拉长,长出龙尾,蛇鳞,凤爪化身为一条庞大的幽影之龙,而林昭带着姬尧光,立刻就坐在它头上,一人一根龙角当扶手不说,他们的手还拉在一起。 羽国主和氐国主都嫌弃地退了两步,和这两个非人保持了距离。 幽影之龙左右环视,找一处灰烬的细小阴影,整个身子带着乘客一起收缩,钻进入阴影之中。 整个司命之国依然是那么死寂,漂浮着无数灰烬。 - 一处泥泞的沼泽中,一个地巫,一个普通的巫师正艰难地跋涉着,这里的泥泞有着极大的粘性,比沥青更难清理,以至于每次把腿拔出来,弱小的巫师就忍不住嗷一声。 “要喝水么?”柏壤关心地问。 微生戊抑郁道:“不用,再这么走下去,还是死了算了,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活了。” 柏壤忍不住笑道:“没什么好怕的,我觉得小殿下一定会想起我们,及时来救的。” 微生戊咬牙:“我们本来就是气氛组,鼓掌叫好就行了,结果这一路上,他们已经把咱弄丢两次,两次了啊,我们是有什么遗忘诅咒么,真的一转眼,不提就没人记得我们?” 柏壤耸耸肩:“谁知道呢,能活就活啊,不然我现在把你刀了,带着尸体回去?” “果然!”微生戊痛心疾首,“你早就看我不顺眼,想杀了我对不对,不然活着的我和死了的我差几两肉啊,你难道带不回去?” 柏壤笑道:“活着的你会乱带路啊,你看你带我都走到哪里了,死了可容易带着多啊?” 说了这话,微生戊一时难以反驳,毕竟先前他们和大部队走散后,是他不愿意按柏壤的路走……但是,他又怎么会知道这鬼地方会这么鬼。 他无奈道:“你说这沼泽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带着一点血腥味,又不是什么血肉之池,巫力也在这里使用不出来,灵性也找不到,简直就是绝地,范围又那么大,我们会不会困死在这里啊?” 柏壤乐观道:“不会的,小殿下他们一定可以找来的。” 微生戊有些担心地道:“真的么,万一小殿下他们的巫力在这里也不能用呢?” 柏壤忍不住笑道:“怎么会呢,你要知道,金乌的权柄,是独立于山海之外,哪怕山海崩塌,也能独活的大日之力啊,它们凭借的本身来燃烧,只要没有烧尽自己,就永远不灭。” 微生戊不服输地道:“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大金乌还灭了呢。” 柏壤摇头微笑,而这时,他们身体的阴影中,突然撕开一条巨大的裂缝,一条幽影小泥鳅钻出来,在两人困惑的目光中迅速变大,然后,小队成员一个个跳下幽影之龙,落到两人面前时,他们目光都是惊讶的。 “啊,我们又把他们忘记了?”孤灯下变成人形,微微捂住嘴,“不是,你们是被时空诅咒了么?” “殿下,”氐国主也困惑道,“你刚刚不是说感受到自己的金乌之力么,怎么会是他们,我刚刚差一点就跳到司季的影子里了,说不定还能来个阴影杀呢 。” 偏偏在无数影子里,殿下看着这两个影子,说是有自己的感觉,要他们过来看看。 林昭仔细地看着微生戊和柏壤二人,突然伸手,从他们的头发里拿出两根金色羽毛,那两根羽毛被一种奇妙的手法隐藏在他们头发里,在山海界还感觉不出异常,但在阴影之界,因着光与影的强烈对比,他能很轻易从无数影子里感觉到这两根羽毛 。 微生戊先是惊讶,然后笑着客气道:“哎,殿下,您送我羽毛怎么可以收回去呢,还是还给我吧!” 这可是殿下的羽毛,带回巫国,就可以瞬间暴富,不用看柏壤脸色,一秒变成一家之主! 林昭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这是我放在棺材里的两根羽毛,应该是母亲放在你们身上的。” 很可能,微生戊两人因为诡异的力量与他们走散时,母亲就已经感觉到了,却没有妄动,只是给他们身上留下了标记。 但,为什么不是用母亲的羽毛呢?难道那里母亲就知道,要和我分开了么? 微生戊和柏壤疑惑地对视一眼,是哦,怎么没看到棺材和那位老母亲呢? 微生戊本想问大神在哪呢,但柏壤一把捂住他的嘴,后者直接道:“那殿下,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林昭本想说,当然是让孤灯下带着他们去司季巫国,但氐国主却突然道:“稍等。” 他俯下身,从泥沼里捡出一块泥土,在指尖轻轻一捻,抬头道:“这个地方,有问题。” 他顿了顿:“这里是巴蛇被辛囚禁的地方,当时,它有感觉,这里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就算,是巫神也会陨落的地方。” 林昭和诸人对视一眼,孤灯下伸了伸手,惊讶道:“我打不开阴影之门了,这里,居然与我的权柄不相融么?” 羽国主也伸出手,看向林昭,遗憾地摇头。 林昭却抓住最重要的问题:“什么叫巫神也会陨落的地方,难道在母亲被害之前,还有巫神在这里陨落过?” 第190章 旧地 这里是什么? 这话一出, 空气瞬间凝滞,众人对视一眼,目光充满了惊疑。 是啊,他们讨论了那么多, 却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会不会有一位巫神早就死了? 空气瞬间变得沉重, 沉默压得众人的胸口发紧。林昭感到心脏似乎跳得有些快,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不应该。”他犹疑地开口, “十二巫神连接源法之环, 如果他们谁死了,源法之环肯定会断出缺口。但我记得当母亲撞破天柱时, 十二巫神的法像都在圆环上出现了,一起阻止了天柱的大崩塌,否则, 这山海界当时便应该裂开了。” “再说,一位巫神陨落是何等大事,且看看老母亲死时的场面就知道了,如果是巫神死去,那他手下的巫国巫祝也是难以掩盖的吧,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林昭越发感觉到烦恼。 没办法, 老母亲不在了, 他们对万年前山海界的了解又太少,破烂时之国也不给个指引, 真是没法玩下去了! 氐国主道:“我又找了找, 按巴蛇的记忆,这里的就是孕育了毁灭的地方。” “多说无益。”林昭一边在心中咒骂着这些愚蠢的巫神弄出来的烂摊子,一边无奈道,“大家先找找这里有没有线索。”他清楚, 只有继续行动,才能找出真相。 氐国主点头:“可惜那条蛇的记忆残缺不全,不然我们应该就能知道得更多。” 林昭示意大家聚在一起开始寻找线索,毕竟这片沼泽中巫力无法使用,四周的血腥味弥漫,行走起来异常艰难,任何分散的行动都可能让他们成为目标。最好还是聚集在一起,保持安全。 但不一会儿,困难地前行,让孤灯下和氐国主一起变回了图腾,因为按理,龙蛇都是沼泽霸主,最适合在这种地方,可万万没想到,才刚放出图腾几分钟一龙一蛇就在泥中越陷越深,甚至给他们一种可能会没顶的错觉——也有可能不是错觉。 “我去,这要是巫神被淹死在这里,那可是倾尽天河之水,都洗不清的污点了。”孤灯下上半身打了个滚,试图把尾巴和后爪扯出来。 氐国主也帮他,两个纠缠的如同麻花,但卷了一下,孤灯下拖着氐国主的也陷下去半个尾巴。 两人于是相互指责,认为对方一定不是在沼泽里生活过的人。 为了团队和谐,林昭倒是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化为金乌的原型,金光撒下,试图抓起两个幸运的队员带他们飞行。可刚一飞了几米,两人便纷纷跳下,脸上满是尴尬和惊慌。 “受不了……”孤灯下捂着烤红的鳞尾哀嚎,“铁板烛龙这道菜,山海界可没人吃得消!还是氐国主上您贵爪吧。” 氐国主幽幽道:“我还不如你呢,多待一息,我便是一盘炭烤黄鳝了啊。” 羽国主在空中微笑道:“不至于,以姒兄的体量,这一盘肯定放不下。”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羽国主身上,或者说,聚集到他的翅膀上。 羽国主顿时连连摆手:“别看我,我有翅膀,不用坐谁身上,也别想坐我身上,这翅膀是主打敏捷轻灵的,最多背一个。要不然,小殿下你稍微降火力,给大家行个方便?” 林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我没用金乌火啊,现说,上面是我的正常体温好不好?你见过人能控制自己体温的么,我一金乌,要核心温度低了,就得变成超新星了。” 正在大家思考时,姬尧光微微一笑,似乎有些不以为意:“为什么要飞呢?在这种地方,不飞也是一种飞翔啊。” 他话语轻松,却又充满了自信。 众人目光一转,便姬尧光双手抱胸,微微俯首,瞬间,背后的图腾天树扎根而生。 虬结树根如万千巨蟒扎入泥沼,腐殖质在接触根须的瞬间晶化成松软的黑色土壤。巨木以摧山之势拔地而起,枝桠刺破天际阴云,直入星宇。树冠与树枝生长速度惊人,几乎一瞬间便覆盖了整片沼泽的区域。 众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目光中透出惊讶与敬畏。那树根就像五行之力的化身,生生不息,充满了自然的力量。此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五行相生相克。 树冠突然剧烈震颤,一根缠绕青铜锁链的枝根从地底拽出一根骸骨——那骨架上密布着裂纹与斧痕,又爬着许多漆黑阴暗的符印。 但,那上边,巫神的气息做不得假。 姬尧光的根须还在蔓延,有腐化从他的根系向上延伸,林昭立刻兴奋地落到他树枝上,炽热的羽毛毫无遮掩地对着树枝就是一滚。 腐化瞬间被吸走,这一瞬间,树身像是一个吸管,将腐化从土地中吸上来,成为金乌生长的养分。 但土地中的腐化好像源源不断,两边一吸一放,倒是在树上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姬尧光也没有闲着,他的根须还在沼泽中搜寻,又找到一块龙骨,放到地上,这龙骨晶莹光滑,还带着一截髓质,看着就好好嗦,林昭克制住没去上去啄,只是和众人一起等着。 姬尧光又从中找出肋骨、肩胛骨、腿骨、盆骨等物,只是找了半天,没找到头骨。 羽国主和氐国主对视一眼,绕着这骨头看了两圈,这骨头组装起来也是个巨人,大约百米高的样子,晶莹如水晶,发着七彩微光。 林昭兴奋地问道:“有什么发现?” 羽国主道:“这骨头用来做器仪,那简直是……我的意思是,这骨头看来,没死去多久,以巫神之力的活性来看,死亡时间不到两年。” 氐国主也观察着这骨头:“这骨骼健壮,这位巫神肯定是死前是以力为道,少用变化之法。” 林昭懂:“也就是个物理系的傻大个。” “但是骨头失去,也见不到致死之伤,”羽国主分析道,“这些骨骼并没有断裂之处,倒像是……” 一边微生戊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就像是它主动把骨头分开的,别问我怎么知道,问就是见过受害者。” 这不就是他在实验里主动放开让那些给钱的研究者们查看的姿态么。 “所以,这个巫神是哪位啊。”姬尧光从一个树枝上走出来,好奇地问。 “看看权柄就知道了。”林昭对周围朋友道,“你们拿了不少权柄,上去试试。” 羽国主上前,碰触了一下。 “不是司戎。” 剩下的人也上前。 纷纷验看,又纷纷表示和自己无关。 林昭手上的权柄也没有一个有反应的。 这时,微生戊站累了,见众人都触碰也没反应,又看那小指骨和个板凳差不多,就忍不住坐下休息。 然后,惨叫声发出。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小指骨贴在微生戊的臀部,渐渐变小,然后陷了进去,像是一个骨头被生生按到橡皮泥里。 不只如此,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周围的骨头也开始震动起来,骨头们下方生出几个蜘蛛样的脚,开始排队走向正看着自己指头上变得苍白的一截骨头的微生戊,那彩光从指腹的血肉里透了出来。 少年听到周围倒吸的冷气,本能感觉不妙,回头瞬间,便发现自己已经这这些骨骼包围了。 “救命啊!”微生戊忍不住抱住柏壤,“这些东西要上我的身!” 柏壤小声道:“这些骨头很贵的,上你身也是你赚到。” 微生戊并没有被安慰道:“这是什么鬼说法,我觉得这些骨头来我身上会出大事好吧。” 周围的队友们对视了一眼,目露疑惑,林昭问道:“微生戊,骨头进了你的身体,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骨头进我身体,这难道还不够不对么?”微生戊气笑了,“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我被这些骨头欺负?” 林昭反问道:“要不然我把眼睛闭上?好了,这可是巫神骸骨,这样,他要是醒了,我让他把你踢出来,他要是不醒,你白赚一个巫神骸骨,到时我让羽国主按斤收,怎么样?” 羽国主眼中星星闪烁,有些抑制不住地向前飞了一寸,然后又恢复正常:“不错,价格好商量。” 话都说到这了,微生戊也不得不同意了。 只能放开柏壤,盘膝坐下,干脆用巫法张开皮肤,露出肌腱,让这些骨头进去的更方便,不给自己添痛苦。 很快,这些骨头纷纷归位,远远看上去,像是给少年穿上了一件夜光的骨头衣服。 林昭觉得他要是晚上跳舞肯定很好看。 这时,闭目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众人的屏住呼吸,看着这会不会是一个揭开谜底的巫神现身。 恩,那眼睛清澈,还是微生戊。 众人失望地叹息。 那叹息有点刺耳,微生戊冷冷道:“这些骨头上有记忆,既然你们那么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 林昭立刻摆上微笑,落到他面前:“哪里不想知道了,兄弟,快快说来,不得有误。” 微生戊这才哼道:“也没有什么特别多的记忆,就是知道一点东西,这里是用生灵之恶培育的本源之地,在这沼泽的最下方,有一个伟大源头,那个东西里,有一个漆黑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骨头都记得,那玩意很重要。”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把目光转向姬尧光。 老树微微一笑:“这便交给我吧。” 于是,无数树根宛如挖土机一般,开始席卷着的无数泥沼,挖出一个巨坑,无数树根稳住将要坍塌的泥土,露出了下方的庞大的白玉建筑的一角。 第191章 幕后之因 我的选择才是对的 这座被血肉掩盖的白玉殿堂看起来并不大, 长宽高不过百丈,和那种动辄覆盖千里疆域的巫殿相比,显得极为袖珍。甚至比林昭从老叔那里得到的随身空间还要小得多。 那么,要不要下去一探呢? 众人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其它眼中的理智。 理智告诉他们, 越是接近这座白玉殿堂,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仿佛其中隐藏着某种可怕的力量。那种在心口挥之不去的危险警告, 是一种强者的直觉,源自他们体内力量和经验的警告。 “这绝对不能进去。”羽国主皱着眉头说道, “即使是我们这些巫神,能使用的力量都受到限制。这个地方显然施加了某种禁制,能让我们的巫力与灵性无法发挥作用。若进入其中, 恐怕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氐国主同样表情凝重,“我曾感应过类似的力量。那是某种远古禁制,连最强的巫神都无法轻易突破。除非我们能找到解除禁制的方式,否则就算进去,也难逃一死。” “类似的力量?”微生戊吃着瓜,“是那个什么巴蛇吗?” 氐国主随意点头, 突然间, 目光落在他身上。 众人的目光也追随过去,对哦, 除了小殿下, 其它人的修为在这里都被克制了,但是,这位刚刚接受了巫神的骸骨,身上的气息强行拔高, 但却没有一点被压制的迹象。 微生戊惊恐地后退一步:“你们不会是想让我下去吧?” 众人对视一眼,林昭微笑道:“这么危险的事情,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我们大家都与你一起,只是,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能让四位巫神围在身边,说帮个小忙,微生戊不知道这值不值得炫耀,但他知道,这个忙显然不会小…… 也确实不小,这个小忙就是给诸位新巫神们当一下充电宝,因为他发现,微生戊骨骼里的巫神之力十分庞大,能暂时借用,恢复一下实力,虽然每人用的时候都要抓住他,不能松手。 微生戊看着他们划拳分配使用时间时,真的很想给他们一人一拳。 但他储备的那一拳一直没打出去,这人多了,也确实不够分。 确定了这一点,众人便准备进去,但没想到,这建筑外的禁制还挺厉害,越是靠近,越是用一种强大的排斥力,林昭还好,但其它人根本进不去,有人拿着微生戊下去了,但等把微生戊丢出来,又立刻像落入水银池一样被浮上来。 “真是给玩意脸了!”林昭试了两次,生气了。 他不可能把朋友们丢这个地方,虽然他们一个个就算站着让人打,也是不是能轻易被破防的,所以…… “既然如此,我只能找出解决办法了。”他凝视着白玉殿堂,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殿下你冷静一点……”氐国主忍不住道。 “要我说,真相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干不干其实都是个打,真要进去解迷、推断,也是浪费时间,”林昭冷哼道,“起因是什么重要么,那个幕后黑手心路历程重要么,都不重要,反正打断他计划,才是最重要。” 说完,他的身形一变,顿时化作了金乌。金色的羽翼一展,天空顿时被一片光辉笼罩。林昭飞向天空,双眼紧锁那座白玉殿堂。 金乌的力量,不仅仅是攻击,它的本源力量更能恢复灵性,净化、传播光的力量。在光照之下,都是我的领域范围。一瞬间,他的体内金乌之力瞬间迸发,天空中燃起了灿烂的光辉。一道金色的光束自金乌的嘴中宣泄而出,直直地射向那座白玉殿堂。 金乌之光一触即发,灵性恢复的效果立竿见影。白玉殿堂四周的气氛开始变化,禁制的力量似乎受到了干扰,而在光芒笼罩之下,时空似乎也扭曲起来。 能看到巴蛇庞大的躯体被无数锁链镇压于此,漆黑的淤泥爬上它的躯体,钻入它的鳞片,它嘶吼挣扎着,而那些淤泥又从它的身体里爬出,变成一只只缩小的巴蛇,带着血腥与污染。 氐国主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不舒服,感觉自己需要去沐浴且光照消毒。 建筑在酷烈的光芒中扭曲,又现出了一位巫神的样子,他似乎透过了这光芒看到林昭,他长着一张和老树有点相似的脸,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林昭正想看得再仔细一点,就见旁边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他长着与微生戊相似的脸,只是和微生戊那种骄傲耿直不同,他的神情里,是一种智者的胜券在握,高高在上。 他也透过了时空,看向林昭,露出一丝笑意。 下一瞬间,后者的样子消失,整个白玉建筑发出一声轻响,周围的禁制骤然消失。 原本时空扭曲的异像也消失不见。 “成功了!”林昭傲然收起翅膀,落在那宫殿门口,“走吧,该去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了。” …… 白玉的宫殿像是一整块玉雕琢出来的,走在其中,能看到各种生物的标本,被锁在大大小小的台子上,有龙有蛇,有鲲有鹏,它们都没有理智,只安静地如石头一样停留在那里。 在主殿中,林昭指尖拂过玉壁上晶莹的咒文,那些深奥的巫神笔迹竟如活物般游走。 “这帮老东西,肯定没干好事。” 林昭冷哼一声,与小伙伴们一起,在这宫殿里找到了许多的笔记,这些笔记的载体极多,像是笔记的主人偶尔心血来潮,手边有什么就写什么上边。 这些笔记有的在座椅上,有的在地板上,有的在石台上,在这些内容中,他以一种困惑的语气,讨论着巫界未来。 首先是抱怨那些废物兄弟,平时研究世间的源与法则时除了抄什么的都不会,明明这世界是散发的,所有力量都在由聚集处流向稀少处,由高温落向低温,生灵虽然在用灵性抵挡这种流动,但实质上,生灵抵挡的同时,所使用的资源,也让这种散发更加严重。 林昭看得懂,也就是由想让局部的温度升高,加热时会消耗远比让它升高需要更多的能量,就是能量转换必然有损耗嘛。 笔记的主人记录,当世界没有高下之分时,灵性便不会流动,世界也就陷入死亡。 笔记的主人计算过,世界的承受力是有上限的,当力量的本质纯粹到一定程度时,就能打破这种界限,会发生什么,他也无从知晓。 若是,十二巫国开辟,重定地水火风,也不能改变这种灵性平衡的趋势,巫族依然被困在世界的樊笼里,如果想要冲破这种樊笼,真正应该做的,是将山海界所有的灵性、源、权柄归为一体,让在那一瞬间,打破世界界限,从而寻找出更高的出路。 但他明白,这种事情,兄弟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笔记的主人继续写道,大金乌最近又在欺负兄弟,他一点没有俘虏的自觉,看看巴蛇,几乎将所有资粮都给了示女,金乌却携太阳之能,一路瓜分他们兄弟辛苦收集来的本源,司岳与司宇这些废物,更是要遵守承诺,让这金乌也登上巫神之阶,将来必是大祸。 接下来便是他计划里想用金乌试验自己想法的计划。 金乌的血脉中,权柄能诞生照耀世间的力量,如果本源汇聚于金乌,或许不需要十二巫神汇聚,也有可能做到他需要的程度。 只是帝昊极度桀骜,更不可能听他的命令,所以最好的事情,就是在他的孕育卵后,将其斩杀,到时木已成舟,兄弟们都不可能为了一个敌人,追究他的罪过。 到时,培育出一只乖巧听话的金乌,又或者换金乌之身修行,都能继续这个计划…… 问题是,这金乌必然不会甘愿死去,必然会与凶手不死不休。 所以,这个罪名,司烛最为合适。 …… 笔记写到这里,后边有的字已经模糊不清,林昭冷笑一声,老母亲当然不死不休,一个都别想跑。 他继续翻看另外的笔记,这里写的是,容纳权柄的研究。 巫神的权柄是相互冲突的,容纳不同的权柄,反而会有极大的损伤,但世间权柄相生相克,反而能够共存,司衡的权柄就是平衡所有,若是有司衡的权柄,或许能寻找出另外的前路。 但司衡不愿意配合,他觉得如此引发天地变动,得不偿失,还说你这是没事找事。 哎,怎么兄弟里尽是不思进取之辈,若是当年的三苗巫主还在,哪里需要如此迂回,不听者斩的时候,才是应有的世间啊。 平衡之权拿不到,便用这巴蛇吧,司澜的变化之权,在他的身体也有显现,但太过微弱,想要提取,还花了他不少功夫…… 但也有很大的收获。 腐蚀,便要依托变化,在生灵血肉心魂中的缺陷。 学会变化权柄的众生之恶,才能真正的腐化众生。 但想腐化巫神,却不太容易,需要打断源法之环,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 林昭忍不住道:“这家伙,怎么那么能折腾啊,那些巫神们,都没有管的么?” 微生戊也在一边用力点头,这里边的笔记太多了,他们都在努力翻看有用的信息,但每个笔记都极为深奥,微生戊感觉这些要是搬给后世巫国,肯定能个个当一作,必然功成名就,于是便悄悄拷贝下来。 找着找着,他突然看到一个笔记本。 那是一个水晶骷髅头,每一个耀眼的折射,都是直指大道的符纹。 微生戊忍不住拿起那头骨,往头上一戴…… 第192章 从前的人 我就是你见到的 在微生戊拿起水晶骷髅的瞬间, 林昭等人便察觉到他的异常,几乎是瞬间,一金一白两根羽毛、一蛇一龙两条鞭尾、外加一根粗大树根便在同时,从四面八方对着微生戊招呼了上去。 同时, 微生戊手中的水晶骷髅突然折射出七色光轮。每个棱面都流转着截然不同的权柄力量, 正中央的额骨处赫然刻着「天命」的殄文。 水晶骷髅折射出的第一道光轮便撕裂了空间。林昭投出的金乌之羽在触及光晕的刹那,竟被折射成贯穿星宇的毁灭之光, 把巫殿打穿一个光滑裂孔。 氐国主的蛇尾与孤灯下的龙尾同时抽向微生戊, 却在触及光轮的瞬间诡异地相互碰撞,鳞片与龙血四溅。 而姬尧光的树根更惨, 那骷髅似乎喜欢他的力量,一瞬间,他的本源与权柄都在向那骷髅头流动。 若不是林昭及时一根羽毛射出, 断掉那树根,老树一身本源险些要被吸走。 “我去,这巫神有这么能打么,我们怎么没感觉?”孤灯下有些怀疑人生。 “不难理解,我们才刚刚拿到巫神之力多久,”林昭倒是反应过来, “先前打的巫神们, 不管是有智力还是疯了死了,或多或少都是放了水的。” 不过, 他们其实也没伤到, 老树会被吸走,更大的可能性还是他没有巫神的位阶,这骷髅打他直接打出了暴击。 说话间,随着骷髅的每一次折射, 空间的规则开始扭曲,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向其低头。那七色的光轮不断旋转,光芒愈加炽烈,分割开无数强大诡异的符文,交织在微生戊的上下左右,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骷髅的眉心位置,那道刻着「天命」的殄文发出剧烈的震动,似乎承载着无尽的命运之力,正在将微生戊柔弱的灵魂深深镶嵌其中。 “醒来!”林昭的尖叫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爆发出来,那是属于巫神的声音,那些道文在这金乌之音的冲击下被瞬间震碎,但却没有散去。 而仿佛那骷髅头中的意志也被惊醒,宫室内所有的典籍,无风自动,那些记载着天地至理的文字开始泛起光华,化作金色的溪流,顺着骷髅眼窝猛地灌入微生戊的七窍,形成一种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氐国主甩出的长枪化成无数鳞片飞镖,撕开空间,但在接触到光晕的瞬间,竟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崩解,化作青铜碎屑。而孤灯下的影龙则刚刚化形,便被无形的压迫力直接压回地面,无法动弹。 微生戊的瞳孔发黑,他的全身似乎开始发光,周围的光芒将他包裹成一个光影交织的幻象。那股从骷髅中传出的古老力量与命运的束缚,正在瞬间深入到他体内,连他的灵魂也在不断被侵蚀、融合。 “你……是谁?”微生戊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绝望,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身体无法动弹,心灵却受到无尽的压迫,就好像,好像回忆起了好久好久前,那时,一种身心被最信任的人占据时那无尽的痛苦。 林昭眼见情况不妙,迅速化为金乌,爆裂的光焰试图突破光轮的束缚,但即便是金乌的火焰,也无法撼动骷髅释放的力量。眼看微生戊的身体开始被虹光吞噬。 “停下!”林昭尖叫一声,“你真的是巫神么?” 那骷髅头突然停止了一下。 微生戊猛然低头,心脏处一股灼热的气息在体内蔓延,他的身体被牢牢控制住,意识却依然清晰。他试图挣扎,试图想要摘下水晶骷髅,但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紧紧束缚住。骷髅的虹光在他体内扩散,仿佛有无数符文在他的灵魂上刻下印记,那些符文的纹路交织、扭曲,宛如一道道锁链,束缚住了他的一切。 突然,一种深沉而悠远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声音仿佛从万古之远传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戊,你该该归来了……” 微生戊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意识深处,仿佛有某个记忆正在觉醒,某个未知的存在正在与他产生共鸣。那种强大的气息,令人窒息的命运,几乎让他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我……没有选择了吗?”微生戊的声音几乎消失在空中,只有那个声音的回响。 “无需选择。”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重逢的喜悦,“我本是你。” “我本是你……不……”微弱的抵抗渺小无力,微生戊瞳孔瞬间被虹光填满,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那骷髅已严丝合缝地扣在他头颅上。 下一秒,那骷髅头渐渐隐去,当微生戊再次睁眼时,瞳孔已化作璀璨星宇,额间浮现出与骷髅如出一辙的殄文印记,他垂下头,看着自己年轻的手,年轻的身体,还有周围神色凝重的同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场面一片寂静。 “大家别怕,我还是我。”微生戊平静地看着他们,“是戊神,也是你们的同伴。” 林昭问道:“你是哪位巫神?” 微生戊微笑看着林昭,道:“九曜之中,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外加太阳太阴,以及,罗睺、计都两位暗星,当年还未在成为巫神时,我与兄弟,主罗睺、计都两凶星之力,司吉凶祸福,是与太阳太阴之敌。” 林昭淡定:“你是哪位巫神?” 微生戊看着他,微笑道:“自然是司命。” 林昭摇头道:“那我先前看到司命,又是谁?” 微生戊轻声叹息道:“是司季留下的幻象,司季是我的兄弟,他一直视大日为敌,有一次,他说想要我的权柄与源,于是我将力量交给了他,谁知被他留在这里,尸骨都化为镇压山河的泥沼,直到这个未来的我寻来,我才能借助他灵性,重新归来。” 林昭问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微生戊,或者说是戊神沉声道:“当然是去拿回司季的源,将他斩杀,补完源法之环,到时便可结束这山海之劫。” 林昭拿出司季送他的法器,问道:“需要用这个过去么?” 戊神看着那根树枝,还有那花朵上大多凋零,剩下的数片花瓣,目光有些晦暗:“不必了,我带你们过去。” 他的指尖一转,先前司命所给的,环绕在林昭身边的两枚白骨骰子便滚落下来,落在戊神手中——这骰子是司命权柄的幻化,林昭觉得有问题,也并没有交给同伴们使用,如今果然如他所料,这骰子是真的可以被别人操纵。 戊神凝视着骰子上每一个刻面的名字,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自天而来,自命而生——天命,开。” 随着他的最后一个字落下,那两枚色子在戊神手中滚动,表面泛起一道道微光,仿佛有无数的命运符文在上面闪烁,交织成一个无法理解的法阵。瞬间将周围的空间撕裂,露出了一个双向的幽深通道,他们仿佛就站在通道中间。 通道的两端都仿佛无尽的虚空,光线在其中被吞噬,连方向感都消失殆尽,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会去的地方。 “不是,这位朋友,你这一看就是陷阱的通道怎么好意思让我们进去啊!”孤灯下忍不住吐槽,“至少放个司季巫国在后面啊!” “巫国?”戊神眼眸中透出一股悲悯,“现在,恐怕不会有几个活着的巫国了。” 众人悚然一惊。 “什么意思?”林昭立刻问。 “巫神们在看到你,会放下戒心,安然交出权柄与源,”戊神神情越发悲悯,他平静说,“然而巫国本身也是由少量源支撑而来。所以,他是不是告诉你们,去了一个巫国,就不能再回去?” 林昭回忆着司季当时的交代,忍不住握紧拳头:“你的意思是说,在我们收拾了巫神,补上了权柄和源法之环后,那个司季他就跟着我们后面,把那些还活着的巫国生灵都毁灭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正是如此,金乌坠落也毁灭了他权柄与本源,如今的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维持存活的时间,”戊神叹息道,“他就是这样,只要能让他恢复,多支撑一段时间,他不会吝啬牺牲任何生灵。” 这都是些什么类人!林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情上,他拒绝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理智上,联合司季给的传送条件,这种可能性是那么的大,大到让他甚至不敢想。 戊神继续道:“好了,和我去吧,一切都该结束了。” 林昭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问道:“既然你都已经打开了门,是不是可以解除这个地方的禁制,让我的朋友们可以随意使用力量呢?” 戊神道:“这里是司季弄出的本源逆反之地,一切都反着山海界的权柄而来,本身就是时空的夹缝,而非在山海界,所以,这才用不了山海界的力量,因此,只要离开,便能恢复。” 林昭问道:“是么?我怎么不觉得?” 戊神微微皱眉:“你要怎样?” “交出你的源。”林昭紧盯着他,道。 第193章 我不相信 我觉得你也不是好人 这话一出, 气氛顿时冷凝,那位戊神微微勾起唇角,温柔道:“小金乌还是不相信我啊。” 他有着和微生戊一样的脸,但笑起来时, 一个高高在上, 一个青春意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林昭冷笑道:“微生戊嫉恶如仇, 如果他知道那个‘司季’会趁着我们离开去收割那些巫国子民, 他绝不会你这种表情,哪怕他能影响你一丝一毫, 也必然是拉着我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救人,而不是在这里用一张口说几句怜悯可惜。” 所以,什么他就是你, 你不过是占了微生戊身体的孤魂野鬼的罢了。 而微生戊身上最大的价值,无疑是那颗戊源之心,要是没有这东西,这个复生的玩意,肯定看不上微生戊这小身子骨的。 “小乌鸦戒心真重,”那戊神有些无奈地凝视着他, 像是在看什么后辈, 轻笑道,“但我确实不能把这身体还给他, 我还有需要完成的天命……” “你一骨头都散了的玩意能有什么天命, 是不认命吧,”林昭话没一点客气,“那些笔记是你写的还是那司季写的都说不一定呢,如果你真不给的话, 我可要抢了。” 柏壤在一边欲言又止,微生戊经不起这样的抢啊,但这话他说不出来,毕竟,这个时候,抢抢还能捞一把,不抢,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戊神轻笑摇头:“小乌鸦,你伤不到我,我们巫神或许战力不如你这大日,但论手段却也不少,至少,只要愿意跑,你便是阻不了的。” 林昭笑笑:“阻不阻得了,打一次就知道了,刚刚那点小冲突是担心把微生戊真打死,但你不真以为我们下不了重手吧!” 他的气势骤然爆发,大日金乌虚影蔓延整个空间,白玉的宫殿在这样的恐怖的压力下开始摇晃,青瓦震荡,开始簌簌而下,随着他的气势爆发,整个宫殿都在融化蒸发,其下,有什么阴暗扭曲的东西开始的动荡,那种危险与恐怖,本能地压在他们心底。 林昭变回人身,白玉宫殿又开始渐渐自我修复。 “这下边有什么?”林昭问。 戊神无奈道:“这下边,是一切众生之恶,用我的血肉与源喂养生长,又有司澜权柄中变化,一但释放,便是苍生劫难,所以,我不能将这座白玉殿堂禁制打开。” “打开,让我把它净化。”林昭丝毫不惧,“还是说,你在保护这下边的东西,不愿意让它被我毁掉?” “帝昊逝去,你是唯一一只金乌,我不该,也不能让你冒险。”戊神有些头疼地道,“小乌鸦啊,你怎么比你母亲还要固执?” “别废话了,”林昭并没有和他说正义相关,“你放出这些东西,我便要亲自动手了。” 戊神一时陷入两难,他试图再挽回一下,于是他道:“你想要这样做,我会唤醒你母亲来阻止你……” “那快点,”林昭果断道,“叫他醒来,我谢谢你。” 要是真能在不给出心核的情况下叫醒老母亲,这山海天地毁了也就毁了吧,反正在后世早就毁了。 戊神一时也为难住了,他深深体会到这小乌鸦的油盐不进,这种鸟怎么都那么欠打又那么能打,果然,当年巫族就不应该带着它一起出逃,大日权柄也不一定非要金乌,黑暗之中的生灵又不曾少过! 戊神看着自己右手,那积蓄的一拳力量,是有大用的,不能消耗在这里。 于是他叹息一声,随意打了个响指。 白玉宫殿之中,正殿的符文骤然旋转,无数的血肉幽魂发出低唱,殿中那借着巫神尸骸,以怨镇怨的法阵开始崩塌,压力消解之下,无数黑暗与腐化试图冲天而起。 下边的困住腐化的墙壁,居然是用人皮缝成,光是看到那人皮上的本源之力,林昭就豁然明白,这腐化通道,是用巫神之皮做成的。 什么条件啊 !拿巫神的皮骨肉来做基建! 我要是这样烧了,巫山瑶看了不哭死? 林昭一边不着四六地想着,一边化为大日,那黑暗与腐化瞬间被焦烤出无数尖锐爆鸣,而这恐怖的毁灭之力穿透空间。 那腐化居然不是链接着地底,而是在混乱中,露出了星河之景。 林昭顿时惊了,这腐化怎么会通向星空,那不应该早就爆发了么?他变小身形,将那些腐化烧干烧尽,然后顺着人皮做成的隧道,探出那个穴口。 这出口却不是通向地底,而是通向了另外一个遥远的方向,在星空的彼岸,一名俊美的青年静静地编制着星空长城,在星空彼岸阻挡着星河中的腐化的释放,他隔着无尽星河,与林昭对视了一眼。 青年看他的眼神尽是疑惑,而林昭差点就叫出一声老叔出来。 而这时,那巫神之皮也开始扭曲,这空间通道破碎之前,他来不及和老叔多说一句话,就只能先回去那座巫殿——他的朋友还在那边,若是被关在这星河之外,他还好,朋友们便生死难料了。 而星河彼岸的青年看着那小小的大日金乌,伸手将最后的一股腐化困在星河之中。 “这腐化的源头,居然是在山海界?”星河之中,这位十二巫神之首震惊地无以言表,这些年,他从发现这处腐化之地,便坐阵于此镇压,许久都未回去,哪怕先前法环震荡,他也顾忌星海安危,只是派了一个化身归去查。 可若这腐化之源是在山海界…… 他骤然反应过来,糟了,他是被有心之人用计谋拖在了这星宇之中。 下一秒,星河之中,已不见了巫神身影。 …… 从人皮隧道中出来,林昭手中捏住了一个被火焰围绕的小黑球,这黑球是他烧不毁的东西,其中的腐化已经不是黑气,而是在流淌出黑水,虽然只是个乒乓球大的小球,但林昭能感觉到,只要他松开火焰,其中的腐化之水能瞬间把一个地球面积大小的区域淹没万里的深度。 可是,它的源头是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你别说不知道啊。”林昭没有提起在星河之中与老叔对视一眼的事情,只是捏着这黑球,问那戊神。 戊神看着那黑球,透过它,仿佛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这是,恶,”戊神平静道,“我们征伐万界,那些被我们毁灭、吞噬的世界,也会有恶念,它与它的生灵,在毁灭前最不甘的痛苦,也是一种灵性之源。它甚至比众生之愿要强大无数倍。” 生灵的愿望可能永远都只是愿望,不会去实现,但生灵的怨恨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生成。 “如果不控制起来,它会一点点腐化山海界,带来各种天灾和厄运,”戊神淡定道,“巫神分为两派,一派觉得既然收了这些世界,那就该承受怨恨,让它们发泄平息,直至化解。” “别外一派就把它们收集起来,”林昭已经想到了结局,“用你们巫神所有的权柄镇压它们,并且每次都持续加料?” 戊神说:“这办法简单,而且,也是一种力量,如果能使用好了,将来也会是一大助力。” 林昭懒得再说了:“好了,把你的源交出来。” 居然还未放弃,戊神叹息道:“巫神之中,你们这些莽夫最是让人心烦,只认自我,从不接受他人劝阻,也是无奈。这样,我稍微退一步,让微生小孩出来主导,只要需要时再说,这样,能让你们暂消戒心了吧?” 他说着微微垂眸,眼神渐渐变得清澈,随后,那眼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又握了一拳,略做挥舞,下一个动作,便是右手按住胸口,伸手就要插进去。 然后,他的右手被自己的左手抓住,微生戊大怒道:“我的身体做我主,我想把源给殿下怎么了,关你屁事,你个骷髅还装是我,滚!” 那戊神似乎在他脑子里说了什么,微生戊有些无奈地放下手,对林昭道:“殿下,这玩意说我敢给你,立刻就让我再也醒不过来,要不你自己抢?” 林昭摸了摸鼻子,小声道:“这我下不了手,要不,老羽、老孤,还有老蛇,你们上?” 微生戊忍不住小声道:“啊,他们下手很重的 。” “别闹了,”姬尧光忍不住道,“还是去找司季吧,这闹剧那么久了,应该结束了。” 这点众人倒同意,这万年前的时光一点也不美好,虽然有蓝天白云,还有未腐化的众生,但这种众生步入灭亡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不如归去。 孤灯下变成幽影之龙:“大家上来吧,这地方终于能用巫力了,刚才可真没安全感。” 众人于是都热情地爬上了他的身体,微生戊准备上去时,孤灯下翘起了尾巴,撤掉了梯子,拿尾巴指了指自己的爪子。 “不是,你这差别待遇啊!”少年大怒,“凭什么我一个被你抓着飞啊,你把我丢了怎么办?” 孤灯下只是幽幽道:“不愿意的话,你让你体内的大神自己过去啊。” 微生戊当然不想那大神再占自己的身体,抱怨着走到幽影之龙的爪中。 林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狼藉的土地,将那黑球吞下去,存到金乌的嗉囊里,它有预感,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坐稳了,我出发了。”幽影之龙一头撞进阴影之中,顺着无数交汇的影子,在黑暗之中,寻找着山海界最庞大、最稳定的影子。 数十息后,它眼睛一亮,他在黑暗之中,看到两个巨大的影子。 哪个是司季啊? 不管了,他瞄准其中一个,撕开阴影,瞬间钻了出去。 第194章 大战开始 万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昭带着的小伙伴们跳跃出阴影的瞬间, 便被一道恐怖的力量糊了一脸。 那是一道无形无质的力量,在爬上身体的瞬间,周围的时空仿佛被加快了,生灵必然经历的苍老变化笼罩, 如果是普通的巫神, 必然在这长河般磅礴的力量中迷失困惑,但林昭不会。 他是太阳, 本身就是历法、时光、指针的锚点, 他虽然也会经历时光,但时光对如今的他来说, 影响微弱得几乎不能提起。 当然,也有这力量只是余波,并不是正面打人的原因。 他掀起羽翅, 将小伙伴们包裹其中,掀退这道力量后,他收回翅膀,便被面前的情况惊地不能言语。 这明明该是司季巫国的所在。 但如今的司季巫国仿佛经历了无数时光,玄武图腾仰头向天,已经只剩下骸骨, 城市坍塌, 无数的小玄武背驮的城市倾倒于地,仿佛瞬间让他回到了刚刚入妖墟瀚海, 第一眼见到巫国残骸时的悲凉。 天空中, 两位巫神正在对峙,一者瞳孔幽深如夜,衣饰漆黑,长发飘扬, 手中黑刃狭长;一者手持树枝,眉目温和,带着恬淡的笑意,见他们来到双方的目光同时投来。 “小太阳,你来了啊,”司季转头看他,神情略微遗憾,指着面前的巫神道,“这位才是灾劫真正的黑手,先前,他用岁月之法偷袭于我,我虽然躲开了,巫国却没有逃过,它们在突然拉长的时间里,毁灭了……” 他那温和的声音中有无法掩盖的遗憾:“在突然降临的时光大劫里,他们没有失去秩序,他们清点物资,苦苦支撑,没有阳光的他们,用那点微薄的资源支撑了千年,就算把饿死的人也化为食物,却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步入死亡的事实,他们在绝望的时光的,坚持到最后一个人……” 林昭瞳孔瞬间放大,他手中火焰凝聚到几乎不能散发的程度,他大怒道:“那是你的子民,你怎么能看着他们的那样凋亡!” 司季疑惑道:“这可是那位做的,你为什么要质问我呢?” 林昭简直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种人,那个身上带着无尽生生之力的温润巫神,此刻周身缠绕着无数怨灵,腐化的黑雾如实质般变成他的衣袍,幽冥的权柄在他手上盘绕,甚至还有幽烛的气息,像无数权柄剪切拼贴而成。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林昭转头看向那云端上的黑衣人,漆黑的长发上有许多白丝,仿佛时光也流转在他身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司宙,他可能是个冷酷的人,但在看到林昭时,怔了怔,微微勾起唇角,微笑了一下。 那一瞬间,林昭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司宙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那声音幽远而飘忽:“抱歉,小太阳,这次的冲突,把你卷了进来。” 林昭随意道:“道什么歉啊,过错又不在你身上。找我过来的是十叔,主谋我老母亲,我还能报复怎么嘀,能当巫神也算赚到了,不亏,不用放在心上。对了,这幕后黑手真的是这个司季吗?” 司宙道:“是不是他,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收集了其它巫国的血脉本源,如今只剩下 司幽、我与司宇,司幽的巫国在被大金乌护住,他便先来寻我。” 林昭又问:“那他为什么要带巫国过来?” 司宙轻声道:“为了让我顾忌。” “不错,”司季微笑看着他们,“司宇平日看着高高在上,却喜欢怜悯众生,司宙被他影响,最喜欢平等对待众生,如果我动手,哪怕用这众生拖延一瞬,也算他们死得其所。” “他们不是你的子民?”林昭质问。 “天真的小太阳,”那司季微笑道,“生灵,是世间最不值得珍惜的,它们依托世界权柄而生,可以随意捏造,又随意毁灭,就算这些生灵全陨,也会在我的下一个想法中复活,如此,那又何必珍惜?” 林昭懒得和他废话,火焰蔓延,将整个天地照耀的明亮。 大战爆发。 司季的没有挥手,他与司宙的战斗宛如站桩,手边树枝开花间,地面上便出现新的生命,树木、草丛、怪兽,所有的生灵都在这一刻诞生,瞬间强大,瞬间腐朽,那是他的生之力与司宙的时之力对冲。 但林昭感觉到难以理解,生灵的力量怎么会抵挡地过时光?还有他们这些助手,他怎么敢的? “因为他也快死了,”司季指尖缠绕的藤蔓正在褪去春色。当第一百零八根刻满繁衍符咒的枝条被时之砂蚀成灰烬时,他忽然轻笑出声,大地上开满轮回花的土地寸寸龟裂,“你的母亲碎裂天柱,山海倾塌,在那一瞬他就死了,同时,他出手用光阴拖长的灾难蔓延的时间。” “如果不是他们都在想尽办法延续山海界,我又哪能那么轻松打对战他们呢?”司季幽幽道,“只要司宇被拖在天外,我能得到他们剩下的所有的源,和一个腐败重开的山海。” 说话间,两位巫神交战的领域正上演着诡异的生死轮回。司季每踏出一步,焦土便绽开绵延千里的花海;司宙振袖卷起的时间乱流又将万物绞成齑粉。腐烂的藤蔓与新生的嫩芽在时空裂隙中纠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经历永无止境的春秋。 林昭觉得和这疯子没话说,燃起的日轮中,金乌真火洒下,相比于时光,火焰可以给生灵带来劫灭,也能带来新生。 他的伙伴们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斗。作为金乌太阳的化身,林昭的力量在此刻如同无尽的烈焰,照亮了整个战场。每一次跃起,太阳的光芒便化作一道道射线,刺破黑暗,驱散腐朽的阴霾。 羽国主拔下胸口水晶箭,对准了司季。孤灯下潜入阴影,大家都在等待关键的机会。 氐国主微微皱眉,他觉得有点不对,在他们都是为山海而来时候,为什么他会那么容易地承认。 但如今说这些都没有用,他们需要的是打败司季,把最后的法环补完。 然而,司季的力量却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强大,任何攻击都难以撼动他的根基。 尽管林昭他们竭尽全力,但依然无法打破司季所塑造的天地。战斗变得越来越艰难,林昭的太阳落下,能毁掉无数生灵,但可气的是,每一次靠近司季,他都能感觉力量被扭曲,腹中仿佛诞生了什么,狂暴地吸起他的力量,仿佛有什么生灵正在孕育,将要破体而出。 这和他打架还会怀孕,这泥马怎么打? 他只能退出司季的范围,免得有什么小乌鸦破体而出被对面控制这种恐怖故事。 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司宙都要隔着天地和他打,不敢靠近,这谁敢靠近啊!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打法! 林昭愤怒地喷出剧烈的火焰羽流,试图毁灭掉司季的领域,幽影也开始蔓延侵蚀对方的领域,羽国主的水晶箭还在寻找机会,但打着打着,他们也感觉到了不对。 司季的权柄与那腐化之力简直是天作之合,那些腐化山海界的力量正在给他提供无穷的力量。 如果继续下去,林昭他们能与他打到地老天荒。 但,问题不大。 司宙的声音在众人脑中响起:“不用担心,只要司宇归来,这世界便可恢复……” 林昭翻了白眼:“不要说这种话,容易被打脸。” 司宙微微一笑,余光却看到依旧停留在原处、没有随林昭他们战斗的戊神和柏壤。 那一瞬间,他的微笑从脸上撤下,发出一点微微的叹息,他的经历的时空,选择了许多未来,但有时候,改变的未来,并不比原本的选择更好。 所以,小太阳啊,有些事,是你必须经历的。 真的,很抱歉。 几乎是瞬间,戊神出现在司宙身后,他温柔的声音如同春风划过:“你真的不反抗么?” 司宙回头看他,露出一点微笑,巨大的青铜日晷升起,他的身体突然化成无数流光,没入其中,巨大的轮盘旋转,日晷的指针处落在他头上,白色光芒流转。 戊神的目光剧变,微生戊那惊慌的眼神占满了眼眶,仿佛在问我是谁我哪要要干什么。 司宙只是轻笑一声,指尖按在微生戊他的额头,虚影便骤然散去。 下一瞬,晷针与司季轰然相撞,天地混沌间,时光的光芒中浮现一座巍峨的神国,无数流光落下,一道权柄缠绕着司季身体,同时割裂出时间与司季的本源与权柄。 林昭没看懂。 小伙伴们也面面相觑。 不是,你们早就能同归于尽,那是在等我们做什么? 那位掌管时间的巫神在消逝前最后望了眼林昭:“当看到命运的时候,你便已经成为达成命运的一环,小太阳,抱歉。” 天地归于平静。 林昭只觉得荒缪,他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大地,再看着远方庞大的时之国,还有剩下给的权柄,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 但是事情还是要做的。 他收下那两道本源,源法之环最后的缺口由此补上。 美丽的圆环开始的流转,光芒温柔地让人心碎,众人心中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他们明明是来完成任务的,但是感觉这任务真没什么难度,物品都是自己过来的,都不用他们寻找。 林昭心中握着那源法之环,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话。 “该,该怎么回去啊。”他忍不住抱怨。 “回不去的。”身后有人说。 林昭骤然回头,一股剧痛在心口蔓延。 戊神轻轻按了下额头,忍不住微笑道:“司宙居然没有提醒你,那我便留你一命好了,多谢你帮我收集圆环。” 林昭却不能回答了,因为一只手,正透过胸口,抓住了那漆黑的小球,正是他先前拿到的,一切之恶。 第195章 战斗结束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一瞬间, 极怒的金乌本体的炽焰即将突破临界点时,一片鎏金翎羽突然从他的羽毛中浮现。 翎羽表面流转着大金乌独有的烈日气息,在触及戊神胸膛的刹那,化作万千道封印金链。那些侵蚀天地的腐化黑潮如退潮般收缩, 在林昭骤然收缩的瞳孔中, 他看见母亲残影在羽毛末端轻轻颔首。 那是,在不久前, 踏入司冥的巫国前, 母亲在传送门前对远方的凝望。 “母亲......”林昭喉间涌出血沫,胸口被贯穿的伤口却开始逆向生长。戊神扣住他咽喉的手突然颤抖, 属于微生戊的眸光在猩红瞳孔中撕开一线清明。 “滚出我的......身体!”微生戊额间殄文迸裂出血光,放开圆环,抽出手来, 拳头凝聚,他暴怒一声,以无比强悍的意志,对着自己胸口就是一拳。 但那一拳没有打下去,仿佛两股意志在纠结,意识深渊里响起戊神的轻叹, 那声音仿佛裹挟着万年的孤寂:“那么多次的轮回和陪伴, 你还是永远都不会站在我一边.....” 微生戊还来不及骂他,意识就又被拖回那无穷无尽的黑暗识海。 而这时, 周围的伙伴们已经反应过来。 羽国主的水晶箭矢恰在此刻破空而至。箭簇上镶嵌的十二辰砂依次爆燃, 化作贯日长虹直刺殄文要害。孤灯下从阴影中诡异跃出,无形的影刃同时抹过戊神脖颈,暗影之力如附骨之疽侵蚀神躯。 氐国主的则想起了无数巴蛇的记忆,大声道:“他的要害不在心口, 而是在眉心的殄文上!” 扎在戊神胸口的箭矢骤然破碎成无数星光,重新汇聚在羽国主手中长弓,他手指稳定,指尖开始指着那眉心的文字。 林昭趁机化作金乌本体,衔住悬浮的黑暗源环吞入腹中。太阳真火与腐化本源在体内激烈碰撞,他每一片羽毛都在渗出燃烧着黑焰的血珠。 时空骤然凝滞的刹那,所有人腕间都浮现出青铜日晷图腾。 林昭眼前展开面板,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母亲的声音与机械提示音诡异重合: 【检测到源法之环重构完成】 【时之国产人生模拟器强制脱离程序启动】 【请前往锚定坐标:玄武神骸、司命殄文、金乌血......】 【请抓紧您的朋友,最后的旅程将要开始。】 这些文字流动后,停滞的时空瞬间消失,林昭虽然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来不及多想,巨大的金乌将朋友们一爪抓住,一种诡异的时间流笼罩了他们。 林昭莫名看向了旁边的已经成形的玄武神骸,他们现在离开的位置,居然是他们进入这时空时,所待的位置。 林昭展开庞大的羽翼将众人拢入怀中,在他们最初降临的时空坐标处,浩荡的时间长河掀起滔天巨浪,将一切爱恨痴缠都冲散成星砂。 一瞬间,他们又见到宏伟庞大的时空之国,无数画面出现在这时光通道里。 只是这次,时之国的大门向他敞开。 一个刚刚见过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是那司宙,黑衣白发,如雪长发静静披散身后,对他温和地笑笑。 林昭对他并没什么好感,但他身后,却出现一个火色的影子,那居然是…… “老母亲!”他猛地扑上去,厉声道,“你太过分了,这些什么权谋居然不通知我一声,我生气了。” 帝昊抬手,林昭本能缩了下脖子,但那手却没有打到他脸上,而是摸在他头上,很温暖,让人安心。 司宙看了一眼帝昊,轻声道:“时间有限,我先……” “走什么走,把事情说清楚。”林昭一把扯住他的肩膀,“当我好玩是吧?” 司宙于是不开口了。 帝昊轻声道:“那时你踏入司冥之地时,司宙找到我,他说,必须由你来弥合这源法之环,让我留下一点意识,在关键时助你。另外,柏壤和微生戊总是会莫名消失,我认出那是司命的遮掩命运之力,就留下两片羽毛在他们身上。” “所以,你能看到我,是司宙借的一点时空之力,我待不了多久。” 林昭抓住他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我就知道,你就是不喜欢待在我身边。” 帝昊微微勾起唇角,又摸摸他的头。 司宙则平静道:“真正的历史里,司命与司季是兄弟,也同为巫神,他们合力偷袭了金乌,金乌之卵也被腐化,司宇在归来时被他们偷袭,世界便自此真的毁灭了,我为了扭转了这个未来,就找到了你。” 林昭凝视着他:“为什么找我。” 司宙淡淡道:“其它人都失败了,你是最后来到万年前,成功弥合圆环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得到大金乌认定,愿意帮你的人。” 帝昊轻嗤一声。 司宙又低声道:“其它人,都被司命的命运链接打败,连看到大金乌的机会都没有。” 简单说,在世界毁灭中,司宙一次又一次地找异界之灵,想要借金乌之力来重新点燃黑暗,但给的力量越强,那些被命运关注的生灵便死得越快,最后他不得不放低要求,最后林昭成功了,时之国落在林昭身上,能借到一点源力,到后来,更是借着众生之海的源力,打空时空,让林昭可以去见到大金乌。 大金乌便感觉到未来变动,他很喜欢林昭,愿意要这个未来的孩子,也不想未来的灾难波及到唯一剩下的兄弟,所以,他交出了自己的心核给小乌鸦。 “事情,便就是这个样子。”司宙简单地解释,“小鸟儿来到这万年前,是改变了历史的,也就是这个历史,才能让他在未来有成功的可能……” 林昭大怒:“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我们早点和老母亲合力,把那个什么司命司季一起打死,世界不用毁灭,黑暗也不用腐蚀,用得着害死那么多人再回去么?” “时空函数是会随着坐标改变的,”司宙微微摇头,“那样的话,来自未来的你们,就失去了长河的锚点,没有了自己的出处,改变从前的基础,就是不能失去自己的出处,否则,不是改变未来,而是从新打开一端时间的分支。当原本的故乡毁灭,那里的时间也会消失,你失去了依托,在另外的时间里也会渐渐消失。”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跟着我的时间来的,”林昭问道:“那你解出这个函数的变换了么?” 司宙微笑点头:“你是我寻到的唯一解,很高兴能遇到你,后边的事情,也要麻烦你了。” 林昭揉了揉头:“那没有其它要交代的了么?” 司宙道:“我知道的,并不如他知道的多,司命的权柄与时光链接的太紧密,他是唯一还能知道的人了吧。”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氐国主。 氐国主眼眸微垂:“司命和司季,是同一个人,我不知道是谁还活着。” 巴蛇的记忆很碎,他拼了很久才拼出了大概:“戊与辛是兄弟,他们因为一件事争吵起来,然后,他们其中一个人杀死了另外一个,活下来的人,披着兄弟的皮肉,拿着兄弟的权柄,装成兄弟还活着的样子。” 司宙托着头:“那应该是我们断开和源法之环链接的时候,否则,权柄变动,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那个活着的人,想要追求更高境界,但是他们提出的意见,一直被其它巫神否决。”氐国主用力回忆,“渐渐地,他觉得其他巫神都是他的阻碍……” 司宙点点头,大金乌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司宙无奈道:“这才是巫国喜欢征伐万界的原因,至少有外敌时,我们大多还是意见一致的,司宇除外,他的反对次数太多,多到我们干脆都不叫他了。” 大金乌冷笑道:“没办法,那么多巫神时,也就他还有点人性。” 司宙平静道:“山海界本身缺了一半,如果不是你一直反对,我们早就补齐那一半了,也不至于需要更多本源来弥合那些缺陷。” 自天而成的山海界缺了一半,他们弥补中,总会有许多的缺陷,又不得不继续打补丁,补丁越多,缺陷越多,多到最后,已经改无可改,只能重启定山海。 大金乌并不觉得有什么错:“你们这些垃圾,和你们扯上关系没好事,别想去碰我家小十。” “明白了,所以那幕后黑手策划打死我母亲,然后挨个收拾巫神,只是被我母亲连他也端了,那这次回去,又会如何?”林昭皱眉问。 “他本身也已经死了,”司宙声音小了一点:“你们会对上一个苏醒的巫神尸体,但小乌鸦,你已经补上了源法之环,虽然被污染了,但对你来说,净化只需要一点时间,到了未来,还是可以用来重新苏醒山海,而且,不破不立,到时山海界,就是真正的完整的世界,不需要再去征伐万界夺取本源。” “用你太阳核心驱动源法之环,”大金乌教他,“带着所有权柄,去后世重立十二巫神,链接源法之环,到时山海界的腐化便能被驱逐。” 林昭又问道:“那那个巫神尸体,我打得过?” 大金乌白他一眼:“打不过就打不过呗,与他同归于尽就好。” 林昭抱怨道:“我还是不是你的孩子啊,你居然让我去死。” 大金乌随意道:“那你把心核挖给我,我帮你陪他去死,这总行了吧。” 林昭小声抱怨:“你不帮就帮,还怼我。” 这时,柏壤小声道:“我能不能问一下,那个,微生戊怎么办啊,好像没把他带回来……” 第196章 归去 一次完美的旅程结束了 众生之愿。 所愿皆所求, 所愿非所求。 金球表面浮现出万千张重叠的面孔,有巫国子民跪拜的剪影,有老树精用根系编织的祈愿符,最终凝成母亲临别掐住他命运的咽喉, 把心核塞进去。 司宙怔了怔, 忽然低笑出声。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无数破碎的时空碎片, 有林昭的世界出现诡异复苏, 世界渐寂灭;有他被大凶盯住化为灰烬;有老树根系被源法之环绞碎,整个山海界化为腐化之源, 毁灭所有星海…… “我开启了无数个存档,反复修改不同的时间线,却始终无法改变巫神们根深蒂固的固执与偏执。于是我逐渐明白, 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改变这个无法打破的结局。”司宙无奈道,“我需要帮助。” 林昭看着右手这灿烂的金色小球,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脱离他的掌心,缓缓向司宙飞去。 他一时脑子有点过载。 没办法,这一圈鸡生蛋, 蛋生鸡有点太绕了。 他捋了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司命兄弟的诡计, 大金乌带着巫国和山海界一起be了, 巫神互相不信任,于是宣告没救,game over。 司宙作为时间之主,有能力重新来过, 于是,他开始疯狂重开游戏,打不同的存档去改变结局,但巫神那边都是个顶个的死顽固,不接受他的改变,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想要用培育小金乌去给世界重新带来生机。 但是总是失败,他也不断地开新存档,直到试到林昭,这小乌鸦刚刚好的搭到了老树,居然慢慢用自己的存在引动了血脉里金乌母亲的血脉的感应,司宙就顺势用时空之力,带着他见了一面大金乌,大金乌在巫神里也是数一数二,一眼就看清了未来大劫,也发现这是以后自己的孩子,母爱瞬间泛滥,将自己的心核透过时空送了出去。 老乌鸦嗤声:“没有泛滥,一派胡言,只是觉得若将来真的会死,心核给小崽,总比落在那些个巫神手里强。” 林昭立刻去抱住老母亲,威胁道:“说,有泛滥,不然就我亲你!” 大金乌睨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试试? 林昭不悦地继续捋,得到心核后,他就去汤谷找老母亲,成为金乌正神,然后去万年前,修补源法之环,同时也要修掉时空的bug,就是收集所有巫神的权柄和源,中途遇到万年前还没死透的老母亲,老母亲一眼看到他身上的时间之力,和时之主司宙达成约定,帮着完成了林昭收集源,顺便坐视戊神拿到并污染源之环,让历史变成林昭后来应该看到的样子。 接下来的时间,会由大金乌要求小弟来将林昭弄到后续的历史里,从此,就变成金乌老十将林昭带来,而司宙原本将林昭代入的历史,会变成泡影…… “等等,”林昭骤然问道,“也就是说,还有原本历史的另外我,变成了历史的残渣,平行之世界的幽灵……” 司宙轻咳一声:“并没有,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场拯救世界的考试,之前我都是让你在时空的模拟下打草稿,不断修改,直到解出你这个答案,便把你和解题过程抄到试卷上,提交试卷,获得得分,这就不能修改了。” “你倒对我们做题家很了解啊,但为什么不能修改了?”林昭谨慎地看着他,“我觉得你很能啊 !” 司宙的眉眼间带着笑意,他有一张温柔好看的脸,很轻松地道:“因为,只有一枚众生之愿。那是他们为你支付的代价。” 对林昭来说,这是很漫长的时光,但对司宙来说,他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任务。 林昭也是服的,所以,司宙花了那么大一段时间,费尽心机,把大金乌、他自己、林昭甚至巫国众生都算计进去,就是为了编出一个历史稳定的圆环,他定好了后世的一个结局,然后让林昭去万年前,把历史调整地符合这个结局。 如果不是自己是在其中吃够了排头,林昭会觉得这让人佩服,但结果是自己上,那就很难受了。 “为什么难受呢?”司宙带着一点满意,“我做的,只是给你重生的机会,你不是说,都是你的努力么?” 话是这么说,但林昭思考了一下,右拳在掌心用力一砸,舒了一口气:“算了,我和你计较这些是非因果做什么,虽然一开始不是我愿意,但是看在这么多生灵的份上,我认了。” 怎么着这生活也比大学生活精彩,再说就算不找他,等腐化蔓延,自己的老家也不一定躲得过这大灾难,所以这个结局也不算太坏。 不过…… “老母亲,”林昭上去勾肩搭背,“你说说,我那么多次重来时的评价,是不是你给出的。” 帝昊嫌弃地想把他掀开,试了两次失败了,便道:“不是,若不是这废物很难取信你,我根本不会放一缕意识过来给他做证,别废话,我走了。” 林昭不说话,也不放手。 帝昊摸摸他的头:“多大的崽了,怎么那么粘。” 他难得地弯起唇角:“你是个好崽儿,当你的母亲,我、还算满意,好了,别闹了,我还要归于汤谷,这最后一口气,得留着见你,还有给那杂树一点好处。” 林昭更难受了,低声道:“你就不能在后来孕育我的时候,给自己留一口气么?” 帝昊揉着他的头发,捏了捏崽的脸:“就这一丝气,分不出来了,我甚至留不出更多,让你把第三足长出来,撞天柱时,还是冲动了些。” 林昭还想继续抱着他嘤嘤一下,帝昊已经果断地掀开他,与司宙对视一眼后,化为一缕金色虚影,消失在这时之国中。 林昭捏紧了拳头。 司宙也收敛了神色,轻声道:“小金乌,等回到你的时间,时之国,也托付给你了。” 林昭惊讶地看他。 司宙微笑道:“权柄和源都给你了,你以后的时空,便我不需要我费心了,我也该死去了。” 林昭大怒了:“你们搞什么啊,一个个的,自己的惹出的祸,让我这个出生没多久的小乌鸦背,你们亏不亏心?” 司宙微笑道:“源法之环碎裂时,我们就都已经死了,你一个大活鸟,让我们这些死人帮忙,也说不过去不是?” 林昭顿时警觉:“果然,每次重来后,那些嘲讽我话,都是你写的!” 司宙眨了眨眼:“是么,可现在的模拟器已经消失了,我写的东西,你翻遍时空,也找不到啊?” 林昭手中的火腾地就起来了:“别说这些废话,你得去找老叔,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还有,这些年你怎么不见他,他一个人有多累你知不知道?” 司宙微微摇头:“我见不到他。” 林昭怔了怔。 司宙看着那众生之愿,微微垂眸:“扭转时间需要代价,众生之愿的力量,能让你回到过去,却不够让你回到未来。” “所以,我就是你归去代价,”司宙缓缓起身,“完成这个循环后,我会从时间长河中消失,没有人再记得我,包括时之国,包括你,小太阳,能留下的评价,这样,命运才不会从时间长河中追溯到你的存在。同时,还能将那陪伴我在时空缝隙中轮回了一万年的巫国,平安送到未来。” “没,没有别的办法么?”林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对司宙虽然有些意见,但他不是小气的人,知道他有难处,所以,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扭转了山海界命运的人,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些年,那些重来机会,有很大一部份都是他们支付的时间,为此,他们不断在重复的时光里生存,无法解脱,如今,他们也终于可以迎接自己的新生,这是好事,”司宙笑道:“不必为我遗憾,我为自己做到的事而骄傲。” “所以啊,一切交给你了,小金乌,你和命运的战争还没结束,辛苦了。” 林昭沉默了一下,认真道:“我会尽力的。” 虽然是很重的担子,但既然已经不得不背,那就背上吧,他从不怕谁失望,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 万年后的时光。 妖墟瀚海外,一只羽毛丰满的小鸟正无聊地整理着自己羽毛:“破地方唱歌都没有网,大凶早就没了,巡逻有什么用,不如躺着……” “啊,老哥啊,你刚刚走这刻钟,我便想你了,希望你早点回来啊……” 小鸟哼着简单又快乐的歌,正在回忆。 突然间,瀚海之中,一座庞大到恐怖的城池如海市蜃楼一般显出虚影,虚影动荡间,逐渐凝实,那是一个仿佛由无数青铜时钟、日晷、沙漏、等元素组成的国度,一层层圆环漂浮其中,其中无数气势冲天而起,让小鸟所有毛都瞬间炸开。 我去,好多的天巫,甚至帝君都有七八个。 这是什么鬼啊,要吓死鸟了。 这是要打仗了么,哥哥啊,你快回来,巫国有危险啊! 第197章 又是新的开始 哥哥啊,弟弟可能等不到…… 时之国笼罩在一片微弱的光幕里, 如同一层无形的屏障,仿佛一场永恒的风暴从未停息。光幕下的子民生活在无尽的循环之中,每天都是同样的一刻,循环往复, 既没有进展, 也没有终结。 他们的时光被剥夺了,被囚禁在不变的轮回中, 仿佛永远无法迈出这座困笼。 这座国度中的祭坛, 青铜日晷是唯一的圣地,也是唯一的存在。在这片时光静止的土地上, 祭坛是唯一与外界有着联系的地方,是祭祀与神明沟通的桥梁。而今天,这个祭坛上, 十二名祭祀依然在举行仪式,等待着他们的巫神——司宙的指引。 他们也是在这里,围观着小乌鸦的每一次重来。 光幕外的砂砾永远悬停在坠落瞬间,时之国的子民仰头望着那些凝固的星辰。十二位身披月纹祭袍的守时人跪在青铜日晷前,看着晷针终于开始有阴影偏移。 “今日是第几个朔望?”最年长的女祭伸手接住凝固的露水,露珠里映出一道时光的剪影, 轻叹道, “自父神舍身镇守光阴长河,日晷的阴影便再未偏移。” 没有人回答她, 他们知道这个未来, 知道自由将至,但却没有一人期待这一刻的来临。 “辛苦各位了。”司宙的声音缓缓传来,他的影像在祭坛中展开,如同破碎的镜像拼接成的整体, 给人一种飘渺而虚幻的感觉,“从这一刻起,我归还你们自由。” 祭祀们默默叩首,依旧恭敬有加。 然而,在其中,一名青年缓缓起身,他的目光不再是那种无条件的崇敬,反而充满了疑问与不满。他盯着司宙,沉默片刻后,声音冷静却充满质疑:“父神,你将时之国的权柄,也交给那位殿下了么?” 司宙的眼神依然柔和,嘴角含笑,缓缓点头:“是的,始幽,那是最好的选择。”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抬起头,语气坚定而充满挑战:“父神,折渊才该是权柄的继承者。大灾降临时,他与我们的子民们曾追随你,奔走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勘探着每一个未来、每一个分支。我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多少的同胞因此疯狂,最后与时间碎片一同泯灭。为什么,您要将这样沉重的权柄交给一个从未经历过这些痛苦的幼鸟么?” 始幽的声音带着颤抖,但并非单纯的愤怒,更有一种对父神不舍的伤感:“为什么,你就不相信,在您的相助下,我们可以从灾变初始的时刻与天灾对战,不用牺牲您为代价,能让那位殿下和你都有更好的未来?” 司宙静默片刻,仿佛对这番话早已预料。 他伸手抚摸着始幽的长发,声音低沉而沉重:“执掌时间,并非一件轻松的事。时间的权柄,诸位,你们并未真正掌握过。曾几何时,我也为你们铺设了这条道路,但你们已经没有资格再持这份重担。” 始幽的眼中泛起泪光,声音有些哽咽:“你怎知道我们不能掌握?”他咬着牙,目光坚定而决绝,“难道我们曾经为此付出的努力,还不够么?” 司宙轻笑道:“当然是试过了,你也好,折渊也好,都失败了。” 始幽的神色瞬间悲伤下去,他低声道:“抱歉,父神,我没有帮到您。” 司宙叹息,沉默许久,才缓缓答道:“这世间的事,向来不是公正的。若我不将时光的权柄交给他,司命必将不断纠缠着光阴,而时之国的命运,也会因此湮灭。” 始幽抬起头,眼中有一瞬的痛苦与迷茫,但又很快坚定:“那便如此吧……” 司宙目光一动,他轻轻拍了拍始幽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遗憾。时之国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的巫神,都无法再回头。 他轻轻向前一步,露出身后一脸怨念小乌鸦,轻声道:“开始吧。” 林昭翻了个白眼,金色的光芒洒下,照耀在那青铜日晷之上,灰败的指针被阳光一照,被洒上一层金黄,投出道阴影,印在刻盘之上。 司宙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形影渐渐淡去,便要消失在日晷处。 瞬间,在这片静谧的时空中,祭坛的启动声如雷鸣般响起。庞大的天光穿破了众生之愿的屏障,照亮了整片国度。时之国的子民们纷纷抬起头,目光投向天际,有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而有的则是深深的悲伤与绝望。 有一名少年模样的祭祀紧紧握着手中的日晷,目光定定地看着那道天光。 十二帝君们坐镇在祭坛周围,他们的目光依旧专注,似乎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 随着第一刻时钟波动,那名开始提出的质问的始幽帝君不舍地看着远方,仿佛与一名少年交汇,微微一笑后,身形缓缓消失,甚至在林昭脑子里,都开始缓缓遗忘他的模样。 林昭本来还懒洋洋地,此时却骤然一惊,不按司宙要求的由东至西照耀日晷,而是逆转方向,向北方位一去。 瞬间,时光逆转地,那原本已经渐渐消失的祭祀又缓缓出现,但他没有感动,反而大惊:“臭乌鸦,你别胡闹!” 连只剩下一点虚影的司宙都惊了,急忙抓住它的爪子:“你做什么?” 林昭冷冷道:“你没说,这些子民也会和你一起消失啊 。” 司宙还没说话,那名叫始幽的已经怒道:“我们早就知晓,不用你多事,我们分了父神一丝权柄,不交回去,怎么带你去万年之后。别胡闹了!” 林昭收起阳光,爪子踢开司宙,落在那青铜日晷之上,冷淡道:“司宙你换个办法,你一个人死可以骄傲,带那么多人一起死我不准许。” 始幽拳头都紧了,强压怒气:“殿下,你别乱来,这关系到整个时之国能不能保住。” 林昭看着他:“那就保不住,你们继续在夹缝里过些日子,我会再去收集众生之愿和源,不但能保你们,还能把你们记忆里的司宙留下,让他有可能在时间长河里重生。” 这话一出,始幽拳头顿时紧不起来了,他震惊无比地看着他:“殿下,您还要对抗司命他们……” 林昭点头,无奈道:“这些长辈巫神也不知到底对死有什么执念,我们做晚辈的不要相信他们,我这里还有一丝源,是从腐化大凶们那里摸过来的,送你们了,别跟着这些老头去死,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时之国。” 司宙的虚影低声道:“我们已经准备好接任的巫祭,他会接受你的……” 林昭用翅膀拍拍他:“好了,你去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他露出一点光,把时间转了转,但没让阴影再指向那第一刻。 司宙无奈地摇头,身影淡淡消失祭坛中。 看着司宙消失了,始幽有些脸红,又有些扭捏:“殿下,在下并非怕死,您能让我们留下与父神的记忆,多谢您,但是,若是留下我们,还有父神的痕迹,你可能会被司命从时间中寻到,到时他必然会影响你的命数,给将来带来不可知的变数……” 林昭随意道:“那也是我该承受的变数,我做出的选择,就要有参与感,不能什么事都让这些老顽固决定,话说你也太听话了,他叫你死你就死啊,要是我老母亲,该敢提这事,他不生吃了对面才怪了。” 始幽低声道:“当以大局为重……” “不要被大局拿捏了,”林昭霸道地道,“我就是大局,这因果我背了,反正不差这一个。” 在他看来,性格决定命运,那个司命的玩意,说不定使用的就是他们这种认命的脾气呢,想要冲破命运,就要有鱼死网破的勇气,就像老母亲,大家一起死,看你怎么编命运! 始幽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惶恐与纠结,目光便转向周围兄弟姐妹们。 十一位帝君们也有些无助,大家低声讨论,有说还是算了,有说听殿下的,有说我随意…… 最后的最后,只有最后一个选择,还是投票吧。 “投什么票啊,”林昭霸道地道,“我就是票,想想办法,快把这个祭坛运转起来,不然我可走了。” 众帝君平时都是遇到司宙那种温柔和气父神,哪里吃过这种霸道款,无奈之下,只能先把自己的权柄交出,过了殿下的源法之环,这才开始继续。 林昭放出光芒:“事多,早这样不就得了。” 始幽低声道:“无论如何,多谢殿下,另外,殿下,您可以把那位青帝放到日晷之中,这样,万年时光顷刻而至,他就长成了。” 林昭顿时大喜:“不错,我喜欢你这个有眼力劲的。” 他转过头,长喙在空中一啄,把小伙伴们都啄了进来:“大家有福同享了。” 始幽怔了怔,神色有些复杂,与兄弟们对视了一眼,大家都觉得,跟着这小殿下,好像,也挺好…… 姬尧光等人与众人都客气地笑了笑,任时光之晷针投射在他们身上。 他们有信心,这次回乡,必然是大有不同。 …… 妖墟瀚海中,炸毛的小鸟正准备化光,逃去巫国报信,但下一秒,那突然降临的巫国中,又爆发出冲天光芒。 不是,七八个帝君还不够,怎么又多出十二个? 还有,那种恐怖的压力,不是吧,巫神都不止一个? 姒锦恍惚了。 “啊,完蛋了,我一定是病了,出现了幻觉。”小鸟捂住胸口倒下,开始给自己挖坑,“哥哥啊,弟弟可能见不到你,等不到你回来了——” 第198章 重聚 这是两个巫国的重聚。 就在小鸟准备安详地把自己用土给盖上时, 一个熟悉力度,用熟悉的手法将它的翅膀拎起,带来了熟悉的感觉…… 小鸟顿时在老哥的手里乖巧:“不是,哥哥啊, 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是被殿下嫌弃了么?” 而当它定睛一看,大惊, 翅膀拼命扑腾, 尖叫:“哥啊,你怎么把巴蛇半身放出来, 快放开你的弟弟啊,你这个样子会把你弟弟吃掉的,救命啊, 有没有谁来救救鸟啊——” 远方,时之国的祭坛上,虽然离了有百里之遥,但对于巫神及帝君级的强者来说,这点距离和在眼前并没有区别。 所以,时之国主祭始幽有些疑惑, 忍不住小声地问身边的孤灯下:“那位, 也是第一巫国的天巫么?” 孤灯下很想摆手说不是,但那小鸟哥哥哥哥叫得那么凄厉, 说不是 , 好像反而显得心虚了。 于是他立刻道:“那是羽族的,我不太清楚。” 倒是羽国主微笑应道:“是我家巫国的,这小鸟儿养的挺精心不是么?” 始幽有些羡慕地点头:“是啊,活泼恣意, 得是完整的世界,才能养育出的孩子。” 他们的时之国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命了,大灾时,他们将所有新生命全数封印,很多子民也在无数次的重复里,选择了将自己锁在时空裂隙,宁愿被长河侵蚀,也不愿意经历那样的时光。 “没关系了,”林昭在一边骄傲道,“你们现在也有了正常的时间线,都在我照耀之下,对了,缺什么可以和羽国主说,药物、食物、还有各种资源,他那还有不少,可以先借给你们。” 始幽微笑间又有一点自信流露:“谢神上关怀,但这万年来,时之国的资源,并未被消耗,保存尚算完整,第一巫国这些年与腐化抗衡,损失颇多,时之国愿意全数献出,听凭调用。” 林昭看他:“你们时之国,这些年也在辛苦抵抗末日降临,不必如此。” 始幽摇头道:“相比其它巫国,时之国只是躲避在时间缝隙里,对抗末日的,一直是父神,如今我等既然已经回归时空之中,便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而且,这些年,我们子民,早就想要投入其中了。” 那种无法改变,一次次失败的时光,他们已经受得足够,如今,是时候加入这场大幕了。 林昭看他这么坚定,当然是赞成:“不必妄自菲薄,你们一直在其中,从未退出过片刻。” …… 时之国的降临,震惊了整个巫国。 这是一个完整的,万年前未被灾变洗礼的时间巫国。 它有着上个时代的一切的传承,甚至还有传承者本人在世,它有着上个时代所有稀有资源,而且有的数量庞大直接用来打造城市道路,它有着的数量庞大的顶层,以至于巫国的那九名长老们看到都有些想哭——曾经,他们第一巫国也有比这更庞大的顶层积蓄,但都磨灭在这万年间的征伐里。 贪黎婪这位狐狸长老看到大祭祀始幽时,忍不住扑了上去。 不过,不是扑始幽,而是扑向始幽身边的一名少年:“折渊啊——你还活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叫折渊的少年和他相拥:“阿婪啊,早知道我当年就不接时之国的邀请,让你辛苦了这么多年……” “这怎么能怪你,”贪黎婪平复着见老友的激动,“我们巫神人都寻不着,更不可能给权柄,你们这些有追求的去另外找出路,怎么能算是不该,走,我带你去看看我这些年打造的巫国……” 始幽也跟了上去…… “这位是……” “这是司宙神上的长子,”折渊悄悄对狐狸长老道,“大灾后,司宙不愿意将来让我们陪葬,所以神上重启动十二时辰司祭,孕育了十二位帝君,不过小金乌神上不认可,不让他们一起殉,将来可能还要让司命巫神找到破绽……” “你这话,怎么感觉你不是很高兴啊……” “已经高兴过了,这小子是我带大的,你不知道,在时之国那地方又不太正常,把他养的单纯又冲动,我当时无聊,就和他有那么一段……”折渊摇头道,“这还甩不掉了,刚刚还说他要和我耗一辈子……” 贪黎婪笑笑道:“没有一辈子,巫生漫长,等上几千年时间就淡了,走走走,我们几个老朋友一起聚聚。” …… 林昭豁然发现,自己原本准备让时之国和巫国来个官方接触、代表团之类的事情,居然无人支持。 时之国的认实其实还在万年前,他们和巫国有着很寻常且正常的交往,巫国九位长老虽然是老古董,但一切如常,他们天关可以轻易与时之国的天关对接,甚至两边的户籍与认证都是免签…… 一时间,他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恩,哪需要做什么,带着老树见见老叔才是。 离开那么久,老叔一定很担心…… 一定…… “你们才走一刻。”巫神殿中,老叔淡定地表示了一句,“想念,还不至于。” 林昭冷哼一声,然后抱着自家树,讲起了时之国这旅程里发生的所有事。 包括老母亲撞天柱、司戎、司岳……到司命和司季的事情,最后讲了司宙作为代价,消失在时间里。 司宇听到司宙逝去时,眉眼微垂,轻声道:“原来如此,但你不该阻止他,司命的权柄极为难缠,他会透过时间的痕迹,缠绕在金乌一族的身上……” 但这话一出,他也想到这些年那些失败的小乌鸦们,目光不由得落在林昭身上。 林昭轻嘶了一声:“好吧,这样因果居然也接上了,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老叔觉得我要怎么弥补这些兄弟们?” 姬尧光一时和老爹一样无语,兄弟们都已经在你肚子里了,你再说这话亏不亏心。 “所以,九个兄弟,换了十八个时之国帝君,其实也不算太亏对吧……”林昭有些心虚,也给自己找补了一下,“没事没事,只要我找到足够的源,不但司宙能活过来,我的老母亲,还有老树的二哥这些人,也不是不能捞一把,你们说是吧?” 司宇微微摇头:“我的力量,只能维持巫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攻击那源头,它汇聚了几乎山海界所有巫神尸骸,我们的躯体本身,就是源,所以,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林昭拿出源法之环。 这环没有七彩光晕,显得灰白暗淡,也没有运转,其中众生之恶已经脱落,像个老旧的青铜古物。 “老叔,我收集了所有巫神的权柄,除了您,这源法之环却没有恢复,您看……” 司宇凝视着这源法之环,仿佛透过它看到了久远的从前。 那时是,山海界的第一次危机,薄弱的山海界,接受了太多异域之源,处于崩溃边缘,于是他们十二人重新理清权柄,铸造源法之环,以此重定天道,让山海界有了更坚固的根基。 但之后,异族之源越来越多,便是源法之环也有无法梳理的一日,那时候,就应该停止征伐,梳理地气。 然而,世界本源带来的强大迷惑了眼,他们镇压着各种异常,直到后来,甚至主动断开与源法之环的链接…… 司宇淡然道:“可以恢复。” 林昭松了一口气:“要怎么做啊老爹。” 司宇少见地勾起唇角:“重立巫神,连接这源法之环就好。” 万年前没有做完的事情,居然以这样的因果,补上了。 他都看到了命运在嘲笑他。 林昭想着手上还没送出的权柄:“行,那老树,咱们去把事情办了。” 他不想拖延。 “老爹我走了。”走之前,他还走上前,给老叔一个大大的拥抱,后者抬眸伸手,拖来一片裂隙,让这个拥抱落在老树身上。 “你等着!”林昭轻哼一声,“等我回来,不但要抱,还要亲一口。” …… 接下来的几日,巫国与时之国的接触非常和谐,如果说有什么不对的,就是时之国子民们有点像潮水,冲得巫国都有些抗不住。 万年来,精神损伤远大于实质损伤的时之国保存着超大量的资源和咒法,尤其是在时间咒法上有登峰造极的造诣,国民们非常热衷于加入方国们的巫族队伍,前去征伐大凶,他们底层并不多,但却是精英中的精英,存活的帝君一共有二十余位,天巫更是达到三百余之数,但地巫、人巫只有可怜的三千多位,地巫比人巫还多,普通人更是只有三百多万…… 没办法,在当年,时之国定居的资格极为严格,时光术法又是难度最高的一门,还在司宇的空间术法之上,所以,只有资质最最顶尖的生灵才有资格进入时之国,所以,在大灾降临时,时之国的人口远没有其中的各种管理傀儡多。 但这却巧妙地和巫国形成了互补,因为巫国这些年人口倒是有多,反而是顶层大巫损失甚多,数量一直上不去,于是时常可以看到,时之国的天巫们捧着自己积累的资源,在方国巫国中挑挑拣拣,想要扩大自己的学派,传承术法和巫源。 这也是巫国文明的最常见的事情,巫对种族总是众生平等的,只有成为自己这一脉的巫,才算是自己人。 至于这些巫师先前是人是鸟,是蛇是虫,那都无所谓。 始幽带着一名少年行走在氐国的街道上,选着新唱片。 “时之国的权柄,殿下没给你,”始幽跟在少年身边,有些焦虑,“你不会有异议吧?” 折渊摇头:“我是真不想再碰时间了。” 第199章 做出选择 这是我选择,也是你的 折渊与柏壤四目相对, 正想前上打个招呼,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呼唤,那是贪黎婪的呼唤,老朋友正在呼唤里生气地要求他的前去解释。 折渊想着和那柏壤也只是一面之缘, 便只是与对方相视一笑, 便前去找那老狐狸,始幽当然也就跟了上去。 这条街上, 便没有两位帝君级的强者。 柏壤目光一转, 看向柏稔,无奈地道:“哥哥啊, 你怎么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呢?” 柏稔冷笑道:“这也能是小事,你让我把那个微生戊给你偷出来,我不要性命的嘛, 还是你觉得我脸有那么大,能顶着伟大源头的意志,把这事做到?” 柏壤认真恳求道:“哥啊,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用了,偷一下呗,而且, 他一开始就是伟大源头盯上的, 不然那颗心也不会被放在他身上,没有他, 你忍心我一个人带三个孩子么?” 柏稔本想以前一般嗤笑, 但看着柏壤那认真的神色,却收敛了笑意。 他轻声问道:“这是你的要求,还是他的?” 柏壤微笑道:“哥哥,你知道的, 从来就没有他,只有我。” 柏稔转过头,沉默数息,又转过头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走吧,时间不会太久。” - 另外一边,狐狸长老正怒斥责着时之国的人。 “我说最近怎么一点冲突都没有,原来你们时之国那么恶心,遇到麻烦就悄悄回溯时光,假装事情没有发生,”狐狸的爪子和尾巴一起,愤怒地把地面拍的呯呯做响,“时之国的混账们,还有没有脸了?” 本来他都装睁一眼闭一眼了,结果这些家伙把这套路糊到他脸上来了。 简直不能忍。 有很多个帝君了不起么,他们还有很多个巫神呢,真打起来试试。 “他们初出牢笼,有些放肆也是应当,你又不是未遇见过,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折渊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再给对面狐狸也倒上。 “如果能全部回溯也就罢了,”老狐狸提起这事更气了,“但他们一个个学艺不精,也就只能在小范围回溯时间,把到处的时间弄得乱七八糟,这事又怎么算。” “这也合理,”折渊微笑道,“若真像神上那样可以回溯整个时光,你怕也要坐不住了,再者说,时之国的光阴使者在征战之中,可是超过了任何其它的强者,只要不超过时间,是真正能起死回生的人物,你真的不想他们加入么?” “那也得是真正能回溯时间的人物才行,”老狐狸冷笑一声,声音却渐渐软化了些,“一般的时间巫徒也就能回溯那么三五刹那,十二个时辰最多使用一次,便是如你这样拥有权柄的帝君,一次也就能回溯片刻而已。” “好了,这次算我们过界,”折渊微笑道,“三百块时晶,一千二百份道基,从他们的俸禄里扣除,做为补偿。” 老狐狸更生气了:“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这是无视了我们巫国的颜面,侮辱了我的人格……” “五百块时晶,两千份道基。” “笑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你这点东西想糊弄谁,如果让你们这么下去,拿点钱就能过,整个巫国的秩序谁来维护,天道甚至都会……” “八百块时晶,三千份道基,不要拉倒。”折渊拿起一根金色羽毛,在手中把玩。 “啊,这有点多啊,”老狐狸瞬间优雅坐好,尾巴盘上前爪,凶猛的气质一下就变得端庄,“你变得好说话了啊。” 折渊随意道:“扣狠一点,他们才知道厉害,杀点威风,多出来的就算是谢谢小殿下把们从时空里解救出来了,对了,十二巫神重立的事情,开始没有,时之国的权柄我没什么要求,但总不能十二道全归你们巫国吧,时之国至得有两份才是。” 老狐狸郑重道:“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讨论的,巫神权柄在殿下那边,我不可能伸手前去讨要,甚至问都不能问,哪怕是时之国,也要是司宙神上才有资格讨论此事。” 折渊微笑道:“殿下并没有拿到所有权柄,司冥、司幽两份权柄在大金乌与他们大战后,就落入时之国,至今依然保存时之国中,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殿下。” 老狐狸的瞳孔微缩:“你为什么不把这事告知殿下,却要告诉我?” 折渊神色郑重,却没有说话。 老狐狸深吸一口气:“你们这次让殿下过来,还把时之国的人几乎全部遣散出来,难道说,那权柄还留在时之国,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折渊轻声道:“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这是司宙神上的要求。” 他自己,肯定是没有资格染指那份权柄的。 巫神的资格不是来自己血缘,而是来自山海界时光的认定,需要本身与其极端契合。 如果不契合,强行认定,便会永远卡在境界之中,无法晋升巫神,然后成为众矢之地,变成别人猎杀的目标。 小殿下要重立十二巫神,必然会引来司命的窥探…… “司命不是已经失去命运权柄了么?”大狐狸也已经知道万年前那些经过,虽然那个祭坛上的司命可能不是真的,但是他交出的权柄和补上的环并不假。 折渊轻声道:“在源法之环破碎后,他就必须卸下司命权柄,但这并不代表它不能使用,就如我不是时之巫神,但一样可以用时空术法,而且,我感觉……” “你感觉什么?” “我感觉他已经重新建立起了腐化土地的天道,正在确立腐化时空的巫神。” 到时,便是新神与旧神的生死之战。 又或者,是两股新神的争夺。 这世界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大狐狸却是骤然起身:“你是说那是个诱饵,谁在诱,谁又是鱼?” 折渊低声道:“你明白不是么,我也只是应司宙神上的要求……” - 妖墟瀚海中,庞大又充斥着文明之美的时之国,静静屹立。 星轨和日晷针依然在阳光下旋转,各种傀儡和器仪默默运转。 只是如今的时之国,却空无一人。 万年的重复的时光 ,折磨着所有时之国的子民,他们已经看尽了每一砖每一瓦,重复的记忆充斥着他们的灵魂,在众生之愿耗尽的瞬间,他们便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里,踏上瀚海废墟的土地,都能让他们痛哭失声。 如今的他们,已经如沙子一样涌入了巫国之中,没有人想要留在这里,就如没有人会眷恋一个万年的牢笼。 星轨的运转在固定的时刻发出了宏伟又浩大的星鸣,却只让这座城市更加寂静。 今日,一个身影却缓缓从虚空中踏出,赤足踩上这孤独的土地。 他神情寂寥,在祭坛之下,静静凝视着日晷那宛如尖塔的青铜指针。 星辰的光芒落在他长发间,破碎的虚空在他身侧环绕,曾经在星河尽头的诺言消失在时光中,变成了这寂寥又孤独的世间。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着日晷那庞大的底座,仿佛又听到司宙在很久以前笑道:“你不建奇观也亦无碍,我就是你的奇观。” 幽幽的冷声从时晷的阴影中响起:“这一万年,他囚禁自己在时之国,你囚禁自己在巫神殿,明明都是各自抉择,却依然是殊途同归。” “你一直都在?”司宇眼中映着幽魂之影。 “他留下我。在时间缝隙里,我非生非死,一直存在,”那阴影中人轻笑道,“生死是与愿望等同基石,若我消失了,这世上之人,便不会死去了。” 即便腐朽、即便困顿,都会活着,直到被裹挟、被炼化、被腐朽,都不会死,只会渐渐变成不灭的凶,游荡在天地间。 那样,司宇的巫国,也不会熬过那一万年。 自然也不会,守住最后的星火。 司宇收回指尖,沉默数息后,缓缓道:“你,自由了。” “司岳的权柄还在尸神之躯上,”阴影中的幽魂声音渐渐虚弱,“如果重新演化法环,你怎么办,那承载一切的山河土地……就只有替代……” 司宇微微勾起唇角:“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一刻,才开始准备么?” “那,我也为你的自由祝贺……”那声音缓缓弱下去,最终微不可闻。 留在日晷之下的,是一截指骨,指骨之上,还有一枚鲜花指环,像一段美好而幸福的人生…… 司宇伸手,拿起了那一段指骨。 …… “啊,这就好了?我还没有安排好接任巫神的人啊,”林昭惊讶地问老叔,“就这样直接重新演化源法之环,会不会出事啊?” 司宇平静道:“不会,尸神快要苏醒了,重新演化的源法之环,能真正接下世间山海的权柄,你才能与他有一战之力。” 林昭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由怀疑地看着老叔:“你不会也和司宙一样,搞什么这个事情完成了,就消失在风里的把戏吧,别样搞啊,我会闹的。” 司宇难得地泛起微笑:“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林昭警铃大作:“谁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啊,距离产生美,嗯,不对劲,你是不是哪里瞒着我,还是用什么巫法让我忽略了不对的地方,老实交代,不要隐试图欺骗一个巫神的直觉。” 司宇将微笑收起,伸手拎起一边悄悄勾唇的姬尧光:“你该去忙了,已近年关,今年的份额,你连一成都未有。” 林昭顿时就准备跟上去:“老树,我给你阳光,让你生快些。” 司宇伸手拦住他。 林昭对视一眼,悻悻地收回手:“行吧,那过程是在哪里实施,要怎么做?” 第200章 这世界要重新开始 这重任就交给你了…… 老叔都把话这份上了, 林昭自然也不可能真闹脾气说不干,毕竟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要重新演化源法之环,需要补充十二巫神来执掌权柄,其中, 老树拿司季权柄、羽国主拿司戎权柄、孤灯下的司烛、氐国主的司澜, 这才四个,还需要补充八位来填补, 林昭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是十二巫神权柄, 如果这个世界是个游戏的话,十二巫神就等于是gm, 可以随意调整变化,权力大到难以想像不说,冒个两个巫神级的反派, 那就毁灭世界的灾难。 所以,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有十二巫神,让源法之环自行运转不行么,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啊。” 司宇轻声道:“这是执掌整个世界,你便一点也不动心么?” “这个世界有什么好执掌的?”林昭顿时无语,“不但不给工资, 还要我每天上班打卡, 让太阳自己升起不行么,凭什么一定让我飞啊, 还好我留下一个兄弟, 不然天天执勤的就是我了!” 司宇微笑道:“那是因为山海界吸收了太多的本源,源法之环便是梳理整个世界的规则之天道,它的演化之中,会有不同的路径, 不同的冲突,这时,便要巫神去梳理确认,如此,才能重新演化出源法之环。” “就是这山海界得重新写程序,只能人来写,写完还要修bug,”林昭有些抱怨,“你们干嘛一定要那么多本源,让它们回归原本的世界,把山海界保存最初的样子拼回去不行么?” 司宇神情渐渐冷漠。 “好吧好吧,我也就抱怨一下,”林昭举手投降,“我知道我知道,如今算是生米煮熟饭,人都加入巫族,该杀都杀了,要还也也找不到债主了,只能凑合着过。” 司宇摇头:“如今腐化之世蠢蠢欲动,你能还给谁?不过为人作嫁,巫国天巫、时国帝君,你挑选便是。” 林昭头都大了:“我目前只筛选出四个靠谱的啊老爹,你总不能让我挑姒锦这样的吧?” 司宇垂眸看他,突然伸手,从虚空中拎出一只正在拿着海螺高歌的漂亮小鸟。 “平凡的梦啊~!”小鸟唱歌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周围,瑟瑟发抖,“殿、殿下,神上……怎么了,怎么了,我就唱了个歌……不犯法吧……” 司宇平静道:“决定了,让你当巫神司愿。” 小鸟先是一愣,然后瞳孔变大,最后化为惊恐:“不要啊,我不要啊,我要躺平,我要唱歌,这种责任不是我这么只小鸟承担的起的,小殿下你放过我啊~我们是朋友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它扑棱着羽毛乱飞,被哥护着没受过疾苦的鸟儿拒绝天上的馅饼。 林昭本来还没看上这小鸟,不过听到这话,反而眼睛亮了亮:“有道理,比起司愿那种骗人许愿的办法,躺平的,不给你实现愿望的你反而还更合适……” 这鸟平时也承担着粉丝的愿望,但从来不去实现,就算这样,也能混到天巫,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和司愿权柄的契合度高到可怕,更重要的是,司愿和其它权柄不同,反而不能让巫神干扰太多,众生之愿这玩意,是唯一可以和命运对抗的力量,小鸟这种放飞党倒是合适啊。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个哥哥,能死死管住他,让他哪怕躺平却还是得偶尔翻个面。 果然,姜还是老叔辣,一眼就挑出最合适的了。 “老叔,继续,你看哪个人更适合当司宙司幽司冥……” 司宇凝视着他,倒是少见地耐心起来:“折渊是时国大主祭,他来接任司宙,对时国与你都好。” 林昭与折渊不熟,但老叔说的就是对的,所以果断道:“行,老叔,把他也拉过来。” 司宇从虚空中拉来一人。 折渊正在和始幽聊天时感觉到熟悉的空间波动,给后者打了招呼就摆好了姿态,看到巫神司宇时微笑有些僵硬:“师、师尊啊,一万年不见,您风彩依旧呢。” 林昭多看他一眼,很难听到这个称呼呢。 折渊看着小殿下困惑的眼神,苦笑道:“我是当年与师尊还未成为巫神时入门的,只是当年想要修筑司宇奇观,却被师尊拒绝,就去了时之国,想要若有什么大灾降临时,也能庇护司宇巫国上下,却没能料到……” 奇观都在,人却不在了,还被困在奇观里,看着司宇神国这万年在黑暗中屹立,最终点燃重生的星火。 林昭更满意了:“好好,那接下来呢,还差六个啊,老叔?” 司宇露出一丝笑意:“够了,每人多拿一样权柄,以六星做为巫神,也能重新演化。” 林昭不满意:“不对啊,姒锦这种废鸟怎么也可以拿两件啊,他是躺平的啊。” 折渊倒是明白了:“司命的权柄也很适合他,这种不需要有人主导的权柄,反而最合适它来保管。” 小鸟终于懂了,顿时大松一口气:“原来是让我当库管啊,早说嘛,吓死我了……” 林昭又问道:“但是司衡呢,两种权柄在司衡身上,会激发动荡,维持不了平衡。” 司宇平静道:“给羽弦却月,他会有三种权柄。” 林昭想说那多给哪个,但还没出口,他便好像忘记了刚刚想说什么,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于是只能撇撇嘴:“好吧,我同意了,既然人都定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时之国奇观,加上巫神殿,便有宇宙两道权柄,”司宇淡然道,“加上山川地岳之权,就有演化源法之环的根基,这些早就是已备好的事物,但是,当我演化源法之环时,必然会引来尸神,你需挡住他片刻。” 林昭一想到那大黑手就有点悚,但没有拒绝:“好,交给我吧,我拖着他爆了也不会让他们伤到你们的!” 司宇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翘起头发。 - 腐化之地,巨大的尸神躯体血脉如树根一般,与大地融为一体。 微生戊猛地睁开眼睛,从尸神躯上惊坐而起:“啊,啊,我刚刚干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好像去掏了那金乌殿下的心口,还释放了恐怖的腐化,毁灭了整个世界??? 搞笑呢,这种事情是他做的? “是你做的。”柏壤用一种怜悯地眼神看着他,“不但如此,你的事迹还通过时之国,传到了整个巫国,如今大家都已经知晓,是你带来了灾难……” 微生戊沉默了整整半分钟,才从尸神身体中站起身,他的血肉还生长着的触须,链接着这巨大的尸神,他伸手把这些肉扯断,它们便安静地收回身体,化成白皙健康,和往常无二的肌肤。 但微生戊能感觉到不同,他的力量,不在心口了,就好像,整个身体都焕然一新,不再孱弱,那一拳中的力量,还在蕴含,能打碎整个天地。 “好牛逼啊,”他轻轻挥了挥,有点兴奋地跳了跳,“这升级地有点猛啊。” 柏壤忍不住扶额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微生戊还在研究自己身体,敷衍道:“在听在听,你继续说。” 柏壤无奈道:“你总不能还想着回到巫国去吧?” 微生戊终于抬起头,理所当然道:“当然要回去,灾难又不是我做的,是那个什么神用我身体,再说了,这身体超有研究价值的好吧,我去找巫山瑶,让她多解剖几次,她肯定愿意给我做担保,要是还不放心,就把心肝肺掏出来送她,给我换个能用的就行了。” 说到这,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甚至热情在柏壤身边畅想未来:“这可是巫神之心肝肺啊,怎么也能卖个好价钱,到时都不知能在神都买多少套房、多少个一作呢,想想就觉得前途无量!” 柏壤也摸着下巴:“是啊,好像很有道理。” 微生戊邀功一样地道:“对吧对吧,所以收拾收拾,我们快回去。” 在一边的柏稔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们在胡说什么,这是源头之地,你这个鬼样子还想跑哪去,乖乖在这里和我弟呆着得了。” 微生戊看了一眼周围,到处是血池肉林,诡异的凶物行走其间,在迷蒙的紫雾中露出恐怖的一角,周围回荡着诡异的悲声,仿佛无数幽魂的悲运,源鬼们披着长袍,低头行走其间,仿佛不敢抬头的败犬…… 柏稔被他的目光看得恼怒,烦躁道:“这不是人少么,等万法源头成功了,大家都这样,你就会觉得热闹起来了!” “这能怎么热闹?你怕不是在逗我。”微生戊皱眉,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扯了扯柏壤衣角,“算了算了,你们把我捞出来肯定也不容易,咱们走吧,趁着有时间。” 柏稔无语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帮了我,我们走了你不走,那你不是要负责么,”微生戊难得苦口婆心地劝道,“和我们一起,弃暗投明吧。” 柏稔冷笑道:“是投明,还是拿我去换房呢,我身价还低,要换两次对吧?” 微生戊小声道:“你怎么什么都和你哥说啊?” “他不会介意。”柏壤笑了笑,叹了一口气,看着微生戊,“你确定么,也许回去,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命运啊。” 微生戊果断道:“那也是我选择的,自己选的事,哪能归到命运里,放心,小殿下不会介意。” 柏壤点点头:“正好,那边在准备重演源法之环,我们去,能赶上……” 第201章 你的命运 为什么你总不愿意接受 巨大的日晷祭坛下, 暗紫的天幕下,一道苍白圆环笼罩天地,意图终结这盘桓了世间万年末日天灾。 这世界的腐化起源,便是来巫国征伐万界而生的世界之恶, 当万年前, 那恶念腐化源法之环的一瞬间,这种来自世界核心的法则的侵蚀, 便让整个世界沦陷, 只剩下零星的文明之火,在这样的天灾下苦苦支持。 如今, 做为奇观的时之国祭坛上,源法之环重新补全点亮,只要巫神重立, 法环重新演化,便能将世界从泥潭中拖出,让人世重见苍天。 林昭莫名有些紧张,他总觉得有种不对劲,按理来说,这个时候, 应该终结这种大事件, 仔细检查各种环节,再继续进行重演世界法则。 不过, 当检查之后还是没发现不对, 他就明白,考验必然是在这仪式的进行途中,只有熬过去,这世界才能重开。 苍白圆环漂浮下, 随着六位新任巫神的降临六方,诡秘又宏大的法阵线条在虚空中浮现,从地面到天际,与天上的苍白圆环一起共鸣,日晷祭坛缓缓漂浮,成为圆环下的其中一处虚影的实物。 “巫国的奇观都有祭坛,当时在天柱上,就可以拎出我们的祭坛,重演源法之环,演化地水火风,”司宇身影在他身边出现,淡然道,“但天柱已被你母亲撞断,但如今也不需要分裂出十二世界,所以,不用天柱,问题不大。” 林昭看着这道苍白圆环正缓缓亮的样子,感觉有点像炮口正在充能,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明显,但箭在弦上,他还是只能用自己的太阳心核继续填补其中的力量。 每次使用大日乌神的力量时,林昭总会被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的惊叹。 那是一种点亮天地,众生不敢仰望的恐怖热量。 随着源法之环点亮。 日晷祭坛的青铜晷针缓缓升起,仿佛天柱一般,刺入天幕,将凝固万年的暗紫色苍穹搅动出漩涡状裂痕。林昭凝视着漂浮在苍白圆环,那些曾被腐化的裂痕正渗出沥青般的粘稠物——每滴坠落都会在地表蚀刻出巨坑,又演化出大凶,被金乌的阳光焚烧成灰。 “诸法归源!” 按司宇给的程序,林昭下发敕令,一条巨蛇升起,姒黎手中星轨盘迸发的银芒缠绕住源法之环的东北角。林昭看见环体内部有黑色经络在蠕动,那是被镇压万年的腐化本源正在苏醒。 但为生命之源,腐化的本源在阳光下渐渐被蒸发,本源之水源环渐渐显出波澜,与水之法,与变化之法,与流动之法,充斥在那圆环之中,让圆环的一部份变成蓝色的光芒。 同时,姬尧光、孤灯下、羽国主、折渊、还有带着惶恐和一脸“这事真要我来?”的姒锦,一起升上属于自己的源环之位。 各种法则开始充斥圆环,不同的色彩开始缓缓点亮。 六位新任巫神同时结印的刹那,天地间突然响起骨骼错位的脆响。 一种诡异气息开始包围住祭坛。 林昭大怒,身边爆发出焚天业火,却在触及法环时诡异地僵持住,在链接之地,那诡异的黑雾将他的火焰冻结成赤色晶簇。 “继续演化,不要停。”林昭已经看到天空那遮蔽天空的巨大人形,那是如此的庞大,仿佛星辰被拉到大地之上,那种又遥远,却又如在眼前的恐怖冲击,能让普通人的灵魂都战栗起来。 六位新任巫神当然也不是普通人,他们视这些威胁于无物,继续演化新的源法。 而这时,新法则充斥其间,源法之环上,开始渐渐生出一点点白光,幽然的光芒凝聚成细线,开始链接在巫神们身躯之上。 这是…… “这是山海之结,”司宇平静道,“是源法与诸巫定下的契约,他们将守护源法,世界也将分享权柄,从此之后,荣损皆同,断开,便是两败俱伤。” 林昭翻了个白眼:“说得那么厉害,最后该断的不还是断了。” 这个约他知道,强大到束缚着他们整个金乌一族,以至于他刚刚变成金乌时,看到扶桑树就本能觉得该起来该上班了。 司宇微微摇头:“他们断开,是修筑了天柱不阴山,做为代价,不阴山有损,他们的也必然同灭。”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修这玩意。”林昭摆摆手,双手渐渐化为羽翼,金乌的庞大如星辰的本体开始照耀世间,比刚刚恐怖千万倍的光芒开始与黑雾相抗。 火焰冻结成赤色晶簇在一瞬间被熔化,又化为更加恐怖的火焰,蔓延向四面八方。 那黑色的无头巨人伸出手来,巨大压力带着恐怖吸力,大地仅仅是因为它的靠近,就已经开始崩裂,无数石头漂浮,熔岩流动,又因为的黑雾的侵染变成紫色。 不只如此,原本明亮七彩闪耀的源法之环,也在这瞬间染上一层紫雾,他看见源法之环内侧浮现出细密的青铜锁链。那些锁链正顺着六位巫神的力量逆流而上,悄然缠上他们的命纹。 氐国主的蛇尾有些不受控地拍碎祭坛一角,但他瞬间回神,长尾卷起了飞溅的碎石,又在一瞬间压上去,装作无事发生。 姒锦一边打酱油,他好像天生和愿望很契合,正听聆听着众生祈求的愿望,看到老哥突然失控,忍不住道:“哥哥啊,你不是说巴蛇恢复记忆了,就不会发病了么,怎么感觉你脑子没完全好,啊——” 最后一声啊,是因为老哥的蛇尾已经熟练地砸在他头上。 “收敛心神,”氐国主低声道,“有力量在试图演化我们。” 众巫神心神凝聚,只有姒锦有点摸不着头脑,左右看着:“啊,有吗,怎么没感觉啊 ?” 司宇淡然道:“你的思维太简单了,演化不了。” 姒锦哦了一声,有源法之环上,有点洋洋得意:“这么说,我还是很厉害的嘛。” 没人理会他,他于是无聊地坐下,有点想唱歌呢,忍住,这不是时候。 天空之上,那漆黑的大手已经来到面前,同样庞大的金乌张开双翅,一口宛如星河的恐怖羽流就已经对着那黑手与黑手身后的尸体一起笼罩。 羽流撕开迷雾,尸神的身体仿佛是由无数尸体凝聚而成,无数面孔嘶吼着、哀嚎着,在它的身体上流动,林昭莫名就想到的司命祭坛里那无数赴死化为祭坛的巫族。 那些面孔在火焰中如水泡一般爆炸,在裂开的一瞬间,却露出诡异的笑,仿佛得到的解脱。 但那大手也在火焰中,试图掐住金乌的脖子。 林昭哪可能让它掐到,巨大的鸟喙如同利剑,对着那手臂一个俯冲斩下。 瞬间,那打死过他许多次的黑手流出黑色的粘稠物,落在地面,变成一个个大凶,黑手也从尸体上断开,它似乎没有骨头,断开也没有掉落,依然顺着原本的轨迹,去抓那只庞大的乌鸦。 “哥会飞!”金乌一个闪身出现在它身后,巨爪轰然间撕开它的脊背,那里也没有骨头。 两只恐怖巨物就这样在天空中战斗,激发的巨浪让远处的方国如临大敌,好在时之国带来支援让整个巫国有了十数位帝君和数百天巫,在他们的齐力之下,至少未让这大战的余波伤到方国子民。 而这时,源法之环的演化也遇到了阻碍。 七彩的光芒在环上亮起,却没有开始流动,这代表的着新的规则只是设立,却并没有运转。 六位巫神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司宇,他们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司宇只是轻声道:“再等等。” - 遥远的黑雾中,三个渺小的人影正在遥望远方的战场。 “这是在等什么啊,”微生戊忍不住道,“他们不打完,我们回不去啊。” “在等司岳的权柄。”柏壤小声道,“地水火风,最重要的就是地,没有大地本源,源法之环就不能运转。” 微生戊摸了摸胸口:“是我这个心么?” “那不是,”柏壤小声道,“你这是戊源之心,是司季的心,和司岳没关系。”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帮忙,”微生戊小声问,“这个尸体的骨头是不是在我身上啊,这是不是司岳的权柄啊,我能不能补上去?” 柏壤有些无语:“我是来让你补天的么,我们是要回去买房、买一作的啊。你不想要以后安稳生活了,只要我们这边的赢了,我一样可以养你啊!”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们是会好好养人的么,也不看看那贼窝生存条件有多差,”微生戊轻嘶了一声:“而且,我想去补啊,这个天地少了我要怎么办啊,你把司岳的权柄放在我身体里,就是要让他们哪怕打败黑尸,源法也不完整对不对?这样也就能算是补天失败了。” 柏壤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咦,你怎么知道啊?” 微生戊忍不住道:“你都没有装,怎么可能随便几个源鬼就把我从尸神躯体里拉出来,这不合理啊。” 柏壤顿时失望:“就是这样,不是你想起什么来了么?” 微生戊笑了笑,道:“要想起什么啊,我又不是什么巫神,那个,你就在这等着,我去帮忙了。” 柏壤拉住他的手,生气道:“我以为你不会管他们,我才带你回来的,在你心里,他们有那么重要,比我、我和你的弟弟妹妹还重要么?” “那当然了,”微生戊不理解地道,“要是救世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当然就远远避开,装不知道了,但如果非我不可,那就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能帮就帮了。” 第202章 万年守望 这怎么不算守望相约呢? 微生戊的话并没有激起柏壤眉宇间任何的涟漪, 他总是安然而恬淡的,哪怕外表改变,气质的神态却一如往昔。 “剖不出来的真心?”柏壤微微歪头,捏着手中心脏, “我对你的心还不够真么, 你不愿意与我同行,我便杀了你, 这万年来, 我收集所有你的碎片,拼出现在的你, 一路对你的爱,你真感受不到么?” 微生戊忍不住冷笑一声:“你爱的是我么,你爱的是那种掌握一切的自由, 你爱的是掌握命运,当山海界要被分割,你掌握不了众生的命运,就想要毁灭这一切,这种爱,还能怪我不屑一顾?” 柏壤沉默了一下, 轻声道:“所以, 我反对的声音你听不到,十二巫神, 明明只要有你那一票, 我就能以另外的方式,封印众生之恶,但你不愿意,我只能帮你来做决定。” 那时, 重定山海之事,十二巫神间争吵不休,司宇的那一票素来是默认弃权,所以剩下十一票中,只要有六票,就能左右成败。 可是戊却在最后同意了,重定山海之事,以微弱的胜率通过诸神决意,众神修筑起了不阴山,分割本源,断开与源法之环的链接,于是辛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不是为了爱而不得杀了兄长,只是因为道不同,所以,戊第一个不能留,剩下的巫神,也不能留下。 “我本已经做好了怎么样挨个捕杀巫神的计划,大金乌倒是帮我一次解决了。”柏壤微微勾起唇角,“但是我已经培育出了黑环,就算被源法反噬,也能留下最后的一点生机,只是,万年来,我也想要重新找回你,否则,司宇又哪里能残存到如今。” 微生戊按住胸口,他本来准备好死了,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死,甚至,胸口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只是,身上骨骼却像是不受控制,开始做出守护的姿势,缓缓向柏壤靠近。 这是,命运之线? 微生戊看向柏壤,又看向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柏稔,忍不住嘲讽道:“你都已经有了新的兄长,为什么还要找死去老哥,你不是掌握命运么,怎么还命里缺兄?” 柏稔无奈扶额:“这又关我什么事,我弟弟是柏壤,微生戊你搞明白一点。” “是你没明白,”微生戊冷笑道,“从来都没有什么柏壤,只有辛,柏壤只是他给自己织的一个梦,你还没醒吧?我也算明白了,那个罔象能变成那样,肯定也是这家伙怂恿的,你本来留在巫国前途无量,可是就因为他,变成老鼠,还要受他气,你以为骗自己那是弟弟,就能逃避你弟弟从来不存在的事实么?” 柏稔无奈道:“是你还不明白,这时候顺着他能好过一点……算了,你也不会听的。” 他们和对面一起,看着远方那恐怖的战斗。 微生戊不会沉默,他嘲讽地看着柏壤:“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柏壤听懂了他的话,微微一笑:“当然是,你第一次拒绝我的时候。” 微生戊听得有些茫然,他拼命思考回忆着,第一次拒绝是什么时候,那记忆太遥远,以至于他不得不从头捋捋。 那是很久很久的从前,人族的炎黄还在大战,巫族各部也在相互征伐,直到黎族大巫蚩尤崛起,开始一统三苗,在那乱世之中,有一对兄弟,他们于战乱中离散,在战火中成长,又在战火中重逢。 不同的境遇给了他们的截然不同品格,戊那时已经无法在兄弟的眼中找到当年的崇拜与爱,在他看不到的时间里,辛的人生被一次次碾碎,后者期待的救赎来得太迟。 戊再次遇到弟弟时,他已经在鲜血与腐败中盛开,他是黑沼鬼方大巫的头领,以活祭、拆骨、剥皮为主修的鬼方巫脉中浇灌而成,在哀怨的埙声中,他操纵的无数傀儡给苗帝的铁蹄带来无数的死亡,那些穿着人皮的傀儡们宛如活人,那是他曾经的爱过、恨过的人。 戊没有打败辛,他亲自前去,说动了已经执掌鬼方的辛,让这场战争以和平结束,辛的强大与诡异总是让其它的大巫忌惮,但没有关系,有戊在。 大巫们都是相信戊的,毕竟,连戊都不相信,这世上又能相信谁呢? 辛并不残忍,也不狠毒,他只是无情,他只是想要占有,唯有占有更多的东西,才能填平他生命的不安。 戊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并不介意把自己拥有的让给辛,如果这可以让他满足。 但是,欲望的沟壑不会因为给得够多就会满足,越多的填补,只会带来更多的欲望。 终于,当辛透露出最想要的是兄长本身时,他第一次遇到了拒绝。 他并不意外,因为戊就是如此,他会坚定地去做所有对的事,不会有一点动摇。 所以,辛便隐藏起了原本的心思。 当然事情有了第一次,拒绝便多了起来,戊无意将辛带回正途,毕竟那已经是辛的一部分,在执掌了越来越多的生灵后,他们的冲突越来越多。 从征伐万界,到重定山海,戊总是保守的那一脉,而在辛的眼中,一切都可以称量交换。 直到最后,在重定山海的大计后,戊等到了辛给他准备的结局。 …… “那时候,”微生戊想到那个讨厌的泥沼,“你早就准备好了吧,先用那种世界之恶隔离出厌弃之地,再从烛那里借到了幽刃,烛为什么同意借你这种力量?” 柏壤微笑道:“因为我答应他,如果借我一点力量,我就借他一点力量,他和大金乌在将来能和平相处。” 微生戊想到那条蠢龙,忍不住拍大腿:“他怎么就那么蠢,用你的力量去影响帝昊,只会让帝昊更想杀他。” 柏壤托着头,继续观察着远方,微笑道:“兄长啊,有时候,无视才最让人厌恶的,如果能让大金乌更想杀他,也不失为一种相见,这种爱情的苦,你是不会懂的。” 微生戊连连摆手:“别那么叫我,我们血脉相连的身体,已经被你亲自拆开了不是么?” 柏壤点点头:“是啊,打开你所有肉、骨与内脏,我把你我的血肉相融,重新缝合,借着你的模样,做出我要样子……如此,我们依然是血脉相连……” 微生戊不是很想开口,因为他知道,开口都是在奖励他。 柏稔更是默默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敢再听一句,也不愿意享受这样的血脉相连。 甚至有一点小庆幸,伟大的源头啊,他有自己真心喜欢兄长。 作为替身,他很满足。 没有一点想要转正,甚至取代的意思。 这时,远方光环已经越来越明亮,微生戊知道,那是源法之环已经演化到极至的情况。 “看,如果再不让它循环起来,那么,它会再度破裂,那时,已经不会再有巫神将他们带去万年前,重新修复。”柏壤感慨看着微生戊,“到时,兄长,我们就会看到山海之界碎裂时,最盛大的烟花。” 微生戊冷笑道:“司宇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他会改变的。” 柏壤微微一笑:“那不是更好么?” 微生戊第一次变了神色,他当然知道柏壤说的是什么事。 这时,远方的天空,在圆环之外,一处庞大的国度正在缓缓降临。 …… 剧烈的战斗中,虚空开始动荡,山海界的本源极为庞大,一切的空间裂隙只能维持很少的时间,但这一次,尸神与大日争战,极大地削弱了时空,让原本在当年天地碎裂时离开的巫国,能从虚空中被再度带回山海之间。 若是平时,纵然以司宇的实力,能带回这整个巫国,也必然会让其中的生灵大量灭绝在破碎诡异的空间裂隙中。 如今,这万年前的第一巫国,终于再度降临。 而整个巫国之下庞大的地基,也缓缓于黑暗中显形。 那是一个有着模糊人形的大陆。 那是第一巫神的巫国,也是这万年来的,那黑色尸体,一直等待的东西,巫神的真身。 那一瞬间,庞大的尸神开始靠近,它无视着金乌利爪将它切开,漂浮身体遵循着黑暗中新生的规则,向着那巫国地基靠近。 那是它的天道所缺失的部份,它从诞生之时,便渴求着完整。 而这时,源法之环的光芒随着那片大地地靠近,越来越明亮,仿佛随时都会爆发而出。 那地基下的人形温柔地取下头顶的巫国,仿佛圣者取下自身的华美的冠冕,缓缓置于天地之间。 巨大的响动,让整个世界都动荡起来,但尸神与金乌战斗下,这些动荡显得那么得不值一提。 “他要化身山岳,补完这最后的源法之环了,”柏壤语气里带难以抑制的愉悦,“这一万年来,我根本无法从星宇中寻到他的存在,我的法环总是缺失最后的一块,如今,他终于现身了。这就是,我为他安排的命运……” 就在这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在将巫国放置于大地山河之上时,那庞大的人形在一瞬间化为无数星辰飘散,又在一刹那,如亿万星辰划破空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在寻找我,”那星辰的人形有着司宇温柔而静默的模样,凝视着他们,“我又有哪一刻,没有在寻找你呢?” 微生戊嗷了一声,顿时整个人都舒服了:“还得是你啊,阿楠,我早就知道,巫神里,你才是最靠谱的!” 第203章 来吧,加入 加入我们,你就自由了…… 腐化世界虽然混乱、诡秘, 但在这万年来,它正在将山海界的规则腐化,演化出自己的天道。 但它却找不到司宇,属于上下四方的司宇天道, 那是一切的法则依托的源头。 所以, 尸神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头颅。 而同样的,司宇也在寻找腐化源头的线索, 他知道, 只有杀死那位腐化的源头,才能真正终结这混乱的世界, 终于,在这一次,司宇用自己做为代价, 引出了真正的幕后人物。 “阏逢天楠,你难得让我惊讶,”柏壤微笑着凝视着他,“但是就这么一点点时间,你居然也敢拿这万物众生性命来赌这一次,当年我果然不该犹豫, 在阏蓬一役时, 就该杀了你……” “想什么啊,”微生戊在后边冷笑, “阏蓬部是人与巫混居, 当时要不是我去劝说,阿楠就早带着族人前去炎帝部落了,而且人家阿楠是天巫里最能打的,还有司宙在一起配合, 打你和打狗一样容易。你这些年不也藏着的躲着,生怕让他找到你么。” 柏稔听得头皮发麻,默默又往后退了一步。 司宇只是平静地凝视着柏壤,淡漠道:“不错,源法之环只有十二息的时间,若我不在这十二息中杀死你,这源环破碎,便是杀了你,也于事无补。” 柏壤轻笑道:“不错,你哪来的自信,在十二息里就可以杀死我?” 司宇平静道:“十二息中,我没有这把握,但十二日中,却是足够了。” 他修长的右手缓缓抬起,星辰缀成的衣角轻扬,手掌中,豁然是一枚青铜日晷,其上的指针正在缓缓随着阴影移动。 柏壤脸色微凝:“司宙居然还给你留下了一点时间。” 微生戊听得一脸惊喜,直拍大腿,惊呼连连:“对啊对啊,时光逆流于你我巫神来说,太为难司宙了,但是若只是将时间加速减慢,这对司宙来说是小菜一碟,废辛!该你面对死亡命运了!” 柏壤脸上的浅淡的微笑退下,他身上的气势也瞬间恐怖诡秘,仿佛无数悲歌哀唱在命运长河中响起,与对方对峙。 同一时间,司宇修长的手指抚过青铜日晷的十二道刻度,晷针在虚空中投射出细若发丝的金色光轨。这些光轨并非简单的几何线条,而是由无数个破碎的时空碎片拼接而成——能清晰看到光轨中漂浮着被斩碎的星辰、倒流的瀑布和正在解构的城池将他们笼罩。 柏稔忍不住退得更远了,看着快乐的微生戊道:“您真的是他兄长巫神戊么,怎么不见一点巫神的气度。” “谁想当这倒霉玩意的兄长啊,”微生戊被命运丝线操纵着不能动弹,嘴倒是动是厉害,“我老戊能在十二天巫里人缘最好,靠得就是个真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阿楠,快点杀了他,他换了我的皮,我的右肋下边有被的帝昊扎的伤口没有愈合,他把这伤口放心口呢,你照那里打……” 柏稔真麻了,他退得更更远,但发现自己已经靠近了时晷结界尽头,于是摸了摸鼻子,躲到微生戊身后,期待着这个人肉盾牌在等会混乱里能给自己留下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而对面,柏壤和司宇的战斗已经开打。 在昏暗的天际下,司宇被无尽星辰簇拥,仿佛立于星河中央。青铜日晷在他掌心泛起幽蓝辉光,晷针所指之处,群星骤然黯淡,银河竟似被无形之手拧成螺旋。 柏壤踏着血色走来,黑色长袍猎猎作响,发间从不响动的细小装饰纷纷震动,那是十二道青铜编钟,在星辰中骤然生出无数丝线,将它们捆绑,仿佛奏响了命运的挽歌。 柏壤指尖动起,无数丝线诡异震动,在命运长河中操纵着它们不同的未来。司宇手中的日晷陡然翻转,三千六百道光阴涟漪荡开,无数丝线在波纹中化作齑粉,星辉织就的天罗地网蔓延,要将星光下的一切绞杀。 柏壤淡漠地抬手,左眼化作深渊漩涡,吞吐出万年前无数巫国湮灭时的文明残影,众生哀嚎怨恨,生成之恶蔓延,腐化。 司宇袖袍翻涌如银河倒卷,右手按在日晷边缘,那里的甲骨文路迸发金焰。霎时间天地倒悬,日月同辉,将那腐化恶念绞碎,长河如链条,将柏壤抽得节节后退。 大战之中,柏稔几乎贴到微生戊后背上。 “大舅子,”微生戊没法转头,只能指点道,“把我背后的皮剥一块下来,扯一扯裹上,我怕是帮你挡不了了。” 柏稔立刻动手,但这巫神之皮岂是他能剥得了的,只能对他说道:“我剥不了啊,能不能给个指点。” “拿我的手往下扭,用我的指甲去剥,”微生戊翻了个白眼,“他的命运之线是困住我的反抗,你属于他的人,是可以顺应命运之丝剥一块的。” 柏稔当然不会反对,立刻抓起微生戊的手,往他腰部剥,一边划拉,一边忍不住问道:“你居然还叫我大舅哥,是认了和柏壤有感情么?” “那肯定,”微生戊叹息道,“他不闹事时还挺合适的,再说你借了钱是真借啊,凭这叫一声怎么了,这么些年在他手下讨生活,也不容易吧。” “也还好,”柏稔一边划拉一边道,“他想要当一个有哥哥疼爱的弟弟,把这演好了就行,而且我也不是演的,有时我也分不清,柏壤和伟大源头,是不是同一个人……” 两个兄长一起感叹了一下生活不易,少见地有了些共同语言,柏稔终于剥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皮,但问题不大,他没本事把这巫神皮变大,但做为一个地巫,把自己变小却是毫无问题的,于是一个小蘑菇就出现在微生戊背后,拿那小皮把自己裹紧紧。 “戊神大人,你看司宇之神是不是要赢了。”柏稔忍不住问道。 “那肯定的,辛在正面打架这事上就是个废物,他就能打个辅助和阴人这方面厉害——看,这不是要我上场了么,”微生戊抬起手,身上的丝线渐渐隐入虚空,但那种来自血缘与命运的束缚之力,却是越加地沉重,拖着他前入战场,他大声打道招呼,“阿楠我来了,小心,我要给他挡剑了……” 柏壤有些头疼,但下一秒,那星辰长河凝聚剑光,就已经将微生戊捅了个对穿,星光余威不减,杀向柏壤。 他不由得轻轻挑眉:“还真是一点情意也不留……” “阿楠干得好,但你应该对着我的头,”微生戊无奈道,“我不小心死他手下,我的错,太丢脸了……” 柏壤轻声道:“你也别急,等天道重立,我会将你和兄弟们都复活过来,连司烛想要乌鸦,也一起给他。” 微生戊嘲讽道:“别别别,你让我死了得了,这么死死活活,你拿到的,也不是你想要的。” 柏壤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星光,幽幽道:“都还没拿到,又怎知不是我所愿所求?” 微生戊道:“因为真正的我,永远不会听你的话,更不会爱上你。” 柏壤执丝的手指骤然一紧,神情骤冷,他身形瞬间虚幻,仿佛一道影子,重叠在微生戊身后,与他融为一体,下一秒,微生戊眼眸变得清浅温柔,眨了眨,便又恢复了那热情的模样:“阿楠,你相信我能控制住老辛么?” 司宇的手指紧了紧:“你就是这样的欺骗他们,司季还活着的么?” “那又如何呢,他们信了不是么,”使用着那微生戊躯体的辛神忍不住笑道,“如今,这身体有着司岳的本源权柄,有着戊的心脏,还有我司命的丝线,三神合一,你要怎么赢我……” “所以,戊才会说,你就算找回了他,也一定不是真的他。”司宇神情淡然,“但是,我还是能杀死你!” 他并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青铜日晷表面。霎时间,夜空中的亿万星辰同时亮起,银河竟如活物般扭转,朝着他所在方位疯狂汇聚。 辛神的黑袍在星光中猎猎作响,发间十二枚青铜编钟发出刺耳鸣响,试图用命运丝线捆缚星河。 “你疯了!不去补环了么?”柏壤的瞳孔剧烈收缩。 只见司宇身边,十二盏青铜长明灯次第点亮。每盏灯内都封印着他承载天地的本源,灯芯跳动着恒星爆发前的光芒。星光照耀之处,柏壤披上皮毛龟裂成星圾一般的阵图,有漆黑的腐化顺着阵纹喷涌而出,却在触及星光时化作琉璃般的星屑。 下一瞬间,司宇的手指顺着星光,点在他眉心,无尽的光芒顺着这一点触发,深入那阵图,让后者的身体裂纹缝隙中,爆发出一阵阵光芒。 但这时,辛的唇角却诡异地弯起,因为那裂纹中的星光在明亮一瞬后,却开始渐渐暗淡,变得忽明忽暗。 辛瞬间抓住他的手指,丝线纠缠的反转间,重重一拳砸在司宇心口,将司宇在大地上砸出无数蛛网纹路,他轻笑着擦去唇角的血液:“你以为,这一万年来,为什么我一次次地伤害你的孩子们,用无数腐化去侵蚀你的星辰?”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将本源分割给他们,我用这世界,磨了你一万年,磨到我知道,你爆发不了当年的力量了。”辛诡异地微笑道,“所以,我才要找回戊,他啊,最能挨打了。” 司宇的身上的星辰缓缓散去,只有一群细小星辰在他身边明明灭灭,他眉宇有些苍白,有鲜红的,带着芬芳的血液从肩上的伤口滴落,落在空中上,变成悬浮的星辰。 “所以,就算再过十二日,你也杀不死我。”辛笑道,他站起身,看着那虚弱苍白的巫神,手中的丝线汇聚成黑色的泥泞,“来,加入我吧……” 第204章 我先走了,不然他们要找来了 …… 辛的指尖迸出万千腐化丝线, 每根丝线都裹挟着被污染的星辰残片。那些漆黑如沥青的触须穿透司宇胸膛时,竟发出星辰诞生般的奇异的铮鸣——面前久远那神祇的躯体早已不是血肉,而是由无数道星轨凝成的虚影。星光与腐化之力相互撕咬的间隙,激发出恐怖扑簌声, 像是黑暗之蛇在蚕食世界的树根。 剧烈的交锋中, 司宇眸光却并没看他,而是凝视着遥远的天际, 在那里, 金乌与尸神的战斗已经战至生死。 暴烈的金乌真火在尸神腐化的巨躯上灼出万千孔洞,翎羽扫过处腾起腥臭黑烟。 源法之环在他身后伸缩不定, 残缺的山岳之位如同断弦琴瑟,震得整个时空结界簌簌颤抖,日晷的中心的星纹已生出裂缝, 手中青铜晷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在源法之环上,羽国主姬尧光等巫神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源法的运转,便是要在高位堆积巨大的“势”,当源环的积蓄的力量达到极限,就可以宛如涛涛巨浪, 从而将世界的腐化清除。 但是如今, 缺少一环的法则却是无法循环的,这样的动荡的势会轻易被黑暗腐化捕捉, 从而成为敌方的资粮, 但其势已成,他们必须维持着界限,避免在源法之环倾塌。 源法之环积蓄的“势”已如悬天巨瀑,却因缺失关键阵眼, 在虚空撕扯出漆黑的裂隙——那些贪婪的裂痕正吮吸着星辰之力,化作尸神鳞甲间新生的腐化尖刺。 司宇凝视着远方,忽然卸去全部防御,任由丝线贯穿灵台。 “你!”辛瞳孔骤缩,腐化丝线突然在司宇体内爆炸开来,结出源初之恶。可那些漆黑的泥泞之花尚未绽放,就被星砂凝成的锁链层层包裹,对方庞大的巫魂反客为主,强行入侵了辛借用的巫神之躯。 那一瞬间,世界空无一物,庞大的巫神之魂,在与他融合的途中,也进入了他的灵魂世界。 精神世界的天穹裂开血痕,戊神被吊在因果命运丝结成的丝网中。 他双眸映出外界战况,那里,司宇的灵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化,每根腐化丝线都在吮吸他最后的星火。 “阿楠,你为何不反抗啊?!”戊神嘶吼着挣断三根肋骨,染血的骨刺化作利刃斩向丝茧。 “因为他早已是空壳。”辛的冷笑凝视那识海中的静静屹立的同修,腐化之力凝成无数鬼面傀儡,“他的心已经交了出去,他不愿意让我控制。” 就像你…… 司宇对着戊轻轻点头,他清澈缥缈的灵体突然漾起涟漪,穿透他的腐化丝线开始结晶。 辛惊觉时,那倒悬的日晷晷针竟在逆向旋转。这里的时间一瞬间极尽地慢下来,几乎同时,结界天际外的尸神也开始变得呆滞…… 微生戊骤然大笑:“果然,那尸体没有灵智,你在惧怕它取代你,所以它一直没有灵智,所以你的时间变慢了,就等于是它的时间变慢了……” 那些结晶化的丝线里,封存着司宇最后的布局,对方根本不是来杀辛的,司宇只是要拖住他。 辛冷冷道:“你们就那么肯定,你不在的情况下,那小乌鸦会愿意用你的本源,去完成他的源法之环?” 司宇不答,只是静默地看着远方。 遥远的战场中,源法之环的位势已经聚集到顶端,新的巫神们神色忧虑,担心这孤注一掷将会失败,而又该怎么扭转这失败。 但林昭却是没有一点恐慌,他坚定地相信,既然老叔向他提出这个要求,那肯定就可以成功,老叔一定不会欺骗他! 而就在同时,羽国主遥遥望着巫神所在的战场,那里,有日晷的光芒闪烁,众人不知道那是巫神在和谁战争,但他却是知道的。 星辰爆发出最恐怖的光芒时,羽弦却月深邃的眼眸猛然睁大,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哪怕早已经知道结局,可在这一刻,胸中的剧痛却是那么的真实不虚。 “怎么了?”最近的姬尧光发现不对,担心地问他。 羽弦却月突然踉跄一步,他走上了日晷祭坛边缘。 在他怀中,一枚冰晶般的心脏正与源法之环共鸣,巨大的源法势位震得他七窍渗血。源法之环的无数丝线生成,新的因果线命运开始在眼前交织。 然而,他在命运开头,却是想起,巫神最后一次站在星穹下,将这颗琉璃心按进自己胸腔时的场景。 “山岳之位不是要镇守,是要代天地心跳。” 温柔的声音里,巫神有些冰冷的指尖拂过他的泪水,星砂在两人衣袂间凝成未竟的雪花,“等钟磬齐鸣时,你自会知晓何时用它。” 新的巫神摇头,按住他心口的那只手,却只是温柔残忍地阻挡了他所有话语。 不,我效忠的神,我爱的神。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 “却月,你是不同的。”巫神温柔的声音回荡在他心底,“不知什么时候,我看着你的人生,你便住进心底,我并未离去,只是在你的身边。” 他无法拒绝,也不能申诉,他梦中不敢多想的爱,在得到时,却宁愿永远遥望。 当最后的约定从心中流淌而过,刹那回神的羽弦却月伸出手,他颤抖着剖开胸膛,琉璃心迸发的清光竟与源法之环的裂痕严丝合缝。当心脏嵌入山岳之位的刹那,天地万灵同时发出了喜悦的嗡鸣,震得尸神鳞甲崩裂。 “成了!” 金乌尖锐的嘶吼依然让人耳鸣,但当翻转晷盘,积蓄万年的星辰之“势”终于找到出口。源法之环迸发的光瀑中,世间山海原本的模样。 林昭突然感觉身体涌现出无数陌生的星力。腐化尸神的利爪洞穿他左翼时,源法之环的光瀑恰好席卷战场。无尽的天道之力攻守逆转,在此刻化作亿万青铜锁链,将尸神钉死在初代巫神陨落的星痕处。 同一时间,识海战场中辛却在惊讶之后,露出一丝笑意:“好难得,司宇,你居然也开始玩小聪明了,但是,只要有你的尸体,我一样的可以补全黑暗源环,如此,胜负还未可知,如今,就与我合为一体吧!” 司宇轻声道:“辛,这世界并未薄待于你,我亦不曾。你用所爱换得所愿,又真的如愿了么?” 辛轻笑问道:“所爱非所得,岂算如愿,我想要人间世界,所爱皆所得,所得皆所愿,那才是真的如我所愿。” 司宇平静道:“那便,祝你所愿。” 他伸出手,左手无数的星光,右手日晷轮转,当双手相合时,便是当年他们巫神共同,将山海裂解的神技,剪元之光。 剪掉的时光与权柄纪元,带着当年一个开始,又在数十万年后,迎接另外一个结束。 辛却只是冷笑:“这种当年天巫的能力,你怎么可能奈何于我!” 他们早就是巫神了,这种力量,根本伤不到他,更何况,如今的他,还剩下多少光芒。 但他却并没轻敌,无尽命运丝线绽放,如羽流一般,冲向司宇。 而司宇手中的剪元之光,却在那生死一瞬间,裂开成两半,绕过了他的丝线与身体,向他身后而去,任那孱弱的灵体被无数丝线切断绞杀,震荡成无数星光。 “你以为赢了么?”辛轻声问。 司宇微微勾起唇角,他对戊说:“我走了,再不走,阿昭要来找我算账了。” 戊神挑起眉:“哥们先走吧,弟我随后就来,辛苦了啊。” 司宇点头微笑,他的笑意深了许多,消失在识海里。 识海之中,戊拼尽所有神魂与位势的一拳,那积蓄了许久的一拳,正端正地砸在辛的魂核上,那魂核的裂隙正在如蛛网一样扩大。 司宇的最后一击,绕开了辛,却剪断了戊身上的命运丝线。 那是,自由的味道。 “兄长啊,”辛看着背后打穿自己的拳头,伸手按在其上,“我的魂核,也是你的魂核,你早就死了,是依托着我命运丝线,强行拼合的啊……” “那有什么关系呢,”微生戊眨着眼睛,爽朗一笑,“最后一拳,能为民除害,这死得,很赚啊。” 辛微微颤抖着手,感觉着手中灵魂的消逝,握紧了拳头。 识海战场消逝,辛的身体从微生戊的身体中离开,少年没有灵魂的身体,由尸神血肉组成的身体,便化为了灰尘,四下飘散。 司宇修长的身体安静地倚靠着日晷,衣角在风中化为无数星辰,星辰的海洋在荒野上弥漫,那就是,神的墓地。 远方,传来的金乌尖锐的哀鸣,它正奋不顾身地拖着尸神,向这里靠拢。 辛对着司宇俯首一礼。 你赢了,但我还没输。 第205章 结局 至少,结局是的好的 天空之中, 当司宇消逝之时,当最后一道法则裂缝弥合时,源法之环高悬于九天之上,通体流转着液态的青铜色辉光。环身十二万九千六百道刻痕同时亮起, 每道刻痕中流淌的都不是光芒, 而是凝固的世界重生的欢呼。 环心光芒迸发,创世一般的脉冲扫过云层, 被污秽浸染万年的黑云紫气, 竟全褪成透明的水气。 云中坠落的不再是腐化之雨,而是来自最纯粹的源生之水, 大地焦土裂开的地缝中,突然涌出温柔的地气,与天水相冲, 化成一片苔藓绿意。 无形的天地律令响彻八荒,源法之环开始徐徐自转。 环身每转动一度,就有一种本源之法化作实体重新凝聚,落在圆环上对应的巫神躯体,化为与世界约定的印记。 极东之地突然升起光柱,那是时间法则在重新校准, 被世界之恶扭曲的万年光阴如退潮般收缩。 众生识海中, 战死腐化的英魂从冥河中浮出,化作新的生灵, 在众生识海中的寻找着新的自我。 当环体完成第九转时, 天穹突然变得透明。新生神木落下,姬尧光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化为屹立生长的扶桑巨木,枝丫微弯, 化成了期待鸟儿降落的样子。 然而,这些的华美的盛景,都未印入大日金乌的眼帘,因为在源环功成一刻,他甚至没来得承接源势倾斜而下的山海本源,而是拼命撞向尸神,冲向了那另外的 ,已经结束的战场…… 那一刻,大日金乌如星辰坠落而来,带来接天连地的恐怖危压,而尸神却因为时间不同,稍有破绽,便被金乌一撞而来,巍峨庞大的躯体轰然倒地时,于地面挤出山岳、撞出深渊,那无头的尸体正正倒在他面前,迎接着那巫神陨落之地的梦幻星光,远远看去,仿佛为这无头的尸体添加了一个星云般的头颅。 尸体如山岳高大的断颈下,辛凝望着燃烧着焚天之焰的大日金乌,一时有些分不清从前如今——曾经,有另外一只金乌,也是以这样的壮烈的姿态,撞断了天柱,也撞断了他的所有宏图。 又一次了,又是因为这乌鸦,让他的宏愿夭折难行,他们总是不会顺着天意,听从命运。 这是不是另外一种命运的殊途同归。 那金乌猛然化为人形,一把抱起那正在消散的巫神,少年眉眼稚气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他正试图用自己本源唤醒那位巫神的空壳,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胡闹什么!快醒过来给我道歉!”少年声音里带着血泣,利爪还未来得及收入指尖,掐得入那躯体的血肉,却只是加快了那星尘的散去。 “他不会再醒来了。”辛有些遗憾地道,“他掏空了本源,为了拖住我,又以灵魂相搏,为你争取了时间,但是,小乌鸦啊……” “你浪费了他为你准备的机会,”星光之中,辛指尖揽住一点光芒,平静凝视着少年,“你的本源不会对他有任何作用,他并不遗憾,因为,他自由了。” 真是可爱的小乌鸦,像极了帝昊年轻的时候,暴躁,热血,又冲动地不顾后果。 少年猛然抬头,眼中的怒火与仇恨,几乎要将他焚烧:“辛就是你?” “以前是,但如今,不是了。”辛神轻轻指着那宛如镶嵌在大地中的尸神躯体,在天地不堪重负的颤抖哀鸣中,那倒地的尸体正在缓缓爬起,无数腐化与怨恨在它身上盘踞,细细密集的扭曲面孔是它身上的鳞甲,它仿佛一名黑暗中的王座,为前眼的巫神屹立。 “你本可以在那点时间,抓住机会,打败这尸神,夺取它的本源,但,”辛遗憾地道,“你却为了一个无法救回的人,放弃这唯一的胜利,真是可惜啊。” 林昭握紧了拳头,他怀里那躯体已经安静的没有任何生息,再多的源也流不进他的身体,纵然如此,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事实,那么多的悲伤和愤怒,还有先前被遮掩的一切涌上心间,融汇而来的,是比分离更痛苦的暴虐。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凭什么这样做! 你早就想以身为祭,不但不告诉我,甚至让我连觉察的资格都无! “可怜的小孩,”辛无奈地摇头,带上一点点的微笑,“你要不要试试,和我一起,重定山海,到时,你会在命运长河里,重新找回重要的人……” 庞大的尸神终于再度站起,这次,它有了头颅,无数丝线缠绕着星芒,化成一个星光头颅,屹立于众生之巅。 林昭放下老叔,一道白金色的火焰在巫神的躯体边围绕,时间骤然变得缓慢,仿佛世界也在守护他。 林昭迎向那尸神,没有回头,他知道,就像对那母亲说的那样,我现在不和你计较,但是,就算逆转时空,就算重定山海,这笔账,我都会找到你,与你清算! 他缓缓浮在空中,张开了双手。 同一时间,源法之环已经转到了第十二转,山河在刹那寂静,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年的天空之上,洒下第一道纯净的光芒,那是净化万物光,那是孕育一切的光芒,那是山海众生,在迎接它的太阳。 光芒之中,少年的身体突然化作火焰凝成的金鸟,亿万枚燃烧的星屑从羽尖剥离,在虚空中交织成浑天仪般的星轨圆环,每颗星子都映照出山海之景。 这一次,金乌喉间溢出的不再是鸣叫,而是太古时期日轮初升时的创世音律。 亿万星辰碎片凝成尾翎,每根翎羽都是流动的星图——参宿在翎尖旋转,北斗沿着羽轴流淌,紫微星化作翎羽根部的鎏金嵌饰。他振翅掀起的飓风不再裹挟火焰,而是卷动着具象化的虚空天地。 辛骤然一惊,他不能容忍这样蜕变继续,那尸神几乎瞬间伸手,擒山拿月一般,扑向了那蜕变的巨鸟。 而这时,六位巫神同至,庞大的白蛇已经全然化为无形之风,让尸神无法靠近那蜕变的金乌。 青铜的刻盘走动几乎停止,也让这里的时间成为枷锁,落在它身体之上。 众生之愿,万法幽冥,尸神第一秒前进,几乎都如入泥潭。 但辛却毫不犹豫,尸神被阻挡的刹那,他那柏壤少年的身形却顺着命运的丝线盘据在那金乌身前,手中那一点黑暗在这星华之下,暗到能吸引世界间的一切光芒。 他还没输,只要再一次,这一切之恶,就算在山海盛世时,也能污染,更何况是这个在最脆弱时蜕变的太阳。 只要,再来一…… 就在黑暗将要触及那光芒火焰时,一块小小人皮突然撞在那黑暗之前,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被这撞击瞬间击杀,虚幻的灵魂全是裂痕,靠着身后的孕育之光,才未瞬间散去。 少年阻挡并不强大,却靠着那块人皮,挡了那么小小的刹那。 那是辛耗尽所有命运之力,才从六位巫神那里,争回的一点时间,就在这之后,六位巫神的恐怖力量,已经重新缠绕上来。 “为什么!”辛第一次失态,他愤怒地质问那个将要消失灵魂,“做一位实现我所有愿望的兄长,才是你的命运!” 柏稔看着那块已经变成碎屑的人皮,露出一点微笑:“因为,柏壤如果真的存在,他一定会喜欢这个世界的。” 司宇那道光,剪断了戊神的命运,也剪断了他的命运。 “值得么,你不会再存在了。”辛冷漠地问。 柏稔笑道:“这个退场,值得我骄傲。” 就在此时,源法之环的转动突然静止。环心的青铜色法则洪流倒灌入金乌心口,天地间响起编钟与星震的和鸣,金乌的展开的翅翼遮蔽半个苍穹,火焰之中,第三足挣脱翎羽,连带着金乌本身,仿佛化为一座远古图腾,在源法之环的中心,出现相同的刻印。 尸神轰来的灭世黑光在触及金乌千米外便自行瓦解,湮灭的本源被羽翼上的星图转化为星辰。最后一片尾翎补全瞬间,整片战场响起清越的玉磬声,被腐化毒侵蚀万年的焦土上被阳光洒过,天地玄黄。 辛一瞬间消失在阳光之下,身后的尸神飞快缩小,在万千丝线下,他融入其中,用最精华的凝聚,挡住了金乌与山海契约的净世神光,但纵然如此,尸神的血肉也已经消融大半。 好在这时,那神光黯去,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只是,就在他转头想要逃离时,一只华丽三足乌静静地立在他面前。 他看到的,是鸟儿瞬间暴张的巨口。 真正的神光羽流,从金乌的口中喷发而出。 无尽飞灰在晨光中飞起。 当尸神最后一丝躯壳在晨光中化为飞灰,金乌爪尖勾着一缕未熄的星火轻触大地。 被腐化侵蚀万年的焦土上,一株幼苗正穿透司宇血珠凝成的星云,生出与当年扶桑相同的翡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