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之一品凰后》 1.乱葬重生 苍山如海,残月如练。 顾云罗在这样的如霜月色下醒来的时候,鼻尖尽是浓重的血腥之气。而肌肤所感受到的冰冷的泥泞和脏污让她觉得无法忍受。可是就算是轻轻一动,遍布四肢百骸的痛楚便直入心底,饶是顾云罗做特工的时候忍耐力再高,此刻也禁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她认命的继续躺在地上,拼命地回想着这具身体里残存的一些记忆。可是不过是一闭上眼睛,眼前便闪过了数个拿着刀围着脸的男人,只露出一双满是狠戾的眼睛,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而那群男人的身后,则是两个相偎依的男女,女子嘴边带着甜笑,男子则满是杀伐之意,静静地看着她。 不! 顾云罗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即使知道这只是自己,不,上一世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在临死时所深深刻在脑海里的画面,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可是还是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这得是多大的不甘与仇恨,才能让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顾家大小姐如此刻骨铭心,连死了,都不肯忘记? 顾云罗,天明王朝宰相顾引章的嫡长女,由原配颜竹惜所出,颜竹惜在生下顾云罗之后血崩而亡,顾引章便又娶了一个女子,名唤林玉琅,因为之前的颜竹惜身份高贵,乃是皇后娘娘娘家的侄女,因此为了保全皇家的面子,林玉琅便一直没能成为宰相府的正夫人,始终只是一个二夫人。 不对……还有什么没想起来的地方…… 顾云罗皱了皱眉头。 她对中国古人那庞综错杂的家谱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过很显然,刚刚的那段回忆里面,还少了一个人! 杀了她的那个人! 顾云晓! 顾云罗的妹妹,顾家的二小姐,林玉琅的女儿。 而现在……怕是要叫她一声昀王妃了…… 顾云罗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刚刚回忆的那一幕里,那两个只远远的站着,冷笑着看她被杀戮的两个人——顾云晓,还有昀王苏安南…… 再次想到这具身体与那个名叫“苏安南”的男人的婚约……顾云罗呼吸一滞。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她竟被一对狗男女陷害至死! 还好,上天给了这个懦弱的顾云罗一个机会,让那个21世纪的金牌特工来到这里,从此以后,再想有人要欺负她…… 死! 顾云罗压制住身上的疼痛,咬咬牙站起身来。往周围一看,便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刚会闻到那么浓厚的血腥味。 因为她醒来的地方……是一个乱葬岗! 堂堂顾家大小姐,从小就被皇上指婚给南王苏安南的女子,竟然是死在这样的地方?而且杀了她的人,一个是她的妹妹,一个是她的未婚夫! 顾云罗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手指——顾云晓,苏安南是吗?很好,今生今世,我一定要让你们也在这里躺一次! 毫不犹豫的,顾云罗目光坚定的往京都的方向走去。 现在是凌晨,天亮之后便是顾云晓与苏安南的大喜之日…… 顾云罗仔细思忖了一下。 今天原本是昀王与顾云罗的大婚之日,而顾云罗在新婚之前便已经“去世”,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有损皇家颜面,顾家也丢不起这个脸,所以,今天的婚礼一定会照办,而且新娘,肯定是顾云晓。 既然如此,她何不去大闹它一场?! 咬咬牙,顾云罗前世的毅力似乎又回来了,步子虽然还有些虚浮,但是眼神却清亮坚定,按照记忆中苍山和顾府的位置,蹒跚着向前走去。 忽然,她的脚步停住,眼眸微微眯起,危险的看向自己的左后方。 那在月光底下反射出来的,刚刚惊到她的光芒,是剑刃的光芒,她绝对不会认错。 呵,这是不放心所以要再派个人来看她死透了没有么! 顾云罗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满身是血,衣服残破不堪,更要命的是这副身子的底子远远比不上以前,而来的人听他在丛林中穿行的声音就知道应该是个高手…… 虽然她很想和他硬碰硬,但是现在她还没有那个资本。顾云罗当机立断的找了棵树爬上去,将自己小巧的身躯完全隐藏在树的阴影里。 顾云罗轻轻舒了口气——还好这个小姐不怎么胖,身体还算灵活,要不然自己可真就死定了。 果不其然,那人一身劲装,只露出一双兽瞳般的眼睛,路过顾云罗藏身的那棵树时,并未多做停留,直接往乱葬岗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那人再次经过树下,呼吸间有些慌乱——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刚刚并没有看到顾云罗的尸体,难不成已经被野狼叼着吃了? 心中有事,他的速度便慢了下来,甚至,还停在了那棵树下。 顾云罗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悄悄的从临近的枝桠上摘下几片叶子,苍木树的叶子坚硬而锋利,要是出了什么万一,她还可以用这个来搏一搏。 手指虽然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但是并不影响她的发挥。尽管只有几片叶子,但顾云罗将前世在机关术上的造诣发挥到了极致,一旦树下的人有什么异动,她都有把握保全自己。 那人在树下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便离开了。 顾云罗看着那个男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舒了口气,轻手轻脚的爬下树,准备继续往前走。 “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一个阴鹜的声音在身后重新响起。 是刚刚那个男人,原来他早就察觉出了自己的存在,只是刚刚不知道自己是谁,离开只是为了引蛇出洞而已! 顾云罗浑身一僵,察觉到那股凌厉的剑意直冲自己而来,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旁,同时大声叫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取我性命!” “我是谁?”那人冷笑一声,“顾大小姐,你没必要知道这件事情!” 顾云罗没再跑,这里树木众多,如今的这副身体又没什么武功,跑也是死路一条。她才来到这里,自然不想又死一次。 “既然你知道我是顾家的大小姐,还敢这么做,就不怕相国府为你是问吗?”顾云罗声音平静的问到。 那人似乎很不耐烦这样的对话:“这些问题,你下了阴曹地府问阎王吧!” 话音刚落,提剑便冲了过来。 顾云罗把手中的东西一扔,几片锋利的苍木叶便朝着那人的眼睛冲去,他提剑往自己的面门一挡,几片苍木叶便直愣愣的砸在了剑上,劲道之大,让那男人微微吃了一惊。 而当他把剑放下来之后,入目所见之处,却没有了顾云罗的身影…… 2.江湖人士 可恶!他堂堂昀王身边的第一侍卫,竟然被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摆了一道!那男人眉头紧锁,如炬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而在稍高处的半山腰上,两个身姿颀长,气度不凡的男人已经注意这两个人很久了。 “顾家大小姐?”一身黑衣的男人饶有兴致的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然后转过头看着身边一身青色常服的男人,“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京城还有这么号大小姐?” “告诉你你要怎么样?”青衣男人带着遮住了上半边脸的黑曜石面具,下颌线条流畅,但是看半张脸就已经俊美非凡,声音更是清淡平静,却意外地慵懒而好听。 “不对啊,顾家……这京城姓顾的大家族……”那黑衣男子一下子变了脸色,“顾云罗?” “嗯。”那青衣男子淡淡的答了一句,眼神不经意的瞟过了一处灌木从形成的阴影。 “那不是你的……”黑衣男子似乎是惊讶到了极致,顿了一下才把这句话说完,“你的八嫂?” 青衣男子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身上,只默默的看着那灌木丛的阴影。 那黑衣男子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冷面样子,自顾自的说道:“这好歹是个相国府的大小姐啊,怎么搞得这么凄惨,要死连张凉席都没有……现在血淋淋的还被人继续杀……诶,你去干嘛!” 话音还没落,身边的青衣男子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顾云罗躲在灌木丛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要是再被那个男人发现了,她估计就真的只有背水一战了,到时候大不了两败俱伤,也比现在任人宰割的好。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云罗攥紧了拳头。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人出来,同样的拿着一把闪着猎猎寒光的剑,顾云罗惊骇的扭头一看,却一下子被人拉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耳边响起了一声兵刃相碰撞的声音。 那男人似乎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看到顾云罗,正要一剑毙命的时候,怎么又突然冒了个人出来,而且这个人貌似武功还不低,往后退了几步,招式一变,攻势更加的激烈起来。 这个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护着这个女人,既然如此,那他就一并解决了好了! 青衣男子左手抱着顾云罗,右手持剑,看似负担累累,身形却始终轻巧,见招拆招,二十招过去,那侍卫竟然连他和她的衣服都没碰到。 顾云罗把脸埋在青衣男子的胸前,身子跟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在旋转,脑子也动得飞快,如今在救她的这个男人是谁她并不知道,不过至少现在看来,他是在帮她。 既然别人在帮她,那就不能再给别人增加负担了……顾云罗静下心来,身子朝着反方向一用力,那青衣男子似乎没有意识到怀中的女人还会有这样的挣扎的动作,眉头一皱,只细微的一个空当,她便如同一条鱼一般的钻出了他的怀抱,滚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那侍卫扭过头去看了顾云罗一眼,本想冲过去直接了结了她,却无奈于面前这个一身青衣带着黑色面具看不清脸的男人的不断攻击,只好一心两用。而顾云罗似乎也学乖了,坐在草丛里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不多久,她抬起头来,手上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侍卫一下子就想起了刚刚那几片力道极大的苍木叶,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顾云罗胜券在握一般的一笑,冲着那青衣男子说道:“帮我架住他的剑!” 那青衣男子转过头来看了看她,似乎是被她脸上那睥睨天下的豪情震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正常,提剑上前,两间交锋之时,一个反手,压住了侍卫的那柄剑。 就是现在了! 顾云罗轻轻一拨弄手中的简易型连弩,劲道非凡的苍木叶便破空而去,听那树叶与空气摩擦的声音,竟然不亚于比这坚硬百倍的剑。 青衣男子眼中浮现出了一股诧异。 然后便是那侍卫的痛呼——那几片苍木叶,无一例外,全都射进了他后背的蝴蝶骨处…… 此处的伤不算重,也好养,唯一的致命的地方,就是至少两个时辰之内,这个人的持剑的右手,休想再有半分力气。 青衣男子收敛起眼中的惊异,长剑往前一送,瞬间就把那侍卫重重的扔了出去。 那侍卫撞到了一棵树上,重重的咳出一滩血,彻底的昏死过去。 顾云罗满眼羡慕的看着那柄剑——真是个好功夫啊,尤其是这男人用起来,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红果果的表现出了自己的羡慕与欣赏,那青衣男子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然后说道:“姑娘没事吧?” “姑娘?”顾云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在叫她,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公子好功夫,令顾云罗好生佩服。” “噗……”面前这个青衣公子没说话,倒是另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笑出了声。 “谁?”顾云罗警惕的问到。 慢悠悠的从树上下来,再慢悠悠的转过头来,再慢悠悠的……展开一个足以魅惑众生的笑容…… 顾云罗傻了…… “姑娘?” 那黑衣男子饶有趣味的喊了一声,让顾云罗一下子回过神来,然后……脸色通红…… 我靠顾云罗你究竟在干什么!你好歹是个21世纪穿越过来的,什么男人没看过,现在居然对着一个男人犯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在心里义正词严的鄙视了自己一番,顾云罗清了清嗓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喂,在跟你说话的人是我诶,你怎么就知道谢他啊?”那妖孽的黑衣男子不满的说道。 顾云罗才懒得理他,直接就学着前世在电视上学来的江湖礼节——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样救人于水火中的男人就是个江湖人士,抱拳说了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突然扔过来一件东西。 顾云罗下意识的接住,是一件黑色的披风,伴随着一个淡淡的声音:“等你进城,天都亮了,穿上这个,没那么多闲言碎语。” 然后便是那个黑衣男子委屈的声音:“那是我的……” “闭嘴!” 顾云罗没有回头,只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不蔽体的衣服,然后……微微一笑。 3.曜王安槿 等到顾云罗走远了,那黑衣男子才收起了刚刚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确定这是顾云罗?” 青衣男子斜了他一眼:“最初是你说她顾云罗的……” 黑衣男子哽了一下:“当时我不是听说她是顾家大小姐吗?可是如今看来……”哪里有什么深居闺阁的大小姐满嘴的江湖口气的,而且,从她最开始躲开那个男人的身手看来,也不是一个整天拘于女工的大小姐能有的。 而重点是……刚刚她那么坦诚的说自己叫做顾云罗,对于抱了她身子的男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实在是,很不正常。 “我倒是没看出什么来,走吧,今天晚上还有正事要做。”青衣男子淡淡的说道,眼睛却不自觉的往顾云罗离开的方向看去。 没看出什么来?才怪! 刚刚顾云罗从他怀里离开的那一刻,分明就是害怕自己成为他的负担,一个命悬一线的普通女子怎么会还有这么冷静的心思?还有她手上那个用树枝和树叶做成的小东西,竟然可以刺穿人的血肉,还有她抱拳向他行江湖之礼时落魄却飞扬的笑容……第一次,他觉得这个京城里的女子,还是有不一样的。 “别急,我还有一件很好奇的事情……”黑衣男子笑了笑,“你不是向来冷心冷面的吗,怎么今天倒是愿意救人了?莫不是……” 看着好友贼兮兮的脸色,青衣男子云淡风轻的丢下两个字:“无聊。” “诶,安槿你等等我……”黑衣男子见他转身就走,连忙追了上去。 安槿。 苏安槿。 天明王朝九皇子,曜王。 苍山在帝京城外,路途虽然比较远,但好歹都有官道,因此顾云罗也没耽搁什么,天亮之时,便出现在了城门外,等着开城门的时辰。 身上披着昨晚那青衣男子给的披风,免去了衣不蔽体的尴尬和别人异样的眼光。加上她过来时找了个山泉把脸上的血迹和脏污洗了,虽然长及腰际的头发还是湿的,但是这样的顾云罗,仍旧有了一股天然而来的风姿。 不论何时,她都要让自己端正大气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顾云罗就算是落魄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城门外聚集了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民众,大多是附近种田的,顾云罗立于其中,相貌绝美,气质出众,一下子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这是不是顾家的大小姐啊?”一个人盯着顾云罗看了半晌,喃喃的说道。 他旁边的一个妇人狠狠的掐了他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而后恶狠狠地说道:“盯着谁看呢,那怎么可能是顾家大小姐,你不知道吗,今天人家顾家大小姐成亲了,今后啊,就是尊贵的昀王妃……” 那男人似乎是想起了这一出,挠了挠头说道:“也是啊……” 顾云罗蓦然转过身看着那妇人和那男人,寂静无语,眼中涌动的,却是无奈的苍凉。 刚刚那妇人说道自己即将嫁给昀王的时候,语气里满是羡慕,可他们又怎么能想到,他们口中“尊贵的昀王妃”,已经在昨天晚上被自己的亲妹妹和未婚夫害死了! 见到顾云罗转过身来,那男人更是惊讶的失声说道:“不会错的,这可不就是顾大小姐吗?” “你认识我?”顾云罗走到那男人面前,问到。 大概是她把前世做特工头领的那种居上位者的气度带到了这一辈子,面前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有些哆嗦的说道:“那时……那时顾府布施的时候,小人,小人见过大小姐一面……”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原来她以前还是个信佛的善人吗? 可是,有什么用?! 再怎么良善,再怎么与世无争,再怎么清雅低调,最后还不是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 4.成亲队伍 顾云罗没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城门。 知晓了她是真的顾家大小姐之后,周围的民众都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顾云罗也知道自己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大清早的站在城门之外抛头露面,而且还披着这么一件奇奇怪怪的披风很不合规矩,但是…… 规矩是什么?能吃吗? 她会把那些陈旧而迂腐的规矩放在心里? 简直就是个笑话! 顾云罗却没有注意到,那些人异样的眼光,并不止落在了她这个人身上,还有她身上的那件披风…… 不久之后,天完全亮了,城门打开,顾云罗面无表情的第一个走了进去。 如今是早春二月,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二月里唯一的一个适合婚嫁的好日子。定在今天出嫁的顾云罗,不,顾云晓,也算是顺应了天时地利人和了。 披着那件上好的披风,顾云罗半分冷意也不曾感到,却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看到她便敬而远之。 想来是帝京里的人爱干净些,不怎么待见她这个浑身落魄的女人吧。 顾云罗如是想到。 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大概估摸了一下时辰,顾云罗拿今早梳洗时从头发上找到的一个金发梳换了点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然后才不紧不慢的朝顾府走去。 “让开,让开!”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两边的商户和行人避之不及。顾云罗听见一阵达达的马蹄声,诧异的转过头来时,却看见绣着大大“喜”字的锦旗招摇而来。 顾云罗一愣。 她这是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在这里就撞上了浩浩汤汤的成亲队伍? 天明王朝向来极为注重婚俗,尤其是这样的皇家和大户人家的亲事。为表示对女方父母的尊重,会先在女方拜堂成亲,然后再到男方的府邸正式的拜入门楣。 而现在,顾云罗遇上的,就是正准备赶往顾府和顾云晓成亲的八皇子,昀王苏安南。 “让开,让开!”成亲队伍连绵不绝,顾云罗一时找不到苏安南在哪里,不过领头的那个太监的声音倒是越来越清晰了。顾云罗瘪了瘪嘴巴:“真是刺耳……”话音刚落,一颗木质的弹珠便&射*了出去。 “啊!”那太监惨叫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膝盖哭爹喊娘,顾云罗背对着那太监,手中若无其事的摇着一个少了一颗弹珠的拨浪鼓,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怎么回事?”后面有侍卫见队伍突然停了,打马来到前面问到。 顾云罗安静的走到两边的人群边上,一边关注着那太监和侍卫的动静,一边在长长的队伍中寻找着苏安南的踪影。 睁大眼睛看了许久,顾云罗被太监,侍卫和宫女绿绿的衣服弄得眼缭乱,心里不禁再一次鄙视了苏安南——好歹是个王爷,成个亲躲在这么多人的后面算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误了吉时耽搁了昀王的事情,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那侍卫紧蹙着眉头,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 “昀王恕罪啊,都是这些刁民,不知道是谁,打了小人的膝盖……哎哟,到现在还疼呢……”那太监哆哆嗦嗦的说道。 顾云罗嗤笑一声——疼?既然这样都能疼得哭爹喊娘,那刚刚还不如直接把你爆头了! 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拿着一堆竹篾的年轻人从旁边路过,顾云罗计上心来,快步走了过去…… 给读者的话: 啦啦啦,新文还请亲们多多支持,今天四更哦,么么哒! 5.撕裂喜服 再次回到街边的顾云罗神色更为淡定,除了手上不停的动作之外,其他倒和周围看热闹的人没什么两样。让人把那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太监拉到一旁之后,那侍卫大手一挥,整个队伍又开始缓缓前进。 少了那个太监的公鸭嗓子在那里叫唤,顾云罗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沉静的眼睛看着徐徐从自己眼前通过的人群,忽然…… 她精神一震,竟然又碰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坐在马上,面色如冰。 啧啧……顾云罗不禁感叹了一声,昨儿个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今天根本就如同一个废人,居然还敢这么光天化日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还真是活够了的典范啊! 他要来杀自己,而这又是昀王的送亲队伍……顾云罗迅速理了理这其中的关系,然后带着恨意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侍卫旁边的人身上。 头戴鲜红色的冠玉,眉目英俊,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线条坚毅而清晰,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可是……顾云罗现在完全不在乎这些。 她满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是了,就是他了…… 昀王,苏安南。 看了看手中刚刚用竹篾做成的小巧版回行弓,顾云罗冷笑一声,看准时机,狠狠的&射*了出去。 那个侍卫虽然受了伤,但是敏锐程度仍旧十分精准,精确的看见了那从人群中穿行而来的东西,冷冷一笑,提剑便挡在了它的必经之路上。 直到那东西狠狠的砸在剑鞘上,那侍卫才看清楚那是什么——一片苍木叶。 如临大敌般,他看向人群,只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巧笑倩兮的顾云罗。顾云罗很显然也看到了他的目光,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的瞳孔猛地一收缩,刚想提醒苏安南小心,同时准备往顾云罗的方向去,却听到后面的人的惊呼:“王爷……” 顾云罗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看着用完就迅速被自己重新变回一堆竹篾的回行弓,讽刺的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而街上看热闹的众人,此刻已经炸开了锅…… 因为,他们眼皮子底下的,风流倜傥的,英俊无双的,高贵无比的,正准备要去迎娶他的王妃的……八皇子殿下,大红色的喜服,被撕裂了…… 整个后背被一下子撕开,破口之处整齐得就像是用刀子裁出来的,而且力道把握精准,割开了所有的衣服,却单单没有伤到皮肉,只看着背后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 “肖青,怎么了?”苏安南皱着眉头看着脸色不善的近侍,刚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听到了一声极为细微的裂帛之声,然后身后的人就跪了一大串…… “王爷……您……”肖青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这件事情肯定是顾云罗动的手,可是顾云罗动手的时候他分明就看到了的,而且也把那东西拦下来了,怎么还会到了他的身后,还把苏安南的衣服整整齐齐的给割裂了? 苏安南脸上浮上不耐烦的神色:“到底怎么了?” 6.索命无常 肖青从底下人的手里接过一件黑色的披风,低着头捧到苏安南的面前:“王爷,请将披风披上吧。” 背后凉飕飕的,寒风将皮肤吹得敏感而冰冷。苏安南登时就明白了大概出了什么事情,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夺过肖青手上的披风,驾马一转身,披风便披在了身上。 苏安南脸色铁青。 他堂堂一个皇子,今天他还要迎娶王妃,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撕裂了喜服,受到众人的嘲笑。若他重新回府换衣服,吉时肯定误了;若他就这样披着件披风拜堂成亲,顾府肯定又颇有微词……好一个简单而又有效的方法,让他里外不是人! 而此时肖青的心里,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至今疼痛不堪的蝴蝶骨还在提醒着他这个女人的厉害,要是她真的起了杀心,此刻被割裂的,就不是那件喜服,而是昀王的咽喉!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真的是顾云罗么?一个久居深闺的小姐,哪来的这样的身手? 而此刻,罪魁祸首顾云罗,正站在离他们稍远处的茶楼上,云淡风轻的看着街上的骚乱。 那侍卫肖青肯定想不到,自己手中的回行弓,擅长的便是连环的进攻,他自以为完美的挡下的第一枚树叶,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武器,是接下来的那一枚呈回行路径接近苏安南的树叶,也就是那一枚树叶,完整的割开了苏安南的喜服。 “其实我很想让他现在就死的呢,可惜,还有一个我想要收拾的人不在这里,到时候人齐了,一起收拾好了……”顾云罗拍拍手,自言自语到,“时辰差不多了呢,我该回去给我妹妹添妆了……” 苏安南,你给我记着,这只是开始。 我要让今天,变成你这辈子噩梦的开始。 没有任何人可以把她顾云罗的尊严踩在脚下,哪怕现在这个顾云罗,只是一个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而大街上,苏安南很快冷静下来,一边命肖青给他找一件红色的披风,一边命其他人继续往顾府走。 父皇提点过他,这桩婚事,对他今后的那桩事有益无弊,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不能在今天出什么岔子。 至于“今后的那桩事”是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 “啊!” “啊!!”没走多久,惨叫声又此起彼伏。 苏安南面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自己的衣服被撕裂,现在走在自己前面的众人又被绊倒! 周围民众的怀疑而又嘲笑的眼神让苏安南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不过他现在也没那个闲心去查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肖青会去查的……现在,他必须马上赶到顾府! 这桩婚事,直接和他最在意的那件事情挂钩,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不再管倒在地下的众人,苏安南驾马就准备离开。马的前脚刚抬起来,就忍不住嘶鸣一声,然后因为疼痛重重的跃了起来,苏安南一个不留神,竟然被狠狠的抛向半空,还好下落的时候勉强稳住身子,踉踉跄跄的站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坐骑的右腿处,一根透明的丝线,已经勒得紧绷,有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怪不得刚刚会突然发狂…… “到底是谁!”苏安南怒喝一声,眼睛里都是狂暴的怒气。 周围的民众直接一哄而散…… 而此时,顾云罗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大摇大摆的从顾府的正门进去。 “站住!”门口的侍卫拦下了她。 顾云罗冷冷一瞟,那侍卫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大……大小姐……”不是说大小姐死了吗?怎么……怎么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 而且大小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以前的大家闺秀,怎么现在眼神阴鹜得跟个索命无常一样? 顾云罗看到了那侍卫眼里的惊讶与惶恐,嘲讽的说道:“既然知道我,还要挡我的路……嗯?” 那侍卫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大小姐恕罪。” “哼……”顾云罗冷哼一声,没再理他。 果然是要办喜事的节奏,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红色,红色的帷幔,红色的喜字,红色的门窗……甚至连来来往往的下人身上都穿着红色的衣服,反倒是顾云罗这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披风很是怪异。 可是看着这一切,顾云罗却只想到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睁开眼睛看到的满目的血色……那样的鲜红,和如今的顾府,一模一样。 7.回到顾府 她就那样定定的站在前院的门口,一身黑色的披风无形中在周围形成了一股肃杀之气,与周围的喜气洋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她眼底凉薄的目光和唇角诡异的笑容…… 此刻,她真的恍若一个睥睨天下的神! 虽然吉时还没到,新郎官也还没有来,但是宾客差不多都已经到了,八皇子和顾家的亲事,凡是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皇上在储位上的一步棋,即使现在太子仍然稳坐东宫,但是天意难辨,难保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不会是现在最受皇上喜欢的昀王。 因此,朝野上下的官,只要有那个资格踏进顾家大门的,都来了。 本来一屋子的达官贵人莺莺燕燕好不热闹,丞相顾引章和顾家的少爷顾云知面带笑容的在招呼客人,而顾云罗的突然出现,却像是一柄剑,狠狠的击碎了这个看似完美的假象。 众人很快安静下来,看着门口衣冠不整,脸色苍白的顾云罗,微微敞开的披风,露出了一截血迹斑斑的衣襟。 有些贵妇人已经惊讶得别开了眼睛,生怕这血光污了自己。 顾引章看到顾云罗的那个瞬间,脸色变得姹紫嫣红,而后察觉到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脸色又变得铁青。 她不是应该在乱葬岗里死了吗?怎么现在又好端端的出现在了这里! “顾云罗,怎么是你!”顾云知年纪稍小,口气没遮没拦,却没发现自己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周围的宾客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如果说他们刚刚对这个女子的身份只是怀疑,毕竟今天顾云罗应该要嫁做八皇子妃了,而如今,顾云知的一声,如石破天惊一般,让众人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顾云罗。 本应该穿戴着凤冠霞帔,在闺房里等待出嫁的顾云罗…… 顾云罗将周围人的目光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了一抹隐隐的笑容。 不就是装可怜吗?谁不会啊!不用矫揉造作,不用哭哭啼啼,单单是不动声色的露点血,然后在这里站一会儿,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顾家大小姐有多么的凄惨……就算顾家出了个八皇子妃,众人心里也会对顾家,对顾丞相心有隔阂的——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的人,难不成还能保他们? 至于顾云知…… 顾云罗步步生莲般的走过去,唇角勾起一个疏离而高贵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我是你的长姐,你怎可直呼我的名字?云知,自幼你便由父亲亲自教导,若非,这就是父亲教导的结果?” “孽障!”顾引章见顾云罗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贬低自己和顾云知,低声骂了一声,“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回去?”顾云罗冷笑一声,“回哪里?乱葬岗?” 一听到“乱葬岗”三个字,顾引章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顾云罗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着说道:“可惜长这么大,父亲你也没教过我怎么滚,还是先请父亲教教女儿吧……不过现在,女儿还要急着为妹妹添妆,只有以后,再向父亲讨教了……” 往前走了几步,顾云罗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今日可能父亲和云知要累一点了……” 言罢不再看顾引章和顾云知一眼,便娉婷的走向了后院。 顾云知气得脸色涨得通红:“父亲,她该不会是要去破坏二姐的婚事吧!” 给读者的话: 啦啦啦,图图求支持!么么哒~评论啊,推荐啊,都可以的哦! 8.为你添妆 “她没那个胆子!”顾引章眉头紧锁,心里始终想不明白,明明顾云晓跟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过顾云罗已经死了,可是刚刚…… 没时间想这些了,顾引章整了整情绪,又继续笑着款待客人,仿佛刚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宾客也都是些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但是聪明的谁都不说,很快,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样子。 而此时的苏安南,正在体验着他从来没有过的狼狈的一天…… “啧啧,那姑娘果然不是吃素的,不就是杀了她吗,居然还搞了这么一出……”刚刚顾云罗站过的茶楼上,又出现了两个男人,赫然正是昨晚上的苏安槿和那黑衣男子。 “不就是杀了她……”苏安槿语气不变,“看来游陵似乎对别人来杀你这件事情很不在乎……” 江游陵笑道:“要是有人这么对我,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爽快。” 苏安槿的目光重新落到街上,那里还是一片狼藉,宫人们抱着自己摔着的地方鬼哭狼嚎,苏安南一脸阴沉的站在自己受伤的马旁,周围的侍卫在紧锣密鼓的盘查着可疑的人…… 刚刚那个女子灵活的动作与狡黠的目光,还有她貌似不经意的走路之间用透明的丝线在这条街上勾起的一个网……一切的一切,让顾云罗这个名字,在苏安槿的心里成了一个更深的迷。 “苏安南看来是赶不到吉时了,你呢,还要不要去顾府?”江游陵沉沉的问到。 “其他的人呢?” “皇后今日身体抱恙,太子一直在来凤宫陪伴,不会来顾府,而三皇子和六皇子之前收到消息,知道八皇子在这条路上出了事,都换了一条路走,现在,应该快要到顾府了。”江游陵细细说道。 苏安槿抿了抿嘴巴,说道:“去吧外面昏迷过去的那些父皇赐给我的侍卫弄醒吧,我们也要去顾府了……” 他把“父皇赐给我的侍卫”几个字说得尤其重,江游陵却从他眼底看到了无奈的苍凉。 而此时,顾府。 前院的顾引章和顾云知开始有了些许的慌乱,他们这才明白了刚刚顾云罗那句“今天父亲和云知可能要累一点了”是什么意思——吉时已经快要过了,可是连昀王的影子都还没有见到…… 父子俩一边心急如焚,一边还要强颜欢笑的应对各种各样虚情假意的恭维与祝福,委实累得很。 而后院,顾云罗先回了自己的院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片清贫之色,满不在乎的随随便便找了件衣服换上,将那件披风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收拾妥当之后才缓缓出门。 顾云晓的闺房里,则因为苏安南的迟迟未到,已经由一片欢声笑语变成了愁云渐布…… 而顾云罗的到来,更是让顾云晓和陪在她身边的一众人等大惊失色。 “顾云罗!”顾云晓尖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是妹妹的大喜之日,姐姐自然是来为妹妹添妆的,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的,人有些乏,不小心睡过了头。想着时辰也晚了,所以刚刚就没来……不过……”顾云罗嫣然一笑,一副标准的好姐姐的样子,“刚刚才听说昀王还没来,反正这吉时误一刻也是误,误半天还是误,索性就巴巴的跑来,想着为妹妹添妆呢……” 顾云晓肯相信她是来为她添妆的才有鬼,厉声说道:“南哥哥不是说……” 9.废品昀王 顾云晓肯相信她是来为她添妆的才有鬼,厉声说道:“南哥哥不是说……” “不是说什么?”顾云罗打断了她的话。南哥哥……叫得可真亲切啊……堂堂丞相府的小姐,暗通款曲,真是好不知羞耻。 “妹妹,姐姐是真心祝福你和昀王能够百年好合的,吉时虽然已经误了,可姐姐对你祝福的心依旧不变啊……”顾云罗慢慢的走近顾云晓,笑着说道。 顾云晓咬牙切齿的看着顾云罗——一口一个“误了吉时”,非要这么戳她的痛处吗? 顾云晓似乎忘了,让顾云罗感受到比这痛一千倍一万倍的痛处的,正是她和苏安南。 秉承着有仇必报的原则,顾云罗自然要让自己的妹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哟,妹妹这支金步摇可真是精致,姐姐还从未这样的款式,实在是大开眼界。”顾云晓不过那么一瞬间的发呆,顾云罗就快步上前,以不可思议的手法快速的拔下了顾云晓插在头发上的一支金步摇,拿在手里细细的看着。 “你……”顾云晓脸色涨得通红,她周围的下人丫鬟也是一脸惊吓——刚刚大小姐是怎么弄的,怎么就把好端端戴在二小姐头上的东西拿到手里了…… 顾云罗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是觉得这东西又沉又俗,瘪了瘪嘴巴说道:“就这玩意儿,还金步摇?”和着什么“云鬓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都是说着玩儿的? 顾云罗这副不在乎的样子在顾云晓的眼里却是别有深意,她是林玉琅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小不忍而乱大谋。虽然顾云罗不但没死现在还好端端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觉得很奇怪,但是现在什么事情都已经注定了,她是穿上嫁衣等着嫁给昀王的女人,而顾云罗,就只是一枚弃子! 想到这里,顾云晓的笑容就灿烂起来:“姐姐可不要小看了这支金步摇,这可是礼器,本来是只有太子和太子妃能用的,皇上天恩浩荡,允许,允许妹妹和昀王成亲的时候也……” 言罢还低头,娇羞一笑。 顾云罗眼皮子不自觉的跳了跳…… 这个女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以为自己是在因为没有嫁给昀王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没关系的……她忍……顾云罗继续巧笑倩兮,很快她就会让顾云晓知道,昀王这颗葡萄,是真心很酸…… 至于手上的“礼器”,顾云罗眼底划过一抹狠戾,然后归于无形,淡淡的说道:“看够了,自然也该还给妹妹了。哦,这是姐姐给你的添妆,权当是姐姐的心意了……” 然后便将金步摇重新插在了顾云晓的发间,把手上的添妆盒子放在桌子上,转身要走出去。 “顾云罗!”顾云晓的声音响起,“我告诉你,昀王是我的,你没有资格和我抢!” 终究还是少年人心性啊……顾云罗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顾云晓不说这句话,她还会把她当成一个敌人,可是现在……不好意思,她连当她的敌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你应该先问一句,我想不想和你抢。”顾云罗身子都懒得转过来,“顾云晓,很可惜,我不要那个男人!所以你嫁的,不过是我不要的……废品!” 给读者的话: 今天要更多少捏……全看你们哦,给图图一个你们喜欢的信号好不好~么么哒! 10.一起丢脸 “你一个什么都没有只顶着一个顾家大小姐名头的女人,凭什么能够嫁给昀王!”顾云晓被顾云罗那句“废品”彻底激怒,“你自己都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还好意思说南哥哥是废品……” “以后,我会让自己连顾家大小姐都不是!”顾云罗冷冷的说道,“你就乖乖的,嫁给一个废品吧!” 把给太子和太子妃用的礼器给了苏安南又怎么样,苏安南是皇上现在中意的人选又怎么样?他在她顾云罗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废品! 高昂着头,气度风华不输于任何一个人…… 这样的顾云罗,才是真正的顾云罗! “这……”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刚刚那个人,是大小姐?不是说大小姐病殁了吗? 顾云晓恨恨的看着那个添妆盒子,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美丽的面孔渐渐扭曲得变了形。 顾云罗来到前院的时候,顾引章和顾云知正站在门口迎接几位皇子,周围的达官贵人又因为顾引章的态度选择自动忽略了她,正好方便她办事情。 刚把东西弄完,顾云罗转身便看见顾引章脸都要笑烂了似的跟在几个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而那几个人…… 顾云罗一个都不认识…… 前世的顾家大小姐虽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是有未出阁的女子的各种规矩束缚着,连男人都没见到过几个,更别说像顾云晓和苏安南那样暗通款曲了……所以,现在她要怎么办? 还好此时,大堂里所有的人看到那几个人时,呼啦啦跪了一地。 果然是些人物!顾云罗连忙跟着跪下,才跪稳就听到又一阵呼啦啦的声音:“参见三皇子,六皇子,九皇子!” 我靠还真是些大人物!顾云罗情不自禁的爆了个粗口,还好身边人多话杂,倒也不怕别人听到。不过…… “你一个什么都没有只顶着一个顾家大小姐名头的女人,凭什么能够嫁给昀王!” 似乎……自己确实应该为自己找一个靠山。 曾经生活在一个关系是第一生产力的时代,顾云罗无比清楚人脉的重要性,而现在,面前的这几个人,无疑手上都有着强大的关系网络。 但是…… 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在这些人面前狠狠的教训教训苏安南和顾云晓……顾云罗立马打定主意,绝对不能找这些人当靠山! 昨晚上遇到的那两个江湖人士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了…… 顾云罗自顾自的在一边胡思乱想,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尽数落入一个面如冰霜的沉默男人眼里。 胡思乱想之后的顾云罗很快就察觉到了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诧异的朝着那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刚刚那个九皇子完美的侧脸。 啧啧……顾云罗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男人长得,比起昨天晚上那个妖孽男也不差啊,还好昨天晚上已经犯过一次痴,有了心理准备了,否则非得在这里犯回痴不可。 再一次察觉到了她落在自己脸上的欣赏得有些热烈的目光,苏安槿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门外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礼乐声。 顾引章如遇大赦般的迎了出去,众宾客也齐齐起身,顾云罗满不在乎的跟在最后面。 那么着急到前面做什么?反正十几分钟之后都要一起丢脸的…… 11.衣衫不整 肖青给苏安南找来了一件红色的披风,虽然没有绣上繁复的纹,但至少有了个喜庆的意思。顾引章看到那身奇奇怪怪的“喜服”时脸色微微一变,却也没有说什么,乖乖的把苏安南请进了大门。 大门里面,就是一身凤冠霞帔的顾云晓。 苏安南从顾引章手里接过那根绸带时,脸色臭臭的,满面笑容的顾引章觉得自己就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眉宇间也染上了一层冷意。 在吉时都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顾云晓才等来自己的夫君,心里自然有些不满,加上又被顾云罗一气,走路都有点不稳。 顾云罗好整以暇的跟在最后面,将顾云晓有些奇怪的走路姿势尽收眼底,眼睛里浮上一抹鄙夷——不会吧,她还没开始呢,这个女人就受不住了? 既然如此,她不如再加点料? 如是想着,顾云罗藏在宽袖下的手指一动,一颗木质的弹珠就弹了出去。 这下好了,那个拨浪鼓两颗弹珠都没了…… “啊!”在大堂里面的众人还没看到翘首以盼了好久的新人,就先听到了一个尖利的惨呼。 “哎呀,新娘子的衣服怎么着火了……”又是一阵杂七杂八的声音。 “哎呀,新娘子烧着了……” 顾云罗无辜的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她可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是往火盆的方向扔了颗弹珠,本来是想绊倒顾云晓的,结果……哪里知道顾云晓这么倒霉,直接直挺挺的栽进了火盆里。 还好方位有些偏,加上因为误了吉时,火盆里的火没多大了,要不然,顾云晓这么一摔,脸肯定完蛋了。 顾引章脸色铁青,林玉琅本来在大堂里等着的,结果听到外面的动静跑出来时,便看到自己的女儿正衣衫不整的半躺在地上,掀起的盖头里妆容半残,还被熏了几道黑色的印记。 “晓儿,晓儿,这是怎么了……”林玉琅惊声叫到。 顾引章快要被气昏了:“都给我滚进去,成何体统!”然后又转向面色黑得不能再黑的苏安南,小心翼翼的问到,“昀王,这……” “继续!”苏安南沉沉的说道。 旁边的喜婆赶紧扶起了顾云晓,她的喜服前面被烧了一个洞,周围也熏得黑黑的,完全看不出喜服的样子了。脸上的脏污肯定不能现在解决,新娘子当着宾客的面掀了盖头可是大忌,便只能等到喜宴完了之后再弄了。 “一拜天地!” 好不容易进了屋,林玉琅生怕再出什么乱子,急匆匆的让礼官开始婚礼。苏安南和顾云晓刚刚转过身去准备跪拜天地,大门却一下子在他们面前关上了! “咦?这门怎么关了?不是要拜天地吗?”三皇子苏安东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说道,“天地都看不到了,还拜什么?”言下之意,就是这场婚礼也不用办了。 他本就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娶了顾家的女儿,就相当于拉拢了顾丞相,是今后的一大助力。父皇将这个天大的好机会给了苏安南,他心里就憋了口气,现在看到这场婚礼新郎新娘都如此狼狈,还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顾云罗闻言,不禁多看了苏安东两眼,身为皇子,说话竟然如此口无遮拦,不禁大脑,以后难免为人利用。 “三哥,此事还是不要妄下定语,毕竟是八弟的大喜之日。”六皇子苏安北劝道,然后面色不善的朝着顾引章说道,“顾丞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2.丑女新娘 顾云罗闻言,不禁多看了苏安东两眼,身为皇子,说话竟然如此口无遮拦,不禁大脑,以后难免为人利用。 “三哥,此事还是不要妄下定语,毕竟是八弟的大喜之日。”六皇子苏安北劝道,然后面色不善的朝着顾引章说道,“顾丞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苏安北倒是个冷静的……顾云罗思忖到,不过看他刚刚说话时晦暗的眼光和微微上挑的眉毛,足以证明此人心思不坚定,换句话说,他此刻主持大局的沉稳样子,都是强装出来的。 怪不得皇上会中意苏安南呢,原来这两个儿子都是挑不起重任的! 不过…… 顾云罗眼光带着微微的怀疑,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曜王,九皇子苏安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穿着紫色衣衫的男人有点熟悉,似乎是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刚刚三皇子和六皇子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面无表情,似乎是在神游天外,可是顾云罗打心眼里肯定,这个男人,只是在隐藏自己的情绪。 看来,这个人的城府,并不比他的哥哥们差啊! 还好有小厮机灵,趁着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又拉开了大门,礼官赶紧抓住时机,又说了一遍:“一拜天……” “地”字还没有说出来,礼官就彻底的愣在了原地。 不仅是礼官,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顾云晓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半截金步摇,另外半截在地上孤零零的躺着,果然如同顾云罗说的那样,又俗又丑…… 自己的金步摇,怎么就突然断了呢…… “你……”苏安南刚要发火,却在看清了顾云晓的脸之后脸色大变,僵硬的别开了眼睛。 顾云晓茫然的抬起头来问到:“我的盖头呢,我的金步摇怎么断了?” 当着满庭的宾客,盖头落地,已经犯了大忌,更何况那支被顾云晓弄断的金步摇——那是礼器,是要一代一代往下传的,如今拿来给苏安南成亲用本就不应该,更何况现在还被弄坏了…… 不过,当他们看到顾云晓那张脸时,一个个都浮现出了惊讶而恐惧的脸色。 这哪里是一张新娘子的脸,分明就是一张地狱恶鬼的脸! 如同藤萝一样的暗色纹路从额角的太阳穴开始,沿着脸部的轮廓向下延展,伸到脸颊上的部分色如凝墨,和原本脸上的胭脂相映衬,更是显得整张脸红红黑黑不忍直视。 顾云晓呆呆的看着别过脸去的苏安南,喃喃的问到:“南哥哥,怎么了?” “晓儿!”林玉琅惊叫一声,吓晕了过去。 “夫人!”一堆丫鬟又冲了过去扶着林玉琅。 顾云晓刚刚才摔了一跤还没回过神来,又见到苏安南正准备转身想走,连忙急急的拉住手中的绸带:“南哥哥,你别……” “走”字又哽在了喉口…… 顾云晓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已经断裂的绸带。 整整齐齐的,从上往下,从正中间,一下子劈开,把那朵绸干脆利落的切成了两半。 苏安南也是一怔,然后,扔了那半条绸带,面色不善的转身就走…… 苏安槿深邃的眸子里浮起了一丝玩味——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解决了这两个人,顾云罗却一直拖着迟迟不肯动手,她究竟还想干什么? 给读者的话: 昨天一个评论都没有,图图好伤心呢,亲们给图图一点支持吧!么么哒!! 13.婚礼尽毁 见苏安南黑着一张脸走人,顾云晓六神无主,也不管自己现在还在地上坐着,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拉住苏安南,这下却让自己在地上难看至极的趴着,衬着那张脸,还真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众人又是一阵骚乱。 总之这个婚礼,算是彻底完蛋了。 众宾客都不知所以的面面相觑,只有三位皇子还坐在位置上冷眼看着。顾云罗看着顾引章渐渐变青再渐渐变白的脸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施施然的走上前去,直接忽略了还趴在地上没起来的顾云晓,想着顾引章行了个礼,说道:“父亲,还是请您先将母亲和妹妹带下去吧,今天顾家被人看的笑话已经够多了,如今母亲和妹妹这样子,唉……” 顾引章太阳穴突突的跳,看着面前依然一片淡定的顾云罗,恨声说道:“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顾云罗笑着说道:“父亲太高看女儿了,女儿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让门自动关上的,又是怎么让妹妹脸上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又是怎么割断那绸带的?”说完忽然提手往前一送,顾引章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然后踉跄着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而顾云罗,则若无其事的擦了擦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她抬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拂去这些灰尘一样。 “来人啊,老爷晕倒了,快将老爷送回房间里去。”顾云罗提高声音,“还有夫人和二小姐,都送回各自的房间里。” 有了个能发号施令的主心骨,众人也算是有了行动的方向,没过多久,该走的就都走了。顾云罗看着大堂里现在坐着的宾客,轻咳了一声,带着歉意的说道:“今日之变故,实在让各位看了顾家的笑话,也不知是谁心思如此歹毒,竟然要存心毁了我妹妹的婚礼,要是查出来,顾府必不轻饶。今日我们宴席照旧,就当是顾府的心意。改日,必定会登门造访,向各位赔罪。” “大小姐太客气了……”下面又是一阵恭维。 顾云罗站在高处,盈盈笑着。 这次,又是大家闺秀了吗?苏安槿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角带着莫名的笑意,看着面色如常的顾云罗。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认识才不过一天的时间,竟然就在他的心里刻下了这么多的记忆。她被人追杀时冷静的应对,她向他表示感谢时的豪爽,她在大街上恶整苏安南的狡黠,她在顾家大家闺秀的气度……还有,那种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却还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的可爱…… 看来江游陵说得确实不错,被顾云罗记恨上,还不如直接一刀死了爽快。 他忽然有些好奇顾云罗接下来会做什么了。 毁了苏安南和顾云晓的婚礼不痛不痒,而据他对顾云罗的了解,她一定会做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 下人井然有序的把东西呈上来之后,筵席就算开始了。而作为主人家的顾云罗,此刻则挑了个要去看看父亲的名义溜走,留下了顾云知一个人照看着。 顾云知心下不满,却不好当着众宾客的面发作,也只好作罢。 “大小姐真是孝顺啊,真羡慕顾大人能有大小姐这样的女儿……”背后的恭维之声再次响起,顾云罗理都没理。 看顾引章?她吃多了才去看他!顾云罗伸了个懒腰,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就被一个倒挂在树上的人吓了一跳…… 14.妖孽游陵 “嘿,小美女……”那人见顾云罗进来了,直挺挺的就从树上栽了下来,顾云罗正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脑袋着地的鬼样子的时候,他脚尖忽然转了个方向,轻轻在树干上一点,整个身体便提了起来,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这样的功夫……顾云罗不禁瞪大了眼睛,这可比机关术好用多了! 她决定了,她一定要学会这个! 等她看清了飘飘然落在她面前的那个人,顾云罗眼睛瞪得更大了:“妖孽男?” “妖孽?”江游陵挑了挑眉毛,“原来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印象啊……” 顾云罗懊恼的拍了拍脑袋:“那个,我……”听说古代的人,特别是古代的男人,都很反感自己被女人说成这个样子,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肯定自尊心强到爆,怎么办怎么办!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这感觉真是非一般啊……”江游陵似乎还很回味的说道。 顾云罗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筋,“啪”的一声,断掉了…… 刚刚是哪个白痴,觉得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应该强到爆的? 分明就是脸皮厚到爆啊! 大概是因为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对她好的男人(救她的那一个戴着面具不算),自己又对着他犯过痴,所以顾云罗潜意识里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说话也无拘了些。 “是吗,我也觉得很适合你呢……”顾云罗干巴巴的回了一句,然后才想起了最重要的问题,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不对,你怎么知道这里……” 江游陵默默的想,方才安槿才在同我说你大闹苏安南和顾云晓婚礼的豪气之举,可是现在的你就跟个傻子似的…… “公子?” “哦,那个……”江游陵回过神来,“今天玩儿得怎么样?” 顾云罗很快就明白了江游陵的意思,得意的一笑:“还没完呢!” 江游陵看着她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奸诈,默默的想起了刚刚苏安槿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一个很独特的姑娘…… 真他妈的独特啊…… “哎,你是江湖中人吧?”反正闲着也没事儿,这里又不会有人来打扰,顾云罗和江游陵干脆就聊起天来。 江游陵沉默了一会儿说:“是。” “那你知不知道皇家的事情啊?”顾云罗初来乍到,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却不得不一个个来。 “知道。”江游陵点点头。 “那你给我说说吧!”顾云罗激动的说道,然后看着江游陵疑惑的神色,又有些局促的解释道,“我大概是被追杀的时候吓傻了,忘了很多事情……” “……”吓傻了?是那个侍卫被你吓傻了吧!不过本着善良的天性,江游陵倒也没有戳穿她这个谎言,只淡定的说到,“天明王朝以日为阳,月为阴,当今皇上共有九个子女,皇子皆以日为封号,分别是太子苏安天,三皇子苏安东被封昭王,六皇子苏安北被封阳王,八皇子苏安南被封昀王,九皇子苏安槿被封曜王。公主皆以月为封号,分别是二公主苏安柔封号新月,四公主苏安语封号朔月,五公主苏安湄封号娥眉,七公主苏安盈封号正盈……” “停。”顾云罗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皇子公主搅得头昏脑涨,她的脑子大概是天生和这些东西有仇,再怎么复杂的机关术,读心术和医术毒术她都游刃有余,却单单对这翻来覆去的关系理不清楚,便简单粗暴的问到,“你直接告诉我如今最受宠的是谁,最不受宠的是谁就好了。” “最受宠的是今天成亲的昀王苏安南,最不受宠的……”江游陵迟疑了一下,说道…… 给读者的话: 亲们喜欢就高抬贵手点一下收藏吧,么么哒!评论必回哦!! 15.奇特云罗 “最受宠的是今天成亲的昀王苏安南,最不受宠的……”江游陵迟疑了一下,说道,“是九皇子。” “就是那个苏安槿?”顾云罗单单记住了这一个最特殊的名字。 “嗯。”江游陵点点头。 “好。”这一个问题问完了,顾云罗又问道,“你是什么帮什么派的?” “啊?”江游陵这次是真的愣了,“你不知道?” 顾云罗说道:“我应该知道吗?” 江游陵无力的扶额:“我的那件披风呢?拿出来。” 顾云罗乖乖的走进里屋把东西拿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江游陵又坐到了树上。顾云罗把披风递给他,江游陵接过去,轻轻一抖,叠得整整齐齐的披风散开,顾云罗这才发现,这件披风在晃动的时候,竟然可以看到飞舞般的纹饰。 怪不得她披着这件披风的时候那些百姓都会离她远远的,原来不是嫌弃她脏,而是因为这件披风,代表了一个不一般的身份吧! “这是什么?” “天问楼。”江游陵重复了一遍,“这是天问楼的象征。” 明智的没有再去傻傻的追问“天问楼”是个什么东西,顾云罗很明白,这个帮派,绝对不简单,否则,刚刚这个男人不会那么无所忌惮的叫出几个皇子的名讳。 既然如此,这正好符合她的心思,她就直接问好了:“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啊?” 江游陵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狼狈姿势摔在地上的江游陵总算深刻的明白了苏安槿那句“这是个奇特的姑娘……”的深刻含义…… 顾云罗刚想问他到底同不同意,就看见江游陵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的样子,连忙喊道:“喂,妖孽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江游陵!” 顾引章本就是气急攻心才会晕倒,被人送回房间叫了大夫好一番忙碌之后总算缓了过来,刚一睁开眼睛,连林玉琅和顾云晓怎么样了都没管,直接打发了顾府的管家带着重礼前往昀王府上赔罪。 刚刚苏安南走的时候的表情让这个位高权重的丞相感到胆战心惊,皇上有意把储位给昀王,所以让他娶了顾家的女儿,但这又何尝不是皇上在看重顾家?这步棋,走好了对双方都有好处,走不好,昀王自然没事,顾家,却怕是灭顶之灾…… 不管怎么样,至少也要把昀王再请进顾家一次,只要一次,他们就可以挽回今天的差错。 “给我彻查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引章狠狠的说道。 心情忐忑的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临近晚饭时分,顾引章才看到了驾马而来的昀王。 心里舒了一口气,顾引章连忙指使顾云晓上前迎接,不管今天的拜堂成亲有没有进行,顾云晓现在都是名正言顺的昀王妃。 顾云晓脸上的纹路在回到房间之后轻易的就被洗掉了,此刻的她,换了一身亲王妃的大红衣裳,顾盼生姿的看着苏安南。 不知道为什么,苏安南看着面前的顾云晓,眼前浮现的却是顾云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请昀王赎罪。”刚一走进大堂,屏退了下人,顾引章就直挺挺的朝着苏安南跪了下去。 “顾大人不必多礼。”苏安南礼数周全的说道,却半分要把顾引章扶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摆明了就是在暗示——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那就先跪着吧。 林玉琅和顾云晓也跪了下去,看着苏安南,有苦不敢言。 “苏安南来了?”顾云罗听到外面的下人窃窃私语,冷笑一声,“果然是天助我也!” 她狠狠的整了苏安南和顾云晓,却一直都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16.你去死吧 让一个人了无声息的死了,和让一个人在臭名昭著后再死,顾云罗更加倾向于后一种。 虽然身上还有伤,但是她一直都没时间管,也没打算管。这些伤,比起她前世出任务时受的伤都是小儿科,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发挥。 她杀人的发挥…… 临走时,顾云罗扯下了自己房间中的珠帘,噼噼啪啪的珠子落了一地,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还吊在线上,一声一声珠子蹦跶的声响,宣告着一个杀戮时候的来临…… 而大堂里,苏安南终于良心发现般的让跪在地上膝盖都麻了的三人起来,吃了顿食不知味的饭之后,在顾引章的明示暗示下,苏安南跟着顾云晓回了顾府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新房——云霄院。 顾云罗一直待在云霄院院子里的树上,一直看着苏安南和顾云晓进了房间,没兴趣等他们的红烛昏罗帐,她直接跳了下来,往房间里走去。 “站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顾云罗。 又是你…… 顾云罗转过身去,眼底闪着狠戾的光芒,嘲讽地说:“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苏安南的一条走狗,没想到,走狗已经不足以形容你了,连苏安南和别人被翻红浪的时候你都要守着么!” “顾大小姐,不得不说你很让我吃惊,但是,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这么嚣张!”肖青压根就没把顾云罗放在眼里,反正昀王给他的命令是杀了顾云罗,上次失手了,这次一定要把她斩于剑下。 “我也保证,这句话将会成为你的遗言!”顾云罗话音刚落,一直攥在手上的珠帘便抛了出去。 “就凭几颗珠子吗?顾大小姐未免太小看奴才了!”肖青不屑一顾的一笑。 顾云罗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不错,还知道自己只是个奴才!” 看着那一根白色的丝线和上面寥寥的几颗珠子越来越近,肖青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和顾云罗之间的距离不算很长,但也不算很短,加上只是一根丝线又不能着力,以顾云罗的力气,不可能能将这根丝线抛得这么远还能有这样的速度,整根线绷得紧紧的,一看就知道力气绝对不小。 忽然又想起了那几片苍木叶,肖青暗喝一声,扬起手中的长戟便迎了上去。 他身上有伤,还不能提剑,便只有用长戟,以力道取胜。 顾云罗冷冷一笑:“想用一人之力对抗机械之力吗?真有勇气,不过,你未免也太过愚蠢!” 肖青如同醍醐灌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几片苍木叶可以狠狠的刺进他的血肉,明白了婚礼上的金步摇和绸带为何会忽然断裂,明白了现在正向着自己而来的珠帘为什么会有那么持久的劲道…… 机械……或者说,机关术…… 原来顾云罗真正的武器,是她的脑子…… 顾云罗看着明显有些怔忡的肖青,紧跟着又用小型连弩射了一片苍木叶出去,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既然开始的时候自己用这个伤了他,那么此时,就要用这个杀了他。 肖青下意识的提起长戟就迎向珠帘,丝线一圈一圈的把他的长戟围住,难以再动,肖青又冷不丁的从靴套里抽出一柄匕首,挡住了那片苍木叶,并扔了长戟,左手拿着匕首,直直的朝顾云罗冲了过去。 顾云罗强提起一口气,拉回了珠帘,重新旋转着迎向了肖青,肖青却并不躲闪,任由丝线把自己割得满身伤痕,匕首的方向却一直不变。 顾云罗,今日,我必然要取你的性命! 顾云罗往四处看了看,如今肖青的匕首在前,往后退么?自己的速度绝对比不上肖青的速度;往旁边退么?不行……那么……顾云罗抬头看了看屋檐,往上,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也不知道这个小姐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顾云罗也没时间管了,直接提气,一脚蹬在了旁边的树干上,然后举高双手,试图抓住屋檐的横梁。 “这里到处都抹了红蜡,你抓不住的!”肖青见胜利在望,狠狠的说道,“顾云罗,你去死吧!” 17.新婚血光 什么!顾云罗心下一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定定的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横梁,上面反射着微弱的光芒,确实,厚厚的一层红蜡……自己这么摔过去,肯定只能摔到地上…… 忽然,顾云罗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惊讶的看着身下,仿佛是有一团云在下面垫着似的,顾云罗大着胆子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动作,只静静的站在半空,果然,稳稳当当。 肖青惊讶的看着她。 就是现在! 顾云罗指尖出现了一片苍木叶,冷声说道:“能死在我的手下,你也应该觉得荣幸了!” 话音刚落,一枚苍木叶便携带着破空之势,精准的划向了肖青的喉咙。 肖青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直到那片薄薄的树叶一点一点的割破了他的皮肤,肌肉,血管,眼前变得一片猩红,他骤然倒下的时候,他才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半空中,眉目肃杀,保持着发出叶子的那个动作,一直都没有变过…… 没有借用机关,没有依靠机械,自己,真的是死在了顾云罗的手下…… 顾云罗看着被自己干脆了断的肖青,心中怒意不消反盛,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到了地上,心下登时就明白了刚刚是有人在帮自己,环视周围,顾云罗提高声音说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苏安槿怡然自得的躺在屋顶上,听到顾云罗的话,唇角微抿,轻声说道:“不用谢。” 这一趟果然来得值啊,让他对顾云罗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修罗么?真是令他惊讶极了…… 顾云罗收拾完一个肖青,接下来,就是收拾那两个最重要也最该死的人物了。 把手中的珠帘抛向大门,寥寥几颗珠子碰上大门的那一瞬间,门应声而开。 苏安南和顾云晓听着声音出来时,一见是顾云罗,表情不可谓不精彩纷呈。 “你居然没死!”苏安南眉头紧皱,他不是后来又派肖青去看过一次吗,顾云罗不是被野狼叼走吃了吗?! 顾云罗笑得优雅:“不好意思啊妹夫,我活得好好的,哦,对了,刚刚不小心下手重了点,你要不要看看你这个属下还有没有救?” 苏安南看到地上的那一大团血迹时,眼中迸发出不敢置信的光芒。 顾云晓见到满身是血的肖青就躺在她的新房的院子里,满是厌恶:“本皇子妃的新房,岂是这等贱民的血可以玷污的!拉出去!”新婚之日见血本就不吉利,何况是死了人! 本皇子妃? 顾云罗嘲讽的一笑,对自己的身份适应得可真好啊……不过……“大婚之日,新郎误了吉时,新娘盖头落地,步摇断裂,连天地之礼都没有行完,如今更是生了血光……顾云晓,你这个昀王妃,做得真是不容易啊……” “顾云罗,我就知道你还对南哥哥念念不忘,你……啊!” 顾云晓恐惧的看着缠在自己脖颈上的丝线,一点一点的勒紧,已经陷进了皮肉里,隐隐出现了鲜红的血丝。 “你到底是谁?”苏安南没去管一直叫唤的顾云晓,反倒是盯着顾云罗,一字一句的问到。 18.曜王救人 “昀王殿下派人杀了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吗?”顾云罗面色不善的说道。 “你不是顾云罗,你到底是谁?” 顾云罗本来就没打算像以前那个大小姐那样活着,她是个冒牌货这件事情迟早都会被发现,那被发现的早晚于她而言便并无什么分别。因此痛痛快快的说道:“我是顾云罗,可是我也不是。至于我到底是不是,你大概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说完手上一用力,顾云晓痛得闷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昀王,你我之间还有性命之仇尚未了结,顾云晓在旁边叽叽喳喳吵闹得很,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你的王妃放倒了,你不会介意吧。”顾云罗云淡风轻的说道。 苏安南看了看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肖青:“你杀了肖青,现在还要杀我,云罗,你是在为我娶了云晓一事向我报复吗?” 这是什么?攻心之术吗?顾云罗不屑的说到:“我想昀王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你娶的是谁,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给你,报复一说,从何而来?” 苏安南淡淡的说道:“云罗,本王知道是本王亏欠了你,今后,本王定然不会……” “废话多!”顾云罗没心情听苏安南在那里追忆过往,他以为的那些不得了的过去在现在的她看来就是个屁,于是干脆直接出手,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杀招! 苏安南武功不弱,但是他刚刚和顾云晓出来的时候身上根本就没有带任何的武器,现在面对顾云罗来势汹汹的攻击,即使顾云罗的武器只有不断变化的丝线,他也应接不暇,只能凭借着上好的轻功四处闪躲。 “原来堂堂的八皇子只是一个缩头乌龟啊,真是贻笑大方!”面对苏安南无休无止的躲闪,顾云罗心生厌恶,干脆停了下来。 苏安南平复了一下气息,明明知道面前的这个顾云罗有古怪,但还是试图晓之以情,无奈…… 顾云罗身形一动,在苏安南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片苍木叶已经近在咫尺! 仅此一招!苏安南在天明的历史上,就会永远成为一个过去! 苏安南有些窒息的看着不断靠近的树叶…… 一柄闪着料峭寒光的剑突然出现在了苏安南面前…… “铿……”树叶撞上剑锋,所发出的的声音,竟不亚于两柄剑的碰撞。 苏安南刚经历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下一秒准备看看救了他的人是谁的时候……后脑处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顾大小姐,你不能杀了他。”苏安槿沉沉的说道。 他心中其实无比的震惊,刚刚杀肖青的时候他只觉得顾云罗为人果断,明快爽朗,却没有想到她真的会一次性赶尽杀绝,还要不计后果的杀了苏安南和顾云晓! “你是……”顾云罗看着犹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唇角带着讥讽,“曜王殿下……” “正是。” 今日在婚宴上见到他的时候,只是一个惊鸿一瞥般的侧脸,因此顾云罗并没有发现什么,而现在,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她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是天明王朝最不受宠爱的皇子。 19.不是云罗 “重瞳……”顾云罗喃喃的说道。 古时候看来,重瞳是一个标准的帝王之相,在她的那个空间里,不少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帝,如同尧舜,项羽……都是重瞳。 看来这里的习俗也一样……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愿意看到自己的身边也有一个承天命的可能的未来的帝王,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防得死死的。 但是这些对于顾云罗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从一个医学已经相当发达的世界而来,知道这“帝王之相”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因此看到那双眼睛时,她心里唯一的反应就是——这个人,不出二十年,一定是个瞎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云罗也不例外,但是她并不打算“爱”这个阻碍了她杀人的美男,尤其是这个美男未来还是个瞎子。 “让开!”顾云罗狠狠的说道,“曜王,我与你素不相识,请你不要妨碍我办事!” 苏安槿要救苏安南,却还一手刀把他给打晕了,证明他并不希望苏安南知道救他的人是自己。明明大好的挟恩为重的机会却甘愿放弃,就证明,苏安槿潜意识里救了苏安南完全是碰巧。 既然是碰巧,那她便没必要也对苏安槿兵刃相向。 她这辈子,虽然生在权贵之家,却并不想和皇家的人有多少牵扯,无情最是帝王家,而她顾云罗,只想自由自在的过自己的生活。如果一次性杀了两个皇子,自己这辈子,估计就再也逃不出皇家的樊篱了。 “你不能杀了他。”苏安槿语气不变,声音里透露的,是和顾云罗同样的坚持,“他今天在这里死了,明天,就是顾府所有的人在刑场死了。” “我不在乎!”顾云罗气极反笑,“你应该早就到了吧,既然如此,你应该也听到了,我不是以前的那个顾云罗,顾家和我,没有半点的关系。既然你刚刚肯出手帮我杀了肖青,此刻为什么又要来阻止我?” 刚刚那股帮了她的力量,一定来自于面前的这个人。 “你和顾家没有关系,但是也总得为你自己的性命想想吧。”苏安槿沉声说道,“肖青不过是一个侍卫,你杀一个泄愤也没什么。可是他不一样,他是皇子,死一个,就足以引起朝堂的动荡。” 顾云罗冷冷的说道:“听说曜王是整个天明王朝最不受宠爱的皇子,没想到也如此关心朝堂政事,真是让云罗大开眼界……” “你既然不是从前的那个顾云罗,便不存在弃婚之说,今日你已经让他出够了丑,又何必苦苦相逼。”苏安槿说道。 “曜王,你不觉得你说这个话很假吗?”顾云罗肯相信他有这么好心的为苏安南求情才有鬼,“反正今天我手上已经有了一条人命,再多一条,不,两条,也无所谓。” “其实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直接杀了他。”苏安槿悠悠的说道,“你之前不也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吗?” “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顾云罗防备的看着苏安槿。 20.不像好人 “只是合理的猜测,不过现在看来,好巧不巧被我猜中了。”苏安槿第三次感觉到了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浓烈目光,不过这一次,与前两次的欣赏完全不同,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杀气,“我倒知道有一个地方,把他们送到那里去,你一定会满意。” “什么地方?” 苏安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城外,苍山,乱葬岗。” 顾云罗眼睛一亮,她刚刚想到的,也是那里。 自她醒来的时候就发誓要让苏安南和顾云晓两人也去那里躺一躺,没想到这么快便达成所愿。 何况,苏安槿说的话,句句在理。 她是没有把顾家当做一回事,但是毕竟在不知情的所有人看来,她顾云罗还是顾家的大小姐,顾家有难,她必定逃不了。 苏安槿则微微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苏安南来的时候,带了人悄悄包围了整个顾府。云霄院的后面与外墙相通,刚刚苏安南进入房间之后,其实并没有理睬顾云晓,而是去了外面,吩咐了自己的人。 顾云罗不了解苏安南,可他却对自己这个哥哥了解得很。以苏安南的性子,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在最后的关头,一定会下令,让所有的人直接攻进来,他王府上的侍卫都是骁勇之人,到时候,顾府上下,恐怕没有一个活口。 他自然有把握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以救出顾云罗,但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站了出来,不愿意让她置身于任何一点的危险之中。 “等一下。”苏安槿突然想起了什么,进了屋子,出来的时候拿着一床床单,一根蜡烛,然后从苏安南身上拿下一块腰牌,用床单把苏安南和顾云晓一裹,将蜡烛递给了顾云罗。 “做什么?”顾云罗接过蜡烛,皱着眉头问到。 “待会儿,看见我出去之后等一刻钟的时间,你就把这里烧了。”苏安槿气定神闲的说道,“然后到你的院子里等我。” “烧了?”顾云罗有些诧异的看着苏安槿,“曜王,我发现,你似乎并不像好人的样子……” “很多人都这么说,不差你一个。”苏安槿提起在床单里裹做一团的苏安南和顾云晓,“我答应你,一定把他们放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好。”顾云罗豪气的点了点头,“我也保证,点火的事情,交给我了。” 苏安槿点了点头,提起那包“人”便跃上了墙头,拿着那枚令牌似乎是在命令什么,然后便从墙头上跳了下去。 顾云罗忽然发现,这个曜王翻墙的身法,和那个江游陵爬树的身法,惊人的相似…… 估摸着差不多有一刻钟了,她干脆利落的把先把屋子里的烛台推倒,见到火焰开始在屋内蔓延的时候,才点燃了屋外的梁柱。 为了喜庆,这里处处都打上了红蜡,正好方便了燃烧。 顾云罗映着漫天的火光,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众人惊惧的声音:“天啊,云霄院怎么起火啦!” “昀王和昀王妃呢!” “王爷,王妃……” 等到顾云罗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却看见苏安槿已经坐在她院子里的石桌旁边等她了。 “你……”顾云罗怔怔的看着他,他是怎么做到的,苍山在城东,顾府在城南,她从云霄院放把火回来,他居然就气息匀净的在这里等着自己了? 21.连环陷阱 她知道曜王的武功远远高于昀王,甚至和那个妖孽男差不多,但是这速度……未免也太惊人了。 苏安槿面色沉静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顾云罗,仿佛没意识到此刻正是深更半夜,而他待在顾云罗的小院子里……“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顾云罗点了点头走进去,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王爷……未免也太自来熟了一点吧!这明明是她的闺房啊! “似乎曜王对登徒子这些事情很熟悉嘛,不过云罗这里可不是什么柳之巷……”顾云罗凉凉的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你该做的都做了,我该做的也做了,从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可以滚了…… 顾云罗丝毫没有掩饰话语中的驱逐之意,而苏安槿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没听出来?不过……“刚刚长途跋涉有些累了,顾大小姐不会连杯茶都不给我喝吧?” “这似乎是曜王你自己为自己找的差事吧……”顾云罗很无语,“你要是不拦着我,我直接了断了顾云晓和苏安南,一把火烧了屁事没有……” 口头上不满的同时,顾云罗顺便在心里狠狠的敬佩了苏安槿一番,内无帝泽,外无权臣,这个皇子还能保持这样一份登徒子的流氓心,真是生性乐观自强不息的典范啊…… “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苏安槿幽幽的说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机关,竟然能够一环扣一环,丝毫不出错。” 顾云罗得意的一笑:“你还能看出那是一环扣一环的,已经很好了。从他们跨进那道门开始,机关就已经启动了。我用透明的线缠在门轴上,连着房梁上面吊上去的连弩和从井边找来的薄冰块。我只需要拉着线把门关上,整个机关就会运作。先是关门,然后是冰块掉落,砸了顾云晓的金步摇,割了绸带。事后,冰块会自然化掉,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又是苍木叶呢,那几乎都快成了你的专属武器了……”苏安槿低低一笑。 他这话声音很小,顾云罗没听清楚,问到:“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事先在那根金步摇上动了手脚。”虽是问话,苏安槿的语气却含了九分的肯定。 “聪明。”顾云罗笑着说道,“我去给我亲爱的妹妹添妆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她的金步摇给掰裂了,我就拿一个颜料囊补了补,谁知道金步摇断的时候颜料囊也断了,和着脸上的妆容,你别说,还真是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苏安槿默默的瞅了她一眼…… 顾云罗却全然不在意,她甚至都懒得去想把所有的这些事情告诉眼前的这个刚刚还在和她作对的男人到底安不安全,只是觉得心中畅快无比,想要找个人一吐为快。 苏安槿倒是配合的一直没说话,只招了招手让顾云罗过去。 顾云罗本能的又想要反抗,却猛然被他手里的那个玉质的小瓶子吸引了目光:“这是什么?” 22.睡乱葬岗 “给你的。”苏安槿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给我的?”顾云罗惊喜的接了过来,果然是个好货,值不少钱呢,皇家的人就是大方,“这挺值钱的呢!” 于是乎苏安槿又幸运的见识到了顾云罗……财迷的一面。 “咳咳。”他轻咳了一声说道,“里面是上好的金创药,你身上有不少剑伤,不好好照看一下会留下疤痕的……” 顾云罗打开小巧的玉塞,凑着鼻子闻了闻,果然传来了一阵淡雅而舒服的香气,虽然她确实没把这些伤放在心上,也不打算料理,但是……这么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想到这里,顾云罗立刻妥妥的收好了玉瓶,然后再妥妥的继续下逐客令:“曜王殿下,我要休息了。” “你确定你睡得着?”苏安槿怀疑的说。 云霄院里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整个顾府,到处都是下人来回走动的声音,还夹杂着哭声,好不热闹。 “我顾云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小小的火而已,还不值得我彻夜不眠吧。”顾云罗无所谓的说道。 “好。”苏安槿这次答应得异常爽快,顾云罗却没去想这里面的究竟,转身便回了房间。 苏安槿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了,再不回王府,明天皇上又要来细细盘问了……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头疼,再加上现在已经确定顾云罗安全了,于是便潇洒利落的翻墙,回了曜王府。 云霄院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一个晚上。 整个顾府,大概就只有顾云罗一个人昨天晚上睡了个好觉,其他人都被云霄院突如其来的大火弄得手忙脚乱,一边要灭火,一边要担心会不会把苏安南和顾云晓烧死了,直到早上火渐渐灭了才略微消停了点。 顾云罗梳洗好从房间里出来,见院子里的石桌子石凳子草树木上都落了一层黑灰,颇为嫌弃的皱了皱眉头。 刚打算先退回房间,却听到院门外一个高亢的女声说着:“这云霄院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找到昀王和王妃,还真是奇了怪了,烧成灰也该有点……” “你小点声,这话是我们能说的吗?”旁边一个人赶紧提醒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云罗也不想管外面糟心的黑灰了,匆匆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就往偏门溜了出去。 她要去苍山乱葬岗…… 走在大街上,顾云罗无心他顾,只一门心思往前走,面前却冷不丁的冒了个人出来。 “妖……江游陵?你怎么在这儿?”顾云罗惊讶的说道。 江游陵“嘘”了一声,神秘的说到:“走,我带你去听你想要的……” 坐在如意茶馆里,顾云罗看着面前升腾着氤氲雾气的雨前龙井,总算明白了那句“我带你去听你想要的”。 在苏安南的记忆里,这绝对是最为晦暗的一天。 这步所谓的储君路上的棋,本以为可以旗开得胜,却不料一败涂地…… 一直到很久之后,这桩奇葩得不能再奇葩的婚礼都是帝京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甚至还有的人会堂而皇之的说:“可别把婚礼办成了昀王府和顾家那样,岂不是贻笑大方吗?” 23.喜欢ye战 一个堂堂的皇子,亲王,在成亲的路上被人割裂了喜服,误了吉时;一个顾丞相家的小姐,走个路都要摔跤,还把衣服烧了把脸熏了,拜堂的时候不仅没能跪拜天地,还盖头落地,绸带断裂,晚上新房外面还见了血,最后还着火,烧成了一片灰烬…… 这个婚礼,可真是热闹…… 然而,这些……都还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顾家灭了火发现昀王和王妃失踪,正急得六神无主之时,却有住在城外的守更人,在乱葬岗里看到了被大红色被单胡乱裹成一团的两个人——正是苏安南和顾云晓。 大婚之日,不好好在新房里红烛昏罗帐,春宵一刻值千金,却到了城外的乱葬岗,难不成,这对夫妇,就喜欢和死人睡在一起? 亦或者是,昀王嗜好奇怪,就喜欢……呃,&野*战%? 再亦或是,昀王和王妃在大婚之日被曾经害死的人索命了,于是乎就直接跑到乱葬岗为他们祈祷去了? 一时间,谣言四起…… 不管哪一个谣言,都足以传到文武百官的耳朵里,都足以通过皇上安排在昀王府的侍卫,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可怜的苏安南和顾云晓,刚被人灰溜溜的从乱葬岗抬回来,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下,便衣衫不整满身尸气的跪着接旨——禁足一月。 其实,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唯一一个受益的人,便是顾云罗。 明明自己才是八皇子妃,却在成亲当天满身血迹的回来,还被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责骂,被自己的妹妹取自己的地位而代之,非但没有半分怨怼,反而梳洗之后重新回到喜堂,好好的扮演了一个姐姐的角色,尤其是在婚礼大乱的时候,众人都清晰地记得那个站在人群中央冷静安排的女子…… 一时间,顾云罗这位原本在上流社会几乎无人所知的大小姐,成为了诸位夫人教导女儿的范本。 可是,目前这位范本似乎不是很开心…… “禁足一月?”顾云罗差点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杯,看着江游陵一字一句的问到,“就禁足一个月?”太便宜他们了吧! “皇上宠爱昀王,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江游陵似乎也很无奈,“要是这件事情搁在……的身上,唉……” 顾云罗没空管江游陵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靠苏安槿你个混蛋,我要杀人你不要我杀,现在倒好,这两个人居然只用关一个月就放出来了!在百姓中丢脸有什么用?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解决了干脆! “云罗……”江游陵脸色有些怪异,“你刚刚说什么?安……曜王昨天在你那里?” 顾云罗愣了一下才反应出自己刚刚可能失口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去了,便也不再扭捏,说道:“是啊,他帮我杀了个侍卫,但是我要杀苏安南的时候他就一直拦着,最后就把他们两个丢到乱葬岗了事,我……” “他……他是不是给了你一个玉瓶,就像这样……”江游陵比划着。 顾云罗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 江游陵强忍住心中的悲痛,朝着顾云罗肉痛的笑了笑,“温柔”的说道:“我还有点事儿,你继续听你的八卦,我先去处理一下……” 24.韬光隐晦 “不会是内急憋出内伤了吧……”顾云罗看着江游陵离开时一脸蛋疼的样子,喃喃的说道。 “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曜王给了我一个玉瓶……”顾云罗刚想问,却发现江游陵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曜王府。 苏安槿正在院子里练剑,都是些平淡的把式,他更是舞得平平庸庸。 这曜王府四处都布满了皇帝的眼线,稍不注意,就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他自己倒觉得无所谓,却不能不顾忌还在宫里的母妃。 苏安槿一边心不在焉的舞剑,一边却想起了那个永远一副不管不顾一切的样子的女子…… 自己若不是身上束缚重重,或许也可以像她那样,以后,还能肆意江湖。 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墙沿上影影绰绰的人影,苏安槿挑了挑眉,收了剑,递给旁边的下人,转身走进了屋子。 刚把茶倒好,便看见了江游陵一脸悲容如丧考妣的看着自己,脸上满是委屈。 要是顾云罗看到江游陵这个样子绝对又是一幅痴像,好在苏安槿早就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问到:“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啊!”江游陵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你老实跟老子说,昨天你从我那儿抢过去的本草雪露膏,是不是送给顾云罗了?” “你知道了?”苏安槿诧异的问到。 他这么说,就是承认了,江游陵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我辛辛苦苦那么久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得了那么点,你倒好,干干脆脆的就给了顾云罗,和着不是你天天晚上站在悬崖上等雪露你不心疼……” “你说得对。”苏安槿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我确实不怎么心疼。” “你……”江游陵一脸挫败的看着他,“要是你老子知道了你还有这么一面不晓得会不会被气死……” “他不会,”苏安槿淡定的说道,“他会直接拔出他的剑,亲手杀了我。”语气冷静,完全不像刚刚那个和江游陵开玩笑的苏安槿。 江游陵愣了半晌,他本来是来找苏安槿问罪的,结果现在倒是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最后没事找事词不达意的说道:“流年呢,他有消息吗?” “一切照常。”苏安槿手指轻敲着桌面,“最多一年,游陵,最多还有一年,我们……” “说起来,你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江游陵连忙岔开话题,眼角偷偷看了看外面贼头贼脑的身影,“又生病了,这身体,什么时候能养好点啊……” 江游陵来曜王府的身份是大夫,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正常的进出曜王府,但即便如此,还是被侍卫抓着盘问了好几次。 他烦不胜烦,因此大多数时候干脆直接翻墙。 “老九又生病了?”金銮殿内,一身明黄得亮闪闪的天子站在殿前,阴沉着一张脸问着面前的侍卫。 “是的。”那侍卫低着头,“常为曜王看诊的那位大夫,今日在曜王房间里说的。” “嗯。”皇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老九还在,锦妃就不会寻死,你待会儿去太医院寻些药材送到老九府上去,别让他死了。” 25.加入你们 “嗯。”皇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老九还在,锦妃就不会寻死,你待会儿去太医院寻些药材送到老九府上去,别让他死了。” “是。” 江游陵还没踏出曜王府,皇上的药材就到了。 “他这是要你早点死呢,还是要你早点死呢……”江游陵调侃着说道,“曜王爷的功夫我都自愧不如,身体更是好得来往苍山和顾府气都不会喘一口,皇上还赐了这么多好药……”语气满是不正经,又恢复了寻常巷陌的那个江游陵。 “闭嘴。”苏安槿简单粗暴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江游陵:“……” 等江游陵找苏安槿算完账之后,回到如意茶馆时,刚踏进去一只脚,马上又把脚挪了出来,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里面……一身男装打扮的顾云罗! 她,不,他正被所有人围在中间,津津有味的像个说书先生似的讲着昨天昀王的婚礼,那些事情本来就是她搞出来的,因此说得妙语连珠,好不热闹。 江游陵无奈的扶额——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苏安槿还轻描淡写的一句:这是个奇特的姑娘……天啊,这哪里叫奇特,简直就是奇葩好吗? 此刻,心情异常飞扬的顾云罗自然不知道,她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哪怕是在江游陵这种浪荡江湖藐视礼法的人眼里,都是天马行空的。 江游陵轻咳了一声,顾云罗抬眼看去,一见是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随随便便说了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便跑到他身边,笑语盈盈的说道:“回来啦?” 江游陵瞧着她高高兴兴的脸色,不知怎么的,心里蓦然涌上一股温暖:“嗯,你在等我?” “我等你好久了!”顾云罗殷勤的把江游陵拉着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上次我问你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啊?” 她可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呢! “噗……”江游陵一口茶喷了顾云罗满脸…… 顾云罗躲闪不及,脸上难得的显出了怔忡的样子。 不管是在前世还是现在,她都习惯自己解决所有的事情,总是冷静而稳重的,但是在面前这个江游陵,还有那个神神秘秘的曜王面前,她总是能被轻易的挑起情绪,方才能显示出几分小女儿的姿态来。 江游陵认真的问道:“真想学?” “嗯。”顾云罗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我……和我的朋友,都是混江湖的,没准儿哪天就被官府抓了……而且,我们都是些亡命之徒呢!”此话其实并不假,他的性命,苏安槿的性命,还有彩裳,流年他们的性命,都是随时都会丢的。 亡命之徒…… 顾云罗听着这个成语,眼中有疑惑,有敬佩,甚至带着隐隐的好奇和兴奋,却唯独没有恐惧。 江游陵看着她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问到:“你……不怕吗?” “怕?为什么要怕?”顾云罗笑得猖狂,“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自古以来便是胜者为王。人生就如同一场博弈,你赢了,自然君临天下,但是输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便是赔上这条性命,但这一生已经轰轰烈烈的为自己活了一次,还不够吗?” 26.最大秘密 “你……”江游陵忽然眉头一皱,那原本该呆在曜王府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一直沉默的听着,眼睛垂下去,看不透他的情绪。 “我……”顾云罗想了想,有些自嘲的说道,“其实和你比起来,我才更像是一个亡命之徒……”你至少还有命在,而我,却早就已经死了…… “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接你。”江游陵看了看顾云罗身后的男人,见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云罗,我同意了。” 顾云罗信心满满的笑着说道:“我等你们。” 看着顾云罗的身影消失在如意茶馆的门口,江游陵走到苏安槿身边:“怎么现在到这里来了?不怕皇上又把你叫进去问话?” 苏安槿一时间有些语塞,他要怎么说? 说自己一想到可能到这里来就能见到顾云罗所以就像个楞头青一样的跑出来了? “人生就像是一场博弈,赢了,自然君临天下……”苏安槿有些恍惚的说道,“游陵,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像现在这样坚定的要好好筹措这局棋,而现在,我不能输!”就算是为了她,也不能输了! 回到顾府时,顾家还是一片乌压压的低气压,顾云罗从偏门出去的,自然要从偏门回去,昨天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今天肯定众人都在大堂挨骂,反正不会有人记得她,她倒乐得清闲。 晚上,顾云罗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站在院子里拿着一根木棍试着比划了几下,柔韧有余,力道不足,这样的剑,只能拿来看,却不能拿来应对敌人。而目前,她身边,似乎都是些敌人…… 苏安槿早早的就过来了,一直呆在顾云罗房间的房顶上,格外深邃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在下面舞得颇为起劲的顾云罗,良久之后,才站起身来,跳了下去。 听到身后的一阵风声,顾云罗下意识的拿着手中的木棍迎了过去,那人也不躲闪,见招拆招,他赤手空拳,身法却极为灵活,顾云罗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被他握住手腕,反手一拧,整个人便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清淡而慵懒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看清楚了……” 话音刚落,就带着顾云罗,右手包裹着她的右手,同样是那根木棍,却舞出了让人眼缭乱的影子,顾云罗眼睛睁的大大的,耳边是木棍破空而来的呼啸声,身后是一个男人坚实的怀抱,她就这样置身其中,却安心无比。 “噌……”那男子把木棍往前一送,并未用力,木棍却直直的插进了对面的墙里。 顾云罗转身,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黑曜石面具,惊讶的问道:“是你?” 那天出手救了她的那个男人! 苏安槿并不说话,站在暖色的烛光下和冷色的月光下,静静的等她发现。 她不是以前的那个顾云罗,一旦真的被别人知晓,还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可是她却愿意对他坦诚相待,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他…… 既然如此,他也应该同样的坦诚相待。 不对!顾云罗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27.帮忙上药 那日在乱葬岗的时候,因为天色昏暗,再加上那时忙着保命,确实也没有注意那么多,而如今,映着这明亮的月光,她清晰的看到了那双比别人要更加深邃的眸子,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仿佛能看进她心里。 这样的眸子,她只听说过有一个人有…… “曜王?”顾云罗失声说道。 苏安槿唇角一勾:“在天问楼,叫我安槿就可以了。” 顾云罗心中惊讶更甚,然后又迅速转为无形,是啊,和她有牵扯的这个男人是天问楼的苏安槿,不是九皇子曜王。 “顾小姐……” “云罗。” 苏安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叫我云罗。”顾云罗笑着重复了一遍,“在天问楼,叫我云罗就可以了。” 和刚才他的话一模一样的句式,苏安槿轻声一笑,说道;“云罗,我们走吧。”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 顾云罗还不会轻功,自然是苏安槿带着她离开。 闻着怀里人淡淡的发香,苏安槿身形灵动飘逸之间,已经将顾府远远的抛在了后面。忽然又想起刚刚拥着她比划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好奇,像只想要偷腥的小猫,可爱无比。 “诶,不对,你带着苏安南他们去乱葬岗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姿势?”顾云罗突然想到了什么,仰着小脸问到。 苏安槿低头看着她肤若凝脂的小脸,声音里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一丝宠溺:“怎么可能?我把他们俩当成个包裹似的,提着走的……”这个小傻瓜,他的怀抱,怎么可能是那种人能够得到的? “那就好。”顾云罗放心了,不过还觉得不够,“其实你应该把他们当球踢的。这才是惹了我之后应该得到的惩罚嘛……” 苏安槿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一路飞檐走壁到了苍山,苏安槿在半山腰的平台上把顾云罗放下来,还没等到顾云罗四处看看周围的风景,便沉沉的说道:“把我昨天给你玉瓶拿出来。” “你不会是要拿回去吧!”顾云罗下意识的拢了拢袖子。 “想什么呢!”苏安槿屈起手指,装作要打她脑袋的样子,顾云罗赶紧又去捂住脑袋,却恰好给了苏安槿可乘之机,他手掌轻轻一翻,放在衣袖里的玉瓶就到了他的手上。 “坐下。”还是那么清清淡淡的口气。 “啊?” “坐下。” “哦。”顾云罗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了地上,她活了两辈子,还鲜少有这样被人命令自己还得乖乖听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苏安槿,她总是没有办法像对别人一样冷漠相待。 大概是因为这个男人活到现在不容易,又那么可怜,所以自己才会对他起怜悯之心吧!嗯,对,就是这样! 顾云罗以她觉得的,带着慈祥伟大的母爱的目光看向苏安槿,然后,她就彻底的愣住了…… 她坐在地上,他半蹲着身子在她的面前,左手拿着玉瓶,右手撩起她宽松的裤子,看着腿上青青紫紫皮开肉绽的伤口,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从玉瓶里倒出药膏,右手轻轻的抚了上来…… 28.苍山静好 药膏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顾云罗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苏安槿沉静的眉眼与她近在咫尺,他低着头,认真的在帮她上药,从现在的这个角度打量过去,顾云罗才发现,苏安槿很美。 虽然用“美”这个字来形容一个男人并不恰当,但是顾云罗穷尽了脑海中一切形容人芝兰玉树的词汇,却发现,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都如此的干涩。 苏安槿,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这还是头一次,顾云罗也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 “为什么没有用这个药?”即使没有抬头,苏安槿也知道,此刻顾云罗的目光肯定又是在自己的身上,而在这样认真的打量下,他竟然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便只好没话找话。 “太麻烦了。”顾云罗诚实的说道。 苏安槿的手微微一顿:“你要练武功,就要让自己好好的,身上都是些伤,还怎么练?”然后又补充道,“我能看到的伤就给你上药,还有些我不方便的,你就自己回去上药,总之一定要涂药知道吗?” 顾云罗一听到要练武功心里就痒痒,惊喜的问道:“知道啦知道啦,我真的伤好了就可以练了?你教我吗?” 苏安槿微微一笑:“是,我教你。今天晚上就教你简单的,等到你身上的伤好了,就教你轻功,怎么样?” “太好了!”顾云罗一下子激动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看着眼前的苏安槿,满心感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索性就用了她上一世最常用的那招…… 她忽然倾身向前,双臂环住了苏安槿的身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安槿看着怀里突如其来的女子,怔了片刻之后眼睛里便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把玉瓶放到一边,便同样的,环住了顾云罗。 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但是两个人的心,却都不简单…… 之后的日子便简单平淡得有些出奇,苏安南和顾云晓被禁足在昀王府,皇上又在上朝时点名批评了顾引章教女无方,有心人却发现,对于皇上钦赐的顾家大小姐变成了顾家二小姐的事情,皇上只字未提。 顾引章在朝堂上不顺,顾云晓在昀王府不顺,顾家也跟着消停了不少,顾云罗也懒得管林玉琅整天在那里怎么编排自己,白天补眠补完后,照旧从偏门一身男装的溜出去,晚上便由苏安槿带着去苍山。 江游陵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本草雪露膏果然极其有用,没过几天,顾云罗身上的皮肉伤就好得差不多了。苏安槿便遵守自己的承诺,在夜夜照旧教顾云罗剑招的同时,开始带她学习内功心法和轻功。 每一个晚上,江游陵待在苍山密林深处的天问楼里的时候,往外看去,就能看到他们两个。顾云罗拿着苏安槿的剑,舞得英姿飒爽衣襟飘飘,而苏安槿躺在一边的地上,手枕在脑袋下面,静静的看着她。 亦或者是,苏安槿拥着顾云罗,一边温习吞吐纳息的心法,一边足尖轻点,闲庭信步般的游走在悬崖峭壁之上。偶尔的时候苏安槿会放开,让顾云罗自己来,自己则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的守着。 “殿下这是看上了那个女人了吗?”江游陵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 29.功劳归谁 “彩裳,怎么了?”江游陵问到。 面前的女子,一身红裙,妖娆而美艳,偏偏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冷气,正是天问楼中负责看着几位皇子的女子——练彩裳。 “那个女人是顾家的大小姐,顾家是站在八皇子那边的,你不会不知道吧?”练彩裳眼光看向远处的苏安槿和顾云罗,“为什么不拦着殿下?” “你觉得,我们都知道的事情,安槿他会不知道?”江游陵笑着说道,“彩裳,这次我向你保证,你真的想多了。” “想多了什么?是安槿会喜欢上她,还是她是顾家人?”练彩裳皱着眉头反问道。 江游陵毫不在意的说道:“安槿孤单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让他有点情绪,我觉得很幸运。至于顾家人……彩裳,你放心,等到我们真正要对付顾家的时候,云罗,一定会帮我们……” 练彩裳诧异的看着他,江游陵的目光却已经落到了对面的悬崖上,两个并肩而行的人身上…… 顾云罗前世的底子很好,来到这里经过十多天的调养,这世的身子用起来也舒服多了。加上苏安槿有意无意的帮她打通筋脉,因此大半个月下来,她进步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虽然离苏安槿还差很远,但是至少现在,她能自己溜出高高的城墙,从顾府到苍山,而不用苏安槿绕路来接她了。 江游陵第一次检验顾云罗的成果时,惊得嘴巴都合不拢,然后狠狠的拍了拍苏安槿的肩膀:“你可以啊你!” 顾云罗故作不满的说到:“明明我也有很努力啊,怎么功劳都是安槿的了?” “尊师重教嘛!”江游陵笑着说道。 苏安槿凉凉的来了句:“哦?我居然都不知道游陵还讲究这些,似乎你的轻功也是我教的,那你给我跪下磕个头吧……” 江游陵愣了…… 苏安槿悠悠的说道:“尊师重教嘛……” 顾云罗最近在武功上春风得意,连带着在生活中也神采飞扬了不少。扮起公子哥来也越发自然流畅,不过,这一日…… 顾云罗照例从偏门回来的时候,刚一踏进自己的院子,就看见了几个如同石墩子一样的东西站在自己的院子里,顾云罗倒也没客气,直接从旁边的台里挑了几颗石子儿,潇洒利落的扔了过去…… “哎哟,我的老腰……” “这谁啊……” “咦?会说话的石墩子?”顾云罗拍了拍手,走进去,装模作样的瞧了瞧那几个捂着身上叫疼的老妈子,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母亲房中的几位嬷嬷,我还以为是进了贼人,所以下手有些不知轻重,嬷嬷们没事吧?” 为首的老妈子腰疼得脸都涨红了,又听到顾云罗明显胡诌的一段话,脸色又有些发青,可终究不敢造次,忍着疼说道:“大小姐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在书房等你很久了……” 顾云罗“哦”了一声,然后良善的一笑,说道:“是老爷和二夫人吧?” 30.狗屁节日 那堆老妈子的脸瞬间变得姹紫嫣红,顾云罗满不在乎的转身就走。 夫人?倒是叫得很欢嘛!忍了这么久,果然还是忍不到了啊,现在把她叫过去,是要干嘛? 顾云罗冷冷一笑——管他干嘛,她需要在乎吗? 果不其然,刚踏进书房,一个黑沉沉的端砚便砸了过来…… 顾云罗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出手的念头,只是不经意的往旁边一闪,砚台险险的擦着她的头发飞了出去,与之而来的,还有顾引章咆哮般的声音:“跪下!” 顾云罗冷笑一声:“跪下?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要我跪?” “云罗,你就别再气你父亲了……”林玉琅在旁边虚情假意的说道。 “我气父亲?云罗哪里敢生父亲的气,别说一个砚台,就算是父亲把我杀了扔到乱葬岗里,我都不会生父亲的气的。”顾云罗一字一句的说道,“当然,父亲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云罗只不过是打了个比方,还请父亲不要见怪。” “你……”顾引章气得满脸通红,刚刚顾云罗的话,句句像是开解,听在顾引章的耳朵里,却句句都是讽刺,讽刺他同样是他的女儿,却可以为了成全顾云晓,放任别人杀了她…… 可恶,怎么她就没死呢! 而且现在回来,好像和以前的那个时时刻刻都是个大家闺秀的女儿不一样了! 顾引章心中自是怒火滔天,面上却还要忍住,问到:“你今天去哪里了?还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父亲,你找我来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在这里拐弯抹角了。”顾云罗实在厌烦这样的对话,加上待会儿她还要赶去苍山,实在是没时间和顾引章打哑谜。 “你……”顾引章差点又要破口大骂,林玉琅一直在旁边冲他使眼色才勉强平静下来,命令式的说道,“后天就是女儿节了,你是顾家现在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去的。” “哦。”顾云罗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云罗,等一下……”林玉琅在身后说道,“你舅舅今天捎了口信过来,让你明天过去一趟,说好久没见你了,他们都挺想你的。” “嗯。”顾云罗淡淡的答了一声。 闹了这么一出,顾云罗整个晚上都有些闷闷的,苏安槿知道她心里有事,索性不练了,和她一起在石台上坐着,问到:“怎么了?” “没怎么。”顾云罗瘪了瘪嘴,“你们这些人过日子真是麻烦死了,搞个女儿节来做什么啊……” “女儿节?”苏安槿眉头狠狠的拧了起来,“顾引章要你参加女儿节,现在才告诉你?” “是啊。”顾云罗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个女儿节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很重要吗?” 苏安槿阴沉着一张脸:“后天就是女儿节了,顾引章却今天才告诉你让你参加……云罗,你不能去。” “为什么?”顾云罗更奇怪了,“女儿节到底是什么啊?” “说白了,它就是个相亲宴。”苏安槿解释道,“三月末春意初上,万物生长,照着天明的习俗,此时便要举办宴会来庆祝,所以便有了这女儿节。开始的时候是为扶植天下农桑,后来便渐渐演变成了权贵们之间相互攀比的地方。” “那也没什么啊……” “云罗,你知道吗,帝京里所有能参加女儿节的女子,莫不是用了数月的甚至数年的时间在准备,为的就是在女儿节上拔得头筹,嫁一个好夫家。”苏安槿沉沉的说,“所以,你只剩下了一天的时间准备,怎么能……”比得过她们? 在那样的衣香鬓影里,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头脑,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身手,他们只会注意你的外表,你那些虚浮的才艺……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苏安槿没有给顾云罗说——在女儿节上当中丢脸的女子,这辈子恐怕都难以找到一个好的夫婿了…… 他没有说,是因为他已经在心里暗自的做了一个决定…… 给读者的话: 苏安槿殿下到底做了个什么决定捏……请继续关注! 么么哒 31.颜家叮嘱 “不是一天。”顾云罗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明天我还要去我舅舅那里呢。” “你舅舅?颜大人?”苏安槿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嗯。”顾云罗点头,看着苏安槿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杞人忧天的样子啊?我都没愁呢……” “那是因为……”苏安槿的话在看到了顾云罗满脸飞扬的笑意时戛然而止,然后慢慢的勾起一个笑容,“是,我应该相信你的。”相信你可以面对那些纷纷扰扰的困难,相信你,是那个打不倒的顾云罗…… “对啊,我以前跟游陵说过,人生就是一场博弈,赢了,就可以君临天下,至于输了,至少也为自己活过了,不是吗?”顾云罗认真的问道。 苏安槿唇角的笑意扩大:“不能输。” “啊?” “云罗,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输。”就像是我为了你,也不能输一样。 “嗯。”顾云罗伸出手去,和苏安槿的手放在一起,宣誓般的说道,“我不会输的。” 两人抬头相视而笑的瞬间,连天上的星辰,都比不上这一瞬的光芒…… 心里总是惦记着今天要去颜家,顾云罗睡得有些不太安稳,她前世的记忆里对这位舅舅的记忆甚少,大概是很少有过来往。心里装着事情,顾云罗很早就起来了,换了件稍微看起来喜庆点的衣服,梳妆打扮了一下,便打算往颜家走。 刚拉开自己小院子的门,便看到了门口的小厮,躬着身子说道:“老爷已经为小姐备好了马车,请小姐移步。” 顾云罗不耐烦的瘪了瘪嘴巴,不就是个面子吗! 终究还是选择坐马车到顾家,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感觉让顾云罗眼皮子直打架,直到车子停下,外面有人说了句:“云罗小姐回来了!”她才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准备下车。 门口站着颜竹惜的哥哥颜竹铭,当朝极为重要的一个文臣,旁边那个大方的女子则是他的妻子,姓甚名谁顾云罗并不知道。 顾云罗刚下马车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她的两个人,不知怎么的,眼角忽然有些湿润。 “云罗,你可算回来了,这么久不来看舅舅,是不是都把舅舅忘了?”颜竹铭笑着说道。 “云罗哪里会忘了舅舅?”顾云罗说道,“这不是来看舅舅了吗?”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进去。 吃午饭的时候,颜竹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云罗啊,你明天,是要进宫参加女儿节吧?”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不过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也不晓得会不会丢了舅舅和舅母的脸……” “你这孩子,说这么见外的话干什么?”颜竹铭嗔怪道,“既然如此,你明天午时的时候,去趟冷宫吧……” “啊?冷宫?”顾云罗诧异的看着颜竹铭。 “嗯。”颜竹铭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冷宫里的锦妃,当年与你娘是交往甚好,你娘走了这么多年,她也在冷宫住了那么多年……当年的帝京双绝,如今都已经算是香消玉殒了,你明天去看看她,也算是替你娘尽一份心意。” 32.恶人归山 “嗯。”颜竹铭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冷宫里的锦妃,当年与你娘是交往甚好,你娘走了这么多年,她也在冷宫住了那么多年……当年的帝京双绝,如今都已经算是香消玉殒了,你明天去看看她,也算是替你娘尽一份心意。” 顾云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颜竹铭又嘱咐道:“记得要午时的时候去,别误了时辰。冷宫不比其他的地方,只有午时你才有机会和送饭的人一起进去。” “嗯,我记住了。”顾云罗说道。 因为明天顾云罗一早就要进宫,因此今晚上就没去苍山。苏安槿出现在苍山的时候,江游陵和练彩裳正在商量事情,还吓了一跳。 “云罗今天不来啊,你来干什么?”江游陵调笑道。 苏安槿横了他一眼,然后对着练彩裳说道:“彩裳,明天,可能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练彩裳低头,敛眉答道:“是。” 第二天一大早,顾云罗便起身,房间里罕见的来了几个丫鬟,说是来为她梳洗的。 任由几个丫鬟给她梳头发,纷繁复杂的首饰让她的脑袋觉得沉甸甸的很不舒服,却无奈她要去的地方是皇宫,只能吃下这些苦头。 再换上大红色的精致宫装,顾云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 走到正门口,顾云罗看到了一辆看起来还不错的马车,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顾引章和林玉琅。 不来正好,省得她见了他们心里不舒服。 上了马车,顾云罗才发现,马车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丫鬟,她低眉顺眼,极为老实的样子,见她进来,轻声说了句:“给大小姐请安。” “嗯。”顾云罗应了一声。 外臣的马车是不允许进入宫门的,顾云罗便只好下车,刚一下车,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苏安槿。 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一直低着头,只在顾云罗看不到的地方,冲着苏安槿点了点头。 苏安槿放下心来,朝着顾云罗走过来:“一起进去吧。” “安……”顾云罗讪讪的住口,“是,曜王殿下。” “九弟……”两人正准备往里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顾云罗现在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想吐,同时在心里骂了声娘——靠你大爷的皇帝,不是说禁足一个月吗,这才大半个月就放出来了…… 苏安槿面色微微一凝,尤其是看到顾云罗一脸像是吃了黄连的苦瓜脸,不过旋即他又恢复正常,转身说道:“八哥,八嫂。” 来的人,正是苏安南和顾云晓。 “八哥,九弟记性不好,前一阵子又生病了,一直没能向你和八嫂道一声喜,现在补上,八哥不会介意吧?”苏安槿恭敬的说道。 顾云罗却听了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和着苏安槿这是在变着法儿的提醒苏安南禁足的事情呢? “我怎么介意这些,九弟有这个心意,做哥哥的就已经满足了。”苏安南心里不爽,嘴上却也不能说什么。 “姐姐,你为什么总是不转过来啊,妹妹好久没有见你了呢……”顾云晓娇滴滴的说道,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顾云罗身上。 33.前夕风云 苏安槿面色淡淡的看了顾云晓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眼神太黑太亮太深邃的原因,顾云晓竟然从心底升腾起了一股凉意。 顾云罗又骂了声娘,在笑语盈盈的转过身来,低头行礼:“顾云罗参见昀王,参见昀王妃。” “姐姐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即使现在我是昀王妃,姐姐还是顾家小姐,我们终究是姐妹啊,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姐姐……”顾云晓脸色一变,“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安槿偏过头看着捂着嘴巴看起来想吐的顾云罗,眉头微皱:“怎么了?” 顾云罗朝他笑了笑,说道:“我这耳朵吧,最近有点不舒服,听到什么恶心的话,就想吐,真是怪让我不好意思的。听说曜王认识一名神医,不知道可否赏云罗一个脸,让这位神医给我看看病……” 苏安槿若无其事的应道:“自然可以,能为云罗小姐效劳,是我的福分。至于那些恶心的话,云罗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顾云晓脸色煞白。 苏安南看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顾云罗和苏安槿,再看看旁边嘴唇发抖的顾云晓,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顾云罗和苏安槿没再管他们,径直往进入皇宫的马车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可不是嘛,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恶心了自己倒没关系,你说这恶心到别人,不是造孽吗?” “走吧……”苏安南脸色很不好,僵硬的说道。 他哪里想得到,父皇说得信誓旦旦的一步棋,结果自己却娶了这么个愚不可及的人做王妃! 连带着,苏安南对皇上心里都有点膈应了。 “在这宫里,事情能少就少,少说少做,就少犯错。”即使让练彩裳呆在顾云罗的身边,苏安槿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你第一次进皇宫,很多规矩都不知道,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捏住了把柄。有什么事情就让你的丫鬟去做,知道吗?” “我知道啦。”顾云罗笑着说道,“安槿,我都觉得这不像你了,平时在苍山的时候,你不是很冷静的吗?现在倒好,跟个老妈子一样。”话是这么说,可顾云罗看着苏安槿关心的神色,心里还是觉得一片温暖。 除了舅舅一家人,苏安槿,和江游陵,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了吧…… “真是好心没好报。”苏安槿趁人不注意,悄悄刮了刮顾云罗的鼻子,“我要走了,待会儿见。” “好。”顾云罗点了点头。 由身边的丫鬟引着,顾云罗到了女儿节举办的衢江池边。 女儿节要举办一天,上午主要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展示,等到下午再聚集到衢江池边的时候,就是正式的比试了。 顾云罗此前从未参加过这样的节日,是故周围莺莺燕燕的大家小姐她全都不认得,也没那个心思去认得,只随意找了个背光的角落,安安静静的坐着望天。 “诶,那个是不是顾云罗啊?”亭台中,一名千金抓着旁边的人,疑惑的问道。 34.龙有逆鳞 “顾云罗?就是那个在昀王的成亲宴上主持大局的顾云罗?是她吗?”另一人也问道。 “应该是吧,听小太监说她是顾府来的,那就是顾云罗了呀……” “她就是啊……父亲和母亲自从去了顾府回来,就老是拿顾云罗和我比,真是烦死了……” “有什么好比的,不过就是个被昀王抛弃了的女人而已。”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那小姐说得更加起劲了,“我听说,成亲的前一天,顾云罗不知所踪,却在第二天血迹斑斑的出现在了顾府,这一天,还不知道干了些什么龌龊事呢……” “原来她是罪有应得啊,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真是该死……” “就是,简直就是在给顾大人,还有颜大人丢脸……颜大人那样的书香世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侄女儿……” 顾云罗跟着苏安槿习武之后,耳聪目明了不少,将这番话尽数听在耳朵里,心里正不舒坦,偏偏又传来了一阵应和之声,便转头问到旁边的丫鬟:“说我给舅舅家丢脸的那个人是谁?” 那丫鬟抬眼看了看,沉稳的声音里是和她身份不符的淡定:“兵部侍郎家的夏覃梦小姐。”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便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那几个小姐走了过去。 “刚刚你说了什么?我也很有兴趣,不如再说给我听听?”顾云罗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冷得透骨。 和江游陵他们混久了,她其实对名声这东西并不在意,顾家的声誉也干她屁事,可是,她却偏偏容不得有人说颜家的不是。 昨天在颜家的时候,颜竹铭和颜夫人待她甚好,那种家庭的温暖,让她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缴械投降。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而此刻,颜家就是她的逆鳞。 众人见着顾云罗一脸阴沉的看着她们,有些害怕的往后退去:“我们什么都没说啊……” “哼……”顾云罗刚想出手,手腕却被身后的丫鬟拉住了,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姐,还记得刚刚曜王殿下说的话吗,有什么事,交给我吧。” 顾云罗侧过头看着她,见她眼中一片坦诚,并不似作伪,恨声说道:“我没想杀她,但是至少要给她个教训!” “奴婢明白。” 顾云罗强压下心中的不爽,说道:“既然你们什么都没说,那就是我听错了吧。不过,我要提醒一下这位小姐……”眼光落在夏覃梦的身上,“听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乱说,免得以后,连能听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完转身就走。 这边,苏安槿在诸位皇子面前打了个照面,原本打算直接走人,却不料看见了正携着顾云晓来的苏安南。 苏安槿垂眸,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哟,这不是八弟吗?”太子笑道,“可算来了,许久没见你了。你大婚的时候母后抱恙,我也没能亲到现场祝贺,想来甚为遗憾。” 35.顾氏花痴 “哟,这不是八弟吗?”太子笑道,“许久没见你了。你大婚的时候母后抱恙,我也没能亲到现场祝贺,想来甚为遗憾。” “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顾云晓低身行礼。 苏安天连忙虚扶了一把,顾云晓笑道:“太子殿下刚刚的祝福,臣妾感激不尽。” 苏安槿忽然看见对面的小道上正和练彩裳徐徐走来的顾云罗,深邃的眸子从苏安南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苏安天身上,说道:“太子殿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去衢江池了。” “嗯。走吧。”苏安天说道,“这个时候,差不多人都到齐了。” 按着规矩,苏安槿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看着前面几人的身影逐渐消失,才转过身来对站在不远处的顾云罗说道:“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在衢江池吗?” “那里呆着不舒服,我过来走走透透气。”顾云罗还是觉得有些憋屈,只能在心里记恨却不能有所动作,让她觉得手脚都不是自个儿的了。 “什么人?”苏安槿眉头一皱,竟然还敢…… 顾云罗正想要说话,身后的丫鬟便款款走上前来,朝着苏安槿跪下:“殿下,我已经解决了。” 顾云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们……” “这是彩裳,也是天问楼的人。”苏安槿解释道,“你今天进宫,我猜想着顾引章一定会有所动作,他给你安排的丫鬟不安全,我就让彩裳打晕了那个丫鬟,由她来保护你。” “我就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顾云罗微微一笑,“你好,我是顾云罗,天问楼的人。” 练彩裳被她真诚的笑脸和独特的问好方式惊讶到了,过了一会儿才相视一笑。苏安槿这才问到:“刚刚是谁?” “兵部侍郎家的夏覃梦小姐。” “怎么解决的?” 练彩裳看了顾云罗一眼:“顾……云罗说要她永远都听不到,我便是这么做的。” 这是废了夏覃梦的耳朵吗?! 苏安槿看向顾云罗,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放下心来:“可有留下什么吗?” “我用了游陵新做出来的毒,还要等一会儿才会发作,现在还好好的,免得有人怀疑到云罗身上来。”练彩裳答道。 “嗯。”苏安槿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云罗,你就不对此发表点意见?” “做了什么事情,就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若是她今天说的是顾家的坏话,我估计还会冲上去狠狠的夸奖她,可惜……”顾云罗顿了顿,说道,“他们说的是颜家的笑话,我便不能忍了。就像如果有一天也有人说了你的坏话,我也忍不下去的。” “……”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再次看向顾云罗时,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里竟然荡漾着潋滟晴光,重瞳中的欢喜之意看得顾云罗又是一阵痴——我靠苏安槿原来好看到了这种程度! “我们走吧,再不走,只怕又要惹闲话了。”苏安槿微微一笑,说道。 36.当众失声 “我们走吧,再不走,只怕又要惹闲话了。”苏安槿微微一笑,说道。 等到顾云罗和苏安槿一前一后回到衢江池边时,正好看到几位公主旖旎而来,顾云罗照着她们走路的位置,大致猜出了谁是谁。几位公主走过苏安槿面前时,大都高昂着头便过去了,唯有以为穿着蓝色水袖群衫的女子,朝着苏安槿盈盈一笑。 “那是……七公主苏安盈?”顾云罗偏过头去问练彩裳。 “正是,她和殿下是一母所生,都是锦妃娘娘的子女。”练彩裳轻声说道。 “锦妃娘娘?可是冷宫的那位锦妃娘娘?”顾云罗一直惦记着颜竹铭的嘱咐,还想着早些过去看看呢,没想到这么有缘,那锦妃娘娘,竟然是苏安槿的母妃。 “是的。”练彩裳眉目间有些黯然,“只是可怜了正盈公主和殿下。” “安槿他……待会儿会去冷宫吗?” “会的,殿下他每次进宫,都要去看看锦妃娘娘。” 顾云罗点了点头,打算待会儿和苏安槿一起去,也方便行动。 神游天外了半天,顾云罗回过神来时,看向衢江池上特意搭出来的一个小台子,上面站着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就是当今的新月公主苏安柔,位列第二,顾云罗疲懒,坐在后面,所以此刻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只看着她没过多久便走了回来,接着上去了一个官家小姐。 这是要开始了吗? 顾云罗开始有了点兴致,压根就没想自己待会儿要是上去要准备些什么,完全当看热闹一般的看着。 一支舞跳完,一首歌唱完,一幅画画完,一曲琴弹完……顾云罗揉了揉因为一直朝前伸着脖子而有些僵痛的后颈,埋怨的说道:“我当还有什么新把式呢,当年就看着这些动作,现在来还是这些动作……”这个当年,自然是指她的前世。打了个哈欠之后又问道,“什么时候到午时啊,我想早点看完锦妃娘娘早点回去睡觉了……” “回去睡觉?下午的比试小姐是打算溜了吗?小姐莫急,下面一个,小姐就应该很有兴趣了。”练彩裳笑着说到。 接下来上场的,是夏覃梦。 苏安槿正在喝茶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她今日打扮得其实很有看头,鲜艳的宫装,长袍广袖,配饰华丽,胸口处绣了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牡丹,显得既端庄,又&性*感¥。为了为自己觅得好郎君,她也算是拼了。 顾云罗微微眯起了眼睛,是她看错了么?怎么这位自诩矜持的大小姐眼睛似乎一直在苏安槿身上流连不去啊! 和着她看上的如意郎君是苏安槿? 顾云罗心里一下子就有些不是滋味。 见她姿态优雅的坐在古筝前,轻启檀口的样子,顾云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纠结于自己的不是滋味的滋味的顾云罗难得的忘记了,刚刚练彩裳给夏覃梦的惩罚。直到…… 众人看着夏覃梦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怎么光张嘴不说话啊?这是怎么了……” 37.离经叛道 顾云罗讶然的看向练彩裳,后者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唯有苏安槿神色如常,心里却在骂着江游陵这只猪。 算了……顾云罗很快释怀,让一个人耳朵废了,和让她嘴巴废了,效果差不多…… 不过那位夏覃梦小姐就没有那么能够释怀了,她看着众人看着自己的奇特眼光,本来唱得更加卖力的,却被一个凉凉的声音打断:“光张着嘴巴却不出声,夏覃梦,你这是在耍我们么?” 说话的正是娥眉公主苏安湄,排行老五,平日里大有在皇宫自成一霸的态势,她早就已经不耐烦于夏覃梦的自导自演,干脆直接开口骂人。 夏覃梦一愣,忙张嘴为自己辩解,却惊骇的发现……自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这是怎么回事!夏覃梦呆呆的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说道:“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我为什么不会说话了……为什么不会说话了……” 可惜,这些声音都只有她自己在心里听得到了…… 苏安柔眉头微蹙,脸带不悦的说道:“带下去!” 有宫女上前拉着夏覃梦,夏覃梦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来,直接冲到了苏安柔的面前,拉着她的裙摆不住的说话,却只让苏安柔看到了她涕泗横流的脸和张得过大的嘴巴,脸上浮现出一股厌恶,一挥手,旁边的宫女便直接把夏覃梦拖了下去。 “就这么完了?”顾云罗略有遗憾的说道。 她本来还指望着夏覃梦能好好闹一场呢,结果……唉,真是不争气的。 顾云晓看着宫女把夏覃梦拖下去,收回视线时却看到了一脸遗憾的顾云罗,自然会错了意,高声说道:“看起来姐姐似乎很遗憾啊,正好妹妹也遗憾得紧,不如请姐姐来为我们表演一场吧……” 终于来了吗?顾云罗冷笑一声:“不会……”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不会?”顾云晓故作惊讶,“姐姐,你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岂有不会之理,还望姐姐别让爹爹丢了脸才好。” 顾云罗站起身来,悠闲的走到前面,说道:“我并不认为不会那些里胡哨的东西就是在给父亲丢脸。弹琴唱歌乃风月之事,华而不实,到了关键的时候,既不能保命,又不能杀人,学来有什么用?” 顾云罗说的句句是她的真心话,却在在场的人听来,莫不离经叛道。苏安湄直接说道:“华而不实?那只是你没这个本事才这样说,身为女子,勤于女红,善于书画,优于琴赋,本就是天经地义。你说这些东西华而不实,难不成,女子还要经天纬地不成?” “天经地义?这世界上哪里存在什么天经地义?谋事在人,干天何事?”顾云罗冷然道,“又是谁规定的女子只能安于宅室?何尝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大胆!”苏安东拍案而起,“区区一个臣女,不仅不守女规,竟然还要想着治国平天下!顾云罗,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 38.何罪之有 “大胆!”苏安东拍案而起,“区区一个臣女,不仅不守女规,竟然还要想着治国平天下!顾云罗,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 “我要说什么做什么何必让别人给我胆子?”顾云罗面露不屑,“昭王殿下,云罗确实一介臣女,但这仅仅只代表了我的出身,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就算此刻臣女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这些话,我还是会说。” “你说出治国平天下便已经大不敬之罪,我若是现在以谋反为名将你就地格杀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苏安东刚想拔剑,便听到一句:“且慢。” 顾云罗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看向刚刚出声的苏安槿,眼神里,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依赖。 “九弟,你要做什么,莫不是还想为了这个谋逆之徒求情吗?” 苏安槿不紧不慢的说道:“顾大小姐何罪之有,又何来求情之说?” “你……”苏安东气极,“刚刚那么多人都听到了她说的叛逆之语,区区一个女子,还想着我苏家的天下,实在是该死!” “不过说了一句话,你便要杀人,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苏安槿起身,走到顾云罗身边,朝着上座的苏安天和苏安柔行了个礼,说道,“太子殿下,新月公主,我听说这女儿节,向来风格自由,没那么多束缚,不知此话是否当真?” “当然。”苏安天微微颔首,一双眼睛净落在了顾云罗的身上。 “既然如此,便应该宽恕顾大小姐刚刚的言语,而且臣弟以为,还应该加以褒奖。”苏安槿说道。 “这……”苏安柔沉吟了一会儿,想到顾云罗也就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若因此让女儿节染上了血光终究不好,正打算妥协,顾云晓却在旁边扇阴风点鬼火的来了句:“就这么算了啊,那我以后若是说了什么对新月公主,或者太子殿下不利的话,难不成也这么放过了?” 苏安槿抬眼看了顾云晓一眼。 练彩裳颇有默契的向苏安槿点了点头。 “把她给我留着……”此时,顾云罗却悄悄地对苏安槿说道。 “?”苏安槿面露疑惑之色,顾云罗狠狠的说道:“惹了我一次还要惹二次,我要是不让顾云晓长长记性,她就永远好了伤疤忘了痛!” “好,那顾云晓给你留着。”苏安槿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如此,不如让顾小姐为我们表演个节目好了,大家都是聚在一起乐一乐的,别搞得那么不愉快……”四公主苏安语忙站出来打圆场,看向顾云罗的眼光里,带着羡慕和欣赏。 真是一个独特的女子,如此的真性情,实在是让她佩服。 苏安盈也在一旁说道:“是啊,我也想看呢……” 顾云罗骑虎难下,刚想拒绝,苏安槿却递了一柄剑给她。 顾云罗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苏安槿说道:“我也不想看你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既然如此,舞剑可好?”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就像你夜夜在苍山那般。” 顾云罗看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剑,没错,如果真的要表演什么的话,她所能用的,真的只有手中这柄剑了…… 39.惊鸿剑舞 顾云罗看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剑,没错,如果真的要表演什么的话,她所能用的,真的只有手中这柄剑了…… 苏安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懂她的心思…… 顾云罗朝着苏安槿盈盈一笑,接着,提剑起舞…… 苏安槿从腰间解下紫玉箫——为了证实他就是一个耽于声色的“废物”,他每次来皇宫,身上总有点这样的东西——放在嘴边,轻轻的吹奏起来。 顾云罗现在所舞的,就是他当时在顾云罗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时教她的第一套剑法,重在于柔韧和形体,并不注重力道和速度,很适合拿来当做舞蹈用。他自是熟悉这舞剑的节奏,箫声淙淙,剑光猎猎,融合于一方天地之间,格外和谐。 苏安盈看着站在后面的练彩裳,再看了看身前的苏安槿和顾云罗,一边惊讶于自己的弟弟竟然会为了顾云罗这样做,一边又真心为苏安槿而高兴,看向顾云罗的眼光,便更加热烈了些…… 唔,待会儿应该怎么向母妃道出这个八卦呢…… 苏安盈撑着头,认真的想了想。 而其他的人则更多的是神情惊愕——那个舞剑舞得比绸带还顺溜的人,真的是顾云罗? 小小少女,一柄长剑舞得飒爽生姿,身形灵动,衣袂飘飘,顾盼之间笑容熠熠生辉,这样的顾云罗,就犹如一个天女,刻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一曲终了,顾云罗看着苏安槿,一首诗突然脱口而出:“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苏安槿一愣。 众人都是一愣。 半晌之后,苏安盈才重重的拍掌说道:“好诗好舞,顾小姐你真是太能干了!对吧安槿?” 苏安槿难得的没有垂下眼睛,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说道:“对。” 顾云罗只觉得脸上有些烧,把剑还给苏安槿之后便要回去,路过他身边时,苏安槿低声说了句:“玉人苍山教吹箫,如何?” 顾云罗转身闷闷的瞪了他一眼。 “顾小姐真是文采斐然,不如,再给我们长长见识如何?”六皇子苏安北提议道。 “也好。正巧本宫还觉得没怎么看够。”苏安天笑着说道。 卧槽我是只猴子吗?还要你看够!顾云罗在心里默默的奔腾了千万只草泥马,然后屈膝说道:“小女子粗鄙才艺,怕是入不了诸位的眼……” “顾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敬佩都还来不及呢……”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恭维之声。 顾云罗皱了皱眉头,脸色微冷,刚刚苏安东要杀她的时候这群人是巴不得她死,现在又来这里假惺惺,真是令人作呕。 顾云罗站起身来,落落大方的说道:“既然如此,云罗献丑了。” 苏安槿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专注的看着她,很是期待她又能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既然刚刚云罗说了那么多离经叛道的话,不如再做一首离经叛道的词。”顾云罗沉吟了一会儿,开口念到…… 给读者的话: 今天会有万更哦,亲们请支持!么么哒~~ 40.东宫站队 “既然刚刚云罗说了那么多离经叛道的话,不如再做一首离经叛道的词。”顾云罗沉吟了一会儿,开口念到: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在场之人一片怔愣。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子,竟然有这样心怀天下的胸襟!豪放大气,酣畅淋漓! 苏安槿在顾云罗吟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便带头鼓起掌来,顾云罗脸色红红的朝苏安槿笑了笑,脸上满是得意与傲娇。 苏安天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忽然有了别样的打算。 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因为之前练彩裳已经告诉了苏安槿顾云罗也要去冷宫看望锦妃娘娘的事情,所以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的溜了出来。苏安盈则被苏安语拖住了,暂时去不了。 “我们先过去吧。”苏安槿说道。 顾云罗点了点头,两个人正准备往冷宫走时,苏安天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太子殿下?”顾云罗一怔。 苏安槿和顾云罗正准备行礼时却被苏安天拦住了,他和声细语的说:“九弟,顾小姐,你们这是要去……” “哦,没什么,随便逛逛。”顾云罗敷衍道。 苏安天看向苏安槿:“安槿呢?最近怎么样?我听父皇说你前一阵子又病了,现在好了吗?” “身体已无大碍,还请太子殿下放心,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苏安槿答道。 “你我兄弟之间,何曾多了这么多繁复的规矩礼节?”苏安天笑着说道,顾云罗却清晰的发现,他的笑意只浮于表面,眼底,还隐藏着阴谋的光芒。 “臣弟谨记太子教导。”话是这么说,苏安槿的礼数却还是半分不落。 “安槿,你可想好,要怎么办了吗?”苏安天突然问道。 苏安槿抬头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目光看得即使是苏安天这样坐拥东宫的太子都有些心惊,然后便是他淡淡凉凉的声音:“臣弟不明白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太子殿下是父皇钦定的东宫之主,是日后继承大统的天之骄子,安槿不过不祥之人,何德何能能有在太子殿下面前发表意见的权利?” 顾云罗只觉得心头一惊——太子这是在……问苏安槿的站队吗? 久闻东宫失宠,皇上真正中意的,是八皇子苏安南,看来这事果然是真的,否则苏安天不会这么猴急急不可耐的来拉拢苏安槿。即使他是最不受皇上喜爱的皇子,但终究是股力量。 “安槿,你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苏安天被苏安槿不痛不痒的回的一段话搞得有些难堪,“这也是母后的意思。我看得出来,你对顾小姐另眼相待。我向你保证,日后我登上皇位,便立刻指婚于你们二人。” 顾云罗目瞪口呆——她就这样成为了苏安天拿来引诱苏安槿的筹码? “太子殿下这话还是尽快收回去吧。父皇鸿福齐天,自然能长命百岁。此刻说这样的话,又何尝不是谋逆?”苏安槿神色淡淡,“其实太子殿下完全是杞人忧天了,有母后在宫里为你保驾护航,有大臣在朝堂为你鞠躬尽瘁,东宫之主,便都是你……” 41.纳她为妃 “苏安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苏安天彻底恼了,“父皇未曾看重于你,你的母妃势单力薄还被幽拘冷宫,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你最好,好好看看你所处的形式,不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臣弟不敢。”苏安槿面色平静。 苏安天苏安槿这里碰了个钉子,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顾云罗身上:“顾小姐,我看你是个极为明事理的人,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吧!” 顾云罗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 苏安天的话语里带了一丝迫切:“那还希望你,能够帮我劝劝九弟,他……” “可是我并不觉得曜王做错了……”顾云罗紧接着说道。 苏安天说了一半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半晌之后脸色微青的说:“为什么?” “说到底,太子你是皇子,昀王,曜王他们都是皇子,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家的,变来变去都在你们家的人手中,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这么早就开始谋划这些事情?”顾云罗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因为心虚,觉得自己一定会失去,你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心思?” 自己的心事被面前的这个女人如此轻易的看破,还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让苏安天觉得难堪无比,眼神狠狠的看着顾云罗,忽然诡异一笑:“九弟,你说如果我向父皇请旨,纳顾云罗为妃,你觉得,父皇会拒绝吗?” 苏安槿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你……” 顾云罗满不在乎的看着苏安天:“太子殿下这是在用我威胁曜王吗?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到时候一纸圣旨下来,你愿意也得进东宫,不愿意也得进东宫!”苏安天终于找到了苏安槿的软肋,心里大为畅快。 “真是幼稚!”顾云罗冷哼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一纸圣旨,在我顾云罗的眼里都是个屁!” “你竟然……” “太子殿下,我和顾小姐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行告辞了!”苏安槿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午时了,想必母妃应该要等急了。 “你们……” 不再理会苏安天,苏安槿直接带着顾云罗就离开了。 一路上,看着苏安槿有些闷闷的神色,顾云罗轻声说道:“安槿,其实那些,你不用放在心上的,真的。他们会这样认为你,只是因为他们都不了解你,等到他们了解你了,就会……” “不能。” “什么?” 苏安槿叹了口气:“不能让他们了解我。要不然,我早就死了……” 顾云罗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是因为这双眼睛吗?” “嗯。”苏安槿顿住脚步,慢慢的说道,“我听母妃说起,我出生的时候,被父皇抱在怀里,刚一睁开眼睛,他就惊讶得把我抛在了地上,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抱过我……因为我的出生,七姐受了牵连,也失了父皇的关心,而母妃,则直接被关进了冷宫……都是因为这双眼睛,都是因为这双眼睛……” “就连你的名字……” 42.冷宫大火 “就连我的名字,都是一个异数。”苏安槿苦笑一声,“我的兄长们,都可以有安定四方平定天下的名字,唯独我,在父皇的心里,只能困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间……可是就连这个字,他都不愿意让我有半分念想。” 槿,不是瑾。 他在他的心中,不能征战四方,连做一块摆在家里看的玉,都没有资格…… 这样的苏安槿,让顾云罗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过去的那个自己,也是这样倔强而孤单的活着,明明心里痛得要命,嘴上却半个字都不会说出来。 “安槿,以后这些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顾云罗实在是不太会安慰人,只好承诺到,“这些事情太重了,一个人承担太累了,我可以帮你。” 苏安槿看着眼前一脸认真地顾云罗,忽然长臂一伸,把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嘴唇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云罗,谢谢你……” “走水啦,救火啊……”远处忽然响起了宫人的惊叫声,打破了这一地的温馨。 “走水了?好端端的,哪里走水啦?”顾云罗皱着眉头问道。 苏安槿看了看浓烟升起的地方,脸色一变:“不好,那是冷宫!” “什么?”顾云罗一惊,和苏安槿对视一眼,立马往冷宫赶去。 冷宫地处偏僻,周围也没有存水的大缸,唯一的一口水井在冷宫里面,此时已经被火封死,远水救不了近火,大火肆虐,等到苏安槿和顾云罗赶到的时候,整座冷宫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篝火架,随时随地都可能轰然倒塌…… “母亲!”苏安槿双眼通红,提气就要往里冲。 “安槿不要!”顾云罗赶紧拦住他,指着墙角处的流出来的火油说道,“这里到处都被淋了火油,你进去只会送死,你不能进去!” “母亲……”苏安槿脸上青筋暴涨,向来俊美的面容此刻已经扭曲,“云罗,你让开……母亲……她在里面……你让我去救她……” “不可以,你不能进去,你进去你会死的!”顾云罗拼命的拦住他,自己眼中却已经含了泪水,“安槿,你不要这样……” “你让开!”苏安槿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把推开顾云罗,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里面冲。 “安槿,你冷静一点!”顾云罗实在没办法了,一巴掌扇在了苏安槿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和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让苏安槿有了一瞬间的清醒,旋即,他全身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死死的抓住地面,整张脸上都是痛苦之色。 顾云罗满脸是泪,同样的跪在他的身边,大火炙烤得地面都是滚烫的,就像这个男人脸上的泪,生生的,把她的心都烧疼了。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热浪滔天之中,顾云罗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冷宫事先被人淋了火油,火也是人为放的,如果不是因为苏安天的临时出现拖住了她和苏安槿,此刻被困在里面被活活烧死的,就要加上她和苏安槿了…… 43.颜家背叛 冷宫事先被人淋了火油,火也是人为放的,如果不是因为苏安天的临时出现拖住了她和苏安槿,此刻被困在里面被活活烧死的,就要加上她和苏安槿了…… 这意味着什么……顾云罗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甚至发现她不愿意再细细想下去了。 因为有些事情,一旦串联起来想明白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颜竹铭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颜竹惜和锦妃的关系,还一次又一次的嘱咐她一定要准时去冷宫,自己的父亲和林玉琅为什么迟迟毫无动静,却突然叫她来参加女儿节…… 想明白了之后,心却是一阵冰凉。 她是颜竹惜的女儿,就算是顾引章和林玉琅不待见,她都可以理解,可是颜竹铭呢?她是他的亲侄女啊,他给了她家的温暖,然后,又狠狠的将她丢进冰窟里。 既然存的是这样的心思,那又何必对她好? 不过是短短一天的时间,顾云罗却经历了反差如此巨大的大起大落,一面是颜竹铭的笑脸,在阳光下给她讲着她娘以前的故事,一面是颜竹铭和顾引章秘密盘算的样子,一字一句,皆要置她于死地…… 还有新娘被换成顾云晓的事情,顾云罗也猜出了大概的端倪。皇上要为苏安南铺路,便要一次性把路铺够。颜家已经成了皇上的死忠,娶了她顾云罗便只能得到顾家,而娶了顾云晓,则可以同时得到顾家和林家……这个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一场火,竟然让这么多的事情都有了答案,顾云罗分不清楚此刻的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只将满心的愤怨化为长啸,以舒自己此刻心中的郁结。 两个时辰之后,冷宫大火熄灭…… 期间匆匆赶来的人只有苏安盈,见到跪在地上的苏安槿,再看着已经被烧得差不多的冷宫,一下子跪在了苏安槿的面前:“安槿……” “七姐,母亲在里面……”苏安槿双目无神,言语空洞,顾云罗不忍,将头转向一边。 “我就这样看着这里被烧成灰烬,却连进去救母亲……都做不到……”苏安槿终于落下一滴泪来,“我所筹谋的,莫不是为了你和母亲,现在,母亲却等不到那一天了……” “安槿,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苏安盈又何尝理不明白这其中的机窍,她不同于皇子,封王后便不住在皇宫之中,她在这里*浸&淫……多年,自然知道皇家凉薄,连亲人的性命,都可以拿来用作筹码,“你不能生出那样的心思,不可以。为了它,我们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顾云罗此刻才明白,眼前的这位长居深宫的正盈公主,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她知道苏安槿所有的安排,甚至,她还是在宫里帮苏安槿铺路的人。 “这当然不是我的错。”苏安槿强撑着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废墟,冷冷说道,“我会让犯错的人,用性命,用天下,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 44.谁敢进去 “安槿,我也是在你身边的。”顾云罗上前,看着他眼底冰封一片的冷然目光,心里忍不住的刺痛,那么好的安槿,怎么能容忍有人如此践踏? 苏安槿垂眸看着搭在他手上的那只手,小巧玲珑,指尖素白,被冰冻得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心重新开始运作,才生出一点温暖来。 “皇上驾到!”一个破锣嗓子叫唤着。 “我靠!”顾云罗第一次当着苏安槿的面爆了粗口,“臭不要脸的还敢来……” “云罗,跪下。”苏安槿沉静的说道,“听话。” 顾云罗知道这里不该是和皇帝起争执的地方,憋着一口气跪在苏安槿和苏安盈的身后。 眼角余光瞟着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双金黄色,用金线绣着龙纹的靴子,然后便是苏安槿和苏安盈的声音:“儿臣苏安槿(苏安盈)参见父皇。” 皇帝看到跪在地上的苏安槿和顾云罗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被苏安槿尽收眼底,眉宇间冷意更甚。 “起来吧。”看着一片残垣断壁的冷宫,皇帝面无表情的说,“生死有命,你们二人不必太过自责。” 苏安盈只觉得全身冰凉,死在里面的,是他的女人啊!轻轻巧巧的一句“生死有命”,就把母亲的死一笔带过……这天命,怕是你的命令吧! 自责?不,不是自责,是恨,震天动地的恨!苏安槿心中说道。 “来人,进去看看,找找东西在不在。”皇帝对着身后的人吩咐到。 苏安槿的双瞳被怒火燃烧成了一片绯色,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堵在冷宫门口,冷然道:“谁敢进去?” “放肆!他们听从的朕的旨意,你都敢拦着,难不成,你还要违抗朕不成?!” “母亲在里面,她是儿臣和正盈公主的母亲,岂是这群人可以打扰的?”苏安槿分毫不让,“父皇,母亲的尸骨,既然入不了皇陵,交给儿子,总可以吧?” “你要她的尸骨尽管拿去,你分明知道,朕要找的东西不是这个!”皇帝看向苏安槿的视线里已经带着杀意——向来被自己防备着警惕着的儿子,此刻却突然站出来与自己对抗,果然是养虎遗患! “儿臣不知道。”苏安槿抬眸冷冷的看着皇上,“但是儿臣知道,只要稍微有点人性,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你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顾云罗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皇帝看着苏安槿分明而深邃的重瞳,一时间心里竟然有些慌张。 这么多年了,他当年丢在地上的那个小孩子都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可是这是唯一一次,苏安槿直接这样看着他。 他知道皇上不想看到他的眼睛,所以不管是宫宴,还是上朝,他永远都是一副垂眸温顺的样子,而如今,他眼睛里尽是血丝,看着他的目光冷凝而成熟,没有半分的敬畏。 皇帝忽然想到,似乎自己之前一直就错了……他以为他在用苏安槿制衡锦妃,事实却是是锦妃在制衡苏安槿……锦妃活着的时候,苏安槿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的母亲,而锦妃死了,苏安槿做事情,就再也不会想那么多了…… 45.不能再忍 而且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那个无所事事的九皇子? 见皇帝的一张脸越来越难看,苏安槿没了和他说话的兴致,此刻的他,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再想到他是他的儿子,他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拉着苏安盈和顾云罗起来,苏安槿冰着一张脸说道:“父皇,儿臣们先告退了。” 话刚一说完,就带着苏安盈和顾云罗进了冷宫。 皇帝站在原地,半晌之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回金銮殿!”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在金銮殿里,被皇帝狠狠扇了一巴掌的人踉踉跄跄的跪倒在地上,伏着身子,哆哆嗦嗦的请罪。 “朕叫你看着老九,结果你给朕看到哪里去了!”经过这么一出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苏安槿平日里那纵情酒色,资质平庸的样子都是装给他看的,那他就真的是个白痴了。 能够在这样的变故面前将对自己的仇恨藏在心里,表面上还神色淡淡看不出一点端倪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废物? “皇上饶命啊皇上,奴才确实是照着皇上的吩咐监视着曜王的,半点都不敢懈怠啊!” “不敢懈怠?我看你们就是和老九一起串通起来糊弄朕!”皇帝拂袖大怒道,“朕现在连他背后到底有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锦妃的事情,是不是要等到他得了天下逼宫称王的时候朕才真正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 “皇上,朝臣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曜王他不可能结党营私的。”那侍卫拼命的解释道,“请皇上明鉴啊!” “朕现在已经明鉴了!你说,这么个儿子,朕还要怎么管?”苏安槿不同于其他的皇子,他除了警惕和防备,从未给过哪怕一分的重视。等到了可以封王的年纪,他就被封了王搬出了皇宫,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如今……卧榻之侧,已经隐隐的有了一头酣睡的狮子…… “奴才听说北漠战事已经近在眉睫,不如将曜王……” “混账!”皇帝一声爆喝,“朕怎么放心让他去带兵?”这不是正好去养肥了他? “皇上,正盈公主还在您的手中,她也是曜王在乎的人,您也可以把她当成锦妃娘娘啊……况且,带兵,那也得看看,是什么兵……”侍卫压低了声音来了一句。 入夜,苏安槿和顾云罗来到苍山时,两个人冷凝的神色让江游陵和练彩裳眉头一皱。 “怎么了?”练彩裳在顾云罗和苏安槿去冷宫后就离开了皇宫直接回了苍山,因此也不知道冷宫大火的事情,她看着苏安槿怀中的那个檀木盒子,问到,“这是什么?” 苏安槿神色淡淡的说道:“这是母亲……” 一语既出,江游陵震惊的看着苏安槿,而练彩裳则是直接跪了下去,以头触地,哀恸的喃喃道:“锦瑟姑姑……” “彩裳,起来吧……” 练彩裳一脸决绝的看着苏安槿:“谁干的?” “还能有谁?”江游陵扔下手中的东西冲过来,“安槿,你为什么还要忍……” 46.我要帮你 “我没打算忍了。”苏安槿转身将手中的盒子交给顾云罗,再淡淡的吩咐道,“游陵你现在马上给流年送信,让他把北漠那边的力量组织一下,不出一个月,我们便要过去;彩裳,你去联系天问楼在京城的人,通知他们,做好离开的准备。” “是。”江游陵和练彩裳各自应了一声,出门办事去了。 “安槿……”顾云罗有些担心的说道,“你没事吧?有什么情绪,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云罗,跟我来。”苏安槿忽然说道。 苍山后山。 巍巍青山,潺潺流水,本该是静谧温柔的画面,却因为那个凸起的坟头而笼上了无尽的悲戚。顾云罗看着一脸认真刻着墓碑的苏安槿,欲言又止。 “我没事,你别担心。”苏安槿刻好了最后一个字,看着身旁的顾云罗,轻笑着说道,然后把手中的石碑搬到坟头上。 “云氏锦瑟之墓……”顾云罗看着那几个简单至极的字,“云氏?” “嗯,我娘,名叫云锦瑟。”苏安槿看着那几个字,眼中浮上一阵温暖,“她不姓苏,姓云,一片自由自在的云……” “这个名字好美啊……”顾云罗赞叹道,“就像安槿的名字,和正盈公主的名字,都很美。” “不用叫我七姐什么正盈公主,我都嫌麻烦。”苏安槿摸了摸她的头发,“和我一样,叫七姐吧。” “她……” “她帮了我很多,相比我而言,她能享有的自由更多,即使身在宫中,但是最开始时我与千里之外的流年的联系,都是靠她在其中帮忙。”苏安槿解释道。 顾云罗有些担忧的问到:“那刚刚呢?你吩咐游陵和彩裳去做的,是什么事情?” 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云罗,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顾云罗心里猛地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决绝的说道:“我不同意。”然后又补充道,“如果这是你以为的遗言,我不要听。安槿,你到底要做什么?需要交付身家性命?” “你在关心我?”苏安槿反问道。 “是,我在关心你。”她坦率的承认让苏安槿难得的愣了一下,“就算看在我关心你的份上,你也不能瞒着我。” “我还记得你当初说过的话,人生就是一场博弈,赢了,自然君临天下。”苏安槿眼神坚定,说道,“我要赢。” 顾云罗平静的看着苏安槿,平静得有些出乎苏安槿的预料:“云罗……” “安槿,我不会答应你刚刚说的要拜托我的那件事情,但是……”顾云罗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要陪你,我要帮你,君临天下。” 许久之后,当他兵临城下,要毁灭她的城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还是那日她在母亲的坟前,神采飞扬的说的那句:“我要陪你,我要帮你,君临天下。” 而现在,苏安槿怔怔的看了她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样的一条路,太危险,他不想看到她为了他出生入死。 “你说过的,玉人苍山教吹箫,忘了吗?”顾云罗笑着说道,“我可惦记了一天呢。” 47.水性杨花 “你说过的,玉人苍山教吹箫,忘了吗?”顾云罗笑着说道,“我可惦记了一天呢。” 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勾起唇笑着说道:“能为云罗姑娘吹箫,是苏某的荣幸。” 月明人倚楼,顾云罗躺在天问楼的楼顶上,苏安槿坐在她的身边,眼神渺远,神色虔诚。 这是唯一的一次,顾云罗没有在天亮之前进城,没有回顾家。 练彩裳在城内,苏安槿身份又不方便,只能由江游陵送顾云罗回去,刚到顾府门口,却看见顾引章并着林玉琅顾云知等人都在门口守着,顺着他们恭敬的目光看去,却看见了衣衫华丽的顾云晓,摇曳着走过来。 顾引章见只有顾云晓一个人回门,脸色有些难看。 顾云晓倒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稍远地方的顾云罗,眼睛在她和江游陵身上转了一圈,阴阳怪气的说道:“姐姐怎么如此憔悴,大清早的还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 “我就算是大清早的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你都管不着,站在一起又怎么了?”顾云罗满不在意的答道。 江游陵在心里默默的给顾云罗竖起了大拇指,觉得他家苏安槿看上的人真是威武雄壮…… “你……真是好不知羞耻!”顾云晓被反将了一军,口气不善的回答道。 顾引章等人现在才察觉到顾云罗,顾引章只想冲过去给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一巴掌:“是臣管教无方,请昀王妃恕罪。” “父亲莫怪,本妃也是顾家人,是以看不过去姐姐这种为顾家人抹黑的行径,一时间有些激动,父亲快快请起。”顾云晓一边说一边不住的打量着江游陵,顾云罗眉头一皱,往江游陵身前站了站。 “游陵,我到家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还有,跟他说一声,我昨天说的话,都是真心的。”这个“他”是谁,二人自然心知肚明。 “好。”江游陵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是谁,见到本妃竟然不行礼?”顾云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男人,就连苏安南也比了下去,眼中的光芒遮都遮不住。 果然是水性杨的家伙,都嫁了人了还这么不要脸……顾云罗鄙视的看着她,顺便想了想为什么苏安槿明明长得比苏安南好看,却从来都无人关注呢? 难道又是因为他的眼睛? “顾云罗,本妃在问你话!” 顾云罗悠悠的答道:“哦,市井盛传,昀王妃大喜之日犯了诸多忌讳,不吉不利。大概是他最近要娶媳妇儿了,所以怕沾染了晦气吧。” “你……”大婚之日的事情一直都是顾云晓心中的痛处,“要不是你……啊!” “妹妹啊,不是跟你说了吗?话不能乱说,上次脖子上的伤,应该留疤痕了吧?”顾云罗看着抵在顾云晓喉咙处的发钗,正是刚刚顾云晓戴在头上的那支,此刻顾云晓背对着顾引章他们,顾云罗在她面前做什么事情身后的人完全看不到,“上次那支金步摇已经让皇后和太子彻底厌恶了你,如今还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愚蠢!” 48.请兵北漠 说完把那支金钗往地上一扔,转身便走了进去。 顾云晓看着顾云罗离开的背影,连嘴唇都咬破了都未曾察觉。 最近大概真的是多事之秋,顾家不安稳,朝堂上也有了些波浪。 冷宫大火,锦妃惨死一事,并无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皇帝在背后默许了的,因此宫中之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明白人都能想到是皇上想要借锦妃的手除了曜王爷,顺便给苏安南一个面子除了顾云罗,只不过都没有成功罢了。 而真正令朝臣觉得惊愕的,则是在这日的上朝中,向来站在一边充数的曜王,竟然自愿请缨,要上沙场,出兵北漠。 皇帝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还没说出来,苏安槿就自己自投罗网了,心里自是喜悦,但还是装模作样的说道:“老九,沙场不比王府,处处都是要拿命去拼的。” “儿臣知晓,只是儿臣这么多年空享亲王礼遇,却从未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实在是心中有愧,还请父皇成全。”苏安槿垂眸说道。 “父皇,儿臣以为不妥。”站在最前面的苏安天走出来,说道,“北漠虽然不能不除,但北漠生性蛮夷,穷凶极恶,现在还不宜与他们交手。况且,九弟常年居于帝京,从未有过经验,此去只怕……” “太子殿下对本王的关心之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此事乃是本王心中所向。好男儿自该征战四方驰骋沙场,还望太子殿下成全。”苏安槿说道。 太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能不知道?才说想要拉拢他,自然不希望他在此时离开帝京。 “好了。”皇帝不怒自威,“北漠乃是我天明的大敌,听闻他们半年之后,现任的北漠王将会退位,政局动荡之时,便是我进攻的大好时机。曜王心系天明,准尔所请。” “谢父皇。”苏安槿深行一礼。 苏安南皱着眉头看了看苏安天和苏安槿,再看了看皇帝情不自禁露出来的得意神情,莫名的有些烦躁。 那日回家之后,苏安南特地来了顾府,与顾丞相商量这件事情。 “曜王突然要出征,皇上还同意了要给他兵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顾引章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说要把曜王当成敌人一样防着吗?” “父皇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苏安南抿了口茶,“出征北漠,一旦胜利,就是一桩大功劳,如果他能回来,绝对不会再是今天这个没有任何地位的曜王,甚至,还可能有了与我抗衡的能力。” “皇上的意思……会不会是笃定了曜王不可能活着回来?”顾引章大胆的揣测到。 苏安南微微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听说冷宫大火之时,苏安槿和父皇正面对抗的时候,毫无敬畏之心。大概是父皇觉得把这样的一个人留在京城不安全,才会同意让他带兵去送命吧。” 屋里的人说得言词凿凿,屋外的顾云罗却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苏安槿要出兵北漠?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49.江山棋局 苏安槿要出兵北漠?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那日他吩咐江游陵和练彩裳去准备的事情是这个?那她呢?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心里被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扎得刺疼,她转身便跑了出去。 先是去了江游陵常在的如意茶馆,却没见到他人。顾云罗迟疑了一下,直接往曜王府跑了过去。 苏安槿正在园里自己和自己下棋,听到来报的人说顾家大小姐求见,一愣,一颗棋子就直接砸在了棋盘上,转过头,他淡淡的说道:“请她进来。” 顾云罗进来时,苏安槿已经又是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了。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顾云罗心里有气,“你要出征,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 他不语,莹白的指尖挑起一颗黑子,强烈的对比之间有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顾云罗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感,只说到:“你说话啊!” “云罗,我也正在博弈。”苏安槿忽然说道,“虽然我有信心我可以回来,但是这一路上太多的变故我们无法预料,何况,还有那么多人,不想我活着回来。” “那游陵和彩裳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顾云罗冷静下来,一字一句的问到。 “云罗,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放心。”苏安槿把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刹那间格局又以改变,“天问楼在京城的耳目可以随时向我提供情报,也会有人保我的安全,流年在北漠已经准备了许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是你的计划?” “没错,一个营造了数年的计划,只不过现在提前了一点而已。”苏安槿承认道。 “看来这局博弈,你已经做好了赢的准备。”顾云罗淡淡一笑,走上前去拿过了苏安槿手中的棋子,“既然是一场博弈,你一个人怎么够?” 说罢便把手中的黑子放到了棋盘上,彻底的堵死了白子的后路。 苏安槿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这盘棋,那日送完顾云罗回来,江游陵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忆犹新:“云罗让我告诉你,她昨晚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她那晚说了什么? “我要陪你,我要帮你,君临天下。” “最迟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就要出发了,你做好准备了吗?”苏安槿突然问道。 顾云罗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苏安槿已经同意带上她了,心里激动自然不必言说,不过……“不是说半年之后才会开战吗?怎么去得这么早?” 苏安槿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棋盘:“等到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面对苏安槿的神秘兮兮,顾云罗也不恼,出了曜王府之后就往如意茶馆走去。自从那日在如意茶馆一身男装说了半天的书,她每次去的时候都要先进成衣铺子买一套男装换了再溜进去继续胡吹。 刚一走进去,一个小厮就讨好的跑了过来:“小爷,今天要讲些什么啊?”说完又悄悄地说道,“小爷能不能讲讲顾家那大小姐的事儿啊?” 50.流言四起 “顾家大小姐?”顾云罗眉毛一挑,心说那不就是我吗?不过……“咳咳,大家大小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呸,顾云罗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的深闺大小姐,能有什么事情啊?” “小爷还不知道?”那小厮一脸惊异的看着她,“那大小姐不守女规,深夜跑出去和男人私会,大白天伤风败俗的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这到处都传遍了小爷还不知道?” “噗……”顾云罗正在喝茶,听完一口水喷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 “小爷别急啊……”那小厮一下子愣住了。 顾云罗一把推开他,朝着旁边桌子几个正在聊天的男人问到:“那个什么顾家大小姐到底怎么了?” “小爷你怎么还不知道啊?那大小姐深夜不好好的睡觉,跑出去和男人厮混,怪不得昀王不要她呢,原来早就已经不是什么黄大闺女了啊……” “可不是嘛,说不定啊,潇湘苑的那个头牌,就是人家顾家大小姐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到。 顾云罗只觉得天雷滚滚——这都什么年代了,晚上出个门还要这么扯不清啊……还厮混,撕你妹的混啊厮混。 不过她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似乎在女子地位不怎么高的这里……她的确是在厮混来着!念及此,顾云罗立马清了清嗓子,“我觉得吧,众位应该是误会那顾家大小姐了,那大小姐我见到过,钟灵毓秀……”呸!“温柔可人,审慎淑德……”呸呸!“绝对是一个京城贵胄千金的典范啊!”呸呸呸! “是吗?”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啊,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最会装模作样,小爷你看着她的时候她是一个样子,没准你一转身她就变成个男人招摇撞骗了呢!” 顾云罗不由得多看了那人一眼,心说就算我变成了个男人你不也没看出来吗? 心里想着事情,顾云罗也没在如意茶馆多呆,不久之后就打算回顾家,临走时还不忘跟那些人叮嘱道:“听说这大小姐背后的靠山甚能干,你们可不要再乱说话了……” 众人大概是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住了,还真的一致的点了点头。 顾云罗满意的一笑,便打算回顾家找某几个人好好算一帐。 她和苏安槿他们混了一个多月屁事没有,怎么就在和顾云晓撞上之后京城里就流言四起了。这件事情要说和顾云晓无关,猪都不信。 上次女儿节上的事情还没和她清算,这次又来一件! 顾云晓啊顾云晓,我该怎么折磨的你上天乏术入地不能呢? 刚到顾家门口,顾云罗却眼尖的看见了坐在自家大堂楼顶上的江游陵,翘着个二郎腿,甚为自在。 “你怎么来了?”趁着四下无人,顾云罗也坐了上去,“北漠那边,有消息了吗?” “安槿同意啦?”江游陵答非所问。 “嗯。”顾云罗刚想炫耀,却突然又想起了刚刚那档子事儿,“可是,安槿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出发了,我还想收拾几个人呢……” “顾云晓?”江游陵问到。 51.飞来横礼 “你……你也听到那些传闻啦?”顾云罗下意识的想要解释,“那个,我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况且夜夜与我厮混的也是安槿不是你啊……那个……”憋了半天,顾云罗脑袋一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游陵沉默了一会儿,很挫败的说道,“我知道。” “啊?” “上次把她和苏安南丢到乱葬岗的时候,天问楼的人在京城里传了不少他们的谣言,现在顾云晓似乎也学聪明了,竟然也会用这招了。”江游陵似乎是感叹了一声,然后说道,“安槿让我来告诉你,北漠派来拜访的长公主姬秋瑶已经到了京城了……” “拜访?”顾云罗反问了句。 “好吧,是和亲。”江游陵立马改口,“大概是察觉到了天明有所动作,特意派了个女人过来想要议和的意思。不过安槿说,她最后嫁的是谁,要看你的意思。” 顾云罗慢慢的扬起了一个奸诈的笑容:“安槿真是甚得我心。” 嫁谁?肯定是苏安南啊! 你大爷的不是不要我么,我就成全你不要你了!顾云晓你不是很得意你成了昀王妃么,我就让他苏安南娶了一个又一个!还敢编谣言来中伤我,我先把你们搅得翻天覆地再说! 人家堂堂的一国长公主,难道还要别人做妾不成? “那位尊贵的长公主现在在哪里啊?”顾云罗两眼放光的说道。 “还在驿站呢。”江游陵忽然笑得有些诡异,“云罗啊,下手要快哦,我可听说,这位长公主这次来之前,跟她的父亲说了,要嫁整个天明王朝最好看的男子……” 顾云罗一下子又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她的意思是……她要嫁安槿?” “还好安槿不出名。”江游陵安慰似的拍了拍顾云罗的肩膀,“所以你只要让这位姬秋瑶公主觉得苏安南是最好看的人就行了。” “好主意。”顾云罗当即就要去驿站速战速决,“让安槿这几天呆在他的曜王府不要出来了!” 江游陵快速点点头:“云罗真是甚得我心啊……” “过奖过奖。”顾云罗一抱拳,转身就跳了下去。 等到顾云罗来到驿站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没有最快,只有更快…… 看着坐在驿站院子里和长公主言笑晏晏的顾云晓,顾云罗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经过层层通传,顾云罗终于被带到了姬秋瑶面前,此时的顾云晓似乎已经聊完了准备离开了,见到顾云罗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顾云罗回之以更加意味深长的一笑。 据她对顾云晓的了解,她绝对没有这么聪明这么懂时事的主动过来找姬秋瑶,一定是苏安南在背后让她来的。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大小姐?”姬秋瑶笑着说道。 “长公主,叫我云罗就好了。”顾云罗笑着说道,“得蒙长公主看重,云罗不胜惶恐。” “刚刚令妹也有提起你,说你贤良淑德,钟灵毓秀,果然如此。”姬秋瑶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听得顾云罗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顾云晓会说她的好话?她还不如相信猪会飞! 给读者的话: 看在图图这么勤奋的份上,是不是应该推荐一下呢~评论一下呢~~么么哒! 52.公主心思 再次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丝毫看不出来江游陵方才说的那个迷恋美色的样子,反倒是心里一片亮堂。隐藏得颇深,要不是她曾经对读心术有过钻研,今天说不定就被这女人糊弄了过去。不过…… 顾云罗心中冷意更甚,她和顾云晓刚刚到底聊了些什么?似乎,还牵扯到了她? 一番话聊得言不对题话不投机,顾云罗敏锐的发现这位长公主城府不是一般的深,爱好男色是真,同样的,胸有大志也是真。 果不其然,出了驿站之后,顾云罗藏在楼顶上看了许久,不断地有各式各样的夫人小姐上门拜访,出来的时候都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 顾云罗拍了拍身上的灰,她差不多明白了这个公主打的主意。 她明里说是来和亲的,但哪里会有和亲的公主,一到别国就让别人上门各种摆放?她会来是因为有江游陵的情报,而其他人呢?和这位公主的高调有极大的关系。 先是把自己要嫁天明王朝最俊美的男子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然后又借着别人拜访的时候趁机聊聊政事,拉拢人心,只怕她真正的目标,比要一个男人可怕得多。 后来她把这件事情说给苏安槿听时,苏安槿笑了笑,说道:“也难为了这个长公主,国内都是一片狼藉了还敢把眼光放到天明来。” “或许她就是想借刀杀人呢。”顾云罗眉头一蹙,“尤其是现在,她几乎和京城所有贵胄家都交往甚好,这么一个人来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现在,我们在准备离开帝京的时候。” “最近的确不能出任何乱子。这件事情,我会让游陵去查清楚。”苏安槿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昀王府那边,大概是和姬秋瑶已经有了合作了。” “对象是谁?”顾云罗眼神微眯,带着一种无形的危险。 苏安槿想了想:“应该是太子。” “太子?” “如果她成了太子妃,太子为了她背后的力量必然不会拒绝。而我即将出兵北漠,如果我输了那么我自然会死,如果我赢了,姬秋瑶就是一个亡国公主,空占着太子妃的位置,却不能给太子任何帮助。太子想要拉拢我的计划也会因此搁浅。他孤身奋战必然会死,而我回了京城,也必然会死。”苏安槿冷静的说道,“到时候,得利的,就只有苏安南。” “他倒是想得远。”顾云罗冷哼一声,“要姬秋瑶嫁给太子,还要问我顾云罗同不同意呢!” 姬秋瑶可是她给苏安南和顾云晓准备的,怎么能让给太子? “应该还没完……”苏安槿看着顾云罗一副小兽的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苏安南让顾云晓来说的应该是这个,不过顾云晓……可能又加了点东西。” “关于我的?” “嗯。”苏安槿刚刚说关于自己的那个阴谋时都极为平静,此时眉头却微微的皱起,“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总之这些天,你一定要小心。我有了什么消息,就会及时告诉你。” “好。”顾云罗笑道,“哦,对了我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走了。” “嗯。”苏安槿忽然话锋一转,问到,“我听说,你让我禁足?” 53.金屋藏娇 “嗯。”苏安槿忽然话锋一转,问到,“我听说,你让我禁足?” 顾云罗郑重的点了点头:“那长公主喜好男色,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出去了被发现了怎么办?当然要好好藏起来,你莫非还想娶她不成?” “所以……”苏安槿幽幽的说道,“云罗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吗?” 顾云罗:“……” 最后则是幽怨的“娇”被粗暴的顾云罗直接推进了屋子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关好,说了句:“不许出门啊!” 说罢转身逃之夭夭。 差点被门撞到鼻子的苏安槿苦笑了声——不许出门?不许出门怎么护你周全? 顾云罗施施然回府的时候,还没跨进她那小院子的门,顾引章那边的人就来传话,让顾云罗过去一趟。 顾云罗无语望天——不会吧,女儿节刚过,这是又要来个男儿节? 慢悠悠的走过去,却猛然看见了顾家的人,摆着香案,穿着正装,在门前跪了一大溜儿,姿势之整齐划一,颇有苏安槿在他那小院子里种的琉璃紫的样式。 顺着这一溜儿的琉璃紫看上去,顾云罗便看见了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裳的……呃,太监……不对,应该叫人家公公…… “大胆,还不跪下接旨!”顾引章低声喝道。 顾云罗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去,刚一跪下,便听见那公公破锣嗓子开始叫唤,他说了些什么顾云罗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反倒是在心里腹诽这皇家挑太监,除了……子&孙*根(不行的,怕还要点嗓子行的…… “钦此!”最后一个字拖得又长又臭,顾云罗再一次感慨了他的肺活量,顺便想到这年头,做个太监也真是不容易…… 就顾着低着脑袋胡思乱想,顾云罗没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 那太监倒是没事,反正都站习惯了,可是顾引章并着林玉琅顾云知几个人就只觉得自己真的像是要废了一样,他们之前等顾云罗来的时候就已经跪了许久,现在又跪了这么一会儿,顾云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偏偏人家传旨公公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开口。 而后知后觉的当事人现在终于抬起了头,笑着说道:“您念完了,我可以起来了吗?” 那公公脸上表情无半点变化,只说到:“顾姑娘接了旨自然就可以起了。” “哦。”顾云罗从善如流的走过去,接过了圣旨,在更加从善如流的一展开。 “咱家告辞。”公公说完施施然的走了,顾引章几个人一起身,便冷冷的冲着顾云罗说道:“给我进来。” 顾云罗虽然奇怪于这圣旨的内容,但也远远没到惊奇得忘乎所以的地步,便妥妥的把圣旨放在自己的袖子里,跟着顾引章回了大堂。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引章厉声说道,“怎么你倒成了女儿节的魁首了?” 这个人真心死不了不成?大婚的时候被刺了那么多刀扔进乱葬岗里没死,女儿节那天那么大的火也没死,还成了个魁首?! 这女儿节的魁首,是一个金字招牌,今后这个女儿的婚事,怕是不会比晓儿差!林玉琅心里也满是不爽。 给读者的话: 最近打赏粉丝值双倍哦,嘿嘿,图图也来求一求啦,不一定要打赏,评论啊,推荐啊都ok,有评论必回哦! 54.圣旨打人 “听父亲这话,似乎女儿为顾家争了光,倒是女儿错了。”顾云罗淡淡的回了句,“既然如此,女儿现在就去禀明新月公主,把这魁首收回去好了。” 女儿节那日,她的确一点也没上心,要不是苏安槿亲自递了把剑给她,她都打算直接甩袖走人的,后来又出了冷宫大火的事情,她便直接和苏安槿出宫了,下午正式的比试压根就没参加,这魁首怎么就是她的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从天而降的一个馅饼,不要白不要。 至于到底是馅饼还是陷阱,顾云罗一点都不在乎,陷阱又怎么样,填了照样可以在上面做馅饼。 “放肆!四位公主选出来的,能容你的心思改了不成?”顾引章脸色一青。 这便又是女儿节的一个奇特之处,全由宫中的四位公主操持,再由公主皇子一起选出魁首,送去御前批阅。 顾云罗冷笑一声:“改也不是,不改也不是,那你不如直接说,顾云罗你不配!”看着林玉琅骤然有些变色的脸,顾云罗接着说道,“真正配的,是顾云晓,你们捧在手心里疼的,庶出二小姐!”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尤其重。 “孽障!”顾引章破口大骂,“颜竹惜那个贱人,怎么就生出了个……” “啊!”林玉琅尖叫一声,看着顾引章脸上鲜明的棒槌印,手指一颤一颤的指向顾云罗,“你……你打了你父亲……简直是……是……”林玉琅看着抵在自己喉间的圣旨的如意顶,尖锐得似乎立马可以刺破她的皮肤。 “是什么?”顾云罗声音很轻,却意外地有种危险的压抑感,“说啊,我打了他,打了你,我是什么?” 林玉琅脸色煞白,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云罗收了圣旨,退后了几步,慢悠悠的说道:“说来你们还真是幸运,这个世界上能被圣旨打脸的人能数出几个?你们就是其中之二。怎么样啊,这滋味儿,是不是分外美好?” 顾引章额头上青筋暴起,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打他的那个东西,是圣旨! 即使实质就是一块布,但是批了御笔盖了国玺,那就是权力! 顾云罗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和颜家有什么勾结,但是我母亲,是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骂的!今天只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若是之后我再听到任何一个人提起母亲的名字……那么,他就去死吧!” 因为你们……都不配! 说完便转身潇洒的离开,留下顾引章和林玉琅在那里脸色铁青的大眼瞪小眼。 回到自己的房间,顾云罗把那张圣旨展开,看着上面绣的龙纹,盖的碧玺,轻轻地叹了一声。 两天之后,顾云罗收到了一封请柬,来自重门之后的皇宫,上面是一个女子优雅的蝇头小楷,署名……新月公主。 苏安柔? 顾云罗皱了皱眉毛,仔细看了看,原来是后天要给姬秋瑶办一个洗尘宴。 给姬秋瑶办洗尘宴?那去的也应该是名流公子豪门贵胄,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小姐去什么? 55.癖好独特 想了一会儿,顾云罗决定采用老办法,溜进曜王府找苏安槿。 即使自己原来是一个喜欢并且习惯单打独斗的人,但是和苏安槿在一起之后,她便喜欢上了看着他为自己筹谋的样子…… 在一起……顾云罗为自己突然想到的这个词有些怔愣。 溜进曜王府时,苏安槿也正在看着手中的请帖。 “又是溜进来的?”苏安槿眼睛都没抬,对站在他身后的顾云罗问到。 “嗯。”顾云罗讪讪的答道,“从前门进是非多得很,我现在还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魁首,还是乖乖翻墙好了,免得皇上又要找你麻烦。” 苏安槿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转头笑语盈盈的看着顾云罗:“怎么?怕我一个人被金屋藏娇藏得寂寞了所以来看看我?”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顾云罗坐在他身边,嗔怪般的说了句,“我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女儿节的魁首,你知道为什么吗?” “在此之前,你应该知道另外一件事情。”苏安槿悠悠的说道,“这次姬秋瑶的洗尘宴名单,是姬秋瑶自己订的。你是除了皇室之外唯一的一个大臣之女。” “什么?”顾云罗眉头微皱,她? “姬秋瑶定这个名单倒是定得爽快,却难为了礼部下帖子的人,要好好考虑给你安个什么身份。”苏安槿说道,“思来想去,便去求了新月公主,让你成了女儿节魁首,以这个身份,去参加洗尘宴。” “搞了半天,这个女儿节这么水啊……”顾云罗情不自禁的感叹道,“那你还说什么有女子为了女儿节的一时出彩费数月甚至数年的光阴……真是蠢成猪啊……” 苏安槿虽然并不是很能听懂她半是感叹半是骂人的话,但是依稀还是能明白她的意思:“仅此一次。你又是一个唯一。”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独特……”顾云罗笑了笑,苏安槿却皱起了眉头:“云罗,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有猫腻的。” “是,我知道。可是我难道能不去吗?”顾云罗收敛笑意,“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我现在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还能直接跑路?” 苏安槿似乎欲言又止,半晌之后却也没说什么,只叮嘱道:“后天我也会去,游陵会扮成侍卫与我一同进宫,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情,我不方便的时候,就去找游陵。” “我可以的。”顾云罗信心满满的笑了笑,“相信我。” 苏安槿心头一动,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有种心猿意马的感觉……然后……他便看见了在一旁的小树林背后鬼鬼祟祟的江游陵。 “好了,早点回去吧。”苏安槿声音还有些沙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顾云罗不由多看了苏安槿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没说什么,照样跳墙出去了。 顾云罗走后,苏安槿皱着眉头,喊道:“游陵,出来吧。” “咳咳,怎么不继续啊?不是聊得挺欢的吗?”江游陵笑得狡诈,“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大可以继续的,真的!” “闭嘴!”苏安槿简明扼要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语气一转,“那个姬秋瑶,喜爱男色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56.绝对头牌 “闭嘴!”苏安槿简明扼要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语气一转,“那个姬秋瑶,喜爱男色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哎哟这事儿啊……”江游陵一听就满脸的眉飞色舞,“据流年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个长公主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儿,虽然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但是一见绝艳的男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精力之好啊,要不是北漠王在顶上压着,她整个要在公主府弄个后宫出来!青楼什么的……对这位长公主来说都不是事儿……而且出手阔绰,北漠有清倌的地,都巴不得姬秋瑶去呢……不过这姬秋瑶看的男人多了,标准也高了,一般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啊!” “流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了?连这个都有心思打探?”苏安槿越听脸色越难看。 “还不是为了你小子!”江游陵一掌拍在苏安槿肩头,“流年……呃,装成了一个清倌,进了公主府,呆了那么一段时间才出来……” 苏安槿脸上刹那间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不过你放心,就凭流年那狐狸样,到底是长公主坑了他还是他坑了长公主还不一定呢!”江游陵忽然想起了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安槿斜瞟了他一眼:“故技重施。” “啊?”江游陵傻了。 不过……当他看到进屋“盛装打扮”一番的苏安槿出来的时候,才衷心的觉得自己刚刚傻早了…… 一袭白衣,长袍广袖,更显身材颀长;长发垂顺,玉簪剔透,更显风度出尘;鼻梁高挺,眉目冷然,红唇分明,更显容貌倾城……让江游陵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三个字——头牌啊! 这要是卖了……管他是在怡红馆还是潇湘苑,都是绝对的头牌啊! 魁有木有! 不过……给江游陵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在苏安槿面前说这些话,只能艰难的憋出一句:“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苏安槿看着面前一脸不自然的江游陵,莫名的觉得心情很好:“去会会那位长公主。” “仅仅是会会?”江游陵奸诈一笑,“这是要进公主府当清倌的节奏吗?和着流年走了你又进去,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了?” “你要的话,给你留着。”苏安槿淡淡的说到,“还有,连姬秋瑶到底想要干什么都没查出来,自己想想怎么惩罚……” 说完旖旎而去…… 江游陵在原地泪流满面…… 一路来到驿站,因为洗尘宴还没有开,姬秋瑶便一直住在这里。苏安槿刚下车,驿站外面站着的一脸麻木的小厮眼睛噌一下子就亮了,还没等苏安槿开口,便立马说道:“你等等,我马上去通报长公主……” 苏安槿就那么站在原地,不急不躁。 其实他今天这一身穿的很平常,远远还没有到“盛装打扮”的地步,但是一来他素来喜欢简单,就连去宫里也是常服居多;二来他在京城的贵胄圈子里并没有多少名声,有的也尽是些不好的,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所以今日不过是稍微隆重了些许,便……呃,照顾云罗曾经说过的话,就是“亮瞎了众人的钛合金狗眼”。 57.苏氏清倌 没过多久,那小厮就一颠一颠的跑了出来,恭敬道:“公子请。” 苏安槿尚未自报家门,那小厮便兴致冲冲的跑了进去,因此也不晓得他就是当今曜王,只当他是哪家的小公子。 这也不能怪那小厮,实在是这位长公主“美名在外”,这些日子,已经来了无数个或妖孽人间或惨绝人寰的男人了……突然来了一个质量这么好的,实在是让人难以遏制自己的激动啊! “多谢。”苏安槿礼数不落,眉目低垂的样子看得那小厮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同样是男人,他怎么就能美成这样呢? 而院子里,姬秋瑶也是一愣。 北漠的男人生性粗犷,人也长得五大三粗的,难以应和她的审美观。她见过那么多的男人,唯有那个叫流年的小清倌长得俊美无俦,可是来了天明,果然到处都是美男子……特别是面前这个…… “公子是……”姬秋瑶并无扭捏之色,笑着问道。 “我姓云。”苏安槿淡淡答道。 “云公子,不知今日来此,有何贵干?”姬秋瑶其实很想问苏安槿是不是来娶她的,但是她听说天明的男人结婚一堆臭规矩,尤其是不喜欢女方主动,便生生忍住了。 “久闻长公主精通胡琴,云某今日来,便是想和长公主讨教的。”苏安槿一边说,一边从下人手里接过琴囊,“不知长公主可否赏脸?” “仅仅是来抚琴么?”姬秋瑶有些心痒痒的凑了上去,苏安槿装作不经意的躲开了她的碰触,同时在心里骂了声——他总算又认识了一个多面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每一面都让他觉得恶心…… “既然如此,秋瑶就献丑了。”姬秋瑶察觉到了他的避让,笑着说道,“把我的琴拿出来。” “多谢长公主。”苏安槿不动声色的朝屋子里打量了几眼。 虽然仅仅是几眼,也足以让他心里大致有个数了。 “你我之间,实在是不应该有这些话……”姬秋瑶羞涩一下,看得苏安槿不禁转过了头。 早知道不该他亲自来的……这种事情,江游陵来就很适合嘛! 听着那位长公主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琴声,苏安槿同时陷入了对自己这个傻帽的埋怨之中。知道顾云罗后天一定会有麻烦,即使他到时候哪怕是彻底撕破脸也要护住她,可是还是放心不下,竟然跑到这里来,不惜牺牲自己的美色,也要知道姬秋瑶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不是他能有的情绪,从小母亲就教育他,不能有人能够操控你的心智…… 可是,母亲,顾云罗是一个例外,别说是心智,就算让她操控我这个人,我都心甘情愿。 苍山半山腰的石台,她小院子的房顶,还有曜王府的后园……每一次他和她的相聚,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她牵引得死死的。 “云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姬秋瑶弹完一曲,微笑着问道,“这首曲子,是我从宫中所珍藏的孤本中得来的,名曰九天玄舞曲,九天乃是九天玄女的简称,九天玄女对于女子最大的恩惠……就是……许以婚嫁。”说罢娇羞的看了苏安槿一眼。 58.阴谋败露 苏安槿微微一愣,然后想到:到时候带了云罗去北漠,这个神仙倒可以拜拜。 等他回神,娇羞的长公主还在等着他的回答,苏安槿轻咳一声:“长公主的琴艺令云某佩服。其中寓意更是让云某深思。自古便有美好祝愿,祝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长公主以为如何?” 姬秋瑶自然而然的误解了他的意思:“那是自然。有情人,当然要在一起。” “那若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愿让有情人在一起,反倒是让他们永不相见呢?” “简直是狼心狗肺!”姬秋瑶说道,“要害人也不是这么个害法!” “哦?”苏安槿面色微冷,“那长公主觉得,应该是怎么个害法?” 姬秋瑶全然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问她的口气已经变了,只自顾自的说道:“我后天要去参加洗尘宴,这场洗尘宴啊,我就要撮合两个人。”停了一会儿又说,“其实这也不能算害,终究是圆了那女子的心愿,名声这个东西,不要也罢。” 苏安槿眉头皱起:“长公主的意思是?” 姬秋瑶笑了笑:“顾家那个大小姐,你知道吧?她喜欢太子,可是顾丞相是不会让她嫁给太子的,所以她便让她的妹妹来拜托我帮她件事情,等到开宴的时候,接着我的名义把她叫出去,和太子殿下……诶,云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苏安槿面前的胡琴琴弦尽数断裂! 苏安槿笑了笑:“一不小心,长公主莫要见怪。” 他自从进了这里还从来没有笑过,这一笑,又让姬秋瑶闪了闪心神,继续说道:“我还告诉你哦,那个昀王妃,就是顾家大小姐的妹妹,很是贤良的一个人呢,昀王也是,还说,你们天明王朝,长得最好看的其实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等到这件事情办成了,九皇子就是我的了!至于他其他的政治考虑,我就不管了。”顿了顿又说道,“不过,现在见了云公子,我倒要考虑一下了……” 苏安槿面色铁青的说道:“办成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云……顾家大小姐因为此事丢了名誉丢了性命怎么办?” 至于那句“九皇子就是我的了”,苏安槿管都没管。 “不就是人命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姬秋瑶无所谓的说道,“尤其是这样的女人……你知道吗,上次她让她妹妹来了一次,后来自己又眼巴巴的跑过来顾左右而言他的,真是虚伪!死了倒是活该!” “够了!”苏安槿冷冷的说道,“长公主,云某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诶……”姬秋瑶在背后叫住他,“你还会来吗?不过后天我就要住到皇宫里去了,你要是想要做什么,就要尽早哦……” 苏安槿眉头一皱,声音是冰一般的寒冷:“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怒气冲冲的回了曜王府,苏安槿正想拔剑发泄,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张笑语盈盈的脸。 苏安槿看着仙女一般出现在他面前的顾云罗,怔了怔。 59.使美男计 顾云罗倒是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安槿,你真的好美啊,你穿成这个样子是去见了谁啊?都没有穿给我看过呢……” “你怎么会来?”苏安槿自然地抓住了顾云罗在他眼前作乱的手,往后院走去。 “还说呢,我刚回去,游陵就兴致冲冲的跑过来跟我说你今天要去做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还盛装出席,我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跑过来看看堂堂的曜王,盛装出席是什么样子!”顾云罗笑着说道。 “好了。”苏安槿无奈的说道,“等到后天出席宫宴的时候,因为有姬秋瑶……”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眼底浮现出一片厌恶,“所以‘为了我天明的形象’,每个人都会着正装出席,到时候才有得看的。”他还尤其苦大仇深的加重了“为了我天明的形象”几个字,听得顾云罗“噗嗤”一笑。 “正装?”顾云罗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白衬衫黑西服,高跟鞋紧身裤,再自动浮现出了苏安槿穿着这一身会是什么样子,最后打了个寒战,问到,“什么正装?” “就是大红色的宫装。”苏安槿摸了摸她的头发,“七姐帮你准备了一套,明天我给你。”早就料想到了顾家不会给顾云罗准备,苏安槿便提前找苏安盈按着顾云罗的身量准备了一套。 “真的?”顾云罗眼睛发亮,“一定很漂亮,就跟你一样。” “……”苏安槿没想到自己绕了半天的话题最终又回到了原点,“云罗,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吧。好不好?” 顾云罗眼睛转了转:“好。不说你有多漂亮了。那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了?” 苏安槿脸色再度阴沉下去:“云罗,后天的宫宴,你一定要记着,不论是谁叫你,你都不能出去。” 顾云罗脸色一正:“到底怎么了?” “顾云晓打算把你……送给太子。”苏安槿沉声说道,“但是依照皇家向来的规矩,你必定身败名裂,所以你记着,就算是姬秋瑶叫你,命令你,你都一定不能走出宴会的大堂……” “你去见了姬秋瑶?”顾云罗何等聪敏,迅速反应了过来,“你穿着这样,是去见了姬秋瑶?”想到那位公主素来的爱好,顾云罗心中怒火更甚,所以他这是在为了她施美男计吗? “云罗……”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苏安槿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垂眸说道:“是。” “苏安槿你个混蛋!”顾云罗直接一拳砸了上来,毫不作假的一拳,砸的苏安槿肩膀生痛,“就算顾云晓有什么奸计又怎么样?你和游陵都在,难道还护不了我的周全吗?再说了,我是个废物吗?我自己护不了我自己吗?” “云罗……”苏安槿眼角含笑的看着她,“是,你很能干,你可以护着你自己。但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已经不只是你了。” “什么意思?” “我们开始的猜测是对的,苏安南的确是想要借这次的事情对付太子。”苏安槿沉沉的说,“不过除了太子,还有你,和我。” “你?”顾云罗一愣,那两个人想要她的命她知道,可是……还要扯上苏安槿? 60.欲生欲死 “应该是顾云晓的意思,成功的对付你之后,我会被作为奖励,奖励给姬秋瑶。”苏安槿慢悠悠的重复道,“作为奖励。” 顾云罗眼睛里慢慢溢出杀气:“他们连你都敢动?” 她这辈子,从来都没为自己的处境担心过,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都相信自己有那个本事可以化险为夷。可是偏偏是她的朋友,她在意的人,是谁都不能肖想的! 苏安槿看着这样的顾云罗,漂亮的眸子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是。他们要把我作为礼物。”既然已经激起了她的怒气,就要彻底一点,才方便他让她彻底置身事外的计划。 “我想好了。”顾云罗突然说道,苏安槿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她…… 一日很快就过了,到了要进宫的时辰,苏安槿穿着宫装,缓步走出曜王府的时候,打扮成为侍卫的江游陵才真正的是“亮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坐在马车里,江游陵偷偷溜进来问到:“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长得这么好?” “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无聊。”苏安槿淡淡的说道。 江游陵碰了一鼻子灰,却越挫越勇:“你马上就要见到当日对你芳心暗许的尊贵的长公主了,心中感觉如何?” 苏安槿云淡风轻:“恶心。” 江游陵:“……”没关系,再继续再接再厉,“云罗那边呢?安排好了吗?” 苏安槿这次连眼神都懒得给他:“……” 江游陵:“……” 到了皇宫门口,江游陵正打算先一步溜出去,刚探了个脑袋出去,下一秒脑袋又伸进来了,一把按住正要起身的苏安槿:“你还是先别出去了。” “怎么?”苏安槿问到。 “那位长公主在外面……”江游陵有些头痛的说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宫外就让她识破你才好。否则又要生出变数。” 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听到了那位永不消停的长公主说道:“这不是顾家大小姐吗?” 苏安槿眼睛往外面一瞟,然后很快就收了回来。 “你不出去?”江游陵觉得苏安槿有些不对劲,“虽然我不赞成现在你出去,可是你家云罗在外面诶,听这个长公主口气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你就不担心?” “不担心。”苏安槿声音平静,“我担心什么?” 江游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两个……是不是感情出现问题了?” 然后他就干脆利落的被苏安槿一脚踹出了马车…… 江游陵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转着贼兮兮的眼睛看着那边的两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没过一会儿,顾云罗便娉娉婷婷的走了,剩下的姬秋瑶也是一脸笑容。 这是……怎么回事? 江游陵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摔傻了,反应不过来这个世界的神奇…… 在转头一看悠悠从马车里出来的苏安槿,那眉眼生姿的样子看得江游陵又是一阵头晕…… 他终于知道他第一次见到顾云罗的时候顾云罗冲着他发呆的时候的心情了,简直就是……欲生欲死啊…… 61.原来是你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开宴,苏安槿作为皇子,不必像几位姐姐一样站在外面等着迎接姬秋瑶,只需要在屋内等着吃饭。不过就是这段时间,也没什么痛快。太子摇身一变变成了关心弟弟的大哥哥,与平日里平淡的样子径若两人,苏安槿倒也平静,有一句答一句。 几句话问下来太子就住口了,这样的话,两个人说着都累。 等着几位公主迎着姬秋瑶进来,苏安槿面色不惊的掀了掀眼皮…… 因为有顾云晓之前的话,姬秋瑶刚看到满屋子的人的时候有些眼盲,转身问了问身边的正盈公主苏安盈:“哪位是九皇子?” 苏安盈并未那种哭哭啼啼的小女子,和苏安槿两个人活到现在都不容易,最是明白这个世界残酷的生存法则。因此即使是锦妃不久之前惨死,她现在除了眼角底下淡淡的青晕之外,并未有什么其他的表现。此刻听到这位来自异国的长公主第一个问起自己的弟弟,苏安盈不免多了一个心眼:“长公主找九皇子有什么事情吗?” “我听说他是你们天明最好看的男子,怎么,他没来么?”姬秋瑶脸色有些难看。 “怎敢?”苏安盈勉强一笑,“坐在长公主右手方的第二位,便是九皇子曜王殿下。” 姬秋瑶满心憧憬的看过去,然后…… 苏安槿端起一杯酒,漫无表情的看着姬秋瑶。 “云……”姬秋瑶差点失声叫了出来,然后及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原来他那天说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是这个意思!姬秋瑶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他应该是早就对她有意思了吧,要不然怎么在宫宴之前还巴巴的跑到驿站去呢? 面对她这样的失态,坐在首席的皇帝尽收眼底,不禁露出了一种不屑的神色——果然是蛮荒地方来的。还想要嫁给他的儿子……哪个呢……皇帝的眼睛又开始逡巡。 苏安槿喝完了杯中的酒,放下杯子的同时,抬眼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不禁有些怔忡,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这个最不受宠的小儿子如此盛装出席的时候。果然,这个孩子和安盈都继承了锦妃美到极致的容貌,如果不是那双眼睛…… 皇帝突然心中一动……即使他不想承认,事实摆在这里,他也必须承认,苏安槿,确实是他的所有儿子中,最俊美的一个。 而那位长公主又向来“名声在外”,不如将计就计,将姬秋瑶许给苏安槿,最好两个人还能去北漠,这样就算这不祥之兆再怎么不祥,到时候也不会让他不祥了。 姬秋瑶平定了心绪,入了席开始吃饭。虽然她一直眉目含情的看着苏安槿,但是苏安槿眼睛一垂下去,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看起来就是一个冷漠的皇子,哪里有半点那日他上门来找自己弹琴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反正过了今天,他就是她的了。 宫宴进行的同时,另一队人马,正在朝姬秋瑶居住的驿站处赶去。 62.(加更)宴会进行 为首的女子身着一身黑色劲装,身上披着江游陵最初的时候给她的那件代表天问楼的披风,骑着苏安槿的坐骑,往驿站飞驰而去。 赫然正是顾云罗! 那日她和苏安槿商量时,苏安槿曾无意中说起过流年在北漠皇宫并没有找到皇宫形式图和势力分布图,这两张对于以后进攻十分重要的图,应该是被姬秋瑶带在了身边。于是便商定了由练彩裳经过江游陵易容后,装作她进宫,而她,则亲自过来偷姬秋瑶身上带着的北漠皇宫形式图和势力分布图。 这个任务冒险,其实对于顾云罗来说,这是最为安全的。身边跟着的,都是天问楼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她的安全。 直到现在,顾云罗才明白为什么那些百姓会那么害怕天问楼,因为它是一个管杀人的组织……或者说,这只是天问楼的一部分。 姬秋瑶去了皇宫,整座驿站静得可怕,顾云罗了无声息的解决了门外的守门人,留了几个人换上守门人的衣服站在外面守门,带着其余的人走了进去。 而此时,皇宫里,姬秋瑶和顾云晓安排了许久的局,终于开始展开…… 姬秋瑶忽然站起身来,朝着皇帝盈盈笑道:“皇上,秋瑶失礼,想要离席一会儿,可以吗?” 皇帝点了点头:“准尔所请。” 姬秋瑶再行了一礼就走了出去,苏安槿把杯中的酒喝完,却听见身后另一桌上的苏安盈轻声对他说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尽喝酒去了……” 苏安槿笑了笑,说道:“七姐,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应该是现在正在笑得欢快的苏安南和顾云晓吧……苏安槿又喝了一杯酒。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进来,在“顾云罗”耳边说了句什么,紧接着,“顾云罗”也笑着离席而去。 苏安槿神色微冷。 等一会儿,姬秋瑶便走了进来,又笑着开始吃吃喝喝,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宴席时,皇上和皇后必然是要先走的,一来可以彰显出他们的特权地位,二来也是想要给这群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一点自由的时间。以往的时候,皇帝走了,苏安槿一般也告辞,而今天,他难得的留了下来,倒是太子,走得比谁都快…… 姬秋瑶面色红润的看着右手边的苏安槿,笑容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心仪之意,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姬秋瑶对苏安槿的心思,偏偏当事人还一副冷面的模样,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顾云晓眼看着奸计得逞,心里舒畅自不用提,笑着说道:“九弟这是怎么了,喝这么多酒干什么?看看长公主,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苏安槿面无表情的看了顾云晓一眼。 “昀王妃你就别打趣我了。”姬秋瑶嗔怪的看了一眼顾云晓,眼中流转的深意却只有她们两个人才明白,“久闻曜王容貌俊美,更是天纵英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苏安槿冷漠的扯了扯嘴角——天纵英才?帝京之人除了传我是个废物,就是传我是个大废物,你哪只狗耳朵听来的天纵英才?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加更!7更了哦,亲们多多支持吧!! 63.送上门去 苏安盈微不可测的皱了皱眉头。 苏安东上次没娶到顾云晓心中就不爽得很,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地位比顾云晓还要高的邻国长公主,竟然还心仪苏安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凉凉道:“长公主有所不知,九弟可是父皇钦定的攻打北漠的大将军呢……” “谢谢你啊三哥……”苏安槿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姬秋瑶一愣:“本公主本就是为了议和而来,一旦亲事结成,天明和北漠就是亲家,怎么会还要兵戎相向?曜王殿下,你说是不是?” 苏安槿眼皮一掀,余光瞟到屋顶上那个影影绰绰朝他比手势的人影,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不经意的问到:“太子殿下和顾大小姐呢?怎么还没回来?” 顾云晓和姬秋瑶相互对视了一眼,姬秋瑶清了清嗓子,说道:“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可这毕竟是迎接长公主的宫宴,顾大小姐又是长公主点名要邀请的,还是新月公主亲笔写的请帖,如此殊荣已经是破天荒,却又迟迟不出席宴会,可是没有把我皇家放在眼里吗?”苏安槿冷冷的说,赫然竟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曜王殿下可别生气啊。”姬秋瑶笑着说道,她把刚刚苏安槿的话以为是在维护她的面子,心里喜不自胜,“我去看看吧。” “不行……” “有劳长公主。” 苏安槿和苏安南的声音同时响起,苏安槿瞟了苏安南一眼,苏安南有些尴尬的说道:“长公主金贵之身,找人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苏安槿原本持杯的手在桌上无意识的轻轻敲打…… 姬秋瑶笑着说道:“有什么关系,我看看就来。”不亲眼看到顾云罗的事情,她怎么放心? “似乎八弟也十分担心太子殿下,要不然这样吧,长公主去找顾大小姐,八弟去找太子殿下。如何?”六皇子苏安北提议道,“两个人分开找,也快些。” “好啊。”姬秋瑶笑着点头。 顾云晓看着面瘫的苏安槿,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此时,顾云罗带着的那群人也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顾云罗带了几个人在驿站里面搜寻,尤其不放过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包裹。她和苏安槿来的时候都对这里注意过,里面结构简单,而短短时间,他们不可能对驿站做出什么结构上的改动,因此要藏什么东西只能是藏到包裹里。 “顾姑娘,这边没有。” “顾姑娘,这边也没有。” “顾姑娘,后面查过了,并无暗间。” 天问楼训练有素的杀手挨个禀报,顾云罗蹙着眉头打量着房间,能放东西的地方并不多,能放东西的地方都被他们仔仔细细的搜过了。顾云罗眼光逡巡,最后定格在那几个朱红色的大箱子上面:“那几个箱子……” “那是献给皇上的。箱子口都用特制的朱漆封口,其他人开箱,朱漆无法恢复,便会有所察觉。”一个人上前查看了片刻答道。 给读者的话: 今天会有万更哦,亲们多多支持图图吧~评论必回,打赏必感谢哦~~ 64.朱漆封口 “献给皇上的?今日就是姬秋瑶的洗尘宴,她要是要献给皇上,这几口箱子,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顾云罗冷冷的说道,“这几口箱子,一定有什么猫腻。” “可是这朱漆……” “朱漆封口……”顾云罗走上前去,指尖扫过那层薄薄的朱漆,“这么薄而均匀的朱漆,怕不是人的手刷出来的……” “顾姑娘好眼力。”另一人站出来说道,“这层朱漆,乃是用机械涂刷而成,也正因如此,我们刚刚才没有擅自开箱。” “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面。”顾云罗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姬秋瑶不可能把那东西随身带着,那样风险更高,这屋子里,最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就是这几个大箱子。” “可是这朱漆……” “刷个朱漆又不是什么难事。”顾云罗淡淡的说,语气颇为狂妄,旁边的天问楼杀手却听得出来她的确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 “去给我找点上好的朱砂来。”顾云罗吩咐道,“其他的人,全部退到外面去,给我死死的守住门口,连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是!” 顾云罗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匕尖锋利,闪着猎猎寒光,她径直上前,将匕首尖插进了箱口处的空隙里,轻轻一划,朱漆应声而裂。 北漠地处西北,多山多沙漠,向来盛产宝石朱玉,因此箱子里都是些金银珠宝,亮闪闪的看得人眼睛疼,顾云罗仔细的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眉头一蹙,便关上了这个箱子,准备打开另外一个。 匕首划过朱漆时在一处遇到了些许阻力,顾云罗眉毛一挑——看来这位长公主,果然不是个吃素的主! 朱漆划过,即将开箱的那一刻,顾云罗瞬间凭空跃起,足尖轻点,再稳稳的落在了箱子后面的檀木桌子上,身体斜倾,犹如一只凌空的雨燕,姿态优美。 而此时,箱子里射出了数支利箭,直直往开箱人的方向射去,力道之大超乎想象,狠狠的射进了对面的窗框里! 摆了三个箱子放在这里,边上的两个都用来迷惑眼球,而中间的一个则又暗藏玄机。打开箱子的那一瞬间往往是人的警惕心降低的一瞬间,加上距离又近,在这个时候射出暗器,根本避无可避,那人必死无疑。 可惜,他们遇到了对机关术极为精通的顾云罗。 匕首划过箱口的那一个轻微的阻力,就足以让她察觉到里面的异动,在开箱的瞬间便做出反应,姬秋瑶自以为是的暗器,根本没有伤到她分毫。 “顾姑娘,你没事吧?”门外的人低声问道。 刚刚里面一阵箭簇飞过的声音,顾云罗的声音却是半点都没听到,加上苏安槿又三令五申的要保护好顾云罗,他们不敢大意。 “没事,你们继续守好。”顾云罗淡淡答道。 “是!” 轻舒一口气,顾云罗抬手扯下了房间里的帷幔,聚气凝于手心,将那帷幔直直的抛了出去,落到箱子里,本来轻柔的帷幔在她手里,竟然像是有生命力一般,随着她手的移动而四处翻检,华光璀璨,一地都是,顾云罗眼睛却只锁在箱子里。 突然…… 65.偷梁换柱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装饰满了宝石的盒子。 顾云罗眼神一凝,径直把那东西卷了出来,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大部分都是那些宝石的重量。这样一个盒子混在那一堆宝石里面,极具有隐蔽性,稍一不注意就会被当成宝石放过,还好顾云罗眼力惊人,才翻了出来。 盒子上有锁,顾云罗一看便知这锁殊异,怕是要费些时间才打得开,便直接把它装进了袖袋里,正要跳下桌子准备关箱,眼角却突然看到了另一个盒子…… 就在刚刚那个盒子的下面,还有一个盒子…… 两张图,难不成姬秋瑶用了两个盒子来装?一般来说,一旦一个人得手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忽视掉其他在自己眼前的东西,莫非,姬秋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什么人!”最开始派在外面守门的几个人突然发出了示警般的高喊。 此时,皇宫。 姬秋瑶满怀喜悦的赶往刚刚把顾云罗带去的地方,刚过一个拐角,便被从黑暗中窜出来的一个人影捂住了口鼻,一阵奇异的香气过后,姬秋瑶整个人便栽倒在了身后的怀抱里。 练彩裳抱着姬秋瑶迅速赶往苏安南在宫中的住处,临近太子东宫,离这里倒闭不算远。 刚到宫外,便看到了站在门口一副侍卫扮相的江游陵,低声问道:“苏安南呢?” “在里面躺着呢。”江游陵笑着问道,“怎么样,药还不错吧?” “嗯。”练彩裳空出一只手来一巴掌拍到江游陵脸上,“废话怎么那么多,熏香这些弄好了吗?” 江游陵摸了摸脸皮:“都弄好了。我说安槿也真是狠,把人家搞到床上就差不多行了,现在倒好,苏安南还要被安上一条‘不怎么行’的罪名……” “废话真多!”练彩裳又是一巴掌拍到江游陵脸上,“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嗯。”江游陵点燃了香炉中的熏香,转身和练彩裳一起离开。 练彩裳昨晚这一切之后便回到了宴席上,苏安槿低头喝酒,以掩盖眼底“奸计得逞”的笑意,那边,“顾云罗”朝着众人一稽首:“真是抱歉,出去得有些久,还望各位海涵。” 顾云晓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差点抑制不住的起身,被苏安盈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又生生坐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大小姐这话说笑了。”苏安北微笑道,“不过……北漠长公主不是去找你了么?怎么你回来了,她还没回来呢?” “顾云罗”惊讶的问道:“找我?我没有见到她啊?我……我吃坏了肚子,一直呆在恭房呢,长公主能去哪里寻我啊?”说完又解释道,“是这样的,今日进宫时,我与长公主相谈甚欢,听闻我今日带的香包能……能抑制恭房之味,她方才出去出恭,回来之时却怕自己身有异味招致嘲笑,便把我叫了出去借我香包一用。说来也不好意思,我也觉得有点忍不住,去了恭房,然后便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66.昀王人到 苏安槿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底却跳动着对练彩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吹本事的赞赏。 “哦?是这样。”苏安北沉思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这倒是奇怪。长公主去寻你,结果不见踪影,八弟去寻太子殿下,也不见踪影……” “昀王殿下?他不是回宫了吗?”“顾云罗”惊讶的说道。 “哦?”苏安槿终于开口了,“八哥回寝宫了?不是去寻太子殿下的吗?” “顾云罗”一唱一和:“臣女回来之时,瞧见昀王殿下被一个女子扶着进了他的寝宫啊……”说到这里,“顾云罗”脸色一白,“那女子……那时不觉得,现在仔细想来,身形似乎很像长公主啊……” 顾云晓面前的酒杯一下子就砸到了地上。 “去看看!”苏安东站起身来,面色不善的说道,“都在搞些什么名堂!一个个都是些没规矩的!”太子一走,现在的诸位皇子中他最大, “顾云罗”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昭王殿下恕罪,刚刚这是云罗的猜测,还请昭王殿下莫要责怪……” “你起来,不关你的事情。”苏安东说道,“走,都随我去看看!” 门外的人也迅速动了起来,谨记着顾云罗的吩咐,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顾云罗屏气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把另一个盒子也卷了起来放到自己的另一只袖袋里。 “什么?长公主让你回来拿东西?”站在驿站外的人声音极大,顾云罗听得清清楚楚,也安了一半的心。 来的人不是姬秋瑶的人,否则他们不会认不出来那些守门人已经被自己掉包了,而是另外的人。至于这些人和她一样夜闯驿站是什么意图……顾云罗冷笑一声,正好,都不用她在费心思把那朱漆恢复了。 白白送上门来的几个替死鬼,不要白不要。 念及此处,顾云罗开了条门缝,对外面的人轻声说道:“一刻钟放他们进来。” 说完把门一关,走到窗边,把窗框上的箭簇都拔下来,顾云罗掂量了一会儿,走到那装有箭镞机关的箱子旁,开始恢复这个机关。 黑暗中并不影响她视物,很快机关就被恢复了原样,顾云罗想了想,又在箱子上面放了一堆宝石,在黑暗中散发出迷人的色彩。 顾云罗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默不作声的躲到了里间靠窗的帷帐后面,层层叠叠的帷帐在前,她并不怕被人发觉。 外面守着的人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不肯答话,那人塞了几锭银子,这才喜笑颜开的放他们进来。 几个人一进来,屋子里便亮堂了不少,顾云罗定睛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腰间,竟然都带着一颗成色极好的夜明珠,看来又是哪家富贵人。 果不其然,他们眼睛一环视,便立刻被这堆宝石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人刚想冲上去,就被另一个人拦住了:“等等,昀王殿下吩咐过,不可擅动,找到了东西我们立马就走!” 昀王?苏安南?顾云罗眉毛一挑,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地图在姬秋瑶这里的? “搜!”领头的人暗喝一声。 67.驿站惊魂 顾云罗倒是有些佩服这个男人,她故意用来吸引人注意力的珠宝现在看来是没用了。里间一定是他们搜寻的重点,自己躲在这里一定逃不掉……顾云罗四处看了看,立马有了主意。 这边,那领头人带着几个人冲进了里间,正准备大肆搜索时,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了一个女子带着睡意的声音:“水娘,谁啊?”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在睡觉,那几个人都往后一退,那领头人拧着眉毛说道:“姑娘是?” “姑娘?大胆奴才,还敢叫我姑娘!”床上缓缓坐起一个窈窕的人影,“你们闯了我的房间,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长公主?”那人一惊,不是说长公主在宫里赴宴吗?怎么会在这里睡觉?! “水娘呢,外面的侍卫呢,竟然敢给我放这么一堆杂七杂八的人进来,我要告诉你们皇帝,你们通通都要死!”“长公主”恶狠狠地说道,“不过……要是你那张脸让我觉得还过得去,或许可以免于一死……” “你……究竟是谁,竟然敢假冒长公主?”领头人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姬秋瑶,试探着问到。 听着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了迟疑,顾云罗冷冷一笑:“我姬秋瑶不是长公主,你是吗?”怒气腾腾的口气极具有威慑力,“还是说,你们这群昀王府的侍卫,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给长公主请安!”她听到了他们刚刚的话!领头人心中虽然还有顾虑,但是身份在这里,要是面前的人真的是姬秋瑶那就麻烦了,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快离开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祖宗。 “水娘呢?我晚上起了床要喝水。”“长公主”怡然自得的吩咐道,“去给我倒杯水。” 领头人脸色青了青,答了句:“是。” “等一下。”“长公主”又吩咐道,“桌上的碧瓷茶壶,拿到窗边,用我收集的露水好好洗上三遍,用那个天山紫砂的水壶煮水,至于杯子,在外面放着的第二口箱子里,有一个七彩琉璃杯,洗过之后用那个盛水,可金贵着呢,你们要小心些。” 领头人脸色渐渐紫了…… 这样一来,他们来了五个人,就被彻底分散了,两个去洗茶壶,一个去煮水,一个去取杯子,剩下的一个还跪在长公主的床前。别说什么找东西,不被这个长公主给折腾死了就是万幸了。 领头人跪在原地,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反应不过来是哪里不对劲,正在自己纠结之间,忽然听到外间传来利箭破空的声音,然后便是人的惨叫,他一愣神,转过头来时却看见一道纱帐凌空而来,力气灌注其中,直逼咽喉,出手便是致命的招数。 那人反应极快,提剑便砍,纱帐被搅得粉碎,他剑尖一停,径直朝床上的顾云罗袭来,顾云罗脚一蹬,顺着床梁向上,面朝下伏在床顶上,那柄剑冲进来的时候,她猛地向下,脚尖踏着剑尖借力,手上拿着匕首,直直的刺向来人的眼睛。 68.两处倒霉 那人身子瞬间一矮,顾云罗擦着他的头顶过去,他收手回剑,再次向顾云罗刺来,顾云罗抬眼,以衣袖去挡刺来的那柄剑,同时另一只手握紧了匕首。 “铿!”剑尖刺破了衣袖,却难以再进一步,那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与此同时,腹部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柄匕首,正插在自己的腰腹之间,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下身。 顾云罗把匕首拔了出来,掂了掂袖带里的两个盒子,关键时候,它们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正是那个盒子,挡住了那凌厉的一剑。 “苏安南手下竟然有这么多肯为了他卖命的走狗,倒也是难得,不过,你们都只有送死的命!”顾云罗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男人,转身走出了里间。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等到外面的人有所察觉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被顾云罗解决掉了。进来时看见箱子边和窗边的四具尸体,在看了看里间地上的鲜血,都讶异的看着顾云罗。 这几个人身手都不低,就这样被顾云罗放倒了? 天问楼的诸人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江游陵给他们安排这个任务的时候会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们不用出手,那个姑娘可以应付! 顾云罗冷眼看着那些尸体,功夫不错又怎么样,你们又施展你们功夫的时间吗?“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和昀王府有关的东西,有的话就摆得显眼一点,没有的话,就让他有。”顾云罗说完,径直离开。 苏安槿的人,她用起来很放心。 “是!” 这边苏安南派来的人无一生还,那边他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八弟,八弟?”苏安北站在苏安南的寝宫外,瞧着里面的灯火通明,可偏偏叫门半天都没有应一声,眉头一皱,对旁边一个侍女说道,“你进去看看昀王怎么了……” “是。”那宫女低头答道,才进去没多久,便尖叫出声,随后踉踉跄跄的跑出来,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话都说不全。 “到底怎么了?”苏安东耐性差,见到这幅样子更加不爽。 “昀王殿下……在里面……在里面……那个……”那宫女直接跪在地上,说道,“奴婢不敢说。” 苏安东直接就走了进去。 剩下的人也浩浩汤汤的走了进去…… “啊!”女客们都是一阵惊叫,然后都捂住了眼睛…… 房间里流动着一种特殊的香味,暖暖的,带着一种旖旎的气氛,而躺在里间地毯上的那两个交缠的红果身影,女子在上,男子在下,没有帷帐,没有珠帘,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人,不正是从宴会上消失的昀王和长公主吗? 苏安柔气得脸色铁青,吩咐道:“还请各位女客先出去避一避,我们……” “天啊……长公主怎么……”“顾云罗”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惊叫道,“不是说来找我么,怎么和昀王……那……”眼睛看向脸色比鬼还难看的顾云晓…… 69.奸计败露 “天啊……长公主怎么……”“顾云罗”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惊叫道,“不是说来找我么,怎么和昀王……那……”眼睛看向脸色比鬼还难看的顾云晓…… 顾云罗是这次宴会中唯一一个不是皇室成员的人,经她这么一说,苏安柔更觉得脸上无光,尤其是顾云罗还是昀王妃顾云晓的姐姐,说起来还得喊苏安南一声妹夫,可是…… “女客们还是避一避吧……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脸上也不光彩……”苏安盈低声说道,率先带着众位女客出去了,又安排了宫女太监去把正在温柔乡里睡觉的两个人弄醒。 “昀王妃,这事……”“顾云罗”走上前去表达自己的“姐妹情谊”,“这事大概也怪不得昀王,你也别怪姐姐说句实话,长公主确实有惊为天人之貌,昀王今日见到长公主不免喜欢,这干柴烈火的……” “滚,滚……顾云罗你给我滚!”顾云晓情绪有些失控,一把把“顾云罗”推了出去,“顾云罗”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了地上,苏安盈见了赶紧上前想要扶住她,没想到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苏安盈低低的在练彩裳耳边说道:“彩裳,你们到底在玩儿什么?” 练彩裳以气出声:“若不是殿下,此刻躺在里面的就是云罗和太子。” 苏安盈眼神中杀意一闪而过:“那倒是他们活该了。” 旁边有宫女赶紧过去拉起了苏安盈和“顾云罗”,苏安盈心里有气,大声说道:“昀王妃,你要算账尽管去找昀王,顾小姐一心想要关心你,你却还害她摔倒,真是好心没好报!” “七妹,你也别生气,这女人啊,见到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总会心里不舒服的。”五公主苏安湄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尤其是这才成亲几天啊,看来,昀王府是又有喜事了!” “喜事?我才是正经的昀王妃,我不同意昀王纳妾,谁敢进昀王府?”顾云晓一时激动,气话便脱口而出。 “放肆!”苏安柔喝道,“他是你的夫君,作为正室妻子,不想着为夫君绵延后嗣,竟然还说出这样独断专行的话来!你把你的夫君置于何地?你所习的女规女德呢?” 顾云晓被苏安柔这么一骂,愣在了原地。 “纳妾?”四公主苏安语悠悠的说道,“我看,不止是纳妾吧,好歹是北漠的长公主,我天明要是就给人家一个妾位,怕是更加不能平民心了……” 顾云晓身子狠狠一颤——不做妾,难不成还要那个姬秋瑶做平妻吗?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太子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然后马上又齐齐跪了下去,练彩裳眼角看着走在皇后旁边的太子,心里明白太子之所以会离席,多半就是因为皇后的吩咐。她大概是察觉到了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情,所以早早的就叫走了太子,免得他被人陷害。 “都起来吧。到底怎么了,怎么吵吵闹闹的,朕在东宫,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皇帝不怒而威的问到。 苏安柔上前一步,低头答道:“父皇,此事实在是我皇家之辱。八弟他……他和长公主……” 给读者的话: 今天照样万更哦,亲们多多支持吧!么么哒~~ 70.皇帝震怒 苏安柔上前一步,低头答道:“父皇,此事实在是我皇家之辱。八弟他……他和长公主……” 皇帝面色一沉,大步跨了进去。 苏安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向着众人说道:“让大家见笑了。今日的宫宴差不多就此结束了,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回去,今晚的事情,还请大家……不要声张为好。” 众人自然都明白她的意思。“顾云罗”朝着几位公主行了礼,便离开了。 剩下的事情她不需要管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回天问楼,看看云罗那边怎么样。 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唯留下一个顾云晓,呆呆的站在原地。苏安柔叹了口气,说道:“昀王妃,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毕竟那是北漠皇室派过来和亲的公主,昀王这么对待人家,不可能不负责任。” “那长公主喜好男色,早就不再是完璧之身,她的男人如同过江之鲫,凭什么一定要昀王负责?”顾云晓满脸泪水。 重点是,明明对象是太子和顾云罗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苏安南和姬秋瑶!苏安南安排在宫里的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啪!”苏安柔狠狠的一巴掌打过来,顾云晓只觉得自己眼前都在冒金,“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顾云晓,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最好给我记清楚!”说罢又拉着顾云晓往里面走,“你不是喜欢逞能吗,那我就来挫挫你的锐气!” 顾云晓捂着红肿的脸颊,踉踉跄跄的就被苏安柔拖了进去。 屋内,皇帝和皇后坐在上首,皇帝一脸阴沉,皇后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太子,苏安北,苏安东,苏安槿他们坐在下面,苏安柔和顾云晓进来时坐在最后面,中间跪着已经把衣裳穿戴整齐的苏安南和姬秋瑶。 姬秋瑶依旧是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温柔乡里没走出来。苏安南双手青筋暴起,狠狠的攥住自己的衣角,表情愤恨得几乎要去杀人! 他从大殿出来之时,没走多久就被人从后面直接敲晕了,迷迷糊糊醒来之时身边就躺着衣衫半褪的姬秋瑶,空气中浮动的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甜香,像要命似的,他脑子昏昏然,一热就…… 安排好的计划呢?为什么压根就没有实施? 他自然不知道今天来的顾云罗是个假的,他安排的那群人,不仅没有降服了顾云罗,反倒被练彩裳揍得服服帖帖,现在正在皇宫的某个角落里疼得哭爹喊娘。没了人,他这个计划自然就付诸东流了。 “父皇……”苏安南声音在微微颤抖,“儿臣是被人陷害的啊,父皇……” “父皇。”太子走到中间,说道,“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确实是有一股味道,不知是不是这股味道,才让八弟失控……若真是这样,父皇还请明察。” “宣太医。”皇帝恨铁不成钢的把苏安南看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或许可以让他免罪的理由,急忙给台阶就下。 71.他有隐疾 头发白的老太医把香炉里还没有燃尽的香料闻了又闻,才颤颤巍巍的跪下回到:“回皇上的话,此香确实有*催(情&的作用……” 苏安南眸色一亮,却听到老太医接着说道:“但是此香并不是正常的催*情*香,一般,都是有隐疾的人家用的……” 苏安南脸色刹那间煞白。 皇上脸色铁青,挥手让那名太医退下。 “隐疾?”苏安东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势,“这……八弟,不会吧?”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身患隐疾,这个消息一旦爆出去,不仅苏安南会被世人耻笑,而且那个位置,苏安南也不用肖想了…… “住口!”皇上爆喝一声,缓了好久才平息下来自己的怒气,说道,“仅仅凭这香,能证明什么?什么都证明不了!” “父皇,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父皇明鉴啊!”苏安南哀求道。 苏安槿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皇帝,见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怎么让苏安南逃避这次的责任,顺便把姬秋瑶塞给自己了,冷冷一笑说道:“八哥品性我们都甚为敬佩,此事,我们自然相信八哥是冤枉的。可是,这长公主毕竟千金之躯,还关系着天明与北漠的国事,轻慢不得啊。”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了,苏安槿的一席话句句有理,却句句都把他堵在了死胡同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就只有一个选择——让苏安南对姬秋瑶负责。 可是一旦要嫁,姬秋瑶也必定是正妻,那前不久才娶回来的顾云晓呢?要不就是平妻,要不就是个普通的侍妾,不管怎么样,都会得罪顾家,而天明对北漠开战之后,姬秋瑶就势必是苏安南的阻碍……不论怎么算,对于苏安南来说,这都是一笔亏本生意。 苏安东凉凉的跟了一句:“还是八弟福气好啊,又娶了北漠长公主,又娶了顾家二小姐……” 皇帝和顾云晓脸色一变。 只有妻才用娶字,妾只能用纳字……苏安东到底是一时口误,还是真的意味着苏安南会让姬秋瑶做这个平妻? 此时姬秋瑶也差不多恢复过来了,她并没有多少计划失败的伤心,反倒是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看着身边的苏安南,再看了看坐在一旁冷若冰霜的苏安槿,心里开始默默的作比较。虽然苏安槿美得更加极致,但是苏安南也不差,而且刚刚……真是让她觉得舒服极了…… 退一万步说,苏安南一看就要比苏安槿受宠很多,跟了他,以后日子大概也要好很多……没准儿,还能为北漠做些什么…… 至于苏安南的那个什么昀王妃……姬秋瑶瘪了瘪嘴巴,有什么关系?她要嫁,她还不是得从昀王妃的位置上退下来? 想到这里,姬秋瑶便打定了主意。 皇后见皇帝迟迟不下决定,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一直打量着苏安槿和苏安南的姬秋瑶,唇角笑意疏朗不明,问到:“长公主,你呢?” 72.正妃换人 姬秋瑶磕了个头,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秋瑶只觉得对不起我在北漠的父母,对不起皇上和皇后的盛情款待,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宽恕。”顿了顿又可怜兮兮的说道,“可是秋瑶毕竟代表了北漠,如今在这里遭受了这样的折辱,还请皇上和皇后还秋瑶一个公道。” 顾云晓失声叫到:“你胡说,你胡说!你在北漠就有个浪荡的名头,什么折辱,什么公道!” “闭嘴!”苏安南恨声说道,看向顾云晓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若不是这个女人的一意孤行,自己就不会今天晚上的这么荒唐的计划,更不会被人反过来算计了一道,要娶姬秋瑶这个负担! “来人,把昀王妃带下去!”苏安柔连忙说道。 “我不走,我不走!”边上有人去拉顾云晓,她拼命挣扎,“我不走!苏安南,我不会同意的,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成何体统!丈夫要娶妻,其实你说了算的!”皇后不屑地说道,“皇上,既然长公主都这么说了,不如,就由我们俩出面,给他们把事情定了吧。” “这件事情还不急在一时。”皇帝阴沉着脸说道。 “不急在一时?”苏安槿冷漠的说道,“父皇这话说得好是轻巧,长公主名誉受辱,岂是不急在一时?昀王敢做不敢当,岂是不急在一时?今日来了那么多皇室成员,都看到了这一丑闻,岂是不急在一时?若传了出去令整个皇室形象受损,岂是不急在一时?” 皇后定定的看了之前从来不会发表意见的苏安槿一眼,悠悠的说道:“安槿此言甚为有理。皇上,还昀王名誉之事小,还皇室清白之事大,还请皇上衡量。” “对啊,九弟说的有道理!”苏安东也出神应和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姑息!” “够给我住口!”皇帝面色不善的喝道,顿了良久,才脸色漆黑的说道,“宣我旨意,立北漠长公主姬秋瑶为昀王正妃,现昀王妃顾云晓,为昀王侧妃,享平妻之礼!” 苏安南登时间面色晦暗。 苏安槿等人站起身来,朝着皇帝皇后行了一礼:“父皇明鉴。” 等苏安槿回了曜王府,已经是二更天了…… 他惊讶的发现,顾云罗还在他的小园里等着他,像个小狐狸似的窝在躺椅里,眼睛微闭,一摇一摇的,似乎睡得香甜。 “傻瓜,怎么在这里都睡着了?不怕着凉吗?”苏安槿解下披风,轻柔的披在她的身上,即使动作再怎么轻柔,也惊醒了顾云罗。她睡觉一向警惕心不减,见自己面前有人,下意识的就要扣住对方的脉门,却被苏安槿一下子把她的手抓在了自己手里。 “睡着了还像只小猫似的……”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顾云罗一听是苏安槿的声音,身子一软就躺了下去,懒洋洋的说道:“你怎么才回来?” “坚持着把戏看完了再回来的。”苏安槿原本淡淡的倦意也在看到顾云罗的一瞬间消散了,笑着说道,“姬秋瑶成了昀王妃,至于顾云晓……”苏安槿看了看顾云罗闪着奸诈笑意的眼睛,说道,“成了苏安南的平妻。” 73.住曜王府 “坚持着把戏看完了再回来的。”苏安槿原本淡淡的倦意也在看到顾云罗的一瞬间消散了,笑着说道,“姬秋瑶成了昀王妃,至于顾云晓……”苏安槿看了看顾云罗闪着奸诈笑意的眼睛,说道,“成了苏安南的平妻。” 平妻虽然顶着个妻的名字,但实质却是妾,依然要侍奉正室。顾云晓成了平妻,心里定然愤愤不平,现在大概正在昀王府里和苏安南撕逼……顾云罗心里真是分外畅快。 “你呢?今天怎么样?”苏安槿问到。 顾云罗从袖袋里掏出那两个沉甸甸的盒子:“找到了这两个盒子,上面锁有些奇巧,我打算拿回来再好好看看。”顿了顿又说道,“我去了一趟天问楼,彩裳和游陵他们已经知道了。” “嗯。”苏安槿随意看了看便把它放在一边,然后笑着看向顾云罗,“辛苦了,我的……女飞贼……” 顾云罗谦虚的笑了笑:“哪里哪里。” 顿了顿,顾云罗才想起了最要紧的那件事:“苏安南今天也派了人去驿站,也是为了找地图,他怎么会知道?” “苏安南?”苏安槿挑了挑眉毛,“你们对上了?” “嗯。”顾云罗貌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然后他们就再也没能回去了……” 苏安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姑娘剽悍的性格真好,他喜欢。 不过……苏安槿眼神变幻莫测——他的消息是从流年那里得来的,那苏安南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安槿……我能不能在你这里住几天啊……”顾云罗可怜兮兮的说道,“我不想回家了,顾云晓肯定在顾家哭哭闹闹没准儿还要找我拼命,反正我们没几天就要走了,能不能……” “不能。”苏安槿直接用手遮住了顾云罗一直闪光的眼睛,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就答应了她,这个小女子忘性大,可是他还记着呢,满城传言尚未平息,她怎么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他家里? 顾云罗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纤细的手指戳了戳苏安槿的胸口:“坏人!” “天啊!”苏安槿在心里暗自又是陶醉又是挣扎,终究是理智战胜了情感,说道,“明天上午你把你收拾好的东西拿到如意茶馆,否则你大概没那么容易出去。” 顾云罗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只能算是一个不怎么光彩的偷渡人员……诸多不方便之处,需要先由苏安槿做足表面的功夫。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顾云罗心里虽然有些惋惜,但是她并不是一个不懂轻重缓急的人,苏安槿此时的难处她比谁都明白,但是即使如此,他还在为自己考虑,实在让她感动不已,又怎能继续小女子脾气? 照样翻墙而入时,顾云罗却听到主屋那边顾云晓震天动地的哭声,差点没一个恶心栽下墙头,随后定定稳住身形,径直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第二天,注定是帝京城里少有的多姿多彩的一天…… 74.动心忍性 第二天,注定是帝京城里少有的多姿多彩的一天…… 其一,前不久才上演了一出成亲大戏的昀王爷苏安南,又要成亲了…… 成亲的对象还尤其不一般,乃是北漠的长公主姬秋瑶,娶为王妃。至于之前的那个顾王妃……呃,还能怎么办? 看吧看吧,这就是婚礼上犯了那么多忌讳的惩罚,才新婚燕尔呢,就成了妾了。 更劲爆的是,不知从哪个王爷的侍卫那里传出来的消息,昀王之所以娶长公主,是因为他和长公主在宫宴之时互相倾慕然后干柴烈火然后春宵一刻然后双宿双飞,并且……昀王自己患有隐疾,还在房中点了熏香助兴…… 患有隐疾还娶了一个又一个,昀王这得是有多饥渴……京城百姓无不赞叹…… 其二,长公主在宫里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回驿站的时候,发现守门人被人杀害,房间里也被翻得一片凌乱,地上躺着五具尸体,从他们身上带的令牌来看,都是昀王府里的…… 而最最要紧的那两个盒子,不见了…… 据说这位生性不羁的长公主登时砸坏了房间里一切能砸的东西,一边砸一边骂苏安南这个混蛋,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的婚事已经定了,苏安南现在已经成了她名义上的丈夫,她还能怎么办? 丈夫派人杀了妻子的人,偷了妻子的东西……啧啧,这昀王爷,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简直就不是个男人啊!京城百姓再一次赞叹…… 其三,被降为平妻的原昀王妃顾云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晕了过去,然后哭哭啼啼的回了娘家,把顾丞相和顾夫人吵得顽疾复发,顾丞相连朝都没去上。 啧啧,嫁了个女儿还以为攀上了高枝呢,结果啊,就是成了个妾……京城百姓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感叹来形容了。 顾云罗坐在如意茶馆楼上的包间里等苏安槿,她今日一身女装,因此也没坐在下面继续胡吹。不过算是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传媒的力量—— 照苏安槿的原话说,要让你的流言自动平息,最好的方法就是再给这些人民大众新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这个谈资,目前已经被苏安南,顾云晓和姬秋瑶的三角恋情代替。 真真是极好的……顾云罗摇头晃脑的笑道。 “什么事这么高兴?”苏安槿推开门进来时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笑得一脸诡异的顾云罗。 顾云罗见他来了,兴冲冲的跑过去,谄媚般的把自己的包裹往苏安槿面前一递:“给你。” 苏安槿接了过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开始喝,顾云罗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急着回王府吗?皇上派了那么多人来监视你,你出来这么久,会不会有找你麻烦啊?” “我都要走了,他再怎么监视也没有用了。”苏安槿喝了口茶,“其实他很不想见到我。”不想见到我这双天命注定的眼睛…… 顾云罗豪气冲天的拍了拍苏安槿的肩膀,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所以啊,曜王,你看,你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苏安槿点了点头:“动心忍性?动心?嗯?” 75.当街怒骂 苏安槿点了点头:“动心忍性?动心?嗯?” 顾云罗:“……” 你就不能抓住点重点吗?! 喝过茶之后,苏安槿便准备送顾云罗回去。刚一走出如意茶馆,抬眼便看见了气势汹汹的顾云晓。 “她怎么会来?”苏安槿用眼神询问道。 顾云罗一副要恶心得吐的样子,“我怎么知道?” 这一边自顾自的眉来眼去,那边顾云晓红肿着眼泡子,一副要来拼命的模样:“顾云罗!我杀了你!” 苏安槿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往顾云罗身前一站,顾云罗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走到前面,淡淡的说道:“理由?” “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还不去死!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都是你!”顾云晓尖叫道,指使着身边跟着的丫鬟,“去去,去把顾云罗给我押过来,我要杀了她!” “害?”顾云罗冷冷一笑,“你要做昀王妃,我便让你做了,至于长公主的事情,是苏安南自己不争气关我屁事!麻烦你先回去把你的眼屎擦干净再来找人算账!免得看到的都是些什么脏东西!”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是一股凉气——这个顾大小姐,骂起人来也忒江湖范了,这般爽朗的女子,还真是少见啊! “明明该是你的,和太子睡在一起的明明该是……”顾云罗眼睛微眯,捻起衣服上的一颗盘扣便扔了过去,正好塞在顾云晓嘴巴里,她一哽,盘扣便堵在了她的喉咙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支支吾吾的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云罗走到她的面前,语气里全是威胁:“你打的那些主意,我不是不知道。顾云晓,你就认命吧,你这辈子,只能做个妾!姬秋瑶一定会把昀王府闹得鸡犬不宁,我期待着看你沦为最低等的侍妾的那一天!” 看着顾云晓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顾云罗觉得心里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又想到了顾云晓曾经那苏安槿作为交换的筹码,眼神再次一冷:“顾云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永远都不要想动你不该动的人。要是下一次你再触了我的逆鳞,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云罗,你少装成一副圣女的样子……”顾云晓终于把嘴巴里的盘扣咽了下去,胃里传来一阵恶心,她却顾不上了,提高了声音说道,“自己就是个下贱胚子,还在这里装……” “啪……”一声巴掌声响起,随后便是顾云罗平静如常的声音,“第一,我没有装,我本来就不是圣女;第二,相反的,我特别喜欢滴水之仇,以涌泉相报。希望你还有命,等着我涌泉相报的时候……” 顾云晓一个哆嗦,看着一直站在远处注视着顾云罗的那个男人,刚刚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如今倒是清清楚楚,尤其是那双重瞳之眸……顾云晓后退了几步,大声笑道:“苏安槿?哈哈哈哈哈,苏安槿?顾云罗啊顾云罗,你果然是个灾星!你娘被你克死了,如今苏安槿也要去战场送死了!和你有关系的人每一个有好下场!” 76.滴水之仇 “你……”她突然提到颜竹惜和苏安槿,顾云罗顿时愣了愣,再次回过神来时,顾云罗便惊讶的发现,苏安槿的剑尖,已经抵在了顾云晓的喉咙上。 她出神也不过是短短一愣的事情,这么短的时间,苏安槿是怎么做到的? 再看看周围的百姓,也都是一副惊骇的样子…… 刚刚顾云晓的那声“苏安槿”让他们明白了这就是当朝九皇子,曜王爷。苏安槿在帝京并没有多少好名声,也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是以众人第一眼看到他时,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这曜王爷,长得忒好了,武功忒快了…… 顾云晓也是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喉咙处冰凉的触感和面前这个男人阴沉的脸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她真的毫不怀疑,若她再多说一句话,苏安槿真的会一剑刺穿她的喉咙…… “苏安槿,我是你的八嫂!”顾云晓咬着牙说道,“你为了一个顾云罗这么对我,你会遭报应的!皇上不会放过你,昀王不会放过你!” “既然他们都不会放过我,我倒想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个不放过我了。”苏安槿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用这样的话来威胁自己,果然是比猪还蠢,“此外,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不是我的八嫂,我的八嫂,是姬秋瑶长公主……” 话音刚落,顾云晓就脸色煞白,苏安槿收了剑,转身走到顾云罗身边:“你没事吧?” 顾云罗摇摇头:“你太莽撞了,周围都是人,你怎么能这么轻率的展露你的实力?” “无妨。”苏安槿笑了笑,“她说的那些话,我也忍不住的想要给她一个教训。” “苏安槿,顾云罗,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你们把我害成了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们一定会遭到报应的!你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的……”顾云晓再次吼道,顾云罗拔出匕首就想要冲过去,苏安槿却比她动作更快,一个转身,衣袂飘扬之间,长剑已经搭在了顾云晓的颈间,只需要稍稍一个移动,顾云晓这个人,就会变成一个过去。 “看来你并没有把我刚刚的话放在心里。”顾云罗走上前来,抬起顾云晓的下巴,“顾云晓,你若是真的活够了很想死,我不介意再把你送去一次乱葬岗!” “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你怎么不想想你以后会不会有报应?”顾云罗诡异的一笑,“哦,对了,我忘了,你的报应不是已经来了吗?怎么样,身患隐疾的昀王,可还能满足你的需要?” “贱……”顾云晓刚说出一个字,苏安槿就面无表情把剑往里面推了推,皮肤上已经渗出了血丝,顾云晓脸色再次一白。 “住手!”一行人骑着马从街口奔过来。 顾云罗看清了为首的那人的长相,皱了皱眉头,对苏安槿轻声说道:“是顾家的管家。” 苏安槿“唔”了一声,却并没有半分把剑移开的意思。既然铁定了心要维护顾云罗,自然也应该给顾家来的人一点意思瞧瞧。 “什么人,还敢挟持昀王妃!”顾管家尖声说道,“我命令你,放开王妃!” 77.涌泉相报 “什么人,还敢挟持昀王妃!”顾管家尖声说道,“我命令你,放开王妃!” “命令?”苏安槿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本王怎么不知道,一个臣子家的奴才,有命令本王的权利了?” 这还是顾云罗第一次听到苏安槿第一次称自己为“本王”。 顾管家没想到拿着剑架在顾云晓颈间的人是曜王爷,加上他那句凉凉的话,瞬间冷汗涔涔,翻身下马跪在苏安槿面前:“参加王爷。” “本王可受不起。”苏安槿淡淡的说道,“还有,父皇昨日亲口赐下婚事,昀王妃,乃是北漠长公主,至于她,是妾……” 顾管家又是脸色一白:“是,奴才口误,口误……” “那看来那句命令也是口误……”顾云罗轻笑一声,“这样的口误顾管家还是不要再犯了,这责任要是追究起来,整个顾家都不够赔的。” 顾管家现在才注意到自家的大小姐也站在苏安槿的旁边,还一脸关怀的样子:“不是昀王妃就不要这么叫了,妾虽然不能归于皇室,但是至少妹妹是在爱她的人身边是不是?” 爱她的人?呵!苏安南真的会爱她吗? 绝对不会! “是是是……”顾管家连声答道,“小人知道错了,还请曜王爷放了……放了我家小姐吧。”他实在是不知道此刻能叫顾云晓什么,只能用小姐代替。 “小姐?”顾云罗笑了一声,用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的奚落语气说道,“都已经为人妇了,还好意思叫小姐?真是装嫩啊……” 苏安槿轻笑一声,收剑的同时应和道:“云罗,你不是知道其中缘由吗?” 顾云罗“呆呆的”看了苏安槿一眼,然后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太医才说了昀王爷有隐疾的!” “哄!”周围人一下子炸开了锅——市井传言终究只是传言,如今可算得到证明了!瞧瞧那顾云晓,真是可怜啊,嫁过去都过月了还是个姑娘小姐……唉,真是作孽啊…… 顾云晓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承受能力……”顾云罗看着倒下去的顾云晓,摇着头不屑地感叹了句,苏安槿轻笑了声:“别想了,我送你回去。” 然后两人便如同过无人之境,径直离开…… 留下顾管家在原地气得快要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走偏门进了顾云罗的院子,苏安槿忽然问道:“云罗,你会不会怪我?” “我会怪你。”顾云罗脸色一正,答道。 苏安槿脸色一黯。 “我会怪你,为什么今天就那么忍不住的想要为我出头,你明明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皇上又会找你新的麻烦?”顾云罗接着说道,“虽然我很感动,但是这样你冒的风险太大了。” 苏安槿愣了愣,然后无奈的摸了摸顾云罗的头发:“我那不是担心你么……” “好啦好啦,我都明白的。”顾云罗笑了笑,“你快回去吧。” “嗯。那你自己小心。”苏安槿放下心来。 “曜王爷走好!”身后顾云罗故意用洪亮的声音说道,苏安槿默默的瞅了她一眼,然后一跳…… 78.一枚棋子 啧啧,这翻墙走的,确实挺好…… “老九当街维护顾云罗?”皇帝听着手下的报告,手一抖,直接把奏折丢在了地上。 不能怪他大题小做,实在是这件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他虽然和苏安槿不亲,但是至少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生性淡漠,冷落了他这么多年他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很自觉地没主动在自己的面前出现过。偶尔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也是神色淡淡的,在帝京之中低调得简直不像一个皇子。而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当街拔剑了…… “那顾云罗……就是上次说许给老八那个?”皇帝悠悠的问到。 “正是。” “没嫁给老八,就把视线移到了老九身上了?”皇帝不屑地说道,“不过能让老九对她这么在意,也算是能干了。” 真是送上来的筹码,不要白不要! 即使知道苏安槿去了北漠是必死的命,但是皇帝生性极为谨慎,光留一个苏安盈在皇宫里牵制苏安槿的动作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既然现在知道了苏安槿还有一个在意的顾云罗…… 那么,就也把她留在宫里好了! “皇上,还有两日曜王便要出发去北漠了,让他这么早去,会不会有些冒险啊?”近臣谨慎的问到。 皇帝冷哼了一声:“他要去便去,在帝京里朕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西北边关荒凉艰苦,正好磨磨他近日越来越明显的脾气。” 下面的人低头应了声“是”,皇帝眉头一皱,想了想,挥手说道:“去吩咐钦天监,让他好好算算。” “皇上那您现在去……” “去正盈公主那里。”皇帝站起身来,有些事情,只听下人的报告显然不够,只可惜苏安槿向来淡漠,锦妃死后,冷漠更甚从前,唯有对苏安盈还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苏安盈正在凝月轩里看一本茶经,听闻皇上来了,她眉毛不自觉的一皱,旋即散开,把书放在桌上,不急不慢的朝着皇上拜了拜。 “盈儿快起来,父皇好久没来看你,怎么如此生疏了,是在生父皇的气吗??”皇帝说道。 苏安盈心里冷笑一声:“父皇国事操劳,盈儿不敢生父皇的气。” “盈儿还在看《茶经》?可有什么收获?”皇帝看到桌上的书,眸光一凝——此前锦妃最爱喝茶,苏安盈此举,是在怨恨自己么? 苏安盈走上前来,看着桌上的书,笑着说道:“都是百无聊赖之中随意看看,盈儿长居深闺,看看这些书,也能排遣寂寞。” “你年纪也不小了,父皇正在给你筹备亲事,盈儿很快就不寂寞了。”皇帝思忖到,“既然寂寞,为何不去找老九?你们是亲姐弟,想必也更亲昵些。不会对外人说的话,你们之间是能互相说的。” 果然是到了正题了吗?苏安盈在心里冷笑一声:“父皇,安槿是什么脾气您也清楚。他不愿意对我说的事情,也是决计不会说的。” “朕倒是听说,老九和顾家的大小姐顾云罗,昀王侧妃顾云晓,今日在街头出了点事情……”皇帝貌似有些迟疑的说道,“你可知道?” “女儿不知道。”苏安盈垂下眸子。 皇帝皱了皱眉头:“这老九也真是的,顾云晓是他八哥府上的人,顾云罗是顾云晓的姐姐,老九这么做,也是太不给老八面子了。” 79.安盈反驳 根本就不打算搞清楚这整件事情的真相,就把一切的过错推到苏安槿的身上……苏安盈心中凉意更甚,声音里也带了一丝颤抖:“父皇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决断。安槿纵然有过错,却也不至于担负全责。”苏安盈顿了顿说道,“倒是女儿看《茶经》时,里面将水分为三六九等,其实盈儿觉得这大可不必,天下水都一样,既是天下至柔之物,又是天下至刚之物,只是人用自己内心的喜恶去衡量而已。这样对水,是最不公平的。” “你在说朕……” “盈儿不敢轻议父皇。”苏安盈盈盈一拜,说道,“只是父皇刚刚问了盈儿看了这书心中可有所得,这便是盈儿的所得。” “你……”皇帝一口气堵在喉口,“你说,苏安槿和那顾云罗,是不是有私情?” 女儿节那日苏安槿对顾云罗的维护和在意苏安盈至今都还记在心里,彼时她甚至还想着要在母妃面前好好说说苏安槿难得的八卦,可是还没等到她见到母妃的最后一面,她就被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害死了……苏安盈闭上了眼睛,就算安槿和顾云罗之间有情又怎么样?你不是我们的父亲,有什么资格知道? 再次睁开眼睛时,苏安盈眼中一片清明:“安槿知道分寸,他即将出征北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顾家大小姐牵扯不清?想来是父皇忧思过多了……” 皇帝定定的看了苏安盈半晌,见她眼神明亮坦诚,丝毫不见作伪之色,最后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说了句:“不早了,盈儿早点休息。”然后拂袖而去…… 苏安盈眉毛轻皱——皇上此时来找自己问安槿和云罗的事情……莫非是有什么打算?自己现在在宫中虽然照旧如常,但是已经形如软禁,成了皇上制衡苏安槿的一枚棋子……现在皇上突然又来询问顾云罗,难道…… 苏安盈一震,立马对旁边的亲近婢女说道:“马上给我备纸笔。” 是夜,苍山天问楼。 苏安槿坐在正厅的上首,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通体上下并无一丝刺绣,偏偏随着人的举手投足之间又能见到无数纷飞的图腾,显得既高贵又神秘。他以手支颐,俊美而冷漠的面庞上浮上一丝淡淡的疲惫,微闭着眼睛听着站在下面的江游陵的汇报。 下面站在最前面的是江游陵和练彩裳,后面则是天问楼的二十三名杀手,从一到二十三,以编号为名字。 “天问楼在帝京各行各业埋下的人,要一起带走吗?”汇报完了最近整合的情况,江游陵开口询问道。 “不用。”苏安槿淡淡的说道,“让他们继续在帝京待着,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该当官的继续当官,该种地的继续种地,一切照常。我们需要有人在帝京为我们提供京城的消息。” 为了一个小小的北漠就断送自己在京城铺下的大网,太过于不值了。 “流年那边,他传信来说,已经准备好了。”江游陵说道。 80.请兵北漠 “流年那边,他传信来说,已经准备好了。”江游陵说道。 苏安槿突然想起苏安南也曾派人找过地图的事情,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流年那边,你要盯紧一点。可能……” “你怀疑流年?”一直没出声的练彩裳蹙着眉头问道。 苏安槿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姬秋瑶身上可能带着地图的事情,苏安南也知道。你们也知道流年身份特殊,我必须多长一个心眼。” 江游陵和练彩裳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奇。 “有人!”十一突然说了句,站在最后的二十三便径直掠身出去,没过一会儿便进来,朝着苏安槿一拜:“回主上,是正盈公主的信。” “七姐?”苏安槿右手一伸,那封信便如同有生命力一般随他真气的牵引而去,最后落在他的手心,苏安槿粗粗掠了一眼,便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 江游陵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 “你们都先下去,最近好好休整,我们的出发日期,可能要提前了。”苏安槿面色阴沉的说道。 “提前?那皇上那边……” “不用管他。”苏安槿打断了练彩裳的话,“我们走我们的。” “是!”二十三名杀手齐齐答道,随后便秩序整齐的退了出去。 江游陵上前,走到苏安槿面前,说道:“是不是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原本以为他只拿七姐作为制衡我的棋子,没想到……”苏安槿把手上的信纸重重的往桌上一拍,信纸立马碎成齑粉,“他的主意,还打到了云罗的身上!” “正盈公主身边的丫鬟都是天问楼的人,自然不用担心。可是皇上……是怎么想到要用云罗来威胁你?已经害了锦瑟姑姑还不够吗?”练彩裳恨声说道。 “还是我一时冲动,差点害了她。”苏安槿知道是自己那日在街上对云罗的维护被人禀报给了皇上,皇上这才生出要利用云罗的心思,“不管怎么样,云罗一定要尽快离开帝京。” “我们本来一直都在做离开的准备,只需要你一声命令,立马就可以走。”练彩裳答道。 苏安槿微微点了点头。 江游陵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两个盒子……” “云罗正在试图打开。”苏安槿说道,“她精通这一类的机关术,应该问题不大。再说了,这些事情路上做也可以。” “那好,那就定在明天晚上吧,我们连夜离开。”练彩裳说道。 苏安槿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苏安槿照常上朝,面色如常,而与此同时,练彩裳则去了顾家,因为顾云罗的包袱已经给了苏安槿,便直接带着顾云罗去了苍山天问楼。 “老九可是要出发了?”诸卿的事情说完之后,皇帝突然问了一句。 “正是。此去北漠山高路远,儿臣想及早动身。”苏安槿坦然答道,在各位大臣一片议论之声中,那双重瞳之眸微微扫过,众臣便觉得似有冰凉之气吹过,一时间都不敢再有任何议论。 给读者的话: 昨天设置好的定时今天被清空了,现在才发现这个纰漏~5555555555,亲们对不起啦~今天万更奉上,么么哒~~ 81.一团乱麻 “也好,朕也希望你去往我西北边境之后能及早做好准备。帝京这边收到什么消息朕也会及时告诉你。”台上的人自在那里假惺惺的说话,苏安槿听在耳朵里,却是一个不屑的笑容——你的消息?大概我就算是死了都等不到你的消息吧! “九弟此去,可要注意安全。”太子站在前面,转头朝苏安槿笑了笑,笑容中的狠戾一闪而过。 “是啊,战场可不比曜王府的丝竹乱耳,你不仅要爱惜你自己的性命,也要爱惜我天明将士的性命啊。”苏安南最近倒是疲累了许多,说话却还是如此冠冕堂皇。 苏安槿一一道了谢,又朝着苏安南说道:“听闻八哥大喜在即,请恕我不能到场祝贺了。不过我已经吩咐了管家,到时候定然会表达弟弟的一份心意的。” “八弟太客气了……”苏安南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却还只有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原因很简单,那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长公主回了驿站的当天就带着五具尸体气冲冲的来昀王府找他算账,硬要他说出个这些人偷她东西的理由,苏安南看着那五具尸体一片目瞪口呆,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姬秋瑶还在说他偷了东西。他派去的人都被杀死了,哪里还偷到了什么东西? 一边是吵吵闹闹要求苏安南还东西的姬秋瑶,一边是哭哭啼啼要姬秋瑶还她正妃之位的顾云晓……苏安南这些天一个头两个大,烦不胜烦。 当然还有那个关于隐疾的传言……对于一个心怀着那个位置的男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定时炸弹。尤其是今早上朝时众位大臣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更是让他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他苏安南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闷头亏? 苏安槿把苏安南的强颜欢笑尽收眼底,微笑着低下了头。 “彩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天问楼里,顾云罗换下了她繁杂不便的衣裳,穿上了练彩裳为她准备的轻便衣服,“为什么我们要急急的走?” “皇上打算那你做棋子,去威胁殿下。”练彩裳恨声说道,“同样是男人,怎么皇上就可以那么混账东西!利用了锦瑟姑姑,现在又要利用你……” “锦妃娘娘……”顾云罗突然灵光一现,“冷宫出事的那天,皇上曾打算让人进去找个什么东西,最后被安槿拦了下来,你知道皇上要找的是什么吗?” 练彩裳怔了片刻,才含糊其辞的说道:“不知道,大概是什么宫闱秘事吧。” 顾云罗看着练彩裳飘忽的眼神,心里明白她是在撒谎,但人家不想说的事情顾云罗也无心再继续追问,便就此作罢。 练彩裳有意转移话题:“你知道吗?昀王府最近可热闹了。苏安南和姬秋瑶的婚事一天天近了,顾云晓天天都在昀王府上蹿下跳的,搞得鸡犬不宁,像是要把屋顶都掀了……” 82.夺命银针 “恶人自有恶人磨。”顾云罗笑着说道,“姬秋瑶这个人,虽然我和她不过仅有一面之交,但是很明显,她自尊心太强,占有欲太强,虽然心思很不简单,但是在政治上,她只适合做一个空想者,却不会实际的操作。这样的人,拿去和顾云晓比试,自然精彩无比。” 练彩裳收拾了些细软交给顾云罗:“可不是嘛,像我这种混江湖的,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的千金大小姐。遇到事情就只能哭哭啼啼,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要是我是顾云晓,我就直接把那对&奸*夫¥淫%妇&给杀了……” “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被安槿拦住了。”顾云罗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眼角含笑,“彩裳,对待那种你恨到极致的敌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一剑了结她,而是让他变臭,变臭……让他在一种极度自我厌恶的情况下去死……” “嘶……”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传来,然后便是江游陵欠揍的笑声,“云罗啊,这么粗暴的理论,是安槿那个腹黑狂魔教你的吧?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学这些……” “你要是觉得自己很闲就去洗马,别跟着过来。”苏安槿凉凉的声音响起,然后江游陵的声音立马就识相的停了。 顾云罗眼睛一亮,却是看着……江游陵…… 苏安槿脸色微黑…… 江游陵顶着苏安槿强大的压力,笑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圆筒,递给顾云罗,说道:“这是根据你的要求做的针,你看看行不行。” 顾云罗喜笑颜开的接过来,迅速倒出来看了看,再随意捻起一根,闭着眼睛往旁边射去,只听到一阵破空之声,眨眼之间,那根针已经稳稳的扎在了远处的一个箭靶上。 苏安槿眉毛一挑,看来把内力和巧劲相融合之后,云罗用这些东西果然更加如鱼得水了。 江游陵和练彩裳则是定定的看着顾云罗,一脸震惊,然后江游陵便反应了过来,炫耀般的朝苏安槿说道:“看到没?想当年,云罗可是我收进天问楼的,我真是慧眼识珠的发现了一个武学奇才啊奇才……” 被苏安槿瞟了一眼之后,江游陵立马服服帖帖的改口:“当然,当年她只是一个奇葩,真正让这个奇葩成为一个奇才的,还是您……” 顾云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苏安槿面色微缓,走到顾云罗面前,问道:“这个针……嗯?” 顾云罗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苏安槿这是在兴师问罪来着,连忙解释道:“我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平时教训人的时候看到什么就用什么,难免不方便。今天来了天问楼之后,我就让游陵帮忙,订做了些针,戴在身上,做防身之用。” “就这些?”苏安槿声音低低的。 “就这些。”顾云罗赶紧点头,“不信你问……咦,他们人呢?” 早在苏安槿开始和顾云罗说话的时候,那两个人便悄悄溜了出去——美名其曰,给你们两个人留下私人空间! 这些人终于是越来越懂事了!苏安槿眼角终于沾染上一丝笑意:“要防身,几根针怎么够?给你……” 83.承影湛卢 这些人终于是越来越懂事了!苏安槿眼角终于沾染上一丝笑意:“要防身,几根针怎么够?给你……” 他手里的,是一柄剑。 顾云罗接过来,熟练的抽出剑身,寒光猎猎,平整的剑面上清晰的倒映出她如获至宝的激动脸色。剑刃菲薄,剑身剔透,剑柄流畅,这样的一柄剑,足以她征战天下了! “它叫承影。以剑身极薄,剑刃掠过时如同剪影一般而得名。”苏安槿沉沉的说道,“数年前,我以云沐的身份在江湖上声名远播的时候,曾经打败了一个名叫地骨子的剑客,这柄剑和我现在用的这柄剑,便是他送我的。” “江湖?”顾云罗惊声问到,“你现在才多大,数年前你又能有多大?就开始在江湖上混了?”皇家的人大都看不起江湖人士,结果苏安槿不仅没有这个坏习惯,反而还在改头换面在江湖里混得风生水起? “要不然,你以为我去哪里找的这么多忠实之士?”苏安槿略带无奈的说。 “也是。那你这柄剑呢?有名字吗?”顾云罗兴致勃勃的问到。 苏安槿摇头:“没有。” 顾云罗想了想:“叫湛卢好不好?在我们那里,有这么一句话,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讲的便是一种天道合一。湛卢是一柄仁道之剑,你的天下,必然也要是仁道的。” 天下都是靠血染江山得来的,可是得到了之后却需要以仁道来治理。多少王朝出现得轰轰烈烈,最终却被民众的反抗推翻。顾云罗曾经生活在一个晓畅仁道的时代,这样的观点即使到了现在,依旧不曾改变,反而更加明显。 苏安槿深深的看着她,眸子里的光芒璀璨,半晌之后,他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如同破冰一般,在他精致得完美的脸上一点一点扩散,最后扩散到嘴角,轻轻的说了声:“好。” 顾云罗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直躲在外面偷看的江游陵和练彩裳对视了一眼,然后疑惑的问道:“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人不像是在谈情说爱,白瞎了我们专门给他们腾出的空间……” “不过能在殿下的脸上看到这些情绪倒也不错。”练彩裳高深的点了点头,“会吃醋,会黑脸,会精心准备,会真心的笑……” “开始的时候你不是还怀疑云罗吗?现在她都要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了,你不会还要怀疑吧?”江游陵调笑的问到。 “比起一见钟情来,我自然更相信日久生情。”练彩裳白了江游陵一眼,“虽然他们这个日久还是短了点,但是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差不多就行了。锦瑟姑姑要是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一个让殿下如此在意也在意着殿下的人,也能安慰她的在天之灵了。” “你能不能别殿下殿下的叫,我听着都烦了……”江游陵无奈的叹了声,然后转身便离开。 “你去哪里?” 江游陵幽怨的声音响起:“去给我们伟大的殿下洗马……” 84.钦天一卦 江游陵幽怨的声音响起:“去给我们伟大的殿下洗马……” 皇宫中,下朝之后,皇帝却唯独留下了太子苏安天,脸色有些阴沉的问到:“女儿节那天,冷宫大火前夕,我听说你去找过老九?” 正是因为太子突然窜出来耽搁了苏安槿和顾云罗的时间,才让他的计划几乎功亏一篑,还把苏安槿激怒了。皇帝心中有气,正好想着要对付顾云罗,便开始翻旧账来兴师问罪。 “正是。”苏安天低头敛眉,“儿臣听闻九弟彼时大病初愈,便……” “行了,别跟朕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老九虽然不怎么受重视,可是至少还是个皇子,是个王爷。这么多年对立储争储一事又向来冷眼旁观。你想要拉拢他很正常。”皇帝略有些疲倦的说,“不过很明显,你会失败。” “父皇,儿臣无能……” “不是你无能,是你没有找到他真正的弱点。”皇帝说了这么久终于说到了正题,“顾家的那个大小姐,你意下如何?” “顾云罗?”苏安天对这个女子印象很深,上次他拦下苏安槿时,顾云罗便和苏安槿在一起,之前女儿节上苏安槿还亲自为顾云罗吹箫,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而现在……“父皇是要……” “顾云罗的身份自然不配做你的正妃,纳为侧妃倒是不错。”皇帝沉沉的说,“得了顾云罗,苏安槿自然会为你所用。” 苏安天定定的看了皇上半晌:“谢父皇恩典。” 苏安天退下之后,一个人影又从门外缓步走到了皇帝前面,伏着头,身子轻颤,带着微微的震惊和恐惧。 “钦天监,你可是算出了什么?” 钦天监身子一颤,说道:“皇上请收回成命啊!” 皇帝眉头拧了起来:“怎么?” “微臣用龟甲,沙盘,耄草挨个算了个遍,都是大凶之兆啊!”那满脸白胡子的钦天监眼底也是一片雪白,仿佛看见了未来伏尸千里人间地狱的惨况,“陛下,这一仗,不能打啊!打之则必生变数,天明不稳啊!” “放肆!”皇帝脸色微变,“一个小小的北漠,怎能撼动我天明的根基?” 钦天监向来不怎么过问朝堂变换诡谲的政事,只知道拼命测度天意。如今天意有变,他本着一颗为民之心,诚诚恳恳的说出来,哪知这次战争可以让皇上顺理成章的除去苏安槿,或许还可以得到云家的秘密,他对于这场战争,早就已经是志在必得! 面对发怒的皇上,他数度欲言又止。 “不管怎么样,北漠扰我边疆,我怎能置之不理?”皇帝再度开口,“你下去吧,以后,也别做这个钦天监了!朕的命令,便是天命!” 那钦天监身子颤得更厉害了,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规规矩矩的说了个:“是。微臣告退。” 临走时把门一关,这一关,也关上了那句他想对皇帝说却还没有说出来的话——紫微星垣将有大变,紫微星垣,乃是皇上您的星垣啊! 而室内的皇帝,双手背在身后,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让老八过去接应吧。” 85.皇后心机 而室内的皇帝,双手背在身后,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让老八过去接应吧。” —————— “皇上向来不理会皇子们之间的事情,今日怎么突然想要为你拉拢苏安槿了?”来凤宫里,红烛烧得旺旺的,八宝树灯光华璀璨,皇后端正的坐在上首,看着面前的儿子,忽然轻声一笑,“苏安槿过去的十九年加起来得到的关心可都没这段时间多,真是荣幸啊。” “父皇想要多一枚可以制衡老九的棋子,正盈公主是一个,顾云罗又可以是一个。却又怕苏安槿记恨,便让我去做这个冤大头。”苏安天蹙着眉头说道。 皇后悠悠的说道:“你可知道皇上明明这么不喜欢他,却还要放他去北漠,而不是直接杀了他,是为什么?” 苏安天一愣:“不是老九自己请兵的吗?” 皇后冷哼一声:“他请兵皇上就要给吗?若不是心里念想着云家的那点东西,而云家过去的老巢就在西北,皇上怎么可能吧苏安槿和苏安盈的命留到今天?” “什么东西?”苏安天猛然有一种似乎踩到了皇家禁区的感觉,急急的追问道。 “本宫若是知道,皇帝怎么可能还活到了现在?”皇后揉了揉额角,“好好派人拉拢拉拢你的这个九弟,他不简单。” “是。”苏安天低低的答了声,“可是顾云罗这件事情一出来,老九肯定恨毒了我。” “你以为苏安盈在宫里就有那么安分吗?”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皇帝就算是现在就去顾家宣旨把顾云罗许给你,也定然见不到顾云罗了。” —————— 皇后猜得果然不错,苏安天一走后,皇帝便立刻宣了太监,拟了圣旨,让公公前往顾府宣旨。 顾引章和林玉琅最近因为顾云晓的事情齐齐抱恙,公公到时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听到又有圣旨到,急匆匆的起床,一边收拾一边骂娘。好不容易来到了大厅,传旨公公已经在上首坐了很久了。 “公公,微臣接旨来迟,还请公公海涵。” 那传旨公公一双皱巴得几乎看不到眼仁的小眼睛瞟过众人,慢悠悠的说了句:“顾大人,对圣旨不敬,该当何罪?” 顾引章登时脸色就有些白了:“微臣不知公公此话从何说起?” “皇上的圣旨是下给贵府大小姐顾云罗的,可是为何不见大小姐出来接旨?”那公公又补了一句,“莫非是看不上这太子侧妃的名头不成?” 太子侧妃?!顾引章一惊,然后偷偷往身后看了一眼,果然没看到顾云罗,心里又把这个净会给顾府惹事的女儿骂了一通,陪笑道:“下人已经去差了,小女的住处离这里较远,大概是路上……”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门外一个小厮一下子就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张纸条,“大小姐不见了……” 顾引章脸顿时黑成了一锅炭:“大小姐又去何处玩乐了?” 86.人去楼空 “不是不是……”那小厮喘了口气,说道,“奴才在大小姐房间里发现了这个,大小姐说她走了!” 本来在顾云罗看来,走就走,人走了还要留书一封是文艺小青年才干的事情,可是禁不住练彩裳一番“要气就要气死他们”的谆谆教导,潇洒的大笔一挥—— 本女侠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下笔狂放,语气不羁,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在写这些字的时候飞扬的心情。 顾引章的心却沉到了地底……顾云罗走了,顾家哪里还有女儿能拿出来做太子侧妃?这无上荣耀的圣旨,如今竟是无人可接了。顾家好端端的,却把太子侧妃搞丢了,这样的罪责……他们要如何担待? 上首的公公脸已经有些青了…… 顾云知听到“太子侧妃”时也是一惊,随即便是深深地嫉妒,自己的亲生姐姐顾云晓不过成了个昀王的妾,而顾云罗那个粗鄙之人,有什么资格成为太子的侧妃? 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公公有所不知,我那长姐放荡不羁,日日要出去与男子厮混。昨日姐姐出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想必是和野男人私奔去了!” 顾引章微舒了口气,顾云知这个解释虽然有辱顾家的名声,但是至少把失踪的罪责全都推到了顾云罗的头上,把顾家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一个法子了。 顾引章以头触地:“微臣家教不严,才有了这等有辱门楣的女儿,还请公公莫要责怪。” “私奔?”那公公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比这个兰指颤颤巍巍的说道,“顾大人,你们一家子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公公要回去禀报皇上,好好治治你们!” “公公,此事全是我长姐一意孤行,父亲教导过她多次她仍旧死性不改,还请公公明鉴啊!”顾云知连忙解释道。 “哼!”那公公却不再理会顾云知,拂袖而去。 “不见了?”皇帝听完了传旨公公的汇报,直接把那张圣旨扔到了地上,“好端端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奴才本来也怀疑他们说谎,但是事后奴才令铁衣卫搜过顾府,确实没有顾云罗的踪影,而且她平常经常用的东西,也不见了。” “老九呢,老九是不是也走了?”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让皇帝很不爽——分明是他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利用顾云罗的,可是为什么他们似乎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企图,还提前一步做好了准备? “是。”传旨公公头皮有些发麻,“曜王府一切如常,但是曜王爷,已经消失了一天了……门口的侍卫说曜王爷已经去往北漠了。” “混账东西!”皇帝直接把金案上的东西一把扫到了地上,“跑?他们以为他们跑得掉吗?打仗?哈哈哈哈,老九那个废物还想打仗!来人,给我去追!把他们给我追回来!我要削了他的爵位,我要灭了他的威风!” “那……顾云罗……” 87.皇帝之计 “让她去充军,让她去流放!我要让苏安槿看看,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皇帝明显有些失控了,连苏安槿身上藏着的云家的那个秘密都可以不要,只想要那两个人的性命。 向来睥睨天下的皇权,怎么可以被这两个人耍得团团转?! “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动这么大火?”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千娇百媚的声音。 那公公听到这个声音便是一喜,连忙说道:“宜妃娘娘,您快来劝劝皇上啊……” 来的人,正是最近最为得宠的,苏安南的生母,宜妃。 “宜妃来了。”皇帝心火渐渐平静下来,“还不是那群孽障,真是要气死朕才甘心!” “宜妃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公公将事情来龙去脉大致给宜妃说了一遍,当然,省去了中间有关云家的一切事情。 宜妃听后眸色一闪,心里自然开始为苏安南筹谋。 苏安南最近的那一堆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宜妃自然清清楚楚。娶了一个顾云晓闹得京城皆知,现在又要娶一个北漠长公主,还传出了那样不堪的流言……而每一件事情,都可以看见那个女子的出现。 不可能存在这么多的巧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都是顾云罗再从中安排。她一个小女子自然不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可是加上一个不知道是真的废物还是一直在韬光养晦的苏安槿,这些事情便不是不可能了。 那个女人让自己的儿子现在焦头烂额,宜妃自然不想放过她,而她背后还有一个苏安槿,若是能趁着这次的机会把苏安槿也一并解决了,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她柔声说道:“这件事情,曜王爷和顾姑娘做的确实是不对,但是皇上也万万不可因此伤了身子。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的,想要追回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不过……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回来啊。” “宜妃有什么主意?” “臣妾以为,要让他们回来,只需要让顾云罗回来,曜王自然也会一起回来。而要让顾云罗回来……”宜妃得意的笑了笑,“自然是要用能胁迫得了她的东西。” “这个顾云罗古怪得很。”皇帝皱起了眉头,“少有的火爆脾气,顾家和颜家屡次三番的联手要她的命,只怕是早就离了心。” “那么,颜竹惜呢?”宜妃试探性的说道,她听苏安南不经意间提起过,因为顾云晓骂了颜竹惜一句,顾云罗差点没把顾云晓戳个窟窿,“那是顾云罗的亲生母亲,顾云罗不可能不在乎吧?” “颜竹惜早就已经死了……”皇帝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猛地顿住,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 而此时,天问楼的众人正在苏安槿的安排下准备离开。 顾云罗微皱着眉头看着苏安槿在地图上画的路线:“我们往西北走,苍山在帝京东面,我们还要穿过京城吗?” “当然不。”苏安槿答道,“我们从城外绕着走,一路都是山,安全一点。” “我们明明是去为这个国家打仗的,怎么搞得跟逃亡似的。”江游陵不爽的来了句,“苍天真是没眼啊!” 88.天下通缉 “我们明明是去为这个国家打仗的,怎么搞得跟逃亡似的。”江游陵不爽的来了句,“苍天真是没眼啊!” 练彩裳狠狠的敲了敲江游陵的脑袋:“为这个国家打仗?呵呵,你能不能不往你脸上贴金啊?” 站在后面的二十三名杀手已经习惯性的别开了眼睛,相比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倒是顾云罗还笑着打趣:“第一次见游陵的时候,我还对着他犯了痴,不过现在啊……我只觉得你怎么那么傻呢?” “咳咳。”某只越来越傲娇的王爷不自觉的轻咳了两声,同时凉凉的目光在江游陵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了他的脸上,江游陵干笑两声,生怕这位祖宗掏出把刀来把自己这张脸给毁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被江游陵这么一打岔,原本有些凝重的氛围多了些活跃,“准备好了便不用等到晚上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是!” 苏安槿和顾云罗走在最前面,带着包袱,翻身上马之后,顾云罗突然来了句:“咦,这马可真干净……” 然后便是苏安槿的声音:“唔,某个傻瓜洗的。”顿了顿又说道,“他技术是不错,以后让他给你洗马吧……” 江游陵默默的内流满面…… 一路策马,到了苍山山脚时,顾云罗眼尖的发现不少从帝京里回来的村民手上都拿着一张通缉令一类的东西,上面还有两个人的画像。跟苏安槿一说,苏安槿眉头微蹙:“想必是发现了我们俩的离开,又急急的要把我们抓回去。” “你是他自己定的征战北漠的将军,你要去边疆不是很正常吗?他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把我逼回去吗?”顾云罗有些气愤,“逼回去随随便便许配给谁,做一枚威胁你的棋子?” 苏安槿握着缰绳的手一僵:“云罗,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可是如今他这么做,丝毫没有考虑到你的名声啊!”顾云罗越想越有气,“你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以……” “云罗,你还不够了解他。”苏安槿淡淡的说道,“他现在没直接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我,一个是因为民心,一个,则是因为我背后云家的那个秘密。这是我目前活着对他唯一的意义。至于其他的东西,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云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顾云罗无意去窥探隐藏在历史边角的大家族的兴盛荣辱,可是这件事情居然和苏安槿的性命息息相关,她就不能不管。 苏安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看着顾云罗诧异的眼神,苏安槿幽幽的说道:“母亲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和七姐这些事情。很可悲是不是,我连我自己现在安身立命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也好,有些东西,背负得太多,反倒是心上的一个累赘。”顾云罗心里放下心来,“至于那个什么通缉令,我们不管便是,等到了西北,他再怎么通缉,你也是那里正儿八经的将军。” 89.究死人过 “可是如今他这么做,丝毫没有考虑到你的名声啊!”顾云罗越想越有气,“你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以……” “云罗,你还不够了解他。”苏安槿淡淡的说道,“他现在没直接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我,一个是因为民心,一个,则是因为我背后云家的那个秘密。这是我目前活着对他唯一的意义。至于其他的东西,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云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顾云罗无意去窥探隐藏在历史边角的大家族的兴盛荣辱,可是这件事情居然和苏安槿的性命息息相关,她就不能不管。 苏安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看着顾云罗诧异的眼神,苏安槿幽幽的说道:“母亲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和七姐这些事情。很可悲是不是,我连我自己现在安身立命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也好,有些东西,背负得太多,反倒是心上的一个累赘。”顾云罗心里放下心来,“至于那个什么通缉令,我们不管便是,等到了西北,他再怎么通缉,你也是那里正儿八经的将军。” “嗯。”苏安槿笑了笑。 一直和苏安槿走在最前面的顾云罗却没有发现,身后的二十三名杀手,已经少了一个人……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有一丝的“不知道”存在,这是苏安槿的规矩,同样的,也是他精心培养的这批手下的规矩。 因此,刚知道有通缉令这个东西存在的时候,一个人就已经悄悄地退了出去,往村庄打马而去。 不眠不休的行了四五个时辰,众人依旧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苏安槿却挥手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同时翻身下马,和身后的十七共同进了树林里。 顾云罗有些奇怪的问练彩裳:“他们去干什么啊?” 练彩裳默默的瞅了她一眼:“如厕。” 顾云罗:“……”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囧囧有神,为什么当练彩裳提到“如厕”的时候,她会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呢?难不成是她潜意识里已经觉得苏安槿跟个神仙似的,不用吃饭也不用上厕所的? 奇怪的是,苏安槿和十七“如厕”完回来,脸色却是阴沉得可以。 顾云罗看着苏安槿的脸色黑得跟块炭似的,眉头紧蹙,苏安槿很少在她的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不管对别人有多么的冷漠,对她总是温和的。可是现在……直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苏安槿沉沉的看着她,半晌之后垂下眼睑,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顾云罗. 顾云罗展开一看,正是那张通缉令,最上面画着她和苏安槿两人的画像,下面写字。顾云罗瞧了瞧画像,又瞧了瞧苏安槿,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说道:“这宫廷画师也太眼瞎了吧,把你画得这么丑,谁看得出来那是……” 声音戛然而止。 苏安槿闭上了眼睛。 顾云罗双手止不住的有些颤抖:“什么叫……追究我娘的过错?” 90.重回帝京 顾云罗双手止不住的有些颤抖:“什么叫……追究我娘的过错?”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罪女顾云罗,不尊女规,失仪失德,乃其母颜竹惜生而不教之过,除将顾云罗依法缉拿,同将追究颜竹惜之过。 苏安槿缓缓说道:“云罗,对不起。” 颜竹惜已经死去那么多年了,如今却又说要追究颜竹惜的过错,意思分明就是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 顾云罗双目渐渐变得赤红:“他要把我娘怎么样?真是聪明啊,猜想到股价和颜家我都不在乎,就搬出了我娘吗?”她痛苦的看着苏安槿,“我娘已经死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禽*兽%不如!” “云罗,对不起……”苏安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云罗,那个人,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如今,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对不起?”顾云罗眼神一冷,“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我娘!” 即使她不是以前的那个顾云罗,即使颜竹惜和现在的她没有一点关系,但是从原来的顾云罗残存的记忆里,这个女子,是一个传奇。不仅是惊才绝艳的京城双绝之一,还是一个集天下所有美德于一体的母亲。 单是这一点,她就不允许任何人去亵渎她! 苏安槿看着顾云罗决然的眼神,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去做什么?” “回城。”顾云罗声音平静,“他不是就想用这种方法逼我回去吗?那我便回去,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从此浪迹天涯一辈子。我倒不信,他手下的那群蠢货,杀得了我!” “皇帝的近侍中有一队铁衣卫,单打独斗他们赢不过你,但是如果群起而攻之,现在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苏安槿沉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顾云罗有些失望的说道,“安槿,你分明就明白的。”原来他刚刚和十七去到树林里就是在说这个事情,既然他现在愿意让她知道,就证明他猜到了她会回去的! “我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苏安槿被她眸中的失望刺得有些心痛,旋即压下那一抹情绪,翻身上马,“别忘了,我也在通缉当中。” “我和你一起回去。” 另一边的江游陵和练彩裳他们发现了这边两人不同寻常的举动,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要走?” “京城出事了,我和云罗必须要回去一趟。”苏安槿把自己和顾云罗的包袱扔给江游陵,“带着他们继续往前面赶路,我和云罗办完事情马上就来追你们。如果你们到了隋州我们还没有追上你们,就先装成普通的老百姓,先不要和流年联系。” 隋州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和北漠紧密相连的一个边关小城。 “等等,是因为通缉令的事情吗?”江游陵拦在了马前。 苏安槿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他向来冷静沉稳,顾云罗也绝对不是什么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小女人,能让他们齐齐做出回城这样的决定的,定然不是什么一般的事情。江游陵退开:“我们先走,你们一路小心。” 91.何罪之有 他向来冷静沉稳,顾云罗也绝对不是什么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小女人,能让他们齐齐做出回城这样的决定的,定然不是什么一般的事情。江游陵退开:“我们先走,你们一路小心。” 顾云罗嘱咐道:“那两个盒子都在我的包袱里,最近无心钻研,倒还没有打开,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放心。”江游陵点了点头。 “嗯。”顾云罗和苏安槿点头,策马而去。 “我们要不要上去保护着主上和顾姑娘?”二十一出声问道。 练彩裳美目一扫:“保护?你们可还记得,当初殿下是怎么叮嘱你们的?” “不要为了一个人,用所有人的性命去冒险。天问楼三个字有二十三个比划,就有二十三个人,你们,一个都不许少。” “我的命令,你们决计不能违抗。” 二十一面露挣扎,其他人莫不露出动容之色…… “这些年安槿为了你们付出了多少你们不是不知道。光是凭着这样一份恩情,安槿的话,在天问楼就是圣旨。”江游陵淡淡的说道,表情是少有的严肃和正经,“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我们就赶路。早日到达隋州,安槿来时,就不用操心那么多。” 周围人再是一阵动容。他们都曾经是苏安槿的手下败将或者流浪江湖无以为家之人,苏安槿救了他们,教给他们武功,为了隐藏他们,这么多年,哪怕一直受着白眼,都没有在朝堂上争过一星半点。皇帝他们都以为是他在故意韬光隐海,只有他们才明白,远远不只是韬光隐海这么简单。 再多的感激,此刻都只化为了一句气冲斗牛的:“是!” 他们昨日已经行了四五个时辰,如今若是回到原点的话,就相当于耽搁了一天的时间……顾云罗仔细想着进城的问题,苏安槿却突然开口:“我们从北门进城。” 苍山那处城门为东门,北门……顾云罗问到:“那不就是这座山脚的城门?” “是。”苏安槿说道,“我们不能从苍山进城。按照皇上的性子,一旦我们从东门进城,他一定会派人去搜查苍山,母亲在那里,我不想他去打扰。所以我们从北门入。游陵他们应该已经走了,要搜也搜不出什么。” “好。”顾云罗点了点头。 “云罗,待会儿……可能有些难捱,你……多多忍一会儿,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苏安槿迟疑了一下,说道。 “什么意思?”顾云罗转身问道。 然而已经不用苏安槿回答了,他们两个人刚刚出现在城墙下,便呼啦啦的从城门里蹿出一队人,团团的包围了他们两个人的马,为首的一人正是那日到顾家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说道:“罪犯苏安槿,顾云罗,还不快快伏法!” “罪犯?”苏安槿冷冷一笑,“本王乃是父皇钦点的征战北漠的将军,如今去往我的阵地,何罪之有?顾姑娘是本王任命的军师,随同本王前去,又何罪之有?” 92.感觉奇妙 “顾云罗乃是皇上赐给太子做侧妃的女子,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曜王爷你的军师?” “凡事皆有先来后到,我早已任命她为军师,她自然也就不能是什么太子侧妃!”苏安槿的语气里带着怒气——太子侧妃?好好好,很好! “大胆!你敢抗旨!”那公公指头一指,“来人啊,给我把他们绑起来,押送回宫,皇上要亲自审问!” “是!”话音刚落,一群人呼啦啦的便围了上来,顾云罗记着苏安槿刚刚的话,倒是没怎么反抗,没过一会儿就被五大绑起来,和苏安槿一同装进囚车里摇摇晃晃的往皇宫驶去。 “现在感觉怎么样?”苏安槿的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迅速为顾云罗疏通了因为捆绑而有些不通的气脉,顾云罗自身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内功心法,将自身的气息吐纳收导,觉得周身舒服了许多。 “我没事。”她笑了笑,“你呢?堂堂的曜王爷,向来都只坐绫罗为帐,辅之以江南最手巧的绣女刺绣,车内还有袅袅熏香的高档马车,现在居然坐在这样的囚车里头,感觉如何?” “感觉很奇妙。”苏安槿笑了笑。 这一笑,又让围在街边看热闹的众人呆了一呆。 “哎哟喂,这个曜王爷可真是天人之姿啊,长得这么好的人,你说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要是进了那大牢再这么一关,出来哪里还有人形啊!” “可不就是嘛,听说他行事甚为低调,虽然纵情酒色,为人却也向来温和,怎么看都不是个坏人啊!” 当事人对这些说辞倒是置之不理,倒是骑着马走在最前头的太监满心不爽,朝着周围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顾云罗瘪了瘪嘴巴:“这些太监的声音这是难听死了……”话音未落,她忽然身子一扭,一枚闪着银色光芒的针便飞(射*出&去,直直的,朝着那太监的身下马刺去。 苏安槿挑了挑眉,然后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倒!” “啊!”那太监一声惨叫,他的马一下子摔倒下去,他也控制不住的前倾,往地下一个前滚翻,脑袋着地之后屁股又被那疼到发狂的马狠狠的踢了一脚,再次以一个角度诡异的姿势又来了一个前滚翻,末了胸口还被那马重重的踢了一脚,瞬间就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大街之上,一匹马突然受惊,还把刚刚耀武扬威的大太监踢得半死,一时间街上有些慌乱,唯有两个始作俑者还怡然自得的坐在囚车里,状似不经意的交谈: “你在那个针筒上做了机关?” “没错。我在上面安了一个微型弓箭,连着一根弹簧,只要用手一拨那弹簧,针就会飞出去。可惜啊,在背后不好定位,有些歪了……” “歪了?” “对啊,我原本想要再给他的命根子来一击的,虽然他已经没有了……” 某王爷突然觉得下半身阴森森阴森森的…… 93.成人之美 很快那位可怜的大太监便被一群侍卫前呼后拥的抬走了,换上了负责京畿防卫的一个小队长,一路上倒是清净了些。苏安槿和顾云罗习惯性的保持着警惕,神色却一直淡漠。一直等到到了金銮殿,看着上面坐着的皇帝,再看看两边加的椅子坐着的皇后和主要的几个妃子并上几个皇子,苏安槿的脸这才微微有些波澜。 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只怕今天没有点皮肉之苦倒是逃不掉了…… “你们可是知罪?”皇帝厉声问了一句。 “父皇,我们何罪之有?”苏安槿又说了一遍一模一样的话,“是您任命儿臣为征战北漠的将军,是儿臣任命的顾云罗为军师,我们两人去往西北边疆犯了何罪?” “她是军师?”皇帝冷笑,“老九,你当朕是老糊涂了吗?一个女子,怎能担任军师!” “天明可有哪条法律规定,女子不能做军师?”顾云罗扬眉问道,“既然法律中没有禁止,我为什么又不可以?” “父皇,儿臣用人,向来唯贤是举。顾云罗有这样的贤能,儿臣任命她有何不对?”苏安槿也应和道。 “反了你们了!”皇帝咆哮一声,“苏安槿,你可知道顾云罗是太子的侧妃!” 顾云罗冷笑一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成了太子的侧妃。我接了圣旨的吗?太子殿下下了聘礼的吗?我递了生辰八字送了嫁妆的吗?” 皇帝一噎,太子苏安天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顾云罗接着说道:“既然都没有,我怎么就成了太子的侧妃了?皇上说的话便是金口玉言要我们乖乖听话,可是难不成皇上说话就可以不负责任,就可以乱说了么?” 苏安槿抬眸,直直的看着皇帝。皇帝在那一方重瞳之间,却恍惚看到了自己的无数个倒影,每一个都似乎在嘲笑着他的愚昧和自作多情,这令他更加恼怒,说话便有些不经大脑:“将曜王和顾云罗一同打入天牢,各赐鞭刑一百,等候发落!” 顾云罗全然没有在意什么鞭刑一百,径直说道:“等候发落?难不成你还要去惊扰我娘?我都已经乖乖回来了,你为什么……” “云罗……”苏安槿低声喝住她。 皇帝倒是笑道:“不错,果然看重颜竹惜。正因如此,朕就是要让你看看,违背了朕的命令的后果!” “我哪里又违背了你的命令!你要我回来我便回来了,你要我受鞭刑我也认了,至于太子侧妃一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娘?”旁边有人来拉车顾云罗,苏安槿眉目一拧,直接护在了顾云罗身边,愣是没让一个人碰着她。 宜妃目不转睛的看着苏安槿的动作,借着喝茶的时候掩去了眼底的阴狠——一个人,最怕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有了在乎的东西,便有了弱点。如今的苏安槿已经有了弱点,她自然要好好利用。 喝完茶,宜妃轻笑着开口:“皇上,您看看,老九真是把顾云罗护得滴水不漏的。好不容易见到他有那么一个上心的人,您何不成人之美呢?” 94.我代她受 苏安南拧眉看了看自己的母妃。 大堂上一时间有些寂静,皇帝似乎也没想到宜妃会突然说这么句话出来,也是一愣。 就是这么一愣的时间,苏安槿已经跪下请求道:“父皇,云罗是我的军师,她犯了错自然也应该由我来承担。请父皇同意,让儿臣代她受那一百鞭刑。” 宜妃唇边笑容更甚。 顾云罗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安槿,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才明白刚刚苏安槿趁着混乱已经隔空点了她的哑穴。 苏安槿则是一脸坚定。 皇帝冷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人拉下去!”他这么一说,便是默许了,苏安槿轻舒了一口气。 天牢里湿冷黑暗,狭窄道路的两边有闪着微弱光芒的灯塔,地面湿滑,还起伏不平。好在顾云罗和苏安槿都是习武之人,黑暗之中也能视物,走得倒还算是平稳。 走到了牢房门口,那狱卒一把把顾云罗推了进去,然后押着苏安槿离开。苏安槿在顾云罗即将被推出去的那个瞬间伸手在顾云罗身上一点,解开了她的哑穴,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进入刑房时,苏安槿立在一个灯塔之前,静默良久…… 顾云罗好不容易被解开了哑穴,刚想说话便看到了苏安槿的眼神,心里明白他是为了大局考虑,可是向来不习惯被人拯救的她这次被苏安槿救得这么彻底,心里有些不安。 这样的不安,在不远处的刑房里传来挥鞭的声音的时候更加明显。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担心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碟,酸甜苦辣咸轮番上演,一会儿想为他受的苦流泪,一会儿又会为他有这样一份保护她的心甜蜜,一会儿又在纠结待会儿苏安槿回来了要给他怎样的点她哑穴的惩罚,一会儿又在心疼他受的伤到底有没有事…… 两百鞭刑啊……天牢里的人素来下手狠厉,这样打下来,也不知道苏安槿会不会…… 呸呸呸,顾云罗赶紧让脑子里脑补出来的各种血淋淋的画面消失掉,抱着自己的膝盖,静静的等苏安槿回来。 不管自己怎么想都没有用,只有亲眼看到他好好的,她才能放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云罗只知道那挥鞭子的人换了三四个,每换一个,她的心就揪紧一次,却始终没有听到苏安槿的声音,这让她情不自禁的又开始胡思乱想……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若不是顾云罗因为练武的关系耳聪目明,这样的脚步声她一定听不见,旋即而来的,还有一阵刺鼻的血腥味……顾云罗想要转过头去看看是不是苏安槿回来了,身子却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硬是没有那样的勇气转过头去看一眼。 直到那个人在自己的身后站定,顾云罗甚至稍微一偏头就可以看到他带血的几乎成了一块破布一样的衣衫。他没有说话,自己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待着,她却忽然几欲落泪。 不行,不能哭…… 95.两百鞭刑 顾云罗把眼泪逼回去,想要站起身来,却没站稳差点栽了下去,苏安槿赶紧扶住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到他的声音虽然轻了不少,但是至少还是平稳的,顾云罗一下子就抱紧了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你为什么那么傻,我自己可以的……” “我没事啊,你哭得这么厉害做什么?”苏安槿想要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却发现自己手上全都是血,又放了下去,接着说道,“你忘了吗?我有内力啊,用内力护体,别说是两百鞭刑,就算是再来两百,我也不会有事的。” 顾云罗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真的吗?” “嗯。”苏安槿点头。 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看起来还好,似乎的确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一直在用内力护体。顾云罗微微放下心来,问道:“那你有没有很累?需不需要先睡一觉?这里地上脏,你等一下,我把外衫脱下来给你铺上。” 苏安槿眼眸一闪,阻止了顾云罗的动作:“不用了。你是个女子,天牢里守门的又尽是些男人,把外衫脱了像什么话?我暂时还不想休息,你要是累了就先眯一会儿。” 说完便走到角落,坐下打坐调息真气。 顾云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开始还不觉得,一听苏安槿这么一说倒是确实有些困意,靠着墙壁很快便睡着了。 苏安槿慢慢的睁开眼睛,向来清亮的重瞳之中此时却满是痛苦之色。 一直压抑在喉间的那股甜腥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他本来就已经满是血迹的手指捂在口鼻之间,一股鲜血奔涌而出,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铺着的烂谷草里,瞬间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粉红痕迹。 什么内力护体,什么再来两百鞭刑,都只不过是为了让顾云罗放心的说辞而已。天牢里面关押的不少人都是高手,皇帝又怎么会让这些人有使用他们武功的机会? 他们一路走来时看到的灯塔,看起来都是普通的灯油,但是里面都加了能抑制真气的药物。刚一进来苏安槿便察觉到了体内的压抑,而顾云罗真气还没有凝聚到那种程度,自然感受不到。 所以,刚刚那两百鞭刑,是他硬生生的以血肉之躯承受下来的…… 换了三四个人,每个人都打得气喘吁吁,几根鞭子都被染得鲜红……就算他看不见自己的身后,那刺骨的疼痛也足以让他知道,自己这次伤得有多重…… 不过……苏安槿眼睛看向一旁倚着墙壁睡着了的顾云罗,嘴角扯起一个笑容,伤得重有什么关系?至少自己还能护得她周全。 夜沉如水,天牢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一个人压抑在喉间的轻咳,和呼吸之间溢出的淡淡血腥之气,在黑暗中听得分外清晰。 顾云罗把头偏向一边,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复仇而心疼的光芒,心疼着故意离自己远远的那个男人,同时暗下决心,总有一天,她会让今日如此伤他之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96.我要换衣 一夜无眠…… 第二天破晓时分,顾云罗突然察觉到苏安槿的方向有动静,心下一惊,连忙紧闭双眼装作熟睡的样子,苏安槿缓步走过来,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忽然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傻瓜,我没事的,你又何苦担心了一个晚上。” 顾云罗心中一跳,正想睁眼,苏安槿却起身离开,走到了门口,唤来狱卒,轻声吩咐了句什么,似乎是要一身干净的衣服。那狱卒昨天目睹了苏安槿行刑的过程,对这个有着天人之姿却十分硬气的落难王爷倒是颇为敬佩,虽然天牢里本来没有为人犯换衣服的规矩,但是还是手脚麻利的给苏安槿找来了一套勉强算得上干净的衣裳。 顾云罗心想既然已经被苏安槿识破了,便也不再假装睡觉,正欲睁眼时,一袭男子的外衫便正正的砸在自己的脑袋上,眼前尽是一片外衫的墨蓝色,倒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立即响起了苏安槿淡淡的声音:“我在换衣服,你若是想看,到可以把外衫掀开。” 顾云罗一噎,然后默默的垂下了脑袋……其实她很想看的…… 没过多久脑袋上的衣服便移开了,顾云罗抬头看着俯视着她的苏安槿,见他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眉宇之间的痛苦之色已经消失,想必是这一晚上的调养起了作用,便一扫忧郁,笑着说道:“你没事了吧?” 苏安槿还没穿外衫,只穿了里面藏蓝色的衬里,墨蓝色的外衫被他拿在手里,见他不回答,顾云罗歪着头又看了半晌,说道:“这身衣服可真难看,压根就不是一套吧。” 苏安槿一愣,然后轻飘飘的说了句:“你黑着一双眼睛,可真难看……” 见他还能神色自若的与自己开玩笑,顾云罗心里一喜,站起身来注视着他的眼睛:“昨晚你调息了身体,现在总可以上药了吧。” 顾云罗还记得又一次她去曜王府时,正好撞见江游陵冒充神医在应付曜王府的那群侍卫,他一本正经的说:“有武功的人的伤,可不能和寻常人的伤一般对待,得等到那人自身将气息调整匀净之后才能施以外力,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后来她还专门问了江游陵此话的真假,他挑眉说道:“神医不打诳语。” 她当时只是笑眯眯的说了句:“傻逼。”却记住了这句话。 苏安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感动之意——原来昨天她的假装不知情,是为了让自己能够静下心来调息身体吗?看着顾云罗晶亮的眼睛,苏安槿点了点头。 将那件外衫铺在地上,形成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苏安槿趴在上面,顾云罗小心翼翼的掀起他的衬里,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原本白皙的背上的伤痕时,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已经不能用伤痕来形容了,整个背上寻不到一块好肉,入目之处皆是血肉模糊,边缘的血肉翻开,有些地方伤口甚至深可见骨!这还仅仅是背,在下面,她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伤痕…… 97.上下其手 顾云罗紧紧的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身上带着苏安槿上次从江游陵那里抢来的百草玉露膏,还剩下大半瓶没用,她也不心疼,一次性倒出许多来,敷在苏安槿背后的伤口上。 苏安槿身子轻轻一颤,背上一片冰凉,不仅是那药膏的功效,还有顾云罗纤细的手指,轻柔的帮他上药。明明她的指尖比那药膏还要冰冷,却如同烙印一样烫在他的皮肤上。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苏安槿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的,以前自己受伤的时候,彩裳也会这样给自己上药,当时自己绝对可以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是仅仅把人换成了顾云罗,他便如同还没长开的毛小子一样,呼吸心跳竟然都不能自己控制了…… 不能控制了……苏安槿心里一横,那就装睡吧!管她怎么弄! 顾云罗注意力全在药上面,全然没有注意到苏安槿的异样,知道把药涂抹均匀了,才舒了口气,问了句:“安槿,现在感觉舒服点了吗?” 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苏安槿的回答,顾云罗有些忐忑的凑到他的面前一看,却发现他只是睡着了,呼吸轻巧,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微的浮动,这样的苏安槿,依旧耀眼的让顾云罗这个看遍了韩国棒子泰国人妖日本妖人中国鲜肉的女人……默默的咽了口口水…… 不过这样旖旎的念头并没有存在多久,在顾云罗看到了苏安槿的伤口时便戛然而止。 鞭刑不比杖责,杖责只是背上受伤,而鞭刑则是整个背面都会受伤。想想苏安槿回来时那一身已经碎成了破布条的衣裳,想必身下……也有无数的伤痕…… 顾云罗略有些纠结的看着苏安槿——到底要不要给他身下也上药呢…… 管他的呢,上药最重要!反正他睡着了也没有意识! 一想到这里,顾云罗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裤子拉下来了一点,看着那蕴藏着力量的弧度再次咽了口口水,手指再次覆了上去,细细的涂抹。 苏安槿在她一开始动手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就绷直了…… 他晓得顾云罗向来把男女之防看得很淡,甚至压根就不重视。他本来也不怎么看重这些,可是现在她却趁着他睡觉,把他的裤子……呃,扒了?!! 虽然最直接的目的是为他上药,但是这个动作…… 本草玉露膏的凉意,混合着淡淡的香气,本来是极为舒服极为好闻的,可是如今的苏安槿完全领会不到那些,只知道顾云罗很不安分的在“上下其手”,她把头低下来,和他的伤处挨得很近,他敏感的肌肤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轻盈呼吸之间吞吐的热气,鼻尖萦绕的女子香,更让他觉得此时比昨天挨打的时候还要煎熬…… 最后,顾云罗还细心的吹了吹气…… 苏安槿“痛苦”的把脑袋垂了下去…… 早知道就不装成睡觉了,要是知道他清醒着,顾云罗肯定不会这么胡来…… 胡来么? 好吧苏安槿承认,他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欢喜。 98.心理准备 胡来么? 好吧苏安槿承认,他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欢喜。 擦完了这一片,顾云罗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喃喃的说道:“是继续扒裤子呢,还是先把腿上的伤上药啊……” 苏安槿登时激起一身冷汗……继续扒裤子……照他现在的状态来看,估计这样下去他就真的忍不住想要了她了。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说道:“云罗?你在做什么?” 顾云罗见他醒了,笑着问道:“给你上药啊。你那个的伤……” “我自己来。”苏安槿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背上的伤得到了很好地处理,这样的动作坐起来也并不是很难,顾云罗有些奇怪的看着苏安槿,迟疑的问到:“安槿,你是发烧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苏安槿从她手里接过玉瓶,神色略有些慌张,欲盖弥彰般的说道:“可能有点吧,不过没事,很快就好了……” “哦。”顾云罗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放下心来,从苏安槿手里又把玉瓶拿了过去,闪亮亮的眼睛看着苏安槿笑道,“你的伤在背面,你自己怎么上药?我来帮你。” “好。”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然后便把自己的裤脚挽了上去。 真是自觉啊……顾云罗在心里感叹了声,要是他知道自己刚刚差点把他的裤子都给扒完了,不知道脸会不会比现在还红…… 擦完药之后天便已经大亮了,苏安槿披上那件墨蓝色的长衫,勉强算得上整洁的衣服遮盖了那些狰狞的伤痕,而他自己也是神色如常的和顾云罗闲聊,丝毫看不出来受了伤的样子。 所以奉了皇上命令来带他两人的铁衣卫首领见到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之后,脸色极为难看…… 从来没有人进了天牢之后还能笑得出声,可是这两个人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尤其是曜王,要不是事先知道他昨天受了两百的鞭刑,此刻的他,绝对不敢相信这个一脸温和的男人已经身受重伤。 顾云罗看见那人时脸上露出了戒备的神色,苏安槿轻轻的抓了抓她的手,示意她冷静,静观其变。 出了天牢之后两人便被戴上黑布条,坐进马车里,门窗关死,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 “会不会是去……”顾云罗和苏安槿不在一辆马车里,她并不知道苏安槿现在好不好,只知道自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想到皇帝的那张通缉令……他难道,真的是要惊扰颜竹惜? 他就不怕遭报应吗?!顾云罗气愤得发狂! “云罗,冷静一点,稍安勿躁。我绝对不会让他阴谋得逞。”耳边突然传来了苏安槿的声音,顾云罗细细一听,这竟然是苏安槿用真气成音,穿过封死的马车,传到她的耳朵里。 顾云罗平静下来,同时开始活动手脚,悄悄把衣袖中藏着的银针准备好。 摇摇晃晃约莫一个时辰,顾云罗被一个男人大力一扯拉下马车的时候,差点没一个不稳摔在地上,急急用一个移步稳住了身形,那人扯下她的黑布条,眼睛却一下子又被另外一个人捂住。 99.速战速决 顾云罗下意识的抬脚想要往这个男人身上招呼,却在闻到他身上一阵熟悉的淡淡香气时停住——本草玉露膏的味道……这是苏安槿…… 与此同时耳边则响起了他紧绷的声音:“等一会儿再睁开眼睛,否则你眼睛受不住……”顿了良久他又说道,“云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云罗心里一跳,苏安槿却在这时缓缓放开了手,沉声说道:“围在我们周围的戴面具的人是铁衣卫,稍远一点的是羽林军,在坟墓前围着的是城防军。武功由强到弱。” 铁衣卫……羽林军……城防军…… 城防军! 顾云罗死死的看着最远处的正前方,一群穿着军服,手上拿着铁锹的男人!就是他们! 不,不对! 顾云罗眼睛扫过坟茔,眉目更冷——炸药!他们竟然还要用炸药!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炸药,顾云罗倒是有所耳闻,她并不清楚这样的炸药的配方和威力,但是不管怎么样,一旦用了炸药,这个坟墓定然是全毁了! 苏安槿伏在她的耳边说话,语气里全是讽刺:“皇上没有来,想必是害怕掘人坟墓的时候过了不祥的尸气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周围除了这些人,他肯定还安排了另一队人。云罗,我们要速战速决。” “当然。”顾云罗答道,“待会儿我用银针给你开道,你直接阻止那些城防军,小心那些炸药。这些人交给我。” 苏安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今他们二人唯一的武器就是顾云罗身上的银针,湛卢和承影两柄剑在回来时都直接扔给了江游陵,免得被皇帝搜走。他好歹还是个王爷,城防军对他也有一份敬畏。这么做,无疑是最保险的。 时间就是生命!苏安槿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低声说道:“动手!” 话音刚落,苏安槿身形如电,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铁衣卫在他们的周围包围成了一个铁桶,此时见到苏安槿他们已经动手,一声令下,所有人便都开始了动作。铁衣卫分成两拨,一拨围堵苏安槿,一拨围堵顾云罗,外围的羽林军再次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所有混战中的人围了进去。坟茔旁的城防军则开始清除坟茔周围的沙土,为爆炸做准备。 苏安槿面色一冷,竟然安排的如此滴水不漏!这是一定要他和云罗死在这里吗? 身边一枚银针呼啸而过,面前的一名铁衣卫瞬间倒地,那枚银针直接刺穿了他的铁面具,正正的从眉心直接打入脑中。这人的迅速死亡,让众人对顾云罗多了几分忌惮,一部分人便从苏安槿这边撤下去,去往围堵顾云罗那边。 苏安槿心中一紧,直接错身上前,出手如同闪电,直接扣住了面前那人的脉门,再反手一拧,手上的关节便被他卸掉,他冷哼一声,夺下了那人手中的长剑。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人,苏安槿眸色一沉,直接把扣着的这个人手一甩,便直直的砸了过去,两个人同时倒地。出手时苏安槿在那人的脉门上注入凌厉之气,那人登时已经气绝! 100.拼命绝杀 而顾云罗那边,因为银针数量有限,她没再使用,而是如同苏安槿一般,劈手夺下了一人的长剑,她剑术了得,轻功也是绝佳,不管是在地上还是空中,铁衣卫都未曾占到她半分便宜。 她唯一的弱点……就是体力!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比刚来这个世界上时的顾云罗体力好了很多,但是在面对这种群起而攻之时,她的体力就显得孱弱无比。 随着时间的流逝,铁衣卫大概也发现了顾云罗的弱点,不再一窝蜂的主动进攻,而是采用车轮战,一点一点的磨尽了她的气力。 苏安槿也深谙顾云罗的这个弱点,面露杀机,下手更加猛烈,想要速战速决解决了面前的铁衣卫,反身回去救重围中的顾云罗,奈何他昨日硬生生受下的鞭刑已经伤了肺腑,此刻背上又是濡湿的一片,想必是伤口开裂疼痛刺骨,心力交瘁之间,他喉间又涌上了一股甜腥。 而坟茔上,那群人已经拆掉了墓碑和前面用于祭奠的石台…… 顾云罗双目充血,忽然间飞身而起,抓住一个空当洒出所有的银针,根根银光飞舞之间,围在坟茔周围的所有人应声倒地! 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死法,银针从眉心穿脑而入,再穿脑而出,然后力道不减的刺入下一个人的眉心! 苏安槿心中一惊,目光牢牢的锁在顾云罗的身上——所有的银针……她难道要…… 不行!苏安槿一震,心神波澜动荡之间,直接吐出一口鲜血。那柄长剑上沾染了数名铁衣卫的血,此刻又加上他自己的。他唇角带血,更是仿佛是地狱来的恶魔,向来隐匿于世人眼前的眸子,此刻却带着冰凉而讥诮的笑意,让已经习惯了杀戮的铁衣卫心里一紧…… 仅仅是一个短短的愣神的时间,苏安槿的剑便已经席卷了他面前挡着的所有人,剑光飞舞,快得他们完全看不清楚苏安槿是如何出的剑,是如何变换的招数,只看到了转瞬之间,数人已经长剑落地,跪在了地上,手上鲜血淋漓,头上冷汗涔涔。 他没有杀了他们,只是废了他们的手,他的力气还要留着去救顾云罗,不能浪费力气在杀这些人身上。 又一群人想要上前围住他,苏安槿冷冷一笑,突然间飞身而起,以来人的头颅为踏板,身姿轻盈不似凡人的直接往顾云罗的方向掠去。那些铁衣卫只感觉到了头顶似乎有一阵微风飘过,再次收回视线时,却发现他们困住的人,除了顾云罗,还有苏安槿…… “你怎么了?”苏安槿刚一过来,顾云罗就闻见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受伤了?” “只是昨晚的伤口裂开了,不用担心。”苏安槿脸色有些惨白,“云罗,待会儿我会把他们引到坟茔那边去,你直接引爆那些炸药。” 顾云罗面色一沉,看着补上了人继续在坟茔周围挖动的城防军,咬了咬嘴唇:“好,我知道了。” 101.两人消失 顾云罗惊骇的瞪了苏安槿一眼,恨声说道:“你不要命了?” “那时不要命的不是你么?”苏安槿声音冷冷的,手臂突然伸过来挽着顾云罗的腰际,把她往空中一举,顾云罗一咬牙,踏着苏安槿的肩膀借力,再次腾空而起! “曜王爷,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死罪,死罪!”铁衣卫头领质问道,仿佛是知道如果苏安槿死了顾云罗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因此并没有急着追顾云罗。 苏安槿转身面对着铁衣卫,轻轻的擦去了唇角的血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笑得妖孽横生华光万丈:“那就要看你们能不能杀死了我!” 话音未落,苏安槿便直接出剑,虽然力道和真气似有衰竭之势,但剑法绝妙,灵活多变,出手狠辣,剑气凛然之间已经要了多人的性命。却也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车轮战,被他们逼得步步后退。 背后便是羽林军,他们不敢杀他,但是却敢堵住他让铁衣卫杀了他……苏安槿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心中虽有遗憾,却并无半分害怕。 自己的仇,母亲的仇,还有游陵和彩裳他们让这个天下倾覆来报,而自己,此生已经如此轰轰烈烈过,又得了云罗这样一个女子的真心,还有什么不满意? 背后突然袭来一阵熟悉的剑意,苏安槿长剑当身去挡住面前的敌人,对于后面的来袭却实在是无力再应对,背后一凉,那柄剑擦过了他的衣服,划出一道口子,然后拉住他直接往后退。 苏安槿拼着一口气睁眼看着执意要来救自己的顾云罗,长剑咣当落地…… 刚刚苏安槿送她出来之后,顾云罗便直接杀死了周围的城防军和羽林军,她学的是苏安槿最为拿手的功夫,所过之处皆是一剑绝杀。最后直接从背后出现,带走了僵持于铁衣卫中的苏安槿。 此刻,他们站在坟茔的土丘上,背靠着土丘,面前便是步步紧逼的铁衣卫,不远处还响起了人员走动的声音,想必就是苏安槿之前说的那些“在暗中埋下的一队人马”。 苏安槿的面色已经有惨白变成了潮红,顾云罗也好不到哪里去,右手酸得似乎会随时断掉。这样的绝境之下,苏安槿突然对顾云罗说了句:“退到无可退的绝境,便必然有条明路。” 顾云罗眼前一亮,她明白苏安槿的意思…… 那些炸药…… 此刻就埋在他们的身后…… 苏安槿从土丘里摸索到了两块小石子儿,强撑着一口气催动内力,这些石头不是火石,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它们迅速而激烈的碰撞。果然,没过一会儿,石头上便隐隐溅出些火星,虽然微弱,但是已经足以点燃导火索…… “走!”苏安槿突然大喝一声,在火药爆炸的那一瞬间,长臂勾住顾云罗,把她往旁边一带…… 而那群铁衣卫,则因为事出突然,避闪不及,齐齐被气浪和砂石泥土掀倒在地,待到烟雾散去,尚能爬起来的铁衣卫一看,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102.坠入坟墓 而那群铁衣卫,则因为事出突然,避闪不及,齐齐被气浪和砂石泥土掀倒在地,待到烟雾散去,尚能爬起来的铁衣卫一看,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那两个已经力竭,眼看着就要束手就擒的人……不见了…… 这下可怎么办是好? 皇上布下的另一队人马此刻也已经赶到,刚刚的爆炸刚过,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发现顾云罗和苏安槿突然消失,大为惊骇。铁衣卫首领铁青着一张脸,恶狠狠的说:“给我搜!掘地三尺都要把他们给我找到!” 而此时,顾云罗和苏安槿正在他们脚下的坟墓中…… 刚刚苏安槿把她往旁边一带,是怕爆炸产生的气流伤害到她,却没想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深洞,他猝不及防,搂着顾云罗便摔了下去。顾云罗挣扎间不知道碰了哪里,那个洞口突然关上,周围便成了一片黑暗。 苏安槿昏倒在她的身边,身上的衣服再一次被鲜血浸透,刚刚为了护住顾云罗又是后背着地,更是雪上加霜。 顾云罗黑暗中能视物,却发现苏安槿的面色比昨天更加惨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开合,顾云罗赶紧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模模糊糊听到:“石头……点火……”一类的话。 火? 顾云罗闭上眼睛,仔细嗅了嗅,空气里果然有一种火油的味道,并不浓郁,且都来自于一处,应该是此处有灯塔。她拿起苏安槿刚刚点完导火索就直接握在手心里的石头,她内力不足,但好在石头上的温度并未散失,狠狠一碰撞,倒也起了火。 借着那刹那的光明,顾云罗迅速寻到了灯塔的位置,迅速移步,借着最后一点火点燃了灯塔中的火油,瞬间这个狭小的空间便有了光明。 顾云罗扔掉石头,过来扶起苏安槿,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脸颊,不住的叫着他的名字,她精通医术,明白在这样的突然晕厥情况下,最快速的方法就是进行急救,首先要确定苏安槿现在是否还有自我意识。 “云罗……走。”苏安槿脑海中还残存着仅剩的一丝清明,这是他多年刀尖上生活养成的习惯,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会纵容自己彻底的失去意识。 顾云罗已经隐隐听见外面又有了铁锹的声音,他们落下来多深他们不知道,不过外面的人应该已经意识到他们躲到里面来了,如果真的在这里等着他们挖来,照她和苏安槿目前的状态,真的只有死在这里。 顾云罗迅速下了决定。 苏安槿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自己正在一个人的背上,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背,很纤细很渺小,她走得很慢,应该很吃力,他甚至可以听到她低低的喘气的声音…… 云罗…… 他无意识的呢喃到…… 正靠在一边的墙壁上擦汗的顾云罗浑身一僵,有些心疼的看着昏迷中的苏安槿,身后没有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想必是还没有找到。她灭掉了灯塔,身后一片黑暗,前方却有个地方冒着微微的光亮,此刻的她,便是带着苏安槿往那光亮的方向走。 103.锦妃之计 手所碰到的墙壁打磨光滑,冰凉刺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苏安槿是在颜竹惜的坟墓里面逃命。 上辈子为了锻炼自己的胆量看得那些盗墓小说此刻似乎没有发挥半点作用,这里没有机关,没有文物,更没有动不动就蹦出来吓人的粽子……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背上苏安槿伤口的血腥味。 “呼……”顾云罗再一次停下来歇了口气,她此时才意识到这个地方大的可怕,她这么一路走来,休息了好几次,那光亮还是在远处,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走到。 颜竹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宰相夫人,而且似乎还是个红颜薄命型的宰相夫人,怎么可能死后修了这么大的一个坟墓? 不,这已经不能用坟墓来形容了,这是一个陵墓,一个巨大的陵墓。 虽然外观看起来就那么一个普通甚至还略有些寒碜的土丘,却没想到里面别有乾坤。 “云罗,先别忙走,放我下来。”苏安槿低低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顾云罗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你可以吗?” “放我下来。”苏安槿很坚持。 顾云罗靠着墙壁放开他,扶着他缓缓坐到地上,苏安槿闭着眼睛缓了缓,说道:“你走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顾云罗皱着眉头喘着粗气回答道,“这条路似乎走不到尽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有光的地方。” 苏安槿睁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有一次我去冷宫看望母亲,她给我看了一叠图纸……大到整座建筑的布局,小到通风排水的设计,十分详尽,母亲说那是我们在北方的家……” 顾云罗陡然间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这座陵墓……” “刚刚一路走来时,我留意过周围的方位。”苏安槿眼神深邃,一字一句的说道,“和母亲给我看的图纸中的一张,十分相似。” “颜竹惜的陵墓,是锦妃娘娘设计的?”顾云罗诧异的叫到,“不可能啊,她们就算是关系极好,皇上也不可能让锦妃娘娘插手这件事情啊,而且,这么大的工程,还修得神不知鬼不觉,谁有这样的本事?”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母亲那句‘这就是我们在北方的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而今天误打误撞闯了进来,倒是让我的疑惑瞬间减轻了不少。”说了这么多话,苏安槿有些疲惫,顿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有一种预感,皇上要找的那些东西,也在这里。” “能让皇上如此惦记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又与天下有关。”顾云罗有些担忧,又有些忿忿不平,“恐怕,这也是造成锦妃娘娘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就让它这样深埋地下也好。” 苏安槿却摇了摇头:“不能。” “母亲为什么进宫我并不清楚,可是我却知道她为了云家,付出了许多。这个所谓的秘密,已经缚住了母亲的一生,我岂能不管?”苏安槿解释道,“况且,事物的好坏在于使用它的那个人,云罗,你相信我。” 104.遇上石阵 “我自然相信你。”顾云罗笑着抚平了他眉间的皱纹,“就算是与天下有关,那也应该是你的天下。” “……”苏安槿张嘴想说话,话到嘴边便看见顾云罗盈盈的笑脸,一下子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好回以同样的一个微笑。 虽然已经猜测到这里是由锦妃娘娘操办的,但是在没有确定之前,苏安槿和顾云罗也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在苏安槿的记忆里,这里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但两个人还是走得格外小心。 苏安槿已经能勉勉强强走路了,顾云罗在一旁扶着他,这条路挺宽,他们两个人并肩走还绰绰有余。 知道了苏安槿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顾云罗心里稍稍放松了下来,可是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顾云罗的心情又开始沉重,瞟了一眼身边的苏安槿,见他也是眉目紧锁的样子…… 顾云罗干脆就停下了脚步,苏安槿也止住脚步定定的看着身旁的石头。 “这是不可能的。”顾云罗思忖了一会儿,立刻明白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哪里,“人的眼睛只能看到一定距离内的事物。我开始的时候能看到那抹光亮,是因为它离我的距离刚刚好,可是现在我们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为什么那抹光还在离我们同样距离的地方?” 苏安槿沉沉的说道:“因为我们一直都在距离那里一段距离的地方转圈……” 顾云罗伸向那些石头的手忽然僵在了半空,顿了一会儿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原来这就是第一个下马威。这些同样光滑的石头,原来不仅是装饰,还是一个石阵。” 在那些上古神话里头,西王母,也就是九天玄女创造阵法,教给了黄帝,这才有了中国的源来。她过去沉醉于机关术的时候,对这些变幻莫测的阵法也研究过,却因为始终找不到实践机会而无果而终。如今,终于让她得到了这个机会了…… 顾云罗刚要上前,苏安槿却伸手拦住她,在她疑惑而坚持的眼神中,解下了贴身带着的一块墨玉,说道:“这些石头与这块墨玉性质相仿,如果你遇到了什么紧急的情况,要被石头围困时,可以用它,抵住那些石头暂时的移动,到时候我会过来。不过时间很短,你还是要小心。” 他并没有说什么陪着顾云罗一起去的话,只说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会出现在她的身边。这并不是示弱和躲避,相反的,他无比清楚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解石阵需要极其专心的意志和魄力,他不想到时候因为自己的问题让顾云罗分心。 不过仅仅是这样一句,也足以让顾云罗充满勇气了,手上攥着那块墨玉,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个……是锦妃娘娘给你的?” “嗯。”苏安槿垂眸,“她说,我总有一天会用上的。刚刚我仔细看了看,它确实和这里的石头很像,应该有用。”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信心满满的一笑。 105.石阵困境 苏安槿靠着墙壁坐下疗伤,顾云罗则继续往前走。 那些神鬼传说都是谣传,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一物克一物,既然这样的阵法存在,那么它的解决方法也定然存在。 路过一个格外熟悉的墙壁时,顾云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住了脚步。 她上次背着苏安槿的时候靠在这里歇过气,当时她还惊诧于这些石头光滑的手感,果然她一直都是在这里绕来绕去……可是这一次,总是感觉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她猛地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冻得她一个哆嗦,却一个激灵的反应过来,对,是不同了,现在她站在这里,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脚底边传来了阵阵的凉风! 先前背着苏安槿,这样的凉风大概都被苏安槿挡完了,所以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而如今这样的感觉则愈发明显! 一个阵法向来讲究完整,不仅是立阵破阵之道要完整,而且阵法本身也要完整,现在这里莫名的出现了一个口子……顾云罗当机立断的决定要想个办法进去瞧瞧。 缝隙极窄,而且露出地面的只有极短的一部分,别说顾云罗是一个标准的十八岁女子,就算她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不一定钻的进去。她尝试了一下把旁边的路移开一点,却发现这道路下方也全都是同样材质的石头,看来这条路和这些墙壁一样,都是这个阵法的一部分。 等等! 一部分……顾云罗突然意识到,要把人永无止境的困在里面,那么这个阵法中的组成部分必然是活动的,既然是活动的,那么这块石头,和这条路总会有那么一个时间完全契合,此时那条缝隙消失,同样的,也必然有一个时间间隙最大,此时那条缝隙就达到最大…… 那么自己只需要在这里等那条缝隙吗? 顾云罗握紧了手中的那块墨玉,打定了主意,蹲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只知道苏安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她说一句话,通过声音来确定方位,如此一来,两个人也不会被分散得很远。 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条缝隙,直到眼睛刺痛难忍,她才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然后很快又继续睁开。如此循环往复,直到那条缝隙,在一次又一次的变换中渐渐变小……然后变大…… 就是现在! 顾云罗兴奋的看着已经有了一个狗洞般大小的缝隙,眼看着墙壁和地面又开始缓慢移动,便顾不上和苏安槿交代一句,便直接钻了进去。 突然蹿进来一个人,那石壁似乎是有生命力似的,摇了摇,顾云罗在里面还没站稳又摔了下去。好不容易扶着旁边的墙壁站起来,往周围一看,心情却猛地沉了下去…… 这就是一间普通的石室,除了四面密封的石壁,什么都没有…… 定了定心神,顾云罗突然想到:“如果这真的是一间密封的石室,按照大气压来说,怎么也不可能是风从里面吹向外面啊……” 给读者的话: 咳咳,不会写成盗墓文的……亲们放心!求支持啦么么哒 106.墨玉破阵 定了定心神,顾云罗突然想到:“如果这真的是一间密封的石室,按照大气压来说,怎么也不可能是风从里面吹向外面啊……”而且这样的风,还不是那种因为压强急剧变化形成的强风,而是细水长流般的,徐徐吹过的风…… “要隐藏得这么好么!我偏偏就要找出你的秘密!”顾云罗冷哼了一声,细细的在周围的墙壁上寻找起来。 每一个阵法都有它的阵眼,大多隐蔽而小巧,并不容易发现。 这样整块整块的石头,要想开凿出什么阵眼并不容易,要么就是整个房间,要不就是一堵墙……事实上顾云罗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实在找不到阵眼,她就直接把这个阵拆了。 顾云罗细细的看着墙壁上的异样,这里的石壁和外面的略有差异,不在光滑,而是刻着一些简洁的线条,一幅一幅的,似乎是讲了什么事情。 顾云罗却无心仔细研读,只是一幅幅看过,把他们的样子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面墙一面墙的看,想要找出其中的机窍。 各式各样的图画看得顾云罗有些疲惫,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早日离开这里,她和苏安槿两个人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她闭上眼睛,双手抚摸过那些石壁,却突然在某一处停了下来…… 她摸到了一个凹陷…… 这样的凹陷用眼睛看不一定能看得出来,可是一旦用手摸,便很明显的呈现出了一个环形的轮廓,她比划了一下,不算大,而且这样的大小还隐隐有些熟悉。而且就是一个这样的凹陷,其他什么都没有。凹陷处周围和后面的石壁依旧完整,丝毫没有什么机关阵眼的痕迹。 难道是无意而为之? 不,不可能,这样的一个处处计算得精准无比的阵法,绝对不可能存在这些无意为之的事情。 她进来之前苏安槿最后一次跟她说的话又回响在了她的耳边:“云罗,若是我们出不去了,我们能死在一起,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还有他把墨玉给她时说的那句:“母亲说我总有一天用得上……” 不,我们不能死的……顾云罗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图形,被苏安槿温和而沉静的声音搅成一团乱麻。这样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纷繁复杂中,顾云罗突然电光火石一般的领悟到了一件事情—— 那石壁上的凹陷,和苏安槿递给她的那块墨玉的大小一模一样! 顾云罗倒吸了一口凉气,“总有一天能用得上”,说的就是现在吗?可是锦妃娘娘是怎么想到苏安槿有一天会闯进来的? 顾不得那么多,顾云罗不再迟疑,直接把苏安槿的墨玉放在了那个凹陷上,完美契合。 就在墨玉和石壁契合的那一瞬间,正面石壁忽然开始松动,如同冰裂一般,最开始从里面有了裂缝,然后渐渐的蔓延到了外面,最后整块石壁上都布满了裂痕,动静越来越大,直到顾云罗都难以站稳。 107.疗伤奇药 没过多久,苏安槿的声音再次传来:“云罗,若是我们能出去,到了隋州,我一定要……” 就在此时,那面墙壁轰然倒塌! 顾云罗如同晴天霹雳! 那面墙……苏安槿靠在那面墙上疗伤! 他还在同她说话,同她说他们出去了之后要怎么样,声音却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了…… 顾云罗突然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敢走过去看看那面墙壁碎石之下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好不容易才逃脱了重重包围的死亡危机,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里。苏安槿四面楚歌,好不容易,步步为营,靠着自己的打拼,一点一点积累,才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来实现自己的夙愿……如今,却要断送在此吗? 不,不行,不可以! 顾云罗发了疯一样的跑过去,苏安槿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刚跑到那面石壁的前方,顾云罗却一下子愣住了…… 地上散落的是那面石壁的碎石,却无一例外的摔成了极为圆润的形状,在地上铺了一地,不见半点锋利的石头。 而苏安槿,她以为被埋在了碎石中的苏安槿……此刻正静静的坐着,仿佛不曾察觉到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姿势都不曾变过…… 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埋进了那些石头里,眼睛微闭,唇角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这样的苏安槿,再次让顾云罗的心沉进了冰窖里——他到底是好好的,还是了无声息了? “安槿?”顾云罗声音带着些颤抖。 仿佛是过了许久,苏安槿淡淡的声音才响起:“云罗,你这一场惊喜,果然来得惊天动地……” 顾云罗愣了许久,才喜不自胜的跑过去,看着身上全是那些碎石的苏安槿,好在他的气色倒是好了很多,让她微微放下心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也顾不上去擦,急急的就要把苏安槿身上的那些碎石拂开。 苏安槿突然从碎石中抬起手来,止住了她的动作:“云罗,先别急。”瞧着顾云罗疑惑的神色,苏安槿微微一笑,把顾云罗的袖子撩了起来,那儿有几道之前打斗时留下的伤口,他拾起几颗碎石,放在顾云罗手臂上的伤口处。 顾云罗刚想开口询问,却一下子觉得伤口处极为舒服,一阵清凉之后便是一阵和缓的感觉,与此同时,之前力气差不多尽失的手臂,力气也在一点一点的回来……而原先放在自己伤口上的那几粒碎石,则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这是……”顾云罗目瞪口呆,“这些石头,可以疗伤?” “刚开始这面墙倒塌的时候,我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受了。可是很快,我便发现了不对劲。”苏安槿娓娓道来,“这些石头一碎,就成了这样圆润的模样,完全不能伤人,相反的是,背上落了不少这样的石头,很快的,我竟然觉得背上的伤有了好转之势,失掉的内力也在一点一点的回来。这才明白,这些碎石,竟然是上好的疗伤奇药。” 108.寻找光亮 “怎么这么神奇……”顾云罗喃喃的说道,苏安槿给她敷上了更多的碎石,随着药效的散发,她觉得体内渐渐温暖起来,血脉涌动之间,内力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赤焰长安谷的药王玉。以长安谷常年霜雪掩盖下的石头,浸以珍贵药液,在成百上千年的时间里从不间断的浸泡,直到石头完全变成这样的玉石色彩,一块药王玉才算成功。”苏安槿皱紧了眉头,“药王玉之珍贵,可谓世间罕有,这里,竟然有这么多……” 满地的碎玉,还有周围刚刚困住他们的石壁,竟然全都是这样的玉石……就算这个陵墓真的是锦妃设计的,又是谁修的呢?莫非是那个神秘的云家?抑或只是锦妃本人? 苏安槿身体大好,思维也敏捷了不少,思忖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道:“等到了北漠,我一定要好好的调查调查这件事情。云家,母亲,还有我……这样的谜题我不想再延续了。” “为什么是北漠?”顾云罗蹙眉问道,“在北方的,一共有三个国家,北漠,御凉,赤焰,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会是在北漠?” 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约是直觉吧。” “我陪你。”顾云罗不假思索的说道,“在我的家乡,都没有这些东西。那里的人喜欢把一件事物拆成分子原子来研究,讲究速成。这样的绵延百年的家族,培养百年的药玉,都是我从未曾听说的。托你的福,我倒也可以四处看看。” 苏安槿听出了她话语里的遗憾,不知道她是想起了家乡还是什么,不欲她多想,便把她往怀里一带,声音有些闷闷的说道:“墙倒的时候,我原本想跟你说句话的,结果还没说完,我就被砸了个猝不及防……” “对哦,你那时想说什么?” “云罗,若是我们能出去,到了隋州,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苏安槿垂眸半晌,最后扯出一句:“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这一路上变数太多,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一定要远离我…… 不怪他过分谨慎,实在是过去十九年的生活让他的心渐渐冰凉如铁。内无帝泽,外无母族,如若不是当年在江湖中闯出来的名堂,他真的只有在帝京里等死。 即便如此,皇室中人和江湖人士勾结,仍然是一条遭人诟病的路。 轻叹了一声,收起满腔情绪,苏安槿牵起顾云罗的手,慢慢向前走。 顾云罗没有理会那散落一地的药王玉,对于此刻的她和苏安槿来说,这东西已经不需要了,带在身上反而是累赘。 不能让一切拖累自己的东西存在,这是顾云罗每次出任务时的信条。 现在也不例外。 破了用药王玉组成的天价石阵,那道光亮果然确实已经近在眼前。苏安槿和顾云罗在一道石门面前停住脚步,那道微弱的光亮,是从这道石门的后面散发出来的。 109.石门暗格 “这是……封石?”顾云罗努力回想着前世看过的盗墓小说。 苏安槿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抚摸着那道石门上的浮雕,忽然肯定的说道:“这不是封石。因为在北漠,沙漠遍布,虽然大山众多,但是山上都是极为珍贵的宝石珠玉,这样平淡无奇的石头北漠反而没有。所以北漠的墓葬里,不会有封石的。” “又是北漠?”顾云罗更加疑惑了,“可是颜竹惜是天明人啊。” 苏安槿拉着她的手,覆上那石门上的浮雕:“这是九天玄女的浮雕,九天玄女,是北漠人心中的神明。云罗,我们倒也可以拜拜她。” “北漠的神明?”顾云罗喃喃道,“若这真的是锦妃娘娘的手笔,那锦妃娘娘,包括云家,都应该是北漠人了?” “那倒也不一定。”苏安槿摇摇头,“可能只是运用了当地的习俗而已。” 顾云罗仔细感受着那浮雕上的细节,苏安槿一个男子,心思自然不如她那么细腻,手指拂过之时,感受到了很多极其精微的细节。当手指触到那神灵眼睛的时候,忽然指尖一阵冰凉,伴随着麻酥酥的感觉,像是触电一般,顾云罗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了?”正在一边透出光亮的缝隙处查看进去方法的苏安槿转身问道。 顾云罗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没有半分异样,那麻酥酥的感觉也是一闪而过,难道刚刚那是自己的幻觉?可是自己的这双手,比自己的眼睛还要灵敏,怎么可能出现那样真实的幻觉? 没有太多的犹豫,顾云罗再一次把手覆在了那浮雕的眼睛上,这次麻酥酥的感觉更为明显,频率也越来越快,一直到顾云罗整只手掌几乎失去直觉,她才把手掌移开。 又是那样……不管之前的感觉有多么的强烈,只要手一离开那眼睛,这样的感觉就立马消失了…… 一边的苏安槿疑惑道:“刚刚明明出现了一个暗格的,怎么又不见了?” 顾云罗心里一跳,说道:“安槿,你再看看有没有。”说完又把手覆上了那眼睛。 苏安槿只看到她在抚摸那浮雕,并未多想,只是眼前的暗格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有些激动的说道:“是,是,又出现了!” 顾云罗手有些脱力,便直接把手移开,对着苏安槿说道:“开启那个暗格的机关,在九天玄女的眼睛上。只是靠近它的时候,手会有酥麻的感觉,人的手坚持不了那么久,所以暗格总是没有办法完全打开。” “又是一个机关……”苏安槿沉吟道,“我来试试。” “不行。”顾云罗阻止了他,“以刚刚暗格开启的速度来看,如果要坚持到它完全开启,你的手大概也已经废了。” “那……”苏安槿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儿,放到那眼睛上,暗格却纹丝不动。 “看来这东西要的是人的体温。”苏安槿淡淡的说,“倒是灵敏得很。” 110.一座空坟 “或许,我们可以用刚刚的药王玉试试。”顾云罗突然想到,“那东西似乎与人的血肉极为相溶,真正溶于人的身体时,还有一阵微热,正好与人的体温相仿。” “我们不妨做个简单的机关,将药王玉通过机关堆在这个眼睛的周围,利用玉的热量,来助我们开启这道石门。”苏安槿默契的接口,和顾云罗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极为满意。 没过多久,苏安槿便从来时的路上捡了一大堆药王玉,别说是开启一个暗格,开启十个都够了。顾云罗也利用周围的和他们身上的破烂东西在那眼睛周围做了一个能承重的平台,苏安槿把捡来的药王玉全都垒在了上面,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挤了几滴血上去。 一碰到血液,药王玉便自动的开始融合,产生了一定的温度。暗格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一个铁环模样的东西,苏安槿伸手一拉,石门轰的一声洞开! 里面的光亮有些刺人眼睛,顾云罗和苏安槿齐齐用手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放开时,顾云罗瞧见周围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赞叹:“天啊……” 入目而见的是一个巨大的石室,空旷而冰冷,唯有最中央放着一个剔透的桌子。 现代科学证明,所谓的长明灯即使是在氧气充足的情况下燃烧千年也是扯淡。所以这里没有用一盏灯火,而尽数用的夜明珠。颗颗硕大的夜明珠,不要钱似的在整个石室周围摆了一圈儿,颗颗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缓缓地,顾云罗和苏安槿的目光,都落在了最正中间的桌子上面…… 那里会有什么……顾云罗突然心里一紧,自己会看到颜竹惜的尸体吗? 想到这里不免又有些庆幸,无论怎样,她和苏安槿算是把皇上想要掘了颜竹惜墓的主意扼杀了。若真的让皇上知道了颜竹惜的墓中还有如此乾坤,到时候那些药王玉不仅要为他所用,朝堂之上,尤其是锦妃娘娘和苏安槿他们,一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走吧。”苏安槿轻声说道,似乎是怕打扰了在这里沉睡着的女子。 顾云罗有些忐忑的走在前面。 走近了他们才发现这张桌子里面也另藏乾坤。从远处看这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玉桌子,走近了才发现,这张桌子的中间是空的,里面放了一个水晶棺材,而透过透明的水晶往里面看…… 里面竟然是空荡荡的! 顾云罗脑中一白——不是说这是颜竹惜的坟墓吗?如今她已经寻到了棺材,那颜竹惜人呢? 原来这些精心的布置和设计,珍贵的玉石和明珠,守护的仅仅是一个水晶棺材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颜竹惜的尸身呢?又去了哪里? 苏安槿注意到那水晶棺材时,也是眉头一皱。眼角余光却突然看到了桌子边沿放着的一叠整整齐齐的纸张。他几乎是有些踉跄的跑过去抓起来看,忽然之间手中的纸张颓然落地…… 111.未卜先知 “安槿?”顾云罗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跑过来捡起他掉落在地上的纸张,那些纸张似乎是有些年头了,拿在手里都已经开始发脆,似乎下一秒就要化作齑粉。 而苏安槿,就是死死的看着这些纸,眼眶突然有些泛红。 顾云罗心里陡然升起一个想法:“这些……真的都是锦妃娘娘……” “是。”苏安槿闭上了眼睛,“这些图纸,和母亲当初给我看的那些一模一样。而且,这里面……似乎还有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什么?”顾云罗手一震,复又想到了那块墨玉,似乎也出现得极为巧合,如今他们进来这里,苏安槿又发现了锦妃娘娘留给他的东西……那么多的巧合聚在一起时就不再是巧合,而是有意而为之了。但是难不成那个女子真的能够未卜先知不成? “皇上一直在找寻云家的秘密……”苏安槿突然幽幽地说道,“那么,不知道未卜先知,算不算是一个秘密。” 顾云罗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安槿,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安槿,这不可能的……”诚然,能够预知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是一个令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能力,可是这样的能力也必然意味着巨大的代价…… 足以睥睨众生的同时,也会成为众生觊觎的对象。 顾云罗不怕死,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愿意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为了一个完全不需要的能力去死。 苏安槿眉头微皱,似乎是看到顾云罗这样子有些心疼,轻声安慰道:“你瞧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那么小了,这都还只是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大概,一切都只有我们去了北漠才知道。” “安槿,答应我,就算真的有这样神奇的事情,你都不要去学,去做。”顾云罗冷静下来,坚定的说道,“能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未来要发生的事情我们可能没有办法改变,但是现在的一切事情都是我们可以改变的。” “能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未来要发生的事情我们可能没有办法改变,但是现在的一切事情都是我们可以改变的。” 苏安槿身体一僵。 半晌之后,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 你说你明白……可是你真的能明白吗?顾云罗定定的看着他,苏安槿忽然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嘴唇擦着她略有些薄汗的额头,感动的说道:“放心吧云罗。再说了,有你在我身边,我要那子虚乌有的能力做什么?” 怀中的人,比天下都要重要…… 苏安槿想要护着她的信念,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 “我相信你。”顾云罗把脸埋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无比满足。 ———————— “不见了?”皇帝听着铁衣卫头领的汇报,脑子里一空,手上的奏折应声掉了下去,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咆哮道,“两个大活人,活生生的就不见了?你们是废物吗!” 112.谣言四起 本来今天的重点就不在于掘了颜竹惜的坟墓,而是借此机会彻底的除掉苏安槿和顾云罗。苏安槿身上的天命和背后的云家让他不得不防,而要除掉顾云罗,则完全是为了苏安南。 可是现在……他们两人却不见了…… 铁衣卫头领磕头如捣蒜:“皇上恕罪啊!曜王和那个女人本来已经身受重伤,可谁知他们引爆了本来是用来炸掉坟墓的炸药。臣带着人将周围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他们……” “颜竹惜的坟墓呢?”皇帝阴森森的说道,云锦瑟和颜竹惜乃是当年帝京出名的双绝,难保云锦瑟没有在颜竹惜的坟墓上留一手。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云锦瑟在那个坟墓上留下的,远远不止一手…… 铁衣卫的头领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坟墓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了。我们往下挖掘过,都是一层接近两米深的黄土,再往下面挖,就是一层坚固完整的石头,并无被炸裂的痕迹。” 换句话说,就是顾云罗和苏安槿绝对不会躲到颜竹惜坟墓里去了。 皇帝眉头紧蹙,刚想说话,门外太监突然喊道:“皇后驾到!” 皇帝朝铁衣卫头领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飞身而起,躲到了金色的房梁之上。 大门缓缓打开,皇后前呼后拥的走进来,向来宝相庄严的脸上今日多了些好气色,见到皇帝有些冷凝的眼色,皇后眼角的笑意更加明显:“皇上这是怎么了?”还没等皇帝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了句,“听闻今日铁衣卫,羽林军,城防军尽数出动,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这个皇后,背后的手到底有多大? 皇后轻笑一声:“皇上可别冤枉了臣妾,天儿掌管京畿防卫,难不成动了羽林军和城防军天儿还能不知道吗?只是我听他说起,似乎损失惨重啊?” 铁衣卫拿着皇上的令牌调的人,就连苏安天也没有权利过问他们要干什么。可是联想到之前的通缉令,再联想到苏安槿和顾云罗回来那日当着皇上的面的反抗……答案,呼之欲出。 “前朝之事,皇后不必忧心。”皇帝轻咳了一声说道。 “臣妾是没资格过问前朝之事,可是这事事关皇家声誉,臣妾可不能不管了。”皇后顿了顿又说道,“这事确实事关重大,臣妾不敢独自拿主意,便来向皇上讨教一二。” “什么事?” “朔月公主宫里的宫女出去采办之时,听到市井之中不少传言。说皇上听信妖言,不仅处死了锦妃,而且连她的孩子曜王都不放过。曜王本是您亲封的大将军,结果又被一纸通缉令害得名誉尽毁,性命堪忧……说皇上……是昏庸之徒……”皇后看着皇帝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又继续慢悠悠的说道,“朔月公主为人谨慎,这话也只对淑妃说过而已,淑妃今日特意来找了本宫,本宫这才知道有这么多的事情。” 113.该惩罚谁 朔月公主名为苏安语,排行老四,淑妃正是她的生母。 至于那些谣言……苏安槿在帝京布下的那张隐性的网,功不可没。 “好了!”皇帝一声低喝打断了皇后的话,咬牙切齿的说,“给我查,谁传的谣言给我抓来砍头,砍头!” “皇上,市井街坊皆传了个遍,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始作俑者。”皇后垂眸看向自己金光闪闪的护甲,语气里有着淡淡的不屑,“臣妾实在是拿不定主意,皇上,你觉得这如何是好?” 皇帝眉头紧蹙:“来人,给我把太子叫来,宫中之事为何屡屡外传,他是怎么办事的!” 皇后冷笑一声,又偷梁换柱!她提高了声音说道:“皇上似乎忘记了,去年您说太子既要掌管京畿防务又要掌管宫中保卫,实在是太过繁忙,便把宫中防卫之事交给了昀王苏安南。您要追究责任,也应该追究苏安南的责任,关太子何事?” 皇帝一愣,才想起去年自己下定决心要扶持苏安南时,确实为了增强他的实力,把皇宫护卫一事从太子手中交到了苏安南的手里…… 皇后冷哼:“皇上,此事恐怕不仅要惩罚昀王,还得让曜王出来为皇上澄清一番,否则,皇上这赶尽杀绝的罪名,可是落定了!人言可畏,皇上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要三思啊……” 皇帝的脸色由铁青转为惨白…… 皇后突然来这么一出,他也着实一惊。虽然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他不知道,可是显然和苏安南的失职有密切的关系。真的要惩治苏安南他又舍不得,至于要苏安槿出来澄清…… 鬼知道现在苏安槿在哪里啊! 皇后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微微一笑,行了一个礼便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我前几日让司礼监给我打的护甲可弄好了?待会儿去给我取回来……” 铁衣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看着皇帝又阴沉了几分的脸色,迟疑的问到:“皇后竟然敢对皇上这么说话……要不要对皇后……” 皇帝抬手阻止了他的话:“不用。她也是为了太子,此事前朝也已经上书多次,说朕在后宫独宠宜妃,在前朝偏爱昀王,不利于江山社稷。”叹了口气,说道,“人言可畏,朕不能不顾忌。你把昀王叫到宫里来。” “皇上,昀王最近在准备和北漠长公主的婚事,恐怕时间吃紧啊。” 皇帝又是一愣:“怎么又……”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桩婚事还是自己之前金口白牙宣布了的,一时间又有些头疼。 这边,皇后回了来凤宫,苏安天正在来凤宫里等着,见她回来,连忙上前问道:“母后,怎么样?” 皇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没事。你终究是撇清关系了。”顿了顿,想起了顾云罗,皇后蹙着眉头又问道,“天儿,你老实回答母后,你对顾云罗这个人,了解多少?” 苏安天一愣,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儿臣与她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在女儿节上,她颇为出众,舞剑吟诗都很出彩,也没有一般小女子的忸怩作态,儿臣当时还对她挺好奇的。只是她似乎与九弟非常熟络……” 给读者的话: 为感谢亲们的打赏,稍后还有一个加更!群么一个~ 114.还有秘密 “的确是个不一般的女子。”皇后洞察力远非常人,顾云罗被狸猫换太子的变相弃婚之后,一点异常都没有,而且还能淡定自若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又在短时间内获得了那个看起来简单实则城府极深的苏安槿的信任,可见其非同一般,“若是这样的女子能成为你的助力,那倒是极好。” 苏安天一惊:“母后的意思是……” “天儿,母后毕竟处于深宫,很多事情不能面面俱到,有些事情,还需要你自己为自己谋划。你的身边,需要一个大气,识相,有智谋的女人。” “您是说……顾云罗?” “没错,她绝对不会逊色。”皇后肯定的说道。 苏安天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惜她似乎已经和老九……” “你是太子,苏安槿算什么?只要你想,这天下都可以是你的,何况顾云罗?”皇后厉声说道,“你永远都不能说这样认命的话。一旦你认命,我们母子就死无葬身之地!” 苏安天一震,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皇后,半晌之后,点了点头。 —————— 颜竹惜坟墓内…… “颜……我娘的尸身,会在哪里呢?”顾云罗靠着苏安槿的肩膀,两个人靠着玉桌子坐在地上,“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这里既然根本不是为了放置我娘的尸身而设计,那么它的存在的意义,就变得扑朔迷离……” 就算云锦瑟真的能够未卜先知,难道她还能算出在今年今月今日今时今分今秒她和苏安槿会出现在这里? 苏安槿偏过头看着她微蹙的眉头,淡淡的说了句:“或许这里守护的,又是一个我们尚未发现的秘密。” “我觉得不像。”顾云罗摇摇头,“这里的存在,更像是一种象征……” “象征?” “或者说暗示。”顾云罗心里这样的念头更加的强烈,“暗示着这一切的出现并不是偶然,暗示着我们以后……可能会碰到一个和刚刚那些情况类似的状况发生。” 苏安槿喃喃道:“这么想来,母亲那句‘这是我们在北方的家’,也可以解释了。” 顾云罗忽然抓起苏安槿的手:“安槿,我们必须马上赶到隋州。我心里不安的情绪很强烈,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越早进入北漠越好……” 苏安槿提到这事也颇为头疼:“就算我们赶到隋州,出了通缉令这回事,我也不可能有调动隋州兵权的权利了。这场战争,很可能会为了他人作嫁衣裳。” “实在不行,哪怕是抢是偷,我们都要把这兵权夺到手。”顾云罗坚决的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尽快出去。” 自从回来之后便被关入天牢,便一直滴水未进,又经历了受伤,打架,摔下等一系列的剧烈运动,两人身体都有些吃不消。虽说刚刚的药王玉让他们的伤都得到了缓解,但是缺水却是药王玉不能缓解的。 “出去这件事情随时都可以。”苏安槿微微一笑说道,“不过……” “嗯?” “等一下。”苏安槿忽然站起身来,往一个角落走去,“我脑子里有点残存的印象,似乎那里,有可以救命的东西……” 给读者的话: 今天加更第二更啦!么么哒,请多支持! 115.当面换衣 “等一下。”苏安槿忽然站起身来,往一个角落走去,“我脑子里有点残存的印象,似乎那里,有可以救命的东西……” 顾云罗跟着走过去,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和石壁颜色一模一样的柜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晶莹而不剔透,细腻而不脆弱,牢牢的护着里面的东西。门处有一个和之前的药王玉上面如出一辙的圆形凹陷,两人对视一眼,顾云罗拿出身上的墨玉,放了上去。 苏安槿就着门把手一扭,门应声而开,里面的东西却让两人一怔…… 柜子的最下面打通了石壁,连接着下层的地底,围成一个方形池子的模样,随着一道人工开凿出来的缝隙,一股山泉潺潺流出,汇进下面的池子里,又缓缓渗入下层的地底——竟是在这里,蓄了一道清泉出来! 顾云罗不得不为设计者高超的智慧赞叹,巧妙的利用水脉,在这里布下了一个天然的清泉,给进入这里的人以延续生命的可能,不仅是匠心独运,更是心怀善良。 而上层的柜子,则放置着一些衣物和药品。这里没有发达的保鲜技术,因此并没有储存食品。不过药品倒是尤其及时。顾云罗拿出一瓶金创药,闻着倒是有百草玉露膏的味道。 “这些都是长安谷尚好的药物。”苏安槿看着那些药品统一的瓶子,侧边都有长安谷的印记,“北漠在西北,赤焰在东北,为什么云家人修的东西里面,会有那么多长安谷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你刚刚说的‘我们尚未发现的秘密’。”顾云罗把手上的瓶子放回去,转而拿起了一旁的衣服,“这才是最实用的。” 喝了点水补充了一下,两个人便开始准备出去了。 苏安槿淡笑着接过顾云罗递给他的一套青色衣裳,见她毫不自觉的继续盯着他看,略带无奈的说:“云罗,我要换衣服……” “我知道。”顾云罗眨了眨眼睛,坏笑着说到,“在天牢的时候,你不是也是在我面前换的衣服吗?” 苏安槿:“……” 没过一会儿…… 顾云罗:“安槿,我要换衣服……” 苏安槿:“我知道。在刚刚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不是也看着我的吗?” 顾云罗:“……” 好不容易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苏安槿拿起柜子上的药品,装进了他自己和顾云罗的袖袋里。 “嗯?” “这些东西都是顶级的药物,又比药王玉容易保存,带着,我们去隋州之后,用得到这东西的时候很多。”苏安槿淡淡的说道,“何况,如果这里今后又多了新的入侵者,我并不希望他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顾云罗点了点头:“好。” 沿着云锦瑟留下的图纸,顾云罗和苏安槿在石室的尽头找到了一条隐蔽于夜明珠柱子背后的小道,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哪里。好在里面空气通风良好,两边还有灯塔,因此走下来也并不难。 尽头是一道石门,顾云罗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了听,诧异的说道:“怎么是流水的声音?难不成外面是条河?” 116.河中逃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开门之时,水会倒灌进来,会不会毁了这里?” 顾云罗想了想,说道:“安槿,你的内力,能不能在水里移动一道墙?” 苏安槿点头。 “那这样,你把这堵石门的上半部分打落,不需要太大,我们两个人能够出去就行。然后在外面的水里,你把这道石门往里面推。一直推到水面低于石门破口的平面为止。”顾云罗冷静的说,“外面的水声并不大,证明这条河没有多少水。刚刚我们走的路挺长的,拿出一部分来容纳这些水也够了。至于已经蔓延到里面去的,就等它自己渗入地底吧。” 苏安槿眼睛一亮…… 顾云罗的猜测十分正确,外面确实是条河,而且是条小河,他们并没有把石门往里面推多少,整条河的水平面就下降到了破口之下。苏安槿又从河底寻了一块上好的大石头,堵在了那破口之处。 做完这一切的两个人早就已经憋气到了极限,浮出水面之后便躺在河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顾云罗衣衫尽湿,紧密的贴在身上,苏安槿一眼瞟过,然后……又瞟了一眼……再瞟了一眼…… 顾云罗缓过气来,看着苏安槿眸子里的笑意和他不怀好意的眼神,然后再顺着他的眼神往自己的身上瞅了瞅,最后默不作声的温柔一笑,然后……一脚把苏安槿踹进了水里…… 等到苏安槿再次从水里爬起来的时候,顾云罗已经背对着他开始往前走了,可是刚迈出一步,便生生停了下来。 苏安槿走到她身后,刚想开口询问,眼神落在前方的时候,忽然一僵…… 那是他那日亲自埋葬母亲的地方! “云氏锦瑟之墓”几个字近在咫尺,苏安槿喃喃的说道:“这里是……苍山?” 颜竹惜的坟墓在京城靠北的方向,他们在底下逡巡了那么久,出来的时候竟然到了苍山? 而且这里,还离当初他埋葬云锦瑟的地方那么近……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顾云罗幽幽的说道,“你当初给天问楼选址的时候,应该没有想到,还会出现今日的巧合吧。” “当初我决心要成立天问楼的时候,连母亲和七姐都不知道。”苏安槿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可是我们的选择却如此相同。大概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是英雄所见略同。”顾云罗笑着纠正,“安槿,若我们以后需要用兵临城下的方式成就大业的时候,还是会利用苍山的……” 她说成就大业,说得如此轻巧而漫不经心,苏安槿心头一震。 “走,进去再收拾点东西,我们可是要逃亡的人了。”苏安槿拉起顾云罗的手,往天问楼走去。 “我们什么时候走?” 苏安槿想了一会儿,说道:“先休息一下。如果我没猜错,明天就是苏安南成亲的日子,所以今天和明天京城的防卫应该会特别严,我们过了明天再走。” “苏安南和姬秋瑶?”顾云罗脑子一转,“我们明天上街去看看,然后等他们完了,我们就直接从西门离开京城,免得在外面绕那么大的圈,怎么样?” 117.伪装进城 苏安槿微微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苏安槿打了点野物,在天问楼外面收拾好了之后,端了进来给顾云罗。 “苏安南为什么那么得皇上的喜欢?”顾云罗一边啃鸡腿,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苏安槿抬起头来看着她,装作很嫌弃的替顾云罗擦了擦嘴边的汁液,想了一会儿说道:“皇上宠爱宜妃,自然也就对宜妃的孩子青眼相向。我还记得去年,为了方便苏安南培养自己的势力,皇上把皇宫的保卫事务从太子手里,移到了苏安南手里。为此,前朝还很是争论过。” “没有结果的争论有什么用?”顾云罗满不在乎的说道,“树大招风,朝堂上看苏安南不顺眼的人应该更多了吧。” “就算是心里不爽又怎么样?皇宫防卫比京畿防卫的权利大多了,不仅掌握着几乎所有的羽林军,还可以直接拿着皇上的兵符调动城防军。也难怪太子党的人会心有不安。” “兵符?”顾云罗惊声问到,“你是说苏安南手上有兵符?多少人的?” “三万。”苏安槿淡淡的说道,“城防军的一半。” 顾云罗“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第二天,苏安槿和顾云罗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天,已经是精力充沛。两人都易了容,将原本不俗的容貌掩盖在普通甚至有些丑陋的人皮面具之下。顾云罗看着苏安槿的瞳孔,有些犯愁。 这样的眸子实在是太过特殊而且太过明显,一旦别人看到了他的眸子,便会知道他是曜王苏安槿。得想个什么办法把他的瞳孔遮起来才好。 现代的美瞳倒是有这个功效,可是现在,她去哪里搞到硅水凝胶? 无奈之下,顾云罗只好叮嘱道:“待会儿,你一定要记得不要直视别人,我会告诉别人你得了红眼病,会传染。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你的眸子。” “红眼病……那是什么?”苏安槿迟疑了一会儿问到。 “……”顾云罗挑了挑眉毛,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就是一种看了人就要死的病。” 苏安槿:“……” 不过在伪装的身份上,苏安槿又开始乐此不疲的拆顾云罗的台…… “我们要不扮成姐弟吧。” “不行,我一看就比你壮。” “那……兄妹?” “不行,你一看就和我年龄差不多。” “……我明明就要比你小一岁。” “那也不行,我觉得夫妻最适合了。” “谁要和你扮夫妻,我才不要呢。” “你要是真的不要,我就去看人了。反正我得了一种看了人就要死的病。” 顾云罗:“……” 曜王殿下,你赢了。 “云氏夫妇”一步一步的往京城走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那人一口乡音,顾云罗听得很是吃力,也顾不得他说的是什么,直接解释道:“我夫君他得了红眼病,要传染的,要死人的,我得赶紧带他去看看大夫,走了走了啊……” 徒留那看门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健步如飞的“要死人的传染病患者”。 118.迷晕安槿 徒留那看门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健步如飞的“要死人的传染病患者”。 “我们应该往哪里去?”进了城,顾云罗才问道,苏安南和顾云晓成亲的时候去了顾家,可是娶这长公主的时候难不成去驿站? 苏安槿无奈的一手扶额:“去昀王府。皇上特批了他们在苏安南的府邸完婚。” “你怎么知道?”顾云罗奇怪的反问了句。 “刚刚那个守城门的说的。”苏安槿说道,“估计是今天不少人都来帝京看苏安南的‘旷世婚礼’,那守门的已经说成习惯了。” “那他以为你背着的包裹是几个意思?”顾云罗指了指苏安槿身上背着的包袱,“拿来送给昀王殿下做新婚礼物的土鸡蛋?” 土……鸡……蛋…… 苏安槿默默的掂量了一下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裹。 “你不会还要去一趟昀王府吧?”苏安槿皱着眉头看着顾云罗,“我们还是尽早混出去比较好。” “当然啦。”顾云罗肯定的说道,“我还是分得清楚是非轻重的。我们现在就往西门走,你安排了人在那里接我们吧。” “嗯,东西也都准备好了。”苏安槿点了点头。两人遂向西门走去。 照样用那一套出了城门,顾云罗和苏安槿没走多久,便见到了一个小茶馆,那老板一见到苏安槿就眸光一亮,微不可测的点了点头。 顾云罗很惊奇于戴了那么易容的人皮面具那老板还能认出这就是苏安槿,苏安槿倒是没什么反应,走到小茶馆背后的树桩子处,那里站了两匹上好的马,毛色油亮,一看就是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的良驹,更贴心的准备了两柄剑,捆在马背上。 苏安槿满意的点了点头,刚想转身问问顾云罗的意见,后颈处却突然一痛,随后就闻到了一阵奇怪的香气,苏安槿刚想开口说话,便因为疼痛和药物作用晕了过去。 “真有用啊。”顾云罗一把接住苏安槿,把他小心的靠在树桩子上,又看着手上偷偷从江游陵的房间里顺出来的迷魂药,情不自禁的赞叹了句。 离开小茶馆的时候,顾云罗仔仔细细的叮嘱了那茶馆老板,让他照顾好苏安槿,并且告诉他自己很快就回来。那老板知道她和苏安槿关系匪浅,恭恭敬敬的答应了。 再一次进了城,顾云罗径直往昀王府而去,一边走一边想…… 像兵符那么重要的东西,苏安南会放在哪里呢?卧室?新房?枕头下面?书房?随身带着? 昨天听苏安槿说苏安南手上有三万的兵符,她知道天明兵符的通用性极强。苏安南手中的兵符,不仅可以用来调取城防军或者羽林军,到了边关,还可以调用边防军。 苏安槿现在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将军,可是他手上没有兵权怎么能行?虽然只有三万人,但是也比一点都没有好啊,而且……她顾云罗有信心,她经手带过的兵,能一个顶十个用! 119.混进王府 她走得极快,没过多久就走到了昀王府。果然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顾云罗在一旁站着看了看,因为姬秋瑶是今天直接从皇宫来到昀王府,现在人已经在昀王府里面了,顾云罗想在送亲的队伍上做些手脚混进去的法子也宣告破裂。 想了想,她转身往昀王府的后院走去。 这样的高门大户,后院必定有些小门,亦或者是狗洞一类的出入口,现在没人可以认出她是顾云罗,她就算使些不怎么光彩的法子也没人会知道。 “现在侧妃娘娘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真是的,自己留不住昀王殿下,就拿我们撒气……”刚走到后院,迎面便走来了一对丫鬟,不断地在埋怨顾云晓,顾云罗侧过头看着她们,仔细听了听。 “可不是嘛,你说她都不是昀王妃了干嘛还处处以女主人自居啊……” “我看啊,有了这两位女主子,今后可有的我们好受的了。” “岂止啊,怕是昀王也要被连累。上次我听宫里来传旨的蒋公公说了,皇上好像因为昀王殿下失职什么的,还要惩罚昀王殿下呢。你说这才关了一个月禁闭,现在又要什么惩罚……皇上莫不是对昀王殿下失心了吧……” “这话可乱说不得,那些事情哪是我们能懂的啊?” 那两个小丫鬟渐行渐远,顾云罗却只觉得津津有味。照她们刚刚说的,苏安南似乎又犯了事儿,而这件事情,多半又与那洗尘宴有关……啧啧,这苏安南这辈子是倒了什么霉,成个亲都这么不安份…… 顾云罗很自豪的想到——瞧瞧,令他这么一个脑袋两个大的,正是我顾云罗! 昀王府后院处比起前面来,自然冷清了许多,每道小门面前只站了稀疏的几个小厮,顾云罗却也不敢硬闯。皇子成亲,府邸周围必然埋伏着无数的侍卫以保证安全。上次她能得手,也有对顾府格局很熟悉的因素在里面,可是昀王府……她还从未来过。 如果此时便贸然的翻墙进去……顾云罗发誓,她绝对会被周围埋伏着的侍卫团团围攻,到时候动静就大了。 察觉到隐藏在暗中的那股力量的眼光开始在自己身上扫射,顾云罗突然想起了刚刚那两个丫鬟,似乎……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借口。 “什么人!”守门的小厮拦住了顾云罗。 顾云罗连忙后退了几步,半掩着脸,憋着嗓子挤出嗲嗲的声音,说道:“我是奉了侧妃娘娘之命外出采购的丫鬟。今天早上没吃饭,饿得有些心神不宁的,一不留神就忘记了侧妃娘娘要得到底是翡翠轩的大红色胭脂还是桃红色胭脂,还是最近栉雨堂新出的粉红色胭脂和橘红色胭脂,亦或者是……” “行了行了!你怎么办事的?连这个都能忘?”那小厮不耐烦的打断了顾云罗无休止的碎碎念,那位侧妃娘娘最近脾气暴躁,手下人稍微做错了一点事情就大发雷霆,那小厮也不敢耽误,马上为顾云罗放行。 “等等!” 120.惊魂一刻 “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顾云罗眼角余光瞟到了一队行走整齐的羽林军,心里暗骂了声卧槽。 “她是谁?”那人是这队负责王府周围巡视的羽林军的首领,“你可知道,昀王殿下大婚之日,不能让任何身份不明之人进入昀王府!” “官爷,我是替侧妃娘娘出来买东西的,只是忘了要买哪种,所以又回来问问。”说完了又觉得似乎程度不够,顾云罗又说道,“官爷还望明鉴啊,我实打实的是侧妃娘娘身边的丫鬟,绝对不是什么心存不轨之辈……” “为侧妃娘娘采买的丫鬟刚刚不是过去了两个吗?怎么又来了一个?”那人喝道,狐疑的看了顾云罗几眼,“你……怎么不是穿的丫鬟的衣服?” 糟了,这队人刚刚才从那边走过来,一定和那两个丫鬟对上了!顾云罗当即心下又生一计:“刚刚那两位妹妹是替侧妃娘娘去取前几日在锦绣阁订做的衣裳的,我是替侧妃娘娘买胭脂的。官爷你也知道,我家娘娘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便只有靠这样的方式来舒缓抑郁……” 见那人微微点了点头,顾云罗又趁热打铁,“至于我这衣裳,是侧妃娘娘穿过的旧衣,她把这件衣服送给了奴婢,今天是昀王殿下大喜的日子,奴婢也想穿得好一点,不给昀王殿下丢脸才是。” “嗯。”那人倒是颇为高深的点了点头,这个昀王府的侧妃他倒也有所耳闻,一个丞相家的千金,好好的王妃还没当几天呢,就成了个侧妃了,这在天明的历史上还是头一回,想来确实是无法接受,那她这样的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那……官爷,奴婢可以进去了吗?”顾云罗微微舒了口气。 “嗯。进去吧。” 顾云罗心下一喜:“多谢官爷。” 从后门进了昀王府便是后园,顾云罗身上的衣服和丫鬟不一样,行走于府中有诸多不便。她身上的银针还没有来得及补充,便只有又用老办法,掏出了身上迷魂药,躲在靠近后门的一棵树的侧边,等着一个丫鬟从自己身旁走过时,撒了些迷魂药在她面前,然后迅速把她拖进了后面…… 换好衣服出来的顾云罗赫然已经是一副标准的丫鬟相,她一边记路一边四处打量。苏安南颇得圣宠,他的宅邸,比苏安槿,乃至于苏安东等人都要宽敞大气,豪华程度直逼太子东宫。 顾云罗方向感向来极好,左转转右转转之间,已经摸清了昀王府后院的布局。今天昀王府大喜,来往的丫鬟奴才极多且都是行色匆匆,都没有注意到打着个空手到处转悠来转悠去的顾云罗,倒是恰好方便了她。 “后院房间倒是多,可是大多数却是空着的,应该是为今后纳妾所用。”顾云罗思索道,“苏安南的卧房和书房又在哪里呢……” 苏安南的卧房现在肯定成了装饰一新的新房,那里肯定现在不能去翻,剩下的,就是苏安南的书房。 顾云罗正准备往前院走,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传来了顾云晓哭哭啼啼的声音…… 121.贱人栽赃 顾云罗正准备往前院走,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传来了顾云晓哭哭啼啼的声音…… 顾云罗一挑眉,转身走进了一个回廊处,正好可以看到那亭子里的三个人——顾云晓,林玉琅和顾云知。 顾引章想必是在前院,林玉琅和顾云知就进来安慰安慰已经降了级别的顾云晓…… “母亲,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顾云晓擦了一把眼泪,“女儿才成了着昀王妃,皇上就要把我换下来,又让昀王娶了那什么长公主……今天他们大婚,如今就连我住的地方,都已经贴上了大大的喜字,这是要来打女儿的脸吗?” “我苦命的孩子,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林玉琅看着红肿着眼泡子的顾云晓,也是心疼不已,眼眶都红了。 顾云罗则是不满意的瘪了瘪嘴巴——前世看的那些宫斗剧都是这么演的,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倒是顾云知还有点谨慎,往四周看了看:“母亲,姐姐,要不然我们回姐姐的住处再说吧,此处恐怕人多眼杂啊!” “我不要回去!”顾云晓失声尖叫道,“我一回去就想到姬秋瑶!那个女人,篡夺了我的正妃之位……母亲,女儿要怎么办啊……女儿不活了……” 顾云罗再次瘪了瘪嘴巴——没了正妃之位你就不活了,和着你嫁的不是苏安南,是昀王正妃这个位置吧? “晓儿,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昀王就和那长公主……” 顾云晓愣了愣,尖声叫道:“没错,是顾云罗,是顾云罗那个贱人陷害了我……娘,你一定要杀了她,是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娘,肯定是顾云罗和姬秋瑶说了什么,姬秋瑶才会爬上南哥哥的床……肯定是的……” 顾云罗听得几欲吐了出来,这人栽赃颠倒黑白的能力倒让她这种脸皮不算薄的人简直叹为观止了…… “果然是那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林玉琅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皇上让人去掘了颜竹惜的坟,顺便杀了曜王和顾云罗……这事儿,你知道吗?” 顾云晓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不过只要听到了顾云罗已经死了的消息她就已经很满意了,还是觉得不解气,说道:“这下倒好,和颜竹惜葬在一起了。要是被我抓到她,非把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女人果然恶毒!顾云罗冷哼一声,身形一闪,顾云晓和林玉琅几人只感觉到身边一阵风声,往亭外看去时,又没有任何的动静了…… 殊不知,此刻的顾云罗已经在亭子的顶上躺着了…… 两边飞起的檐角恰好遮挡住了她娇小的身形,顾云罗压低了声音,悠悠的说道:“拿自己做的事情诽谤他人,几位真是好品德。” 顾云知警惕的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问了句:“什么人,敢偷偷摸摸说话,不敢出面现身吗?” “也要看你们值不值得我现身,现在看到你们我就觉得无比的恶心。”顾云罗淡淡的说道,“还是不现身的好,免得你们见不到之后的婚礼了。” 122.找寻书房 “也要看你们值不值得我现身,现在看到你们我就觉得无比的恶心。”顾云罗淡淡的说道,“还是不现身的好,免得你们见不到之后的婚礼了。” “你到底是谁?敢在昀王府装神弄鬼?” “装神?”顾神仙轻笑了一声,说道,“我本就为神,何必又要装神?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我的声音来自于你们头顶吗?” 顾云晓从小被林玉琅和顾引章惯得胆小如鼠,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也害怕极了,她颤颤巍巍的拉了拉林玉琅的肩膀:“娘……她在我们头顶……” 林玉琅心里也十分慌乱,却还要装作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说道:“不知大仙今日降临,有什么事吗?” “本仙一直讲究实事求是,遇到有人颠倒是非黑白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说几句。”顾神仙慢悠悠的吊人胃口,“顾云晓,本仙问你,宫宴当日,你是否已经和姬秋瑶约好了,将太子和顾云罗凑在一起,毁了他们两个,并且把苏安槿送给姬秋瑶?” 顾云晓脸色一白:“你怎么……你怎么都知道……” “那你刚刚是怎么说的?”顾神仙不耐烦的说到,“林玉琅,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可真是不知廉耻!死后,你们都下拔舌地狱,投胎去做个畜生吧,免得祸从口出!” 林玉琅脸色一下子就青了…… 顾云罗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重新跃回了之前藏身的那个回廊,同样的,顾云晓三人又只感觉到了一阵风,然后便什么都没看到了…… 顾云罗拍了拍身上刚刚躺在亭子顶上沾染的灰尘,瞟了一眼在亭子里瑟瑟发抖的几人,耸了耸肩膀,转身离开。 一番走走问问之下,顾云罗左转右转终于到了前院,前院自然更是敲锣打鼓更加热闹。昀王府处处透露的都是好大喜功的色彩,弯曲繁复的道路让向来追求简单高效的顾云罗直皱眉头,不禁有些怀念起曜王府那些简单却别致的东西来。 也不知道苏安槿现在醒了没,要是醒了,发现自己这么诓他……顾云罗决定了,速战速决! 她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苏安南并不在里面,迎接宾客的是昀王府的管家,想来可能是在里面精心的做着当新郎官的准备。顾云罗走到一张桌子旁边,默不作声的端起一盘瓜果,不住声的说道:“借过借过,让一下啊,借过……诶,小心点……”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横冲直撞的……”一个小厮看着她这样笨手笨脚的样子有些气恼,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把她拉到一个角落里,压低了声音问到。 顾云罗嗫嚅到:“这是给昀王殿下送过去的,听说是送到书房……我向来都在后院打杂,不知道昀王殿下的书房在哪里,一时间走错了路了……” “真是麻烦!”那小厮不耐烦的说了句,“你从这里的后门出去,直走,左拐,看到一道回门之后进去,右拐,就是昀王殿下的书房了。懂规矩些,免得惹了贵人!” “是是是……”顾云罗连声答应。 123.书房机关 “是是是……”顾云罗连声答应。 好不容易到了书房,这里大概是属于苏安南的私人区域了,来往的客人和丫鬟都很少。顾云罗进了回门,四处看了看,把手上端着的盘子随意扔到一边,沿着旁边的一棵合欢树往上爬。 已经是四月了,合欢树嫩绿色的新叶子也已经展开了,顾云罗身上的丫鬟装是粉色的,因此又往树的枝桠浓密处移了移,直到确定自己的身子完全藏在树荫里面了才停下。 在实地作战之前,一定要知己知彼,这是顾云罗一直以来养成的良好习惯。 这样一“知彼”,顾云罗才发现,自己之前所认识的所恶整的那个苏安南,远远不是真的他…… 回门之后是一条大约十米的石板路,然后分成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向右的那条路通到苏安南的书房,向左的那条路通往苏安南平日里和大臣们商讨事务的议事阁。这样的布局其实很正常,但是不正常的是…… 苏安南的书房修成了一个阁楼的样子,两层,还翘角飞檐,最顶上还有一个小平台。对于书房来说,这样的修建其实很不安全,一是失火之后不好扑救,二是十分显眼,容易被人找到。 但是…… 顾云罗却在那书房的飞檐之下,看到了数个装载着锋利羽箭的机关。 这个时代还没有连弩,所有的弓箭都只能上一根箭发射一根,而不能一次性或者连续性的发出多根,但是她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些机关的数量,如果真的同时发射,这些机关下面还装有一个旋转装置,可以依据操控者的操控下360度无死角的射箭,其效果和连弩也不相上下。 她向来只记得苏安南的性命之仇,却没有去仔细想过,一个皇子,在龙争虎斗之中,若是没点真的本事和细心的思量,怎么可能真的完好无损的得宠到现在? 不过……这有什么重要? 顾云罗冷笑一声:为了给自己铺路,可以牺牲掉所有有关的无关的人,这样的人今后若是做了皇帝,也是这个国家,这个天下的子民的悲哀! 所以,苏安南,你错就错在,你的脑子里面,只有那一个位置,而没有其他!所以,当你得不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你将退无可退,并且,一无所有! 因为不确定苏安南此刻在不在里面,也不确定那些机关到底是自动的还是由人来操控的,顾云罗没有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而是施展轻功,来到了飞檐之下,那些机关的旁边。 正如蜡烛照不到自己立身的那一片黑暗一样,这些机关纵然可以覆盖整座书房,对于它自身安装的地方,却没有办法射到。 顾云罗仔细的打量着周围布置的那些机关,见到一根根金线从那些机关的尾部伸出来,沿着柱子上雕梁画栋的纹饰向屋内汇聚,看来果然是在屋内有人操控的。顾云罗想了想,决定往上面走,从最顶上的那个小平台下去。 124.你有报应 这样自然也不安全,极容易被人发现,但是比起从一楼进去,可能和苏安南直接对上的风险来说,顾云罗还是选择了风险相对较小的一种。 扯下一块累赘的裙摆,顾云罗拧了拧,把它往二楼的飞檐上一搭,轻柔无声却力道十足,很快便紧紧的缠在了飞檐之上,顾云罗半个身子探了出去,然后脚一蹬,借着反弹的力量和布料的拉力顺利的上了二楼的飞檐。 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流畅自如,充满美感。 顾云罗正准备继续往上爬的时候,回门之外突然传来了刚刚给她指路的那个小厮的声音,她身子一僵,更加屏气凝神的将整个身子贴在了飞檐下面,把自己的影子,融入到飞檐的影子里。 “昀王殿下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到处找都找不到人啊,眼看着这吉时就要到了……”那小厮焦急的说道,急急的往书房的方向而来,顾云罗更加警惕。 好在他并没有看到路旁边散落的盘子和水果,而是直接来到了苏安南的书房门口,却不敢推门进去,而是扯着嗓子大喊:“昀王殿下,殿下……你在里面吗?殿下……吉时要到了,还请殿下早些准备啊……殿下……” 苏安南失踪了?顾云罗挑了挑眉毛——这倒是有趣得很。 嚷嚷了一会儿,那小厮歇了口气继续说道:“殿下,宜妃娘娘也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着殿下呢。小的们找遍了昀王府都没找到殿下,宜妃娘娘说殿下肯定在书房……还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啊……” 宜妃也来了?顾云罗皱眉,难不成是皇上的意思? 吼了一会儿,书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那小厮似乎是放弃了,转身又蹬蹬的跑了出去,那速度急得,似乎是跑慢了就要被满门抄斩似的。 眼看着那小厮跑出来回门,跑出了自己的视线,顾云罗舒了口气,正打算翻身上去,却猛不丁的听到了苏安南幽幽的声音:“母亲也来了么……” 顾云罗差点一个没抓稳直接掉了下去…… 卧槽!这是她脑海里下意识的反应,你不去好好的成你的亲拜你的堂躲在这里装神弄鬼做个毛线啊! 可是现在已经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的一个境界,顾云罗只能咬牙撑着,盼望着吉时早点到,头顶上这头猪能快点走。 苏安南似乎是一下子被那小厮触动了哪根不怎么对劲的神经,继续碎碎念:“母后责骂过我多次,说我净娶些红颜祸水,对自己的地位没有任何的帮助……可是娶了顾云晓便有了顾丞相和林家的支持,娶了姬秋瑶或许还能在北漠王室有一席之地,哪里又算没有任何帮助?况且这些事情,又哪里是我能够决定的呢?” 顾云罗在心里默念:敢做不敢当的男人,犯了事儿就把责任往女人身上推,真tmd是个混蛋! 顿了许久,苏安南又继续说道:“似乎最近总是诸事不顺,和顾云晓的婚礼一塌糊涂,又被父皇责骂,后来又是帝京里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似乎,似乎自从我杀了顾云罗之后,一切恶梦就开始了……可是她并没有死啊,她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我也会有报应呢?” 125.有了拖累 顾云罗接着在心里默念:她死了!无比凄惨的死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没死,一个被弃婚的女子,就算是丞相府的千金又怎么样?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青灯古佛长伴一生而已! 那厢似乎说上了瘾:“如今想来,大约这事儿确实是给顾云罗带来了伤害。其实这事儿大概也不难解决,要不我再向父皇请旨,纳顾云罗为侧妃,她们姐妹倒也能够齐心……” 顾云罗在心里咆哮:滚你妹的侧妃啊,你心里要不要这么自信!老子对你只有恶心加毁灭! 头顶上的苏安南似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这长公主确实娶得有些莫名其妙,以后她为正妃,恐怕会和顾云晓闹出不少的矛盾来……” 顾云罗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好闹出天大的矛盾来,直接把你这昀王府拆了最好!成天被家里的女人吵得不可开交,我倒要看看你苏安南还拿什么去争皇位! 不远处又出现了几个丫鬟奔跑的身影,一边奔跑一边叫喊:“昀王殿下……殿下……” “是时候了。”苏安南站起身来,转身慢悠悠的走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苏安南便从书房的正门走了出来,淡淡的吩咐道:“更衣。” 顾云罗在飞檐上悬挂了这么久早就有些脱力,此刻见苏安南终于乖乖的成亲去了,赶忙一个翻身,从飞檐处掠身上了小天台,然后迅速躺下,一是为了不被人发现,二是为了休息。 没过一会儿,一身红色喜服的苏安南就前呼后拥的走了出去,大概是因为已经举办过一次婚礼的原因,他做这一切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云罗休息得差不多了,起身顺着一道小楼梯向下走去,天台上面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她要从第二层开始找起。 现在这里空无一人,她并不是很担心被人发现,直接下到二楼,却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休息睡觉的地方。一般人都会在书房内部劈出一个隔间来做短暂的休憩之所,可是苏安南这个奇葩,居然专门修了一层楼来睡觉? 顾云罗再次觉得这个人要是当了皇帝,不知道要多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但即使是一个睡觉的地方,顾云罗也不敢掉以轻心。据刚刚那些机关的金线的走向,似乎正是往这里而来,也就是说,这里是外面那些机关的总控制室。 顾云罗仔细打量着四周,照样是好大喜功的装饰风格,贵重华丽之物比比皆是,大多都是富庶地方进贡的珍品或者外国的稀奇东西,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熏香,惹得顾云罗更是不满——一个大男人还整天熏香,算个什么事儿啊…… 瞧着琳琅满目的东西,顾云罗更是皱起了眉头,这些东西的摆放看似整齐,实则无序,一旦苏安南对这里已经熟悉到了一定的程度,哪怕只动了一件东西,苏安南也能知道。 也就意味着,她找东西的速度要下降许多…… 126.突然来客 也就意味着,她找东西的速度要下降许多…… 兵符的制作材质是丝帛,这东西对保管的要求很高,不能高热,不能高湿,不能长时间压着,更不能置于风吹日晒之下。念及此处,顾云罗迅速排除掉了窗口,净面房,恭房和碳火盆周围的那几个柜子,剩下的几处,她打算挨着挨着找…… —————— 西门城外的小茶馆…… “主上,您醒了?”那老板已经关了生意,四周都围着黑色的门帘,苏安槿躺在床上,正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可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吗?” “没事。”苏安槿坐起身来,揉了揉额角,“云罗呢?” 听着自家主上平淡无奇的语气,老板有些捉摸不定苏安槿此刻的心情,按理说被一个女人偷袭了是一件不怎么高兴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主上这种冷漠而高傲的男人来说,可是……主上这样子……倒不像是生气,反而是……很担心的样子…… 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老板很是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连忙笑着殷勤的说道:“那姑娘说有点事情,很快就回来,她还让我跟你说让你不要担心。” 居然还能看到苏安槿动了凡心的样子……啧啧,真是赚大发了! “很快就回来?”苏安槿挑起一边的布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危险,“这就是她说的很快就回来?” 顾云罗是辰时离开的,现在都快要到酉时了,还没回来。看来她对于“很快”的界定,就是几乎一整个白天? 那老板冷汗涔涔,忐忑的答道:“或许……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看那姑娘也是会武功的,主上不必担心。” 苏安槿细细想了想,问到:“她可有跟你说她要去哪里?” “未曾说过。”老板答道,“只是我看她往城门方向走了,似乎是进城去了。” 苏安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你就在这里守着,她回来了就让她好好休息。” “主上你这是要去找……”“她”字还没说出口,眼前的苏安槿就已经消失了,趁着城门还没有关闭,一下子就进了城。 徒留老板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苏安槿风一般离去的背影,半晌之后喃喃的说道:“主上,您也太猴急了吧……” —————— 从辰时进了昀王府,到午时进了苏安南的书房,再到直到酉时还在一楼的书房里找东西,顾云罗想要速战速决的计划就算彻底破裂。 不过还好,这么几个时辰也不能算是一无所获,顾云罗发现了不少苏安南和隋州边关将领和赤焰边境将领互通往来的信件,皇子和边关将领勾结向来是皇帝的大忌,这些东西,或许可以成为以后和苏安南对峙时的一个筹码。 把手上的信件塞进自己的袖袋里,顾云罗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在书房找了这么许久还没有个结果,这让出任务从未失手的顾云罗心里觉得很不爽。 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转战新房之时,书房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人踉跄的脚步声。 127.被发现了 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转战新房之时,书房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人踉跄的脚步声。 脚步声十分杂乱无章,时轻时重,听起来倒像是一个醉汉,顾云罗不敢轻敌,见一楼的书房布置简单,几个大柜子都放着书,藏无可藏,便当机立断的往二楼跑去。 这个时候来书房的人肯定不会是苏安南,大概是某个喝醉了的宾客,误打误撞的进了这里……顾云罗躲在二楼洗浴处的浴桶后面,正思忖着来人的一切可能。 然而,有一句话叫做——天公不作美…… 透过影影绰绰的屏风,顾云罗瞪大了眼睛看着轻门熟路出现在二楼的,一身喜袍的,浑身酒气的……苏安南。 卧槽他不是成亲吗?他不是应该入洞房吗?怎么会还在这里来?疯了吧! 顾云罗只好往更角落的位置移了移,她并不打算让苏安南发现自己,却突然想到:那寻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的兵符,会不会是在苏安南的身上? 想到这里她精神又振奋了些,聚精会神的看着那边的苏安南。 然后……顾云罗的脸……就绿了…… 他为什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衣服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滴个神啊……顾云罗默默的流了一把辛酸泪,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昀王殿下,你要脱衣服也是在新房去脱啊,你在这里脱算个什么事儿啊…… 不过好歹她也算是看过男人的,因此很快脸色就由青转为正常,并且不由自主的坏笑着想起了苏安槿的身体,再和苏安南做个对比…… 唔,果然还是苏安槿的身体更加养眼一点。 等等!他现在脱了衣服是要干什么?不会是洗澡吧! 顾云罗猛地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又安慰自己说道:怎么可能呢,这里还没有什么丫鬟,热水都没有…… 然后,她就看见了……只着里衣的昀王殿下……一步一步的……朝着她,不,是朝着浴桶走了过来…… 顾云罗睁大了眼睛,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不会吧?! 然而,还有一句话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只见苏安南潇洒的撤了那屏风,顺手拧开了放置在浴桶前的一个开关,冒着热气的水便缓缓的流了出来。他虽然醉着,这些动作却是做的行云流水一般。 顾云罗目瞪口呆——这算是古代的自来水吗? 怪不得这里没什么丫鬟,原来一切都是半自动!顾云罗皱了皱眉毛,如今苏安南还没有发现她,可是估计也快了。与其等到他发现了她然后质问她是谁,还不如现在直接站出去装成一个真正的小丫鬟,趁着他现在醉倒,还能去卧室找找。 想到此处,顾云罗立刻站了起来,向着站在浴桶的另一边等着水接满的苏安南,深吸了一口气,连珠炮般的说道:“昀王殿下您怎么回来了我正在做清洁呢你一下子就回来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奴婢知错了还请昀王殿下不要责怪既然您要洗澡那我现在就出去您继续洗澡吧我不会再进来打扰你了……” 128.原来曾经 苏安南表情木讷的看着她,半晌之后疑惑的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顾云罗很想冲着这张脸挥拳,生生忍住之后微笑着说道,“奴婢要走了,您该脱衣服脱衣服,该泡澡泡澡……”一边说一边往外面移步子。 “等等……”苏安南在顾云罗经过他的身边时,突然伸手拉住了顾云罗。 顾云罗一惊,转过头去定定的看着苏安南。 苏安南神志不清之间,突然看到了这样一双清澈的眸子,光华流转之间,竟是别样的动人心魄,黑色而深邃的瞳孔中,似乎带有着勾人心魂的魔力,在热水蒸腾而起的氤氲雾气中,她人面桃,看不清楚容貌,光是这一双眼睛就足以让人沉醉…… “你好美……”苏安南喃喃的说道。 顾云罗却只感到一阵恶心,刚想拍掉苏安南的手,他却突然一用力,顾云罗毫无准备,一下子就被他拉了过去,他的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搂紧了她。 热量和酒气通过两人之间薄薄的衣物传播,顾云罗耳边甚至还可以感受到苏安南呼吸之间的热度。她刚想抬脚踹向苏安南的下半身,脑海中忽然涌来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 一会儿是苏安南在宴会上温文儒雅的笑脸,一会儿是他在踏青或是游园时侃侃而谈的话语,一会儿又是他在射御书数中样样全能的姿态…… 就像一部老旧的电影,每一帧画面,都是属于此刻抱着自己的这个叫做苏安南的男人…… 这样的记忆,属于已经死去的那个顾云罗…… 顾云罗这才明白,原来这具身体之前的那个灵魂,曾经那么深的喜欢过苏安南! 虽然碍于大家闺秀的规矩不能明显的向他表达爱意,但是她已经用了一切她能用的方法来告诉他她的喜欢。每一次苏安南出现的时候,哪怕林玉琅再多的讽刺,她都要出现在一样的地方,还把他每一次的飞扬神情牢牢记在心里……最后,更是求了顾丞相好久,才有了成为苏安南妻子的机会…… 可是这一切……都在她成亲前的那个夜晚,被血光洗劫…… 顾云罗的心忽然一痛,为曾经的那个怀揣着那么美好的小女儿心思,却死在自己的家人和爱人安排下的女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有那么浓厚的留念,这些记忆,已经不仅仅存在于她的灵魂里,而是已经存在于她的血液里,她的生命里…… 而如今,苏安南不过是在喝醉了酒之后的一时失态,也能让过去的那些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涌出,告诉如今这个对苏安南只有毁灭之心的顾云罗——这,是我曾经爱过的男人。 面前的怀抱依旧温暖如初,顾云罗想要推开他的手却慢慢的滑了下去。 你能感受到吗,这就是你所爱的人的拥抱,虽然迟了些,但是你在天上有知,也会为自己高兴的,是吗? 苏安南大约是醉得糊涂狠了,看着浴桶里的水已经接好了,喃喃的说道:“我们去洗澡……洗澡……” 然后便一头栽进了浴桶里…… 129.浴袍玄机 顾云罗还沉浸在过去的那个灵魂的回忆里,躲闪不及之间,便被苏安南直接拉进了浴桶里,顷刻之间,两个人的衣服便湿透了。苏安南本来就只着里衣,被水浸湿之后更加不忍直视,而顾云罗身上穿的丫鬟装虽然完好,但也因为质量不怎么好的愿意开始有些显山露水。 “苏安南你在发什么疯!”顾云罗想要一把推开苏安南,却被他制住手腕,反手一拧,身子往前一靠,反倒把顾云罗彻彻底底的拖进了浴桶里。 顾云罗身子一僵,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未与一个男人靠得如此之近,更别说此刻他们还泡在水里…… 看着外面更加暗下去的天色,顾云罗咬了咬牙,伸手在苏安南的肩膀,手肘和手腕的关节处各弹了一下,苏安南手臂一失力,顾云罗便迅速从浴桶里逃了出来。还顾不上整理自己的衣服,顾云罗便听到了身后的苏安南说道:“给我把浴袍拿过来。” “做梦!”顾云罗头也不回的说道,眼睛不停的在旁边的衣架上找着可以穿的衣服,翻过苏安南的浴袍时,她动作一滞。 那道她遍寻而不得的兵符,竟然被绣在了苏安南的浴袍上当腰带! 这大概真的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做法,也是最瞒天过海的做法! 顾云罗此刻已经顾不上喜悦了,小心翼翼的把那张兵符扯下来,然后把浴袍往苏安南的头上一扔,衣服也顾不上换,匆匆跑了出去。 因为已经记住了昀王府的路,加上又挑的和新房方向相反的道路走,顾云罗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很顺利的便出了昀王府。 此时城门已经关了,不过这并不影响现在的顾云罗出城。没过多久,她便到了西门外的那个小茶馆,见到那个老板正站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顾云罗奇怪地问道:“老板?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安槿呢?” 那老板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心说还不是小祖宗你吗,主上出去找了你回来之后就脸色铁青,我实在受不了他闲人勿近的气息啊! 那老板不敢回答,便只好朝着紧闭着大门的小茶馆努了努嘴,示意她苏安槿在里面。 顾云罗笑着看了看手中一直攥着的兵符,向那老板用唇语说了句:“谢谢。” 刚推开门,顾云罗便笑着说道:“安槿,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苏安槿背对着她站着,浑身冰冷而僵硬,听到她的话,脸上浮起一丝心软,而后又立刻消失。 见苏安槿不答话,顾云罗以为是自己今天把他迷晕了而后又消失了一天让苏安槿生气了,便放低了声音说道:“安槿,我错了,我不该迷晕你的,可是这件事情你一定不会同意我去做的,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都向你认错了……” “什么事情是我不会同意的?”苏安槿带着怒气转过身来,听着她软软的语气微微有些动容,却在看见她浑身湿透的样子之后脸色再次冷凝。 顾云罗神秘的笑了笑:“我就是要你猜嘛……” 130.混蛋安槿 顾云罗神秘的笑了笑:“我就是要你猜嘛……” 苏安槿不免又想起了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心里的怒火更甚,伴随着一种酸酸的气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会同意你做的事情,一是你为我去冒险,二是……你去到苏安南的身边!”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说,一字一句说得额头青筋跳动。 顾云罗一愣,旋即就明白了,不自觉的问到:“你……你都知道了?” 看着苏安槿骤然变黑的脸色,顾云罗连忙解释道:“不,安槿你听我解释,从前的那个顾云罗喜欢过苏安南,但是那不是我,她已经死了,我只是想要圆她一个心愿而已……” “圆一个死人的心愿需要你投怀送抱吗?需要你和他……”“鸳鸯戏水”这四个字苏安槿实在是无法说出口,“顾云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敢爱敢恨,不会纠缠不清的人。可是现在……我从来都没有对你如此失望过……” 一种被人侮辱的感觉瞬间席卷了顾云罗全身,她眼眶微红,近乎质问的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对我失望了,可是你真的知道我今天去做了什么吗?你分明就不知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苏安槿你记住,我没有那么贱!”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么会偷偷溜进昀王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给你找那张兵符?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干嘛又是翻墙又是撒谎的在昀王府里转来转去?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今天又何必见到我最不想见到的那一家人? 可是你呢?可能仅仅是你找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我和苏安南的那段误会,你就以为我这一天都在苏安南的身边,以为我是舍不得离开苏安南……这就是你心里的我吗?那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呆在你的身边是苏安南的指示了? 苏安槿你个混蛋! 顾云罗只觉得委屈万分,转身便跑了出去…… 苏安槿身子下意识的一动,却还是没有追出去。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幅画面…… 他本来是对她一千个一万个放心的,进城也只是为了给她再准备一副银针,她的银针之前用完了,现在没有防身的武器,他有些放心不下。谁知道买完银针回来他还是没有见到她,这才有些不安,再次回城去找她。 这一找,便找出了问题…… 他直觉觉得顾云罗应该会在昀王府,便径直往昀王府而去。苏安槿自然要比顾云罗对昀王府熟悉很多,加之武功高强,身材轻盈,很快便来到了苏安南的书房顶上,以一个倒挂金钩的姿势垂下脑袋,在这里查看一番。 于是他便看见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顾云罗和苏安南紧紧的抱在一起,苏安南衣冠不整,脸色红润,似乎很是享受,而顾云罗也难得的十分顺从,眼睛微闭,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而后,他们便双双倒在了浴桶里…… 苏安槿如遭雷劈,顾不得他们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仓皇离开…… 131.别扭男人 看着顾云罗红着眼睛湿着衣服跑了出去,茶馆老板有些担心的进来看了看苏安槿,他已经和衣在床上躺着了,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情绪波动极大,能睡着才怪! “主上,顾姑娘跑出去了,要去追吗?” “不用。” “可是顾姑娘似乎情绪不太好,衣服又是湿的,女子身体自然比不得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儿,这样出去吹一晚上风,怕是……” “我说了不用。” “主上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会儿?” “闭嘴!” “……”茶馆老板默默的走了出去。 苏安槿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板,向来睿智清亮的目光中此刻却是一片迷茫…… 顾云罗气冲冲的跑出去,跑着跑着心中却涌上一股自责。 她自然明白苏安槿刚刚的话只是一时的气言,虽然难听,可是只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这件事情,不论怎么说,都是自己有错在先。 “可是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一定不会同意的啊……”顾云罗有些别扭的自言自语,她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个吃醋的男人。 看着远处小茶馆那影影绰绰的暖黄色光亮,顾云罗瘪了瘪嘴巴,手指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兵符。 第二天早上起来赶路的时候,苏安槿面色依旧冰冷,顾云罗兴致冲冲跑过来的时候,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有些潮红的脸色,一言不发,骑上马就走。 顾云罗愣在原地——不都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吗?怎么他们这一相逢,好像恩没增加,仇倒是更大了? 这算什么?顾云罗心情不免有些挫败,闷闷不乐的上马,却意外的在剑穗上看到了一个用丝线系着的小针筒,倒出来一看,和她之前用的银针一模一样。 这是……他回城买的? 顾云罗心下一喜,脸上又重新绽放出了笑容,朝着正准备给她找件披风的茶馆老板摆了摆手,说道:“我要去追安槿了,老板拜拜!” 话音刚落,她人就冲了出去,徒留老板站在原地,疑惑的问道:“老板白白?白白是什么?形容我很白痴的吗……” 出了帝京一路往西北到隋州,中间会经过好几个大型的城镇,最大的一个叫赤关城,正处在帝京和隋州之间。如今苏安槿和顾云罗要去的,正是这赤关城。 在马上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几乎都没有过休息。顾云罗几次想要趁着马匹喝水或者他们停下来吃干粮的时间想找苏安槿解释一下,结果他都不肯听,急得她一边抓狂的赶路,一边抓狂的想措辞…… 嘶……再次翻身上马时,顾云罗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痛呼,古代的马鞍不比现代,每一个弧线的设计都经过了人体力学和人体工程学的严格考究,这里的马鞍就是一块薄薄的木板,在下面填上布料,捆在马的背上就算马鞍,不仅稳定性极差,而且骑久了之后…… 132.还继续吗 她身上穿的还是在昀王府时的那套丫鬟装,质量本就不好,这样三天三夜的和粗糙的马背的摩擦之下,靠近大&腿*内%侧¥的部分已经是布料褴褛,连带着她大腿也是一片擦伤,火辣辣的疼。 本来打算一直忍着的,可是近日却越发疼了起来,还有些感染的趋势……顾云罗可不想自己就此被废了,便只好偷偷的抹了点药上去,可是还没等药效渗进去,苏安槿又驾着马骑远了…… 这个男人别扭起来太恐怖了! 顾云罗埋怨着,翻身上马,把腿尽量张开,手紧紧的攥着缰绳,以此来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没过多久便有些筋疲力尽。可是……看着前面和他隔着不近不远距离的苏安槿,顾云罗轻叹口气,又打起精神来继续驾马。 这样的两人骑马,仗剑天涯的日子应该是很美好的啊,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这样了呢? 顾云罗表示自己真的不是一般的郁闷。 第四天晚上,苏安槿终于是良心发现了一般,淡淡的说道:“明天我们就能到赤关城,今天休息一晚上吧。” 这还是他这么多天来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顾云罗连忙笑着点点头,下马的一瞬间又因为疼痛而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苏安槿眼睛瞟过来时,她连忙又笑着点了点头。 他没说话,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喂马上。 “还好就要到了……”顾云罗一边痛得吸气一边把马牵到水边去喝水,“再这么下去,老娘非得真的废了不可……” 苏安槿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看着她极为奇怪的走路姿势,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天阶夜色凉如水,苏安槿却半分睡意都没有。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使小性子的一天,为了一个女人,不声不响的生了三天的闷气,还把自己搞得茶不思饭不想。明明是想要惩罚她的,结果赶路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往后看看她有没有跟上来,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又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明明心里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可能是自己误会了,她那样一个真性情的女子怎么会做这样虚以委蛇的事情,可是又…… 天啊……苏安槿哀叹一声,不自觉的看向靠在一边的树上睡着了的顾云罗,大概是实在累极了,她睡得很沉,对他的异样没有半分感觉。 顾云罗啊顾云罗,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她刚刚牵马去喝水时的姿态,苏安槿冷静下来,走上前去,轻轻的撩开她放在腿上的双手,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伤口的一瞬间,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这是她这几天受的伤吗? 苏安槿双手紧紧的攥成拳,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一半是气自己,一半是气这个不珍惜自己的女人。衣服被马背磨破了,自己磨伤了,都不知道好好治疗一下吗?! 气归气,心中的不忍和心疼却早已席卷,苏安槿从包裹里找出伤药,又扶着她的背让她躺着睡觉,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拿出匕首把她腿上擦伤附近的布料割掉,又去捧了点水过来给她洗了一下伤口,最后才轻轻的把药粉倒在她的伤口上。 133.温柔一吻 因为擦伤的地方特殊,苏安槿俯下身去给她上药,不可避免的鼻尖都充斥着近在咫尺的女子香,手指尖碰到她细腻如蝉翼的肌肤……此时还要心无旁骛确实太过困难,苏安槿向来淡定的动作忽然多了一丝慌乱和仓促,急急的上好药之后便寻了件披风来给顾云罗披上,几乎是毫无迟疑的,便同样的躺在地上,搂住了她。 看来果然是要尽快把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办了,免得我老是对你患得患失的,而且还只能看不能吃,这样我也很煎熬的……苏安槿叹了口气,更加紧的搂住了自己怀中的小女人…… 一觉醒来时,顾云罗觉得身上火辣辣的擦伤似乎好了很多,身上还披着一件披风,身下……顾云罗有些难以置信的偏过头去看着自己脑袋下面的一条手臂,再更加难以置信的把脑袋偏到另外一边…… 苏安槿还在睡觉,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睛下面形成一个漂亮而温柔的弧度,薄薄的嘴唇自然的抿着,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其实经过这么多天风尘仆仆的赶路,他们两个人身上都干净不到哪里去,尤其是现在还睡在地上,但是无论是什么时候,苏安槿身上总能有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这样的一个男人,生来就是应该在神坛之上,俯瞰众生的…… 顾云罗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沿着他脸上的轮廓勾勒着,从眉间开始,划过眼角,划过颧骨,划过嘴唇……顾云罗忽然很恶趣味的想到——如果自己现在亲了苏安槿,他会不会知道? 他似乎睡得很沉呢…… 顾云罗觉得自己脑袋里面一团火似的,烧得她都有些把平日里的理智丢到九霄云外了,看着苏安槿微微抿着的双唇,仿佛是天下最为可口的果实……大概是人一脑袋热就特别容易胆大,顾云罗决定了…… 苏安槿这几天不是总是生她的闷气吗?不是老是不理她吗?即使现在似乎是原谅她了,可是她这几天也很委屈很累的好不好?她用兵符来回报他,那么苏安槿就用一个吻来回报她好了…… 顾云罗做事向来不需要什么借口,可是也并不喜欢做没有事实根据的事情,所以她简单而高效的用一个事实说服了自己,然后…… 她把脸往前靠了靠,闭上眼睛,微笑着吻上了苏安槿的嘴唇…… 如果说最开始的惊鸿一面只是埋下了她对这个“江湖人士”武功的憧憬; 如果说亲宴上的装模作样只是以一个无关者的眼神打量这个不受宠还要变成瞎子的王爷; 如果说苍山月下的一天天的时光只是她误以为为友情的小心思; 如果说颜竹惜陵墓里的担心忐忑与焦虑只是她以为还要连累他九死一生的自责; 如果说这几天来的误会与生气只是这个别扭的女人和这个更加别扭的男人的一场洗礼…… 如果说他第一眼的维护只不过是出于对她身份的好奇; 134.偷亲你了 如果说他第一眼的维护只不过是出于对她身份的好奇; 如果说他后来的悄然观察只不过是防备未来可能出现的敌人; 如果说他帮她出气只不过是出于帮助朋友; 如果说他的坦诚他的爱憎只不过是出于自己的本心…… 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唇上温热且轻薄的触感让顾云罗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意…… 脑子里时冷时热,可是就算是冷静下来,她也没有要移开自己嘴唇的意思。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相反,她更懂得如何去明白自己的心意…… 这样一吻,何止天荒,何止地老? 如同冲破云层的第一缕曙光,如同掩盖曙光的第一束阳光,如同证明阳光的第一抹温暖,如同珍藏第一抹温暖的……你,我。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吻,而且苏安槿还在睡觉,没有任何回应,可是顾云罗却心潮澎湃,满腔的感动于心中充溢而难以用言语表达。 真好啊……顾云罗移开嘴唇,苏安槿,你看,我可是第一个偷亲了你的女人哦……为了弥补你的损失,我拿天下送给你好不好? 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前世时,同一个团队里面有一个姑娘特别喜欢说一句话:“谁说的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恋爱中的女人就不能叫人,因为她们已经完全疯狂了,又哪来的智商?” 过去的她对这句话只能持嗤之以鼻的态度,而此刻,即使她还要征战北漠,即使她还要为苏安槿谋求那个位置,即使她依旧豪情万丈睥睨天下……疯狂依旧,傲气依旧,只不过,这个男人,已经变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此时她竟然有些感谢起苏安南制造的那一场误会来。 他们今天就可以到赤关城,然后再过四五天就能到隋州,到了隋州,她一定要和苏安槿一起,让天明帝京里的那些废物们看看,什么叫做倾世风华! 而现在……看着苏安槿的睡颜,顾云罗又有了些困意,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又睡了过去…… 苏安槿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怀里再次陷入睡眠的顾云罗,手指轻轻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声音里是无限的宠溺和慵懒:“胆小鬼,偷偷亲一下就跑掉算什么?” 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越发明显,苏安槿紧紧的皱起了眉头,那天老板的话果然是一语成谶,她受了凉,即使身体素质不错,总算也是在昨天晚上开始发烧了,他一直在用真气为她调理,可是现在…… 苏安槿抱起顾云罗,用厚厚的披风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上马,往赤关城内赶去。 好在他们里赤关城并不远,苏安槿很快进了城,找了一间客栈,把顾云罗安置好之后便写了一张药方子想让小二去抓药。 顾云罗脑袋还有些昏,知道自己是感冒了,朝着苏安槿摆了摆手:“别给我喝那些苦的药,借他们客栈的厨房熬一锅姜汤,我喝那个,比什么都管用……” 135.谦谦君子 “好。”苏安槿点头应允到,便去吩咐小二去了。 一碗姜汤下肚,又睡了一觉起来,顾云罗便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听苏安槿说赤关城地处要地,天明,北漠和御凉等地的商人都会在此处汇聚,形成了这里颇具特色的风土人情,顾云罗便有些好奇,想要出去看看。 苏安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云罗,我可能……” “怎么?”顾云罗奇怪地问道。 “阿越,你看,我就说嘛,安槿在她的面前那就是个毛头小子,说个话还要支支吾吾的……”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然后便是一个清凉如水而温文儒雅的声音:“小声些,你想让安槿发现我们在外面偷听吗?” 顾云罗看向苏安槿,后者的脸有些青…… “不会的……他们现在很忙……”那个熟悉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游陵愣愣的看着突然打开的大门,门后面是苏安槿半是威胁半是恐吓的脸色,连忙满脸堆笑的说道:“这不是看云罗生病,阿越说要来看看她……” 死道友不死贫道,江游陵充分的应用了这句话。 纳兰越默默的斜睨了江游陵一眼,然后转向苏安槿:“云罗姑娘怎么样了?” “没事了。”苏安槿脸色稍缓,让他们俩进了屋子。 顾云罗还坐在床上,见到忽然之间又进来了两个男人,有一个还是自己从未见到过的,刚想要开口询问,纳兰越却自觉地开口了。 “云罗姑娘,你好,我是纳兰越,是安槿和游陵的好朋友,你叫我阿越便好。”纳兰越温和一笑。 “阿越……”顾云罗点了点头,“你也别叫我什么云罗姑娘了,叫我云罗就行了。你看游陵,他向来都是自来熟的,从来都没叫过我什么姑娘……” 江游陵摆了摆手,谦虚道:“不好意思啊阿越,我似乎又成为了你的榜样。” “你什么时候能有阿越一成的儒雅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榜样……”苏安槿操着手站在一旁,凉凉的说道。 不,不仅是儒雅…… 顾云罗很强烈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更像是一尊佛陀,心怀怜悯,普度众生,很难想象他也会以天下为棋盘,将江山做棋子。 “对了游陵,你们不是去隋州了吗?怎么又会在赤关城?彩裳他们呢?”顾云罗突然问道。 江游陵答道:“他们已经在隋州了。我留在这里接应安槿,顺便把阿越从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里叫出来。再不理理这些事情,恐怕他真的要和他的那些书孤独终老了……” 顾云罗“噗嗤”笑出了声,苏安槿也无奈的看了江游陵一眼,然后说道:“云罗,隋州那边有些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要亲自过去一趟,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好完,不能这样长途跋涉。所以我会先去往隋州,由游陵和阿越在赤关城保护你。” “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吗?”顾云罗问到。 江游陵在一旁打哈哈:“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不是把整个的计划都提前了吗,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关节,就必须要靠安槿出面去疏通,放心吧云罗,没什么事儿的。” 136.纳兰眼疾 “那……”顾云罗想了一会儿,从贴身的衣物里掏出那张兵符,递给苏安槿,“这个给你。如果有什么万一,这个或许能有用。” 苏安槿接过来一看,丝帛材质,上面以特制的线绣着龙飞凤舞的图案,这是……他十分震惊,问到:“这是兵符?”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这是苏安南的那三万的兵符,有了它,你可以找隋州边将要兵。” “你潜进昀王府,就是为了这张兵符吗?”苏安槿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一种自责,心疼,怜惜,感动……交织的情绪席卷全身,若不是此刻还有江游陵好纳兰越在,他真的很想把面前的这个小女子抱在怀里狠狠疼爱。 “嗯。”顾云罗回答得很坦然,“你快去吧,还是大事重要。” “好。”苏安槿手攥紧,“云罗,我在隋州等你。”又对江游陵和纳兰越吩咐道:“游陵,阿越,保护好云罗。” “她需要我们保护?”江游陵夸张地笑道,“我们能保护她?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苏安槿正想呛回去,顾云罗却饶有兴致的问到:“安槿,为什么你叫阿越就可以叫阿越,叫游陵却只叫游陵呢,一点都不亲热……” 苏安槿凉薄的瞅了江游陵一眼,说道:“那我叫他什么?灵灵?” 江游陵一脸如丧考妣装,往身边的纳兰越身上倒去,纳兰越机智的往旁边一让…… 江游陵“咣当”一声栽倒在地上。 事不宜迟,苏安槿即刻便出发赶往隋州,剩下的江游陵和纳兰越则带着顾云罗看看这赤关城的风土人情。纳兰越正是赤关城人,虽然这几年游历于御凉,但回到家乡依旧是熟悉万分。 走到城门时,顾云罗见前面围了一堆的人,一时兴起,上前问道:“这里是怎么了?” 那人见了她,眼神一亮,又看到了旁边的两个冷面的“护使者”,讷讷的说道:“城中首富纳兰家的老爷子得了眼疾,正张榜求医呢……” “张榜求医?”顾云罗踮起脚尖看了看,“有什么酬劳?” 江游陵幽幽的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和阿越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面前说这么世俗的话……” 顾云罗白了他一眼:“你是不食人间烟火,你是只吃人间酒肉。让一边去,本小姐要赚钱了!” 纳兰越轻笑一声:“云罗,可能你要失望了。” “啊?” “这次的酬劳不是钱,而是另外一样纳兰家的宝贝。”纳兰越温和的说到,“安家是赤关城绵延百年的大家族,平日里搜罗的稀奇物件数不胜数,但唯独这样东西,是家族中代代传承的宝贝。” “你……”顾云罗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纳兰……那是你家?” 纳兰越微微点头:“正是。” “那生病的是你爷爷吗?”顾云罗疑惑的问道,“可是……” “可是我并不像是很担心的样子,是吗?”纳兰越反问道,看着顾云罗有些尴尬的脸色,说道,“佛说,万事万物皆是有因有果,我并不想为此去担心什么,这是劫,渡得过便是活劫,渡不过……便是命数。” 137.硅水凝胶 “你爷爷生病了,你还来陪我们……”顾云罗抿了抿嘴唇,“谢谢你啊阿越。” “说这些做什么?”纳兰越温和一笑,“爷爷的病已经很久了……只是近日越发严重起来,家人这才想出这个法子。” “我给老爷子看过眼睛,这样的视力衰退在很多老人身上都会出现,即便是我,也只能暂时缓解而已。”江游陵解释道,“患者出现视力减退,看到的东西重影,见不得强光,眼前经常出现大小黑点等症状。” 顾云罗不得不承认,在做正事的时候,江游陵还真的是……人模人样的…… 听到江游陵说了这些,顾云罗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明白了病情,她便稍稍放下心来,说道:“其实这病也不难……不过我需要的东西,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纳兰越面露淡淡的惊喜之色,说道:“需要什么?我纳兰家应该可以找到的。” 顾云罗思忖了一会儿,据刚刚江游陵的描述来看,老爷子应该得的是白内障,在现代,治疗白内障最快捷的便是通过手术植入一块人工晶体进入眼睛,现在肯定找不到人工晶体,或许,可以用隐形眼镜的制作材料来代替…… 硅水凝胶她肯定不打算指望,水凝胶倒是有可能。 于是她向纳兰越描述道:“我需要有这样一种东西,它叫水凝胶,性质柔软,能保持一定的形状,能吸收大量的水,易成型。” 江游陵蹙起了眉头:“阿越,我怎么觉得这和你家的那东西很像?” “是吗?”顾云罗一下子便有些激动,水凝胶分为天然和合成的两大类,如果纳兰越家真的有天然的水凝胶,那不仅是老爷子的眼睛有了希望,连苏安槿,也能从中受益。 纳兰越点了点头:“虽然我们并没有测试过它是否能吸收大量的水,但是它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不过,我们不叫水凝胶,叫做凝石。” “能给我看看吗?”顾云罗问到,鉴于保险起见,她并没有直接认定那就是她想要找的东西。 纳兰越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那便是我刚刚跟你说的纳兰家族的宝贝,连我都没看过它几眼,家族中规矩森严,恐怕我无能为力。” “阿越,我向你保证,如果那真的是我要的东西,我一定可以治好老爷子的病,这样也不行吗?”顾云罗有些急切的问到。 江游陵提议道:“阿越,只一眼,都不行吗?” 纳兰越摇摇头。 顾云罗无奈的看着纳兰越,忽然想到了那张求医榜,心生一计,昂首阔步的走上前去,看着那张红底黑子的大榜单,不屑地一笑,扬手,径直撕了下来! 纳兰越眉毛微挑,江游陵无奈的摊了摊手——就知道这个女人每次不搞得轰轰烈烈就誓不罢休。 “哪来的小姑娘也敢揭榜?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周围的人正奇怪这姑娘走到前面要干什么,见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榜单给撕了,一下子便炸开了锅。 140.为她撒谎 “老爷,其实你这个病我见得太多了。”顾云罗退后了几步,开始打算要那凝石,“对于云罗来说,这的确算不了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纳兰愈的儿子,纳兰摄急切地问道。 顾云罗答道:“我需要凝石。” 纳兰愈脸色一冷,纳兰摄说道:“这凝石乃是我们作为奖励之物送给治好了父亲眼疾的人的,顾姑娘还并未为父亲诊治,便要索取凝石,未免太过于心急了。还是……你就是冲着我纳兰家的凝石而来?” “这不是废话吗……”顾云罗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老爷,我向您保证,云罗不是这样的人。”江游陵连忙周旋,“是因为这次的治疗需要凝石,所以云罗才会有这个不情之请。” “凝石并非药材,怎能有治疗之效?” 顾云罗清了清嗓子,说道:“在你们看来,凝石并非药材,是因为你们没有明白它真正的作用在哪里。它绝对不是拿来放在香案上供奉的,它是可以救人的。” “不论怎么说,这大大的违背了纳兰家的规矩,绝对不行!”另一支的头人也发了话,周围又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顾云罗心里焦急万分,再一次的解释道:“你们信我一次啊,纳兰老爷得的是白内障,只需要取凝石的一部分做成一块镜片,放到纳兰老爷的眼睛里就可以了……” “什么?还要往老爷的眼睛里放东西?”此语一出更是让顾云罗处于风口浪尖,周围的质疑之声四起。 江游陵皱着眉头看着周围人讽刺而不信任的脸色,再看看身边满脸焦灼的顾云罗,心中一动。 “各位,我师父说的这个方法,曾经有过多次成功的案例了。”江游陵出声说道,“这就证明,这个方法是正确的,我师父也是正确的。” 顾云罗有些怔愣的看着他——什么时候,江游陵也会为了她撒谎了? 什么他师父,什么曾经有过多次成功的案例……他应该都觉得这样的方法惊世骇俗吧! 不过……眼睛扫过暂时安静的众人,顾云罗明白刚刚江游陵的话应该是对他们比较重要的,便趁热打铁的说道:“不错,我以前也有这样的经验,所以请你们同意,让我拿到凝石……” “游陵居然都这么说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相信啊。” “你没听说游陵是那个女子的徒弟吗?万一他们二人联合起来欺骗我们呢……” “可是老爷的眼疾到底该怎么办啊……” “这事事关我纳兰家的家规,规矩不能破,所以这事儿绝对不能答应。” “可是这女子说得言之凿凿,我们若是执拗,会不会误了老爷的眼疾啊?” “哪有大夫治病是往病人的眼睛里面放东西的,那眼睛还不得难受死,所以绝对不行……” 周围全是质疑之声,顾云罗却渐渐的冷静下来,提高了声音说道:“规矩是什么?能吃吗?死守着本来就陈旧迂腐的规矩本来就是一种错误,而今,你们还要坚持让这种错误继续下去,耽误了老爷的治疗吗?” 138.认她为师 “哪来的小姑娘也敢揭榜?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周围的人正奇怪这姑娘走到前面要干什么,见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榜单给撕了,一下子便炸开了锅。 “大胆,何人敢在此闹事?”守在旁边的纳兰家的人终于回过神来,上前恶狠狠的说道。 顾云罗扬了扬手中的榜单:“我是来揭榜的,不是来闹事的。” “你一个小姑娘,怕是连医术都不懂,还敢在此揭榜!简直就是胡闹!”那人嚷道,“现在你揭了这榜,现在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样?你们应该带我去见你们老爷子,让我去看看他的眼睛怎么样,让我给他治疗啊。”顾云罗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来揭榜,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你……小小女子,出口倒是很狂妄!要是你揭了这榜,最后又没能治好我家老爷的病,该当何罪?” “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好了。”顾云罗无所谓的一摊手,“哦,对了,这些事情你们就和我的徒弟去谈吧。诺,那就是我的徒弟。” 纤手一指,正正指向正在操着手看热闹的江游陵和纳兰越。 江游陵曾受纳兰越之托为老爷子看过病,并且开的药方也都颇有效果,纳兰府的人自然都认得他,知道他是一名神医,而面前这个女子……居然说……江游陵是她的徒弟? 更令人惊奇的是——江游陵分外淡定,压根就没有否认! 难不成,眼前这个不过十八的小女人,真的是一个隐姓埋名韬光养晦真人不露像的神医?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怔愣。 纳兰越清淡的开口:“我纳兰家自然是相信云罗小姐的,还请云罗小姐随我来,去到纳兰府为爷爷诊治。” 顾云罗满意的笑了笑,径直走了下去,和江游陵,纳兰越一起离开。 剩下的纳兰府的侍卫则还在纠结:那位姑娘并没有介绍她自己姓甚名谁,那少爷又是怎么知道她叫云罗的? “师父,你到底是要做甚?”纳兰府派来的马车里,江游陵无奈的看着顾云罗,幽怨的问到,“你在不知不觉之间占了我的便宜,难道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顾云罗笑了笑,说道:“水凝胶……凝石,能够治疗老爷子的病,我还能够用那东西做点别的出来。阿越既然很为难,那我就直接去把那榜单揭了,名正言顺的为老爷子诊治。到时候,我就直接提出要求说要先用凝石,一来可以不用麻烦阿越,二来也可以更加光明正大。” 江游陵嗤笑一声:“你还讲究光明正大?我没听错吧。” 顾云罗“哦”了一声:“是,你听错了。” 江游陵:“……” 很快便到了纳兰府,相比起帝京中的那些园林,纳兰府更多了一种塞北的大气而苍凉的感觉,其中更是穿插了不少少数民族的文化元素,看得顾云罗连声称赞。 “这些东西,在帝京里是绝对看不到的。”江游陵走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在所谓的民族优越感的驱使下,他们总是极力抹杀其他民族的存在,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实在是很可悲。” 给读者的话: 几天加更加更!!感谢亲们的打赏和支持~~么么哒!! 139.死道友吧 “不仅是可悲,也是可怜。”顾云罗冷哼一声,“一个国家,说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在这样分明的等级制度之下,有的民族,连成为人的资格都没有。这不仅是统治者的愚蠢,更是天下的悲哀。” “云罗,你似乎……知道很多?”江游陵听了她刚刚的那番话,心中触动颇深,不自觉地问道。 顾云罗摇摇头:“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在我的家乡,并没有这些所谓的歧视存在,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忍受。之前在帝京时,我只感受到了这个王室的闭目塞听,而今出来,更是觉得昏庸无比。” “我们……都在期待天明,还有天下改变的那一天。”江游陵郑重的说道。 顾云罗勾起唇角:“我也正在期待。” “到了。”纳兰越把顾云罗和江游陵带到了大堂,向着坐在上面的老爷子纳兰愈恭敬的说道:“爷爷,这就是能为你治疗眼疾的大夫,顾云罗。” 顾云罗表面上垂着眼睛,实则把周围都看了一遍,看来她揭榜的消息已经传回了纳兰家,屋子里已经坐了一圈的人,都是纳兰家各支各系有头有脸的人物。 纳兰愈眼睛虽然基本上看不见了,但是敏锐力还是极高,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便眉毛一竖:“是个女娃娃?” “正是。”顾云罗出声,“还请老爷不要嫌弃才好。” “你这女娃娃,声音听起来挺小,还真是颇有胆量。”纳兰愈威严的说道,“听说是你揭了榜,那你师承何处学龄几何啊?” 顾云罗微微一愣,师承何处?她难不成还能说特工总训营?瞟了一眼旁边的江游陵,脑子一转,说道:“小女子医术自成一派,师承何处不敢说,不过,名医江游陵,倒是师承小女子的。” “什么?”纳兰愈一惊,然后笑道,“果然是吹牛不打草稿,游陵乃是江湖神医,也要比你年长,怎么他倒成了你的徒弟了?” “求学问道,本来就不计较年龄高低。”顾云罗从善如流的说道,“今日我的徒弟也来了,不如让他亲自跟您说,也免得您老是不信我。” “顾云罗你真的是要死啊……”江游陵用眼神表达着自己此刻的悲愤。 顾云罗坦然:“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你教的……” 江游陵眼睛一闭,一副英雄英勇就义的表情:“老爷,我是游陵,是……顾云罗姑娘的……徒弟……。” “游陵?你还真的是……”纳兰老爷子又是一惊,再开口时,话语里便多了多顾云罗的佩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顾姑娘了。” “不用客气。”顾云罗上前,再次仔细检查了一番纳兰愈的眼睛,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的确是白内障,不过因为江游陵之前的用药很有效,此时还是早期的阶段,并不难治。 “老爷,其实你这个病我见得太多了。”顾云罗退后了几步,开始打算要那凝石,“对于云罗来说,这的确算不了什么。不过……” 141.纳兰阻止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纳兰摄直接问出了众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顾姑娘,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们都无从考究,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相信你的理由啊。” “我曾经接受过系统的医学训练,对于这样的疾病,我有把握。”顾云罗明白此刻跟他们说任何的专业术语都是徒劳,他们一来听不懂,二来更会加深对自己的怀疑,便努力以更简洁更通俗的话予以解释,“老爷的眼疾是因为年龄的增长导致的眼睛内部某些机构功能发生退化造成的,我要做的,就是改良退化了的部分。” “那你要凝石做什么?”纳兰摄问到。 顾云罗顿了顿,说道:“只有有了凝石,我才能继续接下来的治疗。” “可是……” “爷爷,父亲,现在已经不早了,此事既然不可一蹴而就,要不然就等明日早上召集家族中重要成员商讨之后再决定吧。”纳兰越突然开口。 顾云罗疑惑的看着他——此刻分明他们已经有所动摇了,为什么又要把时间拖到明日? 江游陵拉了拉顾云罗的衣袖,朝着她做出了一个不赞同的表情。 顾云罗眉头轻蹙,但也只好作罢。 纳兰越将他们带去客房时,顾云罗终于忍不住了,问到:“阿越,你为什么要阻止呢?” “云罗,你可发现,自从你开口说要凝石之后,爷爷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纳兰越淡淡的说道。 顾云罗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的确如此,自从她说要先用凝石之后,纳兰愈就一直没说过话,一直都是以纳兰摄为首的晚辈在说话。 江游陵一下子脸色就有些变了:“老爷子那里……怕是有些麻烦。” “嗯。”纳兰越点了点头,“云罗,你不了解我爷爷的性格,他素来为人大方坦率,不喜欢把什么想法藏在心里,一旦他对你不发表意见了,就证明要不他完全赞成,要不他全部反对。你觉得,对于你的方案,他持什么态度?” 顾云罗眉头一皱:“这么说来,我现在倒是四面楚歌了?” 江游陵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云罗,你只有那一个法子吗?” “其实这个法子,我自己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什么把握,只有亲眼见到凝石,我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我要的东西。”顾云罗谨慎的说道,“如果不是,我就只能用保守的方式治疗。” 好在纳兰愈的白内障并不算严重,还尚在初期阶段,运用保守治疗应该也可以成功,只不过时间会稍微长一点而已。 “那要不然你先用你所谓的保守的法子治疗来看看呢?”江游陵提议道,“让他们看看效果,先培养对你的信任。” “云罗,我觉得游陵说的很对。”纳兰越沉吟片刻之后也开口说道,“这并不是我们对你医术的否定,而是靠你自己为自己挣得一份信任的手段。” 顾云罗亮亮的双眸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点了点头:“好。那阿越,你帮我给安槿递一封信,我们可能要久一点才能去隋州了。游陵,待会儿我回去写药方,你帮我去找些药材。” 142.奇葩傻逼 “没问题。”纳兰越和江游陵同时点了点头。 保守治疗的话……回到房间之后,顾云罗仔细思考了一下,现代已经有了能够治疗初期白内障的药物,但是那些都需要用精密的现代科学仪器进行提纯,而现今在这里…… 那边的江游陵已经抓了她要的药材回来了,见她俯身在桌案边画着什么,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只见到一堆莫名其妙歪歪扭扭的线条,颇为嫌弃的说道:“我说师傅啊,你这是在干嘛呢?鬼画桃符?” 顾云罗没理它,一直等到笔上的功夫差不多完了,才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所以说你这个徒弟就是还没学到家,去去去,别来打扰你师傅我。” 江游陵一愣——他不过是开玩笑的那么一称呼,这个奇葩,居然还真的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作为一个求知欲极度膨胀的徒弟,江游陵还是本着一颗真诚的心问到:“这到底是什么?” 顾云罗笑眯眯的说道:“一种说了你也不懂画了你也不懂做出来你也不懂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懂既然如此你还何必要懂的东西。” 江游陵:“……” 正当江游陵被顾大神医气得脸色发青的时候,纳兰越来了。 见屋子里的两人,顾云罗倒是面带笑容,虽然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险,而江游陵则是一脸青色,明显被气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游陵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纳兰越纳闷的问到。 顾云罗拿起桌上刚刚画好的草图,朝纳兰越走去,听到这话满不在乎的朝江游陵看了一眼,说道:“别青得这么难看,你要把你的脸青成天青色,有一首歌唱得好,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江游陵直接哀嚎了一声趴在桌子上装死…… 纳兰越和顾云罗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无视他…… 顾云罗把手上的图纸递过去,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赤关城里有手艺极好的琉璃匠人,让他照着这个图纸在最快的时间里烧一套这样的仪器出来,一点都不能出差错。” 她要做的,是一个简易的提纯装置,没有现代的微分子分解仪,她只能通过这种最原始的蒸馏提纯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药品。 “琉璃?为什么是琉璃?”纳兰越疑惑的问道。琉璃不仅价格昂贵,而且脆弱易碎,一般人做东西都不会采用琉璃为原料。 “因为我做的东西需要耐高温,而且需要足够的透光度,这样我才能时刻掌握进度。”顾云罗解释道。 纳兰越看了看手中复杂的图纸,看向这个女子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钦佩:“云罗,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安槿和游陵会对你另眼相看,你真的……很独特……” 顾云罗故意表现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独特?我哪里是独特,在我徒弟眼里,我就是个奇葩……” “当然了,那是因为他是个傻逼。”见到纳兰越忍俊不禁的样子,顾云罗又很好面子的补充道。 “傻逼?”纳兰越疑惑,“什么意思?” 144.包括她吗 纳兰越很君子的说道:“或许她只是不想见到你这个傻逼。” 江游陵:“……” 房间里面传来了顾云罗的声音:“本神医要正式开始工作了,从现在开始,一天之内,给我守好我这道门,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江游陵更加茫然了,再次问道:“她是把我们当成守门的了吗?” 纳兰越再一次很君子的说道:“不是我们,是你。” 江游陵:“……” 而房间内如获至宝的顾云罗则根本没有理会房间外某个徒弟的哀怨,在再次检查了一遍设备确定没问题之后,她在酒精灯里倒进了让纳兰越提前备好的高度白酒,准备进行第一步的蒸馏。 蒸馏是提纯的第一步,为的是提取出纯净的药品。这个步骤说起来简单,却极其考究,火候,设备的搭配,都至关重要。 顾云罗做得格外细致,一边往酒精灯里补充白酒,一边注视着蒸馏器里面的反应,每一个环节,都力求完美。 在药品成功进行了第一次提纯之后,她稍微放下了点心。 初步的成功都已经来了,全面的成功还会远吗? 接下来便是第二次更为细致的提纯,顾云罗晃了晃手中瓷碗里的药液,再一次聚精会神的开始了工作。 她做的忘我,全然没有发现此时已经入夜了…… 门外。 虽然话说得是那么的哀怨,但是真要江游陵不守在这里他更是不放心,便干脆拉了纳兰越一起。 江游陵和纳兰越躺在摇椅上,一边看着天上的月色,一边喝酒谈天。 当然,纳兰越并不喜欢喝酒,与江游陵一同时,也是看得多,喝得少。江游陵今天倒是不知道怎么了,一杯接一杯喝了许多。 大约是酒意使然,江游陵突然高举酒杯,朝着天空,沉沉说道:“举杯邀明月,独酌无相亲!” 纳兰越轻笑一声:“是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些不重要。”江游陵挥了挥手,“重要的是我现在想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纳兰越抿了一口酒,问到:“既然如此,那么,游陵,你的‘相亲’呢?” 他们之间,包括苏安槿和景流年,互相都没有对对方的家世有太多的过问,因为信任,所以不需要。 而比起身份明确的苏安槿和景流年来说,江游陵的来历就更加的是一个谜,一个谁都不知道的迷。 据他自己所说的身世,是一个典型的爹不疼娘不爱姐讨厌妹陷害,既缺钙又缺爱的苦命儿自强不息奋斗不止顽强不屈最后终于混出了一番成绩的故事…… 他这样说,他们便也愿意这样信。 所以当听到纳兰越突然问起这样的话来的时候,江游陵微微一愣,说道:“哪里还有什么‘相亲’,就算是有,不也是你们吗?” 依旧是那样平常的口气,带着微微的漫不经心。 可是唯有江游陵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相亲’么?呵呵,现在还回得去吗? 仿佛是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纳兰越微微一笑:“包括云罗?” 145.家族怀疑 “我倒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你和安槿,明明是那么谨慎的人,却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去如此相信这样一个女子?” 江游陵顿了半晌,才沉沉的说道:“说起这件事情,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们遇到她的时候,是在乱葬岗,她被自己的亲人所害,明明身受重伤,还三番两次逼退了想要杀她的人……” 回忆起那时顾云罗冲着他发呆的样子,江游陵淡淡的一笑:“那个时候,我和安槿就觉得这个女子一定不简单。后来,她毁了苏安南和顾云晓的婚礼,又设计把北漠长公主姬秋瑶塞给了苏安南,顺便把他的名誉毁于一旦……我倒是觉得这个女人做事剽悍,风格不错。” “听你这么说来,倒的确是个奇女子了。”纳兰越喟然说道,,“也难怪能得到你和安槿的亲睐……她对你们,倒也是极为上心。” “我倒是还没有这样的本事。”江游陵自嘲般的说道,“你看看,我堂堂江游陵,哪里去当过什么小女子的徒弟?她都不知道她一句话说出来,毁了多少我的崇拜者的心。” “噗……”纳兰越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说道,“若是你能把这样的话再在顾云罗面前说一次,我就拜你为师。” “算了吧……”江游陵脖子一缩,“别她到时候直接说我是她医治过的一个病人……那我才是真的可以去死了……” “难道看到你这么吃瘪的样子,看来云罗的手段果然高超。”纳兰越真心的称赞道。 “神啊!”江游陵无奈的抬头望天,“阿越,我是叫你来同我守门的,不是叫你来那我开涮的!” 纳兰越刚想开口,江游陵突然眉头一皱。 随着江游陵的目光看过去,纳兰越也看见了拐角处灯影下一个奇怪的人影。 “出来!”江游陵冷声喝道,“躲在暗处装神弄鬼吗?” 这样冷漠的口气,和刚刚那个喝酒的江游陵,简直判若两人。 纳兰越蹙着眉头看着渐渐从拐角处出现的人影,等到那人完全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纳兰越才奇怪的叫道:“三叔?” 来人正是纳兰越的三叔纳兰璞。 “您怎么来了?” 见顾云罗架子竟然这么大,还让纳兰越和江游陵在外面给她守门,纳兰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俩在这里,是在给那个女人守门吗?她一定是个江湖骗子,小越,游陵,你们别被她给骗了……” “三叔……”纳兰越不赞同的皱眉。 江游陵语气不善的说道:“久闻纳兰璞先生为人敏锐,而现在,是否是搞错了对象?当着徒弟的面,说师父是个大骗子,纳兰璞先生觉得这样好吗?” 看在纳兰越的面子上,江游陵并未说出什么重话来,可就是这么一句,也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对纳兰璞的不满和对顾云罗的维护。 江游陵在纳兰家的地位特殊,他医术了得,谈吐气质非凡,又和纳兰越交好,在老爷子的心中印象很是不错。 146.鄙夷天问 加上还有纳兰越在旁边,纳兰璞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说道:“自从她进府,这么多天了,又是要这样,又是要那样的,拿了家中珍藏的不少好药,却从未见到她为老爷诊治什么,如此行径,确实可疑啊。” “磨刀不误砍柴工,这样的道理,三叔想必很明白。”纳兰越淡淡的说道,“顾姑娘医术独特,所需物品自然也独特,纳兰家没有这些东西,自然进度便慢了下来。” 本来只是纳兰越的一句客气话,可这话要是顾云罗听见了,绝对要义正词严的点点头:本来就是嘛,这里什么微分子合成仪,分析器,高分子检测……都没有,让我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哼,她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又怎么会和……天问楼的人纠缠不清?”纳兰璞压低了声音说道。 纳兰越和江游陵对视了一眼。 纳兰越并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是天问楼的人,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是觉得没有必要。 就算是和苏安槿一起谋划天下,他们也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而纳兰璞之所以这样语气里带着鄙夷,则是因为一直以来,天问楼的情报网络和其他部分都埋在地下,公众大多熟知的,是天问楼的杀手团。这样嗜杀成性的组织,自然不是什么好鸟。 “纳兰先生是怎么知道她和天问楼有关系的?”江游陵问到。 纳兰璞摇了摇头:“刚刚我从老爷那里出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老爷说的,似乎是什么信件。小越,那姑娘委实危险得很,你可不要轻信啊。” 纳兰越面色不变:“三叔,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随随便便怀疑顾姑娘,或许是有人故意陷害也未可知。” 语气淡漠,似乎对这件事情完全不关心,管他什么天问楼还是问天楼。 江游陵也在一边补充道:“正是如此。而且现在师父已经在开始研制药品了,还请纳兰先生转告众人一番,制药尤其讲究清净,我师父不喜欢被人打扰,他们的关切之意,我们心领了。” 典型的给一个棒槌,再给一颗。 江游陵近几日真的是被一波又一波的人搞得烦不胜烦,正好此时有了个保证安宁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纳兰璞本就是来提醒纳兰越,好在他面前博个人情的,结果面对的只有纳兰越的冷眼,还被江游陵这么毫不客气的逐客令一呛,脸色白了白,说道:“那……还请顾姑娘能尽快研制出成品,我纳兰家都还等着呢!” “那是自然。”江游陵点了点头。 等到纳兰璞消失在了拐角,江游陵重新赖回了躺椅里,“啧啧”了两声,笑着说道:“阿越,你们家的人精力还真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还能跑到这里来刺探刺探,顺便卖你个人情。” 纳兰璞的那一支只能算是纳兰家的一个旁系,自然平日里没有受到那么多的重视,如今来了一个或许能治好纳兰愈眼疾的顾云罗,自然要勤来跑动,给众人留下一个关心老爷的印象。 而如今这事情扯上了纳兰越,就更加不一般了。 147.守她一夜 而如今这事情扯上了纳兰越,就更加不一般了。 纳兰越是纳兰家族这一辈里最有出息的人,深得纳兰愈的喜爱。若真能得到纳兰越的支持,今后地位一定能大幅提高。 但是他很显然忽略了一点——无论是纳兰越也好,还是江游陵或者顾云罗也好,他们都不是什么爱给别人说好话的人。 纳兰越脸上微微一凝:“三叔大概也有真心为爷爷考虑的意思。你还是就当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不过……他的人情,他要卖,也要看我买不买……” “那个什么信件……”江游陵轻笑一声,“安槿应该想不到,他的一番好意,倒是差点被人当成误会云罗的工具了……” “他也是担心……还难得看到他这个样子……”纳兰越举起酒杯,二人相视一笑,一干而尽…… 外面自顾自的上演了一场风云变幻,里面的顾云罗还沉浸在她的药物提纯里不能自拔。 琉璃已经是她在这里所能找到的透明度最高的东西了,可是即便如此,它的透明度还是没办法跟玻璃相比。因为这个原因,顾云罗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设备看,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几个时辰下来,她的眼睛早就是又干又涩。 不过万幸的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成功了! 看着小瓶子里纯净而浓缩的药液,顾云罗满意的点了点头。 瞧着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顾云罗有些诧异:她竟然做了这么久…… 打开门想呼吸一番新鲜空气的顾云罗,第一眼便看见了在外面躺椅上半躺着的江游陵,他似乎……真的在外面守了一夜。 顾云罗心情忽然有些复杂,如果真的是因为她那句话,他大可不必如此的。 对于朋友之间,她向来喜欢说些玩笑话,多年的特工生涯不仅没能磨灭她对朋友的渴望,反倒是更加珍惜朋友之间的感情。面对他们时那个嘴巴很贱很欠扁的顾云罗,是她向来不予人知的那一面…… 江游陵昨晚上喝了酒,后来纳兰越回去了之后,他却越发的清醒,自嘲般的笑了笑:“独酌无相亲啊……” 如此,便是一夜…… 察觉到了身后的细微动静,他慵懒的抬起头,瞟了一眼顾云罗,漫不经心的说道:“过来一起晒太阳,这样躺着挺舒服的……” 顾云罗心里对江游陵的那一丢丢愧疚瞬间灰飞烟灭…… 她早就知道,只要她心里出现了一点点文艺而伤感的情绪,立马就会被江游陵这只猪毁灭殆尽! 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四月底了,还是有些冷,乌云压城,江游陵是哪只狗眼看到了有太阳? 他又在洗涮自己了……顾云罗很不客气的回了句:“哪里敢和您一起晒太阳啊,别到时候抢了您的阳光,多不好意思……” “嗯,你是该挺不好意思的。”江游陵从善如流的答了句,然后慢悠悠的起身,伸了个懒腰。 那慵懒的动作……那随意披在背后的长发……那无辜而勾人的眼神…… 148.你养我啊 尼玛还真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妖孽! 顾云罗心里恨恨的想…… 外貌协会伤不起啊!! “研制好了?”江游陵来到顾云罗身边,一夜没睡,他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色,不过这并不影响那张脸整体的美感。 顾云罗点了点头:“嗯。”顺便给江游陵看了看那个小瓶子。 江游陵打开,闻了闻里面经过数次提纯颜色已经很淡了的药液,思忖了一会儿说道:“药效应该还在,药液却已经缩水了这么多。这么点药液,能拿来干什么?” 顾云罗瘪了瘪嘴巴:“你别看只有这么点,我这几日让你搜罗来的药材,可全都在这里面了呢。” 江游陵讶然:“这么多?”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还好中药都是较为温和的,否则我还真不敢把这东西直接往老爷子眼睛里滴……” “什么叫做……往老爷子眼睛里滴?”江游陵只觉得这女人脑子里的新奇想法一个接一个,虽然他用药也讲究内服外敷的结合,可是人的眼睛是何其脆弱的地方,怎么能直接上药? “这个呢,叫做眼药水。”顾云罗解释道,“不是要保守治疗吗?就先用这个给老爷子滴眼睑,等到疗效成熟了,他们也信任我了,我再给老爷子做白内障手术。” 江游陵觉得自己大概是一夜未睡,脑子有点发昏:“什么是眼睑?什么又是白内障手术?” 顾云罗:“……” 算了,谁叫他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古人呢! 本着医生万无一失的优良精神,顾云罗决定先找一只“小白鼠”试验一下自己的药物会不会有什么刺激性的伤害。 当然,这只可怜的小白鼠,除了此刻正站在她身边的江某某,还能有谁呢? 江游陵被顾云罗按着坐在凳子上的时候还在哀嚎着反抗:“我是安槿的兄弟,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眼睛瞎了你养我一辈子啊……” “你是我的徒弟,为师父的科学事业献身是党和人民赋予你的崇高使命。”顾云罗笑眯眯的答道,“听话吧少年。党会记得你的,人民会记得你的!” 这番话说得甚为复杂,江游陵听得直发愣。 最后终于是忍受不住顾云罗一番要和他割袍断义还要拉着苏安槿和他一同割袍断义的威胁,江游陵视死如归的安静下来,一脸悲壮的说道:“你动手吧。” 顾云罗满意的点了点头,凑近了江游陵的脸,左手轻轻地拉开他的下眼皮,右手小心翼翼的滴了一滴眼药水进去,然后让江游陵合上眼睛。 “怎么样?”约莫一分钟之后,顾云罗忐忑的问道。 虽然她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很有信心,可是这里技术条件毕竟简陋,所以她自己都无法真正的百分之百保证效果。 江游陵虽然并无眼疾,可是她的主要目的也只是检查刺激性,只需要他告诉她舒服,还是不舒服就可以了。 “刚开始的时候眼睛里会突然有一种饱胀感,而后渐渐被清凉感所取代,直到现在,眼珠在眼睛里转动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那种冰凉的感觉。”江游陵顿了顿,继续说道,“药效很温和,并不刺激,给老爷子用应该正好。” 149.霸道总裁 江游陵不愧行医多年,这些感觉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每一点,都很符合顾云罗做这次试验的初衷。 “恭喜你,云罗。”江游陵睁开眼睛,眼睛里荡漾着潋滟晴光,“你成功了。” 顾云罗得意的拍了拍手,然后说道:“等一下,我需要再把这里面的药液净化一次。” 江游陵刚刚还春风和煦的脸上突然就阴沉下来,一副吃了黄连的样子:“净化?嗯?” 和着刚刚给他用的是还没彻底做好的半成品? 顾云罗!你很好! 顾云罗一脸看小屁孩儿的神色看着江游陵:“你懂什么啊,一瓶眼药水只能给一个人滴,否则药液容易污染,要是交叉感染那可就麻烦了。” “我又没病。” “我知道你没病。”顾云罗白了他一眼,“但是作为医者,必须要对病人负责。记着,这是师父教你的又一个人生哲理。” 又一个……江游陵在心里默默的想……和着你难道教了我很多个吗? 不对啊,你压根就不是我师父! 顾云罗才懒得去管江游陵内心的天人交战,再一次净化之后,把药液装在另外一个瓶子里,这才和江游陵一起,去找纳兰愈。 找到纳兰愈时,他正和纳兰越坐在一起聊天。 纳兰愈年轻时四方通吃,纳兰家族的商业版图,正是在他手里初步缔造的。现在老了,他也因为眼疾管不了那么多了,便更加喜欢与儿孙一起聊天说地。加上纳兰越最近又在御凉游历,不久前才回来,便更有说不完的话。 正因为如此,顾云罗看到纳兰愈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诺,又是一个老去的霸道总裁…… 见到顾云罗和江游陵时,纳兰越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才在纳兰愈身边说道:“爷爷,顾姑娘和游陵来了。” “我还以为他们是知难而退了呢,这么几天都没什么消息。”纳兰愈话虽是这么说,脸上却并无什么责怪之意。 顾云罗心里又开始感叹:诺,这个霸道总裁脾气居然还不错…… 瞎想归瞎想,顾云罗却从来都不会耽误正事,笑语盈盈的把瓶子递给纳兰越,说道:“老爷,一个好的医者是绝对不会置患者的需要于不顾,却知难而退的。” 看着纳兰愈的脸色,顾云罗斟酌了一番说道:“前几日开口说要凝石,确实是云罗鲁莽了,老爷的眼疾分为两种治法,用凝石是一种,用药又是一种。这便是云罗这几日为您悉心研制的滴眼液,已经试验过了,很安全。” 一旁身为试验品的江游陵也诚恳的点了点头:“正是。” 纳兰越轻笑了一声,对纳兰愈说道:“爷爷,看来顾姑娘是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了。爷爷要试一试吗……” 他没有偏向顾云罗,也没有偏向江游陵,正因如此,他的话才尤为可信。 纳兰愈倒也没有矫情的让人来试药,否则依照顾云罗精益求精的要求,定然又会把药液拿回去再进行一次净化。这么折腾两三次,这瓶药估计就直接报销了。 150.单独问话 纳兰越点了点头,拿掉了瓶子上的活塞,凑近纳兰愈,轻轻地将手中的药水滴了进去。 江游陵站在顾云罗身边,半是调侃半是嫌弃的说:“你看看人家阿越,明明就是同一个动作,怎么就比你好看那么多呢,亏你还是个女人呢……” 对于已经习惯了江游陵“疯言疯语”的顾云罗此刻心情极佳,觉得自己战斗力可以爆表,直接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你看看人家纳兰老爷子,明明就是同样的男人,怎么就比你男人那么多呢,亏你还是个年轻人呢……” 江游陵脸直接黑了……顾云罗这是在说……呃,他那方面有问题? 这次再吃亏他就不信江了! 江游陵恨得牙直痒痒,嘴巴里却还是“甜蜜而温柔”的说道:“你怎么知道?难道尝试过?啧啧,云罗,你可别啊,我纯洁着呢……” 顾云罗终于如愿以偿的一哽…… 丫的,你纯洁?我要相信你纯洁我还不如去相信苏安槿不举! 呸呸呸……顾云罗你脑子里怎么净是这些想法…… 狠狠的瞪了正洋洋得意的江游陵一眼,顾云罗转头问到:“老爷,您感觉怎么样了?” 差不多三分钟时间已经过去了,纳兰越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纳兰愈,见到他的脸上一直平静的脸色,终于舒了口气。 纳兰愈睁开眼睛,眼珠转了转,慢悠悠的说道:“此药倒是神奇。不仅用法独特,入眼之后更是觉得舒爽怡人,药效更是神奇。” 顾云罗脸上一喜。 “你方才说,这药叫什么?”纳兰愈突然问到。 “眼药水。”顾云罗答道,“它叫顾氏眼药水。” 江游陵直接很不客气的笑出了声来。 顾云罗直接无视他,朝着老爷子笑道:“老爷,此药一天三次,每次一滴,连续三天,应该就会有效果的。云罗还是那句话,等您用了这个药好一点了,能不能让云罗用凝石为您治疗?” 他们的时间紧迫,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到纳兰愈的眼疾在保守治疗下完全康复,因此顾云罗还是想要采用手术的方法。 纳兰愈没拒绝,也没同意,只是沉吟着。正当三人的心被搞得七上八下的时候,纳兰愈突然开口说道:“顾姑娘留下来,小越,游陵,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纳兰越和江游陵心下登时明白应该是为了苏安槿的那封信件,纳兰愈要找顾云罗证实一番。不过现在也没时间和顾云罗串通了……两人神色复杂的退了下去。 “老爷,单独留云罗在此,有什么事情吗?” 顾云罗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打定了主意,假话说不全,真话不全说。 纳兰愈闭上眼睛,半晌之后问到:“你是天问楼的人?他们的大夫?” 顾云罗听他这口气,似乎是对天问楼有诸多不满,想想也是,天问楼在帝京都能让老百姓害怕,这赤关城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这些消息也是能传过来的。 不过……难道他不知道他最心爱的孙子,和他孙子玩得好的朋友……都是天问楼的人吗? 151.千夫所指 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念及此处,顾云罗朗声说道:“老爷,我不知您何出此言,天问楼?是个医馆吗?小女子从未听说过。即使我家世代行医,也不曾有人做过什么天问楼的大夫。” “那这是怎么回事?”纳兰愈面色一冷,从袖中抽出一张布条来,“这布条是有人特意送到我纳兰家来,指名说要交给我的!” 顾云罗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竟然是用极为薄而锋利的剑尖戳上去的,和现代的盲文都是有些相像。一看就是为了患有眼疾的纳兰愈准备的。 “上面写着,只要我纳兰家相信你,便可获得天问楼的支持。”纳兰愈越说越是不屑,“我纳兰家世代人丁兴旺,怎么会需要他们的支持!” 顾云罗却知道这又是苏安槿的腹黑——纳兰越本来就是纳兰家的人,说不说支持结果不都一样吗? 可是一想到他的这份细心,顾云罗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不过,现在还不是直接告诉纳兰愈真相的时候,顾云罗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云罗并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这是谁要送给老爷您的。若是老爷信不过云罗,云罗这便走了便是。” 重话人人都会说,可是说到顾云罗这份上,不给人留半点退路的,却是重话中的极品了。 寥寥几句,便说要走人。纳兰愈刚刚才试过了她的药水,感觉正好呢,怎么会让顾云罗就这样离开? 不让顾云罗离开,那么唯一的方式就是承认,自己相信顾云罗。 既然相信,为什么不肯把凝石拿出来让她为他彻底的治好眼睛?难道你纳兰愈堂堂一家之主,连使用个东西的权利都没有吗? 纳兰愈终于发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三言两语之间,竟然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 现在呢,他难不成还真的让这个小姑娘将自己一军? 想到自家的那个孙子,纳兰愈眸中精光一闪:“小越也时常跟我说起你,依照你的品性来看,确实不像是与天问楼为伍的人。” 顾云罗听到他居然搬出了纳兰越,心里直骂了声老狐狸。 本来她就想着要一箭双雕的主意,结果哪里知道纳兰愈还真的不是个吃素的主,自己相信就相信吧,非不肯承认,还把原因归咎到了纳兰越的身上。 如此一来,顾云罗就算是想顺着杆子往上爬,她也没有那根杆子了。 不过…… 比起这个,顾云罗现在更为担心的,还是另外一件事情。 纳兰愈对天问楼成见如此之深,若是以后他知道了她和江游陵,甚至纳兰越,都是天问楼的人……又会怎样? 尝试性的,顾云罗问到:“老爷,云罗斗胆问一句,您为什么会对天问楼……有这么大的成见?” 纳兰愈剑眉一竖:“他们虽然从未在赤关城做过什么,但老夫既是商贾,消息灵通。他们在帝京之内多次作恶杀人,草菅人命,秽乱礼法,难道不是应受天下人横眉冷眼千夫所指之徒?” 152.天下英雄 天问楼杀人,素来只杀皇上错用的奸臣权臣,以及仗着靠山的其他作奸犯科之人,当朝堂上无法正面解决的事情,便会由苏安槿在私底下以这样一种方式解决。 虽然简单粗暴,虽然背负了草菅人命的罪名,可是帝京中的百姓,却会在每一次的杀戮之后,大加庆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苏安槿所做的这一切,顾云罗并不觉得他做错了,反倒是举双手赞成。若有机会,她倒也想亲自宰几个试试。 可是这样的苦心安排,远在赤关城的纳兰愈自然不能明白。 顾云罗眉目稍凝:“云罗之前在帝京时,倒是知道天问楼所杀之人均为该死之人,这是在为百姓着想,若那些人还在,天明不知道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的人自有国法家规的惩罚,他们却动辄便是杀人,实在是丧尽天良!”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个道理,老爷怕是比我明白。”顾云罗反驳道,“若是法律的制定者违反了法律,你认为,他们会自己惩罚自己吗?” “你……”纳兰愈一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会。”顾云罗还是没忘了要给纳兰愈留点面子,短暂的停顿之后接着说道,“永远都不会,他们只会掩盖自己的错误,然后,继续这个错误。” “天问楼的存在,就是终止这样的错误。” “以少数人的骂名,换来天下人的安宁,这样的生意,的确不亏。” “他们是英雄,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战,他们都是天下人的英雄。” …… 纳兰愈颇为震惊的听着顾云罗的话,他真的难以相信,这些话,会从一个十八岁的女子口中说出来。 这样睥睨而又貌似大逆不道的话,这等不输于男子的豪气……顾云罗,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她说的那些话……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她顾云罗这个人,他纳兰愈算是看准了! 想到这里,他语气略有些放缓,说道:“你我二人倒是不必为那些事情争吵,那天问楼之事,与你我又有何干?你自是你的逍遥大夫,我自是要保护好这一大家子,他们,自走他们的独木桥,我们与他们,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 多年之后,当纳兰家族几近覆灭,苏安槿凭一己之力对抗千军万马把他们救下来的时候,纳兰愈再度想起这句话时,老泪纵横…… 而此时,他则面色安详的坐在椅子上,“端详”着面前站着的年轻女子。 顾云罗心情复杂,她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不假思索为人辩解的一天,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朋友,也因为他们给了她太多的触动。 苏安槿,江游陵,纳兰越,练彩裳,还有从未见过面的景流年,还有天问楼那二十三名勇士和那些在帝京里埋伏着的人……尽管他们最直接的目的是在给苏安槿的计划铺路,但是不可否认,他们为这个国家的人民,真的做了很多。 153.清净之地 一切的一切,都在触碰着前世她做特工首领时,早就已经被磨得失去知觉的心。 这样的生活与她的前世完全不同。从前,她与其说是一个人,到不如说是一个工具。出任务时,她就是一个冰冷的代号,没有任务时,她就是一个冰冷的头领……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就是个冰冷的人。 为了应付各种各样的任务,她可以在任何场合如鱼得水,红唇不败,可是唯独不敢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来面对自己…… 她怕见到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怪物…… 而如今,来到这里之后,她才明白,这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生活。 会杀人,也会救人。 会冷静沉思,也会疯言疯语。 会苦心筹谋步步为营,也会有所珍惜有所重视…… 顾云罗回过神来,温和一笑:“老爷,您说得对,别人的事情,和我们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 刚回了屋子,江游陵便急急的扑了上来:“怎么样?你没说漏嘴吧?老爷子有为难你吗?他……” 顾云罗一把推开了江游陵的大脸,才发现坐在后面桌子旁正在自顾自喝茶的纳兰越,很不客气的朝着江游陵吼道:“给我滚远点……” 江游陵不敢置信的看了顾云罗一眼,又委屈的看了纳兰越一眼,期望自己的多年好友能给自己一个安慰,却发现他正唇角含着微笑,自然地倒了杯茶递给顾云罗…… 江游陵顿时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阿越,你爷爷果然不是吃素的。”顾云罗想起刚刚的唇枪舌战,不免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过……“他似乎对天问楼……成见很深?” “他不喜与这些人和事为伍,我能理解。”纳兰越点了点头,“爷爷一生从商可谓叱咤风云,却从来没有想过因此与官府,或者与江湖结盟。他说,要给纳兰家留一块清净地。” 江游陵沉默的看着二人,眼神里浮动的,是谁都看不懂的情绪。 顾云罗点了点头。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顾云罗问到:“安槿那边,他怎么样了?” 纳兰越看了一眼江游陵,后者回过神来,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云罗,总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顾云罗皱眉。 “意思就是我们必须要尽快赶到隋州。”江游陵冷静的说道,“还有很多事情我们都还没有做。如果真的等到五个月之后北漠王权变更之时我们再动手,只会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纳兰越眉头轻蹙,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为他人做嫁衣裳?为谁?”顾云罗问到。 “苏安南。”江游陵答道,“他兵符失窃一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加上之前皇宫防卫纰漏一事,两罪并罚,皇上让他去练兵。” “练兵?”顾云罗冷笑一声,“皇上未免也太过于偏袒,这到底是惩罚,还是嘉奖啊!” 惩罚一个皇子的手段就是让他去练兵,练好了这兵对谁死忠?还不是他苏安南? 154.时间紧急 不过她并不担心苏安南会因此而力量大增。 皇后扶持的太子,还有苏安东和苏安北两个人,脑子虽然不怎么样,扇阴风点鬼火倒是一等一的能干。 “你就不问他是为了什么练兵吗?” 顾云罗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是……” “五个月后,北漠战场。”江游陵冷淡的说道,“所以,云罗,我们必须要尽快。” 纳兰越垂下眼睑…… 江游陵没有告诉顾云罗的是,现在的隋州知州鲁肃和将军马迹云已经知道了苏安槿的到来,并且“诚挚的邀请”了苏安槿去了马迹云府上。 苏安槿现在还没有拿出那三万人的兵符,还在按兵不动。 隋州城不知为何全城戒严,现在许进不许出,景流年困于城中,苏安槿困于马将军府。他们的时间,确实没有多少了…… 顾云罗思忖了一会儿,据她的推断,凝石很可能就是天然的水凝胶,这东西对以后很有用,她必须要拿到手。要拿到水凝胶,就必须要治好纳兰愈的眼疾,而快速的治好纳兰愈的眼疾,需要水凝胶…… 她定定的看向纳兰越:“你爷爷平时最喜欢的是什么?” 纳兰越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的说道:“兵法。” 不仅是顾云罗,连江游陵都愣了一下:“兵法?” “嗯。”纳兰越点了点头,“爷爷虽然极为憎恶战争,但是却喜欢研究兵法,并且把兵法上的东西运用到从商之中。” “商场如战场,老爷这爱好倒是很实用。”顾云罗淡淡的评论了一句,而后便说道,“我有办法了,准备笔墨。” 屋子里就附带了一个小书房,笔墨纸砚俱全。顾云罗走到桌案前,静下心来,开始回忆自己前世看的孙子兵法。 这一世还没有这样系统而精辟的兵学著作,而纳兰愈又恰好喜欢这一口,她要以这个为诱饵,逼纳兰愈把凝石给她。 虽然方法不怎么样,但是结果是她想要的就行了。 她做事不会半途而废,因此即使时间紧急,她也要先把纳兰愈的眼疾治好。她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但是接受过最专业的医学训练,基本的素质她一样也不会差。 《孙子兵法》并不算长,她又烂熟于心,并没有写多久便写完了。江游陵和纳兰越虽然好奇她在写些什么,却也始终没有来打扰,而是等她写完之后,才上前翻看。 江游陵一边看,脸色便有些变了:“这……这是你……” 好一个兵者国之大也!好一个兵法良策!这样的寥寥几句,足以赛过内宫中那些腐朽之人洋洋百万字的煌煌巨作! “这是我写的,但又不是我写的。”顾云罗坐在一旁,她手有些酸,“观诸兵书,无出孙武。阿越,你可以看看,这些东西,你觉得你爷爷喜不喜欢?” 纳兰越向来平静的脸色上也出现了一丝惊艳:“岂止是喜欢,云罗,你会成为我爷爷的座上宾,成为整个纳兰家族的贵客。” 155.战纳兰愈 不,绝不仅仅是纳兰家族,这样的一本书如果流传出去,绝对可以洛阳纸贵,而顾云罗,也会成为流芳千古的人物……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不会愿意那凝石,换这个。”顾云罗沉稳的说道。 江游陵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你把这个作为诱饵?” “没错。”顾云罗收拾好桌上的纸张,把后半部分叠好放在自己的袖袋里,前半部分直接拿在手上,也没多说些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纳兰愈的地方并不好进,层层通报下来,等顾云罗见到纳兰愈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才回去没多久,怎么又来了?”纳兰愈问到。 旁边有人来给顾云罗倒茶,顾云罗淡淡的点了点头。 纳兰愈透过模糊的光亮注意到了顾云罗双手捧着数十张纸,恭恭敬敬的模样,很是好奇,问到:“那是什么?值得你这么宝贝的捧着。” 顾云罗低头敛眉,答道:“得一珍宝,唯恐闪失,便只好捧在手心里。” “什么东西能令你如此珍惜?”顾云罗那一脸虔诚的样子,话语中也如此宝贝,让纳兰愈对她手中那东西也有了兴趣,“顾姑娘云游天下,能入得了你的眼睛,想必不是凡品。” “久闻老爷酷爱兵法,今日云罗斗胆,还想要请教您几个问题。”顾云罗没去回答纳兰愈的话,反而说道。 纳兰愈今日心情不错,说道:“你问。” “假如有一年,魏国攻打赵国,兵临城下,直逼赵国都城邯郸,赵国向齐国求救,那么齐国用什么方法才能最快速有效的救赵国?”顾云罗问到。 纳兰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派急行军前往邯郸,在后面兵分三路包抄魏军,将其歼灭!” 顾云罗摇摇头,提高了声音说道:“错!最快的方法是齐国直接攻打魏国大梁,魏军马上撤回攻打赵国的部队,连夜赶回援救本国。待他们感到大梁时,便被以逸待劳的齐军打个猝不及防,几乎全军覆没!” 纳兰愈一震,脸色忽然有些沉郁。 “假如又有一年,一个国家的军队之中漫天散布着对主将的不满言论,并且未战便已经有了认输与撤退的迹象,那么,这样的一支队伍出去打仗,可会胜利?” “绝对不会!”纳兰愈斩钉截铁的说,“人未行而气势先输,加上军队又不团结一心,散兵游勇,如何能打胜仗?” “错!”顾云罗声音再度拔高,“这只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为的不过是麻痹敌人,这只军队不仅上下一心,而且有勇有谋,最后大胜回朝!” 纳兰愈的脸色有些青了…… “第三题,楚汉之争时,项羽封刘邦为汉王,刘邦从关中回到汉中时,烧毁了栈道,表明自己不再进关中。后来他想要再度进军关中,应该怎么办?” 纳兰愈前两道题都吃了亏,这道题便分外谨慎,思索了许久,才皱着眉头说道:“若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进关中,自然可以选择其他的路;若是没有了,便只有修好栈道,再进军。不过……这样的话,你的企图别人也能知道……还真是两难。” 156.舌战大败 顾云罗冷笑一声:“错!这一计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栈道照样修,给人一种你会从栈道攻入关中的错觉,然而真正的兵力,却用去偷袭陈仓,顺利进入关中!” “你先前并未与我说明还有陈仓这个地方!”纳兰愈素来自诩兵法通透,哪知道连连在顾云罗面前吃瘪,心中不甘。 “这一计叫做瞒天过海。”顾云罗面色不变,“兵不厌诈,老爷先前吃了我两次亏,第三次不是仍旧输得心服口服吗?” 兵不厌诈,果然是兵不厌诈。 这些故事顾云罗耳熟能详,可是对于纳兰愈来说,却从未听说过,自然也想不出来,原来打仗还可以这样打…… “第四题……” “等等!”纳兰愈突然开口,脸色已经由青转白:“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顾云罗坦然道:“这都是这里面写着的……” “快给我!”纳兰愈激动地说道,刚刚顾云罗说的那些,每一个故事都可以成为一个兵家典范,居然都是那里面的,这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顾云罗没有扭捏,径直呈了上去。 纳兰愈双手有些颤抖,因为眼疾,他无法真正的看清楚这些字,可是那散发着笔墨馨香的纸张握在手里,他竟然有了一种充斥了无数力量的感觉。 这一刻,他真的无比的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看得见! “这……这样好的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纳兰愈两眼放光。 顾云罗忽然起身,朝着纳兰愈盈盈一拜:“老爷,这是云罗听说老爷酷爱兵法,自己默写下来的,至于之前是在哪里看的,已经忘记了……” “既然是你自己默写的,为何只有一半?”纳兰愈翻到后面,见最后一页所记载的故事篇幅很少,明显后面还有。 顾云罗抬起头,声音清明:“老爷,云罗想和您做一笔生意。” “做生意?”纳兰愈疑惑道。 顾云罗点头:“正是。云罗有这本书的下半部分,希望老爷能用一样您的东西,来和我交换。” “什么?”纳兰愈声音冷静了些许。 “云罗要的东西始终都没有变过,就是不知道老爷当初不愿意,现在还愿不愿意。”顾云罗答道。 “凝石?”纳兰愈皱眉。 比起那冷冰冰的死物,纳兰愈自然更倾心于手上的这本兵法,虽然刚刚他只看了这前半部分,但是已经看出来,它用语之精辟,计策之完美,想法之奇妙,价值之无穷……若是自己不能看到这本书的后半部分,岂不是终身遗憾? “为什么偏偏是凝石?”纳兰愈沉着声音问到。 凝石是祖宗上传下来的东西,虽然并不清楚这东西能有什么价值,但是在子孙后代的心中,它已经成了纳兰家的象征,怎么可以轻易拿给别人? “因为我需要它来为老爷您治疗眼疾。”顾云罗坚定地说道,“我想,老爷,你现在,也无比的希望自己能看清楚吧?” 纳兰愈心头一动:他因为眼疾,已经很久都没能有醉心研读兵法的机会了…… 如今,这样的一本兵法摆在他的面前,恢复光明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 给,还是不给? 157.信仰之名 顾云罗看到了纳兰愈脸上的挣扎,继续说道:“老爷,请您三思。云罗能做出这样的保证,自然有云罗的本事在。我并非贪图财物之辈,更不会为了图财做下三滥的事情。” “凝石摆在那里,千百年之后仍然会灰飞烟灭。如果纳兰家族真的需要这样一块并不知道能干什么用的石头为信仰,那么这样的信仰,真的能算是信仰吗?” ”相比起来这样死沉沉的信仰,偌大的家族,和不能选择更为具有生灵之气的思想,或者教育作为传家之宝?“ “云罗……”听完她的这句话,纳兰愈身子一颤,突然开口。 顾云罗停下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患了眼疾这些年来,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了。我便时常也在想,纳兰家,到底要以一种怎样的信仰传承下去。”纳兰愈悠悠的说道,话语中是少有的如释重负般的淡然,“思索了许久,却百思不得其解。原来,只不过是被我自己心里的樊篱禁锢了而已。” 顾云罗微微一笑,说道:“此时走出来,倒也不算太晚。” “自然不晚!”纳兰愈笑声爽朗,“你解我心结,赠我兵法,治我眼疾……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值得做凝石的主人!” 顾云罗心头一喜:“老爷,您是说……” “来人啊,把摄儿和小越叫过来!”纳兰愈吩咐道。 顾云罗知道今日自己这计算是成功了,心里的石头也放下来,从袖袋里拿出了下半部分的孙子兵法,交到纳兰愈的手上。 “老爷,这是下半部分。”顾云罗顿了顿,接着压低了声音说道,“兵法不宜流于世间,否则难免被有心人所利用,还望老爷小心。” “我自然明白。”纳兰愈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纳兰摄和纳兰越便到了,作为纳兰家直系的儿辈和孙辈,他们在家族中地位最高,关于凝石的事情,就交由纳兰摄去通知各族各支。 至于纳兰越,他的任务就是现在和纳兰愈,顾云罗一起,去取凝石。 纳兰越对于顾云罗能征服自家爷爷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奇怪,凭借顾云罗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那书中所写句句都是箴言,他爷爷不着迷才怪! 顾云罗终于能见到期盼已久的凝石,心里自然激动万分。 她盘算着,如果现在就能拿到水凝胶,她今晚就能把东西做出来,明天做术前准备,最迟后天,他们就能为纳兰愈做完手术,然后便可赶往隋州。 这样一算,他们在赤关城倒也不算耽搁了太长的时间。 纳兰越从纳兰愈手中接过钥匙,打开了层层的锁扣,那神秘的凝石,终于在夜明珠照耀的密室里,呈现在了顾云罗的面前。 第一眼粗粗看去,顾云罗心顿时凉了半截…… 怎么会这样? 这分明是一块石头,哪里有半点水凝胶的样子? 如果不是……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里逗留更长的时间? 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情绪,顾云罗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 158.阿越生气 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情绪,顾云罗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 这一看,瞬间就让她的心被狂喜填满! 这块石头,外面有一层薄薄的石壳,而中心,那透明的微微凝固的胶状物,正是她苦苦寻找的水凝胶! 当晚,如获至宝的顾云罗自然是窝在她的屋子里专心的做给纳兰愈用的人工晶体和以后给苏安槿备着的掩盖重瞳的美瞳。殊不知,其他人,都没能得到清净…… 江游陵在苦逼的按照顾云罗的要求修什么奇奇怪怪的“手术室”。出门之前,顾云罗给他提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要求,什么采光要好,通风要好,床必须可以移动,并且可以升高降低,不能用烛火,必须要夜明珠…… 听得江游陵直呼脑袋大,顾云罗还生怕他没记清楚,又重复了一遍,还再三叮嘱必须要这么做。 江游陵找遍了整个纳兰府都没能找到一间符合要求的房子,无奈只能找了块空地,火速找了工匠,开始动工修建和准备其他的一切东西。 而纳兰越,则在应对家族中其他人的质疑和怒火。 “凝石是整个纳兰家族的传家宝,如今顾云罗还并没有为老爷治好眼疾,这凝石怎么就随随便便给她了?” “若被人知晓我纳兰家族的传家宝如此轻易可得,那纳兰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那女人本就来历不明,一来就要凝石,分明就是别有居心,简直就是没把我纳兰家族放在眼里!” “这样重要的决定,为何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各种各样的质疑扑面而来,纳兰越冷眼看着站在下面吵吵闹闹的众人。 这个命令是纳兰愈做出的,纳兰摄传达的,并不关纳兰越什么事情。但此刻纳兰摄并不在府中,他们又不敢去吵着纳兰愈,便只能来纳兰越这里。 纳兰越等到众人吵累了,歇气的时候才缓缓说道:“这是爷爷所下的命令,爷爷做决定时我并不在场,并不知道爷爷是如何下的决定。若你们真心怀疑,可以明天早上去问问爷爷。”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又有谁敢真的去问纳兰愈? 底下站着不少纳兰越的长辈,前不久才找过顾云罗麻烦的纳兰璞也在其中。他大声问道:“那顾云罗乃是天问楼的妖女,定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才……” “三叔,此话怎可乱讲?”纳兰越神色不变,眼神却冷了许多,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令站在下面的众人一惊。 纳兰越向来淡定儒雅,而如今,却因为一句话生气了? 纳兰璞也是一愣,复又想起那夜守在顾云罗门外的纳兰越和江游陵,冷笑一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在小越心里,顾云罗并不一般啊……” 众人露出醍醐灌顶般的神色,看向纳兰越的眼光也少了一番尊敬。 纳兰越轻笑一声:“顾姑娘年纪轻轻就成了爷爷的座上宾,今日爷爷与她更是相聊甚欢,极为信任。如此女子,几天就做到了其他人几十年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我心里自然觉得她不一般。” 纳兰璞脸色一白…… 众人脸色也难看下来…… 159.若你带兵 那所谓的“其他人几十年都不能做到”,不就是在说他们在纳兰家几十年,都没让纳兰愈生出畅谈的心思吗? 纳兰越见时机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凝石已经赠予了顾姑娘,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这是爷爷做出的决定,我们无权更改。各位的心思,还是断了的好。” 说罢转身就走。 顾云罗心无旁骛之下,做事效率极高。因此即使是设备简陋,她也成功的在一晚上制作出了自己需要的人工晶体和美瞳。伸了个懒腰,顾云罗把东西浸泡在药水里,便出去视察自己的手术室。 即使是江游陵亲自上阵,这一晚上的时间,手术室也还只是一个半成品。顾云罗看着周围空旷的空地,再看了看房子的外形,满意的点了点头。 “夜明珠和琉璃窗阿越会准备,你要的活动床现在也在做了,采光,通风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江游陵检查完房顶,从上面跳下来,说道,“还需要其他的什么东西,你尽管说。” 顾云罗摇摇头:“其他的到时候再准备也来得及。不过……游陵,记着这里的每一个布置,到了隋州,我们还要一间这样的房子。” 江游陵侧过头略微疑惑的看着她。 顾云罗淡淡的说道:“这样一间房子,可以救很多人,尤其是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的性命。” “战场上,没有时间,也没有地点,可以修这样的房子救人。”江游陵摇了摇头,“云罗,那样的残酷,你没有办法想象。” “正是因为残酷,所以我们才要珍惜每一个人的性命。”顾云罗语气不变,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没有条件的时候自然不需要像现在这么讲究,但是一旦有条件,我就要让他们得到最好的治疗。” 前世,她看过太多的同伴的死亡。那些受过精密训练的特工,往往不是死在敌人的枪下,而是死在无药无医的困境之中。 这一世,即使注定了会血流成河,她也要为那些生命再争取一次。 江游陵心中颇有触动。 他见识过很多个不同的顾云罗,每一个顾云罗,骨子里都是同样的善良。 在战场上,没有人会去那么在意一个士兵的生死,死了,他们是为国捐躯,活着,他们只是完成了一次任务。 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会珍惜每一个人的生命。 江游陵勾唇,缓缓说道:“云罗,若你带兵,你会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因为你尊重他人,所以,你也会被他人尊敬。 顾云罗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昨日纳兰越温和而不失坚定的镇压了众人的质疑和流言蜚语,今天顾云罗的一切准备就顺利了很多。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顾云罗决定提前进行手术。 纳兰摄和纳兰越派来了府中做事最为稳妥可靠的几个丫鬟来给顾云罗打下手,顾云罗却只吩咐她们把所有东西都用热水煮一遍之后,就让她们退了出去。 160.千里飞奔 这样的过程在古人的眼睛里太过于标新立异,她们在旁边反而可能会影响她的发挥,顾云罗不允许这样的可能出现。 纳兰愈躺在手术台上,极为安静。 这并不是顾云罗第一次一个人完成一台手术,可是这是第一次,她肩负着那么重的期望! 平静了一下心绪,顾云罗往纳兰愈的眼角处涂上了江游陵做的麻沸散,这个手术会在眼角膜上划一个细小的洞,然后把人工晶体放进去,过程会有一点疼。但是考虑到眼睛周围的特殊性,她只用了很少一点。 没有专业的手术刀,她只能找了城中最好的铁匠,照着她画样的样子打了两柄差强人意的钢刀。 再次确认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之后,顾云罗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手术。 她动作极快,右手在右眼眼角膜上开了一个微创口之后,左手立马打开旁边的冰盒子,取出封在里面药液中的人工晶体,再移到右手,把人工晶体放入了眼角膜的微创口之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纳兰愈只感觉到了似乎有错综的影子,其他的,便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同样的动作又在左眼重复了一次。 当顾云罗为纳兰愈把眼睛包扎好的那一霎那,她重重的舒了口气…… 成功,很成功! 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后,取下纱布,纳兰愈的眼睛便可重见光明! 顾云罗取下手套,温和一笑,说道:“老爷,已经好了,我让人来扶您回去。” 打开门见到江游陵和纳兰越时,顾云罗脸上虽有疲惫之色,但是还是眼睛亮亮的,先是朝着纳兰越点了点头,而后才说道:“游陵,你去准备一下,我们今晚便出发去隋州。至于阿越,三日之后老爷就可以拆掉纱布了,待会儿我把药方给你,等老爷好了,你再过来隋州吧。” 他们三个人,兵分两路去到隋州,既节约了时间,又顾全了纳兰越的责任和义务,让他一直等到纳兰愈痊愈了才过来,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好。”纳兰越点头。 如今的形势的确是风声鹤唳,他们身处赤关城感觉还不是那么的明显,可是千里之外的隋州,定然是一片风雨交加! 顾云罗和江游陵没有耽搁,也顾不上好好歇歇,径直往隋州城赶去。 本来应该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今年的天气却意外地寒冷,到了四月底五月初了还有些料峭春风。顾云罗和江游陵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硬生生的把四天的路程缩减成了两天。 来到隋州城外时,顾云罗和江游陵心下一沉。 城门紧闭,空旷的城外,一眼望去,竟然都看不到什么人,唯有新春长出来的草在风中摇摇晃晃。城门口站着几个士兵,拿着长戟,眼睛不断的扫视着周围。城墙之上还有人在不断地巡视着。 果然是风声鹤唳,看来如今不仅仅是不能出城,只怕进城,都要费些功夫。 江游陵正蹙着眉头想着对策,却不料顾云罗直接打马上前,看样子,竟是要直接硬斗的样子。 161.出门迎接 “你要做什么?”江游陵拦住她,“这里是隋州,不是昀王府!” 顾云罗淡淡的说道:“当然是正大光明的走进去,我们是来打仗的,又不是逃命的,这隋州城又不是他几个人的,难道还进不得吗?” 江游陵蹙眉:“什么打仗的,你以为马迹云真的会认你这个军师?现在连安槿都……” “你会真的相信马迹云困得住安槿?”顾云罗打断他的话,“不过是以静制动而已,如今你我都来了,这种假装平静的表面,也可以被打破了。” 江游陵自然不相信苏安槿会真的被马迹云困住,可是隋州城毕竟已经封闭这么多天了,里面的所有情况都还是个迷,他们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闯进去。 这并不是胆小,而是谨慎。在刀尖上谋求生路的他们,必须要这么小心翼翼,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谁说我们要闯进去?”顾云罗斜睨了他一眼,“我们要让马迹云和鲁肃,出来迎接我们!” 江游陵看着顾云罗那副不算计死人不罢休的样子,便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好啊,没有八抬大轿爷还不去呢……” 心里顺便为即将倒霉的某些人默哀…… 顾云罗径直上前,不出意外地,在城门处,被两个人人用长戟交叉指着拦住。 她气定神闲的看着面前闪着寒光的长戟,淡淡的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在这小小的隋州城,连个守门的小士兵都能对军师不敬!” “军师?”那人嗤笑,“你一个女人也好意思叫军师?你是哪门子军师,莫非……是怡红院的吧!” 剩余的几个人看着容颜绝美的顾云罗,笑得阴阳怪气的…… 啧啧,怡红院这个名字,可真是不论哪个时空都可以通吃啊…… 啧啧,这些士兵,是有多久没见到女人了啊,自己还满身风尘仆仆,他们都能想到怡红院去…… 顾云罗不屑地瘪了瘪嘴巴,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抽出剑来,轻轻从面前拂过,守门的两个士兵只感觉到眼前一闪,快得几乎捉摸不住,然后便迅速消失,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两声沉重的兵器落地声闷闷的响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长戟,精钢做的长柄被人拦腰斩去,端口平整,一下致命,而断裂掉的部分,孤零零的在地上躺着,和着阴沉沉的天色,反射出惨白的光芒。 而后便是顾云罗清淡的声音:“再敢对我出言不敬,这两柄长戟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收剑回鞘。 从拔剑出鞘开始,就没有人看清楚了顾云罗的动作。行云流水之间,一片光影飞过,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承影果然名不虚传,削铁如泥而又翩若惊鸿。 而此时,那两个小兵的心里,却重如泰山…… 明明这个女子说话极为轻柔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给人这样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两个人冷汗涔涔,周围的人看着也是惊掉了下巴,都不敢再上前一步,只盼着快点能有人来,他们快顶不住了! 162.其罪当诛 这女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这样的人,他们还真的不敢就这样放她进去。 顾云罗也不急着催他们,既然要来,就要来的轰轰烈烈,顺便也给苏安槿造造声势。如今马迹云和鲁肃都还没出场,她怎么舍得进城? “何人在此生事!”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达达的马蹄声,那两名士兵面露喜色,顾云罗抬眼看了看,却还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便又垂下了眼皮。 “怎么回事?”那人约莫是个队长,打马来到众人面前,眼睛先落在了同样骑在马上的顾云罗一眼,而后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两个满头冷汗的士兵身上,“你们俩说。” “回……回大人……这女人说她是什么军师,要进城……我们没敢放她进去……”其中一人哆哆嗦嗦的说道。 “军师?”那队长狐疑的目光转向顾云罗,顾云罗昂起头,接受他毫不掩饰的打量和鄙夷,“马将军早有军师,又怎么会用你这个女人做军师?” “你哪只狗耳朵听到了我是马迹云的军师?”顾云罗冷笑一声,“他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为他做军师?” 好歹她也是受过21世纪超高级教育的超级人才好吗! 那队长听着她对马迹云的讽刺之语,脸色一变再变:“大胆,竟然敢对马将军不敬!你编造谎言,包藏祸心,扰我隋州,其罪当诛!” 说完便拿起了手中的刀…… 竟然这么武断的就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顾云罗再次咒骂了这万恶的旧社会,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 她冷哼一声,手腕微抬,一枚银针破空而出,径直打向队长拿刀的手腕! 剧痛袭来,队长下意识的放开了手中的刀,大刀应声落地! 那人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腕,一枚银针正好扎在他的脉门处,只需要再往里面前进一厘米,他现在已经死透了…… 这是个什么女人! 能轻易的看出他手腕行进的路线,并且在手腕移动的过程中准确的打住自己的脉门,力道还控制得如此之好,却又不杀死自己……这个女人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她是军师?谁的?难道是…… 那队长眸子中的疑惑之色渐深,慢慢的又因为手腕的疼痛而变得血红,死死的看着顾云罗。 顾云罗不以为意,只是看着刀刃所反射出来的冰凉光泽,提高声音说道:“你给我记着,我是天明曜王苏安槿的军师顾云罗,其罪当诛?哈哈哈哈哈,我看当诛的,是你吧!” “曜王?”那大队长一惊,“曜王什么时候来了隋州城,有什么时候成了这隋州城的将军!” 面前的这个人不知道苏安槿来了隋州? 顾云罗转念一想,却也想得明白——苏安槿来隋州本就是秘密前来,尤其是出了皇帝通缉令那回事情之后,他更加不能大张旗鼓的来隋州。 可是他人现在在马迹云府上,证明马迹云肯定是知道苏安槿来了的。明明知道苏安槿来隋州的目的,还把苏安槿人扣着…… 163.拿你开刀 可惜啊可惜,他的算盘打得太过美好了…… 想到这里,顾云罗冷声说道:“主将变动,你自然不必知道!” 那队长低下头去,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半晌之后,忽然右手一个握拳,那枚银针被他硬生生的逼了出来,而后受到真气吸引,地上的那柄大刀也直接飞到了他的手里! 顾云罗神色不变。 果然,这个队长,不仅仅是一个队长那么简单! 这人刚一出来,顾云罗便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浓厚刚愈。而如今看他能逼出她的银针,而且被银针刺了手腕脉门之后还能恢复如常,真气醇厚到了如此地步,这样的人,想必是马迹云的心腹。 既然如此,他必然知道马迹云关了苏安槿的事情! 想到他刚刚还能那么逼真的和自己演戏……顾云罗挑了挑眉毛——这样的人,心思倒是灵活,却可惜走错了路! 顾云罗冷笑一声,真是送上门来的诱饵,不要白不要。她还正想着如何让马迹云和鲁肃亲自开门迎接呢,这个傻帽就自己跑来了! 既然如此,就那你开刀好了! 那人一惊飞身跃起,手持长刀,向顾云罗扑了过来。马迹云早得了帝京密令,凡是出现了与苏安槿有关的人,一律先斩后奏! 至于这道密令是来自皇帝,还是来自那并不得势的东宫太子,亦或者是近来接连被罚的昀王爷,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人,目前看来,都是比苏安槿靠得住的主子。 顾云罗自然也明白其中机窍,冷哼一声说道:“一群目光短浅的东西!” 见她还没有拔剑的动作,反倒是双手还拉着马缰绳,一脸淡定的看着他亮闪闪的长刀,那专注的神情,微蹙的眉毛,竟然给了他一种惊慌的感觉…… 这个女人……似乎是在等这把刀的靠近…… 可是自己的武功并不算低,这样的速度已经是常人不能匹敌,这个女人看起来也不过身上那柄剑挺厉害,真气却并无几分,那就是个纸老虎,又哪来的胆子这么挑衅? 心中一分神,速度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顾云罗很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 她的确是在等那把刀的靠近…… 苏安槿的武功不仅讲究招式,更讲究速度。在苍山的那个月,她曾数度被这样的速度逼得退无可退。可是现在…… 哼!太慢了! 直到那长刀的刀刃上已经惨淡的反射出了她面无表情的脸,顾云罗才懒洋洋的,仿佛是不经意般的抬起了手中的剑,刀刃和剑鞘碰撞,“铿”!的一声脆响! 那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长刀,他倾注的内力,输入的力道,在那窄窄的剑鞘处忽然归于无形,偌大的一把长刀,竟然就被这样轻巧的挡住! 他立刻调转力度,把刀一放平,气势如虹,向顾云罗挥了过来。 顾云罗往后仰去,然后以下盘为轴,上半身沿着他刀的轨迹旋转,那男人的刀转的极快,却也赶不上顾云罗的速度。 164.承影出鞘 她始终未曾拔剑出鞘,那男人也愈发的不耐烦! “拔你的剑!”刀光中,那男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不值得。”顾云罗淡然道。 突然,刀的方向一下子逆转,顾云罗眉毛一挑,双腿一使劲,整个人凌空跃起,那人的刀从马背上险险的擦过,却并未曾伤到顾云罗分毫。 顾云罗双腿一收,足尖踏在了刀尖上,向后翻转,然后再次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你……”那男人狠狠的瞪着她,目眦欲裂! 紧接着的就是眼缭乱的刀光,顾云罗稳坐马上,承影剑始终不曾出鞘,一直以剑鞘迎战。 那人越打越急,招式之间越来越乱…… 顾云罗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淡淡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眼底,还有若有似无的怜悯…… 呵!你不过只是马迹云的一条狗! 正是这样的怜悯彻底激怒了这个男人,他再度发力,身体瞬间高高跃起,从上往下,朝顾云罗呼啸而来。 招式看来是和刚刚同样的招式,只不过是方向变了罢了。但是顾云罗这一次却不敢再掉以轻心…… 她抬头看去,那把刀的刀刃已经扭曲成了极为怪异的样子,左右忽闪之间,难以辨别整把刀的方向! 有了方向,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好防护,可是没有方向,又何来的防护? 看来马迹云手下也并不是些泛泛之辈,他们要从他手里拿到三万兵马,光靠那张兵符恐怕不行了! 顾云罗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整个身子忽然往后倒去,上半身完全躺在了马背上。 既然防无可防,那她不如再爽快一点,摆明了让他刺。 那人一惊——如此的前门洞开,丝毫无防卫之态,这个女人,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 没有时间去考虑这其中有什么玄机了!那长刀的刀尖已经快要触到顾云罗的身子了,她平躺着,如此近的距离,无论是翻身还是跃起,都会直接撞到他的刀尖上! 顾云罗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 在刀尖已经碰到她衣服的那一个瞬间,顾云罗整个人忽然往下一坠,紧接着便是一个华丽的起身旋转,足尖轻点,犹如天女一般,顺着那人的刀往上走,最后踩在他的肩头,一个翻身,落在他的身后。 承影剑,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长剑,终究还是出鞘了。 而原本她坐的那匹马,前面的双腿齐齐跪在了地上,马头垂地,马背上,则是那柄原本防无可防的长刀…… “你的刀法很是精妙,可是你错就错在,不应该让我在最后关头看清了你的方向。”顾云罗平静却肃杀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猜不透你的刀要往何处去,便也要你猜不透我的防卫在哪里。你求胜心切,在刺人的一瞬间告诉了我你的方向,那么我也告诉你,我的防卫,在这匹马上……” 那人浑身僵硬,脖子上的承影剑带着料峭寒意,可是他却觉得,身后那个人,那个女人,才是一把真正的利剑! 165.自杀当场 那人浑身僵硬,脖子上的承影剑带着料峭寒意,可是他却觉得,身后那个人,那个女人,才是一把真正的利剑! 不过还好,自己总算是逼得她出剑了! “我很好奇,马迹云手下还有多少你这样的人?”顾云罗缓缓问道。 那队长一声不吭。 顾云罗轻叹了口气,说道:“何必那么执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隋州的天,很快就要换了……” 鲜血迸出! 顾云罗衣襟上也溅上了不少血迹,她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收回承影剑,眼神中的怜悯之意更浓…… 他软软的倒在了顾云罗原本骑着的马上,全身都是血,腹部插着一把刀,随着他往前栽倒的动作,刀入得更深,鲜血流得更加欢快…… 是他自己的刀…… 在顾云罗还没动手的时候,他就自己拿起刀了结了自己! 如此干脆狠戾,若是出征,想必也可以为一员大将……可惜…… “你值得我为你出剑。”顾云罗面对着他的尸体,缓缓道。 为他出剑,去斩了马迹云…… 即使现在不行,她以后也一定要杀了那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姑娘果然有勇有谋!”城墙上忽然响起了爽朗的笑意。 顾云罗抬头,见高高的城墙之上,两个人的身影十分明显。一人穿着官服,另一人则穿着常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马迹云,鲁肃。 顾云罗冷冷一笑,他们知道自己叫做顾云罗,既然如此,那他们在刚刚她和那人还没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然后便在城墙上坐山观虎斗,一直到那个人自杀于自己的面前,这才出现。 想必那人早就知道了马迹云和鲁肃的存在,所以才会因为不敌自己而自杀谢罪吧! “原来是马将军,鲁大人,云罗有礼了。”顾云罗朗声说道,“亦或者云罗行礼的顺序错了?是鲁大人,马将军?” 鲁肃脸上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他才是这隋州的知州,是隋州城最大的官,马迹云名义上只是个将军,却在隋州城有独霸一方的趋势,连他这个知州,都不得不看他的脸色行事,委实窝囊。 顾云罗才第一句话,就戳到了鲁肃的痛处。 马迹云脸色一凝,视线在顾云罗脸上停留了许久。 这女人,一来就知道反间自己和鲁肃,他在这里的所作所为的确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真的被顾云罗在全城捅破了,他这个将军也不用做了!果然苏安槿身边的人都留不得! 过了半晌,马迹云才做足了气势,说道:“顾姑娘一来就杀我将士,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马某就算是为了全城百姓的性命着想,也不能放顾姑娘进城。” 说得好听,不过就是不想自己和苏安槿会面罢了! 顾云罗冷哼一声:“天知地知,云罗到此之后,受到百般刁难。你那队长,更是不分青红皂白与我打斗,输给了我之后,我还没动手,他就自杀死了。马将军说我杀人,证据何在?” 承影剑指向门口被砍断了长戟的那两个小兵:“他们?” 又指向城墙之上的马迹云和鲁肃:“亦或者是你们自己?” 166.亲自邀请 那两个小兵早就已经被刚刚那场打斗吓得傻眼了,现在又看到顾云罗拿着剑指着他们,更是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能做什么证据? 马迹云脸上虚假的笑容冷凝几分,鲁肃轻咳了声:“顾姑娘,此事就……” “就什么?过了吗?”顾云罗不屑地说道,“久闻鲁大人为官温和,没想到已经温和到了如此地步,一条人命摆在这里,刚刚马将军说是我杀的,我自然不承认。鲁大人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吗?” 怪不得整个隋州会成了马迹云的地盘,原来鲁肃竟然是个纸老虎! 鲁肃脸色又白了白:“此事我自然会肃查。但是你进城……” 顾云罗打断了他的话:“不仅要彻查此事,云罗还要状告马将军马迹云诽谤之罪!” 马迹云变了脸色。 顾云罗接着说道:“云罗虽与他起了争执,但是云罗的剑在打斗过程中从未出鞘,最后出鞘也未曾使用。而此人是死在自己的刀下,不干云罗任何事情。而马将军却在一开始便诬陷云罗杀人之罪,云罗区区一名女子,突然被人栽赃了这么大一个罪,实在是心有不甘。” 马迹云冷声说道:“顾云罗,你为了能进隋州城,倒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云罗只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基本权利而已。”顾云罗自然而然的开始了她的“人权宣言”,“云罗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但是毕竟也是一个人。莫名其妙受到马将军的侮辱,云罗实在是觉得委屈万分,更是对不起爹娘的养育之恩。此事不解决,云罗还有何脸面存于世间?” 马迹云一呛。 鲁肃被她连珠炮一般的话绕得脑袋有些发晕,刚想一挥手说话,顾云罗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大人,小女子本意并不是进入隋州城,只是想要看看殿下好不好。可是却无缘无故的沾上这么场官司,马将军如今仍旧不肯放小女子进城,是怕小女子报复吗?” 马迹云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么胡搅蛮缠的女人! 鲁肃则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女人和马迹云很不对盘。她,再加上隋州城内困着的那个苏安槿,或许真的能让马迹云滚蛋,让隋州城重新变成自己的地盘……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大赢家? 念及此处,他迅速走下城墙。 “你干什……”马迹云话还没说完,鲁肃就直接走了,马迹云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城门打开,顾云罗站在城门之前,冷冷的看着从城墙下下来的鲁肃,还有跟在他身后的马迹云。 “顾姑娘,刚刚鲁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顾姑娘是来相助曜王殿下的,还望顾姑娘恕罪。”鲁肃站在城门口,说道。 顾云罗凉凉的说道:“既然如此,那鲁大人,云罗可以进城了吗?” “当然可以,顾姑娘,请!” 周围的人早就已经吓傻了——他们没看错吧?鲁大人诶,隋州知州诶!居然亲自邀请顾云罗进城? 167.公子流年 这可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啊! 绝对的奇观啊! 鲁肃想要利用苏安槿和她来压抑马迹云的势力,而她则要利用鲁肃来名正言顺的和苏安槿联络……顾云罗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互相利用,她也不算吃亏! 反正一旦和北漠开战,马迹云,是一定留不得的! 想到这里,顾云罗便抬脚向城门走去。 她平日的走路速度绝对不算慢,对于女子来说已经是很快了。但是此刻,她走得极慢,每走一步,都要在空中酝酿好久才回悠悠的落脚,像是怕落脚在了地上灰尘多的地方污了她的脚。 短短的一截路,她硬是走得步步生莲,旖旎无限…… 她走得倒是自在,马迹云却青着一张脸——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是个极大的祸害! 如今她这么风光无限的进城了,还美名其曰的和自己有一场官司……加上被自己严格监视的苏安槿……马迹云突然很头痛。 顾云罗终于走到了鲁肃的面前,笑得摇曳生姿:“鲁大人,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鲁大人许可。” “哦?什么事?顾姑娘请讲。”鲁肃颇为殷勤。 “这段时间,我想住在马将军府上。”顾云罗看向马迹云,微笑着说道,“一来曜王殿下也在马将军府,我毕竟是他的手下;二来,这样也可以保证我的安全。毕竟现在,我还和马将军有官司呢。” 住在你家,要是出了事,自然是你的事。到时候,隋州城会把马迹云传成什么样子,傻子都能猜到。 人言可畏,尤其是对于马迹云这种根本无权管理隋州的人来说,人言更是可畏! 顾云罗此举,是彻底断了马迹云想要谋害她和苏安槿的后路! 鲁肃自然巴不得他们能早点成事儿,点头应允道:“此话有理,马将军,辛苦你了。” 当着周围人的面,马迹云又不可能对抗鲁肃,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马某的荣幸。” 顾云罗冷哼一声,是啊,荣幸得你命都要没了! 进了城门之后,顾云罗突然想起刚刚要“八抬大轿”的江游陵,转过头一看…… 尼玛的江游陵! 城门外面哪里还有他的半点影子!! 武功高了不起么?你不是要人家的八抬大轿么? 怪不得刚刚一直没听他出声呢,原来早就已经不知不觉溜进去了! 没出息的,自己溜进去算什么英雄啊! 这厢的顾云罗兀自在心里骂了江游陵半天,那边,江游陵面前的一壶茶都已经凉了。 “怎么样?”他眼角含笑,抬头问向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白衣男子。 “果然很让我意外。”景流年转过身来,挑眉说道,“你们上哪儿找的这一姑娘?” “咳咳……”江游陵不自觉的咳了咳,“乱葬岗……” 景流年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真是又让我意外了一次……” “她让人意外地地方还多着呢!”江游陵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她自是去找安槿了,我得先睡会儿,可累死爷了……” 景流年没理江游陵,自顾自的想事情…… 刚刚游陵说,那女子……名叫顾云罗么? 168.厉害军师 刚刚游陵说,那女子……名叫顾云罗么? —————— 顾云罗跟着马迹云会马府的途中,看着马迹云一脸铁青的神色,轻笑一声,问到:“马将军这是在想着没完成密令,或者是什么圣旨一类的命令,该怎么办吗?” 马迹云一怔——她怎么会知道帝京那边下了这样的命令? 顾云罗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冷哼一声说道:“现在在你面前的,随时随地可以杀你的,是我顾云罗。马将军久经沙场,自然应该明白,一个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稍一不小心……哎呀,命就没了……” 马迹云眼皮一跳…… 他的消息虽然算不上特别灵通,却也不算特别差。关于自己府里已经软禁着的那位曜王殿下的消息一直都不怎么能让他引起重视,这些天虽然被软禁着倒也安分,和消息里那个耽于酒色的废物颇为相符。 可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说她是苏安槿的手下,可是苏安槿哪来的这么能干的手下?刚刚在城门底下和他那个心腹打的一架,还有见到自己和鲁肃之后说的每一句话,莫不显示着这个女子的非凡武功和智慧。 若是有这么强大的属下,怎么会跟着苏安槿这样的主子? 重点是,自己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这样的手下,又是在帝京那样的地方,早就应该成了人尽皆知的了吧! 难不成……她一直在藏拙? 马府已经在望,顾云罗嫌弃马迹云实在是走得太慢,已经走到前面去了。马迹云看着前面那个窈窕的女子身影,心中却百般思虑…… 她能藏拙……那曜王呢! 完了……马迹云忽然明白了顾云罗来自己家里住着的真正目的,眼前一黑…… 顾云罗一进马府,转身便问道:“曜王呢?” 马迹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中那个念头越来越明显,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顾云罗察觉到了马迹云的异样,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云罗?”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云罗眼睛一亮,无暇顾及一脸失魂落魄的马迹云,径直朝着苏安槿走去。 —————— “慢点喝……”苏安槿的房间里,顾云罗渴极了,连连往嘴巴里面灌水。 喝完了水,顾云罗抬头仔细打量着苏安槿,他来了隋州之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顶着曜王爷的身份,马迹云虽然不屑一顾,但还是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并且给了他在府中行走的自由。 因此,苏安槿整个人看起来比在赤关城的时候,气色还好了许多。 顾云罗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安槿却皱起了眉毛,心疼的说道:“怎么变瘦了?阿越家里没给你吃饭吗?” “……”顾云罗无语的看着苏安槿,“你想些什么呢……” 苏安槿忽然正色问道:“纳兰老爷子的眼疾,怎么样了?” 顾云罗算了算,今天是他们离开赤关城的第三天了,今天纳兰愈就应该拆了纱布了,也不知道他此刻是在干什么,是在好好打量自己多年未曾看清楚的这个世界,还是在兴致勃勃的研究自己给他的孙子兵法? 169.分庭抗礼 见她淡笑着的神情,苏安槿心里便有了底。 顾云罗故作神秘的一笑:“我给你做了一件好东西。” “什么?”苏安槿眼角含笑,问到。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云罗笑得更神秘了。 苏安槿也不再逼问,只略微无奈的说道:“云罗,你总是这样,话说一半就不说了,搞得我很……”冷不丁的想起自己当初在颜竹惜坟墓里的欲言又止,苏安槿眸色微微加深。 顾云罗连忙转移话题:“聊正事,聊正事……我很好奇,马迹云和鲁肃,究竟是什么关系?” 今天在城墙上时,虽然他们站在一起,可是顾云罗却清楚的看见,鲁肃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往远离马迹云的方向倾斜,身体的中轴线便整个的往一边歪着,这就证明鲁肃在潜意识里想要远离马迹云,由此得出两个人面和心不合的结论。 这就类似于现代的市长和市委书记,可是马迹云的权利还远远比不上一个市委书记,他是将军,只能管到部队里的人,怎么如今直接管到了隋州城? 苏安槿初来隋州时,把这些摸得很清楚,可是这其中的弯绕众多,他思索了一会儿,尽量简洁的说道:“隋州是个边疆城市,马迹云是皇上亲自提拔到隋州的,加之天明与北漠关系一向重要,他也就颇得重视,渐渐地,就形成了和鲁肃分庭抗礼之势。” 顾云罗若有所思:“分庭抗礼?我看今天还不只是分庭抗礼,马迹云颇有架空了鲁肃的意思。” “他如今有了新的靠山,自然气焰又要上一层了。”苏安槿淡淡的说道,“皇上派了苏安南练兵,你知道吧?”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 “他现在练的那支队伍,就是从隋州城回去的……”苏安槿慢悠悠的说道,“那是马迹云的兵。” 顾云罗讶然的看着苏安槿…… 马迹云的兵,被皇帝调回了帝京直接交给苏安南练,练好了这自然就是苏安南的兵了。苏安南自然知道这些兵的前主人是谁,一旦苏安槿有心拉拢,马迹云一心投靠……这两个人就直接凑一块去了! 我靠这是什么孽缘啊!什么时候都能和苏安南扯到一起,就算是到了天高皇帝远的隋州,她居然还能看到苏安槿的走狗! 顾云罗在心里暗骂道。 “那现在隋州有多少马迹云的人?”顺了顺气,顾云罗问到。 先前在赤关城时,她猜想过这里的情况,与所想差不多,她今天一路走来时,目之所及,竟然见不到多少在市集内走动的百姓,明明是边关第一大城,却跟个荒凉小城一般,看来果然是风声鹤唳中,已经影响到了百姓的生活。 既然要先解决了马迹云,她就必须要摸清楚马迹云现在的实力。 苏安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现在隋州总共有二十万兵马,马迹云手上可以调动的,大约是十五万人,这么多人拿来并没有什么用处。不过……” “不过单单凭借那一张兵符,我们不可能从马迹云手里拿到人。”顾云罗脸色阴沉的接口道。 170.蠢哭了我 “不错。”苏安槿点了点头,“他现在还不知道我手上有兵符,就算我有,他也知道皇上曾下通缉令的事情,单单凭借这件事情,我就不可能是皇上封的将军了,他有理由不把兵给我。” “何况,他现在还是苏安南的人。”顾云罗一阵见血的说出了最要命的一点。 苏安槿不置可否,没过多久,却突然站起身来。 “你要出去?” “嗯。”苏安槿淡淡的说道,“带你去见流年。” “你不担心这些事情?”顾云罗一边起身一边问道,“马迹云允许你出马府?” “没什么事情可值得我担心的,至于马迹云,他还只是个将军,我要出去,他还没那个胆子!”苏安槿冷哼了一声。 顾云罗挑眉——也是,他至少身份还在那里,既然身份还在,马迹云就动不了他,先前,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果然一路出了马府,也没人敢出面拦着,唯一有所表示的大概就是马府的管家,见苏安槿面色不善,也就没出面,在角落里看了半晌,偷偷摸摸回去报告给马迹云了。 一路来到了隋州城内最大的一家茶馆,顾云罗下意识的看向苏安槿:“你就那么喜欢喝茶?” 在帝京的时候,如意茶馆也是他和江游陵经常出现的一个地方,如今到了隋州了,还是在茶馆碰面。 “人多,他们不敢动手。”苏安槿简短的解释道。 顾云罗脑子里转了一圈,相比起其他的地方,茶馆人流量和存量确实算多的,没有哪次暗杀会安排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地方,除非是找死。 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顾云罗再次感叹果然天下茶馆都长一个样,眼睛刚打算看一圈周围,便看见了躺在椅子上睡得跟猪似的江游陵,一边睡觉一边还说:顾云罗你个蠢猪,你就不知道直接飞进去吗,你偏要打架,打架,打毛线的架啊打架…… 顾云罗眼皮抽了抽…… 看来在赤关城的时候,自己骂他的时候说的话被江游陵一句不落的学得极好,骂人的语气都不带差的…… 苏安槿前脚刚踏进房间,就听到了江游陵骂的话,神色不变,但是后脚却一直没有落地了…… 他直接以前脚划地,后脚就直接踏在了江游陵黑色披风下素白的外衣上…… pia! 一个十分具有对称美的脚印出现在了江游陵的衣服上。 漂亮! 顾云罗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们来之前,游陵睡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他一共说了小半个时辰的梦话,总计一百三十七次叫到‘顾云罗’这个名字,二十一次说‘蠢猪,我被你蠢哭了’,九十三次说‘我也是醉了,人居然也可以蠢成这个样子’,二十二次说‘蠢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窗前站着的男人缓缓说道。 顾云罗眼神阴鹜的看着睡得魂游天外的江游陵,头都没抬,笑眯眯的问到:“还有一次呢?” 那人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傻逼……” 顾云罗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171.强者游戏 顾云罗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很好,很好,江游陵!你出师了! 苏安槿脸色一黑,把江游陵满是灰尘的披风往他的脑袋上一盖! 江游陵无意识的闭嘴…… 呸!吃了满口的灰! 那男人一声轻笑:“他今晚上肯定吃不下晚饭了……” “就是得治治他这毛病!”苏安槿不以为然的说到,“借着睡觉的接口,他倒是胆子大了!” “他已经说了很久了,你们这一来,倒也算是解救了我。” 顾云罗这才注意到已经安然坐在桌前,苏安槿对面的那个男人。 较之苏安槿的完美,江游陵的英俊,纳兰越的清风霁月,面前的这个男人,则具有更明显的地域特征。 他天庭饱满,而下是狭长深邃的双眼,那双眼睛并不算很亮,反倒是有阴沉晦暗,眸子带着些来自西域的琥珀色,更衬得鼻梁高挑,嘴唇薄而红润,难以想象这张嘴巴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舌战群儒。 白衣已经让各式各样的人穿得有些俗气了,偏偏他穿着一袭白衣,袖口和衣角处有一层同色的滚边,绣着浅浅的枫叶纹,不仅不落俗套,反而使整个人更加高洁如玉,天生而来的居上位者气息,隐隐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仅仅是一个不怎么精细的打量,顾云罗便断定,这个景流年,身份定然特殊! 还没等到苏安槿介绍,景流年便站起身来,神色如常,礼节周全:“顾姑娘,在下景流年。” “叫我云罗就行了。”顾云罗微微一笑,“我呢?是应该叫你的名讳,还是叫你的尊号?” “他的尊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江游陵突然醒了,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说道,“他的尊号一堆,是御凉三皇子,是质子,是北漠摄政王……你说的是哪一个?” 顾云罗一下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景流年,江游陵刚刚说什么?皇子?质子?摄政王? 御凉和北漠同属于北方比较剽悍的民族,之间纷争确实不少,御凉不敌北漠的时候送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过来当质子也很正常……但是,这个敌国的质子,居然混到了本国的摄政王的高位上,那就很不正常了…… 等等…… 顾云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场战争,是你和安槿……” 两个国家的非凡之辈聚集在一起,共同谋划了这场天大的阴谋…… 当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场天明与北漠之间的战争是因为利益冲突而势在必得时,只有当局中的那几个人才知道,这场战争,只是两个男人手中的交换工具! 苏安槿需要这场战争,在远离帝京的地方,好好的真正扩充自己的实力,大败北漠之后,他班师回朝后,自然不再是那个废物般的曜王,而是一个可以睥睨这个国家的储君力量。 至于云家,至于她,不过都是突如其来的插曲而已。 没有云家的秘密,苏安槿也要直取北漠,没有她,这场计划也会照常执行。 景流年需要这场战争,他是御凉送出来的筹码,是他们不要的废子,他在北漠辛苦筹谋这么多年,需要以一场战争来为自己在北漠的摄政王日子画上一个句号,他要成为北漠的王! 172.舍弃百姓 不,不是北漠的王…… 一旦开战,用不了多久,北漠就会向天明臣服,变成一个小小的属国,景流年会以天明的支持和自己剩余的力量,来完成自己最终的目的——御凉! 她终于明白了苏安槿所说的江山为棋,万民为子是什么意思,这一局棋里,牵扯到的,又何止是万民的生命? 她敏锐的感觉到,天明和北漠第一声炮火开始的时候,就是整个天下的表面平衡被完全打破,各国相继征战的时候…… 想明白了一切,顾云罗突然心头有些发冷…… 苏安槿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见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之后别扭的移开了眼睛,苏安槿面色一黯。 景流年假装完全没有察觉到顾云罗情绪的变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云罗果然极为聪明,不过寥寥数语,就能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得透彻。” 顾云罗没有答话,一时间,小小的房间里,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 ———————— 晚上,顾云罗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跑到房顶看天。 今天晚上没有什么月亮,更没有星星,明天肯定和今天一样,都是阴沉沉灰蒙蒙的天气。她尤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整个人都像被压抑着一般,憋屈得很。 她发现自己实在是很难理解苏安槿这个人了。 她知道苏安槿在人前就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废物皇子,但这只不过是他的韬光养晦,真正的他,冷静,自持,隐藏极深,雄才伟略……这辈子做得最不冷静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那夜在苍山出手救了她,可是他的心呢…… 他没有心吗? 为了他和景流年两人的利益,他不惜江山染血,不惜边疆之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不惜付出千万人生命的代价……这样的苏安槿,就算以后真的达成所愿,真的可以是一个仁道明君吗? 她心中的苏安槿……不是这样的啊! 她可以理解他的多年谋划,可以了解他的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可以理解他要得到那个位置的决心,可是她绝对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他会真的舍弃无数百姓的生命。 战争一旦开始,即使他和景流年筹划得再怎么完密,都不可避免的会有无数人的牺牲! 她不反感战争,却很反感为了几个人的利益而引起的战争。 尤其是这场战争的引起者还是那些本该为百姓的福祉鞠躬尽瘁的人。 前世工作的特殊性让她看到了许多平常人看不到的黑暗与荒凉,所以来到这里之后,她格外珍惜人与人之间残存的温情。 江游陵的玩世不恭,苏安槿的坚毅隐忍,练彩裳的温暖相向……都让她以为,即使他们的目的也是江山,但是他们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如今,当计划真正拨开迷雾摆在她的面前时,她伤心,甚至……失望。 她打定了主意要帮助的一个人,难道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顾云罗突然觉得烦闷至极! 身边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轻柔身法落下了一个人的身体,顺带还有两坛酒,一坛放在了顾云罗的手边。 173.过往流年 顾云罗没去看来人是谁,直接拿起手边的酒,掀掉封口,扬起脖子喝了一口。 很烈的酒,呛得她面无人色。 身后的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脸色通红难受得很,却并没有半分言语。 他身上没有苏安槿身上让人安心的无形力量,也没有江游陵因为常年研究而形成的好闻药香,他的气息,冰凉而冷静,沉寂而磅礴,这样的气息,只属于那个到目前为止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景流年。 过了许久,等顾云罗缓过来了,景流年才打开自己的那坛酒,在空中做出一个凌空向她敬酒的姿势,说道:“云罗,我敬你。” 说完,却不等顾云罗的动作,径直灌了一大口。 顾云罗冷然的看着他。 景流年自言自语道:“那老板果然没骗我,这梨醉,和我当初在御凉醒秋宫房顶上喝的一模一样……” “当时的我,就和一个月前的安槿一样,遭遇着这个世界上最凉薄的亲情。”景流年缓缓说道,“若不是我还能送给北漠当质子,还算有点利用价值,早就已经被处死了。想必我来,安槿至少还能有个王位,他老爹,待他也算不薄……” 顾云罗冷笑一声,仰头喝酒。 “我和我母妃住在冷宫的时候,最鲜明的记忆,就是每天一顿的剩饭剩菜,通常都是发霉的米做成饭,然后馊了的青菜码在饭上,那样的味道……让我直到现在,都对青菜反胃……”景流年自嘲的笑了一声,“现在,当每天玉盘珍羞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会很认真的思考,当年的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既然还有命,就要活下去。”顾云罗有些麻木的说道,她见过太多这样的故事,在困境中挣扎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活下去的动力,反倒不容易死。 “其实早就应该没有命了……”景流年声音涩涩的,“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最吃不饱的那段时间里,那都是我的母妃,自己一口都没吃,给我省下来的。甚至,她为了我,还去自甘堕落的为太监对食……只为了我能够有口肉吃……” 顾云罗身子一颤,同为女人,她能够真切的感觉到那个女子心中的绝望与不堪,可是想到自己的孩子,便又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母亲,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果然是母亲…… “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吗?”顾云罗开口问道。 景流年喉间突然发出一声低吼,然后脸上便浮现出了无数的哀伤,悲愤,无奈,痛楚……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脸上交织,压抑在喉间的嘶吼承载着人生中最惨痛的一段记忆的不堪重负。 “她……她死了……” 顾云罗心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样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在听到自己的孩子要被送往敌国当质子性命堪忧的时候,又怎会独活于这个世界上? 毕竟像景流年现在这样的,在敌国顶着个质子的身份还能做到摄政王的身份的,天下估计也就这么一个。 174.回忆如刀 景流年看着她并不意外的神色,苦笑一声,忽然倒转酒坛,任由坛中的酒洒在砖瓦上,眼神虔诚而专注的看着那飞溅的酒滴,像极了人在痛入骨髓时流下的泪水…… 数秒之后,他把酒坛翻转过来,一口把酒坛中所剩不多的酒饮尽,才缓缓说道:“那时,我被人五大绑的绑在房间的柱子上,我看着我的母妃,被一群男人推倒在地,他们的脸上带着yin荡的笑容,母妃她很害怕,很害怕,她在往后退,一直往后退……” 景流年皱眉,声音里痛苦难耐:“可是她的周围都是男人……她已经退无可退……该死的,那群男人竟然敢碰她,谁给了他们这样的胆子……哦,对,是我的父皇,给了他们这样的胆子……让他们……” “流年,你不要再说了……”顾云罗向来平静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清颤,她实在不愿意景流年去回忆当年那个惨痛的情形,那样的事情,只能是回忆一次,心中的恨便加深一次。 景流年恍若未闻,亦或者是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接着说道:“她死的时候,身上都是血,不知道哪来的血……从上到下,已经找不到一块好肉……我看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我从来都不知道人的眼睛竟然可以睁得那么大,大得,让人透过那双眼睛,都能看到她心中一切的恨意……” “那些男人终于肯从她身上起来了……在她死了之后……”景流年眸色一沉,眼中已经隐隐含泪,“立刻就有人来解开绑着我的绳子,我连给我的母亲穿一件衣服,磕一个头都做不到,就被带到了父皇的面前,他说,让我去北漠,做一个质子。” 顾云罗心中一酸…… 景流年有些恍惚:“我是怎么来的呢,是被人绑着,坐在囚车里,进的北漠皇宫,北漠王看我的眼神,比看旁边那只绿皮鹦鹉的眼神还不如……可是我是质子,这个可笑的身份,所以我被关进了专门的别院里,日日夜夜有人看守。” “你和姬秋瑶……”顾云罗一哽,“就是这个时候……” “是。”景流年提起姬秋瑶时,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些许的感激,若不是这个女人,他可能真的只有当一辈子的傀儡,最后在毫无意义的情况下死去,“多亏了这张脸,在姬秋瑶过来视察时,我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进了公主府,才有了如今的景流年。” “你和安槿,是在那时候相识的吗?” “不,当然不是。我们很早就认识,早到,我还住在冷宫的时候。”景流年微微抬起头,那段陈旧的往事,他几乎都已经淡忘,“天明和御凉的皇子之间,总会有见面的机会的。不知道是哪一次,我也有幸参加,他也有幸参加,彼时我们都还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却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性命筹谋了……” 那觥筹交错中无人注意的角落,两个同样备受冷落的孩子,互相敬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这个盘根错节,安排数年的计划,就此起步。 175.叛逆何妨 “若不是心中还想着这件事情,我早就在母妃死的时候和她一起了……”景流年淡淡的说道。 顾云罗心里一窒,一股泪意直冲眼眶,被她硬生生的止住! 这就是这个男人所经历过的事情吗?所以他的心中,才会有这样的仇恨,才会忍辱负重的在别国崛起,而后去毁灭曾经施加给自己这些痛苦的人? 他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么苏安槿呢?江游陵呢?练彩裳呢?还有那些天问楼不知道名字的众人,是不是都曾有过这样的过去? “云罗,你看,这个世界上,永远有在你想象之外的残忍。”景流年叹了口气,“我今天把这些讲给你听,就是希望你明白,或许你当初,被人丢到乱葬岗时,已经觉得那是惨无人道,但是还有的人,经历过比这更惨无人道的事情……” “你并不了解天问楼之前的岌岌可危,并不了解我这些年在北漠的艰难危险,并不了解安槿在帝京的如履薄冰,并不了解游陵面具下的那个禁忌……你看,云罗,你什么都不知道!”景流年忽然提高了声音,“既然如此,你凭什么看不起,凭什么怀疑,凭什么指责!” 顾云罗垂眸,半晌,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确实,她没有资格去指责这些人的残忍,尤其是在知道他们的身不由己之后。 那样的一条不归路,除了退无可退,谁会愿意踏上去? 她之所以觉得不可接受,不过是因为苏安槿平日里的清风霁月,江游陵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给了她一种错觉——这些人,即使活得不容易,但是活得很好。 好么? 不,一点都不好! 如今景流年不过是彻底的击碎了她的错觉而已! 顾云罗,醒醒吧,这不是你所谓的太平盛世,也不是你所向往的那个仁道之境!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明天而做你死我活的争夺! 顾云罗也学着景流年刚刚的样子,倒转酒坛。 刚刚他是在祭奠自己的母亲,而现在,她在祭奠过去的那个自己。 从前,她也会语气平淡的说“我要助你,君临天下”,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君临天下的概念是什么。江山是什么,天下是什么,她从来都没有一个明晰的感觉。 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与生俱来的对家国天下的重视。 可是此刻,在夜凉如水的房顶,在旁边一脸沉寂的男人注视下,在微醺的梨醉的酒气中,她忽然明白了。 没有毁灭,哪来的重塑?没有叛逆,哪来的疯狂? 历史,本来就是一连串的叛逆者组成的。 这天道不公么?那她当一回叛逆者又何妨? 命运既然让她遇到了他们,既是让他们成全她,又何尝不是让她去成全他们? 伴随着飞扬的酒液,少女唇边的笑容,竟然比这酒液更加飞扬。 刚刚还一脸沉寂的脸色,此刻绽放了明媚的笑意,从嘴角开始,如同三月春风拂过,万事万物便有了生气一般。 176.她不信任 刚刚还一脸沉寂的脸色,此刻绽放了明媚的笑意,从嘴角开始,如同三月春风拂过,万事万物便有了生气一般,然后便是脸颊,因为喝了酒微微有些红润的脸颊,被笑意所填满,再蔓延到那双水色氤氲的眸子,其实她的眸子很是光亮,此刻眼中,不知是泪水,还是因为喝了酒而蒸腾的雾气,竟然多了一丝察觉不到的妩媚…… 景流年看着这样的顾云罗,眸中闪动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苏安槿,这样的顾云罗,你见过吗? “其实当你拿着酒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很奇怪,为什么会是你……”顾云罗扔掉了手中已经倒不出一滴酒来的酒坛,说道,“我以为最会来劝我的人,是安槿。” “你明明知道,安槿绝对不可能说出他曾经经历过的这些事情来……” 顾云罗唇边笑容更甚:“是啊,我一直都知道,他就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平日里,半分脆弱样子都不肯被人瞧见……”声音猛地低了下去,“可是我今天,却让他伤心了……” 从一开始,苏安槿对她便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她也理应如此,可是现在……她白日里骤然冷硬的神色,无不告诉着苏安槿——她不信任他,她不信任他…… 高傲如他,怎么愿意接受这样的质疑? 他的情绪,在她面前向来是不加掩饰的,就像当初他误会了她和苏安南,就算是生气,也是摆在脸上的。 可是今天,他除了最开始时脸色一黯之外,其他的时候一直脸色平静,苦苦掩藏着自己心里真实的感受。 “还有游陵,心里肯定也在骂我,骂我是个白眼狼,骂我是个傻逼……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转不过弯而已……”顾云罗懊恼的嘟囔道。 景流年在这种时候向来不怎么说话,现在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我明天去给他们负荆请罪好了!”顾云罗有些醉了,说话也自在了些,笑语盈盈的问到,“流年,你们天问楼的人,都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吗?你才见过我一面啊,都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了……当初安槿和游陵也是,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出手救了我……” 景流年一怔,想了想,说道:“不是容易相信别人,而是看人很准。” 这个答案明显是在打太极,顾云罗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冲着景流年竖起食指摇了摇:“不是这样的……而是因为,我是顾云罗啊……” 景流年定定的看着她。 顾云罗笑得更加灿烂,解决了心中的大事,她只觉得身心舒畅,向景流年道了声“晚安”,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径直就往下面一跳,摇摇晃晃的回房间睡觉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顾云罗脸上微醺的笑意突然凝固,良久之后,转为一声绵长的叹息…… 而是因为,我是顾云罗啊…… 刚刚那个小女子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不停的说,景流年难得的勾了勾唇:不错,因为你是顾云罗,只因为你是顾云罗。 177.请罪失败 顾云罗隔壁的房间里,穿着睡衣的男子在桌前坐了半晌,听到了娓娓絮语,听到了酒液倾洒,听到了笑意飞扬,听到了负荆请罪……本来冰冷的手指似乎也在慢慢的回暖,冰封一片的脸庞,也忽然绽开一个浅浅的笑意。 对,只因为你是顾云罗…… 第二天,顾云罗早早的起来,开始执行她的负荆请罪的计划。 江游陵那里好说,找个时间去趟茶馆一见面,两个人对骂几句就完事儿了,顾云罗有些纠结的,是怎么给住在自己隔壁的这一位请罪。 她总不可能真的脱光了背着荆条跪在苏安槿门口吧,那估计她刚一出门就能吓死一片人,最后在苏安槿铁青的脸色中被他拎小鸡似的丢进被子里…… 那她要如何向伟大的曜王爷表达自己的忏悔之意? 顾云罗在自己房间纠结的同时,苏安槿也在旁边的房间等待多时了。 昨日明明听到某个小女子说了要来给他负荆请罪的啊,为此向来视打扮于无物并且尤其不喜欢婢女接近的曜王爷今日还特地允了马府的婢女来给自己挽了个在隋州颇为流行的发型,怎么这等到了日上三竿,始终没看到什么动作呢? 苏安槿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思很可笑…… 顾云罗那样的性子,虽然服软不服硬,但是也不是一心软就把什么都忘了的人。昨日景流年那番话算是委婉的向她解释了他们的初衷,顾云罗或许心中也曾有过理解,可也仅此而已。 此刻的她,应该还在房间里,坐在桌前,或者床头,在默默地想着,他苏安槿,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让顾云罗真的认错,她本来就是对的,百姓,江山,本来就不应该用作工具。 他只是想要让顾云罗表示出,她,相信他。 就算会指责他的所作所为,就算会生气之后绝尘而去,他都认了……至少,她要告诉他,自己还愿意相信他苏安槿……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亏得自己还真的信了她的那番话,还愿意如此,傻傻的等着她,装作他不会因为她的怀疑,她的冷漠而伤心。 苏安槿无声的自嘲一笑,心里泛起酸涩的痛意…… 又等了一会儿,门扉依旧紧闭。 无人前来…… 苏安槿一口喝掉了杯中的凉茶,起身,坐在镜子面前,铜镜里映出一张失魂落魄的脸……大概是因为铜镜不甚清晰的原因,他竟然觉得那张脸,如此陌生。 冷冷的,扬手…… 干脆的拔去了束发的那根玉簪! 那为了等待心爱的女子而结成的头发,在这一刻彻底散开,如黑色的丝绸般浓重的垂下,偶尔有一两根调皮的,也很快归顺…… 他把那根玉簪随手扔在桌上,转而拿起了自己平时用的发带,轻轻地绑了一个结。 再次起身时,那个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般的苏安槿已经不复存在了,眉间的淡淡冷意,眼中的冷漠冰霜,唇角的漠然弧度……一切的一切,重新又回到了原点。 他依旧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曜王…… 给读者的话: 明天文文就要上架啦,谢谢亲们一直支持图图到了现在,安槿和云罗在隋州,在北漠的事情是绝对的重头戏,图图每写一章都要斟酌许久,相信不会让亲们失望的,也希望你们的继续支持! 么么哒~ 178.升起希望 打开门,苏安槿直接抬脚迈了出去,门上一个尖锐的凸起勾住了他因为真气震动而翻飞的衣袂,他也不曾回头,直接撕裂了那个衣角,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转过头,看过旁边的房间一眼…… 顾云罗听着旁边的动静,神色有些黯然,最终,出门,右转,推开了苏安槿的房门。 留在门上的一截淡青色的衣角,破碎的丝线因为她开门的动作而轻轻摇曳,顾云罗定定的看着那块衣角,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苏安槿的时候,他也是穿着这样淡青色的常服,隐藏在黑曜石面具之下的极致容貌,都不及月光投射在衣服上形成的淡淡光晕吸引人…… 他出门的时候,应该还是很伤心吧…… 否则,虽不喜打扮却也不会仪容不整的苏安槿,绝对不会直接震断这一块布料,扬长而去。 进了门,桌子上放着一个茶杯,杯子早就已经凉透了。而一边的铜镜前,放着一枚玉簪。 通体天青色的玉簪,直直的一根到底,只在顶部雕了一朵夕颜,很清淡很简单的款式,苏安槿应该会喜欢…… 她极少看见苏安槿戴簪子的模样,大多数时候他都会选择戴更为简单的发带来束住头发……可是如今,这枚玉簪……却出现在了他的铜镜前。 顾云罗拿着玉簪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他是不是,一直都在等她? 做了简单而美好难得的准备,只为在她承认自己相信他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坚定的拥抱? 可是她在干什么? 她就在他的旁边,却唯唯诺诺,却畏手畏脚! 一直到他…… 等得心灰意冷,等得不堪重负,等得……扬长而去…… 他生气了…… 不是和上次她一个人跑到昀王府去偷兵符时他生气一样的,那时他生气,只是气自己不珍惜自己,让自己只身犯险,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心疼…… 可是现在呢? 他不会出言讽刺她了,也不会还默默的惦记着关心她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顾云罗懊恼的一拳打在桌子上,顾云罗啊顾云罗,你矜持个毛线啊,该矜持的时候你不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你如此矜持!明明都已经想明白了你还强着你肯说,你现在就要被你自个儿给害死了! 她可以怀疑天下人,却怎么能怀疑苏安槿? 他以为她可以做能理解他的那一个,所以才会倾心相付,可是现在,她收回她的信任,他也自然,收回了他的所有温和,重新成为那个冷漠的曜王…… 会吗?他们之间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不! 顾云罗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玉簪,不敢再去打量这房中的一切东西,跌跌撞撞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槿,你打算怎么办?”茶馆里,睡了许久终于养回了精神的江游陵重新恢复了正经模样,指着手边的马府的地图,问到。 景流年毕竟是北漠的摄政王,在北漠与天明开战前夕,他自然不能在天明境内逗留太久,因此昨晚上和顾云罗喝酒之后,他便直接回了北漠。 好在他这几天本来就一直在边境视察,回去倒也算方便。 苏安槿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语气却依旧平静:“马迹云现在还不能除,他一死,苏安南就立马会知道隋州出事,那么皇上,也就知道了。” “可是这颗棋子,要不就要为我们所用,要不就要除了。现在不能除了,难道我们还要他为我们所用吗?”江游陵皱着眉头问道。 “或者,不让他为苏安南所用,也可以。”苏安槿淡淡的说道。 江游陵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昨天顾云罗冷着一张脸离开的时候他就在担心,结果今天又只来了苏安槿一个人,以往深邃而光彩的重瞳之眸今日竟然异常的冷寂……“云罗她……” “昨天晚上,流年去找了云罗。”苏安槿突然自嘲的一笑,“把当年他在御凉宫廷的事情和盘托出,大概是为了解释。” 江游陵目光一滞:“流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和景流年的关系很复杂,景流年是天问楼极其重要的一员,却也是极其不稳定的一员,他可以埋伏北漠数年,为他们提供情报,同样,他也可以以御凉皇子的身份,和苏安槿面对面的谈判,来划分各自的疆土。 他和苏安槿,始终有层利益需求在里面。 而如今,他又对仅仅只见过一面的顾云罗如此重视,实在不像是那个心里从未停止过算计的景流年的手笔。 难道,他知道顾云罗对于苏安槿的重要意义,想要再在自己的手上加一个筹码? 他们二人,以后终究要为这天下争个你死我活的……如今,这一场争夺,竟然第一个在顾云罗身上试验吗? 不,不会的…… 江游陵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景流年绝不是会那么轻易下子的人……何况……江游陵心中一丝犹豫,他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怀疑自己的兄弟? “其实我还应该感谢他。”苏安槿眸中闪现出一丝光亮,但随后又立马归于无形,“要不是他昨日说了那番话,我心中,也不会徒劳无功的升起一个希望……虽然……” 苏安槿语气淡淡,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即使他没有说下去,江游陵也明白了其中的一切,那个希望,终究已经破灭成了绝望…… 整整一天,苏安槿都呆在茶馆里,他想要彻底的放空自己,逃开那个人无处不在的影响,然后再学着……慢慢的淡忘掉一切…… 看轻了,心里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苏安槿,你要学着如此…… 直到入夜了,茶馆要关门了,苏安槿才慢悠悠的回到了马府。正好碰到了才从鲁肃那里回来的马迹云,他脸色铁青,估计是在鲁肃那里吃了不少的哑巴亏。 既然顾云罗要联合他一起扳倒马迹云,自然好处是要给些的…… 苏安槿淡淡的一眼瞟过,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往里面走,全然当他没看到他。 马迹云站在自家门前,气得牙痒痒! 你能怎么着?朝廷圣旨一天没下来,这人就是一天的王爷,还得好吃好喝的养着,见到了他你还得给他跪下! 马迹云忽然很后悔当初为了巴结苏安南,特地让苏安槿住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更后悔让那个女人也住了进来! 苏安槿刚踏上那条通往自己房间的路,却顿住了脚步…… 给读者的话: 今天会有万更哦,还请亲们继续支持图图吧!么么哒~~ 179.鲜花美男 顾云罗在练剑,不,不是剑,是一根木棍。 就像当初他在她房间的楼顶,看着她在下面笨拙的挥舞一样,此刻的他,站在她的不远处,而她拿着一根木棍,舞得风生水起。 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笨拙而失力的样子了,如今的她,就算是木棍,也能舞出破空之声,也能让人的眼前出现眼缭乱的剑…… 回不去的,终究是回不去了…… 苏安槿脚步不过是那么短暂的一滞,便重新提起了步子,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仿佛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在练功,亦或者是注意到了,却不在意了…… 闲庭信步,步步生莲…… 顾云罗在他走过她身边的那一瞬间全身都僵住了,她背对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顾云罗的心,忽然重重的沉了下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停顿,那个面若冰霜的男子,就这样从她的身后走过,呼吸浅浅,脚步轻轻。 视而不见么? 苏安槿,你竟真的对我如此狠心吗? 她始终没有转身,倔强的选择背对了他…… 苏安槿走过她的那一瞬间,忽然心痛到无以复加,提起内力压下心上想要转身看看她的想法,他径直往房门走去。 见到早上被留下的那一块衣角已经不在了,同时,勾住他的突起处直接被人卸了,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老鼠洞……苏安槿眼神一凝,而后垂下眸子,跨了进去。 转身,关门。 片刻都不耽误…… 顾云罗死死的盯着那道房门,忽然把手中的木棍狠狠往墙上一丢! 哧…… 一阵摩擦之声传来,木棍刺入墙中,几近全没…… 顾云罗有些怔愣的想起自己当初在苏安槿的怀里射出去的那根木棍,也是这样,后来她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根木棍拔了出来,可是那墙上,却始终留下了一个洞,再也补不好了…… 就像人的心一样…… 不! 顾云罗突然眸光一闪! 补不好了么? 她偏偏不信这个邪! 苏安槿的心又不是玻璃水晶琉璃陶瓷做的,一碎了捡都捡不起来,相反,她看上了的男人的心,是钛合金的! 苏安槿像早晨那般坐在桌前,眼角微微一扫,便知道她进来过了…… 那一拳可真狠啊……苏安槿眸色淡淡的看着铜镜前上好的檀木桌面,上面随意扔着一根玉簪,旁边便是一个女子拳头大小的凹陷。 再把视线从铜镜前转回来时,苏安槿的目光一下子便愣住了…… 一个颇为诡异的绿油油的东西从门下的那个“老鼠洞”钻了进来,一节一节的身子极其灵活,行进速度也是极快,而且似乎是知道方向似的,直接往苏安槿而来。 苏安槿以手撑颐,淡定的看着那东西“爬上”地毯,“踩过”上面绣着的芙蓉千层,“越过”他立在桌前的脚……忽然一停,随后身子开始缓缓竖了起来,竟是要站在苏安槿面前的意思! 直到离得近了,苏安槿才发现,这东西,原来是有脑袋的,只是它之前一扭一扭往前挪的时候,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 虽然脑袋未免太过奇怪…… 这脑袋似乎格外的大,里面大概是有东西,不过这模样……苏安槿闭了闭眼睛,顾云罗是照着某样应该出现在茅厕中的东西做的吧? 诡异的颜色配上这诡异的模样,本该是更加诡异的,苏安槿心里却没来由的一暖…… 要是还在门外辛苦操控的顾云罗知道了苏安槿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想哭…… 王爷啊王爷,你哪里看出来它像shi,这丫学名叫贪吃蛇! 屋内的贪吃蛇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苏安槿换了只手撑着下巴…… 顾云罗在外面欲哭无泪——实在不是她技术不行,而是时间实在仓促,她没找到合适的材料,只能用柔软的竹篾子代替,否则怎么会做出来这么个软骨头! 好在软骨头的贪吃蛇也算是争气,终于“啪”的一声,在苏安槿面前立了起来,那诡异的脑袋,正好停在苏安槿视线的水平线上。 苏安槿瞟见了外面影影绰绰鬼鬼祟祟的身影,不动声色的移了移身子,正好让身后的红烛照在了贪吃蛇的身上。 窗子上显示出了两个影子,一个身姿端正芝兰玉树,一个……呃,头大身小无比诡异…… 不过顾云罗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想要确定贪吃蛇是不是正好立在了苏安槿的眼前。 这些通过影子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顾云罗放下心来,拉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根丝线。 “啪!” 贪吃蛇那几乎环绕了整个脑袋的大嘴巴一下子张开,一朵含苞待放的寒兰出现在它的嘴巴里,本来还是将放未放的骨朵,却因为时间把握得极好,随着贪吃蛇嘴巴的张开,寒兰也在徐徐的绽放,一瞬间,寒兰清雅却馥郁的香气袭面而来。 苏安槿眼神中微微吃惊,他看出了这里面有东西,却没想到,她会送朵给自己…… 虽然他并不喜欢草草,可是一想到顾云罗肯为了他付出这样的心思…… 是不是证明……她还在乎他? 一瞬间,心里就要被感动和惊喜填满。 面对天下时,他的心可以很大,可是面对她时,他的心就会很小。 小到只要看到她还是在乎他的,就可以忘记今天早上的伤心。 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苏安槿已经无暇顾及,此刻,他只想冲出去抱紧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瞧着房间里面动静的女子。 面前的那朵寒兰已经开到了极致,层层飞扬的瓣,洁白如雪,柔滑如玉,每片瓣的根部,都有一丝若有似乎的淡蓝色光芒,冰清玉洁,玉洁冰清…… 苏安槿起身…… “啪!”那贪吃蛇脑袋一仰,又掉了一样东西出来。 苏安槿重新坐下,见这次掉出来的,是一张小纸条,用金线系在顶端,绑在贪吃蛇的嘴里,那张小纸条就这么随风摇晃…… 这并不妨碍苏安槿在最短的时间内看清楚上面的字—— 鲜配美男,美男,喜欢吗? 苏安槿哑然失笑——鲜配美男?这是什么搭配,云罗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却丝毫没有提及昨天的事情,这让苏安槿刚有缓和的面色又是一凝,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转身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写了一句话,同样的用金线绑在贪吃蛇的身上,手腕一用劲,凭借着内力的力量,将贪吃蛇送了出去。 180.钛合金心 顾云罗见贪吃蛇的机关成功了,刚想得意,却突然看见贪吃蛇被苏安槿直接推了出来,还保持着上身竖起的姿势,身上诡异的飘着两张纸条…… 一张是顾云罗写进去的,第二张…… 顾云罗把脑袋凑了过去,见上面寥寥几个字,写着:我不需要。 顾云罗一哽——我知道大爷你天生丽质难自弃不需要这鲜来配,可是你至少要表示一下你对这鲜的喜欢吧!要不然白瞎她这么久的功夫! 想了想,她也提笔写道:我觉得这又高冷又大气,正好很符合你的气质。 对啊,你大气,你真的很大气,所以大气的曜王爷,能不能原谅她昨日的冲动之举? 操纵着丝线,贪吃蛇又一扭一扭的出现在了苏安槿的面前,这下,上面挂着三张纸条,苏安槿看着顾云罗送进来的话,无奈的扶额:我还高冷?我还大气? 你知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见过我那么多表情的女子! 没有犹豫的,苏安槿又写道:我自然还是比不上的高冷的大气,否则早就闪瞎了某人的钛合金眼。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将江游陵梦话里的“钛合金狗眼”写上去。 顾云罗再一次看着嘴巴里叼着一朵,身上挂着四张小纸条的贪吃蛇,心想那竹子软是软了点,但是柔韧度还不错嘛。 当看见了苏安槿纸条上的那个“钛合金眼”时,顾云罗只觉得天雷滚滚——什么时候,就连苏安槿也被她污染了? 管他的呢,趁着现在苏安槿似乎语气有所松动,赶紧道歉:“其实你早就已经亮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那么闪瞎我的美男,可否让我再见你一次?” 后面还加了一个简笔画,画出了一个小小的祈求的表情。 贪吃蛇顽强的又进去了,苏安槿看着末尾处那小小的人儿,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意。 如此你来我往,可怜的贪吃蛇身上渐渐挂满了小纸条,被苏安槿的内力送出去,被顾云罗的机关送进来……被苏安槿的内力送出去,被顾云罗的机关送进来……身上的小纸条随风飞舞,怎么看都是一副怪胎的样子…… 贪吃蛇想哭…… 顾云罗看着苏安槿回过来的那张纸条,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你没错。 她看着屋内始终如一的那个身影,嘴巴一瘪,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委屈,提笔写道:可是我让你伤心了…… 后面再加上一个哭泣的表情。 苏安槿看着一步一晃摇摇欲坠的贪吃蛇,像是有些急迫一般,没有等它慢慢的靠近自己,而是直接把贪吃蛇用内力引了过来,看着纸条上的字,他眼神微微一凝…… 原来,你也知道,我在伤心…… 然后又有一行小字,写得匆匆忙忙,像是临时加上去的—— 安槿,我给你做的,要是喜欢,你就给我一个笑脸好不好,记得啊,笑脸! 苏安槿忽然轻声一笑。 映着大红蜡烛的暖意光芒,映着千年寒兰的灼灼开放,男子如玉般皎洁的脸庞,洋溢的温柔笑意,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可是此刻…… 顾云罗还在外面忐忑不安的等着苏安槿的反应! 咦?没反应? 烛光还是那个烛光,贪吃蛇还是那个贪吃蛇,人还是那个人……没反应?! 不会吧! 顾云罗在心里哀嚎一声…… 忽然,那人动了…… 顾云罗默默的瞅着他的动作,生怕他就这样上床睡觉,然后徒留她守着旁边的这堆草草度过一个寂寞而又难耐的夜晚…… 只见他走过了桌子,走到了一边的书房,停了一会儿,拿起了最粗的那只毛笔…… 呃……顾云罗惊了一惊——不会吧,他刚刚一直都坐在桌前写字啊,况且蝇头小楷需要这么大的毛笔吗?难不成他还要给自己写一个诀别书? 然后那个身子一转,径直朝窗前走来,顾云罗再一惊——不会吧,诀别书都不想写了,直接扔个毛笔出来溅她一脸的墨水以示自己的鄙视? 接着,他就那么停在了窗前,隔着薄薄的窗纸,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顾云罗。 顾云罗可不想真的落到那样的下场,她已经做了她能做到的极限来给苏安槿道歉,即使最后失败了,她也不想再看见自己的尊严被他肆意践踏。 那人提起毛笔…… 顾云罗眼神一黯,转身,打算默默的溜了……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毛笔摩擦纸张的声音,顾云罗下意识的回头看…… 身材颀长,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倚在窗边,手上的毛笔似乎是普通的一勾,随意的在窗纸上划过,留下一个自然而明媚的弧度…… “安槿,我给你做的,要是喜欢,你就给我一个笑脸好不好,记得啊,笑脸!” 她最后匆匆加上的一行字,写得潦草而微小,原以为他不会看见或者会不屑一顾的…… 反正就算他笑了,自己在屋子外面也看不见。 可是不是的,他看见了,而且还知道即使自己笑了她也看不见,所以就用毛笔在窗纸上画了一个微笑的弧度,来告诉一直等在外面的她——他很喜欢。 顾云罗就那么愣愣的站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 苏安槿略带无奈的看着嘴巴里含着那朵寒兰的贪吃蛇,喃喃道:“你怎么会有这么个傻主子?” 贪吃蛇脑袋一垂,似乎是在为自己有这么个到了关键时刻就脱线的主子而感到愧疚…… 这么个性子,当年是怎么当上特工头头的! 苏安槿刚想伸手去取出贪吃蛇嘴巴里的那朵寒兰,忽然,贪吃蛇下盘一歪,嘴巴一垮,身子一倒…… 苏安槿伸出去的手改成了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 软骨头就是软骨头,起都起不来哟…… —————— 这边的软骨头倒下了,那边的硬骨头起来了! 顾云罗满意的看了看窗纸上那一个大大的笑脸,抬脚就往苏安槿的房间里面走去。 什么别扭都滚一边儿去吧! 苏安槿好整以暇的操着手等着她走近…… 顾云罗面色坦荡荡的坐在了他的旁边…… 苏安槿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对我的原谅感到很自然……” “不,我是对进你的屋子感到很自然……” 苏安槿默然片刻:“虽然你性格爽朗,但是女子家应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 “矜持是什么,能吃吗?” 苏安槿挑眉:“不能。” “不能吃你告诉我干什么?” 181.狼人风范 苏安槿:“……” 短暂的破冰过去,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顾云罗忽然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安槿,那认真的神情,让苏安槿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了…… “安槿,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顾云罗垂下头去,一改刚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作风,话语里全是自责,“不是故意不相信你,不是故意扭头而去,不是故意不来给你道歉……只是,我需要时间,才能走出来。” “我生活的地方,虽然有很多个国家,但是国家与国家之间都会尽力维持一种和平的表象,我们尊重人权,不会轻易发动战争。我来自那里,也以为不管是在哪里,人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剥夺的。”顾云罗的语气涩涩的,“可是我却忽略了一点,我自己,当初就以剥夺别人的生命为生。” 特工,就是政府的杀手。 换了个名字,其实做的是和杀手差不多的工作……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流年的那番话,对我来说效果并没有那么大,可是却让我明白,世道不易,才会让每个人都活得不易。我只看到了你们的阴谋,看到了百姓在这场战争中将要付出的代价,却没有看到这场战争,带来的整个天下的变化。” 苏安槿和景流年会分割北漠,景流年的目标是御凉,苏安槿的目标是天明,这块大陆上最为繁盛的两个国家,他们两个局势动荡,那么东北的赤焰,西南的苗疆,都会因此而变化。 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就算没有这场惊天阴谋,就算边疆的百姓还可以继续这样生活下去,挽救的也不过是微末的生命,不过治标而已,而变了这世道,才是真正治本的方法! 顾云罗还想说什么,苏安槿却一下子止住了她的话。 他的指尖透着沁人的凉意,轻轻地,按在她柔软而带着温暖的唇上。 苏安槿的声音有些飘渺:“云罗,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这只不过是一条不归路而已。” “这世上哪来的不归路?”顾云罗拿开了挡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反手把它握在手里,“没有绝路,也没有不归路,水到绝境自然成了飞瀑,而走的人多了,不归路也会变成康庄大道。” “当初在帝京的时候,我曾经向你说过,我要帮你,君临天下。”顾云罗抬眼一笑,“一语既出,驷马难追。” 上天要我来到这里,继续我从前的生命,就是为了让我来成全你的! 苏安槿定定的看着她的眸子,忽然,展颜一笑。 即使是在顾云罗面前,他也从未这样笑过,这个淡定优雅的男子,表达情绪总是那么清逸或者冷漠,而此时的笑,如同拨开乌云见到的太阳,如同撩开春雪而闻到的香,笑过一路沿途美景岁月流金,笑落一树清风蔽月不染烟尘。 那双被自己的父亲认定为不祥的眸子,此刻溢满了流转的光辉,从来没有人知道,原来那冰封的眸子,突然有一天笼罩上了欣喜的阳光之后如此美丽,闪烁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那样明媚而直白表现出的喜悦,让顾云罗彻底的愣在了原地。 苏安槿……这是怎么了? 她不过是诚实的表达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而已,也没有什么精辟独到的高深见解,居然令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如此欢喜? 顾云罗再次在心里骂了一番自己这个傻逼…… 早知道这样,你早上干嘛不一起床就直接冲过来,按着苏安槿噼里啪啦把这番话说了啊!! 这样或许这一天都能看见这样的笑容,而不是现在深更半夜的自己一个人独自欣赏啊! 等等! 顾云罗立马心生警戒——不行,苏安槿本来就够招桃了,这一笑的样子要是传了出去,那苏安槿绝对会…… 算了,还是她一个人深夜独自欣赏吧! 深夜独自欣赏…… 某女前世夙兴夜寐看而不得的“狼人风范”忽然苏醒,阴森森的看着苏安槿…… 苏安槿自然不晓得顾云罗这一番乱七八糟的联想,他只是轻声说了句:“云罗,我很欢喜……” 顾云罗同样的展颜一笑:“我也很开心。” —————— 然而,开心了一会儿的顾云罗就开心不起来了…… 因为苏安槿慢悠悠的蹲下身去,慢悠悠的捡起了软骨头贪吃蛇,慢悠悠的拿出了它嘴巴里那朵饱受摧残的寒兰,再慢悠悠的说道:“这个是千年寒兰,是外面那堆草草中最为珍贵的一朵,原本是北漠进献给天明的国礼,被马迹云私自截下,种在了自家的园里。” 顾云罗一愣。 苏安槿又捡起了贪吃蛇的身子:“被你砍了削做竹篾的竹子,叫南水竹,原本生长在江南水乡,因为柔软而坚韧闻名,被你砍掉的这根竹子,是整个马府里唯一的一根南水竹,当年马迹云宠爱一个来自江南的小妾,特意从江南移植而来,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养成了这一棵。” 顾云罗一惊。 苏安槿站起身来,又指着早上被顾云罗狠狠砸了一拳的桌子:“这是上好的金丝檀木,万金难求,这样的成色,这样巨大的整木,就连我曜王府里,都没有这样的东西。加上上面的天明圣手的雕……这张桌子的价值,恐怕要赶上金銮殿里的那张桌子了……” 顾云罗一颤。 眼看着苏安槿芊芊素指又指向了那门,早上自己一巴掌把那门角直接打飞了的情形立马在顾云罗脑海里浮现,顾云罗眼前一黑,如丧考妣的说:“这个马迹云,怎么府上处处都是宝啊!” 想着她还嫌弃过那寒兰形体太大不好放进贪吃蛇的嘴巴里,还嫌弃过南水竹太软导致贪吃蛇是个软骨头,还嫌弃过那桌子太门太硬! 顾云罗默默的掏了一把辛酸泪,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白玉为堂金做马的穷孩子啊,不识货真的不是她的错啊…… 苏安槿眼底闪现出一股笑意,随后沉下声音:“这下怎么办,马迹云一旦到了这里,他就会发现这些东西被我们毁了……那时候……” 顾云罗眸光一闪:“那我们就不让马迹云过来就行了……” 鱼儿上钩了……苏安槿淡淡一笑。 想了一天如何给苏安槿道歉的顾云罗,自然不会想到,苏安槿在茶馆坐了一天又干了些什么。 182.异世美瞳 喝茶? 他又不是真的闲得没事儿做。 听书? 得了吧,苏安槿会听书?他又不是顾云罗! 他允许自己伤心,但是不允许自己因为伤心而忘记责任。 他想了如何对付马迹云的办法。 虽然这个办法会让他吃点风险,但是只要成功了,马迹云这个威胁,对他来说就不算是威胁了。 不过现在……有了顾云罗和贪吃蛇助阵……苏安槿的风险便又小了一份。 “我们这样……”苏安槿凑近顾云罗的耳边,轻声说道。 今天晚上的马府,注定是个多姿多彩的夜晚…… “玩游戏?”马迹云听完派去监视苏安槿和顾云罗的人的报告,一口茶喷出来,全喷在了跪在他旁边的十一姨娘的身上。 还好晚上看不清楚,那人不知道被顾云罗毁了的是寒兰和南水竹,否则马迹云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宝贝被人拿来“玩儿游戏”了,喷出来的大概就不止是茶了…… “正是,我们在外面看了半晌,他们俩一个在屋子里,一个在屋子外面,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进进出出,他们就写字那东西上面放……” 要是顾云罗听见了这番话,绝对又是一阵鄙视,然后拿着贪吃蛇那绿油油的,造型独特的大脑袋,凑近那人的脑袋:“什么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那叫贪吃蛇,贪吃蛇!” 可惜听见这话的人是马迹云和他的十一姨娘。 十一姨娘也不管自己身上刚刚被马迹云喷了茶,扭着身子一笑:“老爷,看来那两个人是被老爷逼疯了,竟然无聊到玩起了这些小玩意儿,恭喜老爷!” 要是顾云罗听见了这番话,绝对不会生气,只会笑眯眯的把这位半老徐娘某个风韵犹存颤颤巍巍的部位塞进贪吃蛇的大嘴巴里面,然后惊讶的说道:“哎呀,居然可以塞进这个小玩意儿的嘴巴里,这得是有多小啊……” 可惜听见这话的人是马迹云。 马迹云好歹是个上过战场带过兵的将军,虽然这些年在隋州城渐渐变得不像话,但是骨子里那股警惕还在,因此对十一姨娘的话不以为然,反倒是问到:“他们可有异动?” “没有。”那人斩钉截铁的答道。 马迹云眉头一皱,最近鲁肃似乎变得强硬了许多,自己在隋州城的动作受到了不少的限制,这件事情要是和苏安槿,顾云罗没关系他就不信马! 可是一边指使鲁肃来对付他,一边又在他的府邸里优哉游哉……马迹云此刻终于明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深刻意义,可惜……已经晚了…… 马迹云越想越头痛,干脆挥手,让十一姨娘和那个下人退下,没了人在他旁边聒噪,他也好好好想想对付那两个人的法子。 这边还在想法子,那边却已经开始了行动的准备。 顾云罗从随身的香囊里取出做好后就一直泡在药水里面的美瞳,苏安槿看着那软软的彩色薄片 ,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美瞳。”顾云罗简短的解释道,先查看了一番镜片的情况,确定了着色的颜料没问题,镜片无破损的问题之后,才敢给苏安槿用。 凡是关于瞳孔的东西,苏安槿都分外敏感,这次也不例外:“让瞳孔变美的?” 顾云罗微微一笑:“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在……安槿,这个要戴在你的瞳孔里。” “这到底是什么?能往眼睛里面戴?”苏安槿倒不怕顾云罗会害他,只是这双重瞳之眸确实是他的软肋,旁人一触及,心中便会隐隐作痛。 顾云罗自然明白苏安槿的顾虑,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做水凝胶,是我从纳兰家的凝石里面得到的,它柔软而透气,在用安全的颜料着色之后,就可以戴在眼睛里。” 苏安槿平静的声音忽然起了波澜:“你的意思是……” “它可以帮你掩盖你的重瞳。”顾云罗接着说道,“虽然不能连续佩戴很长的时间,但是至少在有紧急情况出现的时候,这个东西,有大用处。” “这就是你坚持要为纳兰老爷子治疗眼疾的原因?你说的要给我的惊喜,就是这个?”苏安槿声音里有了一丝颤抖。 这么多年来,他看过别人异样的眼神,看过皇帝眼中的警惕和厌恶……自己在铜镜里面看到自己的眸子的时候,都会想——如果我没有这双眼睛,或者别人不知道我有这样的眼睛,他的生命,是不是会完全不同? 这双眸子实在是太过殊异,只要注意到的人,都不会忘记。 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办法亲自去做,只能有其他人代劳,为此还付出过不小的代价。 江游陵从来都没有在他脸上施展过易容术,因为没有用,无论脸上变得如何厉害,只要人看见了他的眼睛,就会立刻明白他的身份。 江游陵甚至还提出过一个天马行空般的方案,取掉他的眼睛,植入别人的。 他拒绝了。 不是因为害怕失明或者害怕疼痛,而是不能让另外一个人因此而终生失明。 即使他如此渴望想要换掉这双眼睛…… 而如今,这个愿望,将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吗? “嗯。”顾云罗轻轻的答道,“安槿,从此以后,你做事情,不需要再受到这双眼睛的桎梏,我会隐藏起你的眼睛,你就不再是那个曜王,而是天问楼的主上,是苏安槿。” 她何尝不能明白苏安槿此时的心情?他渴望自由,却被一双眼睛禁锢,如今,终于有了解开这个禁锢的一天了! 苏安槿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说道:“云罗,上苍何其垂怜,让我能够遇到你。” 遇到这样一个为我着想的你,遇到这样一个让我心甘情愿誓死保护的你。 顾云罗微微一笑,再一次确认两只镜片都无误之后,托起其中一只,轻声说道:“可能刚刚进入眼睛里的时候有些异物感,但是你放心,很快就会消失的。镜片很薄,薄到你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苏安槿现在的视力并没有问题,顾云罗也没有去弄什么度数,因此镜片极薄,托在她的指尖,若不是上面的颜色,很难看出来指尖上面还有东西。 苏安槿轻轻点了点头,顾云罗微微抬起了他的下巴,苏安槿很配合,眼睛睁开,从眼睫毛到眼珠子,都不曾动过。 最亲密的信任,无偿的给了面前神色认真的女子…… 183.声东击西 顾云罗心无旁骛,很快就帮苏安槿戴好了美瞳,先让苏安槿闭上眼睛适应一会儿,然后才让他睁开,首先确认了他是否有异物感,然后再看他眼睛里面是否出现血丝等排斥的情况,最后才笑盈盈的说道:“安槿,恭喜你。” 说完才将身子一歪,让苏安槿看到了她身后的铜镜。 苏安槿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双手抓过铜镜,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铜镜里的男子,眉眼依旧如画,可是这画中,少了最让人不忍看的一笔—— 他的重瞳,不见了! 无论是从哪个方向看去,那双眼睛都是晶莹剔透璀璨流光,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可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样的流光之后,是一双被世人诟病十九年的眸子…… 顾云罗满意的一笑。 “苏安槿,至此,新生。”他眼神坚定,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女子,微微一笑。 同样在此刻微微一笑的,还有心满意足坐在知州府中的鲁肃。 这么多年了,马迹云渐渐霸占隋州的这些年里,他几乎每晚都夜不能寐,憋屈得茶不思饭不想,觉得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最窝囊的一个知州,居然还要被马迹云压在屁股下面。 现在,终于来了两个人,终于有人来解救他了! 鲁肃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天亲自开了城门迎接顾云罗进城,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本事,手上竟然真的握着马迹云的死穴! 信。 马迹云和苏安南的通信。 一个边关将领与当朝最受宠的皇子的信。 鲁肃在官场里打滚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皇帝的大忌?只要把这些东西送到京城,苏安南完了,马迹云也完了! 这些天他和马迹云“无意中”提及此事时,马迹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却又不知道鲁肃到底掌握了多少,只能铁青着一张脸听着,却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鲁肃当然乐意见到这样的一边倒的情况,他也怕马迹云若真的穷追不舍,他也没办法交代…… 因为顾云罗,只告诉了他这件事情,那些信件的原件,只给他远远的瞟过一眼,确认了落款,就收了起来,再也没有给他看过。 不过这样也好。 鲁肃心头安慰着自己:少知道点,以后清算起来自己活命的机会就大一点,知道的多的,永远都是死得最快的…… 接着在此刻微微一笑的,还有在卧室里想着对付顾云罗和苏安槿的马迹云。 他怎么就忘了,他是个将军,隋州边军二十万都是他的,苏安槿一定会找他要兵,到时候还不是他称大王? 要兵么? 哼哼,不给! 马迹云得意洋洋的想。 解决了这件大事,马迹云就打算找今天被自己遣走的十一姨娘共度温柔乡,刚站起身来,便听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那种响声,一会儿像是木材和木材之间摩擦的声音,一会儿又像是木材和青石摩擦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几乎轻不可闻的沙沙声……诡异非凡,而且这东西似乎极轻,吐纳极佳,都听不到什么呼吸的声音。 马迹云眉毛一皱,忽然冷哼一声,拔出了桌子下的匕首,往响声发出的地方走去。 顾云罗和苏安槿各戴着一个人皮面具,顾云罗继续操纵着贪吃蛇,让它忽快忽慢,忽上忽下的朝着马迹云的方向“走去”。 “马迹云认为这是一个武功高手,他内力不足,所以一定会选择短兵相接,到时候我就从后面进去,你小心一点。”苏安槿用内力聚音成线,传入了顾云罗的耳朵里。 顾云罗瘪了瘪嘴巴——我家贪吃蛇可不得是个武林高手吗?没有呼吸照样上蹿下跳! 马迹云的呼吸声渐渐近了,顾云罗却突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顾云罗皱皱眉头,很熟悉,她一定在哪里闻过! 珍贵的南水竹身子的贪吃蛇格外柔韧,此刻正沿着房梁慢慢的往下滑,顾云罗改良了一番它的头部,又成了个小头,可以钻进狭小的缝隙之中。 于是乎……马迹云刚拿着自己的匕首一出门,抬头便看见了在自个儿脑瓜顶上耀武扬威的贪吃蛇。 他大吃一惊,却并没有慌不择路,而是下意识的就提起了自己的匕首往贪吃蛇身上刺来,顾云罗把线一拉,贪吃蛇的脑袋向后弯成了一百八十度,刚刚躲过了马迹云的匕首。 马迹云扑了个空,拿着匕首横亘在胸前做防卫状,却立刻清醒的明白这不过只是一个工具,操控它的人定然还有其他的目的。 他并没有对贪吃蛇穷追不舍,而是冷静的观察了自己的屋内一番,确定没有人进去,这才放了两根手指在嘴边,竟是要呼唤护卫的架势。 顾云罗连忙操控贪吃蛇向马迹云攻击而去,马迹云无奈,只能放下手重新和贪吃蛇战在了一起,贪吃蛇灵活且占有绝对的制空权,马迹云依仗手上的匕首和招式,却也不落下风。 可是顾云罗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马迹云不是没有脑子,不是没有内力,他的内力很是罡正,虽然不能和苏安槿之流相比,但是也还算不错,如果他能把这些能力用上,又何苦和贪吃蛇近身搏斗这么久? 是不会用,还是不打算用,或者是…… 没办法用了…… 再联想到刚刚自己闻到的那股气味……顾云罗突然想起来了! 这是马迹云的味道,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这样的味道!她初见马迹云时,还以为这是他身上的狐臭,结果现在再结合他的内力一想…… 顾云罗心头一凉——他的内力,不仅在被压制,还在逐渐的挥发,直至彻底丧失! 不仅如此,他的力气和神智,也会渐渐地消失,所以现在的马迹云,再也找不到将军的样子! 谁人如此狠毒,要置他于死地? 顾云罗一分神,贪吃蛇便停在了半空,马迹云瞅准这个机会,匕首一划,贪吃蛇的脑袋便被一分为二,差点把顾云罗控制它的丝线都砍断了。 顾云罗一惊,也顾不得再去想什么内力外力的问题,专心应敌。 苏安槿见贪吃蛇已经把马迹云引出了房间,翻身通过窗户进了房间,马迹云此刻正和贪吃蛇斗得猛烈,自然不会注意到房间里面的动静。 苏安槿从怀中掏出一沓信纸,这是当时顾云罗从昀王府里面偷出来的苏安南和马迹云秘密通信的证据,不知道为什么苏安南竟然没有烧了,而是留在了柜子里,正好此刻为他们所用。 184.昀王近侍 苏安槿催动内力,关上了所有的窗户和房门,这才把信纸一张一张的平铺在桌子上,然后神清气闲的坐在上首,正对着房门,等着马迹云进门来。 顾云罗在楼顶,掀开了一块瓦片,见到苏安槿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便干脆的收了贪吃蛇,让马迹云进门。 对手突然撤走了,马迹云才发现自己被那贪吃蛇搞得一直都没机会叫府上的侍卫,正打算把侍卫们叫过来时,门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马迹云浑身一僵——这……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昀王爷? 他来了隋州了?什么时候来的,带兵来了吗?自己为什么都不知道? 和贪吃蛇斗了那么久都没什么表情的马将军,却在听见苏安南声音这一刻,心慌意乱! 不是说还有五个月吗?怎么现在苏安南就来了,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败露了,还是…… 马迹云放弃了把府中侍卫叫过来的打算,如果真的如他料想的那样……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刚一进门,马迹云全身的神经便放松了下来。 不是苏安南……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约莫十九二十岁的样子,脸长得极为普通,除了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几乎要射进人的心里。 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马迹云心中虽然放下心来,却疑惑更甚—— 他原本以为会出现在这里偷袭他或者是拉拢他的人会是苏安槿,毕竟他才是他此刻真正的绊脚石,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苏安槿…… 他看人从来不看脸,因为脸上太容易伪装,他看人,都只看眼睛。 尤其是苏安槿,那双眼睛,是做不了假的!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重瞳之眸! “你是谁?”马迹云手中握紧了那把匕首。 “在此之前,我认为马将军应该先看看桌上的这些信件,到时候马将军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苏安槿气沉丹田,说出来的声音比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低沉了许多,“还希望马将军看到这些之后能保持冷静。” 马迹云此刻也注意到了满桌子铺着的信纸,每一张信纸上面都写得满满的,他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几乎是踉跄着跑过去,马迹云抓起桌上的信纸,看清楚上面的东西之后,眼前一黑! 真的是当初他和苏安南写的那些信! “马将军好生谨慎,每封信的后面必然留有阅后即焚的字样,可是昀王爷却没有听你的话把它烧掉,你知道为什么吗?” “昀王……昀王……”马迹云喃喃道 在房顶上听墙角的顾云罗冷哼一声:“废话,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可是即使是不知道,在苏安槿这里,也是知道的…… “既然我能有这些信件,想必马将军也能知道我是谁了,昀王近侍,自然有责任为昀王保管信件。”苏安槿神色淡淡的扯谎,“那么王爷为什么没有把这些信烧掉呢?那是因为……这是一个后手啊。” 马迹云往后退了一步:“后手……他是在防备着东窗事发的时候,推我出去当挡箭牌吗!” 一旦事情暴露,他会立刻赔上性命,而苏安南,只要及时呈上这些信件,并且随便胡诌一个理由说自己从未看到这些信件,那么他就是罪加一等,苏安南就是剿灭奸臣有功! 好一个昀王! 好一个苏安南! 马迹云只想仰天长啸,叹命运的不公,叹人生的多舛! 他双手颤抖的抓住信纸,抬起的头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屋顶因为掀掉了一块瓦片而形成的一个小洞! 苏安槿见马迹云的目光在那个小洞上忽然一变,心里暗说糟糕! 这是马迹云自己的房间,他自己最是清楚,这莫名其妙出现的一个小洞,明显是有人故意掀掉的,至于掀掉的目的……难道是从屋顶上监视他? 监视他做什么?又为什么是这位“昀王近侍”来了之后,要监视他了? 马迹云警惕之心再次升起! 果然,马迹云再次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苏安槿,比上一次更加仔细的打量,苏安槿坦然的看着他。人皮面具是江游陵比着他的脸定制的,他不信马迹云能看出什么脸上的破绽,说到底,他分辨自己到底是谁,还是要靠眼睛。 想到这里,苏安槿貌似随意的一挪,把身子更挪正了些,那双眼睛更是直直的落在了马迹云的眼睛里。 不,不会是苏安槿…… 马迹云看着那双眼睛,虽然很漂亮,但是这不是苏安槿的眼睛…… 重瞳……他曾经看到过多次的苏安槿的重瞳,不可能就此无缘无故的消失。 可是……马迹云忽然想起刚刚来报的人说的—— “玩游戏?” “正是,我们在外面看了半晌,他们俩一个在屋子里,一个在屋子外面,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进进出出,他们就写字那东西上面放……” 想到刚刚的贪吃蛇,马迹云忽然冷笑一声:“曜王殿下,用这样的方式来戏弄本将军,有意思吗?” 他发现了?还是在试探自己? 不,如果是真的发现了自己是苏安槿,他绝对不会先跟自己说这些废话,依照马迹云的性子,应该是先把这些信件收起来再说! 那么……这句话,就只是马迹云的试探而已! 苏安槿心中迅速作出了判断,也同样冷笑一声:“马将军是色令智昏了吗?你好好看看我的眼睛,可是那不祥之人的眼睛!” 顿了顿,苏安槿又接着说道:“何况,听说,那人此时,应该正在马将军府上吧,不如把曜王殿下叫过来,以来证明我的身份,二来……我也对他的眼睛好奇的很呢!” 马迹云刚刚那句话也的确只是个试探,如今此人反应迅速且正常,语气中透露出常人都有的不屑,这让马迹云心里又迷惑了一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苏安槿和马迹云同时一震,苏安槿运足目力,勉勉强强发现后面应该是个女子……女子?云罗? 难道是她发现了马迹云的怀疑,特意来消除马迹云的怀疑的? 要是顾云罗此刻知道了苏安槿这些想法,定然是十分惊喜的给苏安槿一个封号——神算子! 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刚刚在房顶时她便发觉了马迹云察觉到了那个小洞,苏安槿唬人的打算可能要遇到点麻烦,便干脆自己出面,把刚刚的一番打斗化成一场“游戏”,好撇清自己与苏安槿和这位“昀王近侍”的关系。 185.飞鸟良弓 苏安槿按兵不动,稳如泰山,马迹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门口一眼,那敲门人十分坚持,迟迟不见他开门也不走,大有死皮赖脸的架势。 马迹云走过去,刚把门一拉开,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脑袋…… 贪吃蛇! 马迹云“唰”的一声反射性的拿起了匕首,刚把匕首靠近贪吃蛇,又是“唰”的一声,面前的脑袋突然变了…… 顾云罗的脸出现在了马迹云面前,眼睛笑得跟一弯月牙似的。 “马将军,贪吃蛇好玩儿吗?” 马迹云一愣。 顾云罗继续笑着说道:“刚刚我和曜王在房间里玩游戏,就是这个贪吃蛇,安槿说马将军也喜欢这些奇巧的玩意儿,叫我拿过来给马将军看看,我便过来了,马将军,刚刚可还满意?” 马迹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可还满意? 我太他妈的满意了! 就是因为这玩意儿,他才被那昀王近侍趁虚而入摆了一道,还草木皆兵般的种种猜忌,结果……居然是场游戏? 游戏,游戏,游你妹啊! 马迹云也是个暴躁性子,可是偏偏顾云罗一副笑眯眯的小女儿姿态,而且拿着贪吃蛇跟个炫耀自己宝贝的小孩子似的,让马迹云又想发作,又发作不了。 苏安槿默默的在马迹云看不到的地方给顾云罗竖了竖大拇指。 “马将军,您还没回答我呢,曜王还在房间里等着我回去继续玩儿呢……”顾云罗话说了一半,突然看到了在房间里正襟危坐的“昀王近侍”,立马住口,脑袋一缩,“咦,马将军,你有客人啊?那是云罗打扰了,等马将军没有客人的时候再来好了。” 说完转身就走。 一边走还一边嘟囔:“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整死他,什么嘛,人家马将军在接待客人呢,他还叫我走一趟,现在应该在房间里笑得枝乱颤了吧,哼哼,你死定了!” 马迹云又是一愣…… 这个风一样的女子啊……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来就叽里呱啦说了半天,他一个字都还没说,她就已经说完要回去了! 不过……马迹云心里微微放下心来——这个男人,真的不是苏安槿假扮的。 至于是不是苏安槿的人假扮的……这个马迹云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马府,虽然戒备不及皇宫大卫,但是要混个人进来也没那么容易。 对自己的府邸相当有信心的马迹云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这座府邸,对于景流年和江游陵等人来说,来去自如得就像是自家的后园。 今天晚上不过是苏安槿不想把他们扯进来,他们才没有来而已。 “敢问阁下既为昀王近侍,为何会在随州出现,拿着这些信件,又是什么意思?”马迹云继续问到。 苏安槿微微松了口气,面露不屑:“搞了半天,原来马将军竟是在怀疑我的来意。既然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走了便是。” “等等!”见苏安槿身形灵动,一下子就把桌上的信件扫走,马迹云一急,大吼一声,“把信给我留下!” “马将军这话说得奇怪,这信是昀王殿下要呈给陛下的,怎么能留在这里?” 马迹云脑子里“轰”的一声——苏安南……苏安南竟然真的要把他推出去! 此时此刻,马迹云脑子里全是“完了,完了”的感叹,站在他面前,身姿颀长的“昀王近侍”,就成了他唯一的依靠,马迹云连声哀求道:“大人,大人,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你也只是跟错了主子,若就这么死了,确实无辜。”“昀王近侍”面露怜悯,“实不相瞒,我也是因为被昀王逼迫,才不得以做这些事情。如今见你也有悔改之意,我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是啊,这样的日子,哪里是人过的……”马迹云一个大男人,此刻竟然有些红了眼睛,“我堂堂一个将军,竟然不能管好我自己的兵!还要靠着千里之外的一个人苟且偷生……” “马将军,回头是岸啊。”“昀王近侍”低吟了一声,然后问道,“马将军这几年,是否常常感到极其容易疲倦,而且内力似乎被压制,还有渐渐消弭之相?” “你……你怎么知道?”马迹云震惊的问道。 内力一事,他也十分迷惑,尤其是连带而来的体力,智力上面出现的一系列问题,让马迹云以为这是自己身体有了“隐疾”,因此一直藏着掖着不为外人知晓,如今这一个男人,看了自己短短几眼就看出来了? “昀王近侍”眼神中的悲悯之情越来越浓厚了,关切的说道:“马将军,有空,还是把那亮闪闪的御赐的将军袍子收到柜子里吧,别挂在床前了……” 说完便走了出去。 马迹云如遭雷劈! 他呆呆的看着那“御赐的将军袍子”,那是他极其爱惜的东西,悬挂于床前,每日凝视,即使现在没有机会穿上它,但是看着它,似乎就能回忆起那段金戈铁马的岁月…… 数年来,他一直小心保管,即使日日悬挂,这将军袍依旧鲜艳如新。 如今,那人的意思,是这袍子上面有问题,才让自己内力被压制,几近消亡? 仔细想想,自己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家里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家里的家具早就换了一遍又一遍,一直都跟随在自己身边的,确实也只剩下了这套将军袍子。 御赐的将军袍子! 为什么! 如果说那些信还不够让他彻底死心,那这件袍子呢,又是什么意思,又代表着什么?! 他马迹云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名将,但是至少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天明的西北疆土,他守候了十年啊! 十年里,他打退了北漠无数次的挑衅;十年里,他保得这片疆土的安宁! 这十年里,他一直都在城外的兵营里,永远记得自己是这个国家的将军,永远记得自己的职责,永远的将千里之外的帝京视为神圣的地方! 直到最近,他才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退居隋州城,收起了过往金戈铁马的梦想,专心在隋州城里,按照苏安南的命令,做一个和鲁肃抢权的小人! 现在,那个被别人一语道破的秘密……他才明白,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朝廷,而是那个皇位上的人和即将要接替那样的皇位的人,要他不行!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十年的守候,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命运! 186.云罗将军 马迹云直接出手,扯下了那华美精致的将军袍,把所谓的内宫最好的绣娘绣的蟒纹狠狠的踩在脚底,把所谓的无上荣耀踩在脚底! 滚你妈的苏安南,滚你妈的皇帝! 都给老子滚! 出了马迹云的房间,苏安槿身形一闪,在屋檐下静静的呆了一会儿,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布料破裂之声,才垂了垂眼睛,身形再一闪,人便不见了。 顾云罗在房间里等他,见苏安槿过了一会儿才回来,见他脸色不佳,不禁问道:“怎么了?” “九年前,天明和北漠爆发了一次极大的冲突,双方在隋州城外五十里的地方兵戎相向,马迹云率两千精骑深入敌军,直接擒了北漠的首领,这场冲突才算平息。”苏安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五年前,因为北漠屡屡来犯,马迹云率领三万人,将北漠边军十万,赶退了百里,从此之后,北漠再也不敢大军来犯……”苏安槿接着说道,“彼时皇上在金銮殿上对马迹云大加赞叹,称这是我天明的将才,是我天明疆土的保护神,要加官封爵,要流芳千古……” “可是,现在……他只能居于这小小的隋州,做一个,再也不能上疆场的傀儡……如此悲哀,怎能不叫人寒心。” 寒心的不仅是马迹云,还有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叫过那个人父皇,只以皇上相称,让自己忘却亲情,只当他是他的一个臣子。 可是就算是臣子,到最后的命运……也不过如此! 苏安槿眼中悲凉更甚。 而顾云罗则面露钦佩之色,她知道马迹云不是个简单的人,可是没想到,他这么不简单。 这样的将军,在当年的隋州城百姓中,应该是一个传奇吧。 苏安槿三言两语的话倒说得容易,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明白,这些事情做起来有多难。她正色说道:“只是可惜了他……” 陨落的何止是这个男人的身体?还有他金戈铁马半城烟沙的梦想。 “是啊,我天明,从此以后,又多了一个消极避世的普通人,少了一个经验丰富威望极高的将军。”苏安槿叹了口气,“一想到这是我苏家人做的事情,我就觉得……” “你不是那一家人。”顾云罗不假思索的说道,“安槿,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拒绝看到这些,所以从未想到过要去改变,而你,因为可以看到这些东西,所以你才会有意识要去改变。” 苏安槿看了她许久,神情骤然放松,微笑着说道:“是。” “那马迹云这里,保险吗?”顾云罗突然想到,“苏安南会不会发现了?” “不会的。”苏安槿肯定的说道,“马迹云现在的确恨透了苏安南,但是他还想着他的那些兵,暂时不会跟苏安南撕破脸,只要他不为苏安南所用,我们胜算就要多一分。” “那此时我们要兵……” “他会毫不犹豫的给。”苏安槿淡淡的说道,“云罗,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我们为什么要提前这么久来隋州。” 顾云罗若有所思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自己练兵。”苏安槿叹了口气,“其实要给我的兵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的,我们一开始找他要他就会给。只不过我不放心马迹云,所以坚持要决裂他和苏安南而已。” “什么意思?”顾云罗更疑惑了,不是说有二十万的边军吗?为什么还需要我们自己练兵? “明天,不,今天白天你就明白了。”苏安槿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已经二更了,不睡觉?” 心里装着事,顾云罗也没怎么睡着,天刚亮就起床了,然后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和苏安槿一起,去找马迹云要兵。 看着坐在上首神色如常的马迹云,顾云罗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番,虽然眉目冷凝,眼睛下面青着一圈,人显得有些憔悴,但是大致还好,也没见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继续不动声色,顾云罗不禁又对他多了一丝钦佩。 苏安槿和马迹云平起平坐,同样是神色如常的寒暄到:“马将军今日看起来似乎气色不怎么好,昨晚上没休息好吗?” 顾云罗立马说道:“哎呀,不会是那个贪吃蛇打扰了马将军休息吧,安槿,都怪你,我都说了马将军没什么兴趣的,你还硬要我来展示给马将军看看……” 马迹云勉强一笑:“那东西倒是奇巧,并没有打扰马某的休息,顾姑娘说笑了。” 苏安槿喝了口茶:“马将军,既然如此,本王就直接说正题了。来了隋州这么多天,本王看也看够了,如今,想找马将军要三万的兵马。” 马迹云冷哼一声,他是对苏安南失心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投靠苏安槿,在现在的马迹云的眼里,这些皇室的人一个都不能信任! “曜王爷这话从何说起,且不说曜王爷没有兵符,就算您有兵符,曜王爷常年久居帝京,经验尚缺,本着对这些士兵负责的态度,马某也不能让你来带他们!”马迹云说得义正词严,毫不妥协! 苏安槿和顾云罗对视一眼,后者默不作声的皱了皱眉头。 看来马迹云一恨,就恨了皇室的所有人。当初调进帝京给苏安南的那些兵,他没打算再要了,不过现在在他手上的这些兵,哪怕是当初给苏安槿准备好了的兵,他都绝对不会再给苏氏皇家的人了! “兵符在此。”顾云罗突然起身,从袖中拿出兵符,“三万的兵符,还望将军鉴别。” 马迹云显然对他们有兵符的事情非常吃惊,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面色冷凝,冷冷的说道:“好,那么带兵之人呢?” “兵符在我这里,带兵的人,当然也是我了。”顾云罗轻笑一声,坚定而冷静的说道。 苏安槿眉毛一挑。 他没想到,昨日因为顺手放在顾云罗那里的兵符,今天就成了顾云罗带兵的原因了。 心里涌上担心,顾云罗不知道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是知道的……就连他,都没有把握能让那些人成为一支正规的军队……顾云罗,可以吗? 马迹云也是一副遭了晴天霹雳的模样:“你带?” 而后还不等顾云罗回答,他忽然仰天长笑到:“顾云罗啊顾云罗,你可不要太狂妄!”一个小丫头,哪来的兵法,哪来的经验?怕是看到自己的兵的时候,就要疯了吧! 187.不是好鸟 “云罗是胸有成竹还是狂妄自大,现在说似乎早了些吧。”顾云罗冷冷的说道,“若是云罗成功了,不知道马将军又会怎么说?” 马迹云被这么一呛,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爆发。 苏安槿刚想开口为顾云罗解围,顺便劝说马迹云松口,刚一抬头,便看见了顾云罗坚定的眼神,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这样的眼神,他见到过好几次…… 在她下定决心要杀了肖青为自己报仇的时候,在她决心要把姬秋瑶送进昀王府要搅得昀王府鸡飞狗跳的时候,在她不惜自己的安危也要迷晕了他偷溜进昀王府头兵符的时候,在她为自己拿到水凝胶做成美瞳的时候…… 苏安槿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他忽然轻笑一声:“马将军,原来你一直以为带兵的人是我啊?”然后无奈的摊了摊手,“本王身负皇上猜忌,怎么会带兵?真正带兵的,是云罗,她并非我皇室中人,也不是什么戴罪之身,也熟读兵法经验丰富,她带兵,自然合情合理。” 马迹云不敢置信的看了苏安槿一眼。 他刚刚说什么?要带兵的人,一直都是顾云罗? 和着这段时间自己扣着那要命的三万人,其实是自己搞错了自讨苦吃? 苏安南当初的命令,只说了不能给苏安槿任何兵权,所以他一直都扣着原本应着皇上的旨意给苏安槿准备的三万人。结果苏安槿现在面色淡定云淡风轻的告诉他,是他搞错了?! 那为什么当初顾云罗来的时候不说? 这一家子果然没一个好的!! 马迹云真的很想吐一口老血! 再看看顾云罗,那女子眼神清亮,一脸正气,面色坦然,这幅模样,平日里看起来只觉得精致美丽,此刻看起来,竟是格外的英气逼人! 他狠狠的看着她:“顾云罗,好啊,你去,我让你去!就这三万人,多一个没有!” 这话的意思,竟然是完全的撇清了关系,今后这三万人的生死统统交给顾云罗,至于是否攻打北漠,是否解散军队……这些事情,马迹云都不会再管了! 苏安槿眸中已经隐隐有了怒气! 此话一出,顾云罗一旦答应,就意味着今后很可能会进入孤军奋战的境地,他们是有计划在前,可是一旦开战,会遇到很多根本无法预料的情况,景流年是摄政王没错,可是他手上也没有北漠百分之百的兵权啊! 可是如果不答应,马迹云就会把这三万人收回去,到时候情况更糟! 分明就是一个刁难人的两难选择! 顾云罗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弊,短暂的思考之后,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马迹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答,应,你!” 马迹云神色一震! 苏安槿苦笑一声,他就知道。 可是有什么关系?她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他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和她一起的…… 马迹云实在是没想到顾云罗会答应得这么快,眼神中划过一丝阴鹜:“那么,请顾将军,好好看看自己的士兵吧!” ———————— 一直等到苏安槿带着顾云罗来到所谓的营地,顾云罗才深刻的明白,为什么自己临走时,马迹云会以那样一种看死人的神色看着自己。 入目而见的,是一个空旷而荒凉的平坝子,在少水而多风的西北边城,这样的地形很常见,戈壁,沙漠,荒原……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凉。 这样的地方……顾云罗心头一沉,如果这就是三万人的营地,怎么可能怎么养得活三万人? “其实……这里也不是太过于寸草不生啊小云儿……”一个嬉笑的声音传来,顾云罗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前方不远处,长着这里唯一的一棵没几片叶子没几根枝桠的小树,在一根尤其脆弱的小枝桠上,摇摇晃晃的躺着一个人——江游陵。 怪不得一直没见他,原来是在这里。 “如果你是说被你摧残的那棵树,那就不必了。”顾云罗现在真的很想骂人,江游陵既然要撞在她的枪口上,她就不客气了,“等你从上面下来,它就因为你在上面躺了而羞愧而死了!” 苏安槿倒是面无表情的瞟了江游陵一眼——小云儿?嗯? 江游陵脖子一缩,眼睛一闭,又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一边晃荡一边说:“我看此处还真是风光正好,又是山又是水的,纯天然,无污染,这可比帝京那地方舒服多了……” 山,戈壁滩上的荒山…… 水……大概地底下有水吧…… 你妹啊! 这是打发谁呢! 呼呼……压抑,压抑…… 顾云罗深吸一口气,压抑下想要骂娘的冲动,很无语的转头问了句马迹云派来给他们指路的小厮:“我的兵呢?” 营地会有的,面包会有的,水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但是,兵呢? 不对,看到这些之后顾云罗觉得自己应该换个称呼:“我的人呢?” 那小厮被她充满杀气的这么一盯,身子一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了个方向:“那……那小山包的后面……” “为什么是在后面?”顾云罗眉毛一挑,“这里才是营地,对吧?山包后面有水吗?有面包吗?有馒头吗?有茅厕吗?马将军难道没有告诉他们这里才是营地吗?!” 语速一句比一句快,尤其是最后一句,顾云罗灌注内力,直接说得气冲斗牛,响彻云霄! 那小厮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苏安槿面无表情的从他后面出现,然后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说道:“顾将军还要问你的话,乖乖回答。” “我……我……”那人一脸要哭了的表情,“我不知道……”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带着这两个祖宗过来这里!开始的时候还想看看这个女人看着这里欲哭无泪的样子的,结果现在…… 欲哭无泪的人是他啊! “不知道?”顾云罗重复道,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那你去把他们叫过来吧。” 那小厮腿更软了:“我……我……我……” “你什么?”顾云罗凑近他,笑嘻嘻的说道。 “我不行啊……”那小厮终于哭了出来。 苏安槿颇为嫌弃的撇开了眼睛——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啊。”顾云罗惊讶的说道,又抬头问道还在树上晒太阳的江游陵,“你听到他刚刚说什么了吗?” 江游陵很不耐烦他的日光浴被人打扰:“他说了毛线啊!” 188.千古一军 “你说了毛线,所以你什么都没说。”顾云罗继续笑嘻嘻的看着那小厮,“你还不回答我吗?” 苏安槿淡淡的瞟了江游陵一眼——某某人,在和顾云罗呆在赤关城也没几天啊,怎么就学了这么多他都听不懂唯有顾云罗听得懂的词汇了? 不行,回去之后必须得逼着江游陵把这些话教给他! “我……我……我真的不行啊……”后面站着拎着他,满脸冰霜的苏安槿,前面站着看着他,笑嘻嘻的顾云罗,两个人都一副不正常的模样,那小厮此时真的觉得……欲生欲死啊…… “咦,怎么又没听到?”顾云罗掏了掏耳朵,看了看天,又问道苏安槿,“你听到了吗?” 苏安槿也掏了掏耳朵,看了看天,疑惑的说道:“他说了吗?” 那小厮要吐血了! “别忙着吐血,等到你回来之后再吐。”顾云罗笑得眼睛都成了一弯月牙,“从这里到那个小山包,大概有三里路,叫了人再回来,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回不来的话,你就在那里住下吧。明白?” 那小厮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现在……计时开始。”顾云罗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那人,“你可以滚了。” 那人屁滚尿流的冲了出去。 这一柱香的时间里,三个人都没闲着。顾云罗在看这个营地的地形,思考三万人的布局,而江游陵…… 他被苏安槿从树上抓了下来,拿了截木棍,欲哭无泪的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他从顾云罗那里学来的新词汇,教给苏安槿……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顾云罗画好了营地的修建和分配图,江游陵和苏安槿埋头“教学”的事业也取得了阶段性进展,而那个被派出去的小厮…… 顾云罗站起身来,遥遥望着底下的那一片戈壁滩,一个小黑点正没命般的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跑过来,赫然正是那个马府的小厮。 他的身后…… 顾云罗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他身后…… 在那个小山包山脚下面,倒是出现了两三个稀稀拉拉的人群,不过总数也不超过十五个人。 “不错,还能有十五个人。”苏安槿居然心情还颇好,“想必是都赶着来看看这次又来了个什么人吧。” “什么意思?”顾云罗疑惑的问道,“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 她从未曾想过这群兵会有什么样的来历,毕竟天下的兵都大同小异,可是……如今她似乎遇到了一群奇葩,自然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三分之二是战俘,三分之一是逃兵。”江游陵懒懒的说了句,“三分之二的战俘里面,又有二分之一来自北漠,还有二分之一来自御凉。” 顿了顿,江游陵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恭喜你啊小云儿,你一手,就控制了三个国家的兵呢!” 苏安槿面色一沉。 顾云罗略微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多大的失望的感觉,能让苏安槿都觉得棘手的,自然不是什么好鸟,不过……战俘?还有北漠的战俘?这是让她自家人去打自家人的节奏?! 军队本来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存在的,她却要抹杀掉他们心中对祖国的责任感,反倒让他们去与自己的国家为敌,这样的兵,她真的敢用吗? 应该还不仅是这些吧! 顾云罗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给苏安槿的兵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原来如此! 这些人,应该已经成为了隋州的一大难题。为了震慑对手又杀不得,养着他们自己又不愿意……如今来了自己这么一个冤大头,不顺水推舟塞给自己才怪呢! 顾云罗忽然抬眼一笑:“原来,我还是这千古第一军的大将军呢!” 话语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气馁和觉得棘手的感觉,反倒透露着一种小小的兴奋。 江游陵一愣,然后呆呆的说道:“云罗,你不会是刺激大了傻了吧。” 苏安槿瞟了一眼江游陵,干脆的,淡定的,面无表情的,毫不留情的……一脚把江游陵重新踹回了那棵树上。 顾云罗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那倒霉的小厮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了顾云罗的面前,脸色煞白,显然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喘了半天的气,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叫……了……” 顾云罗抬手遮了遮五月已经有些刺眼的阳光,看着那压根就没走几步路的“士兵”,随意的点了点头,朝着那小厮温柔一笑:“好,替我谢谢马将军,你跑步跑得挺快的,真棒,回头我回马府的时候,可以给你一朵小红。” 小厮:“……” 苏安槿:“……” 直到那小厮踉踉跄跄即将倒地的身影消失在了他们视线的时候,苏安槿才皱着眉头问到:“云罗,小红是什么?和寒兰一样的珍稀品种吗?马府有吗?” 顾云罗:“……” 文化差异啊文化差异! 顾云罗睿智的决定不去理苏安槿这个幼稚的问题,目测了一番那十五个人步行的速度,她把江游陵叫了过来,一番叮嘱之后,江游陵惨叫:“不要啊,小云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是安槿的兄弟不是你的奴才……” 苏安槿已经对他的“小云儿”称呼忍了很久了,一听到顾云罗要干什么之后,很干脆地说:“去吧,我的兄弟。” 江游陵眼前一黑…… 于是乎…… 等到“十五人的军队”到达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面…… 地面上放着两个躺椅,上好的桦木雕刻精美,咬合之处更是精心装饰,主体的结构采用坚硬的桦木,而人躺着的地方则是细腻的竹块,劈成厚薄大小适中的样子,整齐而透气。似乎是为了躺在上面的人更加舒服,竹块上还铺了一层流光溢彩的华美锦缎,绣工精美,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躺椅的后面立了一把巨大的伞,他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伞,大得足以为躺在摇椅上的两个人遮挡住大部分刺眼的阳光。那伞五彩缤纷,甚是好看,最重要的是立在地上极其稳固,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固定的法子。 而最吸引这十五人的,则是两张躺椅旁边的一张桌子…… 189.公子无双 上好的白玉做成的茶杯,里面的水澄澈晶莹,又似乎是刚刚从冰里拿出来,整个的冒着丝丝的凉气,对于今天有些热的天气来说极度*诱&惑%。旁边则放着精致的点心,柔软的点心被精心做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栩栩如生,让人食欲大增!食物的旁边还按照高门大户的习惯,配备了一套极为精致的器具,闪烁着莹莹的金属光泽。 有眼尖的人,还发现了这桌面的下面还有一个小隔层,里面似乎还放了上好的酒,酒香透过封口溢出来,单是闻闻味道,就已经让人陶醉。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些东西!是谁把它们拿到这里来的! 众人眼睛里都泛起了渴望的光芒!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水要深掘井才能找到一点脏兮兮带着黄沙沉淀的水,好不容易能自己种点饭菜又往往被毁于风沙,到最后,还是只能靠为数不多的野菜为生。他们的味觉,已经被尘封的太久太久…… 这已经非常吸引他们,然而,最最吸引他们的,还是那在躺椅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看看他们的两个人……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一个穿着天青色常服的男子。 女子的手臂轻巧的搭在额前,遮住了上半部分脸,但单看小巧的鼻尖,红润而厚薄适中的嘴唇,玲珑的下巴,细腻的肌肤,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这样的女子,是应该在闺阁之中素手弹琴掩面低笑的,此时却出现在了这寸草不生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心中却并无任何的违和感,仿佛她天生就有此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 男子眼睛微垂,面色淡淡,微微挑起的眉毛下面,是一双修长的眼睛,眼角处微微下陷,眼尾处轻轻挑起,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鼻梁高挑而立体,嘴唇薄薄的,唇角坚毅,脸若白瓷,鬓若刀裁,即使是如此慵懒的样子下,也带着一股刻入骨子里的高贵和优雅,当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些东西是这两人带来的?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那十五人在短暂的怔愣和怀疑过后,情绪便开始酸甜苦辣五八门。 来自御凉的战俘,会回忆起自己离开家时家中老母做的云片糕和梨醉,御凉天气干燥而寒冷,那云片糕摸起来也是有些硬的,但是入口即化,还有梨醉,初入口时清甜爽口,然后便是回味无穷……可惜那样的味道,这辈子自己大概是再也吃不到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得猪狗不如的这些年,家中的老母是不是过得更加生不如死? 来自北漠的士兵,看着那两个风神俊秀的男女,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出征前在家中定下的未婚妻,虽然没有面前这名女子般的美色倾城,可是也是容月貌似羞还俏,不知道她会不会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可是自己却被困在这敌国境内生死难明,她会不会又日日以泪洗面?最重要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真的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吗? 来自天明的逃兵,则在回忆,当初自己若是没有做了逃兵,没有贪生怕死,会不会此刻已经是个战功显赫的将军?不用在这里吃苦受累,还要担心能不能活到明天,府邸宽阔,家境殷实,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自己周围的兄弟可以一起沾光,自己的家人可以一起享福,再多娶几个妻妾,儿女绕膝,老了便是天伦之乐……岂不快哉? 十五人忽然齐齐沉默,周围又笼罩上了一层低气压。 苏安槿和顾云罗偷偷交换了一个眼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相继睁开了眼睛。 缓缓站起身来,顾云罗淡淡笑道:“欢迎各位,同时,恭喜你们。” 众人一愣——欢迎之词已经是石破天惊,恭喜又是从何而来? 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经过刚刚无声胜有声的一番回忆,他们来时的路上早就已经商量好的对付这个新来的将军的决心和计谋,早就已经稀稀拉拉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在触景伤情面前,又遇到了这样奇奇怪怪的话,他们能想的起来才怪! 他们在那里惊讶的时候,顾云罗心里也在惊讶。 她以为,这些人虽然被困于此,但是至少曾经都是各个国家的边军,再怎么弱,也不该弱成这个样子…… 衣衫都是褴褛的,皮肤都是暗黄的,眼神都是灰暗的,鼻涕都是长流的,嘴唇都是干裂的,双手都是黢黑的,双脚都是光着的,身子都是瘦弱的,神情都是木讷的…… 这得是怎样的生活,才能把这些人磨成这个样子? 连难民都比不上,这样的军队拉出去,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这是一支军队,只会觉得这是丐帮的集合大会。 顾云罗心里轻声一叹,而后提高了声音说道:“欢迎,是欢迎各位来这里,成就我们的一面之缘,恭喜,则是恭喜各位通过了我的考验,你们以后,都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了。” 那十五人还是愣愣的看着顾云罗。 啥? 这个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威严的女子是他们的将军? 这个将军说他们通过了她的考验? 这个将军还说他们以后不会是默默无名之辈? 什么考验?他们做了什么吗? 搞笑啊!他们除了慢吞吞的走了三里路,还做了什么? 哦,对了,他们还想好好对付对付这个将军的! 只在那么一瞬间,刚刚被所有人遗忘的戏弄之事又回到了所有人的脑子里,众人对视了一眼,决定照样按照计划的进行。 即使刚刚他们感伤过,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给这个胆敢来管着他们的女将军一点苦头吃。 什么玩意儿啊,之前有名吗?能经得住无穷无尽的打击吗?就敢来带他们! 不知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三不管”的,让马迹云头痛了许久的一盘散沙? “天明北漠和御凉,三家聚了群流氓。说是来了个将军,原来是个美娇娘!”一个人唱到。 苏安槿面色一沉——美娇娘在天明是个极为贬义的称呼,指的是卖笑为生的青楼女子,如今,这群人居然敢这么叫云罗?这不是明摆着的侮辱吗? 顾云罗却不以为然——管他是美娇娘还是丑娇娘,终究他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是个女的,嗯,不错了。 另一个人则接着唱到:“自从来了这小娘,兄弟夜夜连着忙。要问哪里不归处,帐篷里面温柔乡!” 190.简直闷骚 紧接着,另一人马上接到:“若问何处能醉人,隋州城外女子香。醉卧软玉君莫笑,管他何处是他乡!” 这话中的侮辱讽刺之意便极为明显了,尤其是唱完之后,十五人齐齐的展开一个怪异的笑容看着顾云罗,似乎是极为期待她的反应。 苏安槿手紧紧的攥成拳,刚欲发作,却收到了顾云罗一个警示的眼神,示意他去和江游陵一样,躺在树上晒太阳。 “不行,那怎么可以!”苏安槿立马同样的以眼神表示强烈反对。 “你去不去?”顾云罗脑袋一偏,态度十分明确——不去就绝交! 苏安槿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那十五人见苏安槿离开,转瞬之间,他们面对的就只有顾云罗一个人了,说话声音一停,似乎是对顾云罗的大胆而有些发愣。 顾云罗把摇椅换了一个方向,再次面对着那群人坐下,施施然的说道:“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我觉得你们唱得挺好的呢……” 岂止是挺好,简直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平仄押韵不少,还顺便把意思表达的很明白,真是不错! 这女人……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的没听出来? 这反应也太奇葩了吧? 难道不是应该红了眼睛酸了鼻子瘪了小嘴吗?难道不是应该在以上表现的基础上和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就算这个女的能做将军就证明她不那么一般,但是被这么红果果的调戏难道她就一点都不在意,还能跟听戏似的,让他们继续演? 顾云罗依旧微笑着看着他们,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兴奋加好奇的表情,心里却在认真的思考——以后,我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和你们撕逼呢?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决定采用第二套方案。 她要拿这些兵来干什么?不就是打仗吗!那他们就要看看,一群老弱病残,如何打仗! “哎哟,我肚子疼!” “唉呀妈呀,我怎么突然脑袋里面跟棒槌打了一样疼啊……” “我的天哪,我是不是要死了,哎哟走不得路了……” “娘,我对不起你啊……孩儿今天死在这里了……” “肯定是这里风水有问题啊,我现在从头疼到尾,哎哟哎哟……” 刚刚还走了三里路面色红润的一群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病倒,速度堪比火箭发射,而且从头到脚,除了某个任何男人都不会承认有问题的部位,其他任何一个部位都不放过,绝无重复。 顾云罗挑了挑眉看着他们。 称肚子痛的那位,眼睛一直瞄着桌上精致的点心,瞄完了桂糕瞄槐糕,瞄完了槐糕瞄云片糕…… 称脑袋里面跟棒槌打了一样疼的那位,一边偷看着桌面下方小隔层上放着的梨醉,一边吞了吞口水…… 称自己走不得路了的那位,不知不觉之间,身子已经从离桌子最远移到了离桌子最近…… 称孩儿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那位,禄山之爪已经伸到了那上好的白玉做成的茶杯旁,眼看马上就要得手了…… 称自己从头疼到尾的那位,眼神清明,如同自己一样正打量着周围,神色中是淡淡的讽刺和无奈…… 这个人不简单,以后可为重用! 顾云罗心里迅速下了结论。 “诸位!”顾云罗突然出声,一出声就是雷霆万钧的气势! 众人身子一颤,偷瞄糕点的那位重新捂住了肚子哀嚎,yy梨醉的那位立马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儿,移到离桌子最近的那位立刻默不作声的退了三步,禄山之爪已经快要得手的那位反射性的把手缩了回去,反倒因为动作太大,乒乒哐哐弄倒了所有茶杯…… 打量周围的那位已经默默的别开了眼睛——不忍直视啊! 自认为掩盖了一切之后,所有人都保持了同一个动作——看顾云罗。 顾云罗很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点了点头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我知道兄弟们生活的不容易,早就已经想到了部队上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因此,早就已经备好了医生来给大家看病。” 众人一愣——看病? 他们有病吗? 吃不饱算病吗?穿不暖算病吗? 顾云罗活脱脱一副关爱下属的模样:“放心,我给大家找的这位医生医术绝对值得信任!他赫赫有名,江湖人称鬼才国手!他治病,不依常理,大病小病都可以治,老弱病残孕,只要让他划一刀,疼到哪里治哪里!” “鬼才国手”此刻在树上摇摇欲睡…… 苏安槿倒是莫名的一笑——这丫头,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节奏么? 划一刀? 众人先是不屑的一笑,而后马上冷汗涔涔——肚子疼的要在肚子上划一刀,脑袋疼的要在脑袋上划一刀,从头疼到脚的……那岂不是得直接把人给解剖了? “现在,就有请我们的鬼才国手隆重登场!”顾云罗朝着苏安槿使了个眼色,苏安槿提起江游陵的衣领,轻巧的一扔…… “啊……”十五人齐齐赞叹一声,然后眼神跟随着被扔过来的江游陵,十分百分千分万分的盼望能看到这位国手摔到地上不省人事的模样。 近了,近了! 众人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掉到地上吧,这是我们赋予你的光荣使命! 可是…… 正当快要落地的时候,江游陵在空中,毫无借力,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身子一转,整个身子往右边移了一尺,衣袂翻飞之间,已经径直落在了那舒舒服服铺着锦缎的摇椅上。 众人惊讶之,失望之,恨不得江游陵再被扔一次然后落在地上之! 江游陵倒是没管他们的失望之心,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伸懒腰的时候宽大的袖子随着动作下滑,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的手臂,隐隐还有些钢铁碰撞的声音。 众人脸色一变——莫不是刚刚说的给人划一刀的刀? 然后江游陵慢悠悠的转过身来…… 众人脸色再是一变——怎么这鬼才国手,不仅很年轻,而且还很好看?! 眉横远山,目连秋波,自然而然的带着一丝似乎是刚刚睡醒的慵懒,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度的%魅&惑*。这些动作明明由男人坐起来会很娘,可是在这个绝色男子的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那让人厌恶的气息,反倒是让人心悦诚服的想要膜拜! 顾云罗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滚你妹的妖孽,简直闷骚!一群大老爷们儿都要勾引! 191.攻城攻心 江游陵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微微一笑,大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架势,顾云罗眼角抽了抽,心里奔腾了千万头咆哮的草泥马——妖孽,贫道要收了你! 但是,江游陵随即做了一件极为煞风景的事情—— 他从袖袋里摸出两把锃亮的钢刀,正是之前顾云罗放在他那里保存的两把手术刀,比了比,钢刀发出瘆人的剐蹭的声音,江游陵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欣赏这美妙的声音,然后唇角一咧,露出几颗大白牙,阴险的笑道:“先给谁开刀?” 一边说话一边手上动作不停,大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气势。 十五人看见这两柄刀的一瞬间,愣了! 第二秒,他们立马反应了过来!捂肚子的立马站直玉树临风的看着远处的风景,抱脑袋的立马放下手,摇头晃脑的开始默念刚刚的温柔乡,浑身都疼在地上打滚儿的立马站起身来,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毫不费力。 “咦……”江游陵环视了一圈,“他们有病吗?” “没有没有,我们好着呢!好着呢!” “对啊,此处风水甚好!我们怎么可能有病!” 一时间众人又笑道…… 顾云罗“哦”了一声,点头应道:“那就好,我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了。” 江游陵伸向白玉茶杯的手顿了一顿…… 苏安槿想要去把江游陵掳回来的手卡了一卡…… 顾大将军,您的心曾经悬起来过? 众人眼睛一瞪——找不出来任何纰漏,完全就是一个关爱下属的好上司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他们心里总是毛毛的? 于是乎……第二局,十五人惨败! 凡战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而这可怜的十五人,走路时一鼓作气,回忆时士气衰败,开刀时士气枯竭…… 顾云罗缓缓舒了口气。 她并不害怕他们的不配合,怕的是表面上的配合而下面则是散兵游勇。而如今,他们竟然还能联合起来对付自己,这证明他们要成为一支团结的军队并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穷山恶水超出了顾云罗的想象,同样的,当年肯定也超出了这些人的想象。他们在这里残酷的生活,一定会怀念当初的快活日子,一定会怀念自家还在等着自己回去的母亲和妻子。 攻心之术,便从这里开始。 她让江游陵从隋州城搬来这些东西,又和苏安槿两人优哉游哉好不惬意,目的就是想要让这些人睹物思人,从心理防线上降低他们的抵抗之心。 这一招成功之后,她便立即改变战略,任由他们胡闹,甚至就算是那样侮辱性的词句,她也能笑眯眯的面对,还摆出一副听戏的欢喜模样,是想要告诉他们她顾云罗并不是经不起风浪的人,她是一个可以和他们做朋友的将领。 这也算是攻心,而攻城之术,则是从这些人装病,江游陵出面开始。 刚柔并济,先礼后兵,她向来把这些手段运用得很好,江游陵的出现,先是以“鬼才国手”和年轻妖孽的容貌让众人一惊,而后用轻飘飘的话让众人惊愕然后服气,至此抵抗消弭。 而倒数第二步…… 顾云罗挥了挥手,江游陵眼神一瞪,最后还是认命的退了下去,那十五人看着这“久负盛名”的“鬼才国手”竟然对这个女子如此敬畏,不由的再次睁大了眼睛。 顾云罗一把把刚刚一人撞翻的白玉茶杯扫到了地上,几个杯子应声而碎,周围人都是一副暴殄天物般的吓一跳,唯独顾云罗毫无心疼之色,继续从桌面下的隔层里拿出了数个大碗,几坛酒,往众人面前一放。 “这是……”出声的正是刚刚那位在众人闹腾时观察的男人。 顾云罗淡淡道:“御凉的梨醉,北漠的烧刀子,天明的胭脂酿……各位大可尝尝,有没有你们家乡的味道,有没有你们母亲,妻子,亲自酿的味道。” “怎么会有,家人酿的味道,一辈子都不可能在别的地方喝到!”一个人立马反驳道。 “是啊,我也想喝家里人酿的酒。”顾云罗点了点头,“可是我现在回不去了,就像你们一样,所以,也只能用这些酒来模仿家乡的味道,将就一下而已。” “你……你有什么回不去的……”一人面露嘲讽,冷冷的说道,“金尊玉贵的大将军,又何必装可怜来和我们这些人套近乎。” 顾云罗轻叹一声:“我们那里喝酒,分为酱香,浓香,清香,米香和其他香型,试问这天下,除了我们那里,还有哪里是这样分的。天明?御凉?北漠?乃至赤焰和苗疆,有这样的分法吗?” “你……” “多说无用,既然都已经在这里了,好好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顾云罗微微抬头,少女流畅而如玉如意一般的下颌抬起,在阳光下形成一个漂亮的影子,倒映在那些男人的眼睛里,“所以我努力,成了一个将军,想要有一天能够找到回家的路。你们呢?你们的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们呢……我们的现在呢? 众人眼睛都有些潮潮的,是啊,我们现在呢?过得猪狗不如,过得苟且偷生,过得苟延残喘! “我们……我们……”其中一个人惊愕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过得不好。”顾云罗一一针见血的说道,“过得不好,你们有什么资本回家?别人回家衣锦还乡,你们呢,还要靠家人的照顾才能活下去!” “若不是这该死的朝廷,我们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人群一下子炸毛,“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我们这么活着,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们!” “狼心狗肺?”顾云罗冷笑一声,“你们对别人有恩吗?没有恩凭什么人家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众人一愣,然后归于沉默。 是啊,他们这样的身份,凭什么要求朝廷对他们好好供着? “我们也不是不能做事,只是从来都没有人相信我们可以做事!”一人突然幽幽的说道,“以前也来了不少人,说要好好整顿我们,可是当我们问他我们能干什么的时候,他竟然说我们什么都不能干!” “那个狗娘养的,他居然说我们是朝廷费心费力养着的废物!” “他说我们不能带出去打仗,否则还指不定会叛变敌人;他说我们不能拉出去干活,指不定还要投毒;他说我们不能成为天明的自由人,指不定还要造反生事……生事生事,我生他妈的事啊!” 192.联合国军 顾云罗越听脸色越冷,怪不得这群人会对她如此抵抗,原来……是以前的记忆太过于刺激,让他们不自觉的已经在心里养成了“我不行”的印记。 “滚他丫的!”顾云罗大声一喝! 还在喋喋不休的众人齐齐闭嘴,不约而同的出现了惊愕的表情,看向正中间一脸怒色的顾云罗——刚刚那声气势冲天的“滚他丫的”,真的是从这个女子口中说出来的? 顾云罗跳到躺椅上站好,还是嫌矮,便又再次一跳,跳到躺椅的靠背顶端,足尖轻点,衣袂纷飞,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俯视着众人,语气坚定地说道:“他们说的话都是在放屁!” “谁说你们不能打仗?你们都是各国的士兵,如今聚集到一起,正好相互交流各家的兵法,优势得天独厚!谁说你们不能干活,不能干活你们在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时怎么活下来的!谁说你们是废物?说别人是废物的人,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大废物,大傻逼!” 那十五人抬头看着这如同仙女一般飘然站立于他们面前的女子,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明显的江湖气息,和本身的气质十分不符,但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显然不在这里,而是…… “在我心里,你们没什么不可以!” 他们忽然十分庆幸自己来了这里。 第一次,有人义正词严的告诉他们——骂你们的人都是二货,你们没有什么不可以! 第一次,有人考虑到了他们不同的口味,为他们准备了最具有家乡味道的好酒! 第一次,有人肯正眼看他们,肯在他们,在这群三不管的他们身上,如此的功夫! 说不感动吗?那是假的! 他们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什么灭情绝爱! “我们……”已经有人红了眼眶,近乎虔诚的看着顾云罗。 “你们都是好样的。”顾云罗笑着说道,“走了三里路,都累了吧,来来来,喝酒喝酒,吃点心吃点心,特意从隋州城最好的铺子里买来的呢……” 说罢,便跳下躺椅,亲自斟酒,递给一人。 那人看着顾云罗手上的青色普通瓷碗,有些嗫嚅,有些内疚的说道:“我……我刚刚打倒了你的白玉茶杯……” 顾云罗笑了笑:“那玩意儿就是只能看却没什么用,男儿才不会用那样女气的东西喝酒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岂不快哉?” 那人眼睛一亮,接过顾云罗手上的酒,一口饮尽! 顾云罗满意的一笑,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又转身端起一杯酒,往下一个人走去。 “我……我……”这名男子刚刚从未开口说过话,一直站在队伍的后面,默默的注视着众人,此刻看着顾云罗来到自己面前,他看了看那干净的青瓷碗,再看了看自己黑黢黢的手指,下意识的缩回手去,顾云罗却突然拉过他的手,也不管手上的污垢,把酒碗硬塞到那人的手里。 “喝了这碗酒,就是兄弟,兄弟之间,没那么多的龃龉。”顾云罗微笑。 那人一愣,没接那碗酒,反倒是冲着顾云罗一拜,一招一式之间,倒颇有些文人雅士的风采。随后,痛快的喝完了手中的酒。 再端起一碗酒,顾云罗走到那个刚刚自己已经决定了要重用的人面前,笑着说道:“请。” “将军刚刚打量了我许久,不知道打量出了什么吗?”那人端起顾云罗给的酒,却并不急着喝,而是反问道。 顾云罗轻笑一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让我猜猜,你没有被俘之前,应该也是个将领吧?” 那人面上一怔。 成了俘虏,还有谁会管你从前是怎样的,从此之后都只会有一个身份,是一个俘虏,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而且,应该不是什么高级别的将领,否则,你不会有命活到现在。”顾云罗接着说道,心下一喜,这样的人,多半临战经验丰富,看来自己还真是幸运! “将军好眼力。”那人淡淡一笑,“我叫慕容远,来自御凉。” “为人倒是坦诚,也不乏谋略与冷静,是个将才。”顾云罗毫不吝惜的称赞道。 慕容远不答话,仰头,喝光了碗中的酒。 就这样,十五个人,顾云罗便这样,挨个儿敬了十五碗酒。 每敬一个人的酒,顾云罗都会与他们说几句话,一来是为了了解他们,二来则是为了拉近相互之间的距离。 这样一轮下来,顾云罗对这些人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那个对着自己的白玉杯子伸出禄山之爪的叫做李尚志,来自天明。在没有被征召入伍前,是一个富商家的公子,刚刚他也只是出于家族习惯,想要给这些杯子估个价,并非存着龌龊的心思。 那个因为自己敬酒还要对自己行个礼的叫柳月离,确实是个文人雅士,只不过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被派来了边关,最初的那几首颇具“韵味”的小调便来自于他的手笔。 还有力气奇大的薛蛮子,还有懂得驭兽之术的老兽,还有刀枪棍棒都耍得有模有样的风重楼…… 顾云罗眼神一一掠过那些人,美眸中渐渐泛起兴奋之色。 人才啊,都是些人才啊! 以前来的人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聋的么?都没发现这些人其实个个都有些过人之处?想想也是,在这样的残酷自然里生存下来的,自然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马迹云大概永远都想不到,自己为了躲避麻烦而把这些人驱赶到了这里,结果,却造就了他们异常坚韧的生命力。 顾云罗唇角笑意渐深…… 聊天,敬酒,这是倒数第二步,而最后一步…… 顾云罗再一次跳上了躺椅的靠背,手上一用力! “啪!” 清脆的瓷器破裂的声音兀自响起,正心潮澎湃的众人一愣,再次看向顾云罗,女子站立在高处,偶尔有清风吹过,吹起她的衣角,吹起她的额发,她却就这样淡淡的站着,自成一处风景。 那只青瓷碗,在她脚边的地面上,碎成齑粉…… 众人面色一震,齐齐抬手,将手上的酒碗同样的狠狠往地上一砸,裂瓷之声此起彼伏! 众人再也不去看地面上碎成一地的瓷碗,而是定定的,看着那高高在上却又和他们近在咫尺的女将军。 顾云罗提高了声音:“各位,今日能在此见到各位,是我顾云罗一生的荣幸。顾云罗为将,未立寸功,未有寸德,还请诸位日后互相扶持,共振我联合国军是风采!” 众人一阵振臂欢呼! 他们有了自己的军队的名字了,他们再也不是什么散兵游勇了,他们有将军了,他们再也不需要夹着尾巴做什么三不管了! “联合国军?”江游陵偏过头去,问到旁边目不转睛看着顾云罗的苏安槿,“这什么狗屁名字?” 193.奖小红花 苏安槿斜睨了江游陵一眼:“她没跟你说过?” 得,您老又吃醋了……江游陵摸了摸鼻子,不就是和顾云罗在赤关城那时候多学了几句话多知道了几个词吗?瞧你这样子,像我抢了顾云罗似的…… 江游陵腹诽归腹诽,还是装模作样的回忆了一番,说道:“据小云儿的口述,联合国军,就是一群打着维和的名号到处跑到处跑,结果跑到哪里乱到哪里自个儿还得意洋洋的二百五。” “小云儿?嗯?”苏安槿微笑着说道, “……”江游陵脑袋一缩…… 过了一会儿,苏安槿又皱着眉头问到:“二百五是什么意思?” “就是傻逼。”江游陵很顺溜的解释道。 苏安槿:“……” “现在,顾云罗便要履行我的第一个诺言,我说过,你们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是默默无闻之辈!”顾云罗说道,“慕容远,设为参将;李尚志,负责军需供给;柳月离,设文书之职;三万人划分成2500个人一个团,总计十二个团,由薛蛮子,风重楼,老兽等其余十二人设为团长予以管理,同我联合国军三万之众,让这天下看看,我们到底能做什么!” “让那群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我们能做什么!” “让我们在家数年未曾见面的家人看看,我们能做什么!” “让那些在高堂之上昏聩不堪的统治者看看,我们能做什么!” 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即使只有十五个人,但是声音却因为心境的放松而骤然激越,竟有响遏行云之势! 顾云罗神色冷静的看着下面欢呼的人群,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 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刚刚她的攻城攻心之术,便是打下了这群人心中的江山,而给他们以权力,则是守住人心的重要筹码。 任何人都有怀抱着对权力的贪婪,尤其是尝遍了人间百苦的他们,更是明白,在这样的社会,只有权力,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追名逐利,听起来是个贬义词,可是却是人最喜欢的一个贬义词。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十五人,在整个的三万人当中,地位相当重要,先稳住了这十五人的心,对她征服那三万人,有极大的作用。 本来按照惯例,应该是一千五百人一个团,但是此刻自己手中没有那么多可用的人,便只能先这样划分着。再说了,自己应该还需要从每个团里拨一点人出来做点其他的事情…… 苏安槿看着人群之间的顾云罗,唇角忽然勾起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江游陵一脸见鬼了的模样,往后面不自觉的一挪,然后…… “咣当!” 他成功的摔了个大马趴…… 苏安槿却拍了拍身上的灰,神清气爽的起身准备离开,江游陵在后面爬起来,幽怨的问了句:“你不看啦?” “我之所以跟来,是因为担心,可是现在,我并不担心了。”苏安槿言语中带着骄傲,“我相信她可以。” “我也觉得她可以,竟然还知道我是鬼才国手!”江游陵又开始插科打诨,“所以呢,你现在要去哪里?” 苏安槿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回隋州,接阿越。” “阿越来了?”江游陵眼睛一亮。 苏安槿微微点了点头,纳兰愈的眼疾据云罗说几天前就应该好了,算算时间,纳兰越也差不多该到隋州了。 纳兰越来了,练彩裳和那二十三名杀手也休养生息得差不多了,只要顾云罗这边顺利,很快,他们就能开始实施计划。 临走前,他再次转身,看了看那再次和将士们打成一团的身影,微微一笑。 云罗,我是不是也应该回去奖励你一朵小红? 察觉到了苏安槿和江游陵的离开,顾云罗微微一笑,而后神色一正,说道:“柳月离,你给我说说,这三万人目前是怎样的状况。” 柳月离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这样的话,我如何能够说出口?” 顾云罗从来没有以将军自居,他们也不会自称为臣,互相之间都以我相称。 “无妨。”顾云罗看向那个山包,背后的那三万人,才是她今晚真正的麻烦。 不解决了那背后的三万人,她这个将军,永远都是白日做梦! “正如之前唱的那样,是一群流氓般的人……”柳月离迟疑的说道,“不顾礼法,不惜人命,靠争抢为生,想要把这三万人集合成一个整体,实在是……” 慕容远接着说道:“不错,多年恶劣生活,让人不同程度的身体受损。老弱病残确实存在,而且众人已经懒惰成性,纪律,法律,规则,在我们的眼里,都不如一口吃的,一口水来得重要。” 慕容远的话一说完,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堪回首的表情。 正视自己这些年的过往,是一种怎样的勇气? 顾云罗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这话说得偏颇了。”顾云罗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第一,这三万人里面,你们这十五人可以算是一个代表,而你们的每一个,都让我感到很满意,这证明所有的人都不差;第二,你们可以联合起来想要对付我,这证明你们即使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是还是可以团结的。第三,你们能在这里活下来,证明你们都有很强的生存能力。” “各有所长,优秀,团结,抗压,生存,一支军队所需要的所有品质,你们都有。如此这般,还怕不能成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么?” “你们之所以怀疑自己,只不过是因为你们心里没有关于胜利的%欲&望*和念想,这样的种子一旦发芽,你们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顾云罗最后一个字字重千钧的说完时,在众人或若有所思或感慨万千的表情中,慕容远忽然走上前来,屈膝,手执着顾云罗的衣角,眼睛微闭,额头触地,虔诚一拜。 他忽然向自己行此大礼,不仅是其余的那十四人,就连顾云罗自己,都愣在了原地。 慕容远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顾云罗,这个向来冷静的男子眼睛里竟然少有的露出了激动地神色,嘴唇轻颤:“我慕容远,永远,以将军为尊!” 顾云罗微微一笑,果然她没有看错,慕容远不差能力,不差经验,不差功夫,却唯独差了别人对他的肯定和信任。 而此时,慕容远心中,也是澎湃万千。 他从御凉来到天明,准确的说,是被自己的将军卖到天明,早就已经失去了对御凉的家国之情,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人,愿意承认自己,他慕容远,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 “永远,以将军为尊!”十四人再次呐喊! 顾云罗粲然一笑,将慕容远扶起来,而后指着那山包的方向,振臂一呼:“走!” 给读者的话: 今天是大年三十了哦,祝大家除夕快乐!群么一个~~ 194.如何服众 “老大,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啊?” 回去的路上,众人俨然已经和顾云罗极为熟稔,也不以将军臣下相称,倒是用这样的非官方称呼,顾云罗却觉得很开心。 “先有一个军队的统一建制,而后,再教习武功,兵法。”顾云罗简短的说道,“可能会有点儿累,但是我保证,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军队的统一建制……”负责军需的李尚志嗫嚅到,“我们哪来的钱啊?” 顾云罗挑了挑眉毛,这小子果然适合与钱打交道。“将你们建成军队,是皇上圣旨下的令,自然也会有地方和朝廷的供给,你们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顾云罗心里却在思量,马迹云那个抠门货,肯定不会真的大方,得再找个冤大头……鲁肃……或许不错! “教习武功……”一生大力气的薛蛮子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可是我们没有武功教头啊!” 没有武功教头,可是有二十三个天问楼的顶尖杀手,还有英姿飒爽的练彩裳,绝对会让你们很爽……或者,苏安槿也可以拿来当当教头? 顾云罗眼睛里闪过一抹奸诈的笑容:“等到看到了你们亲爱的教头,可不要太过激动鬼哭狼嚎哦……” 众人身上齐齐一冷——老大你这样笑得实在是太无良太奸诈了! “那兵法呢?” “慕容远!” “在!” “柳月离!” “月离这厢有礼了。” 顾云罗满意的看了看两个人,说道:“慕容远临战经验丰富,柳月离熟读百家兵法,二人双剑合璧,教习兵法,可还有问题?” 再说了,自己还有来自现代的东西呢! 众人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去。 “将军,要不然,你还是别亲自过去了……”慕容远忽然说道,他是唯一一个坚持叫顾云罗“将军”的男子,“这样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你听说过哪次招安的时候老大都不在的?”顾云罗看着他关切的眼眸,淡淡的一笑,“你们本来就出自那里,如今却跟随于我,他们不明白刚刚发生的事情,或许还要来指责你们,你们到时候腹背受敌,又该怎么办?” 语气淡淡,神色平稳,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家长里短的小事情,而丝毫没有认识到那件事情的艰难。 收服一个人容易,收服十五个人容易,可是要收服三万人呢? 绝不容易! 更何况这三万人里还有北漠的人! 慕容远光是想想,都已经为顾云罗捏了一把汗。 来时众人一番心思,走得很慢,而回去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幅全然不同的心境,自然速度就快了起来。没过多久之后便走到了山顶。 顾云罗往下一看,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怪不得他们可以活下去,原来这样一座小山包的后面,果然别有洞天。 她也知道在某些极端气候的地方一个地形的微小起伏便可以造就完全不同的自然景观,可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 山的阳面便是自己刚刚所处的那片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石瓦砾,荒凉而灭绝人烟;山的阴面,居然还可以看到能够种菜的田地,大概是因为有地下水的原因,其中有些菜竟然顽强的抵御了风沙的侵蚀,成功的活了下来。 覆盖着土地的地方极宽,顾云罗大致算了算,如果全部的土地都能很好地利用起来,辅以现代的种植技术,养活这三万人应该不成问题。 马迹云大概自己都没想到,他为了省事儿把这群人赶到了这里,原本就是存了要赶尽杀绝的意思,但是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有了这样一个活命的机会,并且一直活到了现在,都很少出现减员的状况! 当然,还必须要有这些人的配合…… 慕容远一脸肃穆的看着脚边……柳月离已经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李尚志已经默默的开始在心里算账……风重楼等人真恨不得把脑袋扎到裤裆里——太无地自容了! 三万人,或站或躺,衣衫褴褛,神色麻木而漠然,似乎像是一部默片,难得听到一点声音。偶尔有几个人走动了几步,然后又会懒懒的躺下去,看天,晒太阳。 顾云罗总算明白了明明这么多的土地在这里,他们却还要饿肚子的原因,因为根本就没人会去想到他们还可以吃得更饱! “凭你们的威望,能把这些人召集起来吗?”顾云罗扫视了一眼不敢看自己的众人,“不需要每个人都到,但是至少要来两万人,聚集到这个山包下面,你们能做到吗?” “可以!” “好。”顾云罗点了点头,“我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你们迅速行动,把下面晒太阳的,睡觉的,喝水的,偷偷挖菜的……都给我叫到这山包下面来!” “是!”十五人迅速散开,行动。 顾云罗随意的席地而坐,看着下面的动静。 十五人回去之后,立刻开始工作,但是开始的时候总是艰难的,不少人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不理他们,更多的人则是张口便骂,不仅骂了顾云罗,连带着还骂了那十五人…… 顾云罗看着有些灰头土脸的众人,面色疏朗不明。 没过一会儿,慕容远便觉得这样的方法不行,便重新把众人召集起来,按照国家为别,各个国家的人去叫自己国家的人,由于平日里的生活习惯便是以国家为分,因此这样一分,动作变快了许多。 时间渐渐推移,山脚下聚集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抬着头往山顶上看,此时已经渐渐入夜了,日薄西山,大家只能看到山顶似乎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低矮影子,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两刻钟时间到…… 站在山顶上那人忽然起身来,衣袂无风自舞,长发飘扬,眉目精致,赫然竟是一名女子! 山下之人哗然! 刚刚今天出去的那十五人说他们的新将军来看他们了,可是这新将军,竟然是个女人?! 女人也配来做他们的将军? 那十五人竟然被一个女人收服了? 算什么男人! 众人一阵嗤笑,看向站在最前面的那十五人的眼光中也多了几丝鄙夷和不屑。 顾云罗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冷冷一笑,说道:“诸位,何必急着打量站在你们前面的人,先打量打量自己吧!” 这句话灌注了她自身的真气,声音大而有力,他们之前从未听说过能有人隔着这么远还能说出声音这么大的话,都怔在了原地。 给读者的话: 因为大家春节期间走亲访友啊,拿红包啊神马的忙碌,图图也尽量早的把更新更出来哦!既然过年大家都是土豪,图图就厚着脸皮就打赏求月票求推荐啦!么么哒~~ 195.群情激奋 “看看你们现在有什么?”顾云罗语气不屑,“上好的南田玉做成的簪子,你们有吗?没有!你们只有一头乱糟糟而污垢横生的头发。江南最好的绣娘绣的天光云影的锦缎,你们有吗?没有!只有无法蔽体的褴褛衣物。酒馆茶肆中陈年酿造的胭脂酿,梨醉,你们有吗?没有!只有不管挖了多深沉淀了多久都还带着杂质的脏水。家中亲人做的饭菜糕点,你们有吗?没有!只有那一丁点的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人偷走的菜……该有的你们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来打量别人?”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刺骨伤人,话音刚落,山下的人便炸开了锅,辱骂之词,愤怒之词,一时间如同星火燎原的那一点星火,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这群人压抑多年以致渐渐麻木的心。 众人就像暴动了一番,渐渐有压制不住之势。 那十五人有些担忧的看着顾云罗,本来就不好管,现在又彻底的激怒了他们,岂不是更加火上添油雪上加霜? 顾云罗却始终神色淡淡,同时还注意到,远处那些不愿意过来的人,此刻也被这里暴动般的骚乱吸引,打算过来凑个热闹。 来吧,人越多越好…… 不破不立,面对这群已经被压抑得太久的人,她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先让他们把自己心中的忿恨散发出来,否则迟早是个定时炸弹,搅得人无法安心。 她现在已经成功的点燃了这把火,看着下面杂乱无章的人群,轻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去。 夜色中,女子有些瘦弱的肩膀微微缩起,纤细的背部弯成一个优雅的弧度,到了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自下便于山色融合,再也看不清晰。 暴怒中,无人再注意到这个独自坐于山顶的女子,和她眼神之中铺天盖地的悲悯之色。 顾云罗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往另一边的山下看了看…… 山下,慕容远已经猜测到了顾云罗的意图,迅速把十五人组织起来,分成五组,游弋于众人之间,一旦出现了拳脚相加的情况,他们也好及时处理。 三万人渐渐的在山下聚集齐了,互相倾吐着这些年的艰难求生,那些横刀立马于眼前都不眨眼睛的汉子,竟然个个声音嘶哑,红了眼眶。 “凭什么把我们关到这里,老子们犯了什么错!没有衣服,没有食物,天灾人祸不断,叫人如何能活下来!俘虏就该遭到这样的待遇吗?我们就不是人吗,我们不是人吗!” “我是被我自己的国家背叛了啊!那个天杀的将军!若不是弃卒保车,我怎么可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大王啊,你可知道吗,九天玄女保佑的子民,现在正在别国的土地上受苦啊!” “一切都是谎言,所有的都是谎言!说好的打完仗之后我们可以衣锦还乡,说好的许诺给我们的和平安定的生活,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滚他丫的衣锦还乡,滚他丫的战功赫赫,滚他丫的和平安定!” “我出征的时候,家里还有个将将满月的孩子啊,如今我来这里已经一晃十年了,我的孩子会不会已经叫了别人做爹,我方家的血脉,就此断了啊!家门不幸,儿子不孝啊!” “你至少还有个儿子,老子呢!老子什么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原本以为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是这才明白,老子差了多少这人间的欢乐事,若真的要在这里待这么一辈子,我岂不是永远都只能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 “这些人从来都没拿我们当人啊!每一个人都认为我们是他们的负担,说我们屁用没有!我呸,他们给过我们有用的机会吗?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们永远都带着异样的目光来审视我们,即使我们这辈子只想安分守己的过了,他们也能以为我们要谋反!” “谋他妹的反!” “天明的那群狗官,我看真正屁用没有的是他们!” “兄弟们这些年已经过得够窝囊了,难不成还要这么继续窝囊下去?” “滚他丫的吧!” ……………… 在众人沸反盈天的喧闹声中,即使顾云罗一直闭气凝神的在听,却也只能听到几个相对较为明显的声音。在她听到的寥寥数语间,国仇,家恨,牵挂,不舍,悔恨,悲愤……这些人世间最常见的情感,被这样一种气势如虹的方式齐齐表达出来,让天空似乎都染上了一层悲色。 见时间差不多了,顾云罗再次站起身来,刚刚她选择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更自如的表达自己的情绪,而此时,他们正是处于情绪激动渐渐平息的转折期,需要一个可以告诉他们方向的人了…… “诸位!”声音如同一声惊锣,让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看向山头,那里站着一个曼妙的身影,优雅得像是月夜中摇曳的曼陀罗。 “你们心中都有恨,都有怨,但你们可曾想到过要改变?”顾云罗扫视众人,“是,天明那群有眼不识泰山的无用将领否定了你们,但是你们足足三万人,难道能以一个人的否定就能否定你们所有人?只要你们当初想要改变,一人一口唾沫就足够淹死他!” 众人一颤,随后便是深深的惊愕。 “你们终日很悠闲的晒太阳,是不是觉得很舒服?再想想千里之外的帝京,金贵的九五之尊,尊贵的东宫太子,也想你们一样在晒太阳,你们晒得还比他们爽,心里是不是更舒服?”顾云罗声音突然提高,“可是!当他们晒完太阳之后,想的是今天晚上怎么吃,而你们,想的是今天晚上吃什么!这样血淋淋的事实,你们就没有想过改变么?” 众人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不由得低下了头。 “隋州城有二十万边军,其中也有许多比不上你们的人,可是为什么别人就可以拿着俸禄,高枕无忧,而你们却要在这里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你们就没有想过改变么?” “是,你们会狡辩,说这不是你们的错,是因为朝廷,是因为马迹云没有给你们足够的东西,但是谁说你们没有东西?”顾云罗疾言厉色,“这样好的良田,这样宽阔的场地,这样安静的环境,你们完全可以让自己活得比谁都好,根本不需要仰仗他人!可是你们却白白浪费了这些东西,你们就没有想过改变么?” 给读者的话: 新年快乐!!!!群么一个!!!! 厚着脸皮一伸手,红包拿来可好?哈哈哈哈~ 196.心理战术 “改变?”有人喃喃的说道,“我们要改变……改变……” “没错,你们要改变!”顾云罗大步往前一跨,已经到了山顶的边缘,她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一个很危险的动作,她身形却极为稳当,淡淡一笑,“我们,都要改变!” “就算我们要改变,也不用你来带着我们!”一人的声音忽然拔高,压住了众人。 顾云罗挑眉,这人也是个练家子,用的也是一样的内力传声,她美目轻扫,很快锁定了出声的那个人,藏在人群中间,还在不停的移动,所以有些有恃无恐。 察觉到有一道冷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那人有些愕然的抬头,追溯着那道目光的源头,直到眼睛里出现了那个始终神色淡淡的女子的身影,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就是一身冷汗。 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多的人,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而且不管他跑得再远,始终都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冷意和鄙夷,让他竟然生出了如坐针毡,手足无措的感觉。 顾云罗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人的脸上竟然有一个鲜明的烙印,在额头上深深的烙着一个“罪”字。这样的刑罚,她只听说过北漠存在,而且都是针对十恶不赦之人。 不是说战俘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顾云罗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罪民前锋营! 这大概算得上是北漠军队的一个特色,把监牢里犯了重罪的人集合起来,在打仗的时候组成前锋营为后面的军队送死。 犯重罪在前,送死在后,这样的人,大都是心理%变&态*得无可救药的。 能留吗? 顾云罗不敢轻举妄动,她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罪民前锋营的人,要是一不小心惹了众怒,她就前功尽弃了。 她轻笑一声,笑声讽刺,冷漠,尽数灌入那人的耳朵里,那人腿一颤,眼疾手快的靠在了旁边一人的身上,才避免了腿软摔倒的命运。 顾云罗再次提高声音,对着众人说道:“当然不是我来带着你们,优秀的你们也应该配备最优秀的将领来因材施教。”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她便喝道,“慕容远,带着所有的人上来!” 这一声又是振聋发聩,气势极足,唯一倒霉的便是刚刚那人,顾云罗有意而为之,所有的话都是直愣愣的朝着他的耳朵说的,他毫无抵挡,顾云罗话一说完,他便眼前发黑,耳朵里面嗡嗡的响,周围的声音一个也听不见,都是嗡嗡嗡嗡的声音。 “是!” 散落在人群中维持秩序的十五人迅速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慕容远站在最前面,十五人齐齐向山顶上跑来,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站在了顾云罗的身边。 众人一看顾云罗所谓的将领是这些人,哄笑一声,刚刚略有些沉寂的场地又喧闹起来。 “那个叫什么慕容远的,不就是御凉的一个小喽啰吗,居然还是领导,哈哈哈哈哈,笑掉我的大牙了!” “薛蛮子也是将领?他会什么,除了一身苦力还有什么?” “那个柳月离,一个迂腐书生,上次我光明正大的拿了他的吃食都不敢说什么,满口什么之乎者也,不与我们同流合污,哈哈哈哈哈,窝囊废一个,居然还是将领!” “还有那个什么李尚志,上次衣服被我撕了,居然还找我要钱,哈哈哈哈哈,结果我把他裤子也撕了……” “不就是今天傻不拉几的走了三里路吗,居然就成了什么将领,那老子们是不是也可以成将军了啊!” ………… 柳月离等人听到这话,都有点自惭形秽的不敢看顾云罗,唯独慕容远还是面色淡定。顾云罗也不管底下的人如何闹腾,只淡淡的说道:“出来吧。” “谁?”柳月离惊愕的看了看顾云罗,她在跟谁说话? 话音刚落,顾云罗身后便齐齐出现了二十三个冷着一张脸,穿着统一劲装的男子。 “这……这是……” “你们的武术教头。”顾云罗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又笑着对山下的黑暗处说了句,“安槿,多谢了。” 知道她今天晚上,不,以后要借他们一用,这么干脆的就让他们来了。 底下没有人回应,顾云罗却知道,他一定在的。 笑了笑,视线重新回到了山下人头攒动的人群之中,那里的骂人之语越来越让人听不下去,那十五人都已经扛不住这样的压力,脸上都已经露出了无颜面对的神色。 “胆怯什么?”顾云罗瞟了一眼,神色一冷,说道,“如果别人的几句话就能让你们胆怯,那真正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呢,你们是不是就直接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了?” 众人如梦初醒,脸色一正,重新拾起了强大的信心面对着下面依旧喧哗的人群。 “慕容远,设为参将;李尚志,负责军需供给;柳月离,设文书之职;三万人划分成2500个人一个团,总计十二个团,由薛蛮子,风重楼,老兽等其余十二人设为团长予以管理,同我联合国军三万之众,成天明大事!”她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管下面的人听进去了多少。 就这样说一句就行了? 不仅是她任命的那十五人,就算是站在顾云罗身后的天问楼的杀手们,他们都对顾云罗这个未来的女主人很是尊敬,但都对这个方法的有效性予以怀疑。 同样的,底下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没听清楚顾云罗刚刚说了什么,但是也知道她刚刚似乎是在宣布这些人的官位,又是一阵哄笑声。 顾云罗面色不变,眼睛依旧紧紧的盯着刚刚那个来自罪民前锋营的人,他似乎是恢复了点力气,又在煽动着周围的人闹腾……她眸光一动,问了问离她最近的慕容远:“这三万人里,有多少是来自北漠的罪民前锋营的?” “只有塔姆扎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脸上有刻字,而且此人平日里行事乖张,喜欢背后里说人坏话,人前又极其虚伪,所以人缘并不好。”慕容远低声答道。 塔姆扎?顾云罗思忖了片刻,应该是隶属于北漠的某个少数民族。这样的一个人,拿来杀鸡儆猴,正好! “很好,很好。”顾云罗一连说了两个很好,唇角还带着丝丝的笑意,可慕容远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身子却有点发冷。 “既然你不服,那么,你来挑战,如何?”顾云罗巧笑倩兮的说道。 197.云罗出手 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聚集,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众人却依旧可以明晰的发现,她在看着塔姆扎,目不转睛的看着塔姆扎。 本来围在塔姆扎周围的人都被这种冷凝的目光震慑,默不作声的离他远了点。 “你们……你们做什么?”塔姆扎心慌意乱之间,竟然大力抓着旁边一个正在远离他的人,强制的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你走什么!” “十二,交给你了。”二十三个人并排站在顾云罗身后,正好站在她后面的人便是十二,“别弄死了,半死不活的样子,才有威慑力。” 这样的人不怕死,但是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十二冷着一张脸,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成不变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正好站在顾云罗的右前方,鹰隼一般的双目紧紧的盯着人群中似乎在发狂的塔姆扎,忽然身形一动,趁着塔姆扎把那人推开准备在抓一个人问话的时候将他擒在手中。 塔姆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发现自己的后领处多出了一只冰凉的手,那不似活人的触感,让他心里一跳,一偏头,便看见了一张冷得快要结冰了的脸…… 十二心里很实诚的想:就是这个人,惹了未来的女主子不高兴,所以他该死! 这么一想,脸上的脸色就更冷了。 塔姆扎腿一软,却没有瘫倒在地,十二拎着他的后领,再次提气,腾空而起,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又回到了顾云罗的身边。 底下看着的众人唯独只看到了一个飘来飘去的影子,完全没有看清楚十二的身形,只在十二在山顶上站好了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刚闹腾得最欢的塔姆扎,已经被人拎着站在那女将军旁边了…… 这样的发现让他们觉得心惊胆战,这是什么功夫,能把塔姆扎那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轻轻松松的拎起来然后还以那么快的速度飞到了山顶上?难不成这个女人手下,还真的有这样的猛士? 顾云罗则是面不改色的命令道:“塔姆扎很勇敢的表达了自己对这样管理安排的不满,我也甚是欣喜大家能够有饱满的激情参与管理,为了检验塔姆扎是否有资格做个团长,我特地让他与一位武术教头比试一番。” 顿了顿,顾云罗看着塔姆扎如同起死回生一般的脸色,笑了笑,说道:“如果塔姆扎赢了,立为副将,统领全军的武术之术;如果输了,责令其不得再口出狂言,并且,请诸位引以为戒!” “将军,此人以下犯上,若不以惩戒,只怕今后更加张狂!”二十一站出来朗声说道。 顾云罗一乐,赞许的看了二十一一眼——跟苏安槿学的吧,真机灵! 她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治理军队,向来讲究以人为本,是以仁治,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剥夺人的性命,你今后既然是他们的老师,他们便是你的学生,皆该一视同仁的爱之呵护之,又怎么能有如此心思?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话,回去之后自己去领罚!” 二十一低着头,又退了下去。 这一番话说的是正气凛然大义灭亲,底下的人听得是心中一阵激动——刚刚这个将军说了的,她会对大家都一视同仁的爱之呵护之,而且看看人家塔姆扎,公然违抗了她,她还继续温和的对待,真是个好将军啊! 不过是开始比试之前的一个小插曲,却又让三万人对顾云罗的好感增加了一分。 二十一得意洋洋的回到了队伍里,丝毫没有“回去接受惩罚”的沮丧。 塔姆扎已经满脸凶光的把十二打量了好几遍了,他自己的功夫也是有点造诣的,对于一般的武者来说,十二的身形有些瘦弱,内力他几乎都探不出来,不免产生了轻敌的想法。 “就你还当武术教头?我看你去当个小倌倌还不错!”塔姆扎一声阴笑,然后大喝一声,拳头便朝着十二呼了过来。 十二身形不变,脸色不变,眼光不变,唯一变的…… 他抬起了手,正好挡在塔姆扎拳头的必经之路上,明明是那么单薄的一个手掌,竟然挡住了塔姆扎重若千钧的拳头,并且牢牢的握在手中,没有丝毫的移动。 塔姆扎的脸色渐渐青了…… 十二面含讽刺:“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你探不出别人的内力,是因为你的内力远远落后于别人,根本就没有去探寻别人内力的资格?” 塔姆扎的脸色渐渐白了…… 除了塔姆扎以外的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塔姆扎先向十二动手,十二仅仅是握住了他挥来的拳头,其余什么都没有做,如此的宽厚对待,已经是很给塔姆扎面子了…… 可是只有塔姆扎自己才知道,十二的内力已经通过两人相互触碰的手上传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样霸道的内力,让他的骨头似乎是节节碎裂了一般,他甚至还能听到骨头发出的瘆人的摩擦声。 最让他觉得生不如死的,莫过于他体内的内力交战。他这一拳本来就是全力挥出,内力凛凛,可是被十二轻巧一挡之后,自身的内力被逼着反弹,在自己的身体里和十二的内力纠缠。他的内力对上十二,本来只有溃不成军的份儿,可是十二偏偏不那么做,而是有意控制,让两股内力在他的体内不分上下的纠缠打斗,搅得他身体里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十二见势,立刻撤回了在塔姆扎体内的内力,顾云罗说了不能死人,他就不能把他给玩儿死了,便收手后退,淡淡的站在了原地。 塔姆扎在十二的内力撤出的一瞬间,浑身如同被易经洗髓了一般,钻心刺骨的疼,又看着十二没事人似的神色淡定,眼睛一红,大吼一声又冲了上去。 十二有些头疼,天问楼的人何时这么窝囊过,想杀人还不能杀,既要给他制造些苦头,又不能给他制造太多的苦头……看来女主子的活儿,果然不好做。 看着底下的人一脸崇拜的表情,顾云罗心中一动,内力传声到了十二的耳朵里:“使出你最漂亮,最里胡哨的招式,而且都对着下面那群崇拜的人使。” 十二本来便在半空中移步,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摔在地上,心里那叫一个悲愤啊,主子啊,你可知道你亲爱的部下们在这里当猴子啊! 198.我来应战 想是这么想,十二却不能不听顾云罗的,此刻身形移到一半,眼看着手刀就要毫不留情的落到塔姆扎的肩膀上,十二立马收势,转而把手在塔姆扎肩膀上一按,借力再次腾空而起,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接转体一百八十度,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塔姆扎冷不丁的被十二一打肩膀,当时便是一愣,而后立马觉得肩膀酸软如同千斤重,举都举不起来,再加上好巧不巧的这和刚刚被十二伤了的手臂是一边的,更是钻心刺骨的疼。 他立刻就不敢动了。 塔姆扎不敢动了,十二却动得欢快,身形如电,来去自如,翻身,旋转,挑手,提脚,下腰,每一个动作都极尽哨,不像是练武,倒像是在练舞…… 底下观望的众人齐齐赞叹道:“教头好功夫啊!” “这样的高手教我们武功,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能和他们一样?” 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们对顾云罗的称呼,已经从“女人”变成了“将军”,对十二他们,也开始尊尊敬敬的称呼他们为“教头”。 顾云罗也是难得的一愣,转头问道:“十二他……没进天问楼之前是做什么的?” “练舞的。”十三颇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干脆的答道。 顾云罗:“……” 这边的十二自在显摆,塔姆扎也不是吃素的,此刻看着十二在自己的面前翻来覆去里胡哨的动作,不禁也有些眼晕。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和十二的差距之后,塔姆扎大喝一声:“此局如此不公,我怎能服气!” 没用的东西,自己不行还说别人不公平! “十二,停下。”顾云罗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觉得怎样才算公平?” 慕容远不失时机的说道:“刚刚是你先出言挑衅,如今技不如人又说是别人不公平,塔姆扎,你真是胡搅蛮缠!” 慕容远在御凉人的心里地位颇高,此刻他的话对顾云罗这方的气势有极大的作用,不仅是队伍中御凉人,还有天明的许多人,也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塔姆扎也知道自己似乎四面楚歌,恨恨的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在那十五人身上扫视了一遍,顾云罗眉头一皱。果然…… “我说的是和那十五位将领比,你却让专门教习武术的教头来和我打斗,不是不公平是什么?”塔姆扎高声说道,“我要和那十五人相比!” “既然如此,不知道你到底想和谁相比?难不成你要以一敌十五?” “我要和他比!”塔姆扎神色傲慢,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慕容远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塔姆扎指着的,是柳月离…… 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文人出身的,瘦弱的柳月离…… 这不是明摆着的占人便宜吗?柳月离又如何敌得过塔姆扎?即使塔姆扎刚刚被十二伤了,可是在顾云罗的示意下,十二根本就没有下杀手,而塔姆扎又岂会对柳月离手下留情? 柳月离脸色煞白,下意识的看向顾云罗,却发现后者依旧神色淡淡的样子,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到底去不去? 柳月离心里也在打算。 如果他不去,刚刚顾云罗说的话就成为了泡影,她就在三万人的面前失信了,一步错,步步错,她今后就再也无法驾驭这三万人;可是如果他去了……那么,自己这条性命…… 今日初见时,顾云罗的坦然此刻又浮现在了柳月离的眼前,他忽然如此痛恨自己是个文人,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只会在心里感慨伤情,而不能干脆的直接迈出那一步。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柳月离眼神已经坚定下来,看向塔姆扎的眼睛里,那股开始时的胆怯,懦弱,再也不复存在。 “还害怕么?”顾云罗突然出声问道。 柳月离一咬牙:“我愿意接受他的挑战!” “我问你的是,你还害怕么?”顾云罗再次问了一遍。 “不害怕了!”柳月离大声回答道。 顾云罗点了点头,在柳月离要往前走时,突然伸出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柳月离惊愕的看着顾云罗。 她拦住了他,然后淡然的向前走了一步,正好站在他的前面,正对着塔姆扎一脸阴沉的模样。 随后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的响起:“他是我的属下,一切挑战,自然应该由我代为应战。不知这样的安排,塔姆扎可还觉得公平?” “你?”塔姆扎迟疑的看着顾云罗,刚刚一个十二已经让他不敢轻视跟随顾云罗来的人,这个顾云罗,照刚刚说话的样子来看,也不可能是个不会武功的,会不会也是一个真人不露相的? 而那十五人就不一样了,他和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多年,自然清楚他们有没有武功,就算其他人他不知道老底,但是那个柳月离他是知道的,顶着个酸不拉几的名字,人也是个绣枕头,半点武功都不会。 如果是和柳月离比拼,他百分之百赢定了。 可是,顾云罗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塔姆扎心思一动,说道:“不行,我就要和柳月离比试!怎么,柳月离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要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前吗?” 顾云罗却不为他的激将法所引诱,反而是轻笑一声,说道:“柳月离是我任命的文书,属于文人范畴,而且是个极为能干的文人。我向来惜才,不想让他那双拿笔的手被刀剑玷污,因此才说由我代他挑战,难道,你是因为觉得自己胜不了我,才会说这些废话?” “将军惜才之心昭昭,真是我军将士之福!”慕容远又吼了一声。 柳月离呆呆的看着顾云罗,那女子身姿挺拔,腰线笔直,虽然纤细,但是刻入骨子里的高贵和气度,仍旧如同这千年未变的灼灼月色,不管多么的黑暗,都会留有一丝光明的期冀。 “将军此话真是说得甚好,她刚刚才说了要爱护自己的士兵,果然是言出必行啊!” “那塔姆扎也是实在过分,将军是一名女子,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打架本来就占了上风,他还在那里扭捏,莫不是真的因为他打不过将军吧!” “将军惜才,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塔姆扎眼神越来越冷,冷到……他的衣襟上,似乎都结上了一层淡淡的冰晶。 不对!顾云罗目光一凝…… 199.冰冻之术 不是似乎,是他的衣服上,真的有冰晶! 虽然只有极薄的一层,又是在这样的月光下,若不是顾云罗眼力非凡,也绝对看不出来这样的玄机。 已经是五月的天了,就算是沙漠中昼夜温差大,也不会大到结冰的程度,难道……这才是塔姆扎真正的武功?或者说,某样见不得人的功夫? 这个人不能留了!顾云罗下定决心的同时再次出言挑衅:“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塔姆扎冷哼一声:“既然你要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又是这句台词!顾云罗瘪了瘪嘴巴,想了想,解下了腰间系着的承影剑,将它扔给了旁边的慕容远:“为了你所谓的公平,你不用兵器,我也不用剑!” “女……不可!”十九差点就喊成了“女主子”,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此时不能这么叫,又咽了下去,“这个人的功夫诡异,你不能去。” 十二也回到了顾云罗身边,思索着刚刚自己和塔姆扎交手的细节,忽然眉头一拧,说道:“的确,刚刚我在他体内的动作,他应该已经内伤了才对,可是刚刚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全然没有影响,这样的功夫恐怕要主上才是对手。” 顾云罗淡淡一笑,说道:“我的这身功夫,是安槿亲手教的,也是他亲口承认可以出师了的,你们放心。”言罢又看了一眼塔姆扎,他身上的冰晶似乎更多了些,“他或许不是没有内伤,而是用某种方法将自己的内伤冰封住了而已。我必须要速战速决。记着,你们绝对不可以出手。”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她绝对不能前功尽弃。就算自己受点伤,养几天也就回来了,可是要是一个不对,失了人心,她就成了苏安槿的罪人了。 留给他们一个让他们放心的眼神,顾云罗身影一闪,人已经在数丈开外。 身形一掠,再一转眼已经在塔姆扎的面前,她聚气成刃,劈向他刚刚被十二伤到的右手,那里也是冰晶结得最多的地方,还没等她触及他的衣服,便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凉意,连带着自己的力量和速度,似乎都带着被封住之势。 顾云罗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他的手臂,仅仅是这一失神的时间,塔姆扎一声奸笑,就着右手狠狠一击,正好打在顾云罗因为冰冻而有些迟缓的手臂上。一瞬间,凉气袭心,顾云罗连忙后退。 塔姆扎没有顾云罗的轻功绝佳,便也不急着追,只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处,等着顾云罗过来,顾云罗将身形稳在半空中,活动了自己刚刚行动有些迟缓的右臂,心中却疑惑更甚。 那到底是门什么功夫,能让人的身体如同冰窖一样,还能对来犯者的武功造成影响,而且照现在塔姆扎的状态来看,这门功夫让他更加如鱼得水了! 管他是门邪功还是独门功夫,顾云罗已经来不及去想,只知道现在的情势对自己已经是万分不利。只要塔姆扎的冰冻的功夫还在,自己就没办法和他近身相搏,可是没有武器,自己也没办法占到承影剑的便宜…… 不能远攻,也不能近搏,她还能怎样? 再看向塔姆扎时,顾云罗却敏感的发现,他的脸,是唯一一个没有结冰的地方,而且还在一点一点的不断变红。 从额头开始,此时已经蔓延到了他的眼角。 那样的红色,不是一个人在激动时所自然生成的红色啊……顾云罗心头一动,难不成真的是塔姆扎不择手段的利用了某种奇怪的功夫,而整张脸都变红的时候,就是这种功夫力竭的时候?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坚持着到那功夫力竭的时候? 顾云罗下定了决心,便不再犹豫,往下一落,落回了地面上。 塔姆扎双眼赤红,刚刚顾云罗在半空中他没办法,可是此刻既然顾云罗已经落了地,他自然要好好给她一点教训!他直接冲了过来,那股冰凉之意扑面而来,顾云罗忍住浑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的不适感,在塔姆扎手臂破空而来的那一瞬间,腰肢向后弯曲,险险的避开了塔姆扎的一击。 塔姆扎扑了空,动作极为灵敏的转身另外一只手再次一劈,顾云罗来不及在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强忍住身体因为冷气的战栗,努力控制,然后往上一跳…… 长发落下,正好搭在塔姆扎的手臂上,瞬间便结了一层薄冰。 好险! 刚刚那手臂要是真的打到了顾云罗,她会不会也像这头发一样,被塔姆扎冰冻住? 柳月离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看到顾云罗为了他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手指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眼眶也微微有些红了。 在半空中的顾云罗一个翻身,一脚踩在了塔姆扎的头顶,然后再次凌空跃起,头向下,伸出手去,直直的按向塔姆扎的头顶! 塔姆扎此刻反应力似乎到达了顶峰,立刻反应出了顾云罗想要做什么,冷哼一声,手臂一抬,正好和顾云罗的手撞在一起! 冷! 这是顾云罗此刻唯一的感觉。 她努力压抑住自己因为冰冷而想要收回手的¥欲%望&,并且试图调动自己体内的内力与这股冰寒之气对抗。她体内的内力大部分来自于苏安槿的训练和给予,阳气充足,正好适合于对付这样的冷气。 可是…… 顾云罗咬咬牙,这股气息实在是太过于强大,加上她之前为了在声音里面灌注真气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真气,她毕竟不是从小修炼,内力远远说不上醇厚,此刻体内剩余的那点东西,在这样的攻势面前,孱弱得不堪一击。 顾云罗脸色苍白,与塔姆扎相接处的手上,已经结起了薄薄的冰晶。 慕容远忽然失声说道:“糟了!” 正是这一声惊叫,让因为处于长时间倒立状态而脑供血不足的顾云罗从昏昏沉沉中惊醒,她勉强抬眼,看了一眼山顶上一脸关切的众人,眼前忽然又出现了苏安槿的身影,苍山顶上,他含笑看着她…… 安槿,你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还远远不够强大! 如果我还不够强大,如何能有资格陪在你的身边? 顾云罗再次吸气,寻找着体内如游丝一般的真气,闭上眼睛,努力将它们引至手上,气血涌动之间,她的脸色逐渐回暖,眼睛骤然张开,目光灼灼的看着塔姆扎。 200.将军威武 力量渐渐在往手上汇集,那些真气得到了正确的引导,聚集在手臂上和不断窜入身体的凉意对抗。顾云罗手上的冰渐渐化去,塔姆扎眼露不敢置信的神色。 顾云罗抓住时间,趁着两人的手之间因为冰化了有水的润滑作用,化守为攻,同时身体落下,双脚狠狠的踢了塔姆扎的手臂,逼得塔姆扎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顾云罗自空中落下,虽然刚刚那一段赢得并不容易,她落地时也已经把气息调匀净了,不会让人看出什么。 可是…… 这样她太被动了!顾云罗皱起眉头,又看了看塔姆扎,他脸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了鼻子,正好是一半脸鲜红一半脸惨白,夜色中恍若恶鬼。 看来塔姆扎的时间也不多了,她也必须要想个办法主动的应对这样的攻击才行。 自己内力不足已经是硬伤,要和塔姆扎拼,就只能拼招式。 顾云罗打定主意,再次迎了上去。 所有观战的人都已经看了出来,这短暂的休息之后,顾云罗的战术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原本两个人之间内力的较量,被顾云罗以先下手为强的方式变成了招式的较量。 顾云罗身姿轻盈,以轻功见长,长发飘摇间人已经出现在了塔姆扎的面前,她手腕一翻,看起来像是要去攻击他手臂的手便立刻转为攻击他的胸口,塔姆扎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她一拳击中,后退了几步。 顾云罗落在地上,微微活动着手腕——他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了,刚刚只那么轻微的一接触,她都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深吸一口气,她再度发起了攻击,塔姆扎预料到了她的进攻线路,提前在自己的胸前用内力构筑了一道冰墙,牢牢的护住自己,顾云罗神色不变,却在即将撞上冰墙的那一瞬间翻身,转而攻击他的下盘。 塔姆扎冷笑一声:“女人,你以为你能撼动我么?” “能不能撼动你,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身子即将贴近地面的那一瞬间,顾云罗突然盘腿,狠狠一勾,塔姆扎一个踉跄,身前的冰墙轰然倒塌,顾云罗眼疾手快的滚到了别处,而塔姆扎则在踉跄中踩到了满地的冰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啊!”一声惨叫! 顾云罗翩然落地,微微有些气喘,刚刚那一勾腿的功夫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才能成功的绊倒塔姆扎,此刻站在实地上,竟然有些酸软的感觉。 “将军威武!”向来文人气质放不开的柳月离此刻大吼了一声! “将军威武!”底下看戏的人也跟随着说道。 顾云罗被这震天的声音惊到,一来是吃惊于这场打斗的影响力竟然会那么大,二来则是在哀叹——塔姆扎啊塔姆扎,你究竟是混得有多差? 塔姆扎摔在地上有些起不来,他脸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了嘴唇,此刻已经开始显示出力气不济的样子了。顾云罗眉头一皱,说道:“塔姆扎,你此时可还好?” “那是自然!”塔姆扎冷哼一声说道。 “很好。”顾云罗点了点头,“我知道,按照你们北漠罪民前锋营的规矩,你被别人打倒在地了这么久都还没有爬起来就算是你输了。那么,请你愿赌服输!” 苏安槿当初在给她说罪民前锋营时,曾无意间提过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她当时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在此时却派上了大用场。 &高*潮%过去,塔姆扎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迅速的衰弱,却丝毫不妨碍他血红着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顾云罗,嘴唇也鲜红似血,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服!” “塔姆扎,你竟然敢当着大家的面背信弃义,又有何脸面存在于这世界上?”慕容远大喝一声。 顾云罗却淡笑着说道:“不管你服不服,你被我打倒在地,至今都没有力气爬起来,即使你自己说你自己身体很好,但是我也不想和你再打下去了。” 说完衣袖轻摆,娉娉婷婷的从塔姆扎身边走了过去。 身姿依旧轻盈,神态依旧从容,微笑依旧优雅,眼神依旧清亮……一切的一切,都和顾云罗迎战时没有任何的不同。 慕容远和柳月离却同时皱起了眉头——到底是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们思考这些了,顾云罗走回了他们面前,然后转身,对着底下噤若寒蝉的三万人说道:“可还有不服者,再战!” 一片静默…… 笑话!刚刚那个武术教头简直把武功还不错的塔姆扎当猴耍,而这个真人不露相的女将军,将塔姆扎打得起都起不来,还有谁敢质疑他们,还有谁敢站出来挑战? “既然如此,那大家便是同意了我刚刚宣布的事情了。”顾云罗微微一笑,“多谢大家的肯定与支持,我们会带领咱们联合国军三万之众,真正的翻身做主人!” 这话说得是斗志昂扬的,慕容远带着那十五人是心悦诚服的,天问楼的杀手们是目瞪口呆的,底下的三万人……是糊里糊涂的…… 啥? 同意了她刚刚宣布的事情了? 她刚刚说了啥? 快刀斩乱麻,趁着众人稀里糊涂还在纠结顾云罗刚刚到底宣布了什么的时候,今天新任命的十二位团长便按照顾云罗的吩咐,下到山下去划分各自的团员了。在划分的时候还特别注意了一下,保证每个团里面天明,御凉和北漠三个国家的人人数差不多。 众人动作迅速,很快,底下原本乱哄哄的三万人便被划分成了十二个部分,各个部分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虽然此刻还远远抵不上豆腐块般的整齐,但是对于这些懒散惯了的人来说,能第一次就形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顾云罗立于山顶,发出了她为将军以来的第一个将军令:“众将听令!十二团团长,于明日辰时,交于我团员名册,所属信息不得遗漏,不得有误!” “是!” 那一刻,三万人同时抬头,想要看清楚那如同天地之主一般站在他们的上方,发号施令毫不拖沓犹豫的女子,却只看见了一个悠然于月色下站立的身影,是长袍广袖遮不住的曼妙与纤细,是漫天月色都掩不住的光华与绝美。 201.无商不奸 下面的工作自顾自的展开了,天问楼的杀手们也各自隐匿于黑暗之中了,自从他们跟随苏安槿来了隋州,不必再杀人,他们的任务便是隐藏在黑暗之中,在需要的时候再出现就行了。 顾云罗轻叹了口气,看了看下面的如火如荼,确定没人看着自己了之后,才缓缓坐了下来,轻轻揉了揉早就已经青紫的脚腕。 刚刚那一脚,终究是因为角度和力量的原因,再加上塔姆扎的寒气刺骨,伤了脚腕。 刚刚走的每一步路,都锥心刺骨的疼。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知道塔姆扎有问题,为什么还要自己硬上?”身边传来了一阵好闻的木香,和一个带着责备的声音。 顾云罗一愣,然后笑道:“我不上,就始终不能服众,何况,我不是没什么大事吗?” 苏安槿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脚腕,皱眉:“还疼吗?” “好多了,只是扭了一下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顾云罗诚实的说道。 苏安槿眼神淡淡的瞟了她一眼,顾云罗脖子一缩,当做没有看到。 苏安槿自然知道她自己心里也心虚,没再说话,从袖袋里掏出一瓶药,说道:“本草玉露膏上次被我用完了,这里也做不出来,这是我们从颜夫人坟墓里带出来的长安谷的药,也是治疗‘扭伤’的好药。”他特意加重了“扭伤”两个字,听得顾云罗更心虚了。 苏安槿轻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开始为顾云罗擦药。 这已经是向来养尊处优的他第二次做这样的事情了,第一次是在苍山,那时他还没对她存着不一样的心思,虽然心悸,但也仅仅只是心悸而已,如今……却大不同了。 在遇到她之前,苏安槿从来都不敢想象,自己原来也会为了别人做这些事情。 看来,有些原本讨厌到不能接受的事情,对象变了,便可以甘之如饴。 顾云罗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苏安槿的照顾,唇角轻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哦,对了,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和柳月离他们说,否则他非内疚死不可。”顾云罗打量着下面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突然想到。 “好。”苏安槿正忙着一边给她上药,一边用自身的真气吞噬掉顾云罗体内的寒气,没多想就答应了。 “塔姆扎应该还没死,不过也快了,你还是先把他带回去,等问出了他那身奇奇怪怪的功夫是什么,再让他死吧。” “好。” “明天你帮我多准备些帐篷吧,三万人的帐篷,至少也要一万顶,去找鲁肃,马迹云肯定不会给很多,懒得找他。帐篷是军需物资,隋州城内肯定备有很多,顺便你看看还需要什么东西,一次性敲诈个够。” “好。” “安槿,那个武术教头的事情,要不你和彩裳也来吧,经过塔姆扎这一战,我觉得军队里面似乎也有些高手,你和彩裳来了我才放心一点。” “好。” 此时的苏安槿似乎格外好说话,不管什么事情,似乎是不经过脑子的就答应了,顾云罗想了想,大着胆子说道:“以后我就不回马府了,就在这里住下。” 苏安槿刚想习惯性的回答一个“好”,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顾云罗刚刚说了什么,脸色一沉:“你是个女人。” “我知道!”顾云罗黑了半张脸,“可是此刻开始,我就是他们的将军,我在这里根基不稳,自然要与他们在一起同吃同住,才能迅速培养起感情嘛!” 苏安槿犹豫了一会儿,一面是她说的话句句属实理由个个正当,另一面则是不想她和那么多的男人呆在一起,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声音里尽是无奈,闷闷说道:“好。” 顾云罗满意的笑了笑,看着苏安槿完美而温柔的侧脸,心里也开始认真盘算起自己要做的那批东西,什么时候开工的问题。 最近肯定不行,联合国军刚刚建立,一切制度还要重新制定和执行,这样的情况下,只适合休养生息,如果此时就调用一批人走的话,肯定会引起不满。 只能再等一段时间了,最近先把要的材料准备好吧。 想到这里,顾云罗又说道:“安槿,明天你去要帐篷的时候,带上李尚志吧,他是负责这些的,也免得你师出无名。”顿了顿,她又说道,“除了要些帐篷,还要些火药,唔……还有鸡鸭鱼肉牛羊,以及上好的木材和种子。” “鸡鸭鱼肉牛羊……”苏安槿手指微微一顿,诧异地抬头问道,“你是准备给他们补充营养吗?” “补充营养的事情交给游陵,我不担心。”顾云罗卖了个关子,“记得,鸡鸭鱼肉牛羊那些东西,我要活的。” 苏安槿眸光一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一晚上,过得很是充实愉悦。 各团的团长抱着极大地工作热情,在未来美好生活的殷切向往下,以史无前例的工作效率完成了对三万人资料的收集,整理和汇总工作,从姓甚名谁到家住何方家中亲人芳龄几许爱好多少才能几何各个方面写得明明白白,于辰时准时交到了顾云罗手上。 而另一边,天刚亮的时候,苏安槿就带着李尚志,去了鲁肃府上要东西。 自从苏安槿冒充昀王近侍让马迹云彻底对皇室死心了之后,马迹云平日里的行事风格也低调了许多,在隋州城里呼风唤雨的时代一去不复返,鲁肃渐渐收回了些大权,心中心不自胜。 他自然心知肚明这是苏安槿和顾云罗的功劳,因此对待两人也极为殷勤。此时苏安槿带着李尚志上门,他虽然不认识那是谁,但是也大概明白他们是为何而来,笑着将他们迎了进来。 李尚志心思剔透,见鲁肃竟然对苏安槿如此恭维,加上他似乎由于自家将军关系匪浅,便猜到了他应该是当朝权贵,默不作声的又把顾云罗给他的具体东西的数量提高了不少。 苏安槿和鲁肃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提出了联合国军需要军需物资的要求,鲁肃答应得很是爽快,苏安槿便让李尚志说说需要些什么。 李尚志有板有眼的说完,鲁肃嘴角的笑容卡了一卡…… 苏安槿面色不变,心里却在对顾云罗选人的本事大加赞赏——李尚志,简直就是无商不奸无奸不商的典范啊! 202.再死一人 苏安槿不做任何表示,李尚志又能条条款款的说出那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重点是那些东西确实属于军需物资的范围之内,所要的数量也兵没有超出规定的范围,他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鲁肃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 “怎么,鲁大人,这些东西,有问题么?”苏安槿“善解人意”的问到,语气中却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鲁肃勉强笑了一声,说道:“这……要的这些东西都没什么问题,可是……可是隋州现在有些吃紧,可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来……” “这些东西,隋州城难道不应该常备吗?”苏安槿皱起了眉头。 “是是是,应该是常备的……”鲁肃擦了把汗,“只是近些年朝廷拨给隋州的军需物资一年比一年少,二十万大军要的却一年比一年多,所以有些入不敷出了……” 苏安槿冷哼一声:“只怕这其中,某些人中饱私囊了不少吧!” 他话里有话,又不指明某些人到底是谁,鲁肃心里一惊,还来不及做出更为细致的考虑,便连声说道:“但是……但是微臣想,可以先将隋州现在有的拨给联合国军的兄弟们,同时向朝廷申请补给,王爷认为如何?” “这隋州有的,还够吗?”苏安槿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空洞的回响。 鲁肃连连点头:“微臣尽力,微臣尽力……” 李尚志心里有些吃惊,王爷!这个男子竟然是个王爷! 早知道他是个王爷,就该把数量再提高一点的……李尚志有些遗憾。 他并不知道苏安槿此前在帝京的待遇和名声,只觉得王爷已经是贵族中的贵族,皇室成员,自然都应该是地位尊崇的。 苏安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我就等着鲁大人的好消息了。” “一定一定……”鲁肃笑着应道。 送走了苏安槿这尊大佛,鲁肃擦了擦满是冷汗的额头,长长的吁了口气。 此时,隋州城外的一个杂草丛生的野山包上。 十二面色凝重的看着躺在地上脸色红得极为瘆人的塔姆扎,他眼神晦暗,嘴唇似血,浑身都因为寒冷在不停的发抖,双手双脚都已经被冰晶冻住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死气。 他们从营地那边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回天乏术,此时看来,大概是真的没什么时间了。 二十三问到:“你修炼的,究竟是一门什么功夫?为什么会身体结冰,为什么会不惧内伤,为什么会脸部变红?” 塔姆扎气若游丝,眼睛视力几乎全失,他并不知道此刻问他话的人是谁,只凭着感觉答道:“我……我不会告诉他们的……罪民前锋营的独门绝技,呵呵呵,被我拿走了……” 二十三擅长唇语,因此即使塔姆扎话说得不清不楚,他还是翻译了过来,在场的几人对视了一眼,二十三又问道:“那个独门绝技的秘笈,在哪里?” 他说的是“被我拿走了”,就证明这东西应该是以实物的形式存在的,只要找到这个东西,塔姆扎功夫的秘密,自然就能真相大白。 塔姆扎眼神涣散,已是濒死之兆:“他们……要我们……去……送死……哈哈哈哈哈,没了那个,我……我看他们以后还怎么驾驭……驾驭罪民……前锋营!” “那东西在哪里?” “在……”塔姆扎惨然一笑,“在……九天玄女……栖身的地方,有……有冰火……燃烧……” 二十三一愣,还没理清楚那堆杂七杂八的话是什么意思,塔姆扎眼睛一闭,彻底的断了气。 “什么玩意儿……”十二喃喃道,“九天玄女,那是什么?北漠人的神?那什么又叫九天玄女栖身的地方?冰火?冰火是冰还是火,那和秘笈又有什么关系?” 二十三也是云里雾里,最后干脆说道:“回去告诉主上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有苏安槿坐镇,鲁肃动作极快,没过多久,便有浩浩汤汤的城防军带着浩浩汤汤的军需来到了联合国军的营地,彼时顾云罗正在给慕容远讲他们营地的划分,见到远远比自己要求多得多的东西,有些惊喜的看着李尚志。 苏安槿有事便没再过来,带着东西回来的只有李尚志一人。 察觉了顾云罗惊喜的眼光,李尚志颇为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把他默不作声的提高了数量的事情老老实实的告诉了顾云罗。 顾云罗讶然:“所以,即使有了这么多的东西,鲁肃还是认为,他欠了我们的?” “是的。”李尚志摸了摸脑袋,笑道。 顾云罗满意的拍了拍李尚志的肩膀;“小伙子,干得不错!” “小伙子,干得不错!”另一边的茶馆里,江游陵拍了拍十二的肩膀,拍的十二哆嗦了几许。 “这塔姆扎,还真是装神弄鬼很有一套。”拍完了十二,江游陵转身就朝着苏安槿发牢骚,“人都死了,说什么神仙有什么用?” “大概是他的心里寄托,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重复今生的命运。”纳兰越品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这样的人,活着也确实不容易。” “那……那个什么东西到底在哪里啊?”江游陵对纳兰越众生平等的佛家心肠只有求饶的份儿,因此立马聪明的转移话题。 “你应该期望,它还没有被你毁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苏安槿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眼神瞟向嬉皮笑脸的苏安槿。 江游陵:“啊?” 苏安槿不理他,径直走了出去,江游陵愣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纳兰越:“阿越,他怎么了?” 纳兰越喝完茶水抬头看天,哎呀,这隋州城的天可真好看啊,比赤关城的好看多了…… 江游陵:“……” 军营这边,顾云罗已经指挥众人开始修建营地了。 她把人全部从山包的阴面带到了山包的阳面,在阳面的戈壁滩上修建住处,阴面的田地全部重新划分成为整齐的豆腐块,挖掉了上面杂七杂八毫无章法的各种东西,松好了土,准备寻个好时节重新栽种。 即使李尚志有领了多的部分,顾云罗还是只用了一万顶帐篷,三个人一顶,分给了各团的团长,让每个人在划定好的地方自己搭帐篷。其余的则统一放在营地的角落里,盖上防水布,以备不时之需。 而她特意叮嘱苏安槿准备的鸡鸭鱼肉牛羊和木材,则被统一安置在了营地的东北角,单独划分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区域,围栏等东西一个不少,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203.放他们走 而她特意叮嘱苏安槿准备的鸡鸭鱼肉牛羊和木材,则被统一安置在了营地的东北角,单独划分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区域,围栏等东西一个不少,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即使昨晚上一晚上没睡觉,但是沉浸在新生喜悦里的众人还是干劲十足,很快便有了一个初步的营地样子,顾云罗很是满意,还从隋州城几家著名的饭馆里面请来了他们的厨师,好好犒劳犒劳他们。 “老大,那棵树……要不要直接砍了啊?”李尚志站在顾云罗旁边,皱着眉头看着那棵没几片叶子的寒碜的歪脖子树,“本来严肃整齐的军营,冷不丁的钻出这么棵树,可不得把这气氛破坏了吗?” 顾云罗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得本来就不是严肃整齐的军营,知道联合国军是要干什么的吗?就是一群打着维和的名号到处跑到处跑,结果跑到哪里乱到哪里自个儿还得意洋洋的二百五……不对,是得意洋洋的精锐!” 她可不想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李尚志若有所思。 顾云罗目光看向那棵歪脖子树,淡淡一笑。 在这地表都没什么水的地方,能长出这样一棵树,就证明地下肯定有水脉甚至是地下河,树木的存在,对她以后定位地下水的位置非常重要。 毕竟要解决三万人的饮水问题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总不可能还要鲁肃天天给他们送水吧! “那围墙呢?军营里的围墙修好了,可是这里却留了这么大的一个口子,会不会有什么隐患啊?”慕容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顾云罗的旁边,仔细询问道。 他们站的地方,就是当初顾云罗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这里的地势稍高,在顾云罗的示意下,这里成了整个军营中唯一一个没有修好围墙的地方。 “你也觉得昨天塔姆扎一事,不能让所有人信服,是吗?”顾云罗淡淡一笑,“肯定会有人认为,是十二先伤了塔姆扎,我再去趁人之危,胜之不武;也肯定会有人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自编自导的,对吗?” 若是死一个人就能让三万人臣服,那么这天下的兵马,早就成了她顾云罗的了。 慕容远有些讶异的看着顾云罗,这个女子真的是神仙吗,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算到了? “我要的是一个心稳如磐石的军队,对我的怀疑,绝对不可以存在。”顾云罗强势的说,“如果他们真的要逃出去,我不拦着他们,相反,我给他们逃出去的通道。” 慕容远一惊。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所有人知道,这里,是军营内绝对不会修建围墙的地方,也是通往隋州最近的地方。”顾云罗微微一笑,“让他们想走的人不要客气,尽管从这里离开,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出手拦着他们。” 营地四周都围上了围墙,围墙修的很高,上面还铺上了尖锐的刺针,一般人想逃也逃不出去。要走的人,十有八九都会选择这里,离隋州又近,又没有围墙,重点是…… 将军说了,绝对不会出手拦着的! 此话一出,平日里有贼心没贼胆的一群人便立刻起了心思。 他们被关在这里,平日里虽然见不到半个旁人,却也知道外面二十万边军虎视眈眈的监视着自己,因此不敢生出什么要逃的心思。而今来了个将军,给他们取了个傻兮兮的名字“联合国军”,顺便教训了个塔姆扎,再收服了一堆没胆子的人,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叱咤风云威震一方了? 笑话! 在许多时候,人嘴巴上的服从,并不意味着心里的服从,尤其是这群人曾经受了长时间压迫的时候。 “我们这么做,保险吗?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将军态度很奇怪啊?”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几个人畏首畏尾的埋着头商量着。 “有什么奇怪的?她要放我们走,我们不走,我们是傻的吗?” “可是她是将军,怎么会允许自己手下的兵跑路啊!”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啊!”那人狠狠的敲了一个爆栗,“你还真的以为那个女人是什么将军?朝廷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来当将军?再说了,你知不知道那时候那个出现在那女人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曜王爷!” “曜王爷?皇室啊!” “放屁的皇室,不过是一个不祥之人而已。你想想,那个女人和曜王交情看来不浅,皇上怎么可能让她带兵!” 说完这话,那人警惕的朝周围看了看,确保无人注意,声音压得更低了,说这今天晚上逃出去的详尽计划。 当然,无人注意,并不意味着无物注意…… 此时,顾云罗的帐篷里。 一个喇叭型的东西被放在特制的架子上,后面连着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绷得紧紧的,连着外面某个角落的简易收音器。往周围一看,便会发现这样的东西,在顾云罗的帐篷里,竟然有许多个。 “这个就是你瞒着众人,让老九他们来做的东西?”苏安槿以手支颐,一边听着那里面传来的声音,一边问道。 “嗯。”顾云罗瘪了瘪嘴巴,“本来也没打算用到这方面,不过是想做着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这支军队实在是太特殊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东西发挥了作用,顾云罗却很难高兴起来。 消息刚刚放出去没多久,就有人立马起了这样的心思,还抱团成了个小小的联盟了,这让她心里如何好受? 苏安槿不欲让她多想,淡淡的转移话题道:“我倒很惊喜,在这消息闭塞的地方,竟然还有人知道我。” “这也提醒了我,你以后,还是尽量少在这里出现得好。”顾云罗有些忧心,“你毕竟身份特殊,我怕有人因此打你的主意,皇上那边……” “前不久才说要我来当武术教头的,现在又不要我了?”苏安槿挑眉斜睨了顾云罗一眼,“就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你就要否定我?顾将军,你太令微臣寒心了。” “别闹,我和你说正事儿呢。”顾云罗拧眉瞪了苏安槿一眼,“我手上现在有三万的兵权,你又是不受重视的皇子,这样的搭配,无论是谁都会看出不妥,何况是皇上?” “你放心吧,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管我了。”苏安槿忽然微微一笑,“某些人,会帮我在帝京好好牵制住他的……” —————— 千里之外,帝京的重重宫阙中。 八宝树灯光华璀璨,鎏金溢彩的雕梁画栋描满了游龙戏凤龙凤呈祥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珍贵的馥雅香的味道,往来之人低声敛眉,放轻步子,生怕惊动了内室里的那两人。 204.地动山摇 皇后。 太子。 东宫失宠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可是皇后和太子却始终都是那样不慌不忙的模样,太子日日都要来来凤宫看望皇后,母慈子孝的模样并未与从前有半分不同。 皇后和太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就不着急吗?宫人无不在底下偷偷的讨论。 何必着急? 身处内室的两人,从桌前的信笺上抬头,相视一笑。 苏安天指尖捻起那张信笺,凑近旁边的烛火,那纸张翻转间,赫然现出了“隋州知州鲁肃”几个字。 鲁肃八百里加急送到帝京来的信,原本应该呈于御座之上,却被人中途截下,放到了来凤宫的金案之上。 能够堂而皇之的截下边关大臣的加急信件,这样的太子,确实是不用着急的…… 信纸遇上烛火,很快便开始燃烧,烧过鲁肃对苏安槿褒奖和中伤参半的话语,烧过鲁肃请求为隋州增添军需物资的话语,烧过关于顾云罗得了那三万军权的话语…… “苏安槿在隋州倒是混得风生水起,让我都有点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放虎归山。”皇后悠悠的说道,表情却丝毫没看出一丝怀疑,“还有那个顾云罗,竟然阴差阳错的接了苏安槿的差事,天儿,你看,母后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可要好好在她身上打算一番了。” “母后,儿臣明白。”苏安天点了点头,“那鲁肃要的这些东西……我们给吗?” “给,为什么不给?”皇后笑得优雅,“不过这些小事情就不用呈请陛下了,直接告诉兵部,让他们调拨。” 隋州边关的事情,皇帝现在还不能知道,她就是要让皇帝被帝京的事情冲昏脑袋,无暇顾及边关,才能给苏安天以足够的空间。 西北的边关已经有了一个苏安槿,可是还有其他地方呢! “是。”苏安天又是一点头。 “苏安南丢了兵符却秘而不宣,皇上也就当不知道。”皇后冷哼一声,“不过我倒是想看看,皇上到底能忍苏安南到什么时候!” “母后,苏安南最近倒是安分,可是……我的人在监视苏安南的时候,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苏安天凑近皇后的耳边,轻声说道…… —————— 是夜,顾云罗坐在帐篷里,等着某出好戏的精彩上演。 那一众队伍大约有十人,等到众人筋疲力尽都钻进了各自的帐篷里休息之后,偷偷摸摸的从角落里钻出来,往那处没有围墙,无人站哨的地方溜去。 顾云罗冷笑一声——给叛逃者留下的出口开着,给二百五留的陷阱也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傻逼们,过来吧,给你教训! “果真无人!”为首的那人贼眉鼠眼的左顾右看了半晌,才确信了这一事实,似乎是不相信顾云罗会真的这么大方,又怀疑有诈,便挥了挥手,叫了旁边的一个人先上去探探路。 那人一脸的不情愿,最后还是战战兢兢的爬了上去,一步三看,走一步要掂量许久,最后才颤颤巍巍的到了顶上,眼睛一亮,冲着下面翘首以盼的众人比划了个手势。 底下的人眼睛瞬间一直,然后便是一阵狂喜! 顾云罗果然没有诓他们! 最先爬上去的那人眼看自由在望,也顾不上等着后面的同伴,率先便走了下去,朝着自由进发…… 后面的人确定安全之后,也相继走了上去。 自由实在是美好啊……他们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此时的他们,竟然都羡慕起了刚刚那个率先离开的人,多好啊,可以成为最先获得自由的那一个! 呵呵……隐藏在背后的天问楼的精英们,默默的一笑。 许久不曾露面的练彩裳踢了踢脚边的那个“最先获得自由的人”,多幸运啊,成为姑娘我当教头之后第一个被踢的人呢! 而那边,一群人还在呼哧呼哧的向着自由前进…… 不知道是谁踩出了那历史性的一脚,轻微的“砰”的一声…… “啊!” 一声惨叫不由自主的出口,在声音即将冲上云霄的那一刻,被旁边的人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你干什么,想要害死我们吗!” 那人痛得直哆嗦,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自己脚下的那个玩意儿…… 通体黑色,隐藏在黑暗之中完全看不出来,由精钢和弹簧精心,辅之以天问楼精英们的灵巧手工……的老鼠夹。 尼玛,就只是个老鼠夹?! 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之后,众人脸色一黑…… 这玩意儿放在这里在正常不过,毕竟里面有那么多的粮草放着呢。众人也找不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只怪那人自己倒霉。 众人照样往前走,速度却因此放慢了很多,之前伤了脚的那人拖着血淋淋的右脚一步一咬牙的跟在后面,在粗糙的地面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没走几步路,整座山体忽然颤动了起来! 那几人汗毛倒竖,互相之间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惊慌:“这是怎么了?地动了?” 顾云罗慢悠悠的掀了掀自己的帐篷帘子,看着不远处那摇摇晃晃的山体,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操着手倚在帐篷边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山体摇动,上面突然掉下来了许多东西,大到石头小到砂子,全都铺天盖地而来,眼前一片迷蒙,飞沙走石之间,众人东倒西歪,整个队伍迅速分散,不少人站立不稳狠狠的摔在地上,再勉强站起来时,身上簌簌的抖下一层沙土,声音极为瘆人。 为首的那人此刻早就已经是六神无主,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次出逃,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是地动么,那怎么来得这么巧合?是顾云罗的陷阱么,那怎么刚刚做实验的那个人没事儿? 刚这么一想,刚刚“没事儿”的那个做实验的人便表情僵硬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长发披在身前,额前还留了几缕,脸色惨白得像是唱戏人戴的脸谱,身上今天才发的合身的衣服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套着一件极为宽大的袍子,衣袖飘飘,长裙坠地,无比诡异。 “鬼啊!”那人惨叫一声,翻转着身子就往下面滚去,这一滚,又不免是一阵尘土飞扬,他脸不断地撞到地上,吃了无数口透着异味的尘土,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好不容易眼角瞟到那鬼没跟上来,那人舒了口气,连忙控制着身子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急急的喘气,刚觉得缓过来了点,睁开眼睛一看…… 205.施以惩戒 我的娘啊! 那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他的身边,怎么有一摊血!怎么有一摊还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血!怎么有一摊一看就很新鲜的血! 他没吐血啊! 难道……那人眼珠子一转,看到了自己刚刚滚下来的那一路……刚刚自己吃下去的那些带着异味的沙土,原来是浸了血的? 人血?还是什么玩意儿的血? “呕……”那人低头,使劲儿的抠着自己的喉咙,想要把刚刚的那些东西吐出来。 “十滴血,一滴精啊……”一个幽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要给我吐了……我牺牲了美娇娘的温柔乡,才有的这些血啊……别浪费……” “呕……”那人吐得更欢了…… 装完鬼的练彩裳瘪了瘪嘴——怎么样,刚刚被老鼠夹夹伤的那人脚上流出来的血还好喝么? 恶心完了,那人抬头看了看,才发现自个儿的那些队友,在这次“地动”中,都被震到了底下,有的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沙土,人埋在沙土里已经晕了过去,有的脸埋在土里,半天不见动一下,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有的也顾不得会不会惊醒其他人,抱着自己的伤处咿咿呀呀的哭爹喊娘…… 还走么?还要怎么走? 没过一会儿,因为刚刚“地动”而新形成的小山丘的顶上,出现了最先上去的那个人的身影,他表情木讷,一步一晃的往下走,即使体态不稳,速度却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来到了头领的面前。 那头领瞪大了眼睛——这孙子,刚刚不是还像个鬼样的么?怎么现在还好端端的回来了? 难不成这是个奸细?专门引诱自己上当的? 一想到这里,那头领便怒不可遏,一拳砸向那人的脑袋。 那人被狠狠的揍了一拳,眼睛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专注,还带着点迷蒙。 迷蒙?你他娘的害惨我们了你还给老子迷蒙?头领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这一拳直接把那人打飞,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眼神里的迷蒙终于消散,换成了疼痛和震惊:“你打我干什么?” “干什么?你个奸细,说,你是不是顾云罗安排进来好戏弄我们的!”那头领冷哼一声。 “屁!你放屁!”那人先是被练彩裳一脚踢晕,然后又被提着领子装鬼,然后又是这piapia的两拳,现在还被别人说是什么奸细,早就已经觉得世界太玄幻了,面对这样的指责,自然要提脖子上脸的反抗。 “还不承认,那怎么你上去就没事儿,我们上去就死的死伤的伤!”头领又是一拳砸过去,“你把顾云罗叫出来,老子要和她当面对峙,这个言而无信的女人!” “你脑子是坏了还是傻了!”那人吐了口混着牙齿的血沫,“谁知道你们倒了什么霉造了什么孽,老子本来屁事没有,还要被你们牵连,现在还被你打!” “你……” 两人直接无视了其他伤残病号,也不顾自己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动手掐起架来。一会儿我打你一拳,一会儿我还你一脚,一会儿是这个吐口血,一会儿是那个缺颗牙…… “看到没有,云罗一个小小的老鼠夹,再加上游陵的迷魂药……啧啧,真是无往而不胜的利器啊!”练彩裳操着手笑着看了看旁边的苏安槿,“以后可以用于大规模作战否?” 顾云罗小小的帐篷里,此刻却有了三个人,一脸淡定的苏安槿,一脸兴奋的练彩裳,还有若有所思的顾云罗。 “那也是云罗事先知道了这群人面和心不合,互相猜忌互相怀疑,才能有这样的效果。”苏安槿淡淡的说道,“实际中的军队,哪一个会这样?” “你也别老鸡蛋里面挑骨头。”练彩裳无奈的耸耸肩,“诶,云罗,你在想什么啊?” “彩裳,你刚刚用的炸药,身上还带着吗?”顾云罗问到。 刚刚所谓的“地动”,是由练彩裳事先在山体上打了几个洞,埋入火药,在恰当的时候引爆火药造成的。顾云罗很早就想看看这个年代的火药质量怎么样,这正好是个机会。 “有。”练彩裳从腰带里掏出一个油纸封住的东西,递给顾云罗。 顾云罗打开,看着里面灰黑色的粉末,研磨得并不算细腻,她指尖撬起一部分细细观察,硝石,硫磺,雄黄,炭,大致的成分差不多,各自的比例,却有很大的问题。 怪不得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过只形成了一个小山包而已。 顾云罗心中有了数,将手中的东西,还给了练彩裳。 “有问题么?”苏安槿问到。 顾云罗想了一会儿,笑道:“没有。” 第二天,联合国军的营地里,出了几件大事情。 其一,整个营地里唯一没有立着围墙的地方,即顾将军亲口说的可以离开的地方,昨日晚上形似发生地动,原本的一座小山包变成了两座,其中一座的山脚下,还横七竖八的躺着昨天晚上想要趁着夜色逃走的几个人。 几个人被各自的团长铁青着一张脸领回去之后,都不敢再轻举妄动。而那个带头者…… 他是谁?来自何方?家住何地?最重要的是,他出现过吗? 没有。 既然如此,那他们还管什么? 剩下捡回一条命的人只想着今后怎么混下去,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去想着那个不知道被埋在哪里的倒霉蛋? 其二,顾将军昨日忙着勘察水脉忙得脚不沾地,深夜了才睡去,而今天早上又听说出了事又早早的爬起来,脸上的倦色十分明显。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坚持着到帐篷里去看望了昨晚上受伤的人,并且赠以“鬼才国手”亲自调配的伤药,嘘寒问暖的半天,才走出帐篷。 多么好的一个将军啊!既有身为将军该有的令行禁止,又有身为女子该有的细心体贴……看热闹的群众们不禁热泪盈眶。 其三,军队从今天开始正式走上正轨。顾云罗拨了由薛蛮子带领的三团去种地,由风重楼带领的五团去挖掘水脉,其他的人,则由各自的教头带着,开始学习功夫。 一时间,宽阔的场地上,锄头挥得猎猎生风,拳头比划得虎虎生威,铲子翻滚得飒飒晃眼。 “看来效果还不错。”苏安槿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顾云罗笑道,“原本我还担心他们懒散久了会抗拒,结果现在看来,他们接受得很好。” 206.年轻人嘛 “倒是不必急于一时。”苏安槿淡淡道,“流年飞书给我,说北漠王室更迭可能要提前了。原本皇室中最为强势的长公主姬秋瑶已经远嫁天明,此时的北漠王室,再无一人有那样操控全局的能力。” “那北漠现在……岂不是在流年手里?”顾云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流年现在明明已经成了北漠实际的操控者,为什么还要与你合作?” “各取所需罢了。”苏安槿不欲多说这个话题,轻描淡写的说了过去,顾云罗也不勉强。 景流年和苏安槿的关系太过特殊,也太过复杂,他们之间的博弈,顾云罗没心思去想那么多。 从头至尾,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够了。 就这样安宁的过了半个月,眼看着五月底了,天气回暖,种下的菜已经长出了芽,挖出的水脉也能够供应三万人的吃喝,由于顾云罗还采用了从前的坎儿井和现代的滴水农业的技术,因此水资源得到了很好地利用,并没有因为一时的过度取用导致生态失衡等问题。 士兵们此时也大都习惯了如今这样的生活,虽然早上上个厕所要走两里路去到另一边的菜地,虽然那群表面正经的武术教头在和他们混熟了之后越来越无耻越来越变态,虽然每天每时都为了不想去浇菜地而处在和别的团的竞争中,但是至少是有所收获的——他们的戎装梦,真的可以再继续了。 既然军队的事情大多顺利,顾云罗真正想做的某些事情,也可以提前提上日程了。 挑了一个风轻云淡的好日子,顾云罗宣了她麾下的十五员大将,照着开始时她让众人收集来的名册,这半个月她一直都在看这东西,让自己对每个人都能有点印象,此时,她报出了五百人的名字,让各团的团长把这些人送到慕容远手里。 这五百人,便是顾云罗精心选出来的,要去为她完成那件大事的人。 他们大多有一技之长,屠宰,工匠,力士……各种各样,倒是让人猜不透她到底要干什么。 而慕容远自接管那五百人开始,就暂时不再管理军队中的大小事务,只专心的待在营地东北角,养着鸡鸭鱼肉牛羊那里,一日三餐有专人送达,他们只管在里面呆着就好。 顾云罗从一开始便对这些东西的用途绝对保密,此时又让军队的二把手带了五百人进了这个全封闭的地方。这样的神秘,让无数的人翘首以盼趋之若鹜的思考着——里面到底在干嘛? 不过没人敢真的靠近那围得密密实实的地方,且不论那里面有什么,单单是外面放着的其貌不扬的老鼠夹,就足以让众人敬而远之。 还记得最开始时,某个倒霉蛋早上起来睡眼朦胧的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到了那老鼠夹,一声惨叫响彻军营……从此之后,大家伙上厕所都自动离那东西远远的,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云罗这边事情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而苏安槿那边,也紧锣密鼓的布置着。 “云罗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江游陵摆弄着手下的瓶瓶罐罐,眼神专注,随口问道。 苏安槿坐在屋子的正中央:“一切如常。” “帝京那边传来消息,姬秋瑶可能会回到北漠,不知道苏安南会不会也趁这个时候和她一起来。”练彩裳眉头微锁。 “云罗原本的打算是让姬秋瑶和顾云晓两个人把昀王府搅得天翻地覆,姬秋瑶回了北漠,昀王府不就没什么好玩儿的了吗?”苏安槿淡淡的说道,“派人一路埋伏,让姬秋瑶回不了北漠最好。”顿了顿又说道,“不过,留着她的命。” “是。”练彩裳点了点头。 “阿越,你就留在隋州,有你在这里做我们的后方,我才放心。”苏安槿说道。 纳兰越点了点头,脸色平静。 江游陵一边捣鼓他那些瓶瓶罐罐,一边调笑道:“其实阿越才是我们当中最真人不露相的那一个,看起来像个不惹尘埃的释子似的,结果呢,是个强大到爆的商人!老实交代,阿越,你靠着这张脸,哄骗了多少人?” 纳兰越才不理江游陵最后的问题,径直说道:“我听云罗说过,强大到爆,是一个词的扩充的结果。”说到这里,他斜睨了江游陵一眼,“某某人也知道,是吧?嗯?” 苏安槿默不作声的飞了个眼刀过来…… 江游陵欲哭无泪——尼玛谁弓虽暴你啊! “不过安槿啊,我觉得这个问题你需要注意。”江游陵不甘心的说道,“云罗偷偷找我要了很多迷魂药一类的东西,而且是药力加强版,只要融化在水里,往人鼻子前一喷,保准手脚酸软无力任由别人上下其手。本着对好兄弟负责的态度,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你可得注意一点……年轻人嘛,血气方刚刚正不阿婀娜多姿姿势百变……呃……” 江游陵比着个斗鸡眼看着面前被苏安槿信手打开的迷魂药的瓶子,看着里面缓缓升起的白色烟尘…… 一秒,两秒…… 啪! 他脑袋一垂,成功的撞到了桌子上。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军队的训练已经初具成效,顾云罗要的东西也在日日夜夜加班加点的做,而景流年也成功的游说了一团乱的北漠王室,打算在姬秋瑶回来之前提前与天明开战。 “老二,你说慕容远带着的那五百人究竟在干什么?”休息时间,十二鬼鬼祟祟的瞅着那重重围栏,疑惑的问道。 天问楼的杀手们此刻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名字,苏安槿为了掩人耳目,对外称他们是自己的影卫,全部冠以安姓,而以数字为名。 老二脸色一黑:“到时候就知道了,云罗姑娘做事情自然有她的道理。还有,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叫我老二!” 这个名字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个邪恶的器官,还记得顾云罗第一次听到他的这个名字时笑岔了气的模样,老二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那这又是什么道理?”十二直接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老二,有一次我往那前面过,居然看见了他们运出来的垃圾里,有牛骨头,鱼骨头,还有木屑……里面是在过日子吗?” “你管人家在干什么!”老二脸色已经黑成了炭,“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是再叫我老二,我就叫你‘十小二’!” 十小二,小十二,十二小,是小二…… 十二“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207.北漠人心 顾云罗今天难得的离开了军营,回到了隋州城。 自从她住进军队之后,苏安槿就从马迹云那里搬了出来,与纳兰越江游陵一起,住在客栈里。 她仔细的听着苏安槿和景流年早就策划好的这场战争,提出了几个小问题之后,便直接问道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开战?” “很快。”苏安槿微微一笑,“会由北漠先出兵,攻打隋州城外的两国界限处,然后你出兵之后,他们会往回撤,你就跟着他们,到达北漠之后,北漠边境的濮阳是流年的地方,你们就以那里为据点。” “不需要我们深入吗?”顾云罗问到。 “不用。”苏安槿摇头,“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孤军深入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你们很难脱身,就留在濮阳,如果出现意外,就立刻往隋州撤。” 即使计划了多次,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安槿不能不防。 “你们?”顾云罗这才注意到苏安槿话中的细节,“你要去哪里?” “北漠都城靖邺,我们会去那里。”苏安槿答道,“影卫我会给你留一半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人,都会和我一起去靖邺,流年一个人面对庞大的北漠王室,始终力不从心,我们要去煽风点火。” “我不要影卫,你把他们带去,保护好自己。”顾云罗断然拒绝。 靖邺才是这场风暴的中心,苏安槿他们孤身深入,定然危险重重,自己又怎能留着那些影卫? 苏安槿知道顾云罗性子倔强,此刻拒绝之后难以说动她,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顾云罗则笑道:“明天一早,你来营地吧,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今晚对于建立才不过月余的联合国军来说,注定是永生铭记的一晚…… 其一,他们的二把手,参将慕容远带着五百人全封闭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一个个竟然还比进去之前胖了些许。 “老二,我就说嘛,他们实在里面大鱼大肉的过日子来着!”十二愤然说道。 老二微笑着抬脚,“啪”,十二已经倒了下去…… 慕容远抻了抻略有些紧了的战甲,轻咳了一声——里面天天杀牛杀鱼的,不吃白不吃啊…… 其二,即使这五百人出来之后,众人还是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因为他们出来了,顾云罗便立马锁了那里,再次重重防护,不许任何人入内。而参与事情的那五百人,个个守口如瓶,只在提到里面的东西时,眼睛极亮,表情极满足,像是草原上吃饱了撑的的狼。 于是乎,这个谜题,不仅没解开,反而在各位大爷的脑海里生根发芽了。 其三,他们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将军,终于再次出面了! 顾云罗在建军之后第一次把所有的人召集起来,便宣布了北漠和天明即将开战,他们需要参与这场战争的消息。 三万人一愣,然后反应不一。 激动者有之,训练许久,期盼许久,如今终于等到了自己能大展宏图的时候了,优秀的军人不怕打仗,相反,他们需要战争,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为自己的未来修建一条康庄大道。 沉默者自然也有之。 那些来自北漠的战俘们,他们本就因为国家的抛弃而心生憎恨,再加上顾云罗于他们有再造之恩,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原来的国家与人民,只当自己是顾云罗的士兵。可是如今,当知道了天明和北漠真的要开战之后,他们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一个是自己从小长大到的国家,一个是救了自己命的国家,就像是自己的亲人和恩人,双方打仗,他们又应该如何自处? 平日里,团长和教头都有意无意的提起过这样的事情,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仿佛是感受到了同伴们的情绪,那些原本激动的士兵也安静了下来。 顾云罗看了看下面沉默的人群,忽然说道:“老兽,你说说,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老兽便是顾云罗最开始任命的那十二个团长之一,擅长驭兽,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兽,来自北漠。 老兽目光清?,似乎是对此事早有看法,躬身说道:“回将军的话,老兽在建军之初,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老兽此生,既不是北漠人,也不是天明人,而只属于联合国军!” 顾云罗点了点头,又问道站在老兽身后的另一人:“你呢?” 这人便是那晚想要逃出去,却被沙土埋住,差点窒息而死的多人中的一个,来自北漠王都靖邺,应该对北漠感情颇深吧。 “我……我……”那人深深的埋着头,嘴唇咬来咬去都咬破了皮,才艰难的说道,“那是我们的国家,那个国家的人民,也都是我们的亲人。打仗会死很多人,我并不怕死,也不怕杀人,可是我觉得王室的错,不应该由那些平民百姓来承担。” 顾云罗又点了点头,又点了一个北漠人。 那人大概属于北漠的某个少数民族,深受北漠王室压迫,刚一站出来就义愤填膺的说:“就是该打!北漠王室的那群疯狗,不仅统治残暴,而且草菅人命!唯奉王室所属的民族为正统,其余的民族通通猪狗不如!打打打!打到靖邺去,看看那群王八蛋还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顾云罗便发现,不少的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变了。 还没等到顾云罗发话,老兽忽然又说道:“将军,此战既然必然要打,我们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可否请将军,行军用兵时,能尽可能的保全当地百姓?” 顾云罗淡淡一笑:“今日召集各位来,也确实是要宣布此事。联合国军即使初建不久,但各位都是当过士兵也冲锋陷阵过的人,因此军纪严明,军容规整,各个方面都进步神速,令我十分欣慰。” “然而,我在创建军队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联合国军,绝对要是一支不一样的军队!今日,我就要宣布最大的一个不一样!”顾云罗冷眸扫过众人,在这样目光下,所有的人在臣服的同时,都感受到了这个女子心中强大的信念和力量。 “联合国军,无论何种战役,除了与我们面对面的敌人,不屠百姓,不烧光杀光抢光,联合国军所过之处,除遇极为特殊之情况,不得干扰当地人民正常生活!但是,记着,我们的敌人,一个都不能留!” 老兽并着刚刚回答了问题的那几个北漠人齐齐一愣。 208.倾天之礼 这话振聋发聩,像是战前动员,却又和以往他们听过的任何一次战前动员都不一样,这是唯一一个将军,在告诉他们杀敌的同时,还叮嘱他们一定不能打扰百姓。 他们在从军之前,也是百姓,所以知道战火威胁下的百姓,生存有多么的艰难。 因为他们经历了那样艰难的日子,所以不愿意自己的国民,亲人,再去经历一次。 而现在,顾云罗的一席话,打消了他们所有的顾虑…… —————— 第二天一早,苏安槿便来到了营地。守门的士兵看着他,轻门熟路的开了门,连句话都懒得问。 江游陵斜斜的躺在墙头,见苏安槿进营地如进无人之境,不由得感叹道——果然关系是第一生产力啊…… 苏安槿瞟了江游陵一眼,没说话,径直往营地的东北角走去。 顾云罗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短打的黑色劲装,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简洁而利落的马尾巴,笑容明媚如同五月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身上带着淡雅的女子香气,在这个有着微微雾气的清晨,简直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苏安槿微微一愣,旋即恢复正常,微笑着走近,问到:“来得这么早?”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笑着推开了身旁的大门,“苏公子,请。” 苏安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迈开大步便走了进去。 刚迈进去一步…… 苏安槿就撤了回来…… 目瞪口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门两边,站着天问楼的安一到安二十二,分成两排,制服齐整,站姿笔直,表情正式,目不斜视,手自然的垂在裤缝线处,脚分成一个小八字,每个小八字的弧度惊人的一致。 这是顾云罗昨天晚上再三训练的……呃,礼仪队伍…… 送礼嘛,尤其是送给苏安槿的礼,她怎么能不弄出一番轰动点的效果来? 不过她也没想到,昨晚上她也只不过是照着现代的规矩大致教了一下他们,他们学的时候还贼眉鼠眼的看着自己奸笑来着,结果他们竟然慧根如此之高,现在的效果……简直亮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当然,应该也亮瞎了苏安槿那高贵的眸子…… 笔直的两排人的尽头,站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的安二十三,他也穿着同样的制服,手上端着一个木盘,上面盖着一块锦缎,不知道下面放着什么,不过就二十三那并不轻松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个小东西。 “怎么不过去看看?”顾云罗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 苏安槿心情莫名的有些忐忑:“好。” 他深吸一口气,来到了二十三面前,压抑住心中时而雀跃时而忐忑的心情,尽量平稳的掀开了那块锦缎。但即使如此,二十三还是很眼尖的发现,自家那位素来泰山压面不改色的主子,这次手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 锦缎落地! 苏安槿呼吸一滞! 锦缎下面放着的,是一柄弓! 他设想过顾云罗会送他什么,也知道她送的东西一定是有实用意义的,可是却没想到,她会送他一柄弓! 那弓躺在黑色的绸布之上,弓臂弯曲,上好的木材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弓臂内侧贴着光滑的牛角薄片,外侧用同样的方法贴上了一层动物的肌腱,整体上被清漆覆盖。弓身比他见过的所有弓都要长,木材都要厚,苏安槿用手一掂,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这是多层木片叠合而成的弓?” “没错。”顾云罗淡笑着站在他的身边,“之前在帝京时,我见到过你们现在通用的弓,太容易折断了,而且射程也不够,在真正的实地作战中,那是很吃亏的。所以就改良了一下。” “这弓,是怎么做的?” “干,角,筋,胶,丝,漆。”顾云罗指着弓上的各个部位,一一给苏安槿解释道,“干就是木材,用木片层层粘合,构成弓身的主体,决定弓的射程和柔韧度;角就是牛角,切成薄片后,贴在弓臂的内侧;筋,就是动物的肌腱,贴在弓臂的外侧;胶,是鱼皮和鱼鳔煮成的鱼胶;丝,就是丝线,拿来加固,漆,就是最外面的这层清漆,拿来防水的。” 苏安槿简直欣喜若狂,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他也知道,在战场上,掌握了一件可以远距离瞄准的武器有多么的重要,以前的弓根本无法满足这样的要求,而现在,在这样一柄弓的面前,远距离的射击将不再是梦想! “试试吧。”顾云罗递给他一支箭,箭头用精钢打造,熠熠闪光,一看就是足以叱咤风雨的利器。 苏安槿深吸一口气,搭箭上弓,朝着远处躺在墙上的江游陵,瞄准,手指一松! “嗖!” 快到看不清路径的箭一下子便射了出去,只留下猎猎的破空之声,然后便是“呲”的一声…… 江游陵一下子就从墙上跳了起来,夹杂着后怕的骂声传来:“苏安槿你个天杀的!” 顾云罗哽了一哽…… 苏安槿才不管江游陵那让整个军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怒骂,只惊喜的看着手中的弓箭:“果真神兵!” “我一开始就想着配备一支这样的军队,所以采用流水线生产,也叮嘱了各团团长,找出了一批膂力惊人的人,很快,他们就可以用上这些新型弓了。”顾云罗笑着补充道。 苏安槿的心情已经不能再用简单的激动来形容了,他拿着弓的手不住的颤抖! “云罗,你是怎么……” “先别急着说这些……”顾云罗打断了他的话,神秘的笑道,“你现在说了,待会儿就没话说了。” “?”苏安槿一震,“还有?” 二十三端着弓箭走了下去,换上来二十二,同样笑眯眯的看着苏安槿,同样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同样盖着一快绸缎,不过这次的东西显然小了很多。 苏安槿稍稍平复了些许自己的心情,掀开了那块锦缎。 令苏安槿惊讶的是,里面放着的只有一个灰黑色的小丸子般的东西,外面加了一层封蜡,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硝石的味道,“这是……”苏安槿讶然道,“火药?” “准确的说,它叫黑火药。”顾云罗解释道,“现在的火药硝和硫的比例大约是一比一,但是这并不是最有威力的火药配方,最初我们在我娘坟墓之前我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上次有人外逃的时候我才觉得这样真的不行。所以就改良了一下。黑火药里硝和硫的比例大约是三比一,这样配方的火药,效果是以往的数倍。” 苏安槿看着那小小的丸子,若有所思道:“所以即使这个东西这么小,但是效果却不次于当初的那些炸药?” 209.有药断魂 “对!”顾云罗点头。 “做成这么小,外面还有一层封蜡,以免不注意间碰到以致爆炸,这就意味着,每个士兵身上都可以带一些这样的东西,在危急时刻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苏安槿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专注的注视着手中的小东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顾云罗继续点头,笑道:“没错!”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 苏安槿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此刻的内心,时而如同一个得了大宝贝的小孩子,想要炫耀给全世界,时而又想要把宝贝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发现了;时而想要紧紧的抱着面前这个带给了他无数震撼的女子,时而又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眼睛该往哪里看…… 他过去的十九年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喜悦和狼狈并存的时刻,也从来没有这样激动道欣喜若狂的时刻! 唔……你现在激动成了这个样子,那你看到下一个东西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顾云罗眼底忽然升起一股狡黠,拍了拍手,二十二端着火药下去了,二十一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照样是和前面两人一模一样的欠揍样子,苏安槿不再犹豫,隔空驭气,迫不及待的掀掉了锦缎,却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玩意? 一个木质的小瓶子,顶部有一个奇异的盖子,盖子上面有许多小孔,细细密密的,比起前两个惊喜来,这东西看起来其貌不扬,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这是?”苏安槿拿起那瓶子,仔细看了看,发现盖子似乎是可以按下去的,便想要按下去试试。 “不要啊!”顾云罗赶紧阻止。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苏安槿已经按了下去,瞬间,一股散发着怪异气息的水流便&射*了出来,径直射向端着盘子的二十一,二十一面无表情的往旁边一让…… “pia……” 水流一滴不落的…… 直接射在了气势汹汹跑过来准备找苏安槿讨还那一箭之仇的江游陵身上…… 苏安槿呆了…… 二十一憋笑已经憋得快要断气了…… 江神医的脸色青了……白了……紫了…… “什么玩意儿……”伟大的“鬼才国手”翻着白眼晕过去之前,挣扎着说了最后一句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甜苦辣应有尽有的味道,二十一默不作声的别开了脑袋,向来忍耐力极佳的苏安槿也苦着一张脸一副不堪忍受的表情,唯有顾云罗在苏安槿按下盖子的那一刹那便眼疾手快的扯了袖子捂住鼻子,这才躲过一劫。 “这东西,学名叫断魂散。”顾云罗鼻子以下都还藏在袖子里,说话都闷闷的。 苏安槿脸色一变,当即就要蹲下身去查看江游陵的情况,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给江游陵造成了难以预料的伤害。 “其实就是辣椒水。”顾云罗轻咳了一声,“那个……辣椒,椒,醋,大蒜,洋葱……一起,就是这个味儿,顺便还加了点从游陵那里要来的加强版迷魂药……游陵是晕在了他自己的药下,也不算丢人……” “辣椒水?”苏安槿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云罗,你怎么想到……” “这个很有用啊。”顾云罗看了看至今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江游陵,“这个比火药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且原料极为好找,又便宜,还杀伤力巨大,简直就是比火药更好用的第一法宝。” 苏安槿脸色黑了黑:“确实是啊……” 顾云罗“嘿嘿”的笑了一声,然后才将功赎罪般的说道:“其实还有很多好玩意儿的,只是现在有的还在研制阶段,等我能够大批量生产的时候再告诉你。现在呢,就还有最后一个!” “还有?”苏安槿觉得自己今天的心脏真的够顽强,居然能够承受住顾云罗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刺激,眼神中闪烁着莹莹的光彩。 顾云罗别开眼睛,不去看他,生怕自己会沉浸在那样的潋滟晴光之中不能自拔,回忆道:“我还记得我们去赤关城的时候,你和我赌气,几天不理我,还白天黑夜的赶路,那时候我可被那个马鞍害惨了,后来到了隋州,我就一直在想,一定要换了那个马鞍,现在,总算是成功的换掉了!” 其实这个时代的马鞍问题并不大,也已经考虑到了骑手在马上的稳定性等问题,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考虑到骑手长时间骑马造成的不适感,因为这个时代还远远没有什么人体力学的研究。 但是顾云罗一向不喜欢什么东西有她无法容忍的瑕疵,在吃过一次马鞍的亏之后,便运用了自己现代所知道的人体力学知识,重新设计了马鞍,并交由慕容远等人成批制作。 这次是顾云罗亲自出手,在一旁牵出了自己以前骑着的那匹马。 苏安槿看了一眼,发现除了多了几个弧度之外,其它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变动,有些疑惑的看向顾云罗。 顾云罗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些弧度,每一处都经过了认真考量和大量测试,可以令骑手的身体不会因为长时间的骑马而伤到,既可以保护骑手,又可以提高战斗力呢!” 苏安槿不语,纤长的手指划过那马鞍光滑而饱满的弧度,他是骑马行家,自然知道骑马久了之后大腿内侧的不适感,也看得出来,顾云罗所做的细微改动,每一处都精细到了极致,完全按照人在马上的姿势和体态进行设计,以确保人获得最大的舒适感。 “真是很难想象,我曾经那么烦恼的一件事情,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解决。”苏安槿感叹道,“云罗,你可知道,你的这个改动,让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支骑兵成为了可能?” 天明有自己的骑兵,但是因为骑马的特殊性,稍一不注意骑手就会受伤,因此骑兵的训练很不容易,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训练出一支可以上战场的骑兵军队,可是这样的一变动,就让骑马不再成为难事,这样一来,只要稍微有点基础的人,都能骑在马上冲锋陷阵。 “早就已经着人培养了,平日里也让他们有过这方面的训练。”顾云罗嫣然一笑,“做事情就要做全套嘛!” 苏安槿看着少女在阳光下扬起的潋滟笑容,忽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这辈子,何德何能能收获这样一个奇女子的全心相待? 210.有人垫背 北漠,王城靖邺,旌阳宫。 一身白色长袍的景流年身姿端正的站在堂下,堂上端坐着北漠王姬随风,姬随风今年大约才五十有余,却已经两鬓斑白,容色憔悴,无休止的倾轧与争斗,使他似乎早早的步入了行将就木之年。 景流年敛眉低头,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来他心里的情绪。 姬随风却在专注的看着他。 堂下站着的,是他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为印象深刻的年轻人,他赏识他的才华,却也忌惮他的身份。 说来也可笑,若不是皇室自己互相争斗互相制衡,又怎么会让景流年这个御凉的质子坐上了北漠摄政王的高位? 姬随风想到这里时眼神中已经有了微微的恨意。 “爱卿为何如此坚持北漠和天明的战争?”姬随风始终觉得这场战争很是古怪,尤其是听探子说,最近天明隋州城也有些古怪,心中便有些怀疑。若不是其他制衡力量的全数赞同,他根本就不会同意这件事情。 景流年一躬身,淡淡的说道:“回王上的话,流年认为,天明和北漠向来水火不容,种种挑衅终究需要有一个结果,边关将士们也曾与微臣反应过,说每次都避而不战,将士们士气大减,于我北漠之军大大不利。” 这番话处处都是为国为民,姬随风找不出什么毛病,只好说道:“此事可有让长公主知晓?” “回王上的话,此事已经快马加鞭传书给了长公主,只是长公主至今还未回信,大概是长公主如今贵为天明的昀王妃,不好再插手天明与北漠之间的战事了吧。” “瑶儿前往天明,为我北漠和亲,为的就是两国和平,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恩将仇报!”姬随风咬牙切齿的说道。 景流年默不作声,心里却在嗤笑——你当天明王室都是傻子吗,你派一个如此强势的长公主去到天明和亲人家会猜不出来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让她嫁了一个苏安南就算好的了。居然还想姬秋瑶在关键时刻还能帮到北漠,做梦呢吧! “我听说……你不就之前去濮阳视察边情了?”姬随风话锋一转,问到。 如此频繁的变换自己说的话题,为的是让景流年猝不及防,在毫无准备之下,极有可能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来。 他心里,对这个来自异国的摄政王,总有一种警惕感。 可惜姬随风心里的主意打得欢快,却忘记了一件事情——他在防备着景流年,景流年又何尝不是在防备着他?这样的小小招如果就能让景流年屈服,那他又怎能做到摄政王的位置? 果然,景流年面色依旧沉静,不假思索的说到:“回王上的话,臣前不久确实去过濮阳,那时我军是否和天明开战尚且未下决定,臣前往濮阳,是为了了解边关实情和边关将士们的意见,综合考虑,再决定是否和天明开战。” 姬随风呼吸微微一滞——难不成,自己真的误会了摄政王? 景流年顿了顿,接着说道:“在濮阳,臣看见了满目荒凉,民众被天灾人祸折磨得苦不堪言,天明军队还不断在我边疆线上进行骚扰,使我军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国家遭受如此屈辱,怎能不奋起反抗?” “国家?”姬随风冷哼一声,“摄政王莫不是被那群人恭维得太好了,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国家了?你的国家是御凉,不是我北漠!” “北漠是流年的重生之地,长公主对流年更是有再造之恩,如今流年更是得众人厚爱,为民求福祉。是以流年不敢再以御凉人自居,只当自己是个北漠人,为了北漠的江山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景流年答道。 姬随风定定的看着站在下方的摄政王,年轻人长袍落地,如明玉无暇,皎皎生辉,面目如同刀刻,立体而深邃,不见少年人的张狂,只见历经岁月人事之后的沉稳与内敛。 这样的一个男人,到底能不能信? 罢了…… 不管能不能信,他都已经是在民众,在将士心中威望极高的摄政王了! 自己一个外强中干的王,还能怎么样? 姬随风忽然仰天长叹:“可怜我泱泱北漠,竟然深陷王室内讧的泥淖啊!” 这是在感叹自己的权利软弱旁移了吗?顺便再提点一下自己,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要肖想其他不是自己的东西? 从我来到北漠的那一刻起,这个国家就注定是我的了,我哪里又肖想了不是自己的东西? 景流年神色不变,深邃的眼眸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放松之意,拱手说道:“王上不必担心,臣定会为边疆战事呕心沥血,佑我北漠!” “是吗?”姬随风冷笑一声,“可惜,如今我对摄政王,却是不太放心了!” 沉默已久的皇权终于在此刻发声,姬随风大概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在不久之后的命运,在彻底覆灭之前,他必须要给自己拉一个垫背的。而因为贵族斗争才有机会坐上摄政王之位的景流年,成为了最好的动手对象! 景流年蓦然抬头,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就那样沉默的看着,身边突然涌上重重武功高强的护卫,那些人在不久之前还曾经谄媚的看着他,希望他能以摄政王的权利,许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就那样沉默的看着,他们的武器已经快要刺到自己的身体,离自己最近的几人掏出一张雪蚕丝网,他们大概猜到了自己的武功不弱,一般的镣铐困不住他,所以直接用了这水火不惧的宝贝。 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看着那几人战战兢兢的,而又大着胆子把雪蚕丝网往他身上套,见他完全没有反抗,不禁加快了动作,直到彻底把他禁锢在雪蚕丝网里面。 从这群人出现,到他被擒,整个过程,景流年一直沉默,琥珀色的眸子里光华流转,却一直落在姬随风的身上。 这样的配合,这样的沉默,让姬随风意外,也让他不安…… 直到景流年被押了下去,一直缠绕在他身上的目光终于消失,姬随风身子一下子便软了下来,靠在王座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刚刚不曾发觉,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 而景流年离开时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眼神…… 姬随风身子一颤…… 不屑,嘲笑,讽刺,怜悯……那样的眼光,看的不是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而是一个死人! 211.战事将至 得了顾云罗亲手教授的技术,加上那五百人又是经过精心挑选,又采用了效率翻倍的流水线生产,因此即使只有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做出来的成品依旧总量极大,完全足以配备一支精良的前锋营。 可顾云罗却不希望所有的东西都用在一支前锋营的身上。 在她的心里,她做出来这些东西,并不是希望只造福于极少数人的,整支军队都应该有这样的权利享受到这些东西,而不是单单一部分人。即使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部队每个人之间都会有明确的分工,步兵骑兵各自不同,但是她却不希望联合国军里的军人,只会做一种事情。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现在由于时间和技术的原因,她没办法一次性把三万人所需的东西配备完全。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临近,顾云罗一边让人继续生产,一边思考着到底应该怎样装备自己的军队。 “在总量有限的情况下,总应该把精力投入于某一个方面,否则可能效果会适得其反。”苏安槿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互相补充的,少了一样,就不足以构成一个机动性和完整性具存的军队。你要想打造最好的他们,就应该从一部分的最好做起。” “我倒有个想法……”顾云罗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次做了东西的这五百人,就把他们直接从各营里抽调出来,全部负责器械的制作,不参与战事。这五百人由我直接照管,一旦我研制了什么东西出来,也好直接让他们去做。”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上战场?”苏安槿皱眉问道。 “嗯。”顾云罗点头,“就让他们呆在这里,专门负责器械的制作,我需要这样一批经验丰富的技术工人。” “也好,但是一定要注意……”苏安槿凑到顾云罗的耳边,轻声说道,“那五百人,你可有亲自考量?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能混进了什么不该有的人。” “你放心,”顾云罗点头,“选人的时候我就留意过,这半个月里,也让慕容远注意过,这些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再说了,流水线作业的一个好处就是每个人只会掌握其中的一环,并不会掌握全部的制作过程。” “嗯。”苏安槿放下心来,神色之中却忧虑不减。 “你是在担心流年吗?”顾云罗问到。 过去了好几天了,景流年的信却始终不见踪影,这让苏安槿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安。 “我怀疑,流年被姬随风察觉了什么,或者说,姬随风在大势将去的时候,选择了抓流年做垫背的。”苏安槿看着桌案上摊开的地图,指着北漠王城靖邺的方向,说道,“天明和北漠的战争日子近在咫尺,这场战争因为流年的游说,得到了几乎所有北漠贵族的支持,已经不可能再更改,而流年,无疑是这场战争的核心人物。此时姬随风想要给贵族一个下马威,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禁锢流年。毕竟他还是北漠的王,要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这也算是变相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姬随风有那个脑子想这样的计策?”顾云罗怀疑的说道,“他要有这个脑子,北漠怎么可能还会乱成这样?” “他没有这个脑子,可是某个人有。”苏安槿微微蹙眉。 顾云罗心领神会:“姬秋瑶?” “嗯。”苏安槿点头,“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这位长公主,居然没能拦住她的消息……” “狡兔都有三窟,何况她一个长公主,她想要的消息,自然有许多种方式去得到,拦不住也实属正常。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应该做好准备了?” 姬秋瑶既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就必然要赶回北漠,她来了,就会给苏安槿和景流年的计划增加许多变数,每多一个变数,这个计划就会多一个危险。 “你们先不要急。”苏安槿想了一会儿,说道,“联合国军一切照常,以免打草惊蛇,我和游陵他们先去靖邺,等到流年这件事情解决了之后,你再出兵。” “不行!”顾云罗断然说道,“如此一来,你才真的是孤军深入,不论怎样,你进了北漠,联合国军也必然要进北漠!” “云罗,这是真枪真刀的战争,不是我们一句话的游戏。”苏安槿声音淡淡,眼神剔透,“没有万全的准备,你就贸然带兵进北漠,是对他们的不负责。” “流年是天问楼的重要成员,不仅如此,他于我而言,即使有那层利益关系存在,我们也是朋友,是兄弟,我不可能不管。”苏安槿接着说道,“云罗,这些事情,我一向很知道分寸。” 顾云罗一愣。 她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不光知道,她还知道得尤其深刻。她是将军,是他们心中让他们重生的恩人,是可以带领他们成就功勋的人。而她顾云罗,享受了他们的尊敬,自然不应该拿他们的生命去成就自己一时的任性。 可是…… 孤军深入那诡谲莫辩的靖邺城,旌阳宫,寻找一个不知道被关在何处的景流年……谈何容易? 顾云罗眼光落在苏安槿指着的靖邺城处,忽然失了焦点…… 三天后,入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天气渐渐热起来的原因,顾云罗总是觉得最近有些心悸,似乎是在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搅得她不得安宁。 本来是想要去找江游陵配点丹药的,可是这几天军中事务繁忙,她没那个时间去隋州找江游陵,江游陵也未曾来过军营,这件事情便搁置了下来。 她实在是痛恨极了这种情绪,心烦意乱间,翻身坐了起来。 帐篷里空荡荡的,她呆呆的坐在床上,五步之外的桌子上放在她今天推演的沙盘,四周的墙上挂着极为细致的行军地图……她都不想去管,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苏安槿在三天前说要去北漠,之后却再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三天,他也照常来军营里和自己一起管理军队,一起商量战术,并未有任何的不同。 可是越是这样的平静,她心里就越发的不安。 苏安槿不是那种说话不过脑子的人,他说出来的话必然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他要做什么事情,就是一定要做的…… 顾云罗“噌”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披了件衣服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212.不告而别 晚上的风凛冽而割人,干燥的扑在脸上,她的脸很快就被风中的小东西割出了几丝小伤口,可是顾云罗缺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想见到那个人,只想见到他。 苏安槿,答应我,你不要这样悄悄走了,好不好? 她身形如电,轻功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山丘,沙地,戈壁,城墙……如同行云流水,一闪而过。 顾云罗脸色有些苍白,那是过度使用内力的后遗症,可是她现在没有时间管那么多了,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自从她接手军队之后,她还没有回过隋州,没想到,再次回到隋州,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不过短短月余,她来这里时,在城门下一战成名,而再次回到这里时,心里却惴惴不安。 此刻的她,衣衫不整,一身狼狈,风尘仆仆,脸色苍白,眼神期待,全是为了祈求自己那个卑微的愿望得以实现——他们还在隋州,他们还没有丢下自己离开…… 当顾云罗拼命往隋州赶的时候,另一队人,驾着马,已经悄悄的潜到了军营旁边。 那是离边疆线最近的一个军营,再走二十里,便是北漠的国界了…… 那队人停在那里,即使驾马,声音也极其轻微,难以发觉。 为首的一人,脸庞皎皎如玉,眉目精致如远山淡水,未曾沾染丝毫尘世烟火迷离之气,眸光流动似霞光初照日光初升,鼻子高挑笔直如抑扬顿挫的名家雕刻,唇角如暖玉生烟,透露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暖笑意。 正是苏安槿。 本该在隋州城的他,此刻却出现在了军营之外。 本是为告别而来,却不打算进去,只想在这外面,看看便好。 两天前,他得到消息,自己在路上埋伏的那批人,拦截下了无数个“姬秋瑶”,却都不是真的姬秋瑶。 狡兔三窟,兵不厌诈…… 其实这算是苏安槿的预料之中,他从来都没有小瞧这个在北漠地位尊崇的长公主,如若不是北漠王室腐朽,此刻的姬秋瑶,应该成为了北漠掌握着实权的最高统治者,绝对不会落到与天明和亲的地步。 景流年在姬随风手上,他并不如何担心,因为姬随风为人谨慎,绝对不会要了流年的性命,但是姬秋瑶一旦回了北漠,即使当年她对流年曾青眼相待,也无法改变她要清除异己的决定。 所以他必须去靖邺了。 对不起,云罗。 六个月以来,我们几乎从未分开,此刻,我却要以这样一种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你了。 我知道你会生气,你会伤心,你会在无人的时候用一些我从未听过,也听不懂的词汇骂我,但是你不会失控,不会意气用事的忘记自己的责任,不会不管不顾的带着大军就跑到北漠来……如此,你便会安全,我便会放心了。 这只算是我们计划中的一个部分稍稍提前了而已,我相信,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云罗,对不起…… 默然的看着那沉寂的大营,营地经过顾云罗的严密计算和排列,整整齐齐,入目看去,帐篷挨着帐篷,每一个都是一样的,苏安槿却能够准确的分辨出哪一个,是顾云罗的帐篷。 此时那个帐篷里面并无亮光,那个女子,白日里忙碌了一天,此刻,应该静静的做着好梦吧…… “安槿,我们该走了……”站在他身后的江游陵声音有些沙哑,轻轻地说道。 苏安槿微微一愣,而后淡笑一声:“走吧……” 走吧…… 走吧…… 顾云罗站在他们住处的门口,呢喃道:“走吧……” 面对着空无一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她终于感受到了长久奔波的劳累,终于感受到了身上薄薄的衣衫抵挡不住的寒意,终于感受到了此刻内心一片空旷的茫然。 少女脸色煞白,紧咬着嘴唇,缓缓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的表情。 真奇怪啊,明明自己都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了啊,也以为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怎么会在发现自己的预感成真了的时候,还会觉得全身无力,全心疲惫得想流泪呢? 不用再费心费力的找其他的人了,苏安槿和江游陵都不在了,核心和灵魂都不在了,他们真的已经走了…… 她不敢再踏进房间一步,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她走得浑浑噩噩,全无来时的那份风姿卓然,大约是失了心中的那抹期冀,她整个人憔悴得可怕,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一个人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憔悴成这样。 顾云罗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知道自己心里此刻像是堵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可即使如此,她理智却仍旧还在。 她知道自己身上还肩负着军队中每一个人的期望,知道苏安槿选择了不告而别是最正确的选择,知道她需要带着这三万人,去完成苏安槿还尚未完成的计划……一切的一切,都不容她有任何的逃避和儿女情长。 可是事已至此,她却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独自一人穿越而来,她并未曾太多的想过自己上一世的生活,也没有想过找各种方法只为回去,只是想要在这一世不再重复过去的凉薄命运,能够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 六个月来,她真的只为自己而活,却仍旧一步一步,走进了一个身不由己的局,从此之后,她会离那个追求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顾云罗越来越远,只为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值得吗? 她这样问自己。 只因为一场乱葬岗出手相救引发的邂逅,只因为一月苍山月下相处自如的时光,只因为一番江山谋天下劫衍生的纠缠? 自己的生命,终究不是为了杏微雨,小桥流水,淡烟画屏而存在的啊…… 顾云罗轻轻喟叹,眼神中眸光却渐渐变得清明。 她一向不愿多想,一时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干脆点,留给时间,留给以后,机缘到了,总会明白的,又何必现在苦苦纠缠,都最后还坠入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心魔? 或许她真的只是因为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便没有离开过苏安槿,所以在他走了之后会生出茫然之感,亦或许她真的只是一时意气不能接受…… 那些都不重要了…… 所有的情绪,在刚刚飞奔而来的时候,在刚刚发呆怔愣的时候,在刚刚魂游天外的时候,都已经慢慢消散了…… 她只知道…… 213.深山杀机 现世责任如山,她自应当努力背负。 不仅是为她自己背负,也在为苏安槿背负,为他们背后所有的人背负。 夜色照样凉如水,而同样一片夜色下的人的心境,却已经千差万别。 顾云罗回到军营时,正好遇见了早起的慕容远,他看着她似一抹游魂一般的走进来,欲言又止,只在顾云罗回了帐篷之后,送过来一管膏药。 “你脸上有伤,虽然是小伤,但是毕竟伤在脸上,还是小心些好。” 顾云罗摩挲着脸上被那些碎石子儿刮伤的地方,看着慕容远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 某座小城外一座无名的山上。 已经是深夜了,空旷的道路上毫无一人,一辆马车达达的跑过,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协奏曲。 突然,这曲协奏曲被一声破空而来的利刃之声所打破! 霎那之间,十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手中都持着一柄闪烁着冰雪光芒的长剑,把马车团团围住,十个人站法看似随意,其实已经是一个不可能逃脱的剑阵,任里面的人如何挣扎,都不可能逃出去。 驾车的人也迅速移动起来,马车中又出来几个穿着侍卫服饰的人,背朝马车,面对黑衣人,每个人恰好都面对着十人长剑所指的方向,两边形成了势均力敌之势。 车内一片静寂,似乎已经空无一人。 两队人马就这样对峙着,警惕着,黑衣人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指令,而守卫马车的那批人,则平静如常,似乎这样的情况,已经遇到过很多次。 “呲……” 又是一个破空之声,一枚梅刃不知从哪里射了出来,直愣愣的刺向马车。 梅刃穿过马车的帘子,只留下了一个极薄极细的口子,然后便射了进去…… 不知道马车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梅刃再也没有从马车里出来,只知道马车里面依旧是一片静默,没有任何的声音。 不过对于黑衣人来说,只要梅刃出现了,这场杀戮,就可以开始了! 剑阵迅速变化,十人同时移步,身形之快,让人只看到魅影一般的黑色影子,再停下时,人已经在数米之外,手中长剑引起风声阵阵,猎猎破空的声响萦绕耳边。 而护卫马车的人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车夫和侍卫,面对这样激烈的攻势却依旧不改面色,当那黑衣人出剑之时,他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腰间拔出长鞭,柔软的长鞭与锋利的宝剑,如同水与火的较量,在这一方无人知晓的天地,不死不休。 长剑挥舞,身姿轻盈,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的出鞘,都要收割人的性命。 长鞭翻转,极尽灵活,如同暴怒的洪水,每一次的发泄,都要侵蚀人的意志。 这两队人马的比拼,毫不留情,处处都是杀招,时而单打独斗,时而群起而攻,但无论是哪种结果,双方的伤亡几乎都是同时的,在伤了一个黑衣人的同时,伤人的那人,也会被黑衣人所伤。 那些黑衣人眼中已经有了些许异色——没想到那个人的身边,居然果真藏有如此的高手! 那些护卫的眼中也已经染上了一丝焦急——这次来的人,似乎比以前的都要能干,恐怕今日不能保护那人全身而退了…… 马车中依旧一阵静谧,似乎真是无人之境。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怀疑——那人是不是又使了一次金蝉脱壳的伎俩?否则,为什么即使外面鲜血遍地,兵器之声如雷贯耳,里面的人也照样毫无半点反应?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人一身轻衣风流,宽袍广袖,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上,长袍长袖无风自舞,金紫色的宽大袍角在他的脚边旖旎翻转,层层如水波潋滟,银线暗绣的牡丹迤逦盛开,衬得那人陌上少年足风流,高贵而惊艳。 他似乎是早早的潜伏在树林深处,与黑衣人一伙的人,那些黑衣人看到他,无不面露尊敬之色,下意识的低了低头。马车的护卫们自然也认得他,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冷冷一笑。 他似乎并未曾看过一眼底下凌乱的战局,也不管自己的属下到底死了多少伤了多少,只眼神专注的看着那辆马车,似乎他的眼神能够看穿那马车里面的重重帘幕,看到马车里那个从未出声的人。 看了半晌,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黑衣人和护卫同时抬头看着那突然满脸明丽的男子,似乎是被他莫名其妙的一个笑容所震慑,但在极为短暂的怔忡过后,便又立刻投入了新的一轮战斗。 那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男人却突然动了…… 他出手凌厉而狠绝,并不管下面的人如何厮杀,直接朝着马车袭去! 众护卫一惊,不惜自身伤重,也要立刻撤回长鞭来阻挡那个男人,那男子冷笑一声,身子还在往前飞去,手臂随意的一摆…… 柔软的长鞭在空中似乎是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鞭子的顶部全都处于一个地方,却无法再往里面前进一分。任凭那些侍卫如何催动自身的内力,结果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反噬而已。 可是,他们还是不愿意放弃,唇角都已经沁出了血丝,身后大开的空门让黑衣人抓住,每个人身上都多了无数的血窟窿。 似乎是厌倦了这样的游戏,那男子轻笑一声,长袖一摆,再度翻转之间,众护卫都感受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往自己扑来,长鞭已经寸断,他们也因为再也承受不住那样强悍的力量而纷纷后退,终因体力不支而瘫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立刻上前,将众人制服。 那男子已经立于马车之前,双足轻轻的踩在马背上,手一抬,指尖夹着一枚闪烁着银光的梅刃。 底下被制服的众护卫已经目眦欲裂,眼眸血红的看着那男子,却因为身受重伤,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那男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手上却动作凌厉,直接将指间的梅刃射入了马车之中! 梅刃一脱手,便带着极大的力道旋转着往马车中飞去,透过第一个梅刃在帘子上切出的痕迹,第二个梅刃也迅速隐没在了马车帘子之后…… 底下的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戚的神色——终究,还是辜负了重托…… 马车里的人,终于动了…… 214.我的王妃 察觉到了那微末的动静,男子唇边笑意渐隐,护卫们一脸心如死灰,不待黑衣人动手,便主动自我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那男子轻飘飘的落到地面上,地面已经被鲜血铺满,他却毫不在意,只盯着那马车,冷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啊,我的……” “昀王妃!” 护卫尽数自尽的时候,黑衣人皆是一惊,在听到自家主子阴森的口气之后,更是震惊无比。 千想万想,他们也不曾想到,自己主子要自己围截的对象,竟然是自家的王妃! 此时,马车里面,终于有了更大的动静。 似乎是美梦初醒,又似乎是困乏刚过,马车里传来了一丝弱不可闻的*低&吟,而后便是细碎的锦缎与细纱摩擦的声音,然后马车的重重帘幕被一只素净的手一层层的挽开,每个动作都极慢,那女子也做的极有风味,莫名的勾人心弦。 黑衣人都识相的低下了头。 如今谁人不知,昀王府接连闯祸,已经圣恩大减,现在还要加上一条王妃私自逃离,昀王已经不知道被文官弹劾了多少次。皇上如今大概也是心烦了,直接让昀王离开帝京避避风头。 苏安南死死的盯着那顶马车,眼神阴鹜。 马车的帘幕终于打开了最后一层,一身华服的姬秋瑶缓步下车,看到地上横陈的自己侍卫的尸体时,脸色一凝,抬头看向苏安南,冷哼一声,将指间的东西抛过来,丢在他的脚下。 两枚梅刃。 苏安南刚刚亲手射进马车的梅刃。 苏安南上前一步,恨声说道:“我问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逃出昀王府,现在所有人都在说我苏安南是个没用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住!我的王妃,是吗?” 再上前一步。 “你在昀王府时从不安分,给我制造了无数的麻烦,还差点害得我和顾丞相府反目成仇,这些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吧。即使你没有害成太子,没有帮成北漠,可是你也成功的让我天明皇室为天下耻笑!让我为天下耻笑!我的王妃,是吗?” 再上前一步。 “我知道你想嫁的人是谁,可是你终究不会如愿了。你真可笑啊姬秋瑶,那么威震北漠的长公主,竟然在男人面前这么没用,所以你才会落到今日这个田地!说来,我还要感谢苏安槿,若不是他的人除掉了无数个假的你,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真的你!我的王妃,是吗?” 再上前一步…… 苏安南已经站到了姬秋瑶的面前,突然出手,指尖化为利爪的模样,似乎是要抓住她的脖子掐死她。姬秋瑶眼睛一闭——死亡来临的时候,她不害怕,却不想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 可是,预想中的利爪却没有伸到自己的脖子上…… 姬秋瑶全身僵硬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安南,他的利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了起来,却反而含情脉脉般的覆在了自己的脸上,温暖而修长的手指,让姬秋瑶的心忽然一动。 “你……” “你已经是我天明苏安南的王妃,我就断然没有再让你独自一人面对国家之乱的道理。”苏安南轻笑一声,眼中却毫无温度,“我陪你一同面对,如何?” 姬秋瑶呆呆的看着他。 自从皇宫中那样荒唐的一幕后,她还从未这样专注而仔细的打量自己这个所谓的夫君,因为她看不懂…… 这个人的眸子里,不似苏安槿,总是淡淡的眼神,无悲无喜,它会有无数种情绪,该是什么情绪便是什么情绪,绝对不会出半点错误。可是正是因为如此,别人才无从知晓他真正的情绪是什么…… 平心而论,苏安南长得很好看,从某些方面看来不亚于苏安槿,如若在从前,她会欣然接受这样的提议,可是现在…… 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长公主,北漠如今风雨飘摇,她的煎熬,她的变化,自然也刻骨铭心。 “王爷这是在示弱么?还是向我表示你的同情?亦或是两者都不是,你只不过是想借我的手,将北漠收入囊中?”姬秋瑶冷笑一声,“想来我北漠还真是有面子啊,去了一个王爷,如今又有一个王爷要孤军深入了……” “怎么会是孤军深入?”苏安南淡笑,凌厉的眼神看向周围眼观鼻鼻观口的黑衣人,“我等护送长公主回朝,长公主自然有办法让自己前呼后拥朝臣来拜!” “你……”姬秋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原来他留了自己一条命,不过是想以自己做筹码,把手伸到北漠的朝堂之上? “王妃不必紧张。”苏安南微笑道,“为夫也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王妃的故乡,今后,或许可以在昀王府里也造出一个旌阳宫,以解王妃思乡之苦。” “你……”姬秋瑶刚开口,脸色一白,便狠狠的倒了下去。 苏安南面无表情的接住姬秋瑶,飞身上了马车,平淡无波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放出消息,姬秋瑶长公主即将赶回北漠。” “是!” —————— 联合国军的大营里,最近很不对劲。 过去经常来大营里看看的那位有着重瞳的王爷像是失踪了一般,还有那位鬼才国手也许就没来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几天前,将军还把留在军营中的武术教头全都给赶走了! 有耳朵尖的人,听到将军让教头们走时,说了句:“保护好他们……” 保护?保护谁?那个王爷,还是那个医生? 莫不是军队又生出了什么变数,还是战争的日子真的近了? 众人心里自有一番猜测。 这番猜测,于顾云罗来说,却显得无足轻重。她自顾自的在帐篷里看地图。桌案上的沙盘被她演算了无数次,地图上面用不同的颜色画上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和应对方式,看得人眼睛晕。 “慕容,如果我们坐镇濮阳,军需能供应上吗?”顾云罗问到。 地图上濮阳和靖邺两个地方被打上了重重的着重符号,格外显眼。 “可以。”慕容远稍加思索,说道,“昨日大营里来了一个人找李尚志,说是受王爷嘱托,稳定军需后方的,让我们尽可放心。” “是阿越吧……”顾云罗微微一愣,眼神里生出一股怅惘,“都来了大营了,怎么还不肯见我?我也要走了,他都不来告别一下么?” 215.引蛇出洞 “那时你在休息,那位公子说,你最近太过劳累,所以便没有来打扰。”慕容远见顾云罗突然涌上来的悲戚之色,出言安慰道。 顾云罗按了按太阳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苏安槿走了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从隋州赶到靖邺了,不知道千里之外的那座陌生的王都,会怎样“招待”这位不怀好意的客人…… 顾云罗的手放在了刚刚风重楼遣人送来的信件上…… 自从遣走了天问楼的二十三人之后,她便把十二个团进行了具体的分工,前锋营,步兵,骑兵,斥候,后勤……每一个兵种都安排了相应的人员,配以各自能用上的先进武器。此时她手里的这封信件,就是风重楼带领的斥候团带回来的消息。 姬秋瑶……回北漠了…… 那位在北漠堪比女王的长公主姬秋瑶,回北漠了…… 风重楼他们不知道苏安槿为了阻止姬秋瑶费的心思,顾云罗却是极为清楚的,可是如今姬秋瑶照样完完整整的回来了……那么苏安南呢?苏安南是还在帝京,还是跟随着姬秋瑶? 她知道风重楼带领的斥候队伍的实力,毕竟初建,训练时间又很赶,她也来不及做完全专业的训练。这样的一支队伍,能查到姬秋瑶的动静,她已经很满意了。 而苏安南,只要他想躲,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一旦姬秋瑶回到北漠,凭借她在北漠的威望……苏安槿和景流年定然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局面之中! 即使他们之前的计划再怎么周全,千算万算,却也没算出一个姬秋瑶远嫁天明和亲的事情来,却因为这一步未能算出来,将原本胜券在握的事情,变得危险重重…… 尼玛的姬秋瑶! 顾云罗差点没拍案而起,最后却生生的忍住了。 她不能乱,苏安槿的计划正要徐徐开展,外面的三万人还在等着她的每一个命令,她不能因为一个姬秋瑶就先自乱阵脚。 苏安槿走后,她变得越发的冷静,前一世的状态似乎又在这一世重现,凡是皆以冷眼对待。原本厌恶这种冰冷的她,此刻居然还有些感激这样的冷漠,如果不是靠它时时刻刻保持自己清醒的思维,现在的联合国军,怕是早就已经风声鹤唳了! —————— “昀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来和我挤这小小的马车。”行进路上,姬秋瑶冷眼说道。 她离京时为了掩人耳目,力量分散,又经过了那么多的围追堵截,身边可用之人本就已经不多了。而这些人,都在那日被苏安南所杀。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变相的人质,用以换取那北漠江山。 苏安南的人在外面驾车的驾车,暗中保护的人暗中保护,马车里仅留了苏安南和姬秋瑶两个人。 苏安南换上了一套形似侍卫服饰的衣服,却也要用流云锦制造,照样流光溢彩,华美万分。此刻面对姬秋瑶的出言讽刺,他只微微的一勾唇,淡淡一笑:“王妃这是在心疼本王吗?” “本公主不会心疼任何人。”姬秋瑶冷冷一笑,“尤其是某个不怀好意之人!” “我好歹是你的丈夫,这一趟,就算是陪你回娘家省亲了……”苏安南掀了掀帘子,看了看外面一眼,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出生时,父皇给我的期望,便定在了南方,那里有最富饶的土地,最勤劳的人民,最丰富的物资,最欺上瞒下的贪官……可是如今,我却来了北漠,倒是抢了六哥的事情了……” 姬秋瑶对天明和北漠的国界再熟悉不过,为了尽快,她选择了从小路绕过隋州,直接赶往濮阳——姬秋瑶需要在那里了解靖邺内情。此时的他们,已经在北漠的国土之内,最多还有一天,便可以到濮阳了。 “所以说你们天明的男人没有用,你六哥的差事被你抢了,而你九弟的差事,则被一个女人抢了……”姬秋瑶不屑的说到。 苏安南知道顾云罗任将军一事,马迹云给他写信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后来又知道了她居然成功的降服了那群乌合之众,再次大大的震惊了一下。 顾云罗…… 顾云罗?! 当初在顾府,顾云罗要杀他时,苏安槿劈向他的那个手刀实在是太重了,导致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不仅不知道是谁劈晕了自己,而且还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当初顾云罗大大方方承认了的,她不是之前的那个顾云罗的事情…… 正是因为苏安南忘记了,所以他一直都在内心深处把顾云罗当成一个自己的弃子,毕竟那是他不要的王妃,是他曾经决定要斩草除根的女子。既然如此,这个女人的命,早就已经是他的了。 自从顾云罗大放异彩而后又与苏安槿一同离开京城之后,他心里便一直堵着一根刺——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去帮他的敌人? 想到这里,苏安南眸光一转,冷笑一声:“那是苏安槿自己没用!” 姬秋瑶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半晌之后婉转道:“没用?我倒是很佩服你这位九弟,不仅有惊为天人的容貌,更有不要命的勇气……”顿了顿,姬秋瑶冷哼一声说道,“你可知道,他明明知道靖邺风雨飘摇,还敢只身独往靖邺?” 姬秋瑶的人,自然比顾云罗尚未成熟的斥候团好用,但是苏安槿等人的谨慎程度也不是吹的,进入北漠之后,他们便兵分几路赶往靖邺,因此姬秋瑶得到的消息也只是苏安槿一人,带了几个不出名的护卫而已。 “什么?你说苏安槿在靖邺?”苏安南失声说道。 姬秋瑶瞟了他一眼:“怎么?难不成王爷还会担心你九弟的安危么?”你巴不得他死在靖邺吧! “苏安槿去了靖邺,顾云罗却一直按捺着不出兵,他们定然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苏安南心生一计,“与其被动地等着他们的计划,不如……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姬秋瑶诧异的看了苏安南一眼,“你想在濮阳,把顾云罗引出来?用什么办法?苏安槿?” 不得不说,姬秋瑶真是在皇室倾轧中历练过的人,很快便一阵见血的猜到了苏安南的用意。 “自然是用苏安槿,否则,还有什么能引出顾云罗?”苏安南看着马车外的荒凉景色,眼中一抹阴鹜一闪而过! 216.安槿被擒 入夜了,主帐中,却还点着一豆星火。 慕容远知道顾云罗还未曾休息,端了杯热茶便走了进去,问到:“怎么还没休息?” “慕容,你来得正好,来帮我看看,以你的眼光,我们若是直取濮阳,是围困的好,还是……”顾云罗站在地图前,头也不回的说道。 “将军,只要你好,我们便怎样都好。”慕容远打断了她的话,轻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你担心王爷的安危,可也不能这样日日夜夜都在筹谋啊!” “我只不过是想要再快一点而已……”顾云罗眉目有些黯然,走到桌前,放下手中的炭笔,“何况,我们三万人在这里,如果我们未曾立下寸功,我又如何对得起当日许你们的诺言?” 她说过,她会带着他们,建功立业……他们,都不会再是普通的士兵! 这是她曾经许下的诺言,她一刻都不曾忘记! 慕容远脸上闪过一丝动容,眸中关心之色更甚:“即使如此,你也还有我们啊,将军,这联合国军,不仅是你的希望,还有我们的。” 顾云罗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微一笑说道:“我出去看看,你先回去休息吧。” 慕容远知道这算是顾云罗的一个习惯,每日晚上睡觉之前,都会骑着马绕着营地看看,以确保毫无纰漏之处。便不再阻止,拱了拱手边退了出去。 天阶夜色凉如水……顾云罗骑在马上,思绪却已经飘过了山万重水万重。 苍山也有这样的夜色呢,只是因为山中树林茂密,常有云雾缭绕之气,难得见到清明如此的时刻。 而这里的天,大概是戈壁中无物遮挡的缘故,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微微干燥的风吹在脸上,褪去了白日里的燥热,换上了难得的凉爽。 天在上,地在下,她在其间。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漫长历史中的一颗小小的沙尘,在满天星空的照射下,在漫天神佛的见证下,在无声天空的注视下,为着完成自己的使命而活着,她所以为的轰轰烈烈,在这样的浩瀚面前,不过是一朵小得不足以加以铭记的浪……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素来讨厌这些文艺小青年才会有的想法,可是此刻,她忽然明白,人这一生,能有这样一个时刻,徜徉于天地的怀抱里,听星空,听苍天,听大地低语,即使一切都迷迷蒙蒙,但是至少自己明白,这些,都曾经真实的存在过……如此一番,多么幸运。 她深吸一口气,凉凉的晚风进入她的身体,压抑下了她燥热的心绪,压抑下了她沸腾的担心,乃至带着她本身的内力一起,在全身的各大筋脉中游走,所行之处,皆畅快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直到此时,顾云罗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那一番彻悟,竟然让她的内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的内力得苏安槿的倾囊相授,可自身的修行依旧非常重要。她近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甚至几乎夜不能寐,是故内力不仅迟迟没有进展,反而消耗巨大,她自己都能感受到体内力量的消弭,可是不曾想到,居然能在今晚突破又一个关隘! 身心舒畅之间,顾云罗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疲倦之意,心下明白这是因为最近过度透支身体的后遗症,也不再逞强,回了自己的帐篷之中休息。 —————— 第二天,联合国军大营。 “这……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告诉将军啊?我怕将军看到这消息会受不了的!” “将军迟早都要知道的,北漠人都已经猖狂到在边境线上撒传单的地步了,我们瞒也瞒不住啊!” “他们不是武艺高强么?怎么还会被北漠人抓住?” “你不知道吗?我听说啊,北漠的那个长公主回国啦!大概是长公主回国之后手腕无比强硬,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 “将军这些天就一直为了他们的事情茶不思饭不想的,如今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一会儿了,却又来了这个消息!这可如何是好?” 一大清早,联合国军的大营里便充斥满了低低的絮语声…… 顾云罗今日难道睡了个好觉,刚一醒来,心情颇好的往军营里视察了一番,她向来极为敏锐,看到众人奇奇怪怪的眼神,心下有些不安,招来旁边一人,问到:“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扭扭捏捏不肯正眼看她,顾云罗脸色一正,肃然道:“到底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身为我联合国军的军人,连句话都不敢说么!” “这……”那人心一横,从腰带里掏出揉得皱巴巴的传单,“这是今早上北漠人丢在边境线上的传单,我们早上巡逻的时候……就捡回来了……” 联合国军是驻扎地离边境线最近的军队,顾云罗有意培养他们的国家意识,早上也会派人去边境线巡逻,没想到竟然有了这样的发现。 顾云罗看着那张完全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纸,心里陡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几乎是抢过那张纸,有些颤抖的铺平,细看。 这一看,几乎让她五雷轰顶! “天佑北漠,公主回朝,擒天明曜王苏安槿,禁北漠摄政王景流年,囚于靖邺大牢,择日处置!” 下面画着苏安槿和景流年的头像,寥寥几笔,却画的是两人眉头微蹙的样子,像一把刀子一般,刺痛了顾云罗的眼睛。 姬秋瑶动作怎么会那么快?安槿和流年怎么会被捕?这到底是真是假?择日处置是怎么个处置法?姬秋瑶怎么知道安槿和流年的往来的…… 一时间,种种疑问一同浮上心头,顾云罗思绪出现了片刻的真空状态,而后便静下心来,招来了几位主要的将领,升帐议事。 “万一这是什么圈套呢?不行,我们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莽撞出兵,万一别人瓮中捉鳖怎么办?”慕容远冷静地说道。 “如果它只是一个圈套,我反倒更加高兴,至少这证明,安槿和流年都还是安全的。”顾云罗冷静地说道,“可是如果是真的呢?我之所以会还留在这里,只不过是想为他解决某些问题而已,如果他现在都有了问题,那我解决了哪些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是不敢冒险的人,可是她却不敢拿别人的性命来冒险,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的朋友,她在乎的人。 苏安槿不能有事,否则…… 217.夜探濮阳 她的存在,她的坚持,就会再也找不到方向! 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此时的顾云罗,心智已经坚定得相比过往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那张突如其来的传单,她承认最初的那一秒她是惊慌的,但是旋即她便冷静了下来,一边思考真实性,一边思考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潜意识里,她知道凭着姬秋瑶个人的本事,绝对不会那么快的擒住苏安槿,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靖邺毕竟有太多未知的危险,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在姬秋瑶的老窝?所以即使这可能真的只是姬秋瑶的一步棋,那这步棋,确实很有用。 苏安槿是她的精神支柱,而她是联合国军的精神支柱。 至少现在……她的意志因为这步棋而有所波动了! “将军,这件事情实在是发生得太巧了,姬秋瑶为什么一回北漠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王爷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被姬秋瑶困住,还被拿来做威胁你的人质?”慕容远劝说道,“你曾经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战之上者也。姬秋瑶如今的举动,不正是想要施以攻心之计吗?” “慕容,你可知道,那个人,我半分都不想看到他有事。”顾云罗以手扶额,“哪怕是可能的危险,也一样不可以。” 慕容远动了动嘴皮子,欲言又止,旁边的薛蛮子却大声嚷道:“王爷当初不嫌弃我又脏又臭,亲自教我运用体内巨大的力量,他还从江大夫那里找了克制郁结的药物,助我的武功又上了一层楼,他是我的恩人!如今他被那群小人抓了去,难道我们还见死不救吗?” 顾云罗脸上浮起一丝动容之色,想起当时,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苏安槿便真的日日来到军中,挑了许多好苗子,自己亲自来教习。后来,他甚至公开了那个他并不希望别人知道的身份,只为了能够为她多一重助力…… 他在军营中培养的人心,此刻终于开始发挥出了它的作用…… “我们自然不能不管不顾,但是你觉得,就凭一个小小的北漠公主,真的能抓住王爷吗?” “不管她到底能不能,北漠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告诉我们这些,肯定是有什么异变,他们才会传出这样的风声!”柳月离皱着眉头说道。 “月离说得很对。”顾云罗淡淡的说道,“就算这只是一个局,我们也必须往里面跳。姬秋瑶知道安槿在靖邺,知道我在隋州,也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是濮阳。如果我继续按兵不动,就会给她回靖邺安排空出时间,到时候安槿的情况反而更糟;如果我有什么动作,她就正好再用我的动作,去牵掣在靖邺的安槿……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在提醒我,北漠有变,靖邺有变。” “既然都有变,我们再用以不变应万变之法,便是消极躲避,便是缩头乌龟。”顿了顿,顾云罗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等我们到达濮阳之后,姬秋瑶才会真正在靖邺展开大动作,因为那时我们都在北漠的地界上,行动不如在天明方便,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释放出这个消息,算是一个导火索吧……一个……不怎么真实的导火索……” 慕容远刚想继续说话,顾云罗却缓缓站了起来,幽幽的说道:“前锋营斥候分队,今夜随我一同潜入濮阳,探探此事的真假。” “不行!将军,你不能亲自去!”慕容远立刻否定道,“这太危险了!” “你们认得出来‘安槿’是真是假?”顾云罗淡淡的说道,“姬秋瑶想必已经在濮阳城里做好了准备,你们不熟悉安槿,她随便找个人就可以蒙骗过你们,到时候,反而中她的计中得更深。” “你既然都知道了这是计,怎么还……” “我不知道。”顾云罗打断了他的话,“我相信安槿,可是同样,我也抵挡不住天意。如果是计,我们就将计就计,如果不是……就算是拼死,我也要把安槿救出来!” 入夜,顾云罗一身黑色劲装,站在联合国军大营的门口,面无表情,一身肃杀之气,让跟随在她后面的斥候分队突生一股压抑之感。 “等会儿到濮阳之后,你们和我分散行动。你们自去调查,我要去濮阳县令那里一趟。完了之后,你们先自行回来,不用等我。”顾云罗淡淡的说道,“这是军令。”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应道:“是!” 苏安槿说过,濮阳已经是景流年的城了,既然如此,那么濮阳的县令就必然也是景流年的人,要想用最快的速度得到他们的消息,她必须去找找这个县令。 夜色深重,今夜月色格外惨淡,顾云罗带着十余人往濮阳方向前行。刚过了天明与北漠的边界,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往来的巡逻之人并不少,可每一队人之前,都由一个并未穿着北漠军中服饰的人带领,暗红色云纹的衣服……顾云罗眸光一闪——这样的侍卫服饰,很眼熟啊…… 她见到过的侍卫,高级点的如天问楼的杀手们,低级点的如昀王府的那群小厮,但统共就没几家的侍卫,怎么会对北漠的是侍卫服饰产生眼熟之感? 难道……濮阳城里,还有来自帝京的人? 谨慎起见,她立即改变了战略,不再等到进城之后再分队,而是就地分队,让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进入到濮阳城中。而她自己,则独身一人闯进去。 她低声叮嘱了他们几句,众人依令悄悄分散,很快,顾云罗周围就只剩下了她一人,她俯身在一个低陷的凹槽里,这里有一个类似于地下通道的地形,她身子本就纤细,隐藏在地面的阴影里,即使上头巡逻之人从上面踩过去,也难以察觉下面还躲着一个人。 等到这一队巡逻之人过去,顾云罗贴耳在地面上仔细的听了一会儿,确定了下一队人巡逻到这里的时候应该是大约十分钟之后,便立即起身,黑色劲装同黑暗的天色几乎融为一体,她身形灵动,眨眼之间,身子就已经向前移动了十米左右。 照着这样的方式,她很快就接近了濮阳的城门,可是越靠近里面,她心里的疑惑就越深沉。 有一件事情……很不对劲啊…… 218.有人寻仇 218.有人寻仇 她越往里走,便发现越往里,巡逻的队伍就越少…… 越靠近城门的地方,不应该是防守越来越严密的地方吗?为什么她越靠近城门,却越像是进入无人之境呢? 难道濮阳城采用的是外紧内松的战略?有什么别的用意吗? 顾云罗陷入了思考之中,却无意中碰到了旁边的一颗石子儿,“咣当”一声,虽然轻微,但在黑暗中十分明显。 一队正在从旁边走过的人猛地停住了脚步。 顾云罗暗骂了声娘,偷偷摸出了自己藏在腰带里的匕首,承影剑太长,带着不方便,她就没有带在身上,此刻的防身武器,却只有这柄匕首了。一旦自己被他们发现,可能真的只有打进去了! “什么声音?”走在最后的人疑惑道,往顾云罗的藏身之处走了几步。 顾云罗屏气凝神,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靠近。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结到了极点! “等一下!”那队为首之人忽然说道。 正在往这边走的那人一顿,转过身去,疑惑的看着自己的首领。 顾云罗皱眉——这个人怎么感觉是故意而为之? “一只沙鼠刨沙土造成的动静,也要兴师动众的查看一番吗?莫非你们是太闲了吗?”那首领冷冷喝道,“继续走!” 众人低下了头,再也无人敢在往这边看一眼。 顾云罗舒了一口气,耳边他们的脚步声已经渐行渐远,她微微探出头来,看着那行人的背影。刚刚说话的那个首领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子极为高大,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那人的声音……似乎很熟悉…… 正想继续往里面走的时候,顾云罗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 外紧内松?好一个外紧内松!她这一世虽然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但也知道,外紧内松,最常伴随的战略便是——瓮中捉鳖! 再次一回想,自己刚刚一路来时,虽然都在用绝佳的轻功,但是也不排除可能会有一些细小的动静,也难免会有人察觉。就像刚刚那人,明明察觉了,却不肯一探究竟,让自己得以更加往前。 阴差阳错么?顾云罗冷笑——绝对不可能! 看来,是已经有人把自己当成了那只鳖,正在城里等着自己呢! 那人是谁?姬秋瑶?还是…… 顾云罗对心里生出的那个名字始终抱以一种怀疑的态度,此刻,她却不由自主的肯定——这些,全都是那个人的手笔。 苏安南,他终究还是来了北漠吗? 他知道放出了这个消息,不管自己信不信,都一定会来濮阳探查,所以提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给她挖了一个坑,还让她不得不跳进去! 不,不仅是她,还有跟随着她来的那十余人! 顾云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那十余人,会不会现在已经在苏安南那里了? 自己把他们带出来,却没把他们带回去,她要怎样面对军队中的每一个人? 不管怎样,今日就算是背水一战了! 她下定决心,心中警惕之意更甚,凛冽的眸光带着微微的金色,扫过周围的每一寸土地,凭她在机关术上的造诣,她可以分辨出地下是否做了什么变动。然而附近的地面,无不正常,没有任何一丝人为动过的痕迹。 地下没有机关,那么危险,就应该是在地上了! 如果这个计谋真的是苏安南出的,凭她对苏安南的了解,他十有八九会在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给自己临门一脚。 她即将成功的时候……是进城门的时候,还是到县令府的时候? 顾云罗不敢确定,所以只能保持最大的警惕心,一直到了城门之下。这里的守卫更是趋近于无,偌大的城墙冰凉肃穆,表面嶙峋而庄严,她就那样堂而皇之的站在城墙之下,抬头望着头上的动静。 没有动静…… 顾云罗冷冷一笑,没有动静是么?我就让你们有点动静! 她拾起脚边的一颗石子儿,灌注真气,抛向精钢铸的城门,“当!”的一声,悠长而响亮,就像是一柄利剑,划破了这方天空强装出来的平静。 很快,便有个人从城墙的蹀垛之间露出了个头,看了看下面的城门,顾云罗从袖中抽出长练,长练如同有生命一般,蛇形着迅速向上,在触碰到人体时迅速改变方向,弯曲缠绕,狠狠的勾住了那人的脖子! 长练越缠越紧,那人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吚吚呜呜的发出些不明不白的声音,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身后,发出了求救的神情。 看来果然是有人埋伏在背后啊……顾云罗冷哼一声,手中借着长练借力,脚下轻轻一用力,整个人便如同羽化成仙一般,径直飞起,手中白色长练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飞舞,在她周围形成了无数亮白色的光晕,长发飘飘间,她已经翩跹着落在了城墙的蹀垛上,足尖轻点,无比轻盈。 冲上来的那群人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们全都傻在了原地——这……这……这仙女是新来的那个县令要抓的女人?他娘的怎么这么好看?武功怎么这么高?! 长练缓缓自空中落下,顾云罗冷凝的一张脸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她没空去听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冷冷问到:“我的人呢?” 刚刚她飞身而起的时候,已经向下看遍了所有的地方,每一个可以溜进濮阳的地方,都一片寂静。那么自己带来的人,要不就是溜进去了,要不就是被对方抓了。 如今看到他们对付自己的这样子,她立马肯定——自己带来的十余人都在他们手里。 “顾姑娘,哦,不,顾将军,你还真是一个心疼下属的好将军啊!”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人,沙哑难听到极致的声音,却恍若一阵叫魂铃,让众人都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 顾云罗看着缓缓走到她面前不远处的那人,眉目间,与她曾经杀过的某人……很类似…… 所以这是来寻仇的?顾云罗眉毛一挑,忽然嫣然一笑:“赤橙黄绿青蓝紫,不知道你兄弟叫肖青,你叫什么?肖红?” 肖红一怔——这个女人,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认得他? 顾云罗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更加不屑的笑道:“也是啊,红配绿,赛狗屁。你兄弟是苏安南的一条走狗,原来你也是啊!” “顾云罗,你休要猖狂!我哥哥当日命丧你手,今日,我定要你付出代价!”肖红恶狠狠的说道。 顾云罗笑颜如,说道:“……” 219.城墙杀机 顾云罗笑颜如,说道:“苏安南要的是我的活人吧,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我,就不怕他看到我的尸体时,把你给杀了吗?” 肖红丝毫不为所动,说道:“没错,我是杀不了你,但是杀你几个下属,我绰绰有余!”话音刚落,他一招手,便有侍卫押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顾云罗脸色一变,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些人,都是刚刚和自己一同来打探敌情的斥候。 “将军,不要管我们!你别上了他们的当啊!” “将军,你快点走啊,兄弟们死了无所谓,可你不能有事啊!” “将军……” 顾云罗始终未发一语,甚至不曾在自己的下属脸上多停留过一秒,只冷冷的看着肖红,眸中一片冰封。 “话真多!”肖红脸上一抹狠戾一闪而过,掏出大刀,径直往身边正在说话的一人身上砍去! 众人都紧张得闭上了眼睛,生怕看到那人被分尸的场景,过了许久,却也没闻到那本应该刺鼻至极的血腥气,他们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却发现了一道白练,横亘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顾云罗的长练,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腾空而起,缠住了肖红的大刀。柔软的长练将那大刀缠得严严实实,不仅不能再前进一步,而且也失去了锋利的刀刃。 肖红脸色铁青的看着轻易制住自己的顾云罗,阴测测的说道:“你觉得,凭你一人之力,能够在这么多人的合围下救走他们吗?!” “如果那些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没用……”顾云罗冷漠的说道,“那倒也不是不可能。” “对啊!要不是你们这群小人背后偷袭,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前锋营的战士本来就武功出众,此番也不过是被人偷袭,加上没有趁手的武器才会被擒,早就已经对这种恶劣的手法骂了千百遍,此刻听到顾云罗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立刻群情激奋,吼得一个比一个大声。 肖红忽然诡谲的一笑:“你觉得,我有那么傻,会在抓到他们之后还留着他们的武功吗?” 笑话!要不是苏安南的命令在头上吊着,他早就已经挨个挑了这群人的手筋脚筋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还有力气来这里指手画脚?! 顾云罗脸色一变——肖红这话的意思……是他已经下药,封了他们的武功?先前听他们说话时中气不足,遇袭时反应速度也不够快,还以为是他们因为被擒而垂头丧气的缘故,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顾云罗眸子中泛起一丝血红色,诱她上门,伤她下属,这群人,还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是觉得自己下不去手吗! 她手一扬,长练携着破空之声飞扬而起,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猎猎之风扑面而来,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顾云罗冷哼一声,手往下一划,长练散开,之中裹挟的大刀应声落地,“咣当”一声,重重的砸在肖红的心里。 刚刚自己全力使出的一招被顾云罗轻易挡住,已经让他觉得屈辱无比,如今大刀又轻易被她夺去,冷冷落地,于他而言,更是奇耻大辱! 肖红不比肖青,肖青常年跟在苏安南身边,做事自然更为谨慎,而肖红则一直是个不近不远的护卫,只是因为肖青死于顾云罗之手,才会被苏安南提到这里来办事,因此行事更为莽撞。此刻他怒从心生,也就忘了苏安南的命令,一挥手,说道:“给我上!” 顾云罗飞身而下,此时适合速战速决,并不适合短兵相接,她便只用长练迎敌。被擒的那十余人此刻使不出来任何武功,她必须要尽快的赶到他们身边! 长练携带着淋漓的内力,一路破空而来,带起一道明亮的光晕,胆小的人看到那道光晕时就直接晕倒了,胆大的看着那长练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迤逦而来时,也禁不住双腿发抖,顾云罗凭借着这股力量,迅速来到了被擒的那十余人身旁。 长练拍飞了押住他们的人后,顾云罗迅速开始动作。 “给你们!拿好!”长练飞舞,在顾云罗身旁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将那十余人和顾云罗都围在了里面,顾云罗把刚刚自己一路过来时拿到的刀剑分发给众人,叮嘱道,“到时候出去,你们看到谁不认识就砍谁,记住,不要恋战,你们现在身体不行,所以要赶紧出去,知道吗?” 她说的话急速而喘着粗气,刚刚的速度,和现在维持着长练的飞舞,两个都是对内力消耗极大的,要不是她才突破了内力上的一道坎,此刻定然已经熬不住了。但即使如此,此刻的她,额头上已经隐隐冒汗,说话声音有些疲软,一听就知道是内力不足的缘故。 那十余人接过她手中的兵器,看着她坚毅的脸庞,眼中划过一丝动容之色,而后立马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们何尝看不出来,顾云罗的用意,是在最大限度的想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甚至都没有考虑自己身陷敌手,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如何能拒绝她的命令? 这也是军令,从此之后,她顾云罗说的每一句话,丢在他们心里,都是军令! 长练终于维持不住,落了下来,在保护消失的那一刻,顾云罗低声说道:“走!”十余人便一同往外跑去! 肖红见那十余人手上都已经有了兵器,不由得大惊失色,而后仔细看来,那些人虽然舞得有模有样,但脚步虚浮,空有力气却没有招式动作,看来不过还是强弩之末而已! 他冷笑一声,转头看了看正在人群中厮杀的顾云罗,她大概是想要留存内力,因此没有再用长练,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柄长剑,剑光飞舞,令人眼缭乱,每一次的剑光之后,都一定会伴随着敌人的倒下! 大多数的人都被自己派去围攻顾云罗,她即使出手狠厉,也要鏖战一段时间,而那边的十余人,则很明显的战斗力不足…… 肖红权衡了一番,提着从旁边一人身上取下来的大刀,往那十余人袭击而去! 顾云罗身陷战局,却也时时刻刻关注着另外一边的动静,此刻眼见肖红飞身而去,不由得肝胆俱裂,不顾身旁向她涌过来的刀剑,她一提气,身子便略微腾空,往那十余人的方向行去! “噗……”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此刻尤为清晰…… 220.鏖战对决 顾云罗往前飞近的身子忽然一顿,身上的疼痛让她缓缓回头…… 刺中顾云罗背上的那人看着自己手中的大刀,忽然有些怔愣——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强,连近她的身都要费不少的力气,而此时……自己居然刺中了她?! 脸上这个女人溅出来的血迹还是温热的,她身上的黑色劲装也已经被血浸湿了……是真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刺伤了这个女人! 而后,他便看见了那个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默不作声的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扬起头看他时,脸上却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苍白的脸色,飞扬的黑发,她的血还在往外流,周围还有许多对她虎视眈眈的敌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露出了一个这样诡异的笑容! 那人一惊,下意识的松手想要掩盖自己刚刚刺伤她的动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手一松,顾云罗便顺势接过他掉落的刀,反手向上,手腕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而后手一抬,刀刃正对着那人的脖颈,狠狠往前一送! “啊!”一声惨叫短暂而激烈。 然后便是血液迸溅的声音…… 顾云罗被刺伤,那人怔忡,而后顾云罗反手夺刀,再抬手割了他的脖子,所有的动作,都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的,在旁边不敢上前的众人只看到了面前一片血色光影,而后便是那人轰然倒下的身影,脖子已经被人砍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弯成了恐怖的弯度。 而顾云罗,冷冷的丢了那把刀,再次抬眼时,人已经在数米之外。 背后的伤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那刀上是不是抹了什么东西,她的血老是止不住。不过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不顾内力的尚未曾完全恢复,便使出了长练,裹挟着强大的飞舞之力,再次阻拦了肖红的攻势。 “尼玛,果然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这么几个人居然也把我逼成了这个样子!”顾云罗落在那十余人面前时,还自嘲的笑了一句,转眼看到那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时,眼中突起一股内疚之意。 是她的一意孤行让他们深入险境的,如今,竟然连把他们安全送出去都做不到了…… “将军,我们没事。倒是你……”站得离顾云罗最近的那人,虽然看不到她的伤口,却闻到了她身上浓厚的血腥味,自责的说道,“是我们连累你了……” “闭嘴,这样的话我听着不舒服!”顾云罗低声斥责道,而后面对着一脸冷笑的肖红,昂然道,“肖红,肖青是我一个人杀的,你要报仇,尽管找我一个人来报好了,连累别人,算什么好汉?!” 那十余人要逃出去,最大的障碍便是肖红,只要自己吸引走了肖红的精力,他们便可以自己逃出去! “我自然要报仇!”肖红红着眼睛,面目狰狞的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顾云罗,“顾云罗,你不是很能干吗?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晚上,还要怎么能干!” 话音刚落,他忽然扬手,向空中发射了一枚信号弹! 顾云罗微微一愣,而后怒不可遏的呵斥道:“你耍赖!” “耍赖?”肖红冷笑,“你要我找你报仇,却没说我必须要用什么方式找你报仇,他们,就是我报仇的方式!” 顾云罗往下看去,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了无数人,黑压压的人头到处都是,城墙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自己和这十余人周围包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再这么拖下去,只怕今晚,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而且此刻国境之外的联合国军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就算他们今晚上全都在这里战斗到底,慕容远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只怕他们也已经死透了! 能出去一个是一个! 顾云罗一咬牙,说道:“好!不过,你有帮手,我就有一个条件!” 肖红不屑地笑了笑:“不就是让这群人出去吗?好啊,我同意了!” 顾云罗面色稍缓,低声吩咐道:“你们快走!” “将军……” “走!”顾云罗厉声说道。 肖红一挥手,周围的人便自动往两边挪了挪,空出了一条道来,容他们走出去。等他们走过了之后,又挪回原位,把顾云罗围得死死的。 顾云罗手执长练,冷眼看着周围,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肖红的身上。 肖红脸上流淌着兴奋和激动的笑意——苏安南只命令了要留着顾云罗的命,却没说不能伤了顾云罗,只要顾云罗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算违背了苏安南的命令,还算给肖青报了仇! 顾云罗猜到了肖红打的主意,眸色一闪,忽然将手中的长练扔向天空,一道白色的光华像是一条瀑布,从天而降,白练上沾染了微微的血迹,如同泼墨画上的红梅,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还未等人从此番美景中回过神来,顾云罗指尖轻动,刹那间,原本统一完整的长练便忽然分成了无数条小股,每一股都细如丝线。长练分而不散,依旧在空中直立摇曳着。 顾云罗突然想起当初,苏安槿一直坚持让她多学几样不同的武功,因此在苍山时,练彩裳也经常教她各式各样的武功。教她这招时,江游陵还在一旁取笑,说这是潇湘苑的头牌们最喜欢的舞蹈……当时她内力不足,舞这样的长练确实是力道不足,不像武功,更像舞蹈。可是如今,内力有所突破之后,使这个招式,竟然能有以一敌百,以柔克刚的奇效。 当初的那些日子……苍山的月色下,她用刚刚的控锦之术把江游陵用白布裹得像是一个木乃伊,她连这招分锦之术时,把苏安槿最喜欢的一匹上好的锦缎分成了无数块残片…… 顾云罗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可她明白现在不是时候,便努力压抑下了心中突然涌起的牵挂情绪,轻声说了句:“散!” 话音刚落,刚刚还光滑如水一般的长练骤然散开,每一丝丝线都往不同的方向散去,在内力的作用下,它们甚至还在不断的拉长。即使由长练变成了长丝,力道和速度却依旧不减,所到之处皆是划过便要见血,刺入便要伤人! 这样的招式实在是太过奇特,也太过威力巨大,众人纷纷逃窜,可在成千上万的丝线的围追堵截下,任何逃窜,都不能挡住这样的攻击! 可是此时,顾云罗却…… 221.鱼死网破 “啊!”众人的尖叫声顿起,那索命的丝线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所过之处,必定要收割人的性命! 绝对的绝杀武器! 就在众人纷乱逃窜之际,顾云罗却突然一把扔掉了手中化为千万根丝线的长练,真气一转,震起地上散落的一柄长剑,握在手中,清喝一声,径直刺向前方的肖红! 千万飞舞的丝线已经令肖红觉得恐惧,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武功还能以这样一种毫无死角的方式进行演绎。突然,又从这样的眼缭乱里,冷不丁的冒出了一道闪亮的剑光! 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肖红惊慌失措间,下意识的不断往后退去! 顾云罗眼神赤红的看着他,见他已经乱了阵脚,冷哼一声,脚尖轻点,恰好踩在一根已经染成鲜红色的丝线上,以此借力,再次身子一转,手中的剑已经快要逼近肖红的前心! 而肖红,他的背后已经靠近城墙的蹀垛,退无可退! 肖红咬牙,眸中狠绝一闪而过,身子一扭,似乎是早有准备,从旁边的阴影里,忽然拉出一个被五大绑的男子来,径直横在了自己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顾云罗,你来啊,你来杀了我啊!你不是要救他们出去吗,结果是你杀了他!” 顾云罗眸光一闪,自己的剑尖已经离那身黑色劲装近在咫尺……那个人……她手一颤,生生承受住了内力反噬导致的体内真气暗涌,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的难受感,将剑尖硬生生的存存碎裂! “卑鄙!”顾云罗落地,喘着粗气怒骂道。 刚刚离开的那十余人,只怕跟本就没能走出城门,而是一离开她的视线就被人缚住,而后放在某些需要的地方,只等着在关键的时候,让她不得不因为顾惜他们的性命,而保住肖红的性命! 肖红刚刚躲过一劫,此刻正惊魂未定,看着顾云罗苍白的脸色,猖狂的笑道:“顾云罗啊顾云罗,你不是很能干吗?你来啊,你来杀了我啊!你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云罗使劲咽下喉头涌上来的甜腥味,笑道:“我竟然还不知道,你居然还是这样贪生怕死的小人!肖青堂堂正正的一个英雄,居然有你这样一个弟弟,真是死不瞑目!也难怪他能在苏安南身边做一等护卫,而你……只能被苏安南派来送死!” “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还要怎么猖狂!”肖红仰天长笑,“顾云罗,你要杀了我,就必须要先杀了你带来的这些人!而且,我很怀疑,你还有力气杀了我们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云罗脸色更加惨白,因为一直都在不停的运动,她伤口的失血一直都没能止住,大量的失血已经让她感到了一阵阵眩晕,体内真气的枯竭让她全身脱力,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柄,索性丢了。只剩下冰凉依旧的眼神,冷冷的看着肖红。 “就算我杀不了你,苏安南,也能杀了你!” 她抬手,擦去了唇角溢出的丝丝血迹,高昂着头,凉薄的一笑。 肖红将她这番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瞬间便明白了,脑子里个激灵——苏安南说的是要顾云罗的活人,如果自己交不出活人……苏安南确实有可能直接杀了自己! 这么说来,顾云罗竟然是要鱼死网破吗! 肖红心中一冷,然后便又听见了顾云罗淡淡的声音…… “在那之前……”她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声音里透露出虚弱之感,“我要问你最后一件事情,你们,其实并没有抓住安槿,是不是?” 她今晚所有的不冷静不理智,所有的孤注一掷,所有的即使知道危险也要不顾一切来到这里的勇气,都是为了求证这一件事情——苏安槿,现在是安全的…… 所以哪怕现在自己已经被人重重包围,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她也必须要知道,这,真的只是一个局! 肖红一愣,没想到她最后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想起王爷今天吩咐给自己这个任务时,那面带微笑稳操胜券的样子,肖红心里划过一丝了然,嘲讽的说道:“原来,顾将军还是此等痴情之人啊!” 他最初的惊愕,最后的讽刺,落在顾云罗眼里,即使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句,却已经将答案昭然若揭,顾云罗微微放下心来,唇角勾起一抹浅薄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困住我多久!” 话音刚落,她身形灵动,眨眼之间,已经到了肖红的面前,手法神出鬼没,不知不觉之间便已经点了他的穴,在他手臂无比酸麻之时,拉走了他手中拿来做挡箭牌的那个斥候。然后身子一转,不再理会身后的人,直接带着那人往城门之下跑去。 刚刚她已经在周围仔细的寻找过,城门之上,已经没有自己的属下了,既然如此,他们都应该在城墙下,至少,离城门不远,她要去城门开关的控制处,打开城门,让他们跑出去! 手中之人已经晕了过去,顾云罗带着他,又是在力竭的情况下,实在跑不快。到了城门的控制处时,身后的追兵,也到了不远处。 肖红已经从刚刚的麻痹中恢复过来,恶狠狠的看着顾云罗。 城门靠着一个连轴开启和关闭,她此刻就站在这个连轴之旁,连轴之上缠着的铁链闪着冰冷的光芒,粗如手臂,难以以个人之力撼动。然而更要命的是,这个连轴,离城墙的边缘实在是太近了,对于此刻的顾云罗而言,竟是一个逃无可逃的死角! 当然,如果不怕死,也可以从城墙上直接跳下去,死得更快。 顾云罗将晕过去的那人放在自己的身后,靠在城墙上,冷凝的眸光扫过众人,不发一言,手却已经按在了那连轴上! 肖红眼睛一眯,竟然还露出了一丝兴奋之意。 他操着手,像是看戏一般,看着顾云罗竭泽而渔般的耗费本来就已经所剩不多的真气,推动着连轴缓慢转动……忽然,他冷笑一声,抓起旁边一人腰间的一个香囊,朝顾云罗身后一扔! 顾云罗无心他顾,过度的耗费真气,已经让她的眉心泛起死灰之色,待到身后传来一声翻墙的声响时,才脸色猛然一变! 刚刚自己那个属下,被自己安置在了那城墙的边上! 她转头一看…… 222.折翼杀机 一个黑色染血的身影,如同一只折翼的大雁,在那只香囊的撞击下,翻过并不算高的蹀垛,径直往下掉去! 顾云罗气血翻涌间,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自己身前的衣襟。她咬紧牙关,最后一用力,连轴终于被完全启动,城门缓缓开启,她却毫不犹豫的往城墙边一扑…… 同是黑色的腰带,此刻正紧紧的拴在掉下去的那人的腰际。 那是顾云罗,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扯下了自己的腰带,再次用了刚刚那招控锦之术,缠住了那人下坠的身子,才使得他没有直接摔下城墙摔死! 此刻的她,真气已竭,全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维持着自己的力气,她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城墙,死死的抓住腰带,手臂已经微微痉挛,额头上冷汗直冒,却一直不曾放手。 城门已开,下面的斥候们也渐渐恢复了些力气,纷纷制服了擒住他们的人,逃出城门,一抬头,就发现了这样一幕让人永生难忘的画面! “将军……”一人喃喃道…… 肖红冷笑着走到了顾云罗身后,这个女人,刚刚凭借着几乎惊为天人的武功,伤了杀了自己那么多的下属,此刻居然后背空门打开,全身上下处处都是破绽,甚至不需要他动手,此刻,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了结了她。 杀机一闪而过…… 他要替哥哥报仇,只要顾云罗死了,哥哥的仇就算报了,自己的这条命,本来就轻贱,能手刃仇人,已经让他觉得此生无憾……既然如此,杀了顾云罗又有何妨? 何况,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乱,他只要此刻不动声色的推她一把,或者隔断那条腰带,顾云罗必将坠落城墙摔死。到时候他带着顾云罗的尸体去到苏安南的面前,说她是在打斗中摔下城墙杀死的,也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肖红下定了决心,走到顾云罗身边,心情颇好的讽刺道:“顾将军果然爱兵如子啊,只不过顾将军可有想过,你终究会坚持不住,这个人,终究还是会摔死……”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让他摔下去。”顾云罗哑着嗓子,冷笑一声,“所以你是来帮我一把的是么!” “正是!”肖红脸上缓缓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容,然后迅速出手,斩断了两人之间的那条脆弱的腰带! 那人身子再次往下坠,顾云罗下意识的往前一扑,却忘记了自己此刻本来就是半个身子在城墙之外了,这样的一个动作,让她大部分身体都落在了城墙之外,更是危险万分。 “将军!”底下惊呼声四起。 顾云罗身子终于完全脱力,手中那截断裂的腰带轻飘飘的落地,身子也不停的往下坠落…… 真是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竟然又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去…… 深陷鏖战,最后摔下城墙…… 肖红一定会带着她的尸首去找苏安南,告诉他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死路……不过也好,现在死了,也省得在苏安南面前生不如死。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半分的后悔。 有遗憾,也仅仅是遗憾…… 遗憾还在靖邺的苏安槿,还不知道今晚发生的这场变故,他一定还以为自己还守在联合国军的大营里,一边焦灼的等待着他的消息,一边镇静的训练着自己的士兵。 遗憾自己死在这冰凉的城墙之外,当初曜王府里认真许下的君临天下的诺言终究无法实现,自己曾许愿要陪着他站在至高处俯瞰众生的愿望也终究成为泡影。 遗憾还没来得及亲口跟他说一声:还好你没事…… 看着闭着眼睛快速下坠的顾云罗,肖红脸上涌上了一层狂喜! 哥哥,你看到了么,这个女人,这个当初杀了你的女人,今日,终于死在了我的手上! 无边无尽的黑夜里,突然传来一个破空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匆匆急行而来,因为速度太快,空气中已经能听到他淡淡的呼吸声。 那人穿着一身紫衣,飞速的掠过城墙,径直冲向下坠的顾云罗! 肖红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面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人以一种天神降临的姿态飞临城墙之下,城墙之上的北漠士兵从未见过这样强悍的武功,比刚刚顾云罗的一招分锦之术更让人震撼。在他们的信仰里,这样的出现,只能是天神下凡。 虔诚的北漠士兵,已经准备跪了下去,向神明祈祷…… 但随即那人转过身来,他们看清楚了那张脸,一下子便齐齐愣住了…… 膝盖还弯曲着,脑袋还半低垂着,双手还前方准备伏地着……所有的跪下去的动作,却在这一刻全部静止了…… 那人一身紫衣,头戴玉冠,淡金色绣着四爪金蟒压着玉白色绣着旭日初升暗纹阔边,奢华而尊贵,身形翻转,衣袂飘飘之间,深色锦缎在月光下反射的光芒深沉而内敛,冷凝的面庞上,鬓若刀裁,面如冷玉,一双眸子此刻微带血红,透露着致命的气息。 这个男子……是他们最为尊敬的长公主的夫君……当长公主废了濮阳县令时,他站出来说,要做这穷山恶水地方的县令…… 今晚的这场行动,在他的一手安排之下,在他的全权掌控之中,此刻的他,应该在城中的县令府里等待着他们的消息,等待着他们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扭送到他们的面前。 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苏安南,天明的昀王殿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四处染血的战场之上? 众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齐齐跪了下去,这位新来的县令,手段铁血,来了不过短短一两天,便让整个濮阳城脱胎换骨人心惶惶,手段不输于长公主,他们无法违抗…… 而此时的苏安南,则全然不管城墙上的人在想些什么,怀中柔软而轻盈的躯体让他脑海中有了一瞬间的空白……刚刚察觉到不对劲从县令府里匆匆赶出来的急切,刚刚见她如同折翼的风筝一样掉落城墙的担忧,刚刚生怕自己到这里只会见到她残缺不全的尸体时的恐惧……在这一刻,在怀中突然落了人的这一刻,通通都化为了心安…… 终究他还是赶来了,终究,她还是没有死在他的计划之下。 费尽心机,甚至不惜让姬秋瑶先回靖邺,逃离他的控制,不是为了让她死的…… 苏安南唇角染上了一丝微微的笑意,低头一看,脸色骤变…… 223.阴差阳错 怀里的人儿,轻盈得不堪一折的身体,此刻已经渐渐冰冷,背上他手掌心按住的部分,不知道有多深的伤口,浓厚的血液已经染红了他的手,周围全是一股血腥之气。脸上面如金纸,眉心泛黑,点染了淡淡死气。似乎是在昏迷中也梦到了不好的事情,她眉头微蹙,嘴唇不安的紧咬着,发出破碎的絮语…… 苏安南毫无征兆的心中一痛……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认识的顾云罗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开始的那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顾家大小姐,到后来的那个脱胎换骨的她……在他的抛弃他的杀心之后,她还能言笑晏晏的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还能用无与伦比的精妙设计毁了他的婚礼;在苏安槿在帝京的重重阻碍之后,她还能将计就计让姬秋瑶嫁给他为妻;在远走隋州之后,她面对马迹云的重重刁难,还能把三万大军掌握手中…… 顾云罗,你不是一向冷静而能干的吗?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此脆弱……脆弱得毫无防备,脆弱得似乎下一秒就会死去…… 苏安南心中一下子极乱,抱着顾云罗登上了城墙,却顾不得抬眼看看城墙上诚惶诚恐的众人,顾不得看看已经晕过去的肖红,而是直接借力往城中飞奔而去…… 徒留城墙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为什么他们长公主的夫君,会抱着刚刚被他们群攻的那个女人,而且还是一脸痛心与珍惜的表情? 而被苏安南抱在怀中的顾云罗,则在昏迷中,忽然感受到了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抱,自己似乎在空中,有微凉的风,吹在自己的脸上,自己即使失重,心中却依旧安定……像极了当初在苍山月下时,苏安槿带着她一起练习轻功,偶尔她会在空中打闪,苏安槿也会这样一丝不落的护着她,动作小心而谨慎,生怕她会不小心摔下去…… 安槿,刚刚我摔下去了……是你来了么? “安槿……”她喃喃道…… —————— 与此同时,正在千里之外靖邺城内不起眼的某座小宅院里,苏安槿正研究着北漠皇宫形势图和势力分布图,忽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生病了?”练彩裳抬眼问道,“找游陵来给你看看吧,这样要紧的关头,你可不能有事。” 苏安槿微微蹙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垂眸,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顾云罗,随后却淡笑着摇了摇头。 “姬秋瑶回来了,我们的计划,确实是有点变数。”江游陵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支笔,一边画图一边说道,“不过我们之前不是进了王宫的吗,也算摸了个大概,今后总可以方便不少。”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数度偷溜进了北漠皇宫,北漠皇权已经风雨飘摇,皇宫的守卫也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因此,没过几日,他们便摸清和找寻了许多地方。景流年被关押的位置,已经从整座皇宫,被缩小到了天牢,王殿和公主府三处。 苏安槿不语,看着桌案上铺着的地图,这份地图,便是当初顾云罗去驿站偷出来的两个盒子中的一个里面放着的。后来她破解了这两个盒子的机关,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给了苏安槿。 第一个盒子里装着的,就是现在给了他们极大助益的这张北漠皇宫形势图和势力分布图,而另一个盒子里装着的……苏安槿眸色转深,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图。 没有名字,没有标注,没有方向,而且纸张老旧,似乎是很多年之前传下来的东西,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没关系……苏安槿恢复正常,能够让姬秋瑶放在那么重要的图旁边的,怕是比那皇宫的形势图和势力分布图更为重要。 练彩裳叹了口气:“方便不少?我看,剩下的这三个地方,哪个都不容易。天牢是北漠关押死刑犯人的地方,不仅有重兵把守,而且除了北漠王和他的亲卫队,几乎没有人知道天牢在那里。王殿更是机关重重不能靠武力进入。至于公主府……姬秋瑶如今回来了,定然会在公主府内大加防御,要进去,恐怕也不容易……” “苏安南现在在哪里?”苏安槿突然问道。 他实在无法忽略自己心中越来越浓厚的不安感,他向来冷静而沉稳,这样的心悸之感还从未有过,事异必妖,他不能不多一个心眼。 练彩裳一愣,江游陵慢吞吞的画完了最后一笔,把他们亲自探测过的更为精细的北漠皇宫地图交到苏安槿手里,这才说道:“据帝京传来的消息,苏安南被皇上遣往外地……说白了,就是跟着姬秋瑶一起来了北漠。” “这么说,现在苏安南和姬秋瑶一起,待在公主府?”苏安槿手指轻敲桌面,思考到,“不……他应该不会这么平淡的来的……应该会有些不一样的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才对啊……” 苏安槿不知道的是,此时,那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联合国军失去了他们的将军,正仓惶着纷纷议论该如何是好;濮阳易主,被苏安南全线封锁,半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什么内部消息;而唯一能察觉到濮阳不对劲的景流年,此刻又不知被关押在何处…… 每一件事情,都不是好事情,而这么多坏事情组合到一起……就预示了今后那件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的血色结局…… “这好歹是北漠的地盘,换句话说,就是姬秋瑶的影响范围,苏安南此刻也不过是腆着姬秋瑶的面子办事,还怎么惊天动地?”练彩裳笑笑,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倒是觉得,对于苏安南来说,现在的日子,过得并不是怎么舒爽啊……” 她说的对,苏安南的日子确实过得不怎么舒爽,不过那是因为……顾云罗的日子,差点就到了头…… 苏安槿淡淡一笑,不再去纠结这个话题,指着图上王殿的位置,在公主府和王殿之间画了一条线,说道:“姬秋瑶既然已经和苏安南来了北漠,明天就必然要去向北漠王请安,我们便趁着这个时间,去公主府探探……流年当初在公主府待过,他曾经给过我一份公主府的地图,我们明天,就直接奔姬秋瑶的寝殿而去……” 他心中的不安……就暂且先放放吧…… 224.红烛罗帐 “安槿……”顾云罗喃喃道…… 苏安南手臂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俯在他怀中的顾云罗,她紧闭着双眼,似乎是因为想到了苏安槿,原本皱着的眉头已经微微舒展,干裂而苍白的唇角,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苏安槿? 顾云罗,你重伤垂死的时候,想到的人是苏安槿?你躺在我的怀里,想到的人是苏安槿?! 你知不知道,你的苏安槿,现在还悠闲的待在靖邺,安心的休息,准备着明天的行动,他不知道你为了一个有关他的消息,潜入濮阳,万人围攻,到如今性命垂危! 你知不知道,我一路跟随挟持姬秋瑶而来,却在进入北漠之后选择了留在濮阳,让姬秋瑶摆脱我的控制进入靖邺,这会让我在北漠的道路多多少阻力?可是我还是留了下来,费尽了心机想要捉住你,甚至在最危险的时刻,冲出去于万千人面前救你! 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心底沉默的咆哮声顾云罗听不到,苏安南却情不自禁的愣住了——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么…… 木然的把顾云罗放在他房间的床上,他看着那女子已经无悲无喜的脸庞,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她冰凉的脸,忽然觉得迷茫…… 掌心下的那张脸,小巧玲珑,肌肤细腻,本来应该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金色光泽,现在却因为伤重,失血而一片惨白;她或许还算不上绝色,却有一股自在的风雅。那双此刻紧闭的眼睛,平日里总是闪亮而洞悉一切的,那样的眼神,带着女儿家特有的灵动与狡黠,却偏偏,能够看到人的心里去;鼻梁,嘴唇,无一不剔透有致…… 苏安南忽然明白,以往不闻她的绝色之名,只是因为她从未在旁人面前盛装打扮过,她是顾家的大小姐,在还没出自己的那番事情之前,她是深闺女子,不可能青天白日出现于众人面前。而此时,若单单只看着一张脸……她,足以匹敌他迄今为止看到过的所有女人。 在赐婚之前,他对她的印象几乎为零,只隐隐约约记得,不论他到哪里,总会有这样一个女子的眼神,带着些小女儿家的羞涩与憧憬,带着些大家闺秀的端庄与大气…… 后来,他娶了顾云晓,偶尔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听得出来,顾云罗……曾经是真心喜欢他。 苏安南突然想到——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听从父皇和顾引章的建议,弃顾云罗,她现在,会不会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会在家中温柔娴淑,相夫教子,将王府上下操持有佳,昀王府,便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被两个女人搞得乌烟瘴气落人笑柄…… 如果当初她嫁给了自己…… 苏安南神色一动——忽然很想看她穿上嫁衣为他一人盛装打扮的样子…… 可是想到她刚刚喃喃说道的两个字,苏安南神色一凝——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就可以彻底的放弃了他,转而投向苏安槿的怀抱?而自己的那个向来冷漠韬光养晦的九弟,竟然这么快的又接纳了她! 顾云罗啊顾云罗,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些秘密或许现在只有苏安槿一个人知道,但是没关系,现在她人已经在他的手里了,他有把握,总有一日,他会亲口听到她告诉自己的…… 如果做不到…… 苏安南眸中闪过一丝狠绝……那就都不要留了好了! 此时顾云罗突然脸色爆红,眉头紧蹙,下嘴唇因为难受已经咬出血来,她全身再次被冷汗湿透,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手指紧紧的攥着绸缎被面,差点没在上面抠出个洞来。重重情况,竟然像是走火入魔之兆。 苏安南大惊失色,他知道顾云罗受了很重的内伤,可是他也知道,习武之人受伤之时,首先应该由自身调动体内真气运行一个大周天,自行疗伤,才能有外力注入,所以一直都没有做任何的措施。可是为什么现在看来…… 苏安南猛地扣住了顾云罗的手腕,刚一切脉,便心中一恸。 她此前受过的伤,自从苏安槿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进行过很好的调养,却都被她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压了下来,但也只是压制,而不是化解。今晚,又再次不顾一切的拼尽内力,早就已经是竭泽而渔,又受了极为严重的外伤,失血过多,重重伤害叠加,终于引起了体内力量的反抗,不仅无法自行疗伤,还真气逆流,差点没让她走火入魔驾鹤西去…… 想想刚才他看到的样子,地上全都是血,有她的,但更多的是别人的……她这样的身体,要有多能忍,才能忍住体内不安的气息,拼命地想要护得自己下属的安全? 而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把脉的时间,她的脸色又红润了几分,唇角隐隐迸出鲜血,衬着越发惨淡的肤色,已经无力@低#吟¥,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之中。 他再也顾不得心中那纷繁复杂的情绪,扶起顾云罗,掌心贴在她的后背,她的内力已经不能为自己疗伤,那么,他介入的时候,便到了! 顾云罗先前将腰带解下,救了自己坠下城墙的那个属下,但也导致身上的衣服不再紧贴,而是极为宽松,很好脱去。她外衣上全是灰尘和血迹,刚刚苏安南把她放到床上时就已经顺手把她的外衣脱了。 那时不觉得有什么,到了现在,苏安南却觉得心头一热…… 红烛昏罗帐,此刻,红烛在外室燃烧,温暖的光亮营造出一片氤氲之色,罗帐就在床前,只要他一抬手,便可以悠悠的落下,遮挡住床上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面前的那个女子……此时仅着里衣,长发披散,垂于身后,透过那丝绸一般的触感,可以影影绰绰的看到,背部优雅而美好的轮廓,勾勒出清甜的女子香。 他心中生了这许多杂念,内力便无法再凝聚,刚把掌心放到顾云罗的背上,便被她体内的汹汹之气逼着离开。 顾云罗往后瘫倒,撞在苏安南的怀里,他连忙伸手接住,怀中的女子身体滚烫,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沾湿,莫名的多了一个迷蒙的@风#情¥,即使脸色苍白不谙世事,骨子里的风华依旧生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更不敢亵渎的感觉。 苏安南深吸一口气,突然…… 225大丈夫泪 225.大丈夫泪 苏安南深吸一口气,突然明白此时若再不驱除杂念,为她疗伤,可能今后就只有对着她的尸体**了,便紧闭双眼,再次凝神运气,双手放上顾云罗的后背,精纯的内力,便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了她的身体里…… 而与此同时,被顾云罗以命相拼换来他们出城机会的那十余人斥候,在如水月色下,在苍茫大地上,不顾一切的向前狂奔。有来阻拦的,杀!有来挡路的,杀! 他们的脑海里,此刻只剩下顾云罗为了救他们而飞身扑向城墙却最终无力坠落的身影,他们那么强大那么能干的将军,却因为这样一群人的围攻,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杀! 不过十余人的队伍,却硬生生打出了千人的阵仗和速度,加上之前与顾云罗在城墙上时,肖红为了保险,已经抽调了大量的兵力去围攻顾云罗,因此他们一路上并无太多阻碍,几乎是飞奔般的,跑回了隋州城外的联合国军大营。 慕容远一直在大营门口等着他们的回来,此刻终于等到了夜色苍茫间的那几个飞奔的身影,本该是放下心来的时刻,他却皱起了眉头——他们是斥候,是为了打探军情而存在的,他们的存在,于军队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不知晓的,不管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他们都不能这样目标明显的奔跑…… 除非……慕容远眼皮子一跳……除非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们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加快速度回来报信! 果然,很快便有一人跑到了他的面前,刚一见到他,便红着眼睛腿一软,跪了下去。 慕容远大惊失色,在联合国军里,一直秉承着顾云罗的话——真男儿,不是不能落泪,而是不能在不该落泪的时候落泪!他还记得,当时他还饶有兴趣的问过,什么是该落泪的时候,她微微一笑,答道:“为人将者看国家金瓯缺,为人子者看父母未老丧,为人夫者看妻子独苟活。” 这样的话,顾云罗说过许多,因为对这个女子的崇敬,她说的这些话,他们都当做军令一般的严格执行着……而如今…… 慕容远的声音也在颤抖:“怎么只有你们回来了?将军呢?” 那人一听到“将军”两个字,终于直接哭出声来…… “将军……将军生死未卜啊……” 已是早晨,慕容远的主帐里。 回来的那十余人终于互为补充的说完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慕容远一直沉默不语,当他们说道顾云罗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紫衣男子带走了之后,脸上才微微有所动容。 一人有些胆怯地问道:“参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慕容远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不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封锁掉这个消息,我要求你们,绝对不能再跟别的人说起!” 众人一惊:“可是参将,我们难道不要去救将军吗?” “救?”慕容远冷哼一声,“当然要救,可是不是现在!这些天,都给我把兵练起来,我们所向披靡的打到濮阳去!” 待到众人走后,慕容远有些疲倦的看着外面毫不知情的一群官兵,他们依旧生龙活虎,磨刀霍霍,想象,甚至期待着不久即将到来的那场战争。 在王爷走后,顾云罗在有一次夜不能寐的时候,跟他说的话,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我无所来,无所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连,一个是安槿,一个便是你们,离开了你们两个,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你们离了我,却依旧还是你们……所以慕容,你要记着,如果我有一天出了什么事情,不要轻举妄动,要一切如常……” 那个智慧过人的女子,想必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吧,因为她心里的那个牵挂,实在是太深了…… 她都能对自己的命运淡然处之,自己难道还要兴风作浪搞得人心惶惶? 慕容远轻叹一声,走出了帐篷,迎接那些充满希望的眸子…… —————— 濮阳,县令府。 自从苏安南来了之后,几乎遣散了府上所有的仆人,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原来的县令,因为姬秋瑶怀疑他是景流年的人,但为了民心又不能杀了他,因此一直都囚禁在地下密室里。县令府里骤然少了许多人,显得空荡荡的…… 苏安南为顾云罗渡了一晚上的真气,帮她渐渐平复了体内沸腾不息的真气,直到第一缕曙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在地板上形成浅色的光晕,他才意识到,原来一夜已经过去了。 苏安南淡淡的吐了口气,出门为顾云罗煎药去了——他疑心重,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里,有多少是和姬秋瑶有联系的,因此不放心别人做这些事情,只有亲力亲为。 等他端着一碗煎好的药回到房间时,顾云罗已经醒了,趴在床边低低的咳嗽,面色惨白,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粘住,苏安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那股病若西子的风情,几乎抵挡不住。 察觉到有另外一人的气息,顾云罗费力的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晨光里身材颀长的苏安南。 此刻若还有多余的力气,她真的很想大骂出口:“从前看的那些小说果然写的就是个屁!什么‘细碎的阳光温柔的洒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周围形成了无数迷离的光晕,他就这样安静的站在我面前,似乎没有意识到但是他这样静止的美好,就已经足以让我眩晕’……尼玛,苏安南你就这样静止的站在我面前,真的是足以让我呕吐……” 苏安南倒不知道她想说却没力气说的话,见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还以为是她体力不支的原因,疾步走过来,将药碗放在她的床边,伸手扶起她,话语里面还有些焦急:“你还好吧?” 他的手刚一碰到她,顾云罗就反射性的一躲,动作却在察觉到体内那股和他相似的真气之后,戛然而止。 她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坠下城墙,而后有人救了自己,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就自己的那人……是苏安南? 为什么?! 苏安南见她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端起旁边的药碗,递给她:“还有力气端碗吗?” 毕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王爷,要他亲手喂顾云罗喝药,还暂且不可能。 顾云罗没有接,沙哑着嗓子问道…… 226.谁救了你 226.谁救了你 “是你救的我?” 苏安南的动作一顿——为什么他从顾云罗的这句话里,听出了恼怒与无奈? 和着他心急如焚跑到城墙去把她救回来,耗费了一个晚上和无数真气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又亲自去抓药煎药端过来给她喝……这些从未有人享受过的待遇,到了她这里,却只能让她恼怒与无奈? 苏安南咬牙切齿的说道:“是!是我把你救回来的!我还抱了你摸了你你还睡的我的床,药也是我煎的……” “哦。”顾云罗打断了他的话,接过他手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是就是吧,她又不会为了报恩以身相许。 苏安南满心的无可奈何还无处发泄,就被她一句轻描淡写的“哦”打断,而后又是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他也难得的愣住了。 顾云罗喝完药之后,不再管苏安南,而是闭着眼睛试着将体内的真气融会贯通,一个大周天后,喉头忽然涌上一股血腥之气,她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赤红得有些发黑的血,一看便是因为受了内伤所致。苏安南昨晚的治疗已经颇有成效,却也比不上这自身的治疗。这样一口淤血吐出来之后,顾云罗便觉得身心舒畅了许多。 “哼,顾将军前一秒还在恼怒本王的施救,后一秒便将淤血吐在了本王的天蚕丝被上,果然是礼数周全啊!”苏安南坐在外室的凳子上,隔着薄薄的帘子看着里面,冷哼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 顾云罗一愣,苏安南这是……在和她闹别扭? 呵!他们之间有什么别扭好闹的? 若只是当初的夺命之仇,她或许还能不那么恨他,可是当初去盗兵符的时候,脑海中涌现的那些回忆,真的让她感受到了绝望而心酸的女儿心事,再面对苏安南,她如何不恨? 想到这里,她眸色又冷了几分,说道:“礼数是给人看的,在人面前,我自然会礼数周全,但重点是,你是人吗?” 苏安南猛地起身,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眼中闪烁的怒火熊熊,恨声说道:“我不是人?顾云罗,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苏安槿一个人是人!” “错!”顾云罗面露嘲讽,“是只有你一个,不是人!” “好啊,我不是人……”苏安南怒极反笑,“那昨天晚上你掉下城墙的时候,让你的苏安槿来救你啊,你真气不济走火入魔的时候,让你的苏安槿来救你啊!你让他来啊!” “大丈夫怎能被这些蝇营狗苟之事绊住手脚?何况……”顾云罗冷笑一声,“我从未请求过你救我!” “你!”苏安南终于忍耐不住,伸出手去,一把掐住了顾云罗的脖子,她本就才醒,气力不济,竟然被苏安南掐着脖子直接提了起来! 瞬间而来的窒息让顾云罗眉头皱起,眼睛微闭,嘴唇紧抿,即使体内如同爆炸一般难受,耳朵嗡嗡的乱响,她也不允许自己在苏安南面前露出一点的求饶之心来。 苏安南手上青筋暴起,渐渐加力,手不住的往上提,顾云罗脸色愈发惨白…… 死吧,就让这个女人死在自己的手里吧!她几乎毁了自己多年来在帝京经营的一切形象,还在帮助苏安槿……这样的一个女人,留下来只会是个祸害,还不如死了干脆! 他缓缓勾起一个狠戾的笑容,苏安槿啊苏安槿,你此刻在干什么?要是我带着顾云罗的尸体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办? 顾云罗的双手已经无力的垂下,眼睛紧闭,印堂青黑,长久的窒息已经让她的身体到了极限,再过几秒钟,她从城墙下捡回来的命,就要再次终止…… 可是即使到了现在,她都没有做出过哪怕一个服软的动作…… 苏安南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呵!顾云罗,你是故意找死,让我没有再威胁苏安槿的筹码是么?可惜啊可惜,我偏偏就不让你死,我要一天一天的折磨你,还要利用你去折磨苏安槿,我要让你们两个,都生不如死! 他冷笑着松手,顾云罗软软的摔回了被子上,忽然灌入身体的冰冷的新鲜空气,让她出现了短暂的大脑空白,直到那股气体进入肺部,搅得肺部如同火烧烟熏一般疼痛的时候,她眼神才慢慢有了焦点,却再也无力做任何事情,趴在被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不住的咳嗽,每一次咳嗽,必然带出血迹! 鲜红的血迹和之前已经干涸的赤红带黑的血迹重叠,在华丽的天蚕丝被上缓慢氤氲开来,颜色渐渐变淡,像一个人本来就渺茫的生机,再次被毫不留情的蚕食…… 苏安南眼中忽然涌上一股自责和心疼,却不知道从何而来,心思烦闷间,他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顾云罗倒在被子上,闭上眼睛,良久,缓缓流出一滴泪来…… 苏安南来到书房,心中依旧烦闷不堪,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一个女子寥寥几句话就挑起了情绪,对于居上位者而言,最忌讳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你的情绪。 他们的假面,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戴上,至死,不能摘下。 就像他,一直扮演着一个无比优秀的皇子的角色,得父皇宠爱,成为了东宫最强势的竞争者;就像苏安槿,一直扮演着一个没什么用处的闲散贵族的角色,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来…… 自己早就应该习惯了这种生活啊,怎么还会在她面前如此明显的展示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个女人,是他的克星么! 一股无与伦比的愤怒感从心底升起,苏安南按捺不住的想要一手刨开面前书桌上所有的东西,手刚刚落到桌面上,却无奈的止住了…… 桌面上放着一封信。 一封来自靖邺的,姬秋瑶的信。 她还不知道顾云罗已经被他捉住了的消息,只写到他们的计划正在顺利的进行,所有的消息都已经放了出去。到时候,自己会在公主府里,对苏安槿瓮中捉鳖,事成之后,她会把苏安槿的血衣送过来,用作引诱顾云罗之用。 苏安南讽刺的笑了笑——还要血衣干什么?顾云罗在其他的事情上谨慎无比,可唯独,苏安槿的事情……她宁愿冒险,也不愿放过! 想了一会儿,苏安南唤了几个人进来,吩咐道…… 227.请君入瓮 227.请君入瓮 北漠王都,靖邺,旌阳宫西侧,公主府。 本该和苏安南一同进宫向北漠王请安的长公主姬秋瑶,此刻正安然的坐在大厅正中央的金座上,一身宫装,金粉荣华,戴着镶着五彩斑斓的名贵宝石的冠冕,慵懒的品着茶,静静地等待公主府今天将要迎来的一批客人。 没过多久,她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鸟叫…… 姬秋瑶眉毛一挑,旁边的宫人赶紧扶着她起来,款步绕过隔帘,走向后面的小园。 小园的巨大鸟巢旁,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老鹰,这是姬秋瑶自小抚养,用以传信的工具,不仅不易被人发觉,而且速度极快,千里之遥的路途,不瞬便可到达。苏安南如今在濮阳,她便用这个与他传信。 而此时……那老鹰爪子上拴着的,却不再是一封信,而是一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包裹。 姬秋瑶闪过一丝疑惑之意,取下那个包裹,刚一打开,便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她有些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然而很快她就笑了…… 包裹里面放着的,是一件黑色的劲装,身量纤细娇小,是一个女人的衣服,重点是这件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上面还沾着许多血迹。尤其是背上,几乎全都被血浸透了,布料的颜色都已经大变。只消一眼,就能知道这个人,曾经受了多重的伤! 最重点的是,苏安南在包裹里还放了一张纸条,写道:这是顾云罗的血衣…… 很好,看来那边的动作已经开始了……姬秋瑶满意的一笑——苏安槿,你今天,要怎么走出我这公主府呢? 而这边,算好时辰出门的苏安槿一行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苏安槿蓦地心口一痛,脸色刷的苍白。 练彩裳走在他的身边,问到:“这是怎么了?昨晚也是这样,今早上也是这样……” 苏安槿摇摇头,江游陵走上前来为他把脉,却查不出任何毛病。 等到心里那阵刺痛过去,苏安槿沉沉吩咐道:“彩裳,你带一路人,迅速回隋州,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你怀疑……”练彩裳失声问道,“不会的,云罗不是那样莽撞的人,何况,如果濮阳已经被占领了,为什么靖邺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军不会出事,不代表云罗不会出事。”苏安槿不容置疑的说到,“我要你回去,我要得知她的绝对安全。” “可是我们今天的计划……” “你们不用管了。”苏安槿答道。 练彩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拱了拱手,带了一队人离开了。 “游陵,待会儿,你带一队人在公主府外面。”苏安槿吩咐道。 江游陵刚想答应,却突然反应过来,否定道:“你想一个人闯公主府?不行!这太危险了!” “我们大家一起去才叫危险。”苏安槿皱了皱眉头,“姬秋瑶不容小觑,而且如果真的照我们之前设想的那样,公主府冒的险就太大了,她不可能这么做。所以,待会儿我们最有可能面对的情况,就是姬秋瑶在公主府,守株待兔。” “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江游陵不敢置信的问到,“那……你是故意在彩裳面前那么说的?” 苏安槿没有否认。 从昨晚的突然不安开始,他就有了要把练彩裳派回去的想法,同时,也打定了主意,今天自己一个人闯公主府。 “记着我的话,你们在公主府外面守着,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现身。知道么?”苏安槿说道,“我进去之后,会先按照地图去找流年。如果我没猜错,姬秋瑶应该会在正厅等着我,你们要记得,守好正厅的位置。” 江游陵并未多作犹豫便同意了苏安槿的计划。他远远比练彩裳更为理性,练彩裳称云锦瑟为姑姑,也算半个云家人,重视苏安槿的性命远胜于重视天问楼的存亡,可他不一样,在自己和兄弟的命,和天问楼的存亡之间相比,他更愿意为天问楼保存力量。 按照计划行事,江游陵带着剩下的人埋伏在公主府周围,尤其是正厅所对着的位置。而苏安槿,则从旌阳宫中的一条地道,潜入了公主府中。 这条地道,是上次他们来旌阳宫时发现的,直通往公主府的后院,在地道出口的不远处,便是公主府关押犯人的地方。姬秋瑶的铁腕政策,曾经让那座并不正规的监牢,染上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 他走进地道,依旧如同上次他们探查时一般黑暗而潮湿。他运足目力,在地道之中仔细辨别着方向,以免在四通八达的地道中走岔了路。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极亮的光彩,衬得这个男子,不像走在见不得人的地道之中,而是走在汉白玉石阶洛阳红地毯之上。 他走得极为谨慎——他知道这个地道,姬秋瑶肯定也知道这里。地道狭小黑暗,方便偷袭而难以防御。即使他不一定会走这里,但如果不在这里埋伏点东西,岂不是个大大的浪费? 果然,没过多久,苏安槿就察觉到了地道中气流方向的变化。 地道之中空气流动本就缓慢,何况还是比这更加缓慢的空气流动方向的改变?这依赖的,不仅是极为敏锐的洞察力,还有深厚扎实的功夫底子,方才能够察觉自然。 人经过时,因为身形和呼吸的原因,是会引起当时气流和气压的变动的。苏安槿便断定,这里,定然有某样依靠气压和气流推动的机关,只等着他走过,便会被启动! 他屏住呼吸,不再前行,而是在身旁的墙壁上摸索起来,纤长而有力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检查着周围的墙壁,北漠底下多为砂石,并不适合修建地道,于是周围便铺上了长条石块,以免砂石下泄。那些石头因为年久,表面已经斑驳,要藏个什么东西,实在不易。 苏安槿并没有在两边的墙壁上发现什么异样,往头顶看了一眼,忽然冷冷一笑,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刚迈出三步,头顶上便传来了有东西呼啸而至的响动。 苏安槿早有准备,在那一瞬间扭腰,往后一倒,上身与地面平行,几根泛着深蓝色的银针从他腰际上方划过,“刺溜”一声,刺进了旁边的石壁里。 苏安槿刚一直起身来,前方便再次来了一拨毒针,两根为一组,十组毒针,排成一个与地道等宽的排列,二十根明晃晃的针尖朝着他呼啸而来! 与此同时…… 228.地道爆炸 228.地道爆炸 身后再次传来同样的声音,苏安槿微微侧头,见身后,也有这样的二十根银针,朝他呼啸而来。 地道狭窄,他根本就无法翻身去躲避两方的进攻! 眼看着银针已经近在咫尺,苏安槿冷哼一声,上半身陡然间被拉长,往后放偏移,与原本应该扑面的银针再次拉开了一点距离,与此同时,双腿微微抬起,往后一移,下方的银针便嗖嗖的从他脚底飞了过去。紧接着,他继续往后仰去,此时他身体已经恢复正常,足尖一借力,便顺势在空中身体抱成一团翻了个圈,银针从他脑袋顶上飞过,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展开身体,伸出手去,拈住了那一根银针唯一没有淬毒的地方。 所有的动作都在瞬息之间,却又将武功的灵动与优雅发挥到了极致,尤其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更是极为不易。哪怕某一个动作的某一个环节出了一点问题,都能让苏安槿死一万次。 他悠悠落地,拈着那根银针,唇角带着一抹微笑,这一刻,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他手上拿着的,不是刚刚差点要了他命的暗器,而是一朵六月里开的扶桑,而他,便是那个拈微笑的佛祖。 半晌,他把那根银针一扔,银针带着刚硬的力道,@射#进¥了旁边的石壁里,唇角笑意渐渐化为讽刺:“用这样上好的毒药来杀我,长公主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银针暗器已破,苏安槿冷眼打量了周围,挑了挑眉毛。 果然是巴不得自己在这里死了啊……苏安槿诡异的笑了笑,捻起刚刚被一排银针刺入的那道石壁。因为银针是一整排直接刺入,所以导致了那排石壁的表层在毒药的腐蚀下渐渐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来。 他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火药,当初顾云罗说的,硝和硫比例为一比一的火药。 如果他没猜错,这样细细的一层火药的粉末,应该铺满了这条地道的每一寸石壁,只等着他被银针射死之后,再引爆这些火药,他便死无全尸。 若今天进到这里来的人是别的人,确实有可能就这么死了。但是很可惜……今天来到这里的,是他苏安槿! 引爆火药……引爆的装置在哪里呢?苏安槿避开了那些银针,轻轻地抠下周围的石皮,果然不出所料,那些火药布满了这整条地道,连地上都不例外。 地上? 苏安槿猛地抬头,刚刚触动银针的机关在上面,触动火药的机关,是不是也在上面? 此时虽然银针已破,但他并不确定这地道中除了银针和炸药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暗器,便并未轻举妄动,而是调动内力,闭上眼睛,仔细寻找着周围异常之处。 这门功夫很安全,但也最费事,因此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打算动用。 没过一会儿,苏安槿骤然睁开眼睛!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抬手剥掉了顶上的一层石皮,抬手等了一会儿,里面忽然滚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火石。 苏安槿仔细打量着手上的红色火石,忽然笑了。 姬秋瑶应该在他可能进公主府的每一条路上都布置了陷阱。就像这条地道,先是用气流和气压的变化控制的银针暗器,当银针射出之后,原本的机关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功能——让一颗顶级的火石沿着事先挖好的沟槽从这里落到地面,这样的距离,足以砸开地面的石皮,火石与火药相遇,自然便会引发一场大爆炸! 真是煞费苦心的设计啊! 他手上握着那颗火石,从容前行,一路上再无什么波折,即将从地道口出来的时候,他以轻柔得不可思议的手法将地道口的封石掀开了一条缝隙,探出气息查看了一下地道口守着的人,轻笑一声,指尖轻弹,瞬息之间,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哼唧一声,便纷纷倒地。 倒地之时,每个人的脚踝处,都插着一根银针。 这是苏安槿一直备在身上的武器之一,针上并没有淬毒,而是通过内力灌输,精准的@插%入&人的太溪穴和解溪穴,使人昏厥甚至出现假死的症状。 不过……假死真死……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苏安槿唇角笑意不变,推开地道口的封石,款款走了出来,站在地道口边上,他神色淡淡的……将那枚火石丢了下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遏行云,公主府的后院几乎完全被这次爆炸摧毁,地面被炸得七零八落,连带着旌阳宫处的部分也惨遭横祸。飞沙走石,乌烟瘴气,热浪滚滚而来,让人无法靠近。 而此时,苏安槿照样一袭青衣衣袂飘飘,三步两步之间,已经离这里很远了…… 正在正厅的姬秋瑶也被这样一场爆炸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后面的地道爆炸了?是不是?!” 话音刚落,外面便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个护卫,刚一进门便趴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惊魂未定的说道:“长公主,不好了,后面……后面的地道爆炸了!” “真的爆炸了?”姬秋瑶此刻竟然有些反应不及,刚刚想到是一码事,现在得以确认又是一码事,看来苏安槿真的是从那地道过来的……那地道的机关由她亲自把关,是这么多的防卫里唯一下了死手的,地道爆炸了,苏安槿呢?就这样死了吗? 姬秋瑶有一瞬间的恍惚…… 初见时,他是玉树临风的云公子,上门讨教胡琴之术,陌上人如玉,他不过是寥寥几语,却格外的让她感到欢喜,即使后来知道了他当初只是为顾云罗而去,却也并不生气,反倒觉得这样的男子至情至性;再见时,他是精致绝伦的贵族皇子,举杯饮酒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能激荡起一片风情,她无法抵抗,也不想抵抗……可是命运啊,却偏偏让他们站到了对面! 她原本想着,如今的这次见面,她是他名义上的八嫂,他是要让北漠亡国的将领,他们之间,注定硝烟四起……可是……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里面的那个人呢?”姬秋瑶有些脱力的问到。 那侍卫为难的想了想,说道:“还不知道。现在后院走水了,大家还在救火,不过已经听说了里面发现了几具尸骨了,好像是侍卫们的……” 侍卫们的……守在门口的侍卫们都被炸死了,那还在地道里的苏安槿呢?难道还能躲过一劫吗? 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忽然仰头笑道…… 229.死个干净 229.死个干净 “死了好啊,都死了,倒也落个痛快干净!” “长公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还是请您移驾吧……”身边一个侍女怯生生的说道。 姬秋瑶笑了笑,说道:“移驾?移什么驾?又为何要移驾?”眼神如刀,瞟向那个侍女。 那侍女脸色一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姬秋瑶半躺在金座上,闭着眼睛,突然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疲倦…… 身后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众人惊叫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苏安槿,他很熟悉公主府的地形,专拣人少的路线去往监牢,加上众人都已经被后院的大爆炸吸引,因此一路走过来,他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来到监牢门口,苏安槿突然脚步一顿,蹲下身子,去仔细查看精钢铁门的角落处,有一个小小的浅浅的符号。 他轻轻的抚上那个符号,眸中刹那间爆出狂喜之色! 这是流年留下来的记号!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早就已经约定好,如果一个人出现了危险的情况,需要别人去援救时,都会为他们留下一点信号。景流年的鞋底一直藏着一块细小而尖锐的钢板,一旦出现了什么状况,他便会弹出那块钢板,在坚硬之处刻上相关的记号!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寻找中,苏安槿他们会那么迅速的断定景流年不在某处的原因之一。 照现在这么看来,他应该是被带往这里的时候,趁着进门之时,在门上刻下的这个记号! 苏安槿深吸了口气,精钢铁门加着重锁,不过这对于苏安槿来说则全然不是问题,五指弯曲,掌心中升腾起一股氤氲的雾气,手掌一送,那团雾气便往重锁扑去,没过一会儿,传来“咔嗒”一声,重锁应声而开。 他一把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公主府的监牢采取的是半地下室的结构,两边燃着灯塔,照在暗红色的地面上,那里已经不知道凝结了多少人的血迹,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就连空气中都带着血腥味,本该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坏境,苏安槿眉毛都没动一下,悠游自在的往里面走去。 果不其然,在最里面的那个牢房里,苏安槿见到了被关押在这里许久的景流年。 景流年坐在稻草铺成的床上,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拿自己从地上找来的不同的石子儿,自己跟自己下棋,表情宁静,虽然这些天看起来清瘦了不少,但是依旧风华如玉,丝毫不减王者风范。 仿佛是预知到了苏安槿的到来,景流年抬起头,毫不惊讶的微微一笑,说道:“一来就把人家的房子炸了,你可真不厚道。” “不过是炸了它一个后院而已,若不是想到你可能在这里,照我的脾气,更想直接把这个公主府炸成飞灰。”苏安槿淡淡的说道。 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喜怒形于色的人,因此即使之前为了找到景流年费了多大的心思,在找到的这一刻,都可以不用再提。哪怕之前再激动,此刻也会归于无形。 因为即使苏安槿不说,景流年也会知道…… “看来你还颇为自在……”苏安槿轻叹了口气,手上内力再次凝结,这道门的锁,竟然比外面的大门还大,别说是景流年,就是他要打开,也得费点心思,“还不出来,莫非还真想在这里住着?” 景流年刚落子,抬眼便看到了他的动作,厉声阻止道:“不可!” 苏安槿一愣,手中凝聚的光华一散:“怎么了?” 景流年松了口气,解释道:“这道锁和这监狱是联系在一起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你一融化掉这锁,这整座监狱就会坍塌,我们根本来不及出去,只能被埋在着堆废铜烂铁里。那才叫‘任凭身前多少事,终究一个铁馒头’。” “把你关在这里,是姬随风的主意吧……”苏安槿眸色深沉,“姬秋瑶很欣赏你,就算要关你,也绝对不会把你关在这里。” “姬随风已经老了,偶尔做点脑子不清醒的混账事,也是可以理解的……”景流年再一落子,简易的棋盘上,黑色的石子儿已经渐渐吞噬了白色的石子儿。 “毕竟人死了,也算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了,是吧?”苏安槿淡淡一笑。 两个经天纬地的男子,站在着简陋的监牢,却依旧不输一身自在尊贵的风度,仿佛他们面前不是冰冷铜铁烂茅草,而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精细的地图,推算的沙盘,都只隐藏于心中。言笑晏晏间,就可以决定一个国家,一族皇室的兴衰存亡。 景流年的棋终于下完了,他将棋子一把拂到地上——今后,再也不需要了…… “结果如何?”苏安槿轻笑一声,问到。 景流年抬眼看向他:“对棋陪谢傅,把剑觅徐君。” 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无奈道:“原本不想去面对她,可是如今,倒是不得不会会她了……” 景流年的锁只能用钥匙打开,姬秋瑶那里肯定有钥匙,他需要去拿到那把钥匙,才能把景流年救出去。 景流年挑了挑眉毛:“你倒不必勉强你自己去应付姬秋瑶,我知道你因为云罗当初的事情很……讨厌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在这里,其实倒也快活。” “你不出来,谁来拿到濮阳的消息?”苏安槿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可不是为了你……” 景流年微微一愣,而后,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出了监牢,苏安槿便直奔正厅。 后院因为爆炸产生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可整个公主府的上方依旧还笼罩着青黑色的烧灼之气,来来往往的人群依旧在往后院不停的清扫着什么,偶尔有几句话飘入苏安槿的耳朵里,却是什么“尸体”,“王爷”,“烧焦”等字眼。 苏安槿突然嘲讽的一笑——原来姬秋瑶还真的天真的以为,自己死在了那地道里?所以后院即使已经面目全非,不干脆推了重修,也要费心费力的轻扫,是为了找到他的尸体? 呵!真是有面子啊! 为了谨慎起见,苏安槿来到正厅附近之后,往四处看了看,飞身跃上房顶,屏气凝神,收敛真气,在房顶探查着里面的情形。 姬秋瑶半躺在正厅中间的金座上,以手支颐,似乎是在假寐,周围往来的人无不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了她,偶尔有人进来汇报后院清理的结果,她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苏安槿眼光扫过,忽然…… 230.血衣陷阱 230.血衣陷阱 忽然他发现,姬秋瑶的金座旁边,还摆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已经破旧不堪,苏安槿一眼就看出,那件衣服,曾经被刀剑等多种武器刺破,上面还浸润了无数的血迹。 他心中忽然一恸…… 情绪这样一波动,便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气息,姬秋瑶旁边的一个侍女敏锐的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的射向苏安槿。 苏安槿微微一怔,想不到姬秋瑶身边的一个侍女竟然有如此的武功,自己不过是泄露了一丝气息,她就能察觉到自己。 见那侍女已经俯下身去跟姬秋瑶说着什么,苏安槿冷冷一笑,跳下屋顶,正好落在了正厅的大门口。 姬秋瑶听到侍女给她汇报的事情,已经是惊讶至极,此时却又看到苏安槿翩翩落下,青衣依旧一尘不染,眉目依旧清雅如画,面色依旧冰凉冷漠,气质……却多了份噬血的味道。 姬秋瑶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肆意而讽刺的笑道:“看来天明的曜王爷不仅胡琴了得,这逃跑的技术,也是一流的。是吗?我的……云公子?” 她故意提起两人初见的那一段,为的便是让他防备之心不那么重。苏安槿却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走进来。 姬秋瑶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是不是自己这辈子,注定与自己想要的美好无缘?景流年是如此,苏安槿也是如此。他们都不是没有情绪的男子,可是那些情绪,却只有世上唯一的那个女子看得到。能够看到他们情绪的女子,都不是她…… 怎么会呢!她是北漠的铁血长公主,是北漠人心中的神明,这个世界上的美好之物,如果她都没有资格收入囊中,还有谁能相配? 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姬秋瑶缓缓说道;“爆炸已经过了这么久,而现在你才来,想必,已经见到了摄政王了吧?”顿了顿,她又慢悠悠的说道,“让我想想,流年应该在干什么,对,他应该在下棋,而你,应该是等他下完了一局棋,才来找我。” “至于你来找我做什么呢?一定是拿钥匙。啧啧,王上实在是太狠心了,居然秘密的把流年关进了那里,好歹是我北漠的摄政王,怎么能被如此对待呢?” “长公主。”苏安槿冷淡的开口,“明眼人不说暗话,苏安槿今日既然敢站在这里,就存了定然要将流年救出去的念头。既然如此,我便直接问你一句,钥匙在哪里?” 他惜字如金,说话简洁,却触怒了姬秋瑶。 “苏安槿,我很奇怪,流年是我北漠的摄政王,是御凉的皇子,可是,确实不干天明什么事儿啊……”姬秋瑶忽然一笑,“天明曜王孤军深入跑到我公主府来救人,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最后一句话已经带着杀气,姬秋瑶的眼底已经微微赤红! 其实说起来,景流年能坐上摄政王的高位,在最初的时候离不开姬秋瑶的扶持,而北漠皇室倾轧不断,她早就在开始怀疑景流年是不是从中做了什么手脚,所以一直没有放他出来。 若不是布防在靖邺城中的探子查出了苏安槿带着几队人出现在靖邺,甚至还探了皇宫的消息,她还从来没想过,苏安槿竟然会插手这件事情! 如今苏安槿出现在这里,不顾一切的要带走景流年,她心中的怀疑,终于认定。 苏安槿和景流年,一个因为身负重瞳,在天明被皇帝排挤,一个在御凉极不受宠,最后还被自己的老子送出来当质子,这两个在本国都混得不怎么好的男人,难道是共同把触手,伸到了北漠? “姬秋瑶,钥匙在哪里?”他的称呼已经由刚刚漠然的“长公主”,换成了直呼其名,苏安槿微微有些不耐烦,眼神瞟过那件血衣,心中更加烦闷。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件染血的黑衣莫名的熟悉,心中也隐隐觉得,那见黑衣会带给自己一个如同天空坍塌一般五雷轰顶的消息…… 姬秋瑶顺着他的视线,落到了那件黑衣上,忽然璀璨一笑:“苏安槿,看来你对这件黑衣很有兴趣啊?”她指尖轻轻捻起那衣服的一个角,笑得更加开心,“这东西来得可不容易呢……你看,这么薄而锐利的刀刃,是只有边军才会配备的顶级武器,啧啧,真是割得漂亮,就是不知道这刀剑割得有多深,哎呀,应该不浅吧,否则,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呢?” 苏安槿眸色深深,不发一语。 姬秋瑶继续说道:“这可是今天早上我的战鹰才运回来的呢,濮阳离靖邺,少说也得有一千里吧,真是苦了它了,飞了这么久,运回来的时候,还是血迹殷殷的呢……” 濮阳?! 苏安槿心中一滞,手指无意识的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隐隐——濮阳出事了?是景流年的人出事了,还是云罗带领的联合国军出事了?! 姬秋瑶很满意苏安槿这样的反应,继续说道:“说起来还真是惊险,濮阳是我北漠的边关重镇,居然还给人晚上混了进来想要刺探军情,还好发现得及时,数千人将那群人堵在了城门口,好一场精彩的鏖战呢。虽然最后还是叫那群人跑了出去,不过我们也捉住了他们的头儿呢……” 苏安槿面色一凝。 姬秋瑶满意的笑道:“你说一个女子,去做这些打打杀杀的,干什么呢?这下好了吧,唉,边关的都是一群没见过女人的粗人,也不知道会把她怎么样……” 苏安槿脸上忽然一片惨白,再也顾不得其他,内力凝聚,身形闪动,正厅中的众人都只感受到一阵风,眼前一个快到看不清的身影飞速而过,再一睁眼,便看到那个不染纤尘的男子,手上拿着那件脏兮兮的血衣,连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 苏安槿快速翻看着那件血衣,他不会凭借姬秋瑶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云罗已经身负重伤,他要确定,这件衣服到底是不是顾云罗的! 当初在军营时,她让每个士兵都在自己的每件衣服上找个隐秘的角落用特殊的墨水写上自己的名字,当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却感受到了这个做法的重要性。只可惜他的手指实在不听话,翻看了许久,才找到那个绣着小小字迹的地方…… 苏安槿眼前一黑…… 231.倾天杀意 231.倾天杀意 为了凸显天问楼与联合国军的区别,天问楼的人,都在衣服上绣上自己的名字。 顾云罗秉承了天问楼的规矩,不过她不会女红,她衣服上的印记,都是彩裳帮她做的。她怕彩裳绣名字要费太多的时间,便体贴的让彩裳只绣一片云,寥寥几针,又快速又方便。 可是如今,就是这寥寥几针,成为了让他觉得心痛如刀绞的利器…… 那小小的一片云,原本用白线绣在黑色劲装的衣角处,现在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暗红色……苏安槿的眼睛渐渐变得赤红,眼前不可控制的出现了无数幕纷繁的场景,数千人的围攻……她欲血而战的身影……一把刀刺入她的后背……鲜血喷溅…… 他还傻兮兮的以为她会在隋州的大营里,冷静的做着一切应该做的准备,即使没有了他,她依旧是一个很优秀的将军。 他还放心的接受了她派过来追他们的安一到安二十三,没有把他们遣回去,没有让他们回去保护她! 他还安心的在靖邺做着他自己的事情,明明察觉到了不安,却一直拖到今天早上,才派彩裳带人回去查看! 姬秋瑶微笑着在他心口上补了一刀:“听说,这位将军,是因为听说你被我囚禁了,才会冒险跑到濮阳去查消息……” “啊!”苏安槿一声怒吼,无尽的痛苦! 姬秋瑶一震,看着面前的苏安槿,脸色一白。 猛虎狂狮,一怒则倾尽天下,血流漂杵。 如今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眸色赤红,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战栗,周围的侍卫已经围了一层又一层,他却还在不紧不慢的折叠着那件黑衣,折得整整齐齐的,缚在了自己的腰带上,而后才抬眼,压根就没看周围的人,而是直勾勾的看进了姬秋瑶的眼睛里…… 冰凉到让人瞬间心冷成冰的目光,那方重瞳,本该是闪烁着华贵光彩的,此刻却涌动着滔天澎湃的杀气。那一刻,姬秋瑶真的相信,他不是人,是一个来收割性命的魔鬼! “护……” 她话还没说完,苏安槿便突然动了,轻功在这一刻臻于至境,冲出去的时候已经整个身体已经化为了一条线,像是点火发射的火箭,携着雷霆万钧劈风斩雨的气势而来,上一秒还在原地怒火冲天,下一瞬便已经冲到了姬秋瑶的面前! 姬秋瑶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男子,这一刻,她却不敢再看那张精致到令人窒息的脸,只感受到了杀意! 铺天盖地的杀意! 凭借苏安槿的武功,他可以用一万种方法杀了自己! 苏安槿冷冷的看着她,看着她的恐惧她的躲闪,半晌之后,他闭上眼睛,哑着嗓子问道:“我说,钥匙在哪里?” 姬秋瑶一愣。 忽然之间,她再次绽放了光华璀璨的笑容:“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啊苏安槿……原本以为一个顾云罗的消息便可以让你方寸大乱,没想到,你竟然还能不忘初心……你刚刚不是表现得很好么?原来是假的啊……” 苏安槿冷眼看着她。 “上!”姬秋瑶一挥手,不知道是触动了那个机关,整个金座忽然整体往后移,苏安槿原本离姬秋瑶近在咫尺,现在也被拉开了点距离。 身后回过神来的侍卫,连带着姬秋瑶身边的那些武功高强的侍女,都过来将苏安槿团团围住,苏安槿眉目轻扫,唇角缓缓勾起一个不屑地笑容。 从腰间抽出长剑,携带着凛冽的剑气,冰茫一般的光芒让众人面色一凝,还未回过神来时,剑尖轻扫,已经收割了数人的性命…… 那日天问楼,有兴致勃勃的少女笑着对他说:“叫湛卢好不好?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讲的便是一种天道合一。湛卢是一柄仁道之剑,你的天下,必然也要是仁道的……” 他身陷围攻却依旧面无表情,前后夹击之下,他却仅仅只顾着往前冲去,手腕翻转,身形诡异,长剑在他的手里旋转飞舞,一剑之力,足以破万剑之师。将前方之人逼退之后,后方刀剑已经近在咫尺,他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身子不可思议的弯折成让人难以置信的弧度,同时大力一转,长剑依次挑破众人的咽喉,鲜血迸溅…… 昨晚的濮阳,是不是也是这样,数千人围攻,想要置她于死地,她必然出手狠厉,可是还是防备不及,被人钻了空子,刀剑相逼,那眸光飞扬的女子,鲜血染衣,无奈委地…… 大部分的侍卫都已经被他逼出了包围圈,只剩下姬秋瑶身边的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女。苏安槿内力纯正,罡风凛冽,在身周卷起猎猎风声,长剑轻点,在每处只停留短短的一瞬,却让人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感。 一圈之后,苏安槿停手,负剑,长身玉立。 那些侍女神色刚一顿,便骤然冷凝! 刚刚苏安槿长剑轻点的地方,不知道何时,皆出现了一团雾白色的气体,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化为数道,以初始点为中心,往四散飘去,每遇到另外一道,便融合抱团,气流传播速度极快,没过多久,众人便惊骇的发现,这些气流已经构成了一张网,而网住的东西,正是武功最为高强的那几个侍女! 姬秋瑶远远地看着,面色一变。 这样诡异的武功,她似乎只在姬随风书房中的一本秘籍里看到过,云家人的吐云之术,以气息结网,然后以真气压制,网下的人,必然粉身碎骨! 这是云家的绝学,没想到苏安槿从未到过云家,却已经掌握得如此熟练;更没想到苏安槿会用这招,对付那几个功夫在他之下的侍女! 姬秋瑶心中明白,这只是苏安槿在向她示威,杀几个侍女完全不能他心中顾云罗生死未卜的愤恨,但是杀了这几个人,姬秋瑶身边,就再无可用之人! 这个男人定力到底有多强,才能在知道了那样痛彻心扉的消息之后,还能迅速反应,权衡利弊,攻向她最为薄弱之处? 姬秋瑶心中一颤……还有那位出自云家的帝京双绝之一的云锦瑟,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苏安槿一生,连生气发泄的本能都生生封闭? 姬秋瑶在北漠,留下时是权倾朝野的长公主,离开时是为国求取和平的伟大女子,受人尊敬,崇拜,自然想不到苏安槿身负重瞳,在帝京的重重威胁之下的生活。 眼看着云网就要落下,姬秋瑶被逼无奈,大声说道…… 232.剥人衣服 232.剥人衣服 “独有的两把钥匙就在那几人的身上,她们要是尸骨无存,你就永远也别想救出景流年!” 苏安槿长剑微微一顿,身体无可奈何的颤抖…… 他想要用最惨烈最令人发指的方式杀了这几个人,也算是为云罗报了一部分的仇,可是现在……他不能…… 即使属于姬秋瑶的钥匙在这几人身上,他依旧会对她们痛下杀手,因为还有一个姬随风手里也有钥匙,他大不了在费点力气去找姬随风,可是,姬秋瑶说,两把钥匙都在那几人的身上…… 他不信她的话,可是他也不能冒这个险…… 他长剑支地,而后迅速提剑而起,在那张徐徐下落的网的关节之处连声轻点,每一次剑尖与云网的碰撞都发出如同兵器碰撞时的铿锵之声,不多时,那张杀人于无形的云网,便整体散架,气息四散,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苏安槿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这门功夫实在是太霸道,不仅是用来杀人很霸道,而且对于施用者本身也极为霸道,当初自己练的时候母亲就一直持反对态度,怕他为此伤了身体。尤其是刚刚他还以一己之力解开了那张云网,真气反噬,此刻心里已经如同开水沸腾火焰雄壮一般的疼痛。 刚逃过死亡之劫的几个侍女惊魂未定,便看见苏安槿脸色一寸一寸的灰白下去,唇角溢出血丝,便知道他已经身受重伤,眸中亮光一闪,飞身便掠了出去,手中兵器,直指苏安槿心口! 苏安槿冷冷一笑,并不言语,稳住身形,将长剑往空中一扔,竖于面前,光华熠熠,正好挡住了那人绝杀的必经之路! “铿!” 兵器相撞,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叫,苏安槿以气御剑,湛卢迅速往后一压,薄薄的剑身,却力重千钧! 那侍女手中紧紧握着的兵器,难以抵挡这样的雷霆之气,缓缓地往下沉去,那人面色惨白,死死的咬着嘴唇,双手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开始痉挛,豆大的汗水不断滴落。 苏安槿闭着眼睛,一边御剑,一边调息自己刚刚解开云网时被反噬而有些混乱的真气,却是眉目如常。这样的一局,若是单看他们两个人,现在便可以定下胜负了…… 另外几个侍女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也冲了上去。 拿一个来牵制住你,拿一堆,来杀了你! 又是一阵兵器的大响,苏安槿骤然睁开眼睛,毫无感情的冰封眸子,沉寂而冷漠,如同春风拂面秋水照日,只那么淡淡的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丝毫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众人大喝一声,纷纷向他招呼而去! 还未等到她们进入交战中心十余步的范围,只听得数声惨叫,扑腾腾的飞出去几个人影,赫然便是刚刚的那几个不知死活的侍女,刚刚靠近,便感受到一阵强风迎面扑来,难以站稳,还没等她们睁开眼睛,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送到了十米之外! 而苏安槿,依旧神色淡淡,专心致志的对付着还在负隅顽抗的那个侍女。 姬秋瑶一惊——自己都已经那么说了,苏安槿还是要她们的命,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那侍女手上的钢锏已经发出来几近破碎的哀鸣,她的内力刚一注入钢锏,便被一股黑洞般的力量吸走,还以同样强劲的内力反噬进她的体内,那人真气几乎已经耗尽,反抗渐渐弱了下来…… 苏安槿面无表情。 湛卢继续下沉,带着王者那不可一世的尊严,锋利的钢锏在它的强硬下,只能一寸寸的萎靡下去! “铿!” 又是一声脆响! 那钢锏,用精钢打造,战无不胜的强大武器,在所有人的面前,化为齑粉! 那侍女呆呆的看着漂浮在自己周围的无数散沙,又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掌心,还不愿意相信,自己拼尽全力的一击,不仅没有伤到敌人分毫,反而折戟沉沙,消弭于无形! 她已经不敢再看向金座上的姬秋瑶和周围的姐妹,她失败了,失败了的惩罚……身子狠狠一颤,不寒而栗! 她看向冷如冰山的苏安槿,周围的尘埃里,唯有他一人,还出尘而尊贵……可是,这个男人……真的还是人吗?明明已经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却还能用这样凌迟般残忍而缓慢的方式,让她丢尽了尊严?! “不……不可能的……不……”那人头发凌乱,瘫坐于地上,双手胡乱在空中飞舞,徒劳无功的想要抓住空气中絮乱的尘埃,却让它们更快的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到最后自己手心里,除了刚刚负隅顽抗留下的满手血迹,再无其他…… “不!”凄厉的叫声直冲云霄,却极为短暂,没过一会儿,那侍女便满脸泪水的瘫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如铜铃,咿咿呀呀了两声,似乎还想往前爬,终究捱不过,断了气…… 这名女子,是姬秋瑶身边的人中,武功最为高强的一人,刚刚也是她,发现了苏安槿,并告知了姬秋瑶,姬秋瑶才能做好准备,在杀机临近时,启动那机关,后退数米…… 她本来还有更好的前程,有更好的生活,苏安槿也并未下杀手,却无奈自尊心太重,败于众人面前,引以为傲的武器又化为齑粉,重重打击之下,五内郁结,在此刻,以这样一种方式,躺在地上,真气散尽,心如死灰,冰冷的死去…… 姬秋瑶闭上了眼睛。 苏安槿却终于动了…… 钢锏破碎之后,湛卢便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经过刚刚短暂的调整,他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真气,不会做出什么失常的事情来…… 不,不对,他现在就在做一件很失常的事情…… 从刚刚进来开始,他便一直在杀人,一直在愤怒,而现在,他却一丝不苟的像是一个能工巧匠,在雕琢他最喜爱的作品。剑尖紧贴着皮肤,控制得极好,只割破了外面的衣物,却并未伤到里面的肌肤。 他在脱去那死去的侍女的衣服…… 他虽然顶了个好酒色的名声,却还从未近过什么女色,唯一算近了女色的,大概就是和顾云罗的那次拥抱……而此刻,这个看着谁都一副冰山脸的苏安槿,居然在亲自动手,剥开一个死人的衣服,而且,眼神极为认真专注的在她身上逡巡…… 头发,肩膀,&胸%前,腰,腹,腿…… 233.安槿妹妹 233.安槿妹妹 姬秋瑶愣了一愣,旋即厉声喝道:“苏安槿,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你怎么做得出来?!” “禽兽不如?”苏安槿的剑尖终于停下,那侍女身上的外袍已经被完全割开,仅剩下里衣和亵裤,他凝视着她背上蝴蝶骨处,讽刺的说道,“长公主自然不会干出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只会在忠心耿耿的护卫身体最为薄弱的地方埋下一枚精钢钥匙,让她在最关键的时刻,因为蝴蝶骨的被制,连湛卢最基本的攻击,都挡不下来……” 姬秋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 那道牢门的钥匙,向来都是放在自己身上的,知道了苏安槿可能要来,她才临时起意保险起见将那枚钥匙封入了那侍女的蝴蝶骨中,苏安槿怎么会知道? 而且,听他的那口气,似乎是早就发现了那侍女身上藏着钥匙,蝴蝶骨使不上力,所以只用了湛卢来对付她,其他的侍女上前帮忙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把人扇飞了,不是力所不及,而是只想专心的对付着一个,把钥匙拿到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姬秋瑶惊出一身冷汗…… “可惜了,这个女子武功不弱啊……刚刚我在楼顶上,不过是一个气息不稳,她便发现了我……”苏安槿微微一笑,言语之中带着惋惜,“罢了,这样的奴才,还是留个全尸吧……” 说罢,轻轻地蹲下身去,那侍女的尸体正好倒在他的脚边,敞开的浅绿色衣裳,映衬着他青色淡雅的衣角,都是素净的颜色,本不该沾染那么多的血腥的……他轻叹了口气,无奈的想到。 然而蹲身下去的时候,便看到了腰间绑着的那件属于顾云罗的血衣,心中蓦然一痛…… 体内的气息又开始波动,苏安槿左手凌空放在那人的蝴蝶骨处,暗自运力,渐渐地,一枚被封在血肉里的钥匙便在皮肤上显现出来…… 姬秋瑶浑身冰冷,失却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 公主府外。 江游陵带着人在外面等了没多久便听到里面传来爆炸的动静,他彼时正趴在墙头监视着里面,猛不丁的墙一晃,他差点没从墙上摔下来。 “江老大,怎么办?”开口说话的是向来吊儿郎当的安十二,“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去就主上?” “救你妹啊!”江游陵搓了搓手,在墙头上稳住身形,“你以为安槿那么脆弱,火药一炸就死了?指不定这爆炸还是他搞出来的呢!” 安十二脑袋一缩,喃喃道:“救我妹?我倒想主上是我妹啊,可问题是主上肯吗?” 江游陵翻了个白眼,“咣当”一声,从墙头上摔了下老。 而后公主府里沉寂了许久,安十二又按捺不住,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问道:“江老大,主上是不是被捉住了?怎么还没好呢?我们要不要冲进去救他啊?” 江游陵笑眯眯的说道:“十二,你对安槿如此关心,待会儿他出来了我一定好好在他面前夸夸你,说你……” 他欲言又止,安十二眼神炯炯发亮的看着他,巴不得从他嘴巴里听到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半晌,江游陵阴测测的笑道:“说你想要纳他为你的妹妹!” 十二:“……” 然后,他很识相的灰溜溜的跑了…… 江游陵冷哼一声——所以这就叫做不懂事!哪像他,掐指一算,便算出安槿和流年此刻正上演着世纪相遇的精彩戏码,一个温和如水,一个清朗如风;一个执手相看无语凝噎,一个冷面柔肠泪眼朦胧。一个郎有情,一个妾…… 呸! 江游陵为自己这么无耻的想法啐了自己一口! 公主府外面自是安宁祥和,事实上,唯一从府里传出来的声音,也只有那声爆炸而已。 江游陵看似一直窝在墙角数沟通公主府和外面的蚂蚁洞有多少个,实则一直都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他这辈子,在其他的事情上马马虎虎,嬉皮笑脸,唯独有两件事情,做得格外认真,一件是医术,一件是打架。 尤其是为朋友打架。 数到第二十八个蚂蚁洞时,江游陵忽然坐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再次感受了一番刚刚察觉到的溢出的真气,内敛而磅礴,冰冷而大气……不会错的,这是苏安槿的气息! 里面到底在做什么?真气外溢,是只有打量使用真气时才会出现的状况,苏安槿难道是在里面碰到了对手,所以才会这么不计代价的耗费真气?换句话说,他在里面遇到了危险? 他脸色一正,挥手召集众人过来,又是那副无所事事嬉皮笑脸的样子:“想不想看苏安槿要死不活的样子?” 被江游陵带坏了的众人目光期待的点了点头,尤其是十二,差点没热泪盈眶。 “想不想看看苏安槿杀人的样子?尤其是杀的可能还是个女人?要知道,我们亲爱的主上,可没有什么不对女人动手的狗屁规矩!” 众人点头。 “想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安槿之外的第三号美男子?”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而后点头。 “想不想看到传说中黄金铺路,白玉为堂,宝石为窗的北漠公主府?” 众人点头。 “很好。”江游陵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说道,“给我冲进去!抢到的算你们的,除了苏安槿!” 安十二本来冲在最前面,听到最后一句话,一个踉跄,光荣的翻墙失败,摔在地上,吃了一嘴巴的灰。 他默默垂泪——为什么和主上在一起的时候,就从来不会有这些问题,以跟了江老大,问题一大堆呢? 看来,跟对一个好主子,果然是十分重要的啊! —————— 正厅。 那么钥匙已经在苏安槿的牵引下浮于表面了,他不慌不忙,剔去了上面所有沾和在一起的杂物,这才吸在自己的手心里,仔细的打量着。 那么大的锁,钥匙自然也不算小,精钢打造,闪烁着冷蓝色的光芒,苏安槿淡淡一笑,忽然眉头一皱,吐出一口血来…… 姬秋瑶刚回过神来,想要趁这个机会捉住他,却听得外面传来了一个优哉游哉的声音:“我说安槿啊,杀人就杀人嘛,耽搁这么久干什么?” 旋即,走进来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径直走到苏安槿面前,不过是看了他一眼,脸色便刷的一声变了…… “你……” 234.攥紧血衣 “游陵,拿着钥匙,去监牢把流年带出来……”苏安槿右手擦了擦血迹,左手把掌心里的钥匙递给江游陵,“记得……” 姬秋瑶尖叫道:“给我捉住他们!捉住……不能让他们跑了……来人啊!” 江游陵急急的伸出手去要给苏安槿把脉,苏安槿一闪身,便躲了过去,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姬秋瑶还在那里叫人,江游陵实在厌恶至极,面色一冷,最后才进来,一进来便直奔正厅的安十二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很不客气的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飞速跃到姬秋瑶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喷…… 姬秋瑶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十二满意的看了看软下去一脸痛不欲生表情的姬秋瑶,恨恨的想到——你抓啊,你不要我们跑啊!叫你作恶多端,让你看看咱们顾姑娘亲手加料的辣椒水的厉害! 经过姬秋瑶那么一命令,不仅是公主府剩下的侍卫全来了,还惊动了靖邺城负责京畿防卫的兵马司,如今想要走出去,可谓难上加难。 苏安槿冷面看着众人,吩咐道:“去监狱,把流年救出来。” 江游陵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没走,说道:“你身体……” “去!”苏安槿命令道。 江游陵叹了口气,安排好人保护苏安槿,便带着几个人飞身往监牢行去。 苏安槿指尖微不可测的轻弹几下,数根银丝便弹了出来,无色透明的银丝在靠近地面的地方轻轻颤动,无人发觉。 那是顾云罗偷偷给他的一件极为好玩儿的东西,和当初她在苏安南婚礼路上捣乱用的勾丝十分相像。利用肉眼不易察觉的银丝在地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布下一道绊人索,形成一个毫无死角的网,让人躲得过第一道,躲不过第二道。 云罗……想到这个名字,苏安槿心中又是一痛…… “意图刺杀长公主的逆贼就在那里,冲啊!”不知道是人群里哪个愣头青吼了一声,苏安槿淡淡一笑,很好,他最喜欢自觉送死的人了。 于是乎他便就那样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侧脸坚硬而冷凝,等着那群傻子……自投罗网…… 不断有人往苏安槿面前冲过来,最近的一个已经触摸到了他的衣角…… 苏安槿淡淡的一移身,衣角擦着那人的手堪堪而过,接着便绕过了人群拥挤之处,闲庭信步般的往外走。 那人一愣,想要改变方向已经来不及,脚步再往前一迈…… “哎哟……什么东西绊到了爷爷我!” “孙二麻子,你个天杀的,是不是推了我一把,妈的怎么前面后面全躺着人!” “滚你大爷的,老子没推你!” “哎哟喂,别踩我,疼!疼!疼……” “谁又在我脸上踩了一脚!还有,老子身上躺着的这个人是谁!给老子滚起来!” “怎么又来一个人!” 后面兵马司的人都想争一争救了公主府的功劳,前赴后继的往里面挤,结果被绊人索绊倒的人层层叠叠,颇为壮观。 一片混乱间,已经走到门口的苏安槿,忽然身子一软,无声的瘫倒下去…… 直到昏迷,他手还紧紧的攥着腰间的那间血衣…… —————— 将顾云罗的血衣送回去之后,苏安南坐在书桌前,缓缓地,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容。 呵!顾云罗,你宁可死也不要我拿你去威胁苏安槿,可是你一定想不到,要威胁苏安槿,也没有那么难,只需要一件你的血衣,就足够了…… 姬秋瑶会拿着那件血衣告诉苏安槿,你凄惨的死在了濮阳的城门之下,还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而死,你猜,苏安槿心绪波动之下,还能不能走出层层重围的公主府? 他冷冷一笑,开始处理手上的事务。 姬秋瑶利用威信和强权让濮阳易主,即使废了一个县令,但保不齐城内还有其他景流年的人,所以这些天他一直都很忙,忙着肃清濮阳城,忙着重整官吏和城防。 好不容易忙到了晚上,苏安南叹了口气,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刚一推开门,便闻到了浓浓的药香,不仅是他早上熬的那种汤药的味道,还夹杂着另外一种清浅的香味,凭借着这些年习武受伤的经历,苏安南推测,那应该是一种极佳的金创药的味道。 看来,她还是舍不得让自己死了! 苏安槿冷笑一声——是啊,没见到苏安槿,顾云罗怎么可能死! 唇上带着冷笑,心里却钝钝的,有些生疼。 然而他再往前走了几步,冷笑就凝固在了唇角…… 人呢?! 人呢? 顾云罗在县令府的盥洗房。 早上苏安南把她掐得半死,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许久,才稍微恢复了点精神,强撑着一口气,忍住疼痛和不便,掏出自己贴身的药囊,把里面江游陵特制的浓缩金创药洒在了伤口上。 没有干净的纱布,她咬了咬牙,扯下床前层层帷幕中唯一一块透气的布,撕成条状,给自己粗糙的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身体已经到达极限,身子一歪,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梦见苏安槿此刻在靖邺的暗流涌动中如同一只猎豹警惕而机敏的在暗处注视着所有人的动静; 梦见他们终于找到了景流年,苏安槿正准备救他的时候,身前身后却突然冒出了无数穿着各色盔甲的士兵,比昨晚围攻她的人还多,每个人都带着暗黑色的铁面具,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黯淡无光,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梦见苏安槿和姬秋瑶的对峙,姬秋瑶身边有很能干的护卫,苏安槿却只剩下自己一人,刀光剑影间,似乎有一个青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啊!”顾云罗尖叫一声翻身坐起,头发已经被冷汗湿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刚刚梦到了什么? 梦到苏安槿有危险,可是自己呢?还只能呆在这要命的地方! 她虽然从来都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英雄,可是也从未遇到过这么窝囊的时候啊! “苏安南你个混蛋!”半晌之后,气息匀净下来的顾云罗恨声骂道。 眼角余光瞟到了那染血的天蚕丝被,早上苏安南说的话还回响在耳,顾云罗倔脾气也上来了,不顾自己穿的单薄,跳下床,半是撕扯半是暴力的拆下了那珍贵的被面。 “不就是给你弄脏了吗,我给你……” 235.滚你丫的 “不就是给你弄脏了吗,我给你洗了就是了!” 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欠自己不喜欢的人的人情。苏安南救了她,已经是个天大的人情,她可不想越欠越多。 抱着那床被面,顾云罗迈着还有些虚浮的步子出了房间,偌大的县令府也没个下人,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侍卫,见到她也是立刻垂下脑袋,一副不敢多看一眼的样子。 她在盥洗房的水里,看到了此刻自己的脸。 苍白着一张脸,血色尽失,嘴唇干裂,长发垂坠,脖子上还映着一道触目惊心的淤青伤痕,提醒着她早上生死一线的疼痛经历。 苏安南找到这里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只穿着贴身的衣裳,六月的晚上偶尔有微风吹过,宽松的内@衣#裤$褂被温柔的吹起一个袍角,一只湿淋淋的手便会伸过来把衣角压一压。被面宽大,有时需要提起来换边洗,伴随着缓慢的手臂上抬的动作,衣裳被拉拽而起,从盈盈不堪一握的腰,到上面若隐若现的美好轮廓,无不让他想起了窝在他怀里的那个身子柔软而甜馨的触感…… 苏安南不动声色的走了几步,换了另外一个角度。 她长发垂坠,发尖有的已经扫到了水里,她却满不在乎,偶尔头一甩,把头发甩到身后,发尖带起小小晶莹的水珠,在空中旋转成一个漂亮流畅的弧度,露出她的半边侧脸,专注,宁静。 苏安南心头忽然一滞。 他还从未如此认真的打量过顾云罗专注时候的样子。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可是这些声音,这些痕迹,在她的面前完全不存在;开落,云卷云舒,这些变迁,似乎也与她无关;关山万里,沧海无垠,时间和空间似乎在此刻停止;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纷繁之物却再也不敢打扰,生怕玷污了她心中的静谧。 她的专注,可以留给苏安槿,留给她的士兵,甚至留给一床普通的被面,却从未留过给他…… 苏安南心里涌上一层苦涩,情不自禁的冷哼了一声。 “咦?”顾云罗立刻发现了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多久的苏安南,戒备的把被面往盆子里塞了塞…… 苏安南轻咳了一声,冷冷的问道:“你在干什么?闲的没事儿,洗你的嫁妆?” 说完他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你娘的你在说些什么! 顾云罗也是一愣:“嫁妆?呵呵,别说姑娘我现在还没打算嫁人,就算要嫁人,嫁妆也不会放在你这儿!” 苏安南下意识的问到:“那放在哪儿?” 话音刚落他就恨不得再打自己一巴掌——你娘的怎么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顾云罗用一种看神经病人的眼光看着他,奇怪的嘟囔道:“苏安南你今天又在发什么疯?” 她重伤未愈,又在寒风中冰水里呆了那么久,其实脸色苍白,带着微微的狼狈,此刻却因为感到莫名其妙而两颊微微泛红,看到苏安南眼神一热。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顾云罗也懒得再管,转身继续回去洗被单。 “你洗这个干什么?”苏安南闷声问到。 顾云罗觉得今天真心事撞了鬼了,苏安南什么时候还要管自己一个人质的事情了?想了半晌,她恹恹的答道:“洗干净了,我不想欠你什么……” “你……”苏安南呼吸一滞,冷笑一声,说道,“可惜,你现在还欠我一条命!” “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我欠你一条命。”顾云罗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但是同样,我也不会忘记,我这条命,也是你害的,对吧,苏安南?不,或许在北漠的地盘,我应该叫你驸马,或者濮阳新任县令?” 苏安南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我承认,我不得不佩服你。皇上让你出京避避风头,你却和姬秋瑶一起来了北漠,刚一来北漠,便毫不犹豫的换掉了并不是姬秋瑶一派的濮阳县令,你留在濮阳监视隋州的动静,姬秋瑶回靖邺对付安槿……”顾云罗冷哼一声,“利用安槿的假消息把我引到濮阳,而后或许还要用我的真消息去诱惑安槿……甚至你在城门下救了我,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旅途奔波,也难得你这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还有脑子去思考事情!” 苏安南不敢置信的看着顾云罗,眼神里有震惊,有佩服。 一个女子,足不出户,却能够猜测到敌人的计划和目的,还预料到了下一步他们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如此敏锐的直觉,灵活的脑袋,以及遇事冷静自持而不自怨自艾的态度,足以令他折服。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过顾云罗,真的是此生难以原谅的一个错误…… 其实他很想告诉她,她只猜对了一部分,比如他留在濮阳,并不是为了监视隋州和她的联合国军,而是想要早点见到她变成了什么模样;再比如救她并非设计,他心中一直存着的好奇,决定了他不会拿她的性命冒险…… 这些……苏安南笑了笑,并不打算开口。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奇怪……”她站起身来,眸子里是深邃而内敛的光芒,似一湖秋水,似一海碧波,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别不开眼睛,“苏安南,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苏安南一愣。 “如果你是因为退婚而心生愧疚——虽然我并不认为你会愧疚——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大可不必。”顾云罗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前的那个顾云罗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顾云罗,你以前做了我不知道,同样的,也不想知道。所以请你收好你的愧疚,因为我怕我会不择手段的利用你的愧疚杀了你!” 有些事情,就趁这个时候一次性讲清楚吧! 她并不是原来那个顾云罗的事情,她已经告诉了他第二次了,不管苏安南信不信,她无所谓。 “你……”苏安南愕然。 还没等他说话,顾云罗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果你是因为突然对我有了兴趣,觉得我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了流氓杀得了猪羊翻得了围墙的新时代优质女性……呵呵,那么我只想送你四个字——滚你丫的!” 236.做给你看 苏安南:“……” 其实刚刚顾云罗滔滔不绝的那番话他只听懂了一部分,却听懂了最后四个字——滚你丫的! 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个女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有……”顾云罗眼神坚定,“如果你的目的是安槿,是想利用我来限制安槿……那么,苏安南,我很明确的告诉你,你休想!若真是有那么一天,我会很干脆的死在你面前!” 在没有最后确定之前,她不敢把景流年和江游陵他们说出来,生怕这消息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把景流年和天问楼连根拔起。 苏安南怒极反笑:“顾云罗,你觉得,我既然要拿你去威胁苏安槿,还会让你有寻死的机会?” “不管你信不信,顾云罗,又不止一万种让人死,和让自己死的办法……”顾云罗嫣然一笑,“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那死去多时的侍卫肖青,顺便再问问没多少日子可活的肖红……” 苏安南狠狠的看着她,顾云罗昂首以对,丝毫没有任何示弱。 “好啊……很好……”苏安南忽然一笑,神色却极寂寥,“我倒是很想领教领教你那‘不止一万种’方法,恭喜你顾云罗,终于用寥寥几语,让我彻底明白——我果然是小瞧了你!” “承让。”顾云罗毫不退步的回了一句。 —————— 原来自己的房间被顾云罗占了,今晚上自然不能再去那里呆着。苏安南命侍卫重新收拾了一间上房,躺在床上,眼睛有些失神的看着头顶刺绣精美的帷帐,半晌,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顾云罗,为什么我与你的每一次谈话,最后都要在争吵中结束? 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放下那层心防,看我的眼神,不是充满憎恶,就是充满防备? 为什么不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总会想到苏安槿,想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你? 为什么你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现在的你,现在的苏安槿……怎么还可能活着? 为什么在你的心里,我苏安南眼里就只有那个位置,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为什么苏安槿也在为了那个位置做准备,你却视而不见,依旧倾心相助,而我不过是做得堂而皇之,你就弃如敝屣?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那么不择手段? …… 良久之后,苏安南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既然你是这么想我的,那我……不妨就那样做给你看! —————— 北漠,靖邺。 苏安槿在公主府门口忽然昏迷时,得意洋洋冲姬秋瑶喷完辣椒水的安十二正兴致勃勃的往外冲,正好见到苏安槿“要死不活的样子”,一边激动于刚刚江游陵的战前动员终于成真,一边还是极为靠谱的冲过去,如同金刚一般一把捞起苏安槿扛在肩膀上,呼哧呼哧就一路撞了出去…… 江游陵带领的一队人也顺利的救出了景流年。靖邺城内是不能再待着了,他们会合之后,一同往城外景流年的一个隐蔽的别院赶去。 “怎么样?”景流年站在床前,苏安槿还在昏迷之中,江游陵一脸凝重的表情,仔细的探查着他的脉搏。 “不怎么样……”江游陵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安槿心绪波动这么大?据我猜测,他应该用了一种极为霸道的武功,导致真气外溢,其实照他的水平和控制能力,那武功就算再霸道,也不应该让他气血如此虚弱啊……” “我怀疑……”景流年脸色凝重,“是不是濮阳出事了……” 江游陵蓦然抬头:“怎么说?” “刚刚我们往这里来的时候,我便秘密的发射了信号,按理说,应该早就有人来此处向我报告濮阳的事情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是无人前来……”景流年思忖到,“所以我怀疑……是不是濮阳出事了……” 江游陵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紫色的药丸,塞到苏安槿嘴里,药丸入口即溶,他才轻轻的说道:“安槿担心的,应该不是濮阳,而是云罗……” 景流年眼中精光一闪:“什么意思?” “这件血衣……安槿平日里虽说并无洁癖,但至少不会让自己衣冠不整的出现在人前……”江游陵指了指他腰间别着的衣裳,直到现在,他都紧紧的攥着那件血衣,“能让安槿如此珍视的,天底下也应该唯有那一人……” “云罗……”苏安槿低吟一声,眼睛骤然张开,一念出这个名字,手指便下意识的攥紧,心口又是一痛,多亏了江游陵刚刚塞进去的那颗药丸护住了他的心脉,否则此刻,他大概又晕了过去。 “安槿,你先别急,我们已经把流年救出来了,很快,我们就能得到濮阳最新的消息,你先养好伤,否则,就算云罗真的出了事,你又拿什么去救她?”江游陵顿了顿,说道,“姬秋瑶的话是真是假还值得商榷,彩裳他们的消息应该也要到了,你不能现在就垮了……” “我没事……”苏安槿眸色有些暗沉,轻声说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景流年缓缓的开口:“安槿,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首先要记得,为了我们的计划,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件横空出世的事情,让之前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苏安槿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半晌之后,沉沉的说道:“我知道……” 江游陵感激的看了景流年一眼。 刚刚的话虽然难听,虽然没良心,但是却是所有人最想说而不敢说的,他们虽然都不是冷血之人,但也没那么容易接受一个人,哪怕顾云罗对他们一直是赤诚相待,但是比起那个辛苦筹谋的计划而言,他们自然而然的会选择放弃认识不过那个几个月的女子。 一将功成万骨枯,指点江山,本就是这样的道理。 转头看向苏安槿,见他依旧眼睛紧闭,眉头微蹙,便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便以他身体尚在调养,需要休息为由,让所有人离开了。 最后一个走的景流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关上房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苏安槿便睁开了眼睛。 237.早上运动 蝴蝶振翅般的轻轻翁动,那透黑而纤长的睫毛不易察觉的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奇异的重瞳本应该更加深邃,此刻却黯淡无光,向来运筹帷幄的眼神里,泛起了丝丝的迷茫…… 他从腰上解下了那件血衣,珍宝一般的捧在手上。顾云罗不喜欢那些复杂的纹,不喜欢太过招摇的颜色,于是这件黑衣便只是黑衣,最普通的黑色布裁制而成,上面除了那片云,一点多余的针脚都没有,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他忽然把脸埋进了衣服里,浓厚的已经干涸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像一股血色的风,吹过了关山万里,吹过了戈壁沙滩,吹过了层层宫阙,吹进他的心里,将那里好不容易泛起的一点春色,再次化为虚无…… 他从衣服里抬起头来,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命运里,担负了太多的东西,他曾经向自己许诺要出人头地步步为营而君临天下,他曾经向母妃和七姐许诺要扬眉吐气举国参拜看江山如画,他曾经向天问楼的众人许诺要同甘共苦不忘初心成属我国家……可是,却从未给过顾云罗,一个承诺…… 在一开始,他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条路上,会有一个女子,能与自己同行。 既然从未期冀过得到,又为什么会在可能失去的时候,心中疼痛到不能自己? 到头来,就像是自己的南柯一梦,梦醒,缘灭…… —————— 第二天清晨。 “救走了?”景流年指尖玩弄着一个小巧的碧玉茶杯,沉沉说道:“什么人,能在半空中把人救走了?” 他面前站着一个面相颇为老实的年轻人,正低着头恭敬的回答道:“是长公主的夫君。” “长公主的夫君?苏安南?”景流年一愣,指尖的碧玉茶杯摔到地上,“啪”,清脆的一声,摔得粉碎。 “正是。”那人眉毛微微一皱,“秦县令被长公主换了之后,长公主便任命他做了濮阳新的县令,这些天,他几乎换掉了濮阳所有的官吏和城防队伍,我们在濮阳的明线几乎被尽数拔除,还封锁了濮阳的消息,所以我们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些消息送出来,这才迟了些……” 景流年眸色深深,忽然话锋一转,问到:“这么说,云罗现在在苏安南手里?她没死?” “顾姑娘生死我们并不知道,不过她在苏安南手里,这是肯定了的。” “很好。”景流年淡淡一笑,“把濮阳城埋下的暗线召集起来,刺杀苏安南。” “那……”那人犹豫。 “至于顾云罗,生死不计……” “是!” —————— 顾云罗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很奇怪的发现自己昨晚上竟然是坐着睡的…… 坐着睡的?见鬼了吧!她一个激灵,这才发觉自己背上还有两个相抵的掌心,还不断地有热气,从那掌心里传递到她的背上。 她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去…… 苏安南眼睛微闭,嘴唇轻动,似乎是在念着什么内功心法,她的背已经偏离了他的掌心,可那股内力竟像是装载了gps定位系统似的,依旧源源不断的输进她的身体里。 他在给自己疗伤?顾云罗试着运转了体内的真气,果然,那日重伤之后,她很难将真气凝聚转成大周天,可是现在,体内的真气丰盈起来,她甚至不需要怎样的费劲,就能驱使那充沛的真气,可见身体的内伤确已大好…… 他真的在给自己疗伤! 顾云罗觉得这才真的是见了鬼了! 她自己伤得有多重她是知道的,伤重之后若有人以自身真气相救事半功倍她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昨晚他们还吵了架,他还被自己那句“滚你丫的”气得不轻……居然还能想到要来给自己疗伤,这是脑袋被门夹了的节奏吧? 思及此处,她立刻明智的跳下了床。 可惜毕竟是才醒,之前姿势僵硬的坐了那么久,她没控制好落脚的地点,踩到了垂在地上的半截床帐,然后另一只脚往前一迈…… “刺啦”,上好的锦缎被大力撕开,掉落的部分被顾云罗随便一踢,就扔到了一边。 苏安南慢慢的睁开眼睛,说道:“早上一起床精力就能这么好,上蹦下跳的,就差没把床拆了,这是和苏安槿在一堆的时候留下的习惯?”他不愿说“在一起”这个词,就只好用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在一堆”。 顾云罗的注意重点却完全不在这里,只琢磨着刚刚苏安南的那番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似乎很像某种一男一女晚上做了早上还要做的运动? 她久久的沉默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女人的想法已经越来越不纯洁的苏安南以为她是默认了,冷笑一声说道:“重伤未愈就去吹冷风泡冷水,害得之前的治疗功亏一篑,又害得伤口差点感染……顾云罗,你是故意想要寻死吗?” “啊?”顾云罗一愣——苏安南这是……在给自己解释他为什么会大半夜的跑过来救她? 有必要么? 没有。 救了就是救了,她会记得自己欠他这又一个人情。她并没有误会什么,也没有怀疑什么,那他解释什么? 等了半晌才等到那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一个字,苏安南有些气闷,沉声说道:“顾云罗,你给我记着,本王还等着看你那‘不止一万种’方法,你若是敢生出任何一点寻死的想法……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云罗第一秒震怒——丫的你让我求死不能我就求死不能了?你当你是谁?牛头马面还是黑白无常? 第二秒愤恨——老子要是真有寻死的想法也一定要拉着你一起死,还把你放在下面当我垫背的,让你府上的大房小妾通通给我做寡妇去! 第三秒错愕——和着他以为自己是故意不想活了,才跑去洗被面吹冷风?呵呵,想多了吧您!请参见第二秒想法! 她一连串心理运动做完,苏安南已经整理好了衣服行至门口,前脚刚迈出去,就转过头来冷冷的吩咐了句:“下午我会去查看军队,你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顿了顿,又说道,“内力不是白给你的。” “我不去。”顾云罗悍然拒绝。 笑话,她是什么?俘虏!上次城门围攻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本来被苏安南救了她就已经够奇怪了,现在还要去查看军队? 呸! 苏安南淡定的说道:“你当然不能这样去……” 238.人比花娇 “你要……扮成姬秋瑶的样子去。” 顾云罗第一秒愣了…… 第二秒咆哮了:“我靠!苏安南你无耻!” 第三秒行动了……顺手抓起旁边的一个玉枕,直直的朝着苏安南砸了过去,可惜终究是迟了一步,他后脚轻巧的迈了出去,淡定而干脆的消失在了转角处。玉枕“砰”的一声砸到了门上,而后黯然落地…… 顾云罗也很黯然……魂淡啊! —————— 午饭之后便有人来为她换衣,顾云罗秉持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现在的她,就算用了暴力手段,也比不上苏安南……便只好任凭旁边的人如何苦口婆心,她自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没过多久,苏安南便来了,挥手喝退了这些新找来的下人,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他和顾云罗。 顾云罗冷然道:“我不会去军队的,更不会扮成姬秋瑶。” “我把你的血衣送回了靖邺……”苏安南风马牛不相及的来了一句,“苏安槿在公主府时,看到你那件血衣心思波动,难以平静,最后内力反噬,被自己的武功所伤,差点连公主府都走不出去……” 顾云罗呼吸一滞…… 原来在她因为他的消息不惜只身犯险的时候,他也因为她的消息而深受其害……原本想着没有大军直攻濮阳就是为了瞒着他,不让他担心。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了他…… 苏安南眼神阴鹜的看着顾云罗,冷酷的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有很多东西足以证明你‘半死不活,性命垂危’,比如说那砍伤你的刀剑,比如说你喝药的药方,再比如说你已经告罄的金创药瓶子……你说……要是这些东西出现在了苏安槿面前,他还会坚持在靖邺呆着吗?” “我答应你。”顾云罗冷冷道,“不过并不是怕你的威胁,安槿不是那样一个会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而做出鲁莽决定的人,就算你把我的尸首摆到了他的面前,他也会很好的控制自己。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以利用不择手段的人!” 苏安南一愣,而后冷淡一笑:“很好……” 半个时辰之后,苏安南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姬秋瑶”,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其实顾云罗和姬秋瑶长得并不像,姬秋瑶偏向美艳,带着北漠女子特有的开放和妖娆,顾云罗偏向简单,平日里还看不出什么特别的风情,可是能够想到盛装出席的时候会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所以他让顾云罗扮成姬秋瑶,并不是需要她去蒙蔽那些边关没见过姬秋瑶正面的军队,而是想要看看她装扮之后的样子。比起清水出芙蓉,他更想看看“画眉深浅入时无”…… 可现在…… 苏安南真心觉得自己错了…… 她很听话的穿了自己准备的公主服,北漠人崇尚展现人体之美,对那种长袍广袖并不算推崇,尤其是军队中的那群汉子,因此他也准备的是一套类似于劲装的衣裳。顾云罗潇洒的弃了原本的白光天影的腰带,用一根……呃,状似鞋带的东西束在腰上,身前沾着药渍,腿上黏着糕点屑。 繁复的公主冠冕被她拆得七零八落,歪歪斜斜的待在脑袋上,头上戴的金簪被换成了厨房里还没用的竹筷,大概是一根竹筷不足以簪紧她的长发,她便一缕头发一缕头发的簪紧,导致从某个角度看去,她脑袋上……全是竹筷…… 衣饰惨不忍睹,脸上的妆容也不忍直视……她肤色本就白若凝脂,如今受了伤,更显得病若西子惹人怜爱,此刻却在脸颊上画了大大的两团胭脂,活生生像个烟柳巷里那些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鸨。眉毛加粗加黑,衬着脸上的红色胭脂,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嘴唇也红得像刚喝了血,就差没咧着白牙阴测测的舔舔,说句“真好喝”了…… 整张脸上,唯有那双眼睛还保留着原始的风貌,不做任何修饰,晶莹忽闪的目光,带着狡黠看着他,明澈如高原上圣湖里倒映的天空,带着勾人心魄的氤氲,带着辽阔驰骋的飒爽。 顾云罗满意的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漂亮吧,有落魄公主亡国之身的样子否?” 苏安南定定的看着她,忽然轻笑一声,眸子里流光溢彩,点了点头:“确实……很漂亮……” 他这话说得行云流水而表情自然,顾云罗倒是微微一愣——不会吧,她扮丑扮得已经这么的惊天地泣鬼神了,他还说“漂亮”? 漂亮到老子自己看不下去啊尼玛! 苏安南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又悠悠的说道:“我的王妃……果然是倾国倾城,真可谓……濮阳谁家女,人面比娇……” 顾云罗只觉得天雷滚滚,劈得她眼冒金星——这人今天是有病还是怎么地?还人面比娇?狗尾巴吧!妈蛋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让我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叹为观止!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顾云罗努力维持着身为“长公主”的自觉,淡笑着问道。 “走吧……”苏安南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去。 顾云罗呆呆的看着那只漂亮的手。 “你现在,不止是长公主,于你而言,更重要的身份,是我的王妃。”苏安南轻笑一声,“所以,你需要扮演好一个好妻子的角色,让人看看,我苏安南和姬秋瑶,‘伉俪情深’!” 顾云罗微笑着伸出手去,手指因为用力而不自然的弯曲,掌心里带着内力,直逼苏安南大开的脉门而去。 苏安南眼神微凝,在顾云罗即将把住他脉门的那一刻,忽然手腕一翻,速度快到让人只看清了那手指一动的弧度,下一秒,顾云罗便感受到了自己的脉门上一凉,低头一看,搭着三根修长的手指…… 尼玛受伤就是不好,偷袭不成,反倒被别人把住了脉门! 顾云罗在心里恨声骂道。 苏安南神色如常,与顾云罗一身颇有北漠风情的衣裳相比,苏安南依旧穿着略显宽松的袍子,只在颈间和腰间扎得很紧,袖口却宽大,正好遮住了他扣住顾云罗脉门的动作,看起来,两人牵着手,相携而出,果然是一副“伉俪情深”的好画面…… 一路坐着马车到了城外的军营,苏安南先下车,而后又“深情款款”的伸手,扶住步步生莲的长公主殿下…… 在马车外迎接的官兵傻了…… 239.全家不举 那位传说中的铁血长公主,果然……令人大开眼界啊…… 下马车是颤颤巍巍的,还一脚踢到了在马车下面的驸马; 走个路是弱不禁风的,驸马体贴的扶着她的手,还歪歪扭扭的踩了驸马的脚四次,最后一次,还成功的让驸马崴了脚; 说个话是嗲声嗲气的,偶尔从嗓子眼儿里冒那么一两个字出来,声音还小若蚊蝇,哼哼唧唧还听不懂在说什么; 化个妆……偶尔有士兵被铺天盖地的香气熏得忍不住,微微抬头从眼角缝里瞅瞅她……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那黑的一条红的一坨还有头发上那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是个什么鬼? 总之,不得不说,这位长公主……还真是令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崇拜了半天的长公主居然就是这副模样……天啊,他们好想哭! 顾云罗此刻也好想哭…… 苏安南身上是安了铁板吗?刚刚踢他一脚,脚到现在还在痛,走路都疼,苏安南一直扣着她的脉门,她想动动不了,只能憋着一口气在手上和他斗法,可每次都被他抓住弱点反击回来,搞得自己苦不堪言,偶尔哼哼两声还被人偷偷摸摸的看一眼,她又立马闭上嘴巴……还有这个妆!妈蛋化妆的时候没想到香水味儿这么浓啊,我也要吐了好吗! 苏安南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偶尔还“关切”的转过头来问“长公主”:“脚还痛不痛?走了这许久的路,也是为难你了……” 周围士兵都是一副感动的样子,心想驸马脾气真好,心地真善良,长公主这副……那啥啥的模样,还如此爱她关心她。 顾云罗在心里大骂:要你装13,要你装x,你装啊,你继续装,装13的男人都不举! 可耻可耻! 不过她很明智的选择了明哲保身——脉门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笑眯眯的说了句:“我好着呢,就是夫君你,是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紧张了么?把奴家的手都攥疼了……” 说道“奴家”两个字时,顾云罗一抖,苏安南也一抖…… 不过他似乎还有了点良心发现,稍稍松了些。 一路上也没再闹什么幺蛾子,苏安南和“长公主”来到了军营中的练武场,顾云罗瞧着那黑压压的人头,再瞅了瞅自己万紫千红的一身,表情瞬间姹紫嫣红,很识相的说道:“我身体有些不适,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好了……” “好,王妃要注意休息,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苏安南“温柔”的说道。 周围人都一副了然的样子,看向顾云罗的眼神便有些暧昧,顾云罗脸皮一阵抽搐……妈的,苏安南你才怀孕了呢,不对,你不举,你祖孙三代全家都不举! 顾某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也把苏安槿也骂了进去…… 苏安南走上练武场那巨大的台子,先是对辛苦驻守在濮阳边关的官兵们致以诚挚的问候,后又表明了他和长公主一直都没有忘记各位,而后又是一大堆噼里啪啦…… 顾云罗听得无聊,此刻,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苏安南的控制,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左瞅瞅右瞅瞅,忽然…… 她神色一震,身子随之调整了一番姿势,微微前倾,似乎是想要更清楚的看见上面滔滔不绝的苏安南,其实…… 她在看那巨大台子的楼梯。 那是练武场角落里搭着的一个台子,台子背后就是军营的围墙,应该是个擂台,供军队中的优胜劣汰使用,此刻用来提供给苏安南视察也显得合适。那擂台高大,上下皆需要梯子,可是就是那梯子……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了! 顾云罗记得很清楚,刚刚苏安南上梯子时,大约走了二十四秒,以古人那种追求仪态不追求速度的走路方式,大概一秒一步,一共走了二十四步,除去最后一步踏上平台,也就是说,应该有二十三级台阶。而现在…… 她仔细又数了一遍……不会错的,台阶只有二十一级了…… 按理说刚刚关于走路速度的判断只能算是推测,二十三和二十一差别并不大,可是顾云罗却很肯定,这台阶,有问题。 刚刚她不动声色的往前打量的时候,有一样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了一道弱小的光芒……对于顾云罗这种精通机关术的人来说,那样的光芒,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 那是银丝反射的光芒。 银丝极细且韧性很好,很不容易被人发觉,经常用来做机关的牵引或者连线,那人应该也是个机关好手,把机关藏在台阶下面,在苏安南走上擂台之后,偷偷换掉两层台阶,那两级台阶的地方,就做了个障眼法,外面看起来并无异样,里面却藏着机关。只要苏安南说完话往下走时,踩到某处,机关便会启动! 这样的心思,这样精妙的设计,想必下面藏着的,也是个不一般的东西,又隔着那么近的距离,一出手便不会失手……顾云罗骤然贯通——有人,想让苏安南死! 前来视察的驸马突然失足坠落台阶,现场必然极为混乱,到时候策划者带着人跑过来跑过去,将尸体踩得乱七八糟,谁还看得出来是摔死的还是被暗器杀死的?! 不,不仅是苏安南,或许,还有她! 若不是今天自己难得的脸皮薄了一回,确实觉得见不得人而就在擂台下面坐着,根本就无法发现这样的机关!到时候她和苏安南一起从擂台上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难逃一死! 更糟糕的是……顾云罗微笑着看了看周围一脸肃穆的士兵……这样的动静,这样的配合,绝对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做到的,这支军队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想让苏安南死? 要以他们两个人之力,对付可能存在的千军万马,有多少胜算? 管他呢!顾云罗暗自下定决心,反正她还欠着苏安南一条命,今日就算还了!反正那机关术遇上她就像是小偷遇上贼祖宗,不足为惧,她担心的,只是他们两个人,一个重伤未愈,一个为了给她治伤昨晚还耗费了不少真气,就算破了机关术,他们都不一定能出去。 苏安南终于讲完了话,正准备往下走。 顾云罗突然站起身来,热切的迎了上去。 她一改之前弱柳扶风的模样,蹭蹭蹭上楼梯飞快,一步……两步……眼见便要到刚刚银丝反射的地方了,她依旧视若无物,动作一份停顿都没有…… 240.小心孩子 苏安南迈出的第一步顿在了半空,愣愣的看着顾云罗,心里面有些发憷——这个小女人,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么?还是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要义薄云天的冲上来把自己撞死? 台下一堆官兵目瞪口呆,一脸沉痛的看着这位言行举止“放@荡#不¥羁%”的长公主,满心满眼都是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啊啊啊啊! 当然,还有另外一群人,眼神复杂的看着“长公主”,这个女人此刻突然冒出来是要干什么?是发现了什么,还是纯粹的只是想冲到上面看看下面黑压压的人头? 众人的想法万千,但动作都是一致的——呆呆的看着“长公主”。 然后,他们便看见,“长公主”“pia”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呃……苏安南眨了眨眼睛,她到底在干什么? 趴在地上的顾云罗则狠狠的啐了一口,一边嘟囔这地怎么这么硬,摔得她头晕眼差点没直接滚下去,一边逮住那不起眼的一截银丝,靠着斜倾的身子作掩护,迅速的顺藤摸瓜,干掉了那层障眼法。 因为“公主坠地”可不是一件好事,不少士兵都把脑袋和视线别开,不去看她,正好方便了顾云罗的动作,她小心翼翼的把台阶掀开一个角,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里面纵横交错的银丝,真正的机关还隐藏在下面,顾云罗指尖翻转不停,没过多久,除了还在顾云罗手上的那根银丝,其他的银丝便根根分散,落到了底下的地面上。 此刻,顾云罗终于看清了那暗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柄大弓,架在一个支架上,对着台阶的方向,箭在弦上,弓已拉开,就等着银丝的启动,而后便有一只重箭,射透地板,直直的射进人的身体里。 这样的大弓,这样的重箭,别说杀一个人,以机械之力发射出去,足以像吃串串香似的,串起一堆人…… 好恶毒的心思! 她默不作声的把台阶推了回来,把手上的那根银丝压在台阶下面,换了换方向,这才开始吚吚呜呜的叫唤。 长公主在上台阶的时候摔了个大马趴,开始摔下去的时候摔晕了,而后清醒过来,才开始哼哼唧唧的叫唤……嗯,很好很废柴。 周围密切关注着此处动静的人舒了口气。 苏安南居于高处,顾云罗斜倾的身子能挡住来自平行之处的目光,自然挡不住他的,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手轻脚的动作,越看,脸色越沉了下去…… 毫无疑问,有人想要在这里杀了他,所以在楼梯上动了手脚,自己若这么走下去,必然会遭人暗算。顾云罗在下面坐着时,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然后在自己即将下台时冲上来,让他愣在原地,而后又故意摔倒,正好摔在藏了机关的地方,好把机关解开…… 他心下一凉——果然啊,杀机无处不在,真是防不胜防,今天若不是顾云罗巧合在下面坐着发现了,那么自己和她,今天都要死于非命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带着些温暖,柔和的看着顾云罗…… 顾云罗还趴在地上嘤嘤的喊疼,苏安南微微一笑,快步走了上去,将她扶了起来,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上个台阶也能摔着,你这叫我怎么放心?” 顾云罗默默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抬眼时又是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实在是刚刚太激动了……这才脚下没踩稳……” 明明知道她是在演戏,苏安南看着她楚楚可怜而又儿胡哨的小脸,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无力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替她抹开了刚刚粘在脸上灰扑扑的尘土。 顾云罗脸上一愣,身子一僵。 苏安南收回手,表情还算正常,亲昵的扶着她站起来,托着她站到了和自己一级的台阶上,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带着顾云罗往下走。 “一步……两步……”底下有人在默默的念着…… “三步……四步……”顾云罗在苏安南耳朵边轻轻地念着…… 底下的人骤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相携从台阶上下来的苏安南和“长公主”。 他们明明已经踩上了布置了机关的那层台阶,为什么机关没启动,他们安然无恙的走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苏安南和顾云罗已经走下了台阶,笑语盈盈的朝着众人摆手,瞧那架势,似乎是准备打道回府的样子…… 不行!让他打道回府了,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会来了!主子给的任务还怎么完成?所以,苏安南绝对不能走! “驸马,长公主,今日正是我军例行的比试之日,还请驸马和长公主留此观看,并且,不吝赐教!”从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到苏安南和顾云罗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看他的衣着打扮,似乎是个高级别的军官。 苏安南和顾云罗对视一眼,而后缓缓笑道:“哦?军中兄弟们比试?那可一定是精彩万分……可惜……”他面露为难之色,“王妃最近身子不太舒畅,今日出门已经让她觉得疲累不堪,我怕,再不送她回府休息,她会坚持不住的……” “我们可以负责护送长公主回府!”那人立马说道,反正主子要杀的人是苏安南,其他人都无所谓。 “那怎么行?”苏安南悍然拒绝,“军有军纪,别说你们出现在濮阳城不方便,而且我,也确实不放心王妃。她刚刚又摔了一跤,还不知道腹中的孩子怎么样了,我实在是担心得很……” 孩子……顾云罗皮笑肉不笑,狠狠的在苏安南腰上掐了一把。 苏安南眉毛一挑,声音加重了些:“怎么?军中兄弟的比试,过段日子便会又有一次,而王妃的孩子,难道还比不上军中兄弟的某一次例行比试吗?” 那军官皱了皱眉头,露出有些纠结的神情。 顾云罗适时的虚弱了一把,虚虚的靠着苏安南的肩膀,捂着肚子,声音气若游丝的说道:“王爷,我的肚子好痛……怎么办?都怪我,刚刚若不是我太冒失,也不会现在……” “王妃,别再说了,你别急,我马上就去找大夫……”苏安南面露焦灼,温声安慰完,便抬头喝道,“让开!” 那军官咬了咬牙,让出了道路。 苏安南和顾云罗正准备离开,突然…… 241.请战驸马 “长公主和驸马如此推辞,是看不上我们这些濮阳的糙老爷们儿吗?”人还未到,声音先至,中气十足。 顾云罗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都是群什么兵啊,都说明白了居然还要出言相逼,真是没素质,哪像她的联合国军,那是多么的能干! 自己消失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顾云罗想想又有些黯然。 苏安南默不作声的看着来人,顾云罗瞟了一眼,啧啧,那体型,那眼神,那屌样,果然是一个典型的“糙老爷们儿”…… “驸马,请!”那人一拱手,丝毫不在乎此刻“长公主”还腹痛靠在驸马的怀里,一上来便是要请战的架势。 顾云罗瞪大了眼睛,半晌之后由衷的来了句:“似乎姬秋瑶在北漠地位也不怎么高啊……” 长公主都这样了,驸马都已经说了要走了,居然还有人上来阻拦?! 这要在天明的军队里,找死呢吧! 唉,还是我的联合国军好啊…… 顾云罗再次在心里哀叹一声。 “天高皇帝远,姬秋瑶也不可能面面顾及。”苏安南淡淡的在她耳边说了句,而后抬头,朗声说道,“大胆,长公主身体不适需回府上诊治,你竟敢拦公主与驸马之路!” “来了濮阳的军营,就自然应该守濮阳军营的传统!长公主铁血手腕,让我等佩服不已,更是听闻长公主嫁了位不得了的夫君,我等更是衷心祝福,如今驸马和长公主同到军营,却我等的拒绝邀请,可是心虚么?听说驸马是天明的王爷,便是金尊玉贵之人,难道还不知这点礼节?”那人咄咄逼人,四周也无人阻止,全当看笑话。 礼节?顾云罗冷哼一声,他们又不是这濮阳大军里的兵,守这些狗屁礼节作甚?而且……礼节?! 顾云罗上前一步,冷笑一声说道:“礼节?你跟本公主说礼节?那么我问你,长公主与驸马在前,为何不跪?长公主身体不适需要回府,为何要拦?长公主和驸马并未准许你说话,为何要说?驸马拒绝你们的要求,为何不请罪?你们保家卫国是不错,可是这不是你们的筹码,更不可能拿它来威胁我北漠的王权!” 苏安南挑了挑眉毛,在她耳边内力传音道:“一口一个长公主,你对这身份倒是适应得很好。不过这么说,难免让人离心……” 顾云罗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反正又不是我的兵,要离心,也是离姬秋瑶的心,关我屁事……” 苏安南:“……” 那人被顾云罗这么振聋发聩的一番话愣住了,在顾云罗又厉声说了句“滚开”之后,讪讪的往旁边挪了挪,顾云罗正准备往前走,苏安南忽然紧张的拉住了她。 顾云罗刚想回头骂他,刚一抬眼,便失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入目之处,刚刚还站着的士兵们都以一种睡觉的姿势躺在地上,睡得香甜,呼噜声震天响,而站着的人……无不以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人群之中的二人! 顾云罗这才反应过来,这怕是从苏安南拒绝开始那人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的,先拿个人出来步步紧逼,让人把注意力放在面前那人身上,顺便拖延时间。其他的人则有时间去做动作,那人退开,应该也不是被自己吓着了,而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下一个动作,就是直接开打! 亏她还义正词严的说了一大堆“礼节”! 尼玛! 顾云罗直想骂娘,怀着希望的看着苏安南:“我们还有机会走出去不?” 苏安南不说话,眼神却瞟向擂台后面,大营的那堵围墙。 顾云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错,那的确是他们要脱身最快的一个地方,里面的人不大可能会追到外面去,可问题是…… 那墙在地面看来极高,就算是站在擂台上,都还有一段距离。顾云罗虽然轻功绝佳,但现在重伤未愈自然使不出来,苏安南也真气不济,他自己勉力能够飞过去,但是带着顾云罗,就绝对不行了。所以要从那里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登上擂台,从擂台上面翻出去。 “拼一拼吧,总比在这里等死好!”顾云罗下定决心,说道。 外面的人首先开始动了起来,想必是苏安南的侍卫发现不对,和外面的一部分人打起来了。苏安南和顾云罗抓住时机,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动到了台阶之下。 开始的几级台阶凭着他们的拳脚功夫倒还轻巧,可是很快,他们便发现了拼拳脚自己并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苏安南的功夫稳扎稳打,顾云罗则善于借力使巧劲儿,不过,两个人手上都没有武器! 很快,这一致命的弱点就被敌人抓住,被苏安南和顾云罗打退的人再涌上来时,都拿着或多或少的武器,甚至还有一些长矛等玩意儿,在远处戳戳戳。 苏安南和顾云罗立刻分工,苏安南站起身来,负责对付上面的武器。一边看着那戳戳戳的长矛心烦,直接一掌夺过来,而后在转个方向,朝着那人又射回去;一边注意着下面的动静,大部分的刀枪棍棒都没能过了苏安南的第一关。 顾云罗则在靠近地面处,重心放低,一来这里更加安全,偶尔有漏网之鱼她也能够对付,二来则是因为她要去调整地下的机关,让其能够为他们所用。 两人配合默契,加上台阶狭窄,并不能一次性容纳很多人,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刚刚埋下机关的那层台阶,顾云罗让苏安南先快一步跑到上面去,而后半蹲着身子,找准时机,大喝一声! “哧!”破空之声迎面而来,刚刚那柄为苏安南准备的重箭终于呼啸而出,如同一颗流星,快到看不清楚路径,而尽头,便是鲜红的人命! 果然如同顾云罗所说,这样的重箭,加以机械的力量,杀人就像串串串香似的! 士兵们倒了一片,苏安南和顾云罗又加紧时间往擂台上又跑了几步,但一箭之威的震慑时间毕竟短暂,很快他们又陷入了危急之中。 “小心!”顾云罗大喝一声,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了人,正把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刺向苏安南,她情急之下,直接伸手,握住了那把长剑,阻止它的进入。苏安南转过头来,眼神狠戾,握住剑刃,直接一甩,那人连人带剑,通通被甩出去一大截。 苏安南抬头看了看,他们离那堵高强也并不算很远了……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并不乐观……他定了定身形,揽着顾云罗的腰,忽然腾空而起…… 242.双方动作 这一天,注定是最不清净的一天…… 有人在濮阳的军营里搂着自己“怀了孕的王妃”悍然一跳,有人在靖邺的别业里认真商讨。 苏安槿,景流年和江游陵,三人坐在一张圆桌前,表情都很是肃穆。 “流年……”苏安槿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平静的问到,“濮阳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么?” 景流年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清晨属下来禀报的内容,也想起了那个“至于顾云罗,生死不计”的指令,半晌之后,垂下眸子,淡淡说道:“没有。” “彩裳那边……也不知道怎么了,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江游陵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不管是好是坏,都应该有个反馈才对……何况,他们回去这一路上,难道还有什么武林高手,能拦住彩裳他们?” “万物皆有变数。”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苏安槿深吸了口气,说道,“不管有没有消息,至少彩裳那边没有减员的报告。如果濮阳封锁也没关系,他们只要能顺利到达隋州,联合国军慕容远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慕容远?”景流年眉头一皱,他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是一个来自御凉的小将。”江游陵解释道,“你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字,在御凉与天明的对战中,被你的大哥,用作诱饵最后被俘虏到天明,不过当时你应该已经在北漠了。这人很有才华,云罗接手联合国军之后,一直在重点培养他。” “他知道我们的计划?” “不知道。”这次回答他的是苏安槿,“云罗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们的计划,她在联合国军中,无时无刻不彰显着天问楼的力量,哪怕那些士兵不知道天问楼这个名称。所以慕容远只知道,彩裳,我,游陵,或者任何一个武术教头的话,都是云罗的意思。” “这样的思想渗透,无处不在而影响深远,云罗还真是能干。”景流年微微一笑。 “嗯。”苏安槿眼神黝黑,眉目间是淡淡的疲惫。 江游陵眼瞅着气氛又开始不对,话题又开始偏移,苏安槿又开始惆怅,连忙笑着打哈哈:“所以我就说你们这些为官为将者老得快死得早,整天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哪像我,无牵无挂,活得多么的洒脱!” 苏安槿慢条斯理的说道:“今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把你昨晚上熬的那个补气汤喝了,觉得味道还不错,你今天晚上还熬不?” 江游陵惨叫一声,一边忙不迭的冲出去查看他的那些命根子,一边肉痛的边跑边骂:“苏安槿你个杀千刀的……老子辛辛苦苦收集了好久的药材……你说在北漠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点药容易么……” 景流年:“……” —————— 天明,隋州,联合国军大营。 正如苏安槿所料,练彩裳带着人去往濮阳的路上,遇到了几次不大不小的阻击,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人,到达濮阳城外之后,才发现濮阳全城戒严,别说是一个人,一只苍蝇都进不去。 她还尝试过很多种方法,想要从那些守门的侍卫嘴巴里套出点话来,差点连江游陵秘制的迷魂药都用了,可还是得不到任何一点关于顾云罗的消息。 城门处那夜厮杀的证据都已经被抹杀干净,血迹被风沙吹散,尸首被拖走掩埋,刀枪棍棒的痕迹归于无痕……她带着天问楼里最擅长侦查痕迹的高手把外面查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一无所获。 不,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她无意间,在沙土中看到了一截雪白的丝线。 这难道是……练彩裳心中一动——分锦之术?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不回靖邺,而是直接去联合国军大营。如果云罗真的出了事,她还要带好这三万人,打到濮阳去,给苏安槿以助力。 于是,风尘仆仆的他们,便再次奔波,溜过两国边境,到了联合国军的大营里。 薛蛮子负责今天的营地巡逻,眼看着几个灰不溜秋的人飞快的朝着营地冲来,他正要气壮山河的吼一声时,练彩裳便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干脆利落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薛蛮子白眼一翻,差点没背过气去。 半晌之后所有人都到了,薛蛮子终于喘过气来,颇为埋怨的念叨到:“美人教头你说你回来就回来嘛,干嘛把自己弄得跟个难民似的!” 薛蛮子的一身武功学自苏安槿,相比于其他人,他对练彩裳的崇拜和畏惧没那么明显,平日里也只笑嘻嘻的喊她“美人教头”,被顾云罗满脸揶揄的嘲笑过多次。 “闭嘴!就算我是个难民,也是个美人难民!”练彩裳装模作样的打了他一拳,“你说你,人都没看清楚你吼什么吼?和着安槿教你的本事,就是让你不管来人是谁也不分青红皂白先吼上一嗓门再说?” 薛蛮子力气大得惊人,声音也大得惊人,他吼上一嗓子,整个军营都听得到。她这次回来得太过冒昧,而且目的也太过明显,在没有敲定好一切之前,还不宜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存在。 “王爷倒是没教我这个,不过顾老大很是赞成,说什么‘薛蛮子我吼一吼,地球都要抖三抖。’虽然我不太明白地球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看顾老大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形容我很强大的!”薛蛮子自豪的挺了挺胸脯 练彩裳:“……” “练姑娘?”慕容远正好处理完军中日常事务,正准备走回自己的帐篷,便惊讶的发现了练彩裳。 练彩裳朝他点了点头,两方人,这才算是胜利会师。 “就是这样?”帐篷里,练彩裳听完那夜跟着顾云罗去濮阳的几人的讲述,眉头深锁。 “练姑娘,你觉得最后带走将军的人是……”让那几人回去之后,慕容远试探的问到。 练彩裳瘪了瘪嘴巴:“能用那样的功夫带走顾云罗,还没引起那群人继续围攻的,除了让濮阳易主的那个人,还能有谁?” 濮阳易主,她早在濮阳戒严的时候就有所察觉,可是没想到,新的主人……会是苏安南…… 既然如此,濮阳,真的只有硬打了。 烛光下,练彩裳凑近地图,和慕容远两人轻声商量着……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算是一个过渡章吧,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在现在交代清楚,否则后面他们的很多行动就显得无凭无据的~亲们不要吐槽嘛!北漠这点会是一个比较浓墨重彩的点,图图一定会用心仔细研磨细节和情节滴!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再说一次,希望亲们多多评论多多打赏多多推荐多多月票砸向图图哦,我希望看到你们的支持的说~么么哒! 243.扯淡传说 传说中,军营标准的修建地方,应该是易守难攻,临近水源,开阔平坦,地质稳定,交通便捷…… 扯淡! 传说中,如果摔落山涧,下面必然是深不可测的悬崖,那悬崖跟刀裁一般笔直而整齐,悬崖下面必定有个湖,湖里长着可以解毒的白鱼,可以让人一吃吃十六年不反胃。 扯淡! 传说中,如果是男女两人双双掉下悬崖,则通常是男子以大无畏的精神与勇气环抱着女子,用肉体之躯,为她挡下所有的灾难,在滚到底要昏死过去之前,还要断断续续的说一句:“我宁愿我死,也不愿你伤到分毫……” 尼玛又扯淡! 顾云罗简直想仰天长啸,比信了这些扯淡的传说更为要命的事情,是不仅信了这扯淡的传说,还遇上了一群扯淡的&变*态!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濮阳的军营,会修在一个如此奇葩的地形上面?整体呈缓慢的地势逐渐升高的状态,因为一直摇摇晃晃的坐着马车,加上坡度并不算大,因此顾云罗也没发现还有这么一茬,练武场就在那最顶上,练武场背后的围墙,正对着那道绝壁! 她就不明白了,绝壁就绝壁吧,其实这绝壁也不算深不见底那么恐怖,可为什么绝壁上面还要长那么些树,一路上撞下来,撞得她五脏六腑散了架似的,最后好不容易着地了,还是从一棵树上摔到地上的……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苏安南刚带着她跳出那道围墙整个人就晕了过去,害得她还要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任凭一颠一颠的手上使了八辈子吃奶的劲,都不敢放开,生怕他这么摔到地上结果gameover。就连最后摔到地上时,还是她在下,苏安南在上! 什么世道哟…… 她看着自己周身的伤口,再看着依旧在昏迷,身上也比她好不了多少的苏安南,默默的抹了一把辛酸泪。 她发誓,指天骂地五体投地的发誓,今后要是让她逮到了今天步步紧逼的那群人,非把他们挨着一个一个扔到这下面玩玩儿! 至于现在……顾云罗叹了口气,还是先想想怎么给自己和苏安南疗伤吧。 他之所以会晕过去,应该是为了带自己飞越那道围墙,内力难以维持,这才在成功飞跃出来之后直接晕了过去,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这算不算又欠的一个人情? 她做事向来恩怨分明,当初的杀身之祸,是顾引章的默许,是肖青下的手,所以她杀了肖青,顾引章她暂时还动不了,就干脆眼不见为净,这是她的怨,她睚眦必报;而苏安槿对她几乎算是再造之恩,她都还不知道怎么还,如今又欠了苏安南的救命之恩…… 顾云罗眼光不自觉的瞟向苏安南,他在昏迷之中也极不安稳,额头冷汗直冒,偶尔更是身体痉挛,可见伤的不轻,体内应该淤血郁气旺盛,她心情有些复杂的走到了他身边,默不作声的看了他半晌,而后才开始动了…… 江游陵当初给她的药囊里面剩的已经不多了,金创药更是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还有一堆益气补血强身健体调理郁结等各式各样的丹药,顾云罗在一堆小巧的瓶瓶罐罐中翻捡,想要找到最适合苏安南此时状态的药物,猛不丁的……眼睛一直…… 在某个尤其小巧尤其精致的小瓶子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小字——@滋#阴¥补%阳…… 旁边还有一行极为@猥#琐&的小字——云罗,专门为你和某某人研制,祝你们xing福!不用谢! 顾云罗愣愣的瞅着那个写得歪歪扭扭的“xing福”,无语望天…… 江游陵把这个药囊给她的时候那一脸正经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顾云罗狠狠的咬碎了一口银牙,江游陵,很好,一旦让我逮到你,我一定一粒一粒的把这些“珍贵的丹药”喂进你嘴里,让你很xing福! 不过其实她也很想知道——又是滋阴,又是补阳……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前世学的是西医,做点手术研究点分子结构吃点抗生素倒还游刃有余,可是这博大精深的中医的奥妙,她就甚为生疏,难不成中医当中,有什么奇怪的那啥啥,能把两种完全相反的功效融合在一起? 这项技术要是能用到现代……啧啧,那得是多么富有潜能的一个产业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顾云罗此刻神游天外的状态,旁边受伤昏迷的苏安南很合时机的发出了一声淡淡的@低#吟¥…… 顾云罗回过神来,脸一红——天啊,她在想些什么? 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虽然她从未顾过那些规矩),顾云罗直接撕开了苏安南的衣服,挑了几处伤势看起来最重的地方撒上金创药,又把他的外衫撕成布条给他包扎,最后一口气的杂七杂八给他灌了许多丹药,当然,滋@阴#补¥阳的那个是要留给江游陵的…… 做完这一切,顾云罗依旧不敢停下来,这里树林茂密,大概和当初联合国军大营背面的耕地一样,都是在山北水南的阴面形成的,只不过此处雨水更为充沛,所以还能够生长大树。北方的林子里不用担心瘴气,却需要担心另一样也能要人命的东西——野兽…… 地上的树枝都是潮湿的,就算她身上带着火石,这些树枝也燃烧不起来,而且她也不敢在这树木环绕的丛林里点火,保不齐就是直接把自己给烤了,没有火,便只能就这么守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顾云罗从苏安南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是她刚刚为他上药时发现的,苏安槿身上也随身带着武器,她知道这种他们拿来紧急时刻防身的武器质量都极好,便毫不客气的借用了。 她一边拿,一边还不住的咕哝:“其实我原本现在就可以走的,你救了我的命,现在我也救了你的命,我们扯平了……可是我一想,把你丢在这荒山野岭,万一出来一头野兽‘嗷呜’就把你吃了,那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那些药不就浪费了吗?所以我才继续呆在这里的……” 苏安南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嘤咛,似乎是对她话的回应,顾云罗也没怎么在意,自顾自的眼睛瞟向四方,嘴巴上却还在絮叨。 她不怕野兽,却怕野兽把现在还没什么行动能力的苏安南给吃了…… 突然…… 244.让你蛋疼 对于眼睛已经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的顾云罗来说,黑暗中浮起的那束亮光,绿油油的,闪烁着贪婪,欲@望#,饥渴……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狼! 顾云罗第一眼便在心里做出了这个判断。北地多狼,而且凶猛无比,更糟糕的是……狼是群居动物,她只看到了一只狼,会不会其实周围有很多只狼? 顾云罗屏气凝神,往四处看了看,狼的眼睛在黑暗中会呈现绿色,是一种很好的分辨方式,经过再三确定,她终于舒了口气,四周确实只有这一只狼,看来大约是和大部队走散了的。 她把苏安南移到了树下,让他背靠着树干坐着,自己则面向那匹狼来的方向,站在他的前面,没过多久,那匹狼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危险,停在离他们还有大概十米的地方不肯再往里面走,顾云罗紧紧的盯着它,十米的距离对于狼来说屁都不是,因此她不敢掉以轻心。 她熟悉人全身上下的脆弱之处,却不熟悉狼的身体结构,只能速战速决。 长久的保持紧张状态会令人感到更加疲惫,顾云罗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借着那点疼痛和血腥味来让自己清明一点。散布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了那匹狼的兽性,饥肠辘辘的它闻到了前方美味食物的味道,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神阴鹜的朝两人走来。 顾云罗握紧了那把匕首,看着那狼的身形越来越清晰,忽然大喝一声,飞身而起,拉着树枝藤蔓一类的东西借力,眨眼间便来到了那狼的上方,它抬起脑袋看着这个竟然敢在它面前挑衅的人类,低低的“嗷呜”一声,向敌人展示了一番它的青色獠牙。 顾云罗不屑地瘪了瘪嘴巴——得了吧,就你这个丑模样,哪里比得上当年我那条珍贵的贪吃蛇? 狼示威失败,顾云罗却不再给它一点时间,直接翻身而下,正好骑在了那狼的身上,一股腥味扑面而来,她尽量忍住呼吸,毫不留情的手起刀落。 “嗷呜!”那狼凄厉的叫声直冲天际,背上传来的疼痛让它下意识的拼命颤抖身体,可越是这样,血流得便越多,顾云罗微微喘着气,双手紧紧的扶着它的身体,不让自己摔下去。 “嗷呜!”那狼大概是发现了背上的人有多死缠烂打,突然身形一顿,后腿紧绷,眼神死死的看着前方的树,前腿划地,竟然是要冲过去撞树的架势! 顾云罗一惊,没想到这狼这么聪明,在撞树的巨大冲击力下,她绝对抓不住它,更要命的是,苏安南在那棵树下靠着! 尼玛刚刚怎么就没戳到它的心脏!顾云罗暗骂了一声,顺势从狼背上跳了下去,照着从马背上摔下的经验,双手护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消去冲力以免受伤。 那狼果然放弃了撞树的计划,而是露出獠牙,径直往顾云罗扑过来! 顾云罗刚滚了几圈停下来,便看见那匹狼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扑过来,几乎已经近在咫尺,它滴着口水的獠牙和尖利的爪子都已经清晰可见,千钧一发之间,她只能抬起手脚,以四脚朝天的姿势,架住了那匹狼! 那匹狼被顾云罗架在半空,在喉间发出低低的咆哮声,顾云罗手脚制在狼前后腿的关节处,这样一来,那四处乱挥动的爪子便无法伤到她,也算是暂时的安全。 那么近的面对一匹狼,近得可以看清楚它磨得锃亮的牙齿,近得可以感受到它@粗#重¥而又带着腥臭味儿的呼吸,近得可以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充斥的杀意和怒气……顾云罗终于明白,前世为了某次任务,她去动物园和一匹狼待过一段时间,可是那匹狼……和面前这匹真正的狼比起来,温顺得简直像只兔子! 成年狼体型极大,重量也不轻,这样不停在半空中扑腾更是加重了下面人的负担,顾云罗渐渐已经觉得吃力,看着那狼的咆哮声不止,眼中杀气和贪婪更浓,便寻思着应该要换个方式,再继续这样下去,不久之后,她就要被这匹狼压在地上吃了! 她深吸了口气,将体内为数不多的力量凝聚起来,双手双脚慢慢的撑开,连带着身上狼的手脚也开始撑开,对于顾云罗这样的动作算不了什么,对于狼来说,这个动作却足以让它感到蛋疼,因此它不停的在反抗,奈何顾云罗铁了心,不管那狼在上面扑腾得有多厉害,她也要它一字劈叉! “嗷呜!”蛋疼的狼又嘶吼了一声,这次的吼叫几乎是在顾云罗耳边叫的,声音又极大极尖利,听得顾云罗眼前一,差点手脚一软,不过旋即她便反应了过来,再次将手脚往外扯。 那狼已经觉得自己蛋疼得快要疼晕了,顾云罗看着它一脸疼得哼哼都哼哼不出来的样子,觉得差不多了,便忽然把手脚往回一收,马上曲腿曲手,再迅速伸直,把那狼狠狠的抛上天空,旋即就地一滚,趁着那狼还在半空中自由落体,赶紧起身,再次守在了苏安南前面。 那狼在半空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而且刚刚“劈叉”的时候那扯蛋的疼痛还未过去,导致它姿势僵硬,趴着砸到地面上,这些好了……又蛋疼了一次…… 那狼觉得咆哮已经不能抒发自己的怒气了,哼哼了两声又再次爬了起来,摆出一副攻击的样子,狠狠的看着顾云罗。 顾云罗却放心了许多,刚刚那刀伤可让这狼流了不少血,如今又加上了这么一摔,就算这狼还有力气,也不会有多少了……自己的胜算,便可以大上一分。 那狼以雷霆万钧之势扑过来,顾云罗调整了一下手中匕首的方向,对准了那狼的心脏,而后便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守在原地,等着那狼自己扑上来。 那狼瞧见了那匕首上尚未凝结的新鲜血液,愤怒的叫了一声,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生生在半空中扭转了方向,往旁边苏安南扑去! 顾云罗第一秒的反应是:尼玛!这什么玩意儿,还知道挑弱的打! 第二秒的反应是:尼玛!苏安南你吃了我那么多好药,为什么还不醒?! 第三秒的反应是…… 没有第三秒了…… 顾云罗已经飞身扑了出去,在那狼快要扑上苏安南时狠狠一撞…… 245.何必如此 “噗……”这是顾云罗狠狠一撞后摔在地上吐出的一口血…… “嗷呜……”这是那头屡战屡败的狼在最后一次拼尽全力进攻还失败了之后发出的悲鸣! 顾云罗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一步一步,似有王者之风的狼一改之前猴急急不可耐的打法,缓慢的向她走来,心知不好,此刻竭泽而渔的身体,却难以做出任何反应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拼力将那匕首刀刃朝上,等着那狼扑上来,即使不能杀了它,两处刀伤,也足够让它吃不消了…… 那狼慢慢的走过来,满身是血,绿油油的眸子已经淡了下去,似乎是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它来到顾云罗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而后,慢悠悠的张开了嘴巴,那獠牙此刻已经不为食物而去,而为复仇而战!旋即,它头,缓缓低下,牙齿的尽头,便是顾云罗脆弱的咽喉…… 顾云罗动弹不得,冷着脸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獠牙,精神终于有些透支,自发的进入半昏迷状态,还断断续续清明的灵台顿时跑过千万头草泥马——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今天居然连头狼都打不过,还只能同归于尽……回去还是把那头头的职务辞了吧,没脸见他们了…… 她一边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一边靠自己仅存的意识握着那柄匕首,眼神中也是杀气盈然! “唰……”一枚石子儿应声而来,精准的砸在了那狼张开的大嘴巴上,力道之大,直接砸断了它赖以为生的锋利牙齿! 那狼再次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本想再“嗷呜”一声,结果牙齿漏风,叫出来的声音不仅有气无力,还糊弄不明,嘴巴里满是血的狼终于发疯似的没命般跑向树林深处…… 顾云罗松了口气,正想看看刚刚救自己于狼口的好人,忽然眼前一黑…… 晕过去之前,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玉白色里衣清风拂面般的男子,满脸心痛而焦急的,朝她冲了过来…… 属于上半夜的血腥,不应该影响到她下半夜的睡眠……已经醒转的苏安南,面无表情的抱着顾云罗来到了另外一处相对较为开阔的地方,让她好好睡一觉。 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如今更是伤上加伤,内伤尚未痊愈,又添外伤,此刻又斗了这么一匹饿狼……料想到她今晚应该会以紧绷的状态面对一切,苏安南直接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好好睡一觉。 之前顾云罗在紧急之中忘了应该让受伤者先进行自疗的事情,而是乱七八糟的喂了一堆功效各异的丹药,恰好歪打正着,苏安南内力透支,自身已经难以疗伤,而顾云罗的丹药一进入身体,便恰好打通了郁气的经脉,他自身的真气带着药力迅速遍及身体,治疗之效事半功倍。 其实在刚刚顾云罗喂了那些药之后,他便开始已经有了点模模糊糊的感觉,却一直不甚清晰。也多亏了那些药,让他真气透支之后,还能这么快的醒过来,并且身体恢复如常,恰好救她于生死一线。 想到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她躺在地上吐血,那匹狼愤恨而去……他眉头微微蹙起,前方是狼,后方是昏迷的他……那样的危险,那样的惊险,本不是她应该承受的啊…… 一低头,他便看到了满天星河铺陈下,身旁那女子宁静而安好的睡颜。 白日里,她时而活泼,时而冷硬,时而装傻,时而毒舌……那样精灵而狡黠的人,只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被吸引和爱慕,而此刻的她,就那样随意的睡在地上,大概是刚刚实在太累,用力太多,即使是在睡眠之中,她呼吸也微微@粗#重¥了些,眉目柔和,唇角天生的微微上翘,睡得香甜。 他情不自禁的用玉白色的袖子去擦拭她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仿佛是擦拭最珍贵的珠宝一般,轻柔的拂过她的脸,那些血,有那头狼的,也有她自己的……鲜红得仿佛是一团火,在他的眼眸里燃烧成一片猩红…… 他的里衣袖口上已经是一片污迹,向来爱干净的他此刻却毫不在意,只淡淡的看着沉睡的顾云罗,眸子里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温暖。 何必如此待我呢? 苏安南轻叹了口气,顾云罗,你不是应该恨我的么?你自己也说过的,你恨我,恨我误了一个女子最美好最憧憬的心意,恨我为了那个位置所做的一切,恨我纵容顾云晓和顾引章的奸计算盘……我以为你必然是巴不得我死的,可是刚刚,你若是不救我,我肯定就死了,你为什么又要这么拼命的救我呢? 难道说……你仅仅是因为我之前救过你的命,所以现在救了我的命,就当还我一个人情,是么? 苏安南眸色变得黝黑而深邃,定定的看着她。 点她睡穴的时候,用了一成的内力,因此即使他如此专注的看着她,顾云罗依旧睡得很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云罗……你是那样恩怨分明的人,我救了你一命,如今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我们的缘分,是否就到此为止? 我原本以为,你既然不在乎什么名分,那么我将你娶回去,哪怕是个妾室,只要我真心待你,你也不会拒绝。可是那日你义正词严的一番话,还有那句差点震聋了我的耳朵的“滚你丫的”,却让我明白,你要的爱情,纯粹得不堪一击! 我给不了的,你以为苏安槿给得了么?男儿醉卧美人膝,你要的爱情,这天下,有几个男人给得起? 苏安槿也给不起! 我对你的心思可以止于此,可是,对天下的心思,却绝对不会改变! 终究你我,会有为敌的那一日吧…… 想到“止于此”,想到“为敌”,苏安南眼底悄然浮上一抹不甘,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止于此?绝不!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尤其是这样东西你曾经可以得到却又自己作孽放弃了之后…… 何况,这样的女子,绝不是深宅大院里传统的贤妻良母,她会让整个天下睥睨! 苏安南在心中权衡了一番,伸手在顾云罗的睡穴处又加了一成的内力,然后走到一旁,蹲下身子,开始…… 246.欺骗之举 第二天一早顾云罗醒来时,不出意外地觉得全身酸痛,她试着挣扎了两下起身,靠在旁边一棵树上,开始调养内息。 身边没有苏安南的身影,大概是探路或者找东西吃去了,亦或者是抛下她走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觉得可以接受,并且,无所谓。 没过一会儿,鼻尖忽然出现了清甜的香味…… 这对于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的顾云罗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诱惑,何况她昨晚上还斗了饿狼,能量大量消耗,正是需要补充分的时候。 顾云罗缓缓睁开眼睛,便看见眼前一块白布上放着的数十个绿绿的野果,大都还只有微红,像小孩子粉嘟嘟的脸蛋,极为可爱。 顾云罗却无心吃这野果子,只讶然抬头看着苏安南——那垫在野果下面的白色绸缎,似乎是他的衣服……什么时候这位典型的富贵王爷,还舍得用自己上好的绸缎来装果子了? 何况,有必要么? 苏安南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轻咳了一声,说道:“早上我醒了之后,见你还没醒,我就想着你大概饿了,就去找了点东西给你。现在才六月,这些果子都还没有完全成熟,有点涩,不过还是可以吃的……” 顾云罗淡淡的扫视着那些果子,山林中的野果颜色鲜艳者大多有毒,而苏安南给她摘来的这些,竟然都是可以使用的品种,看不出来这个常年长在帝京的王爷,在这方面,竟然也有些本事。 那边苏安南还在殷切的看着她,顾云罗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还是秉持着“能吃者是福”的信条,吃得欢快,一边吃一边问:“我们怎么出去啊……” 以她现在的这种身体状况,实在是不适合到处走,可是长久的呆在这里,没药没食的也不行,顾云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出去,大不了之后再好好休息养回来就是了。 苏安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山腰,要想出去,往上可以,直走可以,往下也可以,随你。” “往上走到山顶,不就是我们掉下来那里么?里面的人大概是巴不得我们死了,岂能回去自投罗网?直走……照我们进军营今后走的路来推算,直走大概就走回军营的大门了,也不行!”顾云罗挨个分析道,“往下……走到山脚,可能还不错,或许我们还能进濮阳城里……” “那便往下吧。”苏安南轻声应道。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 “你能行吗?” 正准备起身的顾云罗一愣,转而又觉得有些好笑:“我想,我大概……还没有您想象得那么脆弱,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差了点内力,但是脚还没断,手还没残,脑子还好使……” 苏安南一噎,递给了她一根树皮磨成的绳子,顾云罗抖了抖,居然极为结实。 苏安南解释道:“我往山下去探过路,有一截挺高挺陡的峭壁,你用这个,会下去得比较方便一点。” “嗯。”顾云罗一边诧异于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做这么些事情,一边将那绳子缠在树上。 “这些树究竟是不稳,恐怕力度大了之后反倒不安全,我在这里给你守着,下去只有一条路,到时候你就在下面等我。”苏安南接过了她手中的绳子。 顾云罗下意识的问到:“你呢?” “你忘了吗?我伤已经好了……”苏安南淡笑道,“或许,你刚在山脚下站好,我就已经到你面前了……” 顾云罗想想也是,便不再逞强,由苏安南在上面守着绳子,她则拉着绳子往山下行去。 一路上走得非常顺利,有那根绳子的帮助,顾云罗在很多情况下并不需要费太多的力便能走过一些艰险的路,没过多久,她便走到了山脚下。 她按照之前说好的,拉着绳子紧贴着地面弹了三下,告诉苏安南自己已经到了,良久之后,却没见到苏安南下来,她有些诧异的拉了拉绳子,没想到那绳子竟然如同一条游龙一般,轻巧的滑了下来…… 她赶紧往山上看去,只看到几个轻巧的影子,掠过树枝,飞过山峦,一路远行,最后消失在了云深不知处。 顾云罗看着瘫在地上的长绳,终于彻底的愣在了原地…… 什么探路,什么长绳,什么让她先走……顾云罗讽刺的一笑,原来苏安南早就已经联系上了自己的侍卫,只要摆脱了她这个拖油瓶,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让自己的侍卫来接他…… 她之前就对那长绳有过怀疑,凭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找到那么多的树皮,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又是搓又是磨的做成这么结实这么长的绳子?现在看来,这大概是他的属下给他拿来的,正好用来摆脱自己…… 亏她还想着他昨晚生死一线时帮忙的恩情,想着他待会儿要怎么下来,想着从此之后要不要改变一番对他的印象,结果人家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想着要怎么逃开她! 不过……顾云罗脸上讽刺的笑容慢慢凝固,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的隐瞒与善意的欺骗?他随时可以走,还留在那里帮自己采野果,给自己绳子帮自己下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们都是那条不归路上走着的人,迟早要成为敌人,苏安南没有落井下石,她就应该庆幸了…… 气归气,但她一向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明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更何况,这件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她欠苏安南的比较多。 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就这样吧……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隐藏在山腰的男子,突然转过头对身旁的侍卫说:“其实,我很想抓住她,囚禁她,用我的方式,让她臣服……可是你说为什么,我下不去手呢……” 身边那侍卫表情木然,“长公主曾说,成大事者不应为女子所拘,驸马不应沉溺于这样小家子气的感情,得了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她在靖邺已经处于不利地位,只等着驸马,能够去往她身边,相辅一二。” 苏安南轻笑了一声:“长公主曾说……好啊……该做的,也都做了……” 最后四个字,声音极轻,很快便被呼啸的山风卷入无边的天空,消弭于无际。 “回靖邺吧……” 247.和平占领 顾云罗一路走到山脚旁的一个小村子,在村中的茶馆出拿装金创药的那个玉瓶换了碗茶和一套女子的衣裳,换了衣裳之后,一边喝茶,一边询问着那茶馆的老板周围可有什么医馆。 身上的伤,还是需要找一个医馆买点药,否则天气渐热,感染了就麻烦了。 那老板闻言露出警觉之色:“姑娘,你不是濮阳本地人吧?” 顾云罗诧异的挑眉看了看他:“我才到濮阳,原本是来探亲的,结果迷了路,走到这儿了,怎么了?” “这儿算是濮阳城的后面了,我们住得远,这些事情也都只听了个大概,你家亲戚在濮阳城里?”那老板压低了声音问到。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 那老板一脸神秘的说道:“前段时间濮阳城里好像换了一个新县令,这个县令可了不得,是我北漠当朝的驸马,娶了我们的长公主……但他一来濮阳就说要封城,听说是皇家出了什么事情……” 顾云罗淡淡的听着,这些事情她都知道,至于那皇家的什么事情……她不置可否,老百姓们对于当权者总有一种隐性的惧怕,对于他们不明白的事情,总是喜欢这样一种含糊其辞的方式一笔带过。 “这一封城,我这小茶馆的生意就差了好多……”那老板叹了口气,复又说道,“不过啊……昨晚上我又听到了什么爆炸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然后今日濮阳城就不封城了,听出来的人说,好像是昨晚上敌军进攻了……” “什么?”顾云罗惊得把手上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那老板一脸肉痛的捡起那茶杯,“嘿嘿”笑了两声,道:“自然是假的了……哪有敌军进攻那么轻手轻脚的,濮阳边军也不是吃白饭的嘛,至于那爆炸,大约是在修什么东西吧……没准儿是驸马爷知道了封城让我们这些靠着城门口做生意的小商小贩没法活,这才开了城……”语气里满是“哎呀驸马爷怎么这么好这么体恤民情”的感激。 顾云罗眉头却锁了起来。 太巧合了,一切都太巧合了…… 从自己和苏安南上军营,被濮阳边军里面的一部分刺杀开始,到现在苏安南不知去向,而濮阳城又传来被敌军占领的消息……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一张网中? 不,或许还要追溯到更早,从她在濮阳城墙上被苏安南救了的那一刻开始算起…… 至于那占领了濮阳城的“敌军”,如果真的是有人进犯,十有八九是联合国军,慕容远还是按捺不住了?可是如果真的是攻城,他们昨天晚上为什么一点炮火声都没有听见? 还有苏安南,如果濮阳真的再次易主,他便不可能回濮阳,那么他还能去的,便只有一个地方——靖邺。 顾云罗不断思忖着可能出现的情况,最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急切地走了出去。 不管是怎么回事,先要确定好濮阳城里现在做主的人最重要! 濮阳重新开城,城内还是一副繁荣景象,这还是顾云罗来了濮阳这么多日,第一次在濮阳的大街上行走,那些小贩大都长着一张透红甚至红得发黑的脸颊,笑起来咧着一口的大白牙,买卖有序,一看便知民风淳朴。 她走到一家卖首饰的摊子前,装作低头选簪子,那小贩凑近了她给她介绍,顾云罗忽然压低了声音问到:“小哥,我听说昨天晚上,起了爆炸声,有这回事吗?城门昨晚开了吗?有军队进来吗?什么样的军队?” 那小贩瞪着圆圆的眼睛惊讶的看着她,顾云罗以为人家在怀疑她,赶紧又解释道:“我来投奔亲戚,想要确定一下城里是不是出了事,哪里出了事,好再决定要不要去找他家……” 那小贩纠结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话:“姑娘,这样的大事儿,我们可不敢妄言啊……” “那还是谢谢小哥了。”顾云罗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小贩仍旧呆呆的看着顾云罗,那个女子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呢,一看就知道不是这濮阳城里的女人,瞧那唇红齿白的,瞧那细皮嫩肉的,瞧那……瞧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哎呀糟了! 那小贩一拍脑袋,早上还有人拿着着女人的画像到处问的! 然而他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顾云罗的身影…… 顾云罗已经确定濮阳城确实出了事,而且还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昨晚上有人攻城,所以有爆炸声,可是那爆炸声并不大,可见大概只是示威,并非实战。在示威之后,很快便开了城门,而且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所以甚至连城内的居民都没有惊动。而后敌军进入,在深夜以一种沉默的方式占领了濮阳,丝毫没有扰乱民众正常生活,还一改濮阳的封城状态,让濮阳在长久的封城之后,又焕发了新鲜的活力。 可是……为什么他们这么打进来,却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濮阳的边军呢?城防队呢?还有巡夜的人呢? 到底是他们不堪一击,还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不是她太过于敏感,而是他们对这座边关重城的和平占领实在是太过和平,和平到……不正常! 顾云罗心下涌上一股不安,忽然拔腿往城门跑去。 她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占领了濮阳的是联合国军,而联合国军三万人不可能全部涌进濮阳城,大部队肯定还在城外,城内应该只有一部分巡逻的人,以免出现什么大的骚乱或者事故。 她要去找慕容远他们问清楚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胜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仅是对联合国军三万人负责,也是对这些渴望安宁满足生活的百姓们负责! 来到城门时,顾云罗发现了一批士兵站在城楼上防卫,一批士兵在城门处盘查往来的人口,一批拿着一叠纸在不停的询问着往来的人什么事情,她瞟了一眼刚刚过去的一个人手上的纸,眼睛里忽然泛起泪意…… 那纸上,画的是她的画像! 知道自己失踪于此,他们便在占领了这座城的第一日,就开始寻找她! 顾云罗深吸了口气,往城门口走去,那负责盘查的小军官下意识的问了一溜的话,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回答,这才抬头,看着面前一脸欣慰的女子,惊圆了眼珠子,愣愣的结巴道:“你……将军……你……哦不……我……” 顾云罗微微一笑,那小军官立马说道:“将军好!” “你才好。”顾云罗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城外大营走去。 顾云罗出现在副帐时…… 248.强力回归 练彩裳正在给苏安槿写信报告这边的情况,慕容远站在一边的地图旁眉头紧锁,看来也觉得这场不战而胜的战争有猫腻。 “濮阳城现有的军队不比我们少,怎么一个反抗的都没有呢,示威之后就怂了,让开城门开城门,让干啥干啥,这未免太过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槿那边若是问起云罗的下落,我们又该怎么说?真是奇怪,明明已经派了那么多人挨个问,怎么就没什么消息呢?这可怎么办?” 慕容远和练彩裳同时开口问道。 二者对视了一眼,又无可奈何地转开了视线。 这两个问题确实是现在最要命的两个问题,但是他们现在,一个都还解不开…… “可能是北漠的阴谋,也可能是我们的运气,不过真枪实剑的战场上,我不怎么相信运气,还是阴谋论比较靠谱……”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里倚着一个瘦削的女子的身影,操着手,淡笑着看着里面的两人。 她笑语盈盈:“至于我的下落,现在还在愁怎么跟安槿说么?” “将军!”慕容远率先反应过来,惊叫一声,“您回来了!” 顾云罗笑着走进来,先朝着慕容远点了点头,而后看向练彩裳:“彩裳,辛苦你了……” 她原本是和苏安槿一起去靖邺的,想必是苏安槿察觉到了什么,把她派了回来,而后和慕容远一起,把联合国军管理得井井有条,直到现在,夺取濮阳。 练彩裳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这个一向不怎么喜欢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情绪的女子,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顾云罗,手指微微颤抖的把她从上摸到下:“你没事吧?苏安南那个混蛋呢?我要找他算账,竟然连你都敢动……还有你,你个不要命的,居然敢在师父不在的时候使控锦分锦之术,你这个徒弟……这是要气死师傅吗……” “彩裳……你瞧你,这成了什么样子了……”顾云罗故意皱着眉头说道,“我看你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能有什么事,你要激动成这样……” “我才不管我怎么样子了……”练彩裳把她往桌案前一按,“你回来了,这大军就交给你了!你可不知道这些天可累死我了……” 顾云罗眼神中带着歉意,慕容远却在一旁幽幽的说道:“排兵布阵确实不怎么容易,月离他们也要被我折磨疯了。可问题是我们排的兵布的阵一点都没用上啊,这么轻巧的就把濮阳打下来了,我都不习惯……真是的,早晓得北漠这么好打,当初我打天明做什么……” 顾云罗看着自己这个向来冷静自持连叫声“老大”都会觉得不尊敬的属下此刻学着自己素来心情好时说话的口气想要让自己放心,脸上表情却还有些僵硬的样子,笑着拍了拍慕容远的肩膀,说道:“当然是为了遇见我……”眼珠子转了一圈,贼兮兮的看向练彩裳,“和彩裳啦!” 慕容远的脸“腾”的一下通红…… 顾云罗讪讪的收手——慕容啊慕容,你怎地跟着我混了那么久,脸皮还是这么薄? 慕容远径直冲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刚刚回到主帐的顾云罗就听到一系列诡异的声音…… “什么,将军回来了?将军啊你可回来了,我真是望穿秋水啊……你可不知道那慕容远可是整死我了,我是个文人怎么能做这么有伤大雅的事情……哎哟你别拉别拉……” 顾云罗默默的低头看军报……噢,月离,谁叫你是不多的能看懂我那个孙子兵法的人呢? “啊!将军你可回来了!” 一声足以让整个军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大吼让顾云罗手一抖,军报应声掉到地上,她表情瞬间五彩斑斓颇为好看……安槿,你不仅教了薛蛮子用力气使武功,你还教了他用大力气说话吧! 薛蛮子正想吼第二句,练彩裳就从副帐里走了出来,内力注音,声音直冲云霄:“啊!薛蛮子给我搬你的东西去!” 顾云罗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练彩裳撩开帘子走进来,一边嫌弃的啐了薛蛮子几句,一边把手上的东西交给顾云罗。 “这是什么?” “药。”练彩裳干脆简练的说道。 “啊?” “你身上那么多伤,你当我傻的啊?”练彩裳白了她一眼,“我说你到底能不能把你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游陵不是给了你药吗?你知道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吃的吗?” 顾云罗不语,心想我这不是都给苏安南吃了吗…… “安槿传信回来说,最近姬秋瑶似乎和一些手上掌握着部分兵权的皇室走得很近。”练彩裳往外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才是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涉及天问楼的顶级机密,而刚刚有慕容远,所以她一直等到了现在才说。 “流年呢?”顾云罗蹙起了眉头。 “流年已经救出来了,而且现在他也以摄政王的身份在政坛活跃,当初姬随风关他的时候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他又出来了,自然没人敢说什么。”练彩裳目光微微一凝,“他们也在努力,毕竟姬秋瑶才是正统的皇室,她开口,流年他们的阻力就大了很多。” “我想的是,姬秋瑶为什么突然要拉拢手上有兵权的人……”顾云罗想得更远,“我们占领这座城占领得莫名其妙,濮阳边军也莫名其妙……难道……” “难道什么?” “她想灭了我们吗?”顾云罗思索道,“如果我们进城,而别人带着兵围攻,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濮阳根本就撑不了多久,我们也只能全军覆没……可是,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点道理……”练彩裳点头。 顾云罗脑子一闪,说道:“我需要北漠兵权的分割名单,你们能搞到吗?” “可以。”练彩裳点了点头,转身便出去办事了。 ———————— 是夜。 北漠深居内陆,天气干燥,阳光充沛,因此到了晚上,夜空中点缀的星子便数不胜数,恍若泼墨一般的洒在天空上,璀璨光华间静静铺陈,供白日里期冀劳累的人聊以慰藉。 苏安南出现在公主府的时候,姬秋瑶便在园中背对着他坐着,绛红色的公主服,映着她扎得高高的的长发,无风自舞,颇为寂寥。 苏安南心中一动…… 249.背后安排 他从未想过,姬秋瑶还能有这样女性的寂寥的一面,不管是那个鲜衣怒马的长公主,还是嫁他之后那个不怎么安分的妻子,他所看到的她,都是飞扬而睥睨的,还从未看到过她这般的前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你回来了?”姬秋瑶没有转身,淡淡说道。 “嗯。”苏安南收起了心里刚刚那一瞬间的触动,同样不咸不淡的说道,“濮阳那边,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听说你在视察濮阳军营的时候遭到了暗算?”姬秋瑶打量着指尖的丹蔻,面无表情的说道,“谁下的手,查出来了吗?” “何必去查。”苏安南沉沉说道,“难道长公主的意思,不是让整个濮阳的边军都去死吗?” “那里面有太多景流年的人,我不能留下他们。”姬秋瑶冷冷的说道,“不过,能拖上顾云罗那三万联合国军一起死,倒也是不错。” “你为何不问?”苏安南想要搞清楚姬秋瑶在他身边安排的人到底已经深入到何种程度,毫不客气的说道,“我救了顾云罗,亲自给她疗伤,又带着顾云罗去濮阳军营里视察……这些,你应该都忍不了吧!” 还在帝京的时候,她便曾经因为有一次进宫请安带了顾云晓没带她而在府上大发脾气,拆点没把昀王府拆了。 “顾云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身为当家主母,怎能看着她到了我的头上?”姬秋瑶冷哼一声,“可顾云罗又不一样,你大可扪心自问,就算你做了那么多,她给过你一个真心的笑容么?” 苏安南脸上骤然变色。 姬秋瑶满意的一笑:“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个……驸马,你既然肯现在就回来了,那么,就请你好好的打拼你的江山,到时候,天下还有什么不是你的?” 是,天下都可以是你的,包括…… 顾云罗…… “你的那个计划……”苏安南犹豫了一会儿,问到。 姬秋瑶勾了勾唇角:“很快,他们应该快要到濮阳了吧!” —————— “如今姬秋瑶的行动实在可疑,而且,还有不少人已经被她说动了。”景流年别院的正厅,几个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江游陵眉头紧锁,眸子之中尽是不解之色,“若是为了军权,她找的又不是手握重兵的大人物,偏偏是些手上有一两万散兵的那些人;若是为了战争,她难不成还要把靖邺轰了不成?” “万一不是攻打靖邺呢?”苏安槿若有所思的说。 “那她还能跑到哪里去?跑到隋州打天明?姬秋瑶又不是傻了!”江游陵冷哼一声。 苏安槿不发一语,指尖划过桌案上的地图,在那上面,从隋州到濮阳再到靖邺的路线已经被画过无数次,他看着用红线圈上的濮阳,心中一动。 “流年,濮阳那边,有消息吗?” 这是自顾云罗出事之后,苏安槿第一次问及濮阳的消息…… 景流年微微一愣,旋即恢复正常,淡淡说道:“还没有。” 江游陵皱着眉头:“问濮阳做什么?”苏安槿自从上次在公主府晕倒之后,虽然醒过来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可是却在心力交瘁之中神色愈加憔悴,所以江游陵害怕濮阳传回来的消息里面又会有什么噩耗,到时候,他们可就真的承受不起了。 苏安槿神色如常,道:“我觉得,姬秋瑶可能是针对濮阳有什么计划,她现在手上有的人,围攻一个濮阳,足够了……” 景流年蓦然眼神一闪,木窗忽然打开,安二十一默不作声的进来,交了一封信给苏安槿,而后便又毫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那是练彩裳的信,因为练彩裳的信,只给苏安槿一个人看。 “怎么了?”江游陵看着苏安槿骤然放松与初霁的神色,疑惑的问道。 “有两个好消息。”苏安槿放下信,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云罗没事了,现在,已经回了联合国军的大营。” 景流年微微一怔。 “第二个好消息,他们已经成功占领了濮阳。”苏安槿言简意赅的说完,含笑看着他们。 江游陵一向说话洒脱,尤其是在朋友面前,状似不经大脑:“我就说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顾云罗自然是要祸害遗千年的那种……” 苏安槿似笑非笑的瞟了江游陵一眼,江游陵嘴巴一闭,脑袋一缩,肩膀一怂,不说话了。 “既然如此,的确算是好消息。”景流年微笑着说道,“我们也能在靖邺安心的对付姬秋瑶他们了……” 苏安槿正要含笑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正:“姬秋瑶……她聚集起的那些力量,会不会是冲着濮阳去的?!” 景流年顿了顿,眼神深邃。 “冲着濮阳而去,如果云罗他们抵挡不住,则联合国军全灭,还能给我们一个狠狠的打击;如果云罗他们挡住了,则姬秋瑶就借此机会削了一部分人的兵权,而且对于内乱了太久的北漠王室也是一个刺激……不管怎么说,姬秋瑶都是空手套白狼!”苏安槿冷声说道。 景流年默不作声的看着苏安槿,他果然还是如此冷静而周全,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做出最精确的判断。 这样的判断,符合姬秋瑶的行事作风,也符合她的利益诉求,而且很明显,顾云罗他们明显处于劣势。 因为他们为了不造成自己的大规模伤亡,只有进入城内,守住濮阳城,而城内的百姓都是北漠人,在民心上,顾云罗就已经输了,而且三万人入城,吃喝拉撒都不是小问题,一旦顾云罗有半点处理不当,很可能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们就真的输定了! 突然,还对这场一定会很精彩的战争,多了一丝期待了呢…… 苏安槿……景流年唇角又挂上了一丝笑意,大概你这辈子做的唯一一次错误的判断,就是相信他,和他合作…… 景流年微微摇了摇头,把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清除掉,专心的想着姬秋瑶若真是这样的算盘,他们要怎么对付。 江游陵则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苏安槿,呆了半晌,才愣愣的说道:“我就说你们这些为官为将者的思维我们凡人理解不了,下一步棋就要考虑好后面无数步……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苏安槿不想理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走到门外,向着安二十一叮嘱着什么。 250.退入城内 北漠的夜晚很少如今夜一般的阴沉,大概是天高云淡看习惯了,如今遇到这样的夜凝如墨,到让顾云罗这已经在黑夜中习惯了的人有些不适应。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练彩裳路过她身旁时,听到她望天咕哝道。 顾云罗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她笑着耸了耸肩膀:“可不是嘛……” 慕容远抬头看了看井然有序的大营,军人们通过长时间的共同生活和训练,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此刻都差不多安然入睡,只有负责夜间巡防的军人路过时发出轻微的脚步声,而眼前的濮阳城,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杀人放火? 慕容远轻笑一声:“倒还真没准儿呢……”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最后却一语成谶。 后半夜,众人最为困乏也睡得最深的时候,风重楼带领的斥候团,却趁着夜色飞奔回了大营,个个神色匆匆,满脸风霜。 如今的斥候团比起当初,成长了不少,训练也是节节深入。尤其是顾云罗回来之后,为了进一步锻炼他们,把他们全体派到了濮阳辖区的最外围,那里穷山恶水,又多鸡鸣狗盗之徒,以此作为对他们的考验。 没想到,恰恰是这一次的考验,却让他们阴差阳错的提前查到了气势汹汹而来的那堆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军队! 这支杂牌军明显是冲着濮阳去的,从王都的方向而来,又冲着濮阳而去……涉及军机重情,风重楼不敢有丝毫延误,当即带着一队人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顾云罗。 “你确定你没看错?那是一支军队,不是流民?”见顾云罗重升主帐匆匆赶来的慕容远,刚一掀开帐篷的帘子就迫不及待的问到。 顾云罗披着一件外套坐在桌前,一脸认真地思索着什么,闻言抬起头来看着慕容远,淡淡说道:“我相信重楼不会分不出来一支流民的队伍和一支军队,就算是数万的流民冲着濮阳而来,我们也不能不防。” 慕容远脸上微微有些窘迫,顾云罗却依旧面无表情,左手食指和中指指尖轻轻叩着桌面,风重楼按捺不住,问到:“老大,我们要怎么办?” “从王都的方向来,奔着濮阳而去……”顾云罗忽然间轻笑一声,“一路上经过那么多的城镇,放行,军需……都畅通无阻……在北漠,能做到这些的,除了姬秋瑶的人,还能有谁?” “来的人,也不能完全算是姬秋瑶的人……”风重楼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认出了其中的一两个将领,他们都属于北漠皇族,生性残暴……到了濮阳只怕……”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说话了。 顾云罗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他,垂了垂眸子,转身问道:“慕容,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慕容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还是弃城而去吧……” 风重楼蓦然抬头! 慕容远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敌我力量悬殊,但是我不是担心我们不能赢,而是不想在这个关头浪费掉太多的资源,这里只有不足三万人,而且如果在这里迎敌,前方是敌人,后方是濮阳城,里面也是北漠人,我们会腹背受敌的!” 风重楼嘴唇翁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顾云罗忽然又抬头看向风重楼,问到:“重楼,你呢?” “我……”风重楼被她这么冷不丁的一问,脸色一下子通红,“我觉得……觉得慕容的主意是……是对的。” “的确是对的。”顾云罗点头道。 慕容远放下心来,风重楼的心,却重重的沉了下去。 “但是你脸部充血,证明你心里对刚刚自己说的话很是犹豫和介意。”顾云罗接着一针见血的说道,“那么我问你,如果那群人到了濮阳发现我们人去楼空,会怎么样?” 风重楼困难的说:“会掠夺百姓……甚至……屠城。” “他们也都是你的同胞,你忍心看着他们受苦受难而绝尘离去?”顾云罗反问道。 慕容远身子有些僵了。 风重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略微激动的问道:“老大,你的意思是……这弃城而去……” 顾云罗收起桌案上的地图,掷地有声的说—— “不能!” 慕容远一愣,旋即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顾云罗接着说道:“通知所有人,现在集合整队,全部进入濮阳城,要求不扰民,不掠夺,不强势,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入城之后,在城防上加两倍的人手,三班制轮流,休息在城内的县令府,以及赶集的大坝,菜市等地方搭建帐篷,一切行动听指挥!” 风重楼站直了身体,震天动地的答道:“是!” 两人各自下去执行命令之后,顾云罗依旧披着那件外套,坐在原地,眼底尽是一片幽深。 她又何尝不知道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如今,岂是他们说走就能走的?她可以猜想到姬秋瑶让他们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利益二字。联合国军自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之后呢?留下一个徒有无辜百姓的濮阳,等着那群残暴之徒来人为刀俎? “濮阳边军的大营里极其安静,似乎里面没人一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日她派风重楼去探看濮阳边军的大营后,他回来如是说道。现在想来,这莫名其妙消失的濮阳边军,只怕也有姬秋瑶的功劳在里面。 她并不害怕人命的消失,却抗拒无辜的人命因为本该不应该由他们承担的责任而消失…… 更何况,她的联合国军里,有为数不少的北漠人,如今看着自己的同胞可能惨招杀戮,自己却不得不依照军令远离他们保全自己,这样的负面情绪有几人能够战胜?到时候军心一散百师溃,反倒是得不偿失。 所以…… 她别无选择。 打吧!守城吧! “你早该猜到的不是吗?”练彩裳走到慕容远身后,看着一脸阴郁的他,淡笑道。 慕容远微微侧身向她问好,而后苦笑一声,说道:“是啊,我的确早就应该想到,她岂会丢下那一城的百姓?就算结局可能不会善终,也好过军心不稳,也好过良心不安。”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练彩裳仰起头看着阴沉的夜空,“她可以心狠手辣,可以于言语之间夺人性命,可是比起杀人,她更喜欢救人,救人于水火之中,救人于危难之时……以前她总说‘人权人权’,如今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远若有所思,刚想说话,却…… 251.惊醒百姓 不远处慌慌张张的跑过一个人来,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又怕说出来会引起周围的人的混乱,硬是撑着跑到慕容远面前,才喘着粗气说道:“参将……参将不好了,探查到十里之外有军队出现!” “十里?”慕容远震惊的看着他,“怎么会?” 不是应该还在濮阳外围吗? “先头部队提前到了很正常。”顾云罗出现在他的身后,淡淡的说道,“但是这部分的人数量不会很多,足以应付。慕容,你带薛蛮子和老兽的团迎敌,其余人,按照之前的计划入城!”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慕容远脸色一白,急急地吩咐道:“赶紧去看看有没有人员伤亡!” “不必了。”顾云罗脸色铁青的看着那烟雾升起之处,“火药爆炸的地方离我们还远着呢,伤不到人……” 慕容远微微舒了口气,却听到顾云罗话锋一转:“不过……这才是我们真正的麻烦。” 见了鬼的劣质火药,屁用没有偏偏声音大得惊人!顾云罗恨恨的想到。 当初联合国军来到濮阳的时候,也曾用火药爆炸示威,但他们使用的已经是经过顾云罗改良的火药,威力巨大声音却并不惊人,所以只在濮阳城内造成了很小范围的波动,加上之后并无兵马之声,于是濮阳才能实现和平过渡。可如今…… 巨大的爆炸声,加上兵马入城的声响……濮阳城内的百姓必然会全然惊醒,然后看着他们白天里战战兢兢防备的天明大军突然进入,遍布全城,定然会失控,甚至引发骚乱……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顾云罗皱着眉头吩咐道:“让进入城内的士兵全部出动,全力维持好濮阳城内的秩序,所有在职官兵不准擅离职守一步,违者照军法处置,所有哄抬物价,寻衅滋事,偷窃行凶,散布谣言,祸乱人心者,一律枷号,统一看守,留待之后处置!” 治乱世,用重典。 她知道可能因此而让民众生出反抗之心,却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不把那些毒瘤拔掉,纵容他们利用这段时间为非作歹,挑拨离间,只怕民众生出的,就不仅仅是反抗之心了。 命令用最快的速度传达,每个人都进入了严阵以待的战斗氛围中,这还是自联合国军建立以来的第一次,可也是最为特殊的一次,因为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千里而来的敌人,还有满城的百姓。 不少人走过顾云罗身边时,都侧目看着这位依旧神色淡定的将军,其中更有不少的北漠人,甚至濮阳人,他们脸上都带着感激的神色,感激这个女子,在这样的时刻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选择保护。 保护百姓。 敌国的百姓。 她始终站在大营的最外面,再往外走就是那支先头部队,像一个守护神,守护着她身后的一草一木,一人一马,在她这样坚强的平静面前,任何的慌乱和不安都可以战胜与克服。 与城外的沉默平静不同,城内被那响遏行云的爆炸声惊醒的百姓们,则惴惴不安的走出家门,来到街巷,惶惶不安的交头接耳。 “怎么又是爆炸声?难道又有敌军来了?前不久不是才来了一批吗?” “这次是真的要打仗了吧,刚刚那爆炸声那么响,这得多少火药啊……” “这些倒都不重要,反倒是街上走着的那些兵,你们看到了吧,都是白天在城外老老实实呆着的那些兵啊!要是没什么事儿,他们怎么会突然进城了呢?” “这倒也奇怪啊,外面好像是天明的军队,那又来了的军队又是哪方的呢?难不成……是御凉的?” “放屁!御凉的军队会千里迢迢跑到濮阳来打?濮阳又不是北漠和御凉的边城!” “你们说……这新来的一支军队,会不会是王上派来解救我们的?是我们北漠的王军?” 一个人石破天惊的说了这么一句,众人齐齐一愣。 “王军?王军来了?” “太好了!那我们是不是要响应他们啊!” …… 很快这群“响应之人”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顾云罗听到下面的军官来报告这件事情时,淡淡一笑,说道:“王军?这个名字真是俗爆了,哪有我联合国军的名字响亮?” 那汇报的军官一呆,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将军还在嘲笑别人的名字? 联合国军神出鬼没的悄声抓了一批人之后,加上顾云罗加大力气的安抚和巡逻工作,城内的躁动渐渐平息,偶尔有百姓低声耳语一两句局势,却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 百姓永远是最容易满足的阶层,只要他们自己和家人衣食安好,健康平安,他们便甘于现状,那些勾心斗角的故事,步步为营的人们,诡谲多变的政局,和他们毛线的关系都没有。 联合国军驻守在濮阳的这些日子,在顾云罗的再三强调下,没有发生过一起扰民的事件,不仅如此,他们还通过公平买卖让濮阳的一些小贩赚了不少钱,加上此时虽然士兵增多了几倍,但整体还是秩序井然作风严谨,他们便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除了留守在城外防备那支先头部队的人,其余的人都退入城中,顾云罗也进入城中,站在城墙上看着各方形式,然后做出最及时的部署。 濮阳城内本来有七万常住人口,加上联合国军这三万人,城内便一下子有了十万人,这十万人的饮食,饮水,住宿,治安,卫生……个个都是不小的问题。 帐篷搭好了,虽然拥挤,但至少解决了住宿的问题;城墙上也架上了新式武器,算是架设了一道防御屏障,至少在一定的时间里,这些来自现代机械设计灵感的古代改良版可以挡住或强或弱的进攻;加大巡逻力量,勉勉强强算是维持了治安……那其他的呢? 顾云罗意识到,不管怎样,她都需要这些百姓的支持。 纵然此时她依靠军队的强制力压制下了他们的反抗意识,但是他们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而被他们挡在外面的军队,则是货真价实的北漠正规军,一旦出现了一点火星,他们此刻表面的平静就会粉碎,到时候,他们面对空前愤怒的百姓,只怕更加难办。 可是他们是北漠人,外面的军队也是北漠人,难道自己还能煽动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顾云罗灵光一闪…… 252.剖心表白 一个恐怖的想法浮上心头…… 她之所以坚持留下来保护这一城的百姓,不就是知道了来者不善血腥暴虐吗?既然如此,她何不让这些百姓看看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何等的血色的一切? 最以逸待劳的方法,便是他们藏起来,然后直接大开城门“以待客来”,等到那群人发现他们逃之夭夭之后,必然会把怒气撒到老百姓身上,当屠城之际,他们冲出来把那群人杀个片甲不留,从此在濮阳百姓心中留下了救命恩人的光辉形象,然后再无后顾之忧。 顾云罗摇了摇头,这个方法简直就是在扯淡。 想了想,她召来了风重楼,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话。 风重楼眼睛一亮,坚定的点了点头,转身便站到了城墙的蹀垛上,铁甲闪着猎猎寒光,他把耍得最好的长枪大力一抽,再冷冷的立在蹀垛上,铿锵一声,清脆而久远,声音被送到了城内的各个角落。 心中不安的百姓们被这奇特的声音震慑,抬头看着那蹀垛上神态自如的男子。 那男子年纪轻轻,却面容肃穆,带着不似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刚一张口,便是气吞山河之势。 “我,风重楼,北漠濮阳县黄沙村钩栗乡人氏,原为北漠王军某军武术教头!曾经,我的家族,甚至我的家乡,都以我为荣,可是,在军队之中,我看到了什么?” 顾云罗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我看到了威尊命贱,看到了利镞穿骨,看到了主客相搏,山川震眩,飞沙扑面,看到了马革裹尸,看到了鼓衰兮力竭,矢尽兮弦绝,看到了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暴骨沙砾。看到了那重重黄沙下掩埋的不知何人何时留下的枯骨,看到了那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城下的老人抹了抹眼泪,或许是想起了自家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当初无可奈何之下,千般不舍万般不愿的送孩子,孙子去了军营,不求他们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但求他们能够平安归来,一日一日的等待,一年一年的煎熬,熬到头,却换来一个尸骨无存的结果,徒留他们在这世界上茕茕孑立,一片凄凉…… “上位者想要什么,想要权力,想要土地,想要财富,想要这个世界上有价值可以让人追求的一切,但是他们仅仅是想,而不是做,做的,是如同我这样的,在他们眼中的蝼蚁之辈,出生入死,拼尽全力,甚至死无葬身之地,最后倒为他人做了嫁衣!” 留在城中听到了他这番话的士兵,脸上都有了动容之色,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心中都很明白,只要一踏入了军队,回家的希望便渺茫如天边几不可见的星斗,没有退路,便只有往前埋头奋进,祈求有一天自己的命可以不再掌握在别人手里。可下层的人千百倍的努力,也抵不过上层的人一个轻描淡写的命令。 “我和我带着的那一队士兵,被我的将军出卖,被我的国家所出卖!风重楼一条命,死在战场上本不足惜,死在敌人手上更是军人的勋章,可是我带的那队孩子,他们都还很年轻,本该是在父母膝下娇俏谈笑的年纪,却要承受那么多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承受的东西,为俘虏的那段时间,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还因为年轻瘦弱在争抢中无力坚持……最后一个一个的在我面前死去……我抱着最后一个孩子的尸体想了很久,我们百姓要的安居乐业,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无数人的眼泪簌簌落下,想起那数十年如一日坚持在村口等着从军孩子归来的爹娘,时光往返,却只等到两鬓的白发和不堪的世道;想起风沙后只徒留四壁摇摇欲坠的破败房屋,居无定所,食无果腹,步履蹒跚间还要应付来征兵的官员……那些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记忆,如今如潮水般涌现,割得人心上满是伤痕。 “无奈为人愚笨,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百姓和军人,和上位者,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那些孩子们的死让我明白了一点,从此之后,只做百姓的军人,而不做上位者的军人,我要服从的人,不看他是哪个国家,不看他是簪缨世家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是愿为百姓的,我风重楼,都至死追随!” “而现在,我庆幸的是,我遇到了一个真心愿意保护百姓的将领,外面是凶狠残暴的北漠王族带着的士兵,他们有人,有支持,有名义,可是唯有现在站在你们面前那些有的脸上还很稚嫩的孩子们,才有一颗保护你们的决心!愿为百姓,至死跟随!” 风重楼悄然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他也再也看不到他的爹娘,看不到他多少次在睡梦中回到的家乡,可是至少,他现在在守护着这里。 他曾经无数次的说过这些话,在一个人的时候,对着天空,大地,高山,云彩说,可是从来没有像此刻,对着底下数万他的同胞,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这段话。 终于说出来了……他轻轻闭上眼睛,这是他此生,唯一的誓言…… “至死追随……愿为百姓……”底下的人呢喃着,眼神渐渐平静,不再闪动着不安和怀疑,而是温和的,看着面前满头汗水的士兵。 甚至已经有大胆的小贩,默不作声的从自家的店里烧了茶水,端给那些嘴唇已经起了白壳的士兵。 那人愣愣的看着端着水满脸真诚的小贩,又愣愣的看着他手里端着的那碗茶水,再看了看自己发黑的手指,犹豫着不敢接。 那小贩笑得温和,拉起他的手,把那碗茶水塞进了他手里。 那士兵看着那碗清亮的茶水,瘪了瘪嘴巴,嘴巴嗫嚅了两下,最后还是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将那碗茶一饮而尽,摸着脑袋憨憨的笑着。 那小贩似乎是受到了鼓舞,便干脆把煮茶的大桶和茶碗搬了出来,就在门口摆着,挨个招呼着那些士兵去喝点茶水。 周围人也渐渐恢复正常,虽然依旧带着一种无形中的防备,但至少,不再像之前的那般疏离。 顾云罗站在城墙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一番感人至深的剖析,换来一座城池的百姓安宁……这笔生意,似乎很值。 可是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253.她的承诺 天底下什么都可以被利用,唯独人心,不应该被利用。 这是她一贯的原则,因为她尊重每个人的感情。 可是,刚刚,她无疑违背了自己这条原则。 她利用了风重楼想要保护他们的愿望,让他把自己从未打算要说出口的心里话昭告天下;利用了百姓对战争的厌恶,对亲人的怀念,对安宁的期望,让他们的名不正言不顺,变成了理所应当。 “放心吧,你们要的安宁,今后,我必千倍万倍的还给你们……”她垂眸,默然说道。 这也是她的……承诺。 极轻极缓的语气,话刚一出口,便被微风吹散,裹挟着她的承诺,吹向城里正在大碗喝水的士兵,吹向眼神慈祥看着那些孩子的老人,吹向每一颗刚才沉浸在恐惧,动容,悲伤等等情绪中的心。 天, 亮了…… 顾云罗看着不远处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别的不会干,倒是这些受人挑唆替人送死的事情倒干得热络。” 练彩裳眼光微凝,道:“姬秋瑶的面子他们还是受不起的,何况上面还有个北漠王。” “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顾云罗平静的说道,“单看一个濮阳就可以看得出来,明明一个大好的关口,不通商,不练兵,不开垦,还征兵无度,逼得百姓差点断子绝孙!只此一点,他们就不配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练彩裳沉默了片刻,呢喃道:“是啊……” 城外的军队队伍拉得很宽,但并不长,整体保持着中等的速度朝着濮阳而来,顾云罗也不着急,依旧站在城头上和练彩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他们身上的不同衣服,是区别不同军种吗?”顾云罗想起前世的惯例,猜测到,“黄色是步兵,黑色是骑兵,紫色是射手?” “咳咳。”练彩裳咳了咳,而后说道,“北漠王军中是有这些兵种,但是那样严谨的分割只存在于大规模的军队之中,比如北漠真正的兵权独大者玉襄王姬元夜的军队。像这些一两万人的军队里面,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分割,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去买那些东西。” “而且……”练彩裳似乎是觉得好笑,“在北漠,野外作战事,地面多为土黄色,所以北漠士兵的衣服应该都是土黄色的,那些红橙绿,青蓝紫的衣服,大概是临时发的吧……” “倒还真是一支散兵游勇啊……”顾云罗挑了挑眉毛,练彩裳笑了笑,讽刺的说了句,“大概也只有昨晚那些知道用炸药惊醒百姓的人有点脑子。” 顾云罗转头瞟了她一眼,笑了笑,不置可否。 战前轻敌,便不是一个成熟的将军。 她还是命令下去,让之前安排好的所有人各司其位,以逸待劳的等着疲于奔波的敌人。 想到待会儿会出现的事情,顾云罗轻声一笑——安槿,如果你在,你一定会觉得很精彩。 严阵以待的联合国军并没有等待多久,他们的敌人就已经兵临城下。 尽管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各色衣服上都染上了厚厚的灰尘,但经过昨晚后半夜的休整,再加上早上出发时一段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个个都显得神采奕奕,一副“天明的那堆废物你们给我等着,看大爷我半个时辰就把你打得屁滚尿流,让你爬着回天明”的拽样。 顾云罗冷哼一声——拽什么拽?再过半个时辰,我让你们个个瘫倒在地上“醉!生#梦¥死!” 没过一会儿,城下传来一阵骚动,伴着一阵嬉笑声,城墙上有小士兵鬼鬼祟祟的想要探出个脑袋看看他们在做什么,顾云罗大喝一声,他吓得一抖,手上的长矛都掉到了地上。 “将……将军……”那人看着面无表情的顾云罗,知道自己大概做错了事情,有些惶恐的说道。 顾云罗走上前去,摘下他的头盔,拿他的刀架着,将头盔伸出了城墙,刚探出个头盔顶,从城下的某个方向便射来一支冷箭,箭尖锋利,刺在头盔上,铿锵一声。 头盔裂了个洞,顾云罗手腕一动,那头盔便落到地上滚了滚,停在了那小兵的脚下。 “如果你刚刚探出头去,那么现在我拉回来的,就不是这个头盔,而是你的尸体。”顾云罗表情平静的说道。 那小兵死死的瞪着那破口的头盔,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你们可以探出头去的时候,我会让你们去看,甚至,你们想要出城杀了那群狗崽子都没问题,但不是现在。”顾云罗语气淡淡,“所以我希望,在我没有下达可以的命令之前,你们不许有任何的动作。” 从头到尾,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得最终的两个字,也无非就是那个“希望”。 可还有什么比让他亲眼见证自己刚刚可能面对的死亡更为震慑的呢? 那小兵感恩于顾云罗刚刚救了他一命,感激无比,也后怕无比,不仅自己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看到有人又有那探头出去的趋势时,还会赶忙冲上去把刚刚被箭射穿的头盔给他看,把刚刚顾云罗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别人听。 真是个单纯而又执着的孩子…… 顾云罗微微一笑,再次看向城下时,却发现他们的弓箭手都已经移动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高举弓箭,箭上似乎还挂着某种白幡一样的东西,貌似是打算往城里射的。 顾云罗凝目看了半晌,忽然一笑,让慕容远把她的弓也拿了来。 濮阳城下,千军万马,数百名弓箭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濮阳城上,唯有一人,斜斜的倚着旁边的弓箭,笑靥如。 这样诡异的场景,这样鲜明的对比,连慕容远都暗暗倒抽了口凉气,犹豫着问道:“将军,我们还是把弓箭手调上来吧,我们现在已经有足够多的复合弓了……” “然后呢?他们把那白幡射进了城内,我们射死了他们,那那些白幡呢?”顾云罗反问道,“如果白幡上面有我们猝不及防的东西呢?乱了民心,甚至传了疫病,那么接下来死的,不也是我们吗?” 慕容远一怔,道:“那你……” 顾云罗忽然轻声一笑:“要想让我轻松点,你就快点去把那东西给我搬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是怎么个好笑的样子……” 254.昆山玉碎 慕容远唇角带起一丝笑意,转身便退了下去。 城下的弓箭手忽然得了命令,刹那间数箭齐发,猎猎风声,吹起浩浩白幡,像长歌送魂时那夹杂着人声呜咽的经幡,一路裹挟而来,箭尖凛凛,所经之处,一片破空之声。 忽然,这让天地浑然一体的风声之间,冒出了一声主声极短却回味绵长的清鸣! 仿佛是盘古一斧子劈开了天地,刹那间被风声迷惑的人惊醒,被恐惧控制的人恢复,那似琴非琴,似筝非筝的一声清鸣,在此刻听来,竟有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般天籁感觉,清鸣清鸣,确实让人的脑海一片清明。 不……还不仅是人…… 所有人,从城墙上始终秉持中顾云罗的命令站如钟的士兵,到那个依旧是那样慵懒的姿势靠着蹀垛,手上的长弓依旧没有上弦的女子;从那些在这一箭拼尽全力的弓箭手,到身后军队中所有关注着城墙的人,都清晰地看到…… 半空中的那些箭…… 在清鸣之声响起之前,它们还携风带雨的往城里冲,箭尖冷硬,白幡飘扬;而在那声清鸣响起之后,似乎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所有的箭,竟然如同人被抽筋剔骨一般,劲道,力度,乃至最为关键的速度,都软了下去! 软了下去…… 好好的精钢锻造的箭,怎么就这么软了下去? 在他们的认知里,那一声清鸣能改变的东西几乎没有,那么,是箭有问题,还是自己的力道不够?如果真的是自己的问题,那么自己耽误了这么好的攻城时机,岂不是死路一条?那些弓箭手目瞪口呆,而后面如死灰,最后如丧考妣。 那样的已经软下去的箭,根本就不足以射进城内,能够有一两根掉在城墙上就算不错了……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顾云罗放下长弓,轻轻地喘了口气。 刚刚数箭齐发,她没有时间去一一解决,便选择了手拨弓弦,将内力注入弓弦之中,随着手指的波动,涤荡出一声回声缭绕不绝的清鸣,这不仅是声音,更是一道内力的波浪,随着声音的传播,也在射来的箭上留下了一道阻碍,让它们的速度,力道都弱了下去,箭在半空中骤然减速,它的前影会和后来的轨迹重叠,看起来便像是弓箭软了一般。 然而她内伤未愈,又未能得到好好休息,这样平常的调动内力已经让她觉得疲惫不堪,她脸色微微发白,几日下来,整个人又瘦了许多,扶着蹀垛的双手轻轻颤抖,过了好半天才让气息平稳下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可她现在,还不能休息…… 身边有人递上来一枚箭,箭尖缠着一副白幡,顾云罗认出这便是刚刚他们射的那箭,弓箭手大概是用了三辈子吃奶的力气,才让这枚箭居然设上了城墙,被人捡起。 顾云罗接了过来,把上面的白幡解下,瞟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无非就是些让濮阳的百姓们不要认贼作父包庇奸人私藏敌军,要和他们共同面对天明的进攻,让他们打开城门等等玩意儿。 认贼作父? 顾云罗一把把那白幡扔了三丈远,冷哼一声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判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眼角余光瞟到正带着一个庞然大物艰难上城墙的慕容远,顾云罗微微一笑,站直了身体,冲着下面大声说道:“原来,你们的把戏就这么点?射箭就射箭吧,居然连城墙都射不上,还在箭上挂这么丑的白幡?哈哈哈哈哈,你们是死了大王还是死了老大王啊?居然还挂白幡?!要我说,街头杂耍的,人家手艺就要比你好!就别来这里打仗了,找个小山村去躲着吧,早就没脸见人了!” “真是没脸见人了!”城墙上的士兵齐齐吼道。 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刁民”,城下的士兵气得不行,纷纷拿起武器,操起一口不知道天南地北的方言就开始骂,城墙上的士兵当然也不例外,早就积了一嘴巴的口水等着骂,却还是等着顾云罗的命令。 底下的人扯着嗓子叽里呱啦骂了许久,却见上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有一种明明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搬东西,结果那东西不过是一小撮的感觉,顿时噎住了。 顾云罗又慢悠悠的说道:“刚刚你们在下面是在干什么啊?难不成,也是在骂我们吗?哎呀,看来你们不仅力气不行,就连声音也不行啊?这样不行的男人……别说打仗了,以后讨不讨得到老婆,都是个大问题呢!” 练彩裳刚从下面巡逻完上来,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又栽了下去…… 噢安槿我对不起你,你看看云罗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 墙头上的士兵又是整齐的吼道:“讨不到老婆,好可怜啊!” 城下的士兵只觉得“砰”的一声,自己脑袋里的某根弦,断了! 男人,什么都可以怀疑,但是讨不讨得上老婆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怀疑! 一句话引发了所有人心里的火星,众人跳脚,挥手,打拳,怒骂……指挥官吼破了嗓子,主将跺碎了脚,还是止不住这奔涌的狂潮! 顾云罗看着下面已经开始凌乱的阵型,微微一笑,左手举起,大力一挥! 将军挥手了! 开骂! 众位士兵眉飞色舞的开始对骂,从天到地从爹到娘从树到草从飞鸟到茅厕里的一只屎壳郎都不放过,而且一个骂的比一个精彩。 不得不承认,联合国军虽然人数比对方少,但个个都是此间好手,他们大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各地的骂人话也层出不穷丰富非常,有的甚至掺杂了不知道哪个山疙瘩里的异邦语言,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顾云罗手撑着腮,定定的看着自家那些骂人数百句不带一句重样的兵,心说这得是平时有多憋得慌,这会儿跟别人挖了你祖坟似的可劲儿骂! 刚刚那个差点没命的小兵,此刻更是豁出去了一般,撸起袖子,一只脚踏在了城墙上,一个人对战下面一群人,唇枪舌剑从未停歇,大有当年华山论剑的架势,内容更是荤素不忌,骂得你脸红心跳欲语还羞的同时,再大喝一声“尼玛你个@流#氓¥!” 255.贪吃木蛇 还有一个平日里因为说话不甚流畅的士兵,此刻操着一口顾云罗从未听过的话和下面的一个士兵对骂,那人说的话也是一种极为难懂的语言,而且对骂双方两种语言还不一样,但他们依旧骂的无比起劲。 “#¥%……&*(!~” “*&……%¥#@!” 最后…… 那说话不甚流畅的士兵话锋突转,又说起了不太流利的话:“喂……下,下面……下面那个,你……你刚刚说,说,说了……什么?” 下面那士兵也吼着回了一句:“你呢?你又说了什么?” 顾云罗绝倒…… 尼玛这也可以! 激烈骂战之间,顾云罗已经抽空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让人做的那个大家伙,确认无误之后,满意的一笑。 抬头看了看城下黑压压的人头,队形全乱,而且比起最开始的位置已经往城门处移了不止一点点。 很好……顾云罗满意的一笑,就怕你不往里面移! 再回头看看那威风凛凛的大家伙,顾云罗笑得更满意了:“贪吃蛇,又要看你的了!” 是的,贪吃蛇。 曾经在马府里帮了他们大忙的贪吃蛇。 不过现在的贪吃蛇又和之前的不一样了,之前的南水竹柔软而轻盈,正好适合当时的情景,不过现在……柔软的南水竹换成了实打实的木头,每截蛇身上都在木料自然的凹槽里放了一根银线,身体上也似乎多了一个翻板式的设计,似乎是下面还有什么东西。 即使是纯木头打造,却因为顾云罗在关节处的悉心打造,所以灵活依旧。 唯一和当初同样风格的,大概就是那个造型灵感来自于刚刚经常出现在对骂中的某个字的大脑袋,脑袋需要轻一些,以此来让它无法平衡,所以并非由木头所作,这里找不到竹子,顾云罗便用了薄薄的木片,在外面裹上轻薄的丝绸,勉勉强强围成一个大概的圆球,再画了两点黑圆圈,就滥竽充数的当眼睛了。 贪吃蛇真的很想哭——当初你用南水竹给我做身子,往我嘴巴里面塞寒兰,往我身上挂金线,让我和马迹云打架的时候你自己还要来给我保驾护航,现在你用堆木头给我做身子,在我嘴巴里面装机关,在我身上装银线,而且还让我独身一人去送死……差别待遇啊差别待遇! 当然,最重点的是…… 为什么你每次都把我的脑袋做得像坨shi!! 哦不,最最重点的是…… 贪吃蛇简直想咬牙切齿…… 你往我肚子里面灌的,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贪吃蛇默默哭泣的时候,城下的士兵也发现了那慢慢挪出来的庞然大物,同样的惊奇道。 眼看着城下的人越聚越多,贪吃蛇忽然脑袋一垂,黑洞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吼得最大声那人,看得那人心底一凉…… 顾云罗手上握着操纵贪吃蛇的木条,阴测测的看着底下那人,笑得眉眼生:“狗屁玩意儿……当然是放狗屁的了……” “射下来,把那东西射下来!”人群中有人惊叫出声。 “难道是暗器?秘密武器?”又有人心神不定的揣测到。 顾云罗笑得更加眉眼生了——当然是秘密武器,我家贪吃蛇,可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见到的!亲,要试试吗? “射下来!” “射!” “那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快点射下来!” 已经有弓箭手做好了准备,指挥官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点了点头:“射吧!” “哧……” “哗……” 箭即将刺入贪吃蛇脑袋的一瞬间,顾云罗把手上的木条全部放开,贪吃蛇一下子失去控制,箭尖没入它的脑袋,同时它的身体顺着城墙的倾斜往下面一滑…… “噗……” “啊……” 突然之间重物坠地,突然之间烟尘四起,突然之间惨叫连天…… 贪吃蛇那千斤之躯砸下去的时候,城门下还满是人,因为脑袋重量极轻,身体重量极大,因此贪吃蛇极不平衡,顾云罗一松开木条,它便如同爆破拆除的高楼一般,一节一节的往下砸,最后脑袋在城墙处,无比凄凉的插着一枚箭簇,而它的身子,则以各种各样的方位绵延数米,好不扭曲。 被它压在身下的那些人,也好不扭曲……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枚箭簇的时间,那东西便铺天盖地般的砸了下来;谁能想到那看起来不堪一击的脑袋下面竟然是个沉得不得了的身子;谁能想到好好的战场上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个又丑又沉的玩意儿? 贪吃蛇大大的“黑眼睛”被按在了地面上,脑袋上那箭簇还得意洋洋的迎风招展,它却默默的笑了,笑得和它那无良的主人一模一样:“但是一个我就让你们‘醉@生#梦¥死’了,那接下来,你们这么柔弱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 大脑袋里传来了一阵机括运行的轻微响动,同时每截蛇身上的银线也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拉去。 当然,周围还沉浸在震惊中的人们,是不会发现这小小的动静的。 当然,被贪吃蛇死死压在下面还在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人们,是更不会发现这小小的动静的…… 那么…… “扑哧……” 银线抽出,翻板打开,翻板下面的立起一个圆形上面有许多小孔的东西,人们刚想凑近去看看那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忽然…… “唰……”这是晕了一排人。 “唰唰……”这是晕了一堆人。 他们晕过去之前,脑海中最后一句话,都是:噢天啊,我还不如被之前那玩意儿砸死呢! 那是一种怎样欲生欲死的感觉呢,你可以看见酒肉管饱还不用做事的天堂,看见懒洋洋的阳光,看见潋滟春光一片安好的家乡,看见那个容月貌欲语还羞还非你不嫁的姑娘,看见一切你心里美好的东西…… 不要以为这是忘忧香,只是因为这味道太刺激了,所以心里哪怕只有茅厕,都觉得那太香了。 那是一种怎样欲死欲生的感觉呢,你可以看见烧着红莲业火萦绕着惨痛叫喊的阿鼻地狱,看见白茫茫的大雨,看见山上寸木不长上下寸草不生的沙漠,看见村头那个都三十了都没人提亲还欲语还羞说非你不嫁的姑娘,看见一切你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 不要以为这是迷魂香,只是因为…… 给读者的话: 太爱贪吃蛇了,根本停不下来啊!哈哈哈哈~ 256.绝杀武器 草泥马啊!这味道简直不是人能忍受的啊!! 恐怖的是这样的攻击似乎还“此恨绵绵无绝期”,一波完了一波又来,短短的时间里,上至城墙,下到那人群的尽头,都弥漫着一股难闻到忍无可忍的气味,让人问到之后,第一秒脑子里一白,第二秒瞬间闪过了欲生欲死欲死欲生的种种画面,第三秒…… 没有第三秒了,第三秒他们已经在地上躺着了…… 从贪吃蛇轰然倒下,到此刻大部分的士兵也轰然倒下,不过是一段极短的时间,离贪吃蛇比较远的士兵们受到的伤害比较少,只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异味,因此还能巍然屹立,看着刚刚还骂得无比起劲的同伴一个一个倒下,他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半晌之后,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指挥官颤颤巍巍的说:“收……收,收收收兵……” 城墙上的人们看着那再次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人头,不过,来的时候是大海的潮水,气势汹涌而又整整齐齐,去的时候是小河的潮水,奄奄一息而又参差不齐……相视一笑,眼底都涌动着胜利的笑意。 刚刚那贪吃蛇,是顾云罗特意为了这第一天的防守而设计的,脑袋上是一个机关,只要外物轻加压制,便会启动,贪吃蛇身上的银线便是机关的连接,银线抽离,下面的翻板便会启动,打开翻板后,会自动弹出那个喷头,至于喷出来的东西…… 自然是经过重重改良的宇宙无敌版辣椒水! 昨日她派人搜罗了城中所有的有味道的东西,蒜,醋,辣椒,椒,酱油,还有本地居民一种极为霸道的调味品,气味类似于前世的芥末,一起调配,最后…… 顾云罗阴森的一咧嘴,活像一匹草原上的狼:“今晚上,他们应该会有很多狼吧……” 江游陵秘制的“滋阴补阳丹”,她可是研磨成了细细的粉末,在里面加了不少呢! 闻进去,和通过嘴巴吃进去,虽然药效会降低,反应时间会延长,但是……这似乎正好啊! 敌人中计的那一刻,顾云罗便命城墙上的人都带好事先准备好的超厚版口罩,所以逃过一劫,还能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看着那些手软脚软的人虚浮无力的撤回去。 兄弟啊,今晚上,你们会更虚浮无力的哦…… 练彩裳瞅着笑得阴森森的众人,在瞅着笑得尤其阴森森的某某人,默默地叹了口气……锦瑟姑姑啊,我原本以为你的儿媳妇会和你一样是帝京双绝般惊为天人的人物,但是我不知道你未来的儿媳妇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你将就一下行不行? 城外的人正在逐渐撤退,顾云罗懒懒的看了他们一眼,摘下口罩,拿起身旁的长弓,搭箭,用力一拉…… “哧!” 破空之声凌厉,力道极大,速度奇快,快到看不清箭的身形,只在半空中留有一道浅浅的轮廓,然而抬头望箭,已经又飞出去了好远…… 此时敌人已经兵败如山倒,并且宣布撤兵,按照战场上的规矩,不是已经不能再动手了吗?怎么将军此刻还要再射一箭? 众人心里疑惑,抬头追随着那支箭的轨迹。 箭尖离人群越来越近,他们也发现了那枚箭簇,本来好不容易整合的队形差点又再一次打乱。 不过他们也没有时间打乱队形了…… 因为那枚箭簇,已经无比精准的,力道奇大的,势如破竹的,射上了他们高高扬起的大旗的旗杆上…… “砰!”重物坠地之声砸来,举旗的那个小兵还捞着只剩下一根短杆子的旗杆愣愣的看着周围人,丝毫不知道刚刚自己几乎是生死一线。 而周围人也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还能怎么样?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一枚箭簇还是准确无误的射到了他们的队伍里,而且还精准的射断了那根旗杆,让整个军队颜面扫地! 但是他们还能怎样?晕过去了大半,所有人都浑身脱力,此刻就连行走都有些困难,难不成还能照样一箭射断别人的旗杆? 有不死心的弓箭手踮着脚回头看了看,然后“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尼玛他们根本就没有旗杆! “好!” “将军威武!” 城墙之上众人亲眼目睹这一幕,旗杆断裂,大旗坠落,无疑是对对方的一个极大的轻视和示威,简直大快人心,无不觉得欢欣雀跃。 从敌军挑衅,到最后兵败撤走,加起来,也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不过这一上午的时间,却带来了一个重大的转变。 顾云罗在这一场战争中,不费一兵一卒,一车一马,唯一的耗费就是木料那些调味品,外加那些吵架的士兵们的嗓子,却让敌军兵败如山倒,不仅在今天内再无进犯的可能,而且还当众射下了敌军的大旗,狠狠挫了挫他们的锐气。 用最小的耗费,零的损失,获得了最大的效果。如此难得一见的胜利,如此有趣的奇思妙想,居然由一个女子创造,怎能不令人惊叹咋舌? 城内也遍布着联合国军的士兵们,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的把这件事情传遍了濮阳城,尤其是那英明神武的女将军,和那神兽一般的贪吃蛇和最后熏晕了一大堆人的“秘制辣椒水”,更是众人津津乐道的典范。 导致那天中午顾云罗居住的县令府门口全是抱着瓶瓶罐罐的百姓,有的说这是自家的臭鸡蛋臭豆腐,有的说自己带来了这全濮阳城最臭的一双袜子,希望将军能够用上这些,去对付外面那群来犯的敌人。 顾云罗本来在县令府里休息,听到外面那么多人给她献上了“世界最臭”的东西,瞠目结舌,最后咽了咽口水,说道:“替我谢谢他们的好意,然后……”她略显艰难的说道,“收下吧。” “收下?”练彩裳挑眉看着她,“你确定要收下那全濮阳最臭的一双袜子,还有那据说已经发酵了三个多月的臭鸡蛋臭豆腐?” “这都是他们的心意……”顾云罗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我若不收下,他们便会觉得我以为他们没用,到时候又是一堆事端。” “可是不是用不上了吗?”练彩裳道。 今天被狠狠的摆了这么一道,明天那群人若再来的时候,必然会做好准备,他们也不可能再故技重施第二次,那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257.偷挖墙角 “用不用并不重要,至少让他们觉得,我是在需要他们,他们是有用的。”顾云罗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至于怎么处理……统一放到后院的一口缸子里,找个时间一并埋了就是了。” 练彩裳眼底浮上一抹温暖。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会考虑到看似最无关的人的感受,而她,做到了。 一天便像这样,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过去,在士兵的激动心中过去,在无数人的热血沸腾中过去。 而那个被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故事,那个被所有人感叹为奇女子的将军,却在这样的喧闹中静静休息,闭眼调息,睁眼论战,心态依旧淡定,波澜不惊。 练彩裳在门外看着她有些灰败的脸色,轻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到底是说她聪明,还是说她傻呢?明明聪明到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单凭自己的智慧便足以大败敌人,却傻到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 白日里再多的欢喜和激动都在日薄西山后渐渐消弭,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要回到家中休息,辛苦了一天的士兵们要补足精力以应对明天的挑战,濮阳陷入了静谧之中。 而就是在这样的静谧之下,却出现了一行人鬼鬼祟祟的身影,和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是从这里吗?你确定没错?” “错了我把老二割下来给你下酒,这儿绝对可以通着那家饭馆下面储存食物的地窖,就指着这儿挖,不会有错的。” “万一里面还藏着那些兵怎么办?” “藏着就藏着!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那……我们挖?” “挖!” 城墙下一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落,出现了轻微翻土的动静。 北漠多金玉珠宝,却缺少那种可以用作建筑材料的坚硬方石,十分珍贵,因此即使是城墙,也只有露出地面的部分用了那种石头,而地下,则多为常年经受风沙吹蚀和积淀而坚硬土地。 这样的土地不容易挖开,但是并不是不能挖开。 顾云罗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城内没有材料可以来弥补这个缺陷,她便只有用人来固防,但联合国军的军人们,整天又要守城,又要巡逻,还要准备一系列的物资,即使是三班倒,也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人手紧俏,哪里还挪得出人来时时刻刻守着城墙? 好在此时站出了数十个濮阳的青壮年老百姓,愿意帮顾云罗解决这个难题,顾云罗本就想到要把城内百姓的资源利用起来,确定了那几个男子的意愿之后,便欣然同意。 本是好心,却没想到,最后会染上那么浓厚的血迹…… 城墙外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挖开坚硬的泥土居然速度极快,而且声音极小,没过多久,仿佛还是无声无息之间,一个一人大的洞便出现在了城墙下,挖洞那人钻了进去,没过多久,便从里面传来声音:“通了!” 后面的人也赶紧跟了进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在于对方那个今日射断了他们旗杆的女首领,擒贼先擒王,人家今天一招就让现在的军队里哀鸿遍野,岂能不除? 知道对方实力不凡,因此来的人不少,而且都是选的军中武功较高的人。此刻他们一一通过那狭窄的挖到了别人地窖里的通道钻了出来。等到最后一个人钻出来,众人齐齐转身准备往外走时,却冷不丁的看到了黑暗之中打着灯笼一脸震惊看着他们的五个强壮的汉子。 被发现了? 这么快?! 众人脑门上滑过一滴冷汗,正想着要不要再打道回府逃之夭夭的时候,为首的那人突然发现那五人虽然一脸正气,似乎是要将他们绳之以法的样子,眼神中却并无敌视之意,有防备,但也只是防备。 而且……这五人看起来……似乎就是北漠人啊…… 难不成,今儿个他们运气好,遇到了自家人? 为首的那人心中瞬间掠过一阵狂喜,猛然冲过去握住了一个汉子的手,激动地说道:“哎呀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那人一愣。 他们不过是负责今晚上这一片区域巡逻的小队伍而已,这家饭馆的老板正好也在这支巡逻队伍里面,听到自家似乎有些动静,便开了门进来看看,没想到刚一开门就看到了一群人从自家的地窖里钻出来,那老板还以为是底下的恶鬼冒出来吃人,吓得躲在了最后面,不敢上前。 他一向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所以走在了最前面,结果……呃,貌似是没什么恶鬼,反倒是捡了个弟弟? 莫不是什么奸细?那人脑子一动,甩开了他的手:“我家千里地就我一根独苗,哪来的什么哥哥弟弟!少来跟我套近乎,说,你们是哪儿来的,是不是什么奸细?!” 那为首的人害怕他这样的嚷嚷会把周围的人全都引过来,连忙拉低了声音说道:“我们……我们也是无奈啊……出了趟远门,返乡的途中……竟然,竟然被那劳什子王军拉去做了壮丁……吃不饱也穿不暖,还担心爹娘……” 众人立刻明白了那人的意思,他身后那人还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说道:“唉,本想着今天上午就能看到他们,结果没想到大败而归,照这个趋势下去,我看,我这辈子,也只有死在外面的战场上了,可惜可悲可叹啊,就连到死,我都不能回家在我爹娘面前磕个头,死了,他们连看我一眼都不能……” 那汉子犹豫的说道:“你们……你们竟然是敌军的……” “敌军?哪有什么敌军?”为首那人差点跳了起来,“你们都被那个女人骗了!我们都是北漠人,北漠人和北漠人之间,怎么能用‘敌军’来形容,定是那女人为了蒙蔽你们故意这么混淆视听!” “可是风大人也是北漠人,还是咱们濮阳人,他不会骗我们!”那老板见这真的不是鬼,而是半夜偷鸡摸狗的人,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冲到前面来,指着鼻子骂道,“北漠王室残暴专制,王军也不怎么样,就知道拉壮丁,就知道剥削老百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还敢半夜挖我家地窖,我一定要把你们抓起来送给顾将军!” 那为首的人心中暗骂了一句“老不死的”,嘴上却…… 258.感情攻势 那为首的人心中暗骂了一句“老不死的”,嘴上却涕泪俱下的说道:“老爷,我们也无奈啊……奈何他们威胁,不参军就直接杀了我们啊!我们并无什么歹意,只是想进来看看爹娘,只看一眼,我们便离开这里,完成了心中夙愿,我们死也心甘了啊……” 那老板不理,开始被抓住手的那汉子却犹豫了一下挡住了那老板,那老板焦急的问到:“你这是怎么了,他们是敌军的人啊,他们偷偷挖了城墙溜进来,我们难道不应该告诉顾将军吗?” “他们是敌军的人,可他们又不是敌军的人啊……”那汉子低低的说了声,“他们深夜前来,不过是为了看看自己的父母,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我那孩子经历了这些事情,做父母的也会心痛如刀绞啊。” “你得了吧,你那孩子不过三岁,哪会有这些事情!”那老板一把推开了横在面前的手,“不管怎样,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居心叵测,我们决不能放过,难道你忘记了顾将军今日对我们的嘱咐吗?我们本来是为她分忧的,若是放过他们,万一给她添了麻烦,怎么办?” “老爷啊,你们说的顾将军是何人?如果你不信我们,便将我们带到那顾将军面前,让他评评理,这探看爹娘乃是天理伦常,我们纵然身在曹营,但是也是我爹娘的孩子啊!” “老爷,你也曾经是爹娘膝下承欢的孩子,应该懂得我们做子女的心情,你也是孩子的父亲,应该懂得长久没有见到孩子的想念和痛苦……求求你成全成全我们吧……” 人世间的感情,最平淡最朴素的,反而更能打动人心。就像顾云罗用风重楼的故事打动了一城的百姓,就像此刻那怀着奸计而来的士兵,利用信手拈来的“苦命儿女和爹娘”的故事,彻底打动了还在犹豫之中的汉子。 那老板提到自己的孩子眼角便隐隐有了泪水,侧过身去,迟疑了一下,转身离开…… 最先被叫“哥哥”的那汉子温暖的大掌握了握“弟弟”冰凉的手,感慨的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我也不客气的叫你一声弟弟,回到父母身边,还是好好在他们面前尽孝吧,别再掺和这些事情了……顾将军和她的兵待我们很好,濮阳也很好,不管外面的敌军来了去去了来,我们生活还是得继续的不是?” 那为首的人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掌,垂下头去,似乎是在点头应允埋头愧疚,而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那就多谢几位大哥了……”那人“哽咽”了一声,说道。 那汉子拍了拍那人的将肩膀,爽朗一笑:“有机会了,带着你的爹娘来我们家里玩儿吧,既然你认我做了你的哥哥,那就来看看你的侄儿!” “那是自然!”那人连忙应允,而后又犹豫道,“大哥,那个,我们这么大群人……若就这么出现在街上恐怕不妥,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小忙啊?” 那汉子想了想,觉得现在大部分百姓都已经睡了,他们就这样出去确实引人怀疑,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帮到你们呢?” “这很简单啊大哥……你就直接把我们带在你们后面,然后说这是你们抓到的人,不就行了吗?”那人笑得正常,眸中却闪过一丝阴冷——送上门来的诱饵,真是天助我也! “这不行不行!”那汉子连连摆手,“我们才决定让你们回家,怎么能转身又把你们抓起来跟在我们身后?这很危险的,万一你们真的被抓到牢里去了,你们不就又回不了家了吗?” 那人连忙解释道:“不是让你真把我们抓起来,是这样的大哥……” 没过多久,寂静的街道上便又出现了一串浩浩荡荡的队伍。 前面两个和后面两个是自愿来守城墙的青壮年,那老板刚刚已经选择无视的离开了,因此就只剩下了四个人,而中间那堆神情呆滞,眼神黯淡,动作无力的,则是他们刚刚抓到的“偷渡者”。 渐渐的已然天亮,辛苦了一晚上的汉子们打算回家休息休息,便对着那群“偷渡者”说道:“现在城里已经有百姓走动了,你们快回家去吧,不会有人再怀疑你们了……” “回家?”为首的那人突然冷笑一声,走上前来,眼神阴冷的看着那汉子,忽然手一抬,那汉子眼前一黑,便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已经多出了一把闪着冷光的长刀。 同时察觉到的还有耳边那个阴测测的声音:“回家?老子的家早在风沙里埋了好多年了,你还他妈的叫老子回家?老子倒是可以送你回老家,你去吗?” 那汉子瞪大了眼睛,又看着自己的另外三名同伴被“那群希望回家的孩子”以同样的方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制住,心下一凉,立马反应了过来他们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 怎么办? 其实现在想想,这其中破绽一大堆,比如说他们怎么出来的,他们怎么挖开这城墙的,他们怎么好巧不巧就全在回家的途中被王军拉做了壮丁? 而自己竟然信了这样的话……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他们竟然轻易地相信,只因为,他们使用的手段,叫感情…… 那汉子眼睛一闭——果然是栽在了这上面啊! “说,你们口中的顾将军,是不是那个女人?!”为首那人用长刀抵着那汉子的脖子,一字一句的问到,“她住在哪里?” “不知道!”那汉子也很是硬气,既然知道了自己上当受骗犯了错误,便死也不肯再犯第二个错误。 “你说不说!”为首那人把长刀往里推了推,刀刃锋利,很快他脖子上便出现了血丝,他却如同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昂着头,不发一语。 这些人原来是冲着顾将军来的,自己如今已经给她添了麻烦,又怎么能再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很好,你很硬气,很汉子,但是你不说,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那为首的人阴狠一笑,招呼着众人往市集的中央走去。 时辰还很早,市集中央的人还不是很多,他们便站在中央的空地上,长刀猎猎,一群人绑架着四个人,不停的嚣张叫嚣,让那个姓顾的女人出来! 这样的一幕惊吓到了不少的百姓,渐渐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却不见顾云罗的身影…… 259.手上鲜血 而此时的县令府,依旧一片安静…… 顾云罗昨天在阻止箭雨之后已经内力不济,后来又拼尽全力射了那根旗杆,导致了之前被丹药慢慢调理得差不多的内伤再次复发,昨天晚上一晚上都在精心调息,直到清晨。 本来见天亮了,她便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练彩裳却不允许她如此殚精竭虑,便干脆点了她的睡穴,这才让她疲倦的睡过去,可即使如此,依旧睡得极不安稳。 她叮嘱了众人保持安静,众人也都明白顾云罗的不容易,十分配合。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个传信的士兵,满脸焦急的样子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练彩裳听完,眉头便蹙了起来。 —————— 此时的集市上。 人越围越多,这样明显而残暴的场景在濮阳城内还是第一次出现,尤其是为首的那人,表情嚣张而猖狂,不住的叫着:“姓顾的你给我出来!” “怎么,有脸做将军,就没脸出现在我面前吗?你不是说得好听得很,说什么要保护这一城的百姓,而现在,你的百姓就在我手里,你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是怕了吗?!” 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周围的百姓也已经渐渐认识到了这人要宣战的人竟然是昨天才打了胜仗的顾将军,一个个愣在了原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爹爹!”人群中突然想起一个凄厉的叫喊,旋即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踉踉跄跄的冲出了人群,冲到了最前面,看到那汉子的一刹那,便双腿一软跪了下去,瘫倒在地上。 “爹爹!”那三岁的孩子从母亲的怀抱里爬出来,直直的爬向自己高大的爹爹,他并不明白架在爹爹脖子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只知道那是他的爹爹,每次他向爹爹爬过去的时候,爹爹都会一把把他抱起来,然后挠他的胳肢窝,看着他哈哈的乐。 “小宝别过来!”那汉子大喝一声。 孩子愣了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会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原来,这就是我那‘侄子’啊……倒真是稚子可爱呢……”为首那人轻笑了声,声音却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宝!”母亲终于察觉了孩子的异动,赶紧手脚并用的上前想要把孩子抱在怀里,然而刚一把把孩子拉过来,下一秒,母亲却维持着那个姿势,僵硬了…… 一把匕首,从后背插入她的心口…… 刀尖冰冷,混着母亲滚烫的心头血,烙在所有人的眼里,心里…… 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不过是一段不长的距离,却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一个在丈夫被制的情况下想要保护孩子的母亲,死,于,非,命。 鲜血滴下的时候,那孩子正好回头睁着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母亲,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这么僵硬,不明白她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红色液体,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还没有过来保护他和母亲…… “可惜啊……怎么突然冒出个女人来?”那人阴冷的说了一句,手腕一动,再次把一柄匕首扔了出去。 那汉子还沉浸在妻子的突然死亡的震惊之下,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又再一次降临到了他的孩子身上,只目眦欲裂的瞪着还维持着那个抱着孩子姿势,却再也不会站起身来盈盈一笑叫他相公的女子,眼中再也忍不住的泪,重重的砸了下来…… “铿……” 两个硬物相互碰撞的声音袭来,飞向孩子的那柄匕首被横空而出的一样东西砸中,最后方向偏离,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那在最后关头救了那孩子的东西,也落到了地上,不过是一枚地上随处可见的石子儿。 将军来了?百姓们惊喜的回头张望。 然而他们很快便诧异了,因为来的人不是顾云罗,而是练彩裳…… 练彩裳接到消息急匆匆赶来之前,嘱咐了县令府里的人绝对不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顾云罗,这才施展轻功过来。 她真的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了…… 可是…… 她冷冷的看着那位母亲永恒的姿势,看着那个孩子惊惶的眼神,看到了那个父亲和丈夫哀恸的表情,嘴唇紧抿,不发一语,眸中却闪烁着杀戮的光芒。 练彩裳身量要略微比顾云罗高一点,因此那群人也不敢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姓顾的将军,为首的那人尖着嗓子问道:“喂,你是不是姓顾的?” “姓顾的?”练彩裳声音极轻,极慢,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从你口中说的每一个字,我听到都觉得是对我耳朵的侮辱!” “你!”那人气结,长刀一动,“你信不信我杀了他!” “杀了他?”练彩裳忽然笑了,笑得眸子里流光溢彩,笑得不像她一贯的风格,笑得让人瘆的慌,“你已经杀了她了,这个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吗?” 为首的那人忽然一愣,似乎是在反应这句话里面的“她”,“他”。没过多久他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让所有人长刀一横:“姓顾的,你要是想要他们几个活命,就立刻自刎于我们面前!” “我?姓顾的?自刎?”练彩裳笑意收敛,慢慢的反问道,“你要杀了他们吗?你觉得他们的命会比我的珍贵吗?我会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命吗?” “你若是贪生怕死,眼睁睁看着百姓死在你们的面前,你就不配得到所有人的尊重,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否则……” “否则怎样?”练彩裳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周围的百姓面面相觑已经有些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儿?练姑娘在冒充顾将军,而且对面的人好像还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还和练姑娘聊得火热,那顾将军呢?顾将军哪里去了? 但是很快他们就完全呆在了原地——这这这……这又是怎么了? 刚刚似乎有几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从那群挟持者身后掠过,然后那群横刀立马的人便立马愣在了原地,长刀还架在脖子上,嘴巴还张开似乎是要说话,但动作全部都静止在了那一刹那。 跟着练彩裳回来的天问楼高手们,终于在此刻出现。 练彩裳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却突然听到街角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260.可做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 练彩裳一愣,然后垂下眼睛——终究,她还是醒了……并且,赶了过来。 那么,她会同意自己的计划吗? 她曾经跟顾云罗抱怨过濮阳百姓的性格,怒其不争,刚刚的惨痛事件却让所有人眼里都燃起了熊熊怒火,这样练彩裳忽然意识到或许可以以此为契机,唤醒他们的抗争意识,这才让天问楼的人出马点了这群人的穴,让她有时间去说服百姓,没想到此时……顾云罗来了…… 她一向不喜欢玩弄人心,尤其是在人心脆弱之时玩弄,她此刻的突然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她来兴师问罪了? 练彩裳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顾云罗走到了众人面前,她脚步依然有些虚浮无力,脸上是遮都遮不住的疲倦,声音却依旧坚强有力:“我问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甚至没有人敢跟现在的她对视,那样严厉的眼神,让每一个看见的人情不自禁的感觉到了窒息。 “你,你,你,还有你们,你们在做什么!”顾云罗莹白的手指指着周围沉默的百姓,声音如碎玉,砸进每个人的心里。 “他们挟持了你们的亲人,朋友,邻居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他们在你们面前杀了一个母亲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他们在你们的地盘上耀武扬威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声音一句比一句激烈,到最后,更是气冲斗牛! 顾云罗眼眶已经微微发红,却还撑着说到:“你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旁边看着!看着他们横刀立马,看着他们杀害百姓,看着他们趾高气扬!沉默,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沉默能做什么?能保住自己的命吗?能挽救亲人的命吗?什么都不能!” “是,他们手上有刀,有武器,可是你们难道没有吗?锄头,菜刀,镰刀,铡刀,乃至棍棒,你们没有吗?是,他们有武功,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你们难道没有人吗?!”顾云罗语气放轻,“不,你们都有,可是你们完全采取了退让的态度,所以,才让这样心碎的一幕,发生在了这样一个原本热闹安定的街头!” “他们也是人,不是神,你们不是不能反抗和大败,只是你们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们杀人,让他们杀,他们鸡鸣狗盗,就让他们鸡鸣狗盗,他们烧杀掳掠,就让他们烧杀掳掠……那你们呢?你们存在于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你们能保护的是什么,你们能拥有的,又只有什么?!” 他们存在于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他们能保护的是什么,他们能拥有的,又只有什么? 周围的百姓愣愣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是啊,他们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在这样的强权面前,他们脆弱单薄得像是一张白纸,不仅握不住自己的性命,还握不住自己在乎的人的性命。 刚刚,顾将军说了什么? 她说,他们也有人,也有工具,为什么不可以反抗? 刚刚那名死了妻子的汉子,终于回过神来,突然发疯一般的一脚踢开了身边被点了穴僵在原地的敌人,冲到妻子的尸体旁,看着那女子至死未曾合上的眼睛,喉咙间涌上粗重的血腥之气,骤然抬头,仰天长啸! “为人将者看国家金瓯缺,为人子者看父母未老丧,为人夫者看妻子独苟活。”顾云罗看着人群中红了眼眶的人们,缓缓说道,“这是我曾经说过的,男儿可以流泪的理由,但是你们记住,男儿可以流泪,然而流泪之后,你们更重要的,便是为你们逝去的亲人报仇,然后,加倍努力的活着,把他们失去的那份精彩,也一并活回来。” “所以,我的百姓们,你们现在可以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而缓慢,却再也没有一句话能像这句话这样能够点燃人们心中的怒火,他们终于如同沉默得太久的火山,砰然爆发,漫天的灰尘里,唯有人的心还算明净,在一片混沌之间,他们直直的奔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再有悬念,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刺激的人们,再也压抑不住,也不想再压抑自己内心澎湃的热潮,拿着家伙的,没拿家伙的,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通通不顾一切般冲了上去。 “杀了他们!这群狗娘养的,还假惺惺的打着同胞的旗号,却无缘无故杀人!” “杀人偿命!” “妈的老子压抑了这么久了,老早就想动手了!今天不把你们往死里弄,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那些军队平日里压榨我们老百姓的还少了吗,今日干脆一并偿还好了!” 被人们团团围住的那队人,眼中闪现出惊骇的恐慌,他们只是被点了穴,身体无法自如的动弹,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他们听清楚了顾云罗刚刚说的每一句话,看清楚了每一个百姓看他们的那种极度厌憎的眼光和气势汹汹冲来的样子…… 死定了……为首那人被那汉子一脚踹到地上,躺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眼睛里全是绝望……他做梦都没想到,顾云罗会在这样的状况下出现,还会以此,调动了全城的愤慨。 单单是这一点,外面蓄势待发的王军,要想顺利攻下濮阳,就要费比从前更大的力气…… 完了……他重重的闭上眼睛,而此时,第一个百姓的脚底,已经踩上了他的脸,然后重重一踏,又再次离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复仇……义愤填膺的人们只想要血债血偿,将这些年所受的苦所受的累所受的家人分别的痛苦全部在这一刻释放,即使知道这样偿还不了什么,但至少心中能多一个慰藉…… 而顾云罗,则一直站在人群的外围,静静的看着他们。 练彩裳走过来,苦笑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做。” “安置好了吗?”顾云罗答非所问。 “嗯。”练彩裳答了一声,刚刚百姓们一冲上去,她就迅速救出了那一家三口,以免他们被误伤,现在已经安置在了县令府里,“不过那丈夫看上去精神很不好,一直搂着他妻子的尸体不肯撒手,那孩子也在不停的哭,说为什么娘不理他了……” 顾云罗唏嘘一声,而后说道:…… 261.唤醒血性 “一个人太逆来顺受并不是一件好事,我本就不打算一直让他们一直这样优柔寡断下去,否则,以后战事渐起,他们无法在残酷的生活中活下来。”顾云罗顿了顿,淡淡说道,“你做得没有错,而且,彩裳,谢谢你。” 练彩裳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人群中偶尔会传来人的惨叫之声,但渐渐地,这样的声音便消失了。顾云罗眼光扫过那双双眸中全是血丝的眼睛,他们大都还“意犹未尽”,但是……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城墙上,眼神渺远,语气幽幽:“真正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 这不仅是她,也是联合国军自建立以来面对的第一场真枪实刀的战争,顾云罗登上城墙,看着终于倾囊而出的王军,大概是为了防备上次导致全军覆没的那股奇怪的味道,每个士兵脸上都带着厚厚的口罩,滑稽无比。 这是怕了么?她无声的笑了笑。 慕容远疑惑的放下手中的加长版“望远镜”,呢喃到:“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他们一个二个有点……的样子?” “有点什么?”顾云罗唇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纵#欲¥过%度,身体不支,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红烛罗帐被翻红浪?” 慕容远哽了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不过军中应该也没那些……”他本来是想说“没那么多那些”,但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顾云罗冷哼一声。 慕容远不知道的是,昨晚上的王军大营有多么的热闹,各个帐篷里鬼哭狼嚎的声音,夹杂着各种@暧#¥昧#不¥明的销%魂……的声音,但是沉浸在身体感觉里的人们是感受不到自己做了什么的,于是乎只有等到早上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腰酸背痛,并且带有明显的后遗症,才恍恍惚惚想起昨晚上干了什么…… 笑话!不让他们尝尝江游陵秘制!滋@#阴#补¥阳药的利害,他们简直就不知道什么是天能惹地能惹,姑娘我不能惹! “他们今天是倾巢出动,而且你看到那些战车了吗,个个都是不一般的攻城武器,还是不能懈怠,知道吗?”顾云罗叮嘱道。 慕容远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将军,城里的百姓说,想要和我们一起对抗敌人……你说……我们同意吗?” “不用。”顾云罗不假思索的说到,“我只是希望唤起他们的血性,但并不希望他们被真正的战争所荼毒,杀人这种事情,做多了会成为习惯的。你就告诉他们,城墙上站不下那么多人,让他们在城内,保护好老人孩子。若是城内出现了不该有的伤亡,我定拿他们是问!” “是!” 城下的大军已经推着投石车开始往城墙上投石头,城墙颤颤巍巍的震动,却一直坚持着并未倒下,顾云罗事先检查过城墙,这样的攻击对它来说并不是问题,因此也并不担心,只是…… 她看着城墙上站着的联合国军的将士们,他们大都还有这一张很稚嫩的面孔,尽管都参加过战争,但从前的那些战争只留给他们失败成为俘虏的惨痛回忆,因此看着这兵临城下的场景,脸上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一丝挣扎。 这也是顾云罗为什么要坚持让军队中年纪轻的人上城墙守住第一道防线的原因。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让他们得到成长的机会,不仅是为了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也是因为,今后他们总要面对这一切,此刻的心惊胆战,总比以后生死关头的心惊胆战好。 风重楼也在城墙上,他是强烈申请要来守住城墙的,早上的那一幕让这个高高大大的武术教头潸然泪下,不手刃那些滥杀无辜的畜生,他便枉为濮阳的军人! 长梯架起,前锋部队开始顺着长梯往上爬,弓箭手不断攻击,投石车也从未停下,城头上的守军们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他们的敌人靠近。 当第一个前锋部队爬到长梯的顶端时,正要一个翻身跳进城墙,便迎面出现了一个大石块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石头已经从他身上滚了过去,然后顺着长梯咕噜咕噜的往下滚,长梯上的人砸伤的砸伤,摔伤的摔伤,尤其是那个第一个登上去的,被石块从头碾到脚,再狠狠的摔了下去。 偶尔有人冲上了城墙,便迎上了那城头举着兵器的士兵,士兵看着近在咫尺的敌人,又看着自己手上明晃晃的兵器,嘴唇紧咬,大概是曾经的失败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让他竟然在这么久之后,还无法逃离那场失败的阴影,连动作,都变得迟疑! 那人似乎看出了面前这人的心不在焉,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反射出来的日光刺得那士兵眼睛一痛,下意识的抬头便看见了那高举在头顶的锋利刀刃,无心他顾,他脑海中反应出教头们教授的制敌方法,稳准狠的一刀刺了下去。 那人倒下时,眼中还看着那士兵,依旧是那样沉默的身板,依旧是那样没有表情的表情,唯一变了的,便是那双眼睛,本来迟疑而恐惧的眼睛,此刻变得坚定而清亮。 不远处,顾云罗扔掉了手中的石子儿,转身,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大概是发现了投石车只有杯水车薪的作用,王军搬出两人粗的铁木,开始撞城门,他们人多,不乏大力之人,这让王军即使战术,手段和武功都弱于联合国军,蛮力却有的是,城门本就是城墙相对较为薄弱的地方,经坚硬无比的铁木的不断撞击下,能撑多久就变成了一个未知的事情。 顾云罗却恍若未曾注意到这个问题,一直呆在城墙上指挥着上面的战斗,却并不说话,只留心观察着诸人的成长。 那个联合国军里年龄最小的士兵,才十五岁,之前战败,被俘,艰难生存的事情已经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而此刻,他看着一个把脑袋凑上来的北漠王军,大喝一声,弃刀剑不用,而是选择了更为厚实的砖头,一股脑的狠狠拍了下去! “战争战争!滚你妈的战争!”他怒吼一声,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在经过了漫长的折磨和挣扎之后,终于吼出了这句话,话音刚落,眼圈却红了…… 262.城门杀机 顾云罗内力传音送到他的耳边:“孩子,你做得很好,谢谢你,保护了我们。” 那少年终于再忍不住,一低头,啪嗒,眼泪落在了城墙的蹀垛上,碎成千万粒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珠子,每一道光芒,都能拨开心底重重的阴霾。 这便是战场,一边是拼命厮杀,一边是疼痛成长。 她看向下面的战况,或许还称不上血流漂杵,大地却已然是鲜血浸透,猩红色的一片,大力士们还在孜孜不倦的抱着铁木撞城门,即使他们丝毫不知道撞开城门之后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而城墙上的联合国军,因为体力不支或者受伤的原因,人已经换过了一批,身上也或多或少挂了彩。 “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暴骨沙砾。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伤心惨目,有如是耶!”练彩裳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感叹的说了一句。 “能从你口里听到这些可真不容易。”顾云罗淡淡一笑,语气平常得就仿佛是在帝京的苍山上,二人站在山顶看着下面的一草一木,“城门怎么样了?” “如你所猜测,快要撞开了。”练彩裳耸了耸肩膀,“看来迷魂药大概和那个‘滋@阴#补¥阳%’药有配合之效,否则他们怎么还有力气?” “大概吧……”顾云罗看着下面还在撞城门的大力士,“伤员呢?都安置好了吗?” “你放心。”练彩裳点了点头。 顾云罗没再说话,只比了个手势,慕容远点头退下,练彩裳唇角带着笑容重新回到了城门下。 “咣当!” 响声震天,连带着城墙都震了一震,灰尘满面,飞沙走石! 那群大力士们还在下意识的挥动着铁木,却并没有砸到那厚实的城门上,而是砸到了一堆轻飘飘的灰尘里,力道失衡,所有的大力士都再也站不住,直挺挺的往前面扑去,手歪脚扭之间,铁木轰然落地…… 大力士们刚摔倒在地上,便看见那足有万斤重的铁木径直朝着自己砸过来,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而后面的军队并不知道这城门是由城内的人自己打开的,还以为是那些大力士们撞开的,个个兴奋非常,旗子一举,就召集着众人往里面前赴后继…… “果然是一群傻逼。”练彩裳对着旁边开了城门的慕容远如是说道。 一群人飞快的冲进了城里,却发现周围居然空无一人,除了城墙上传来的动静,整座濮阳,竟然像是一座空城! 有诈! 前面的人停在原地不肯再走,后面的人却还在不断的涌上来,很快城门口便聚集了大堆的人…… 此处人声鼎沸,周围却照样寂静如常。 人群的最后面再次挤进来一个人的时候…… “咣!” 一声利响,整个地面突然被连根拔起,从中间翻开,同时两边的地面下陷,露出里面细黄的尘土,沉重的地面直直的往那尘土里面陷,而站在地面上的人,个个东倒西歪,有的顺着地面滑进了下面的尘土坑里,又很快被尘土埋住,有的拼命的扒着地面,手脚血肉淋漓,更多的人,则是在惊慌失措中被活活踩死…… 似乎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原本那座安宁的小城,就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站在城墙上经历了刚刚那场地动山摇的士兵们,纷纷探出脑袋看着城墙之下,地面已经整整的翻了个个儿,露出下面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的沙土,里面血肉,断骨,残肢……比比皆是。还有幸留在地面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都已经气息奄奄。 他们短暂的怔愣之后,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这样的地狱,连刚刚才杀了无数敌人的将士们都承受不住…… 城内听从顾云罗的命令退回各自家中的百姓们纷纷涌了出来,想明白刚刚那阵剧烈的颤动是怎么回事,顾云罗却早就已经命人在那空地周围架上了架子,搭上了白布,把里面的一切,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练彩裳扭头看向慕容远:“云罗到底在背后命令了你们多少事情?居然处处滴水不漏!” 先是在城门下布下由重量引发的机关,一旦进入城内的人数过多,便会引发机关导致地面翻动,还在下面布了和流沙极为相似的尘土,最后成功之后又迅速命人遮盖起来不让百姓们受刺激……每一个工程,都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关于地面的改动,一定是当初顾云罗下决心入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了! 慕容远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又不是不了解她,做一件事情,要把后面的几件事情都考虑好,如果她做不到这些,我们也不会这么尊重她。” 城墙上,顾云罗看着那群脸色骤然沉寂的将士,淡淡道:“你们还准备看多久?” 众人如梦初醒——这里是战场,是把人命当数字的地方,而他们呢,他们在做什么?竟然在看着对方的尸体发愣! 顾云罗瞧着他们有些惶恐的表情,面色平静的说道:“你们看,有的时候,人的性命就是这样的脆弱,一步之遥,就是生死之差。我允许你们心怀怜悯,但是,我决不允许你们对敌人怜悯!你们不要忘了,你们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是为了保护这里的人民,而不是可怜你们的敌人!” “是!”众人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再次看向城下时,眼中的各种情绪都已经过去,只剩下面对死亡的淡然,和保护百姓的坚定。 顾云罗欣慰的笑了笑……果然,实战,才是一个军队成长最重要的步骤。 即使人们再次进入了严阵以待的状态,而此时,却不再需要他们严阵以待了…… 本来想从城墙上攻入,结果死伤无数还不得其入;本来想要靠蛮力打开城门攻入,结果城门刚一打开便染上了无数人的鲜血……此刻城门还洞开着,向惊骇的王军将士展示着刚刚那血@腥#的一幕,却再也无人敢踏进一步…… 指挥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座边陲城市,竟然久攻不下,就连城门都打开了,却还是无法进入……莫不是见了鬼了?!他心里猛地一跳,又想起早上大军出发时哼哼唧唧的主帅的命令,他…… 263.兵败如山 他闭了闭眼睛,哆嗦着嘴唇,命令道:“给……给我……进攻!” “进攻!”身边的传话人尖着嗓子叫到。 无人敢动。 “全力进攻!”传话人再次一吼,喊破了喉咙。 还是无人敢动。 “你们……你们是反了吗?!”指挥官手指指着周围一动不动的士兵,“我让你们进攻,进攻啊!” “那你为什么不冲到前面去?”那士兵咬牙切齿的反驳道,“你都已经看到了,这濮阳城有机关,城门已经埋了我们无数的兄弟了……万一城内又有机关呢,死的,不还是我们吗?!” “这是军令,是军令!你们不服从军令,我要禀明王爷,处死你们!”指挥官恼羞成怒道。 那士兵转过头讽刺一笑:“等你去告诉王爷,我们可能会死,但若是此时听了你的话,我们肯定会死!我还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你……你……” “你什么你?你个傻逼就知道打打打,打毛线啊打!没看见你们已经失败了吗?!” “我……我……”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天底下真的没有你这么蠢得像头猪的指挥官了,连你自己的将士都认不出来,更别说什么战略,哎呀我呸!” “你们……你们……” “你们什么你们?你们已经输了啊,手下败将赶紧滚远点,别来误了爷爷的眼睛!” “我们……我们……” “我们什么我们?在他妈的废话老子一拳把你打出去见老天爷!” “呃……”那指挥官终于忍受不住这人天马行空的逻辑思维和不带重样的骂人词汇,倒头晕了过去。 “嘿嘿……”那士兵一把扯掉了脸上的大胡子,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猥@琐#的笑了声,“怪不得江老大以前总喜欢这样骂我们,原来这样骂人这么爽!” 一军指挥官在战场之上突然晕倒,无法再指挥作战,加上军心紊乱,王军几乎是比昨天更加狼狈的溃败之姿往回撤去,昨天的战争,虽然受了其他的折磨,但他们伤亡并不算多,大部分都是被贪吃蛇压死的,可今天一鼓作气的攻城之战,却伤亡惨重。接连两天的惨败对他们的军心肯定也是极大的影响,没个一天两天的,怕是重整不起军队了。 这一两天,顾云罗也没打算闲着,修葺城门,重铺地面,加固城墙,还有自己的身体,样样都需要时间。 慕容远等人很贴心的分担了大部分的事务,就连前不久才被兵法折磨得头晕眼的柳月离也自告奋勇的要帮顾云罗监督那比兵法更加复杂的机关建设,让顾云罗能安心的养伤。 —————— 濮阳一片风雨突起之后再次重归短暂的平静,而此刻的靖邺,则陷入了暴风雨的泥淖里,久久未曾解脱。 苏安槿已经通过练彩裳的来信知道了这两天来濮阳发生了什么,他担心,却不自乱阵脚,知道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绝对解不了濮阳真正的危机,所以他要留在靖邺,用此处的筹谋,为千里之外的一个人,换来喘息的机会。 “现在北漠的兵权独大者是玉襄王姬元夜,掌握着北漠接近一半的军权,另外一个稍微逊色一些的,是玉成王姬无境,不过照这些年的趋势看来,姬无境的力量,在渐渐逼近姬元夜,尤其是姬无境喜欢化零为整,不少闲散兵权都被他收归麾下,因此二者到底谁强谁弱,此刻倒还不是个定数。”议事厅里,景流年介绍到。 江游陵撑着腮靠在椅子上,寻常男子做这样的动作会显得娘气,他却做得行云流水,自然无比,配着那张欺霜赛雪的脸,更显得妩媚而慵懒,疑惑的问道:“姬秋瑶不是在北漠很能干吗?怎么看,这位铁血长公主也不像会愿意把兵权给别人握着的样子啊……” “姬无境和姬元夜都是北漠的重臣,是北漠王室不可缺少的仅有的几个头脑清醒的人之二,姬秋瑶就算是想动他们,也得有理由和能力。”苏安槿淡淡的说道,“何况,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姬秋瑶还需要仰仗他们的力量,又怎么会去动他们?” “也是那两个老头子安于现状,否则,不早就直接逼宫了吗?反正他们手上有兵,爱打谁打谁。”江游陵换了个姿势继续懒洋洋的说着他最近的口头禅,“所以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活得不痛快,想打就打,想说就说,想动就动,偏偏还要考虑什么鸡毛蒜皮……” “游陵……”景流年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倒是活得爽快……那我最近总觉得有些失眠,把你昨个儿研制的那个补药拿来给我补补身子吧……” “滚!”江游陵果然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的,苏安槿吃了我的我还没找他算账,现在你又来要我的,强盗强盗!” 景流年摊了摊手,笑得一脸无辜。 江游陵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跑到药房去守着自己的宝贝去了…… “偶尔觉得,能像游陵这样活着,倒也挺好。”景流年微微一笑,看着一脸沉思的苏安槿,淡淡的说道。 苏安槿回过神来,朝着江游陵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意的“唔”了一声。 “想到什么了么?”景流年问到。 苏安槿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然后,轻轻点头…… 玉襄王府。 玉襄王大概是早年去过天明的江南地区,他在北漠的王府竟然是清一色的江南风格的建筑,外面白墙绿瓦,屋檐飞翘,顶上祥瑞的麒麟镇守四方,门前白玉的狮子威慑八面。 苏安槿和景流年站在王府外,静静地等着下人的通报。 景流年是北漠摄政王,按理说和玉襄王是平级,但姬元夜毕竟是王室正统血脉,因此相对而言地位高了不少。 过了许久,大门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钻出一个下人来,说他们家王爷让他们进去。 大门只开一条缝,还是最普通的小厮来迎接,本是极为失礼的事情,好在景流年和苏安槿都是不介意这些事情的人,因此也没太管,大大方方的从那条门缝里进了玉襄王府。 里面果然还是一片江南风格,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鱼戏莲叶,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与传说中那兵权在握的大臣风格格格不入。 苏安槿却…… 264.玉襄狐狸 苏安槿却突然想起了当初顾云罗跟他开玩笑时说的那句:“最低调的奢华就是最高调的炫富。”当时没什么感觉,此刻看到这样的玉襄王府,忽然觉得此言甚好。 还莫说着占地极宽绵延不绝的雕栏画栋,单单是那一池塘的荷,在天气干燥的北漠就极难养活,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挖通地下的水脉,保护幼小的苗,才能长成这么一池的接天莲叶无穷碧。 回廊漫长,头顶以壁画装饰,绘着北漠传说里的九天玄女娘娘,壁画精美,一笔一划都勾勒得栩栩如生极为考究,身旁一边是雕栏画栋,一边是无边荷池,脚下则是故意打磨出纹路的温润石板,让人不像置身于北漠,而是置身于江南水乡,不经意间放松了心底的防备。 景流年忽然淡笑着说了一句:“玉襄王果然是人中之杰啊,竟然能有如此匠心独运……” 苏安槿眼神随意落在了旁边的荷池上,唇角勾起的弧度里微微带了些讽刺…… 可不是人中之杰吗?连一个普通的路径都要大加设计,漫长的路程和周围的优美环境能让人渐渐放下心中的防备和战斗力,等到见到玉襄王的时候,大概早就已经把自己要说的话忘得差不多了。 一个已经放下战斗之心的人,还怎么和一只以逸待劳的老狐狸斗? 算盘打得很美好……可惜,他这次遇上的人,是从来都不会为周围所迷惑的苏安槿。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领路的小厮都有些微微喘气了,而他偷偷从眼角瞟到那两位客人,依旧气定神闲不急不忙的看着周围的好山好水,气息均匀,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疲累之色,不禁暗暗露出惊奇的神色。 这极长的十八曲回廊,可是专门为了给这些来客一个下马威设计的,上回玉成王来的时候,走完这十八曲回廊,那铁青的脸色就跟染了墨似的……这两位客人看起来也是极尊贵的,那个摄政王自己还有点印象,不过奇怪啊,他们为什么不累呢? 那小厮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瞅着路,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他冷不丁的停了下来,重新换上了一副肃穆的表情,转过头去看着定定看着他的两人,背书似的说到:“前面拐角便能看到红莲亭,王爷在亭子里面等候二位,这里是王爷的私人区域,我等不方便出入,还请二位谅解。” “多谢了。”景流年轻轻揖手,和苏安槿一起,朝着拐角方向走去。 拐角之后便又是一番新的天地,雕梁画栋不再,小桥流水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正常的王府的风格,肃穆而沉重,若是还未从刚刚那样的优美意境里回过神来的人,猛不丁的看到风格突变的建筑,倒极有可能吓一大跳。 说是“王爷在红莲亭中等候二位”,但依照姬元夜的地位又怎么可能真的等人?因此红莲亭里还是空无一人,苏安槿眸色淡淡的扫过红莲亭的每一处角落,垂了垂眼眸,大步迈了进去,步履却甚为奇特,最后状似随意的站在了靠近荷池的一处角落。 景流年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另外一个角落里。 二人站姿都极为随意,微微俯身往外,似乎是在看着外面的莲莲叶。 直到姬元夜的声音传来,二人才正了正脸色…… “摄政王和天明的曜王殿下果然不一般,一来,便走破了本王的八卦阵!” 苏安槿唇角冷淡的勾起,看着地面造型不一的青砖,每一匹砖都有不同的形状,所有的砖却能完美的契合在一起,组成一个诡谲多变的八卦阵,这红莲亭下必然布着机关,踩错了一步,等待的便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命运。 玉襄王,果然名不虚传…… 苏安槿和景流年欠了欠身向姬元夜行礼,姬元夜本就对他的才华极为欣赏,有意栽培,否则景流年也没有那么容易登上摄政王的高位,至于苏安槿,他并不熟悉,不过能在之前的良辰美景中保持淡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喜怒不形于色,想必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若苏安槿只是个普通的谋士,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让他投奔自己的麾下,甚至像成就景流年一样成就他,但是苏安槿不是。 景流年当初只是个被御凉送来送死的质子,而苏安槿是天明的王爷。 等等! 姬元夜心中暗觉不对……景流年和苏安槿怎么会走到一起?还共同来拜访他? 想到这里,姬元夜目光一顿,伸手在旁边的柱子上一拂,关了地上的八卦阵,大步走了进去,坐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公式化的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摄政王和曜王今日到我这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爷,实不相瞒,是流年有事觉得有蹊跷,涉及军国大事,因此不敢有半点耽搁,想要找王爷请教请教。”景流年说道。 “既然是军国大事,那还是请曜王回避一下吧。”不知道为什么,姬元夜总觉得苏安槿身上的气势很是压抑,尤其是那双深邃到了极致的眸子,让他这种看惯了人世风雨的王爷都凉到了心里。 “我不能走。”苏安槿很干脆的说道,“因为这件事情,和我内人有关。” 内人? 景流年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安槿。 姬元夜倒是不知道其中的机窍,只听说过天明皇子成亲大都很早,苏安槿虽然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但有了家室也实属正常。不过…… “我北漠的军国大事,怎么会和你的内人有关?”姬元夜语气有些不善,“再说,难道我北漠的天下大事,还比不上曜王你的一个妻妾?” “玉襄王恕罪。”苏安槿起身,再次朝着姬元夜行了个礼,这才缓缓说道,“内人居于北漠边城濮阳,本来平安无事,日子倒也过得舒适,可前两天,濮阳突然出现了一支六万多人的军队,气势汹汹而去,称得到了北漠王室的命令,要进攻濮阳,濮阳城内,百姓手无寸铁,军队也才三万,如何抵挡?这分明是铁了心要屠城么?” 姬元夜一愣,旋即冷哼一声:“北漠王室的命令?北漠王室何曾下过这样的命令?再说了,濮阳本就是我北漠的边城,又怎么会有北漠的王军进犯?曜王,你竟以为我姬元夜如此好骗吗?” 265.谍中之谍 他的话语里暗藏着按捺不住的怒气,表情却还是依旧平静而冷硬,大概做上位者的极致便是如此,脸上无悲无喜,无怒无嗔。 景流年惊讶的说道:“怎么,王爷您不知道么?濮阳,已经被天明军队占领了啊!” 姬元夜抬头盯着景流年:“此话怎讲?” “一周之前,天明的一支军队突然趁着晚上进犯濮阳,濮阳是我边关重城,城墙坚固,本来不惧攻打,但奇怪的是……”景流年顿了顿,眉头微蹙,“当天晚上,守城的军队,包括濮阳驻扎的边军,无一个对此有反应,而且还打开了城门,放天明军队进城!” “濮阳被占?”姬元夜一把扔掉了手上的杯子,“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没有人来禀报我?!” “王爷您不知道?”苏安槿适时的表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可是安槿听说,这北漠的军权,是您在管理啊。那晚濮阳的守城军队和边军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濮阳被占领的事情,难道您一点都不知道么?” 姬元夜脸色发黑:“摄政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恕臣不查之罪。”景流年眉头皱起,“听说长公主最近游说了不少的零散兵权,听说是派往边关之用。臣便以为是长公主和您商量之后才这么做的,没想到……” “王爷,既然您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想来便是长公主和玉成王的计划了……安槿不懂北漠的政治,原以为既然王爷才是北漠军权的真正管理者,有事情便来找王爷就是了,没想到……”苏安槿“愧疚”的笑了笑,“贵国的一个军队,竟然有玉襄王,玉成王和长公主共同管理,真是长见识了……冒昧打扰,还请王爷恕罪。” 姬元夜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苏安槿句句话都是在往他的死角上戳,偏偏他还说得一副“我不是北漠人我不懂”的模样,最重要的是姬元夜完全没有理由反驳。 玉成王最近几年本就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更遑论他现在竟然好像还和姬秋瑶有来往,如果真的是他们二人联手,那自己的地位…… “王爷,调动军队乃是国家之大事,若当夜联合国军包围的不是濮阳,而是靖邺,而城防军和边军都消失不见,那此刻……只怕北漠就已经……”景流年说道,“而且此刻濮阳的局势也刻不容缓,百姓时时刻刻都有丧命的危险,因此流年才斗胆请教王爷,此事应该如何是好?” “你们先回去吧,此事我想好了再跟你们说。”毕竟涉及军权,即使心中知道景流年说的大部分都应该是真的,但姬元夜还是保持着谨慎的态度,这是他心里在意的东西,他不敢保证一旦自己此事做出什么决定来,景流年和苏安槿会不会起异心。 苏安槿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在姬元夜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如今他和景流年两个一唱一和目的已经达到,再待下去,恐怕姬元夜的怀疑又要到他身上来了,便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都说姬元夜谨慎小心,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走出那带着浓郁江南风格,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玉襄王府,“不过再怎么小心谨慎的人,遇到了自己在意的东西,总也有例外。” “你这是在说他还是在说你自己?”景流年淡笑一声说道,“明明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却为了一个顾云罗愿意改变计划,还挑明身份公然出入北漠王公贵族的府邸,你就不怕姬秋瑶和苏安南联合起来对付你?” “他们要来,来就是了。”苏安槿满不在乎的说道,“就算是为了云罗,你也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计划,越来越精彩了……” 景流年苦笑一声说道:“他们或多或少都还算是我的恩人,你倒好,让他们狗咬狗……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黢黑,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不过我总算是知道了……顾云罗在你的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了……安槿啊安槿,你犯了大忌,知道吗?” 苏安槿却已经走远了…… —————— 靖邺城外,玉成王的军营里。 姬无境正在大营里听手下的将领汇报早上出操的情况,却听到门口的传令兵通报到:“王爷,摄政王求见!” “流年?他来做什么?”姬无境一怔,想了想,遣散了营中的将领,让景流年进来。 景流年刚一进来便是焦急而惊诧的表情:“王爷,您果然在这里?!” 姬无境蹙眉:“怎么?”景流年处事向来淡定平静,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今天这是怎么了? “刚刚长公主不是在和玉襄王商量军事吗?怎么王爷您没去?”景流年疑惑的问道,“我今天本来受人所托打算去找玉襄王,结果下人们说他在商议事情,我原以为是和王爷你,再加一个长公主商量,没想到……等到最后,也只看到了从玉襄王府里出来的长公主。我心下觉得不妥,便赶来看看你是否在军营中,没想到你确实在……” “长公主和玉襄王商量军事?”姬无境挑了挑眉毛,“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商量军事?” “王爷,实不相瞒,刚刚流年跟着长公主的马车行了一段路,听到里面偶尔传来长公主自言自语的‘濮阳,军队,数万人’等词语……这才斗胆揣测。”景流年满脸抱歉的神情,他心下知道姬无境心里不放心,便又立刻说道“王爷若是不放心,便可遣人去公主府查看,此时他们应该快到公主府了!不过应该不会从前门进入,毕竟这件事情,应该是长公主背着众人秘密行事的。” “嗯。”姬无境点了点头,伸手招了个人进来,命他去公主府查看一番。 那人领命而去,军营本就离城不远,他轻车熟路来到公主府的一个偏门时,正好看见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停在了偏门的门口,里面隐隐约约闪动着一个人的影子,马车下面站着两个侍卫,没过一会儿,马车帘子拉开,一只脚迈了出来,那衣衫华贵,晶莹剔透,正是姬秋瑶素日喜欢的飞影锦缎,那人暗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继续趴在墙上,想要听到点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姬秋瑶”最后又坐进了马车里,大概是在整理仪态,马车外的两个侍卫忽然开始到墙角窃窃私语…… 266.真是liu氓 “诶,刚刚长公主在马车里说要结盟的,到底是玉襄王还是玉成王啊?” “你笨啊,刚刚长公主从玉襄王府里出来,多高兴啊,肯定是和玉襄王结盟啊!你想想,长公主自己说的,玉襄王才是北漠兵权的老大,玉成王怎么可能比得上玉襄王?” “可是长公主之前不是也去过玉成王那里,说要和玉成王结盟吗?” “说你傻你还真傻,那是缓兵之计,这就叫手段,你想想,到时候长公主表面和玉成王联合,让他放松警惕,不是更容易成功吗?”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好计策……” 墙头上那人越听越心惊,忽然又听到墙下的人疑惑了一句:“咦……怎么感觉一直有人在看着我们?” 那人不敢再多呆,寻着他二人四处扫视的一个空子,轻手轻脚的溜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姬秋瑶”就急哄哄的跳下了马车,一把扯下身下涂了一层桐油导致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布,颇为嫌弃的扔在地上,指着苏安槿的鼻子控诉:“主子,你怎么能让我扮个女人!尤其是姬秋瑶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侮辱我身为男人的尊严!” 被他指着的那个侍卫悠悠的抬起头来,容颜精致绝伦,似千里锦绣万里江山俱融化于那一人的风华间,微微上挑的眉毛,精致有型的薄唇,如玉雕刻的鼻梁,莫不是至美的模样,却在那双含着微笑和讽刺两种情绪的眸子悄然一转时黯然失色,只在人的脑海里留下一个词——绝艳天下。 “你得了吧十二!”另一个侍卫抬头,居然是安十三,他颇为羡慕嫉妒恨的说道,“主子居然亲手给你撩了帘子,噢,天啊,你居然还敢嫌弃!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叫什么,叫……那个暴什么天物!”话音刚落,他又沾沾自喜道,“不过我也不差,我竟然骂了主子是笨蛋是傻瓜……噢真爽……” “暴殄天物啊你这个笨蛋!”想起了苏安槿给自己撩帘子的事情,十二果然转怒为喜,“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又觉得其实扮演姬秋瑶也没什么不好!主子,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吧,以后能不能有这些机会的时候,都我来……” “还有我还有我!”安十三也举手——废话,骂主子啊,而且主子还不敢回话啊,这才是江老大说的骂人的至高境界啊! 不得不说,自己手下的这群人,真是被江游陵带得越来越……有@流#氓¥气质了……苏安槿默默的想。 “下一次一个扮演@青#楼¥老%鸨,一个扮演卖@身#葬¥父……”苏安槿身形越走越远,声音波澜不惊的传过来,“一定让你们来。” 安十三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说了句:“我能扮演那个@嫖#客¥不?”。 安十二眼前一黑,“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这里的尘埃落定,而另一处,才硝烟正起…… 景流年看着面前自那人来报之后就阴沉着一张脸的姬无境,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数日前姬秋瑶曾经来找过我,说愿意与我合作,扳倒玉襄王,如今却又秘密的和他勾搭!真是两面玲珑啊!”姬无境咬牙切齿的说道,“流年,多亏了你的提醒,差点我便要钻到姬秋瑶的圈套里面去了!这女人,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敢把算盘算计到我的头上!” “不过举手之劳,只要能帮到王爷一分,流年便已心满意足了。”景流年淡淡道,“那王爷今后打算怎么办?长公主和玉襄王联手可不是容易对付的。还有……我可是听说,濮阳之战,王爷似乎也有份?” “那时不过是受了那女人的挑拨!”姬无境皱着眉头,“不过听他们传回来的军报说,打得也极不顺利,还折损了不少人……” “王爷,折损人是正常的,不折损人,才不正常啊……”景流年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说道,“玉襄王打算以濮阳之战为借口,彻底打压王爷,王爷要做好准备才行,尤其是你手下的人,还是撤回来的好。” 姬无境瞪大了眼睛看着景流年,猛然反应了过来:“这便是他们的计划?姬秋瑶挑唆我出兵濮阳,令在靖邺的势力又被调了一部分出去,还让我的兵死伤不少,而姬元夜就趁着这个机会用擅自出兵这件事情对付我?” 景流年侧开身子,低头严肃道:“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流年不敢妄言,可王爷能有如此敏锐的直觉,流年佩服。” 姬无境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越想越气愤,赶紧宣了手下一名大将,让他赶紧把远在濮阳的两万五千人召回来。 一边写军书,姬无境一边义愤填膺的说道:“都在玩儿我吗?那好,我奉陪到底!” 景流年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淡淡说道:“王爷,流年也不能在您这里呆久了,到时候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只怕又要对王爷造成些不好的影响,流年便告辞了……” 姬无境对景流年感激不已,连忙让人送他回城,一路恭谨无比,俨然是已经当成绝对的上宾看待。 姬秋瑶利用姬无境和那些闲散的兵权汇集而成的兵力想要打垮顾云罗,从而曲线救国的打倒苏安槿和他背后的那个计划,他们也将计就计,利用她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从至始至终对这件事情不知情的玉襄王姬元夜开始,埋下对姬秋瑶和姬无境的怀疑,再用一个假象挑起了姬无境对姬秋瑶和姬元夜的怀疑。一旦所有的怀疑全部爆发,必然是北漠政局的一场巨大灾难! 所以苏安槿修改了他们原来的计划,不再需要促使北漠王权的变更,只需要激化这三个人的矛盾,然后,静静的等待那场灾难的来临……就足够了…… 两个男人,一天行程,空手套白狼般的行动,却已经让这个国家,从最高层的建筑开始,慢慢分化,最后,土崩瓦解…… ———————— 第三天了…… 清晨,顾云罗登上城墙,看着下面还是一片安静的城内城外,忽然叹了口气。 这是他们退入濮阳的第三天了,第一天用贪吃蛇赢了,第二天硬打硬的赢了,第三天……他们又要怎样才能赢?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267.物资困境 现在城内的物资,已经不够了…… 即使从第一天开始,顾云罗就要求城内的米铺,粮铺,所有有关粮食,盐油,肉菜等东西都统一安排与调度,后来百姓们又拿出了不少自家的粮食供给给联合国军,但是毕竟有十万人的吃食,再加上伤员更需要营养,那些东西,早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今天早上练彩裳给她端过来的那碗粥就已经没多少实质性东西了,顾云罗便知道,他们面临的无非两条路了,要么直接冲出去,要么在这城里被困死。 她正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忽然,眼角余光瞟到了远处正在移动的军队,目光一凝。 这么早就来进攻了? 不……她再仔细一看,那缓缓移动的阵型不是朝着濮阳的方向来的,反倒是越走越远,不像是来攻城的,倒更像是撤退的。 不过若是撤退,这人会不会也太少了点? 顾云罗猛然想起之前练彩裳告诉自己的,这是一支杂牌军,每一支队伍的领导都不一样,难道是某一支队伍的领导突然醒悟,决定要把自己的军队调回去不打了? 她大致估算了一下,离开的这些人大概有两万多一点,而王军的人数是六万,减去这些天损失掉的,大约还有五万出头,也就是说,这一走,走了王军近二分之一的人。 如果是这样,他们冲出去的希望会不会更大一点? 濮阳周边的地图早就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一边思索,指尖一边在城墙的蹀垛上画出大致的路线。清晨尚显朦胧的日光绕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慵懒的剪影和她低头敛眉沉思的模样,像极了一帧无须修饰的完美画面…… —————— 靖邺,公主府。 “玉成王退兵了?”姬秋瑶失手将手上的杯子摔到了地上,“你确定?玉成王,姬无境,从濮阳退兵了?” “是的长公主,不会有错的,现在玉成王的军队已经离开濮阳,正在赶回靖邺了!”那人无比确定的答道。 姬秋瑶一愣,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突然退兵了呢?” “可能是觉得濮阳久攻不下,没有那个必要了吧。”苏安南走上前来,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品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他自然知道这其中是谁在作祟,昨天苏安槿他们在公主府偏门那里做戏的时候,还是他默不作声的调开了本来应该在那里守着的侍卫,让他们能顺利的演完那出戏。 至于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安南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子的身影……呵!或许是猜到了苏安槿这么做,是为了解濮阳的围,是为了那个此刻陷于危险之中的女子吧…… “玉成王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姬秋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景流年和苏安槿动了什么手脚?” “苏安槿就算是再聪明,在北漠也名不正言不顺,没人会拿他当个人物,景流年再怎么八面玲珑,也只是个摄政王,手上只有点小兵权,又怎么可能在玉襄王和玉成王两个人身上讨到好处?”苏安南平静的分析道,“你啊,就是想太多。” 姬秋瑶还是不放心,忽然站起来,说道:“不行,我要去玉成王那里问个清楚!” 姬秋瑶出现在玉成王府时,姬无境正打算出门去城外看看自己的军队,一瞧见姬秋瑶形色匆匆的朝自己走来,眼底就涌上一股厌恶,冷冷的说道:“长公主来我这儿,有何事?” “玉成王,你我分明已经说好了的事情,怎可突然变卦?”姬秋瑶人还未到,怒气冲冲的声音却已经到了。 这声质问听在姬无境耳朵里无疑是一根导火索,立马引爆了他心里的炸药:“我都没问你做了什么你现在倒来找我的麻烦了我告诉你姬秋瑶不要以为你很不得了明明是你先说要和我结盟一起对付姬元夜结果这只不过是你的计谋其实你真正想的是要和姬元夜结盟来灭了我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我是绝对不会上你们的当的!” 姬无境天天锻炼的好身体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绵绵不绝的话放炮似的脱口而出,都不用换气的! 姬秋瑶一愣,她还从未见过姬无境这么说话,虽然刚刚那连珠炮她只听懂了极小的一部分,却也清晰地听到了“姬元夜”三个字,下意识的问道:“玉襄王?他怎么了吗?” 此话一出,姬无境刚刚停下来的嘴巴又开始动:“他怎么了不是你最清楚了吗你们昨天商量的事情怎么样啊是打算怎么对付我呢两个奸诈无耻到了极点的人尤其是你亏我还那么信任你听你的话把我的兵派到濮阳去结果害得他们损失惨重你居然还想着要和别人一起来对付我他妈的我再也不要相信你姬秋瑶你们没一个好东西都给我滚吧!” 姬秋瑶也不是没脾气的,姬无境上来就没头没脑的一堆已经让她怒火从生,此刻又听到那句极不客气的“都给我滚吧”,脸色更是难看,沉声问到:“如今看来,玉成王这是要反悔我们之间的承诺了吗?原来玉成王也不过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本公主今日也是涨了见识了!” “是吗?所以你是要谢谢我让你涨了见识吗?不用谢!”姬无境干脆的说道。 姬秋瑶冷冷的看着他,最后拂袖而去。 明明是怀着询问一番的心态而来,却什么都没问到,还让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被骂得狗血淋头,姬秋瑶面色阴沉,没过一会儿,招了人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 濮阳。 城内的百姓们已经渐渐醒了过来,却再也不复前两天那么热闹,大概是察觉到了这场围困可能没那么容易结束,不少百姓又悄悄的将自家拿出来放在一起的食物又挪回了家里,没事的时候,也很少出来走动了…… 顾云罗有些不忍的看着下面四处张望鬼鬼祟祟,只为了拿回自家粮食的百姓,吩咐道:“把他们拿出来的粮食还给他们吧,我们之前储存下来的,应该还够两天吧……” 慕容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勉强还够两天……可是这样一来,伤员们就没办法补营养了……” “荤食留给他们,其他的人,吃的差一点也没什么。”顾云罗淡淡道,“只要……” 268.里外非人 “只要两天之内我们能结束这场战争,一切就好办了。” 她昨天晚上偷偷派人出了城,回到隋州找纳兰越,他一定会有办法筹到足够的物资的,只要围困不再,他们就能把那些物资运进来,可解濮阳的燃眉之急。 “可要是……” “可以的。”顾云罗打断了慕容远的话,不容置喙的说,“我们一定可以的。” 百姓们的信心已经淡了,但是军队的信心不能再淡了,否则他们真的就难以拼着那股劲儿,杀出重围了。 她接着说道:“而且我今天早上看到对方忽然撤兵了,至少撤了三万人离开,这就证明现在对面不过还有两万来人了,我们好歹还有三万精英呢,难道还打不过他们?” 为了增强大家的信心,她还特地多报了离开的人的数字。 话音刚落,一个哨兵就急匆匆的出现在了顾云罗面前,失声说道:“不好了将军,对方好像又来了好多人!” “什么!”顾云罗一愣,连忙跑到城边抓起望远镜就往远处看去,刚一看清楚,手指便不自觉的抓紧了望远镜。 “将军……”慕容远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她似乎又瘦了好多……照这样下去,她身体怎么受得住? 顾云罗却看得更加仔细,半晌之后放下望远镜,忽然轻笑一声:“呵!这不是我们的老朋友吗?!” “老朋友”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是有什么累世积压的深仇大怨。 慕容远一呆。 顾云罗却猛地朝着那三万人的方向骂道:“尼玛你们居然还敢回来,还敢来包围我?我还没找你们报掉下山崖的仇你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我靠看来你们还真的是不想活了!” 这下不仅是那小兵惊掉了下巴,就连慕容远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将军这是怎么了? 顾云罗却笑得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团——很好,很好,该出现的时候你们给我玩儿失踪,没你们什么事儿的时候你又来给我玩儿倒戈! “很好啊……你们……”她磨着牙齿,一字一句的说道。 “濮!阳!边!军!” 她和苏安南掉下山崖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的濮阳边军,在联合国军攻城的时候没有丝毫反应的濮阳边军,在眼看着他们快要弹尽粮绝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濮阳边军! 这下就连慕容远都惊呆了:“濮阳边军?他们不是消失了吗?我们攻城的时候他们不来,现在我们守城的时候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这又多了三万人……我们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顾云罗讽刺的笑了声,“还能怎么办?这群见风使舵的走狗!一个个都成了姬秋瑶的附庸!” 这三万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士兵,应该是姬秋瑶为自己留下的后手,如果之前的王军成功了,这支边军便不会再出现,就当这出戏里面没有他们的角色,如果之前的王军失败了,或者出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这支边军就会在姬秋瑶的安排下出来“接应远方而来的士兵兄弟”,再次合成大军,对他们进行围攻,同时,还能顺便解决掉一部分王室的兵权——兵都在战场上死绝了,手上有再多的兵权有个屁用? 果然是一石很多鸟的妙计啊…… 她冷冷的笑了声,再次看向慕容远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传令下去,今日所有的安排与前两日相同,该休息休息,该吃吃该喝喝,没什么不同的。” 慕容远疑问到:“那濮阳边军……” “随他们怎么弄。”顾云罗平静的说道,“要是他们来打,我们就打,要是他们不打,我们就自个儿过自个儿的日子。” 慕容远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顾云罗看着远处已经和王军汇合的军队,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陷入了思索。 濮阳边军里一定有两股不一样的势力,否则上次不会出现对苏安南和她的刺杀事件,一股肯定听命于北漠王室的老实人,还有一股会是谁的势力呢? 她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出的人便是景流年,毕竟他是北漠的摄政王,濮阳又曾经是他的势力范围,他不可能不在军队中安插人,但是若真是景流年的人,他又为什么要杀了她? 他要杀自己,自己早死了无数次了…… 可是除了根基深厚的景流年,又有谁还有那个胆子和能力,在濮阳边军中安排那么多自己的人? —————— 濮阳再次面临兵临城下的危险,而此时的靖邺,也十足十的不安分。 姬元夜昨夜派出了无数密探,从公主府到玉成王府,最后再到景流年的摄政王府,个个都不放过,甚至还连夜派人千里飞奔赶往濮阳查看消息,今早上,所有的密信,都摆在了他的书桌上。 没人知道那些密信里面写了什么,只知道向来一副面色严肃状态的玉襄王看了那些信之后如同被点了火药桶,气势汹汹的离开府上,径直去往公主府。 姬秋瑶上午才受了姬无境一顿骂,此刻听到姬元夜的名字又开始头疼,无奈又不能不理,便只好强撑着去大厅见他,没想到姬元夜刚一见到她就声如洪钟的吼了一声道:“长公主,濮阳派兵一事,为何老臣丝毫不知晓?!” 姬秋瑶一愣:“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濮阳这件事情确实是她在自作主张,全城都瞒着姬元夜,依照他的性子,恐怕不会那么善罢甘休了。 果然,姬元夜见她承认了,深吸一口气,吼道:“长公主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好歹是这个国家的重臣你就算是不信任我也不应该在这样的大事上瞒着我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是你们能决定的吗天明的那群狗崽子打到我北漠来了我一个执掌军权的人竟然还不知道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吗?!” 姬秋瑶目瞪口呆——这两人怎么骂人的时候习惯都一样,都不用换气的吗?! 姬元夜长居高位,脾气极大,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长公主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情我告诉你你如果想和姬无境联盟来对付我我劝你还是放弃了吧你们不可能成事儿的就凭姬无境那小子和你还想和我斗做梦呢你们我姬元夜岂是你们说扳倒就扳倒的?!” 姬秋瑶简直要疯了,一天之内,听了两个人这么骂她,姬元夜说她和姬无境联盟要对付他,姬无境说她和姬元夜联盟要对付他……她怎么就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269.牝鸡司晨 明白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要让自己,姬元夜和姬无境三个人闹翻,姬秋瑶按捺下心中想要爆发的怒气,努力平静的说道:“玉襄王说什么呢,臣子拉帮结派乃是我北漠朝廷的大忌,王上不会允许,秋瑶更不会做。” “少跟我拽那些有的没的我不信你们的话一个个本来看起来挺老实的结果个个都瞅着我的军权想要据为己有我再警告你们一遍濮阳那件事情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管你一个无权过问军事的长公主有什么资格管军队还有姬无境他以为有了你就能有保障么想得美吧!”姬元夜也是个有脾气的,当即就干脆的继续爆发了。 姬秋瑶怒视着姬元夜:“玉襄王,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武断专横吗?” “武断专横总好过一个女人来牝鸡司晨。”姬元夜冷哼一声说道,“而且长公主现在已经成了天明的王妃,照我说,便不应该再对北漠的事情指指点点!” “你这是在说我不应该回来吗?”姬秋瑶突然一笑,眼神却阴冷——骂她,可以,恨她,可以,嘲笑她,可以,但是在北漠的政事上,任何人想要指责她质疑她…… 不可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姬秋瑶冷哼一声说道:“我有没有资格管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王上说了算,玉襄王刚刚的举动,岂不是也在牝鸡司晨?” 姬元夜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义正词严的反驳自己,短暂的怔愣之后便怒道:“姬秋瑶,你莫要得寸进尺,你那驸马打的什么主意,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么?” “刚对我指手画脚,现在又来对我的驸马指手画脚,那么我就再问你一句,你又凭什么来指手画脚我的驸马?”姬秋瑶分寸不让,“玉襄王莫不是老糊涂了,敢情别人什么都是牝鸡司晨,你自己就什么都是对的,是吧?” 姬元夜衣袖一拂:“口舌之争!” “刚进门就听到争吵之声,没想到竟然是玉襄王……”一个温润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进来。 姬秋瑶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外面徐徐走来的苏安南……他在这个时候出现,是故意的吧? 姬元夜也微眯着眼睛看着那浑身光华如玉的男子,俊美的相貌,不凡的气度,即使姬元夜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也无比肯定他的身份,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驸马……” 苏安南点了点头,淡淡一笑,说道:“本来玉襄王和长公主在商量政事,我不应该贸然进来,但在外面听得二位争吵不止,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不知二位可否容我一说?” 姬元夜斜眼看着他。 姬秋瑶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硬着头皮说道:“你说。” “静观其变。”苏安南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既然二位争吵的无非兵权,那何不看看这次的调兵遣将战果如何?到时候在一争高下,也为时不晚不是么?” 他存着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让玉襄王插手这件事情——他真的很想知道,顾云罗究竟可以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姬秋瑶和姬元夜都是一怔…… ———————— 此刻,千里之外的濮阳,慕容远也是一怔。 “怎么……他们没动静啊?” 濮阳边军不应该是专门窜出来为了对付他们的吗,结果已经一整天了,那边的数万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很不像他们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风格…… “突然走了三万,又来了三万,而且还是互相极为不熟悉的三万,他们那边的人,现在应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哪里还能集中力量来攻城?”顾云罗淡淡道,“也算是给我们留了点时间,现在城内怎么样了?” “一切还好。”慕容远点了点头,“问题不大,我们可以应付。” —————— 问题不大,我们可以应付…… 第二天上午,望着对方高高挂起的战旗,顾云罗扭头看向慕容远:“问题怎么样?我们还可以应付吗?” 城下,前三万军队,已经包围之势,军容整齐,步履坚硬,表情肃穆,一看就和前几天来的杂牌军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后面跟着的杂牌军则人数锐减,这两天的伤者死者不计其数,简直就让这块土地成了修罗场,不少士兵都走得畏畏缩缩,生怕再从天而降什么东西把自己砸了,地面又突然翻动把自己埋了…… 而联合国军自己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物资不够了,能节约都节约着来,除了伤员必要的营养补充外,其余的士兵都差不多只吃了个六分饱,这样的力气巡逻还行,可要上战场真枪实剑,便难上加难。 慕容远苦笑一声:“我也想我们还可以应付……” “想得到,为什么做不到?”顾云罗垂眸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和五颜六色的一副,淡淡一笑,说道,“其实刚刚我很想听到你说,你们都准备好了,问题不大,我们可以应付。因为我跟你们说过,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在自己的心中对胜利抱有迟疑的态度,而是应该想到,我们一定可以……” “将军……”慕容远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顾云罗摇了摇头:“不怪你们。” “濮阳城中将士听好了,我们乃濮阳边军,现今尔等霸占濮阳,侵我城池,欺我百姓,速速打开城门,与我一战!”城下响起了尖利的邀战声。 “侵我城池,欺我百姓?”顾云罗讽刺的一笑,不顾危险的探出半个身子,不甘示弱的说道,“我就是侵了你的城池,欺了你的百姓,你能奈我何?” “简直猖狂!你们这是找死,还不赶快打开城门与我们一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云罗仰天长笑,半晌之后笑道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真是笑死我了……你们现在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说我们找死?如今我就站在这里,你们能打到我吗,伤到我吗?真是大言不惭,搞笑!” “你!”坐在马上的将领立刻上弓架箭,瞄准顾云罗的方位,脸上闪过狠毒的表情,倏然放箭! 以他的经验,自然不难看出这个女子气度不凡,应该是军中领导一类的人物,尤其是说话的时候更是可见一斑。那么……打不到你?伤不到你?那我就直接杀了你,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将军!”慕容远惊呼。 顾云罗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看着那柄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 270.兵行险计 270.兵行险计 “pia!”清脆的一声响,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飞来一块石子儿,力道大得超乎想象,竟然硬生生的撞掉了那柄箭! 顾云罗微微一笑,稍微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 她知道天问楼的人一直在苏安槿的安排下保护着她,可是刚刚毕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若是稍微有一点差池,一百个她都不够死的…… 但是现在……她把刚刚的惊险置于脑后,微微一笑,前倾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傻眼的众人,嘲讽道:“原来这就是你们的实力啊?我就站在这里,你们都射不中我……这样的实力,也好意思来攻城?给我的联合国军塞牙缝都不够!” “你使诈!刚刚箭明明好好的,结果突然就掉地上了,不是你使诈,就是你用了妖术!” “妖术?”顾云罗眼神一闪,凌厉的眼光直直的射向那人,语气却还是淡淡的,“我若是有妖术,你觉得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闻言,那出声的人,和刚刚射出那一箭的弓箭手,都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 “哟,又被一句话吓到了啊?”练彩裳在旁边阴着嗓子扇阴风点鬼火,“敢在我们面前撒野,我还以为是一个多了不得的军队呢,结果原来就是这个水平……哎呀,还打仗做什么?回家抱着美娇娘好好睡个觉生个崽不好吗?” 慕容远默默地瞅了一眼双手叉腰说得好不热烈的练彩裳。 顾云罗呛了一下——姑娘,说得你像是要回家抱着男子汉好好睡个觉生个崽似的…… 那边军的将军也算是个沉得住气的,听到这样的话竟然没有立刻勃然大怒失了方寸,还是用那种宣战的语气说道:“休要逞口舌之争,战场之上,自然应该是以实力见分晓,这是我们的规矩。” “我们也有一个规矩,遇到什么样的敌人,出什么样的兵,可是我却惊讶的发现,对你们……”顾云罗慢悠悠道。 那将军不由自主的跟了句:“怎样?” 顾云罗摊了摊手:“我竟然找不到士兵跟你们打……” “因为你们太弱了!” 因为你们太弱了! 底下的众人齐齐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这个女人,刚刚,似乎是在……嘲笑他们? 娘的!一个女人,敢嘲笑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的人纷纷炸开了锅,喧嚣叫骂之声此起彼伏,大部分都是冲着顾云罗来的,从她的祖宗八代骂到她上下九族,而且一个比一个难听,听得城墙上的众人面色涨红,却什么都不能做,憋屈极了。 顾云罗倒一直听得很淡定——她算了算,她的祖宗八代和上下九族里面,现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没一个是她喜欢的尊敬的,既然如此……爱骂就骂吧,她无所谓。 “丁小锅,你过来。”顾云罗招了招手,一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年轻人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看起来有些呆板,从眼睛到嘴巴,都没看出什么机灵劲儿。 顾云罗却无比清晰的记得,他们守住濮阳第一天的时候,就是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机灵的说话还有些结巴的丁小锅,用那种别人听不懂的语言骂了至少十分钟不带重复和歇气的! “看着别人骂自己自己却不能骂回去,是不是很不爽?来,我给你这个机会,骂吧,尽情的骂吧!” 丁小锅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瞬间变得通红:“将……将军我,我,我我我不行的……你别……” “小……小锅你,你,你你你可以的……你快……”顾云罗照着他的说话方式说了句话之后,便把他拉到了城墙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模样。 丁小锅默默地瞅了下面半晌,而后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吼道:“~!@#%……&*…##…@……” 他站在高处,声音又尖利,一下子便盖住了另外的所有声音,下面乱哄哄的人群都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他。 这货刚刚说的什么玩意儿? 这么多人瞅着自己,丁小锅心里有些恐慌,但还是军令不可违,便继续骂,骂了别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别人的全家全族全村还有村口的那只中华田园犬,骂得草木为之含悲风雨为之变色,骂得酣畅痛快淋漓尽致,骂得壮哉! 当然,所有人都是听不懂的…… 当然,联合国军们是惊吓的——他们印象中的丁小锅连平常说话都打结巴,怎么如今骂人倒是一气呵成面色红润的了? 他们立刻决定今后要好好跟着丁小锅学学他们那里的话…… 当然,底下的边军和王军是一头雾水顺带目瞪口呆的——这货刚刚在说话?他刚刚说的是话?! 当然,顾云罗是继续脸上淡定内心焦急的…… 濮阳城内已经难以支撑下去了,纳兰越那边也不知道顺不顺利,总之他们不能再像这样拖着了,因此她才会一开始就兵行险计刺激敌人的心绪,而后又用激将法,一头雾水法……让敌人怒气冲天而后实力大减的时候冲出去,至少还能有一个突围的机会。 当然,她的机关,也在蓄势待发的等待着它们的对手…… 这是一个好办法,但也是所有知情人都反对的一个办法。 因为顾云罗要拿她自己作诱饵,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换给他们突围的时间。 练彩裳差点没直接把顾云罗绑在床上,却拗不过她的坚持。 可是现在……他们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不容易被激怒…… 丁小锅已经面红耳赤,底下的人眼睛里还是一头雾水,只猜到他应该是在骂人,可是却不知道别人在骂你什么,因此根本就没办法还口。但即使如此,整个军队的队伍还是没有乱开,依旧有序而冷静着。 “果然是军队素质的天差地别啊……”顾云罗轻声叹了口气,示意丁小锅继续先不要停下来,然后又想了想,将风重楼叫了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风重楼如临大敌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犹豫的说道:“将军,一定要这样吗?其实我们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他们也没有那么强悍……我们可以的……” “我说可以就可以,没什么不行的、”顾云罗淡淡说道,“要不然别人不上当,你难道还能打算怎么办?” 风重楼愣了愣,然后…… 271.你不要脸 “顾云罗,你个不要脸的@贱#人¥!” 一声怒吼突然从城墙上传出来,连带而出的,还有风重楼双目赤红两眼怒火似乎是要吃人一般的表情。 他咬紧双唇,再慢慢地放开,对周围人惊掉了下巴的表情视而不见,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想要保护这一城百姓,结果你……你居然要硬打,你居然要让这所有百姓和你一起死!你对得起我们的尊重吗,你对得起这满城百姓的支持吗?” 慕容远怒喝一声:“重楼你在说些什么?闭嘴!” 天啊,他这是怎么了?顾云罗这些天为了他们所有人做的事情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到了,重楼怎么还能说出这样昧着良心的话来? 重点是,还在这样紧要的关头! 顾云罗面对着他的指责,只淡淡的说道:“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不过是听了我刚刚让你打开城内机关的一句话,便猜到了我的意图。不过重楼,我再提醒你一次,我讨厌背叛,如果你再继续这样,别怪我不顾及当初的情分!” 练彩裳皱了皱眉头——顾云罗有在城内布下对付百姓的机关?她怎么不知道? 而且……机关之事向来都是她和慕容远在负责,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风重楼? 云罗究竟在搞些什么?激将法不成,她是早就做了另一步的安排了么? 慕容远已经按捺不住的想要冲上去了,却被练彩裳拉住,她比划着口型说道:“再等等。” 她倒要看看,是顾云罗吃错了药,还是风重楼吃错了药,亦或是他们两个人都吃错了药! 周围的士兵们都难以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看到风团长的突然发怒,顾云罗的坦率承认…… 等等,他们刚刚听到,将军承认了什么? “我刚刚让你打开城内机关……” “结果你……你居然要硬打,你居然要让这所有百姓和你一起死!你对得起我们的尊重吗,你对得起这满城百姓的支持吗?” 开机关? 一起死?! 天啊! 士兵们齐齐惊声叫到,话语里满是怀疑和吃惊——将军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风重楼四下看了一眼,冷笑一声,突然上前,扼住了顾云罗的喉咙,逼得她倒退了几步,背部紧贴着冰冷的蹀垛,最后被困在蹀垛和风重楼之间,前面是满脸怒气与失望之色的风重楼,后面是敌人的千军万马,而她,被紧紧的钳制住,动弹不得。 谁都没有想到,顾云罗,他们的将军,那个施展妙计数次守住了濮阳城的女子,竟然会落到这样上不得下不得的窘迫的境地。 练彩裳和慕容远却默默地舒了口气,他们都清楚顾云罗的武功绝对不会在风重楼之下,可是如今却被束缚得心甘情愿,就证明这一切应该是他们之前安排好了的。 至于为什么找的是风重楼来演这出戏,应该一来是因为风重楼和她关系不亲不疏,不会有那么多的放不开手脚,而二来,应该是因为风重楼便是濮阳本地人,有让人信服的理由,最初也是由他来让濮阳百姓归顺的,所以他才最有资格有这样的怒气。 还好不是他们开始以为的那种情况,否则……今天是真的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慕容远暗暗想到。 这边的心里才阴转晴,那边却依旧剑拔弩张。 底下的敌军似乎也渐渐明白了对手似乎出现了内讧,而刚刚那个张狂得不可一世的女人现在已经被别人制住了,兴奋之余一边起哄一边添油加醋:“喂,我说你们刚刚不是很能干吗?可是现在……啧啧,瞧瞧你们,你们的将军好像都被人掐着脖子……哎呀,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不会掐死了吧……” “哎呀可真是没用啊,刚刚才说了别人,转身自己就被手下擒住了,这还是个将军呢,还不如自己的一个手下,真是丢脸,丢脸!” 边军那位一脸正气凛然的将军,伸手制止了自己手下或插科打诨或添油加醋的话,继续一脸正气凛然的说道:“在我北漠的战场上,便要守我北漠的规矩,你们先前的辱骂和挑衅皆是不合规矩的行为,现在,请你们速速告诉我,这战,你们到底打,还是不打!” “滚你妹的规矩啊!”风重楼不耐烦的朝着下面吼了一句,手上却再次加重了对顾云罗的桎梏,“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这仗,我们不打了,因为我们的将军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你们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因为就算不打,我们也不会把濮阳让给你们!” 那将军被他这前后矛盾的话搞得眉毛鼻子皱成了一堆,刚要说话,却看见上面又有了新的动静。 顾云罗阴沉着一张脸,脖子上铁钳一般的手让她的呼吸有些不畅,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变得更加惨白,冷笑一声说道:“风重楼,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斥候团的团长,凭什么命令这所有的军队?我要下令,让所有的机关全部开启,让所有的人全部迎战,就算是死,也要拖着大家一起死!” “顾云罗你混蛋!”风重楼恶狠狠地说了句,额角青筋暴起,忽然手上一用力,硬生生的制着顾云罗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顾云罗双脚悬空,艰难的说道:“你以为……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听你的话吗?我,我……我告诉你风重楼,你休想!我说过,说过要让……所有人一起死……就一定会做到!” 练彩裳脸色一变——他这是要做什么?疯了吗?这样真的会死人的! 还没等练彩裳有所动作,风重楼便蓦然仰天长叹,而后大喝一声:“那么,你去死吧!” 说完便就着那个姿势,将顾云罗往下一扔! 练彩裳刚迈出去的脚生生的顿在了半空,直到城墙下那一声物体落地的声音传来,她才反应过来,冲了过去,直直的冲着风重楼打了一巴掌! “你个混蛋!” 说完她便扑到城墙处想要看到顾云罗,而城下早就已经是乱成一片,哪里还看得到顾云罗的身影? 风重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是刚刚的当事人,自己用了多少力度抛开顾云罗他最清楚不过,那样的力度,最多能让顾云罗摔在地上,又怎么会摔到了城墙下? “将军!”他忽然回过神来,扑到蹀垛上,刹那间泪水涟涟! 272.“幸福”天降 从天而降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从天而降一个你的敌人,是什么感觉? 从天而降一个刚刚还张狂至极还狠狠羞辱了你一番的敌人,是什么感觉? 从天而降一个张狂至极还敢羞辱你还是对手的将军的敌人,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答案是…… 他妈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那正气凛然的将军此刻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了,不过之前听了王军的那几个指挥官对这女人智慧的心有戚戚焉,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名人站在一边先看看顾云罗的动静再说。 顾云罗趴在地上,一边努力装作摔下城墙很虚弱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一边暗骂自个儿摔下来那烟尘飞得……自己又不晓得吸入了多少pm2.5,但不管在心里怎么天马行空的想,表面上的她,依旧是一副“衣衫凌乱,奄奄一息”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要死了…… 可事实呢? 事实就是她除了最先着地时没能控制好力度,让手肘有些疼痛之外,什么事儿都没有。 笑话,苏安槿亲自教的轻功,从苍山那么高的山上摔下去都没事儿,何况是这小小的城墙? 风重楼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所以她干脆自己用力,把自己摔了下来。 那将军见她趴在地上迟迟没什么动静,驾马来到她的身边,同时一挥手,一群人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围在她的身边,顾云罗“虚弱”的半睁着眼睛,道:“你们……要做什么……” 有士兵一脸不怀好意的想要上来拉她,她满脸惊慌,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不要……不要啊……你们要做什么,不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那将军抬头大笑,而后命令道,“主将在手,令她签了降书便是,无须我等再多费心思!撤兵!” —————— 濮阳城外,军队大营。 顾云罗作为“被俘虏的敌军统帅”,被安置在了最中心的大帐里,不是因为她是上宾,而是因为那将军要她签降书…… 如今顾云罗已经知道那边军的将军叫阿洛耶,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同样的,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签降书啊……”顾云罗有些为难的低头说道,“本来我都被你们俘虏了,签个降书也没什么,但是我这身衣服实在是太脏了,万一签降书的时候把降书也弄脏了怎么办?” “来人,去给她找一套衣服!” “还要准备好一桶洗澡水。”顾云罗笑眯眯的补充到。 阿洛耶:“……” 半个时辰之后,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的顾云罗穿着一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麻布衣服,衣服很大,倒有些她前世喜欢的休闲装的感觉,懒洋洋的坐在大帐的椅子上,看着等她等得面色铁青的阿洛耶,笑着说道:“哟,将军这是怎么了?” 阿洛耶板着一张脸,义正词严的说道:“签降书吧。” 顾云罗又为难的低下了脑袋:“刚刚泡澡那水有些烫,泡得我现在有些口渴了,想喝口茶,不知将军能不能满足一下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阿洛耶点了点头,命人端了壶茶来。 顾云罗刚喝了一口就全都吐了出来,直直的吐在阿洛耶的衣服上,吐完了茶水吐口水,一边吐还一边嚷嚷:“天啊怎么有股茅厕的味道,你确定这东西是茶水吗?哎呀不行了我得再吐一会儿……” 阿洛耶脸都紫了…… 顾云罗吐舒服了似乎才发现自己吐在了阿洛耶的衣服上,愣了愣,无辜的说道:“哎呀将军,我好像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阿洛耶气结——对面那位无耻的姑娘,你的表情你的语气无不在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你恨不得把我的衣服乃至我这个人全都泡在你的口水里! “将军要不要去换件衣服?这个茶水真的很臭。”顾云罗诚恳的建议到。 “不用了!”阿洛耶有些头痛,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让这个女人把降书签了了事,否则他总有一种自己从一开始就在被耍的感觉,“你还是赶紧把降书签了吧。” 说完又紧紧的盯着顾云罗的脑袋看,生怕她又低头了…… 还好这次顾云罗没低头,而是捂着自己的肚子,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道:“好饿……没力气写字,好想吃东西,不知将军能不能满足一下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阿洛耶脸又白了…… “签完降书之后,我们会把你带往靖邺,到时候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是么?”顾云罗又低下了脑袋。 阿洛耶脑海中一声轰鸣——完了……又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又想起了顾云罗闷闷的声音:“我听说你们这里对待俘虏一向是很好的,我想着我至少还是个将军,待遇应该更好一点的,结果原来连饭都不给吃,那你们来签吧,我没力气了,你们按着我的手签吧……按手印行不行,没力气写字了……” 阿洛耶咬牙切齿道:“来人,备饭菜!” 顾云罗立刻满血复活,快活的对着下人说道:“我听说你们这里的烤全羊和牛肉很不错,我要水煮牛肉红烧牛肉麻辣牛肉青椒牛肉土豆烧牛肉,还有一只烤全羊……” “你吃得完么?”阿洛耶忍不住打断她。 “谁说我要吃完啦?”顾云罗从善如流的说道,“一盘吃,一盘看,还有一盘扔着玩儿……” 阿洛耶:“……” 顾云罗则满脸得体的微笑——有钱,任性! 一个时辰之后…… 阿洛耶看着已经满是狼藉的主帐,果然如同顾云罗说的那般——一盘吃,一盘看,还有一盘扔着玩儿……一张脸在瞬间完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色转换,看着酒饱饭足一脸惬意的顾云罗,黑着脸问到:“可以签降书了吗?” 每一个字都是从他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顾云罗仿佛这才想起还有降书这回事,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素手一伸,阿洛耶脸上一喜,刚想把降书递过去,她却在手指即将碰到降书的时候手臂一下子垂了下去…… 阿洛耶额头上青筋暴起:“你又要做什么?” “疼……”顾云罗声音里带了哭腔,“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摔到手了,现在手都举不起来,看来又没办法写字了……” “你!”阿洛耶已经不想再面对这个女人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还是个女人?! 273.虐待了她 顾云罗哭丧着一张脸,一边捂着“受伤”的右手臂嘤嘤的叫唤,一边可怜巴巴的瞅着阿洛耶,那小女子独有的眼神,看得阿洛耶心里一阵不舒服——明明是她在折腾自己不是吗?怎么在这样的眼神下,他会觉得是他虐待了她呢? 耳边还有顾云罗的魔音穿脑:“怎么办啊将军,我现在写不了字啊……要不这样吧,我还是按手印吧……哎哟手是不是废了……反正我也身受重伤跑不了了,要不等我好点你再来找我签降书吧……” 阿洛耶被她嚷嚷得脑袋大,最后还是扛不住了,随随便便让人把她带到一个单独的副帐里安置起来并命人严加看守就是了。 顾云罗舒舒服服在副帐里睡觉的时候,军营的某处响起了如下的怒骂声…… “你个王八羔子,是不是骗我的,那个无耻的女人是个将军?还打败了你们?你见过哪个将军动不动就开始嘤嘤嘤嘤哭的?你见过哪个将军吃个饭还要一盘吃一盘看一盘扔着玩儿的?你见过哪个将军喝口茶还能喝出茅厕味儿的?” “没错啊将军……真的是那个女人!” “他娘的你还敢骗我!那要真是个将军我把我弟弟割下来给你下酒吃了!吃东西的时候生龙活虎,一到要紧的事情就开始支支吾吾这里有伤那里有病,无耻,无耻,无耻至极!” “是是是……”那人抹了把脑袋上的汗水,“那女人就是无耻……那将军……你说,我们要不要硬来啊……” “硬你妹的来啊硬来,她是重要战犯,还要押回靖邺容王上他们处置的,弄死了她,受不起这个罪的是老子!” 半晌之后,他又幽幽的来了句:“不弄死她,受不起这个罪的怎么还是老子……” 而与此同时,顾云罗睡觉的副帐外,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似乎是有些犹豫的有意无意间靠近了顾云罗的帐篷,而且还是一副巡视的模样,没几个人敢拦住他,趁着一个看守不注意的时候,他从被风吹起的帘子处,看到了和衣躺在床上睡觉的顾云罗。 心里一震——怎么真的是她? 此人便是景流年在军中安插的人里面职位最高的人,地位仅次于今天那位阿洛耶将军,上次刺杀苏安南的时候,便是他一手在操控,因为当时景流年的命令是顾云罗生死不计,因此他也没有多在意这个还敢冒充姬秋瑶的女人。可是后来…… 主子在听到苏安南和顾云罗二人同时从悬崖上落下去的消息时,居然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而后命令他们必须要找到顾云罗。 现在他们还没找呢,但顾云罗自己就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个消息,是不是应该告诉主子?那人犹豫了一下,而后又迅速离开了。 —————— 濮阳,县令府。 风重楼还是维持着早上的那个姿势,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慕容远在旁边一脸凝重的坐着,练彩裳在外面烦闷的走来走去。 “重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慕容远终于憋不住了,语气里带着质问,“就算是之前你们计划好的,你下手也不能那么重啊……” “我没有的……”风重楼失神的呢喃道,“你们知道的,我武功远远不如将军,若不是她自己提着一口气,我甚至根本没办法举起她……我没有试图把她丢下城墙,没有……” “你的意思是说……”练彩裳突然窜了进来,倒吸了口凉气,“是云罗自己跳下去的?” “大概是的……”风重楼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只知道顾云罗要他骂她,要他演一出联合国军起了内讧的戏,谁知道到了最后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风重楼问到。 练彩裳想了想,轻飘飘的给出了四个字:“不怎么办。” 说完就走了出去。 慕容远也跟着她走了出去,又轻飘飘的丢下四个字:“相信将军。” 风重楼一愣,再次说出了四个字:“哦,好的吧……” —————— 第二天上午,睡到自然醒的顾云罗一睁眼,便看到了帐篷上映出的那个高大的影子……唔,应该是阿洛耶吧。 啧啧,这孩子可真有毅力,为了一封降书,可是直接堵到门口来了…… 顾云罗在心里叹了一句,而后收拾好了一切之后,才慢悠悠的走出帐篷,看到外面已经被太阳晒得头顶冒烟的阿洛耶,“惊喜”的笑道:“哎呀将军,这么早就遇到你了呢,你也是和我一样起来晨练的吗?” 晨练?阿洛耶眼角抽搐——姑娘你知道你自己睡了多久吗?现在都已经快要到午时了你还告诉我你要晨练?你真是在逗我啊! “不,我是来让将军写降书的,不知道将军睡了接近一天了,手,可,还,疼,吗?!”阿洛耶一字一句的说道。 “啊……手啊?”顾云罗瞬间又把眉毛皱了起来,晃了晃她的手臂,“虽然还是有些疼,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将军你这么守在我门口蹲点晒太阳,因为每次一想到你我就想起了阿黄,所以我决定忍住手臂的疼痛把降书写了给你……” 阿洛耶狂喜,一边把顾云罗往主帐里面带,一边没忘记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阿黄是谁?” 难不成是她以前也打了败仗,也被人俘虏,也遇到了他这样的一个负责人的将军? 谁知道顾云罗转过身来,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评价道:“虽然你没有他长得好看,但是这个也不是你的错……哦,刚刚忘了告诉你,阿黄是我家隔壁垃圾场的看门狗……” 阿洛耶:“……!” 这个女人! 阿洛耶真的想仰天长啸——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 款款走进主帐,款款走到桌子旁,顾云罗挥一挥衣袖,一脸淡定的坐了下来,在她之后进主帐的阿洛耶瞪了瞪眼睛,决定还是先不要提那是将军的位置她不能坐这回事儿了,免得这位小祖宗“手臂又开始疼痛不已”…… 做个将军不容易哟……阿洛耶默默地抹了一把辛酸泪。 顾云罗伸出手摸了摸纸张,瘪了瘪嘴巴…… 顾云罗伸出手掂量了一下毛笔,瘪了瘪嘴巴…… 顾云罗伸出手摇了摇那砚台里的墨汁,瘪了瘪嘴巴…… 嘴巴瘪完,顾云罗施施然的说道:…… 274.霸气侧漏 “你们很缺钱吗?” 阿洛耶:“……!” 忍! 好在顾云罗嫌弃归嫌弃,还真的趴下去认认真真的开始写,写得笔走龙蛇龙飞凤舞,最后把那张纸往阿洛耶面前豪放一扔,霸气的说道:“看看姑娘我写的!多么的霸气侧漏!” 阿洛耶迫不及待的抓过那张纸细细的看了起来,唔……第一次好像方向不对,他把纸旋转了一个方向,呃……好像更不对了! 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顾云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将军见谅啊,小女子这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唯一会的就是我们家那边的文字,也只会写这些字了……诶,将军你好像拿反了啊,怎么,你看不懂么?” 阿洛耶脸色涨得通红,他原本还想让顾云罗重新写一份儿的,结果她现在这么一说,自己还真的找不到理由让她重写了,难不成还真的要承认自己看不懂?算了吧! 阿洛耶一本正经的说道:“怎么会?嗯,我看了你这份降书,写得不错……” 顾云罗挑了挑眉毛:“我也觉得写得不错呢,你看这句……bitch,is,so,bitch!我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点睛之笔,真是太棒了!” 可不是棒棒哒吗,贱人就是矫情,说的就是你啊阿洛耶! “嗯,是不错……”阿洛耶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说道,“表达了你对我军的敬佩之心,的确是点睛之笔。” 顾云罗使劲儿憋住笑,又指着那张纸上的一句话:“还有这句……my,heart,flew,ten,thousand,head,of,the,grass,mud,horse!简直是太棒了,我为我的文采而感到自豪啊!” 我的心头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阿洛耶,你知道否? 可怜的阿洛耶只有继续点头:“唔,这句话我也觉得写得不错,我军确实有所向披靡之势……” 他有意转移话题,不再继续在这奇奇怪怪的降书上纠缠什么,顾云罗却双眼放光,越说越兴奋:“还有还有,这句也是我的得意之作,i,regard,your,behavior,as,sordidness……” 我视你的行为为装逼!阿洛耶,你又知道否? 阿洛耶瞪大了眼睛,被刚刚那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绕昏了头。 偏偏顾云罗还兴奋得不得了的继续说道:“还有还有,stupid,my,cry……噢,天啊,我怎么这么能干?” 阿洛耶也在心里默念:噢,天啊,我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派这么个女人来折磨我? “简直就是绝世神作!”顾云罗最后总结了一句,把那张纸再次郑重的塞回了阿洛耶的手心里,叮咛到,“你可一定要好好保管,我有预感,它一定会红的!” 阿洛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色红润有光泽的顾云罗,要死不活的说了句:“那是自然的了……” 回了自己的帐篷,顾云罗直接躺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象着他把那乱七八糟四海无人能看懂的降书让人原样刻印下来,然后到处散发的样子,笑得更欢了…… 听到顾云罗帐篷里面传来的笑声,外面的一人倒是愣了——这又是几个意思? 他传了消息回去,主子没发话,也没说明要怎样对待顾云罗,上午的时候顾云罗被阿洛耶拉到主帐里去写降书,原本以为她又要耍阿洛耶一番的,结果二话不说的立马就写了,写完回来还笑得这么枝乱颤……那人心里颤了颤——不会吧,这个女人不仅无耻,还很疯癫? —————— 千里之外的笑声传不到阴云笼罩的宫廷,更传不到那个王座之上孱弱之人的脸上。 他的身体并不算孱弱,孱弱的是他的心…… 姬秋瑶冷冷的看着姬随风,王座之上那个瘦弱得几乎不堪一击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父亲么?可是她的父亲,铁血长公主姬秋瑶的父亲,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如果他能再强势一点,如果他没有选择放弃她让她去天明和亲导致她远离了北漠的政局,是不是北漠就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姬秋瑶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悲戚之色。 北漠王疲惫的按了按眉心,声音懒洋洋的:“秋瑶,还有什么事情么?没事儿你就回去吧,最近我也忙得很……” “父皇在忙些什么?兵权?政权?”姬秋瑶紧紧的盯着北漠王的眼睛,试图提醒他,玉成王和玉襄王手上的兵权要拿回来,景流年手里的政权要拿回来,否则北漠正统王室迟早会被分割。 谁知道姬随风随意的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这些都没什么好担心的,有玉成王,玉襄王,还有摄政王共同辅佐……我并不担心……” 曾经他不是没有过想要重理朝纲的意图,否则他也不会把景流年控制起来,可是后来呢?景流年安然无恙的继续当他的摄政王,玉成王和玉襄王继续霸占着兵权迟迟不肯放手……反倒是他,日日在这深宫之中力量式微,无论怎样的雄心壮志,都已经渐渐消弭…… 姬秋瑶恨铁不成钢的失声说道:“父皇,兵权政权不收,北漠始终会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这不仅是你的国家,也是儿臣的国家,父皇不能做的事情,儿臣可以代父皇去做!请父皇颁布圣旨,将兵权政权收归于儿臣!” 她也想一步一步来,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她一步一步来了……玉成王和玉襄王已经和她反目,景流年一直都是那种不近不远的态度,用她无法抓住把柄的方式,做着让她处处感到不安的事情,他们留着,便始终都是个祸害! 姬随风定定的看着姬秋瑶,忽然冷笑一声:“秋瑶,你莫不是忘记了,你如今已经不再是我北漠的长公主,而是天明的昀王妃!” 姬秋瑶愣在了原地。 半晌之后,她眼中已然含泪,不敢置信的质问道:“父皇,当初是谁抛弃了我让我去天明和亲,是谁口口声声说只有我离开才能为北漠政局带来稳定?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任何人都可以说我不再是北漠的人,可是唯独你,不可以!” “你看不到这个国家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你看不到已经失守的边关,你甚至看不到卧榻之侧的恶龙!”姬秋瑶失控的指着姬随风,怒骂道,“你是这个国家的王,可是你什么都看不到!” 姬随风愣愣的看着她,突然…… 275.王者驾崩 姬随风愣愣的看着她,突然怆然一笑:“秋瑶,是,你说得对,我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过要看到……”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不要怪我当初的选择,或许,这就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 “命?”姬秋瑶冷笑一声,眼泪簌簌流下,“我从来不信那所谓的命,这都是懦夫给自己找的借口!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父皇,你为什么又要接受这样的命?!” 姬随风恍惚间,似乎又老了十岁。 姬秋瑶看着似乎已经提前步入风烛残年的父亲,有些心痛,说话声音不知不觉间又放缓了些许:“父皇,你下圣旨好不好?你相信女儿,女儿会把这个国家管理得很好的,百姓,江山,女儿都会给你管理得好好的……女儿不是什么昀王妃,是北漠的长公主,是北漠的长公主啊……” “兵权么?政权么?你都想要?”姬随风无奈的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叹了口气,幽幽道,“秋瑶,那不是我们能争的了……父皇在这宫里那么多年,早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些东西,我死后反正也带不走,生前费了大力气抢过来,又有什么用?” “你原来一直都这么想么?”姬秋瑶瞪大了眼睛看着姬随风,“父皇,这就是你心里的想法?这就是你如此懦弱的原因?你说不能争吗?那我就偏要争过来给你看看!” “秋瑶,放手吧,你会天明做你的王妃,让父皇在这皇宫里安安心心的养老,好不好?”姬随风恳求道。 姬秋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笑道:“好……父皇既然这么坚持,秋瑶又还能说些什么呢?就按父皇说的做吧……不日秋瑶就和驸马启程回天明,想到这么多天以来,都没能和父皇在一起吃顿饭,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让秋瑶陪父皇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姬随风欣喜的一笑,眼里闪着晶莹的光芒。 很快便有宫人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布置好了温馨和谐的环境,姬秋瑶看着周围烛影摇红的场景,忽然有些恍惚。 曾经,自己是多么希望能有这样安谧的时刻,能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能与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吃顿饭,说些家常话,聊聊各式各样的喜事,再看看明月……可是现在,她家人也有了,丈夫也有了,却不曾这样吃过一顿饭,聊过一句家常话,说过一件喜事…… 时过境迁了吧……她看到这样的场景时,心中已经只剩下了浓浓的悲戚。 “秋瑶,你吃这个……小时候你最喜欢吃这个,我还老觉得这东西味道有些冲,怕你吃了败胃,老是不允许你多吃,结果你就跟我闹,闹到最后还多吃了几倍……”姬随风一边乐呵呵的给姬秋瑶布菜,一边絮絮叨叨着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平日里他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却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更遑论和他一起吃饭的人……如今好不容易自己的女儿愿意了,姬随风竟然激动到觉得自己的嘴巴都有些不听使唤。 姬秋瑶默然无语的一边吃饭,一边听姬随风讲她小时候那些故事。 “有一次我抱你去军营,结果你硬是拉着人家将军的袍子不肯松手,当时那将军就说你长大之后肯定是个不一般的女娃娃,我当时心里居然还有点不舒服,因为我的女儿不管有没有长大都肯定是个不一般的女娃娃,还用得着他说?” “我听说你在天明嫁给了天明的八皇子做王妃,还很想跑到天明去看你的婚礼呢,可惜实在是太远了,等到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你已经和八皇子成了亲了,其实我无数次的想象过我的女儿穿上嫁衣的样子,定然是倾国倾城的……是吗,秋瑶?” 姬秋瑶眼睛有些发酸,一直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无意识的攥紧。 “我知道我这个父亲当得很失败,我这个君主当得很失败……可是秋瑶,我从来都不在乎天下百姓怎么评价我,其他国家的人怎么评价我,我只希望,在你的心目中,我能是一个好父亲……可惜,我似乎还是没能做到……对不起,秋瑶……” 姬秋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忽然站起身来,端起了一边的酒壶,要给姬随风倒酒,姬随风有些受宠若惊的把酒杯递到了她的面前,笑呵呵的看着她。 姬秋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酒杯,淡淡的笑道:“父皇,秋瑶敬您一杯,感谢您多年养育之恩……” 姬随风盯着那杯酒,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旋即恢复正常,同样笑着对姬秋瑶说道:“秋瑶,父亲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够幸福。” 他没有在用那个冰冷的父皇,而是用了一个“父亲”。 那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生最平凡,也是最伟大的愿望…… 他笑着,一饮而尽…… 姬秋瑶一直定定的看着他。 看着他含笑着放下那只酒杯,唇角的笑容里面有解脱,有遗憾,有愧疚,有不舍…… 看着他笑容凝固的唇角渐渐溢出暗黑色的鲜血,触目惊心得刺得她的眼睛酸涩无比…… 看着他缓缓垂下的右手,那只手,刚刚还喜滋滋的伸过来接她倒的酒,其实他们的距离很近,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大概只是想让她不用那么辛苦的前倾身子…… 看着他发黑发紫的嘴唇,那双唇,刚刚还温言软语的聊着她的事情,憧憬着她的未来,还在以一个父亲的角度,说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其实他的记忆力已经很差,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玉成王和玉襄王,可是却记得她小时候抓了哪个将军的袍角…… 她的眼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 看着那个人面前倒下的空酒杯,姬秋瑶忽然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第一杯,谢父皇养育之恩。 第二杯,谢父皇给予我的荣光和幸福。 第三杯,谢父皇……成全。 成全我或者可悲或者可怜的决心,成全我想要这个国家的欲望,在你无法帮到我,甚至会成为我的阻碍的时候,愿意死在我的手下,让我径直通往那条黑暗或光明的大道。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成全,会让我这一辈子都陷入今天这晚隐形的血色里? 276.弑父弑君 父皇! 姬随风已经没办法再停留在桌子上,身子依照惯性慢慢滑向地面,姬秋瑶猛地扑上去,在他即将栽倒在地面的那一刻,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泪流满面…… 苏安南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怔怔的看着里面哭得一脸绝望的女子。 他知道今天姬秋瑶进宫要求兵权政权的事情必然不会顺利,也知道她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会不顾一切的去解决,可是却没想到,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 亲手弑父。 那不仅是她的生身父亲,还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这样的女子,且不论内心的坚毅,单是外在的血性,就已经让人胆寒。 可是此刻,他已经全然见不到她的坚毅她的血性,只看到一个抱着父亲的尸体哭得不成人样的女儿…… 何必如此……他轻声叹了口气。 ———————— 北漠王与长公主家宴,言笑晏晏之时,疾病突发,驾崩。长公主于风雨飘摇之中,置玉成王,玉襄王于不顾,毅然接掌北漠王位,大肆发丧,同时着力收归兵权政权。 这是后来史书中关于这一场事件的描述,那时的北漠已经不复存在,徒留这些文字,还在努力记录着当初那个宝石之国。 史书上一句轻描淡写的驾崩,背后却带着多少应该写却不能写的故事…… “北漠王驾崩?”苏安槿眉毛一挑,“好端端的怎么在这个时候驾崩了?” “你也觉得有问题?”景流年淡淡一笑,“姬秋瑶去找了姬随风要他收归兵权政权,姬随风自然没那个能力,后来姬秋瑶突然改口,说要与姬随风一起吃顿饭,吃完了她就和苏安南回天明,就是那顿饭上,姬随风死了……” 姬随风真正是怎么死的只有姬秋瑶一个人知道,她当然不会允许这件事情走漏风声,就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还是景流年在宫中布下的人好不容易得来的。 江游陵在一边喝着茶,第一百零八遍的说道:“我就说你们这些为将为官的人就是讨厌,想事情想得那么远,做人活得那么累就算了,你们居然还干得出来这些事情……” “姬秋瑶命令整个北漠为姬随风热孝三天,这三天里,我们很多事情都要受到限制。”景流年淡淡的说道。 苏安槿突然蹙眉:“濮阳呢?那边也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传来了,就连彩裳都没写信……” “我在濮阳的探子大概在苏安南执掌濮阳的那段时间清洗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些天我也没有收到那边的消息……”景流年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悄然握住了袖袋里的一封密信,当然,上面写的,他并不打算让苏安槿知道。 他迟早会从练彩裳那里知道的,便没有必要向他暴露自己在军中的实力。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江游陵便突然兴冲冲的窜了出去,又很快拿着封火漆封口的信进来,得意的扬了扬手:“你的探子出了问题,我们的彩裳可还好好的履行着一个传声筒的角色,是吧,曜王爷?”说完还冲着苏安槿眨巴眨巴眼睛。 苏安槿面无表情,一边夺走他手上的信,一边淡淡的道:“你脸上抽筋了?” 江游陵本来想反驳,却在看到苏安槿的脸色的时候戛然而止…… 啧啧,彩裳到底在信里面写了什么,安槿脸上居然出现了彩虹色! 先是脸色铁青……噢,难道是军营里面有人冲顾云罗表白了?谁这么大胆子,居然会喜欢上顾云罗,这不是找死么? 然后脸色初霁……咦,难道是顾云罗言辞坚决的拒绝了那个人的求爱,并且羞羞答答的说自己喜欢的人另有他人? 最后脸上甚至有了明显的笑容……哦,肯定是云罗义正词严的揍了那个求爱者一顿,边揍边说就你这种货色还敢来喜欢我?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沉浸在自己臆想中的江游陵没有发现,苏安槿看完信之后便要往外走。 “你去哪儿?”景流年追出去问到。 “隋州!”声音已经很远,显然苏安槿用了轻功。 江游陵只听到最后两个字隋州,一愣,呆呆的问道:“隋州?难不成情敌在隋州?天啊,不会是马迹云看上云罗了吧?” 景流年忍无可忍,一拳打了回去…… —————— 濮阳军营。 顾云罗又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周围的人全都穿着黑色或白色的麻布衣服,衣服宽大,有的人简直就像是个晾衣架一样,衬得他们脚步虚浮,无时无刻不在凌波微波,活像一群黑白无常。 不得不说,刚睡觉醒来就看到一群黑白无常在你身边飘荡,这滋味……真酸爽! 刚在帐篷门口站了没多久,一个捧着一件白色麻衣的小兵——阿洛耶已经被她弄怕了,不敢再来——蹬蹬蹬蹬的跑过来,把衣服往她面前一递,板着小脸说道:“请你换上这衣服。” “我不换!”顾云罗悍然拒绝,“我穿这个衣服穿得好好地为什么要换?穿上这个像是奔丧似的,我才不要呢!” 谁知这话一出口,那小兵眼眶立刻红了,半晌之后,抹了把眼泪,好不凄惨的说道:“可不是奔丧么?王上居然驾崩了……北漠的王上啊,浩浩功绩,无愧于天……您怎么就……” “停!”顾云罗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溢美之词,惊诧的问到,“你刚刚说……你们的王上,怎么了?” 死了?怎么会突然死了? 她前世研究了那么多的战略,还看了那么多的小说,下意识的反应到,这样的非常时期,异国名义上的君主突然驾崩,一定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绝对的人祸。 果然,那小兵又红了眼眶,抽泣了一下说道:“王上是在和长公主宴饮时突发旧疾驾崩的……” 和姬秋瑶有关? 顾云罗又是一愣。 她曾详尽的了解过北漠如今几个掌权者的关系,若说姬随风是死在玉成王,玉襄王,甚至是景流年的手上,她都觉得正常,可是……居然是姬秋瑶…… 弑父?弑君? 为什么? 见顾云罗一副怔愣的样子,那小兵还以为是她“陷入了王上驾崩的悲痛”之中,也不再催她了,直接把一副递给她,又叮嘱了一句让她赶快换上,便急急离开到别处去抹眼泪了。 顾云罗捧着衣服回了自己的帐篷,脑海中却还在想着姬秋瑶这么做的原因,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 277.黑白无常 有一个词,叫做权力。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可以让天下大乱,血流漂杵。 黄金座,碧玉玺,天下权,有的人一生追逐,无非就是为了这些。 顾云罗心底有些发冷——她不是没有杀过人,于她而言,有的时候,人命就只是一个数字,可是唯独这一次,她甚至只是听到了这个消息,都觉得从头凉到脚,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得是有多大的欲望,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这便是顾云罗和苏安南他们的不同,苏安南他们不会因为姬秋瑶杀了自己的父亲而觉得心冷,因为在这个环境中,这是他们别无选择的选择,他们反而会觉得姬秋瑶冷心冷面,是个可以干大事的人;而顾云罗因为对天下并不是那么感兴趣,要争要抢也不是为了自己,对这样的行为和方法便无法理解。 想了一会儿,她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在原本的衣服上套上了那件白布麻衣,出门,随便找了个人,问到:“军爷,热孝三天,我们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觉得北漠王应该是个可怜人,既然自己在这里闲着也没事,还是好好祭拜一番吧。 谁知那人摇了摇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军中规矩自然没那么多,不过这几天,我们不能动刀动枪而已。” 顾云罗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又回了自己的帐篷。 第一天,姬秋瑶作为姬随风唯一的女儿,屏退了所有的宫人,拒绝了所有想要祭拜姬随风遗体的大臣,连姬元夜和姬无境都被拒之门外,独自一人,在姬随风的灵堂前跪了一天…… 第一天,顾云罗在帐篷里呆了一天,什么都没有想,唯独想起了自己前世执行任务时看到队伍里的那些孩子,他们要从小就开始残酷的训练,直到长大之后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可怜而可叹…… 第一天,苏安槿千里飞奔赶往隋州,本来在全国热孝期间,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允许的,偏偏苏安槿轻功绝佳,加上身下的又是绝对的良驹,因此等人们想起应该拦住他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从北漠到隋州,必然要经过的便是濮阳,苏安槿从濮阳城边擦过,看着一片沉寂的濮阳城,和城外一片沉寂的军营,顾云罗就在这些帐篷中的某一个里面,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狡黠的对付着自以为是的敌人…… 想到这里,他脸上已经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眸中一片温暖。 第二天,在驸马苏安南的强制下,姬秋瑶终于不再独自一人跪在姬随风的灵堂前,开始允许各路大臣为王上“送行”守灵,摄政王,玉襄王,玉成王三个人站在最前面,三个人都面无表情…… 第二天,军营里最初的那种士气低迷的局面已经好转,阿洛耶甚至又开始召集众位将领一同商讨既然对方将领已经被俘虏,那么在热孝之后,他们应该如何收复濮阳城的计策,即使周围还是一群黑白无常,但是毕竟是在战场上,也容不得他们有太多的悲戚情绪。 第二天,顾云罗却更加担心起来,她走的时候,城内供大军吃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现在又过了一两天,城内的情况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心里也没把握…… 自己深入敌军换来的时间,一来是为了等纳兰越,她相信他一定有办法,二来则是为了转移敌军的注意力,自己被俘,他们便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而不会去大力攻打濮阳城,杀戮城中的百姓。 第二天,风尘仆仆的苏安槿出现在了隋州城外联合国军的大营里。 这里还留有顾云罗专门拨出来制造武器的五百人,他们采用流水线作业,工作效率极高,而且李尚志当初狮子大开口的东西实在是丰富,他们还有许多剩余,竟然又有脑袋灵活的能工巧匠,在顾云罗设计图的基础上,做出了更好的神兵利器。 见一人骑马直直的朝着这方向飞奔而来,守门的士兵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大喝一声:“什么……” “人”字却已经消失在了那人的嘴巴里。 这……这不是已经很久没看到过的王爷吗?! 虽然风尘仆仆,虽然面色疲倦,但是无双的容颜,如玉温润和不加修饰便已摄人心魄的光华灼灼,还有那双深邃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除了王爷,哪里还会有第二人? “王爷?”那士兵微微有些颤抖地说。 当初将军跟他们说的是,王爷和教头们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此才会离开一段时间,后来慕容参将离开时,说的是他们是去帮王爷的,而现在王爷回来了,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赢了,大家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苏安槿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出现在联合国军大营也完全是事出有因,“纳兰公子可在军中?” 今天他从濮阳城边擦过时,俯瞰濮阳城,便可以很清晰的发现城内的不一般,他是何等的敏锐力,看到那些士兵们的样子,就知道濮阳的军需肯定出了问题,云罗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傻子,一定会提前留好后手。她不肯告诉他,怕给他添麻烦,但是不代表她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如果他没猜错,他一定派人回了濮阳,联系了李尚志和纳兰越,请他们俩帮忙来着。 “在的。”那士兵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立马正色回答道,“纳兰公子正在与李尚志一起检查物资,说是要运到……运到濮阳去……” 心中的猜测得以证实,苏安槿淡淡的舒了口气,吩咐了一句:“让阿越等我。”便再次上马,飞奔而去。 那士兵愣愣的看着再一次消失的苏安槿的身影,半晌之后嘟囔了一句:“至少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啊……王爷这是要……咦,月离之前说的那叫什么?三过家门而不入?” 他摸了摸脑袋……算了,还是先去把这句话告诉纳兰公子吧。 —————— 马迹云最近过得很是爽快…… 苏安南离京,他便不必再向他报告那些有的没的的无聊消息;顾云罗带着那一堆喽啰离开,便没人再来找他的麻烦……他反正都已经对什么仕途什么军队心灰意冷,如今倒是更好过得快活。 但是…… 今天他大概要很不快活了…… 278.祖宗驾到 因为他看见了苏安槿。 堂而皇之的直接从他大堂的顶上翻身而下的苏安槿。 堂而皇之的直接从他大堂的顶上翻身而下还心安理得坐在正首悠闲喝茶的苏安槿。 他眼角抽了抽…… 这是那个祖宗?这个祖宗会不会也太过于猖狂了一点?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要命的祖宗怎么又回来了?! 苏安槿倒是面色坦然的坐在正首,含笑看着站在门口脸色极为难看的马迹云,笑道:“马将军,怎么不进来?” 马迹云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坐在他旁边,同样是上首的位置。 “马将军,见到我为何不行礼?”苏安槿再次含笑看着他。 马迹云一愣,脸上又抽抽了两下,然后起身,来到苏安槿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曜王爷请安!” “安,安……”苏安槿淡定的挥了挥手让他起身,然后继续悠然自得的喝茶。 “曜王爷身份尊贵,你要来我马府,直接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走进来便是,何须掀了我的房顶?”马迹云看着头顶大堂金贵的琉璃瓦被苏安槿这个混蛋掀了大半,旋即又想起了自己的南水竹,雕台,寒兰……又是一阵肉痛。 苏安槿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马将军平日里太过忙碌,本王怕从大门进来,一层层通报下来,马将军就又出府了……” 马迹云脸上抽得快要不行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来……”苏安槿突然凑近了马迹云的脸,重瞳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像极了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淡淡笑道:“自然是因为……” 后面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马迹云浑身冷汗,也顾不得再探究苏安槿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因为一柄冰凉的长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完全没有看到苏安槿出手,甚至都不知道他把这么一把长剑放在哪里的,总之,就是在刚刚眨眼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拔剑出鞘,还精准的搭在了他的脖子上,紧贴着那根蓬勃跳动的血管。 “马将军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么?”苏安槿漫不经心的靠在椅子上,左手握剑,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搭在闪着冷光的湛卢剑上,看起来很是享受。 可是马迹云哪里还有兴趣去享受? 他硬着声音说道:“微臣不仅要问王爷为什么要来,还要问王爷将长剑架在微臣的脖子上又是何故?” “濮阳的事情,你大概应该知道吧……”苏安槿懒洋洋的说了句。 马迹云刚想说不知道,长剑便很不客气的动了动,人在紧张的时候身体的感觉就会尤其敏锐,就像此刻,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薄薄的剑刃挑破自己的皮肤,而且还是一点一点的挑开,发出瘆人的声音。 “知……知道……” “那么,你应该做些什么呢?”苏安槿问到。 马迹云总算知道了苏安槿来的真正目的,冷笑一声说道:“王爷千里飞奔而回,竟然是为了解濮阳之围,不知道顾将军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很感动?” “会。”苏安槿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而且如果你在她面前再添油加醋一番,她会更感动。” 无耻!无耻!两个无耻的人聚到一起去了! 马迹云在心里骂了一声,而后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冷哼一声:“王爷,如果我没记错,我当初应该说过,顾将军带的那支军队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和我无关,我也不会带边军去帮他们!” “你没记错,你是说过。”苏安槿再次点头,“但是我也没打算让你带兵,你只需要把兵给我,我帮你带。” 尼玛,越来越无耻! 马迹云脸色涨得通红:“王爷,你让我出兵无非是为了救一个女人,但是贸然出兵很可能导致重大的伤亡,我不能拿边军的性命冒险!” 苏安槿脸色一正:“谁告诉你我是为了救一个女人?我是为了包围我们天明的领土。”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顾将军计谋过人,不费一兵一卒得了濮阳,濮阳既然是顾将军打下来的,自然也该是我天明的国土,而此时,濮阳有难,便是我天明的国土上有难,马将军岂能不管?” 太他妈的无耻了! 马迹云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恨声道:“王爷舌灿莲,说的冠冕堂皇,但不管你说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同意……”苏安槿还是点头,“所以我直接动手了……” …… 马迹云脑子里一空,几乎快要崩溃,明明是他苏安槿有求于他好吗,但是现在呢,他被人一柄长剑明晃晃的架在脖子上! 苏安槿面无表情的表情让他毫不怀疑的相信——如果他继续这么硬下去,他今天就肯定玩完儿。 “王爷……”他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我愿意和你谈判,但是你这长剑未免也太过不合规矩,不如你放下剑,我们才能好好谈一场。” “放下剑,你还会和我谈?”苏安槿右手装作不经意间按在旁边的一个没有点燃的焚香炉上,“嗯?马将军?” 马迹云脸色刹那间面如死灰。 那香炉连着的便是大堂地下的地道,他手边也有一个,是为了待会儿逃走用的,而现在苏安槿的这个动作,无疑是在告诉他,自己想通过地道跑出去,想都不要想。 马迹云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 “我不信。”苏安槿干脆的说道,“有的时候,我觉得云罗看事情简单粗暴的方式挺好,这不仅可以用来看待事情,也可以用来解决事情,比如现在,我就觉得你这种人只适合于简单粗暴的对待,放心吧,我手稳得很,只是有时候要那么不经意间手滑一下。” 马迹云在听到他无比“简单粗暴”的那个“我不信”之后就开始翻白眼,听到他最后还要“手滑一下”身子直愣愣的打了个颤,心说您不信我的话,我却信了你的了……好歹是我的命啊! 马迹云虽然对苏氏皇族已经失望透顶,但是对于自己靠苏氏皇族才有的金尊玉贵的生活却极为珍惜,尤其是过了两天清闲日子之后的他,更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那么美好,十一姨娘怎么那么漂亮。 苏安槿看着他脸上依旧稍显犹豫的脸色,心里却…… 279.冤孽深重 苏安槿看着他脸上依旧稍显犹豫的脸色,心里却涌上了一股难以言状的悲戚——果然啊,如今的马迹云,已经彻底的不再是一个将军…… 马迹云咬了咬牙,问到:“不知王爷要多少人?” “三万。”苏安槿云淡风轻的说道。 “这……这未免也太多了点……”马迹云试图还价,毕竟三万人可不是个小数目,他虽然有隋州边军的兵符,可这也不代表他有真正的兵权。 “马迹云,在我面前,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苏安槿面不改色的说道。 他既然已经不再是一个将军,就不呸他再称呼他一句“马将军”。 马迹云脸色又臭了下去,看着苏安槿面不改色面无表情的脸庞,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眸子一黯,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头说道:“好……”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倦…… 苏安槿长剑回手,他并不担心马迹云会出尔反尔,因为无论怎么反,他都势在必得。 直到拿到三万兵符的那一刻,苏安槿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若是顾云罗在这里,她必然会眼睛亮亮的,或许还会做出一两个小机关来让他的计划更加顺利,就像当初的贪吃蛇,或许她还会做贪吃猪贪吃鸟…… 若是江游陵在这里,他必定会神出鬼没的冒出来,冲他的肩膀上重重的砸一拳,骂一句:“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累,动不动还要拿着长剑架在人家脖子上人家才会同意你的这些那些……但是,尼玛简直是太兴奋了!” 若是纳兰越在这里,他必定会含笑看着他,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淡淡的说一句:“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 可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苏安槿自嘲的笑了笑——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是拿着长剑架在朝廷命官的脖子上要兵这事儿实在是太过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才会让自己心里想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于马迹云的改变,他有失望,也有庆幸。 他今天的冒险行为,若不是因为马迹云的放手,他不一定有把握能拿到兵马,反倒会因为威胁朝廷命官而被吵得风生水起最后被种种责罚,但是还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很顺利。 将军队统一带到联合国军的大营,他和纳兰越商量了一番,打算明天过后,趁着热孝刚过,他们便直接带人围攻濮阳边军,救下里面的顾云罗和联合国军。 ———————— 第三天了。 第三天,玉成王和玉襄王不满意于姬秋瑶在姬随风死后独霸王权,甚至有意向将兵权政权收归的局面,联合起来要求姬秋瑶不能再插手北漠政事,姬秋瑶置之不理,一边准备着姬随风的丧事,一边开始强硬的肃清朝政。 大臣们已经习惯了多年以来北漠王的不问政事,如今北漠王才驾崩,当年的铁血长公主便强势回归,只字不提自己已经嫁去天明的事情,手段狠戾而强硬的肃清了朝堂之上大部分混吃混喝的人,一时间官员锐减,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第三天,顾云罗已经休息够了,一边担心着濮阳城内的情况,一边担心着濮阳城外的动向。 因为她是所谓的“特殊战犯”,再加上阿洛耶上次被她狠狠整了一回之后有些蔫儿了,因此军营之中的人对她倒还算得上客气,也并没有太多的限制她的个人自由,她还能在军营之中四处晃荡。 她本来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此刻却不停的往人多的地方窜,因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流言,而她需要这些流言,来揣测周围的情况现在变得怎么样了。 可是今天她略微有些失望,因为她只听到那群人关于北漠政局的闲聊,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于濮阳的消息。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顾云罗耳朵里却冷不丁的钻进一句话来…… “王上他们当初还不是为了控制云家,结果却适得其反,把云家唯一的女儿逼得远走高飞,结果嫁了天明的皇帝……” 云家? 云家唯一的女儿,嫁了天明的皇帝? 云锦瑟? 顾云罗脑海里迅速转了几个弯,马上又折了回去,装出兴致盎然的样子,继续听。 “要是云家的那姑娘能嫁了王上,我北漠能有这样一个女子相助,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啊!” “休要说这样的话,云家的人个个都有点奇怪,还指不定是好是坏呢,否则,当初老一辈的人也不会被尽数屠杀……” “这些可都是王室的秘辛啊,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秘辛,当年那场屠杀声势浩大,云家枝繁叶茂,却在那场屠杀中几乎被耗损殆尽,全族人拼死保下一个云锦瑟,结果到了天明还成了个不怎么受宠的妃子……我们都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后来消息又被压下去了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王上暴毙,和云家的人也脱不了干系么?但是云家人不是死绝了吗?”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云家人个个都有些奇怪之处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人冤魂太重呢?” “造孽啊,搞得现在北漠一片混乱,真是造孽!” 顾云罗越听越心惊胆战,什么叫做“每个人都有些奇怪之处”?什么叫做“在那场屠杀中几乎被损耗殆尽”?什么叫做“冤魂太重”? 她想起了苏安槿的重瞳,想起了帝京郊外颜竹惜的陵墓,和里面似乎已经早就准备好等着苏安槿前去的东西……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奇怪之处? 那屠杀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云锦瑟跟苏安槿说的那句话:“这是我们在北边的家乡”,又是什么意思? 她脑海里一团乱麻,似乎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些消息,大概是因为涉及到了苏安槿,她心绪有些乱了。 她正打算好好问问,却有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抓着她就说道:“赶紧和我们走!” 顾云罗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凭什么?” 她眼神淡泊却不是尖锐,看得那叽叽喳喳叫唤的士兵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脖子说道:“将军说了,你是重犯,怎能到处游荡?必须严加看管!” 顾云罗轻声一笑,讽刺地说:“今天把我严加看管着,明天就拉到战场上杀了,是吧?” 从她身边走过的阿洛耶身子一颤…… 280.无耻降书 第四天. 全国热孝期一过,百姓们还是要过日子,小贩们还是要开店铺,军人们……还是要继续@撕@逼…… 边军一出手便擒住了顾云罗(呸,明明就是云罗自己摔下来的),本来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可是却出了王上驾崩的消息,本来几天不打仗也没什么,还能让士兵好好休息一下,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不能打仗,所有的人都是激情正澎湃的时候,突然一桶冰水泼下来……对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所以阿洛耶便想了一个办法,反正现在北漠王位空悬,只有一个长公主现在掌握着王权,带不带顾云罗回去都没什么关系,还不如就在战场上杀了顾云罗,给对手狠狠一击,也给自己增加士气。 所以昨天他听到顾云罗还含笑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的计划时,才会那么惊讶……这个无耻到了极点的女人,难道其实是脑子有毛病,所以不仅无耻,还白痴? 正常的人哪里会那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自己的死亡的? 尤其是看到被五大绑带过来的顾云罗还是昨天那样唇角含笑的表情,而且表现得尤其乖巧,给什么水喝什么水,给什么吃的吃什么,给什么衣服穿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阿洛耶心里还有点毛毛的。 应该是自己犯贱……阿洛耶安慰了自己一番。 从被装在囚车里上战场,到到了濮阳城下,阿洛耶又开始一本正经的喊战了的时候,顾云罗一直都稳如泰山的站在囚车里,无比淡定的看着周围的人群。 直到从城墙上探出了脑袋,拿着个望远镜瞅了瞅下面的人,看到顾云罗时还惊讶得差点掉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顾云罗才抬起头看着他,默不作声的在阿洛耶看不到的角度打了个手势。 那人很快就又把身子缩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城墙上又出现了慕容远的身影,看着下面囚车里的顾云罗,眼中冒出怒火,忽然从他身后又钻出一个薛蛮子,凑到城墙边一看,得,火山登时爆发! “尼玛!” 一句骂声震天,阿洛耶骑的战马都受不住这样的惊吓,不安的骚动了一阵,还往后退了几步。 顾云罗掩面——天啊她是祸害了多少人? “喂,你把老子们的将军放在囚车里是几个意思?将军平时都是老子们捧在手心里的宝,你们居然还敢虐待她!天啊,将军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阿洛耶愣了,呆呆的转头看向顾云罗,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联想到她在军营里吃饭时的那豪放劲儿,吃了睡睡了溜达溜达完了继续吃……还瘦了?这群人是不是都跟顾云罗一样无耻? 顾云罗想哭——天啊她的属下都已经被她带得一样无耻了! 薛蛮子的声音极大,这么吼久了下来只怕谁都受不了,阿洛耶连忙忍住耳鸣带来的不适感,把顾云罗亲手写的那封“降书”高高举起,大声说道:“这是你们将军亲手写的降书,她都认了,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顾云罗挑了挑眉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降书?”薛蛮子笑得极为猖狂,“哈哈哈哈哈哈,你傻逼么?我们将军会给你们写降书?” 阿洛耶正气凛然的就开始念,顾云罗突然说道:“这是我们那边的文字,你大概念起来会觉得吃力,还是我亲自来跟他们说吧,毕竟这也是我的属下。” 阿洛耶想了想,没有把手上的那份原件交给她,而是从腰带里又摸出一份刻印版,交给顾云罗。 顾云罗瘪了瘪嘴巴——她既然敢写出来,自己又怎么会撕了它? 清了清嗓子,顾云罗开始念第一句:“bitch,is,so,bitch!” “意思是……”阿洛耶知道他们都听不懂,虽然他自己也听不懂,但还是赶紧翻译…… “贱人就是矫情!”顾云罗字正腔圆的大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蛮子大笑,“说得好啊将军!” 阿洛耶一愣。 “……my,heart,flew,ten,thousand,head,of,the,grass,mud,horse!”顾云罗继续用她英语六级的水平朗诵“降书”。 “这个的意思是……”阿洛耶还没等她说完就立马急急地说道…… 顾云罗再次截住了他的话:“我的心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啊,奔腾而过,气壮山河!”薛蛮子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阿洛耶脸色青了。 “i,regard,your,behavior,as,sordidness……”顾云罗充满神情的念到。 阿洛耶已经连续出了两次丑,早就明白了自己一开始就被顾云罗耍了,哪里还敢开口,倒是城墙上的薛蛮子,应和道:“这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顾云罗含笑:“我视你的行为为装逼哦亲!你别不承认哦亲,你明明很想骂人还装着大度这样很不好哦亲!” “亲!这样的感觉有没有很酸爽?棒棒哒哦亲!”薛蛮子在上面搔首弄姿挤眉弄眼的看着下面的阿洛耶。 顾云罗已经无力吐槽自己的属下了——他们的学习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 阿洛耶觉得自己要死了…… 不仅是他,还有城下的士兵们,都面面相觑一副要吐了的样子——都是被薛蛮子恶心的。顾云罗说的那个异乡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不甚明白,但是翻译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许多人面带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将军——将军莫不是疯了吧,居然会认为这个是降书?还拿到这战场上来念? 阿洛耶察觉到了周围的眼神,有苦不能说,是他自己刚刚要逞能说要给他们翻译的,那就表明自己是看得懂的,结果又…… 都是那个无耻的女人,下面养了一群同样无耻,不,比她更无耻的属下!才让他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嘲笑成了这个样子! 阿洛耶看向顾云罗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杀气——这个女人,果然最当初就不应该留下来! 现在她独身一人,还被绑着束缚在囚车里,她的属下,都在城墙上面,就算是飞身下来救她也来不及。他倒要看看,她还要怎么获救?! 又不是拥有九条命的猫,怎么杀都杀不死! 想到这里,阿洛耶干脆的举起了手中的长戟…… 直直的向顾云罗刺去! 281.生擒敌将 顾云罗似乎是早就预感到了一般,在阿洛耶长戟刺过来的那一瞬间忽然从袖间飞出一枚银针,直直的刺向拖着囚车的马屁股,那马剧痛之下,一声长嘶,蹦起来好远,一下子便拉着囚车跑了好远。 阿洛耶的长戟“铿”一声刺入地下,而原本的目标顾云罗,已经在数米开外半是含笑半是讽刺的看着他了。 她明明还穿着昨天那件热孝时穿的白色麻衣,身上还被绳子捆着,可却不慌不忙的坐在囚车里,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却偏偏又不让人觉得她狂妄自大,似乎这样的光华,是这个人与生俱来便应该有的。 阿洛耶讨厌这样的风度,极为讨厌! 他再次扬手,驾马,飞奔,在马路过那长戟旁的时候干脆的把那长戟提了起来,然后继续向着顾云罗飞奔而来! 战场之上,主将率先离队,竟然是为了杀一个女人! 众人惊骇,而此时濮阳城门忽然打开,里面涌出整整齐齐的联合国军军人,手执武器,冲锋而来! 城墙上也瞬间出现了无数把长弓,在日光底下,光滑的弓身闪着莹润的光泽,一看便知道是绝世好弓。弓上都搭了羽箭,只等着一声令下,长箭射出,夺人性命只是分秒之间! 而与此同时,另一队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身形灵动之间人就已经落地,正好将出队想要杀了顾云罗的阿洛耶团团围住。 刚刚顾云罗的那个手势,意思是“出兵”,至此,终于全部完成。 城墙上的弓箭手以复合弓为武器负责空中力量,城下的步兵正面面对边军,而天问楼的高手们则专心对付被顾云罗故意引出队伍的阿洛耶,三管齐下,确保最快的取得胜利。 练彩裳稀里哗啦的解开了囚车上的锁,又一剑割裂了顾云罗身上绑着的绳子,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似乎还胖了点……天啊我是眼睛了吗?你没事?还胖了点?!” 顾云罗蹙着眉头说道:“怎么没事?尼玛这个绳子捆得我身上好痛,下回有时间了,一定要让安槿教教我怎么缩骨……” 练彩裳不满的哼了一声:“我也会啊,你为什么不找我教你?” “你确定?”顾云罗走出囚车,舒展了身子,斜眼看着练彩裳。 练彩裳耸了耸肩膀:“算了吧,安槿会打死我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瞠目结舌的边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齐齐看向阿洛耶,阿洛耶则瞠目结舌的看着包围着自己的十个黑衣人。 顾云罗颇为嫌弃的声音嘟囔道:“彩裳,谁让你把他们打扮成这样的,丑死了,跟黑@社#会¥似的,一点都体现不出来天问楼乱七八糟的特色。” 安老大眉角抽了抽。 阿洛耶脑海里一直紧绷的一根弦,“砰”,断掉了! 上当了! 从顾云罗坠下城楼被他们俘虏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上当了! 天明女人,果然无耻!阿洛耶咬牙切齿的看着周围周身散发着杀气的十人,忽然站在马上,高声命令道:“儿郎们,上啊!” “他们已经在濮阳城内困了多日了,一定是因为军需实在不够了才会用这招的,他们已经没多少力气了,给我杀啊!” 顾云罗挑了挑眉毛,有些担心的看向练彩裳,练彩裳安慰似的一笑,说道:“顾将军为了拖延时间保护百姓,自愿坠下城墙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这么伟大的事迹,我要是不给你宣传出去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你放心,这三天,百姓们给了我们很多援助,所以,我们混得并不差。” 她微微舒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早就派人去了隋州找阿越和李尚志,可是他们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辛苦你们了……” 练彩裳把原本放在她房间的承影剑递给她,二人相视一笑…… “杀啊!” 从最中心的两个女人的动作开始,杀戮之意渐渐蔓延到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顾云罗和练彩裳率先冲到了敌军的阵营里,她们二人武功本就极高,不多时便杀出了一条血路,以她们俩的行动为指引,联合国军群情激奋,杀意遍天。 安老大出手干脆的擒住了阿洛耶,安老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阿洛耶从头搜到尾,掏出了他嘴巴里舌根下不知道什么藏进去就一直忘记弄出来的毒药,瘪了瘪嘴扔到地上;掏出了他胸前仔仔细细保管好的顾云罗亲笔手写的降书,想了想,把它叠得好好的装进了自己的袋子里,以便拿到主上面前讨赏;掏出了他袜子里满是脚气的匕首…… 安老二眨了眨眼睛,很干脆的一扬手…… 把阿洛耶扔进了囚车里…… 安老三早就已经在那里守株待兔了,阿洛耶一进来,立马关门,然后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的呈了上来,安老三就抱着拳微笑着看着他:“将军,写降书吧。” 不得不承认,在打架这回事上,阿洛耶实在是太老实了…… 开战不到一分钟,将军便被人擒住抓到了囚车里关着,这对于阿洛耶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一把把那笔墨纸砚拂到一边,怒声说道:“儿郎们,上啊!杀了他们,收复濮阳!” “唰!” 一声干脆的响动传来,阿洛耶身子一冷,低头一看…… 呃,自己的铠甲什么时候被人脱了? 而且还是从上到下一刀劈到底,整只铠甲从中间断开,他愣愣的看了半晌,才听到安老三悠悠的声音:“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削了你一件衣服,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睡觉压着手臂了,手臂今儿个有些麻,削最后一条裤子的时候要是削掉了什么不该削掉的地方,您包涵……” 无耻!无耻!果然无耻! 阿洛耶下意识的捂着那个“不该削掉的地方”,默默的盯着他半晌,最后缩到了囚车离安老三最远的那个角落里。 安老三脾气颇好的把笔墨纸砚又重新放到了阿洛耶的面前,一边放一边称赞:“顾老大发明的墨水就是好使,这么倒着还不回漏出来……” 阿洛耶:“……” 这边,众人已经杀红了眼,手中的武器不断地收割着人的性命,每个人都像是一株稻草,等待着被别人收割,或者,等着收割别人,鲜血,杀声,惨呼,哀鸣……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不时还有鲜血奔涌的@低#吟¥…… 给读者的话: 最近几天的订阅不甚理想,我也不知道点击和订阅完全不成正比是怎么回事,其实图图很懒,每天只管写好自己的故事,其他的很多消息都没怎么去管~就连作者后台偶尔都会忘记点进去看看╭(╯e╰)╮。其实我也不打算去管太多,只要写好自己的故事,还有你们爱着我,爱着我笔下的人物,图图便心满意足矣~也感谢一直支持图图到现在的亲们,群么一个!(怎么写得像是完结感言似的?﹏?,其实不是的啦) 282.安槿回归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人命不是人命,鲜血不是鲜血,只是几个淡漠的数字,肌骨与刀枪碰撞,鲜血与金铁齐鸣,到处都是人影攒动,到处都是哀鸿遍野。 那些恐惧着战场,害怕着死亡的人们,此刻都义无反顾的投身于这场战斗,哪怕他们已经几天生活在饱一顿饿一顿的困境之中,哪怕他们还不知道这一仗打完了他们还剩下什么,甚至一无所有……但是他们知道,有一个女子,总是和他们一起,在并肩战斗的…… 顾云罗眼前已经是一片血红,承影剑乃是无双的利器,携带着她精炼内力的挥动下,单单是剑气就已经足以在人身上造成伤痕,一路打来,死在她剑下的人不计其数,身上染上的血也不计其数,有别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每当自己快要出剑的时候,总会有一部分人会下意识的做出回击的动作,然后又迅速撤了回去,身子再一动,换在她身边承受她长剑攻击的便又是另外的一个人。久而久之,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周围的这些边军,似乎都……没有打算要杀了自己? 他们是厌恶战争,还是说…… 顾云罗眉头轻蹙——流年在军中难道有这么多的势力? 若剩下的大多是景流年的人,他们倒的确不必再打下去了,可顾云罗四处看了看,大部分人还是在不停的战斗,很快有人倒下去,后面又会有人补上来……看来这场战争,还要继续! 她渐渐地蹙起了眉毛,喘着粗气,联合国军三万人,还有人留在城内,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要对阵边军三万,加上原来的王军两万多人总计五万多人的军队,如何承受得住? 她朝四处看了看,果然,很多联合国军的士兵们脸上都出现了疲惫之色,手上力气渐消,连挥动武器的速度都慢了很多,因此伤亡比刚开始的是后续更为惨重。 她咬了咬牙,忽然飞身向着关着阿洛耶的囚车飞去,就算是把承影剑架到阿洛耶脖子上,她也要让他下令,让自己的士兵住手! 安老三看着她急匆匆扑过来的样子,一愣。 顾云罗一把推开他,手臂从囚车的缝隙中伸进去,一把掐住了阿洛耶的脖子,厉声说道:“让你的人退兵!快!” 阿洛耶惨笑一声,断断续续的回答道:“你……你做梦!无耻……无耻的女人!” “你就只会这一句吗?!”顾云罗烦闷的加大了手中的力度,“说,到底下不下令!” “不下!”阿洛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顾云罗会选择这个时候来威胁自己,肯定是因为联合国军战况不佳,他哪怕拼着一死,也不能把这个机会放过了! “你……”顾云罗目眦欲裂,眸中狠戾一闪而过,咬牙切齿道,“阿洛耶,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用我一个人的性命,换来了这场伟大的胜利,我想,王上在天之灵也会嘉奖我的!”阿洛耶抬头看天…… “嘉奖你妹!我现在就让你去见你的王上好了!”顾云罗面色一狠,刚欲下杀手,手臂却被安老三紧紧的抓住了…… “你做什么?”顾云罗怒道。 安老三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顾……顾老大……我好像眼了……你看看,看那是……谁啊……” 顾云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她手中的承影剑,“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战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涌上了一批穿着天明军服的士兵,人数极多,刚一出现便以包围之势团团围住了战场之内的北漠边军,最边上的两翼沿着战场的边缘包围,而后再缓缓往里面推进,遇到受伤的联合国军士兵就让他们到自己的身后休息,遇到北漠边军则毫不留情,出手迅速。 其余的人则分散于大的包围圈中,形成了无数个小的包围圈,将北漠边军的队伍彻底打散,再个个全歼,没过多久,战场上便形成了一边倒的势头。 远远的有练彩裳惊喜的声音传来:“阿越!你居然也会上战场!” 然后是一个男子温润如玉的声音:“我没打算上战场,只是路过,你们继续打你们的,尚志,我们把东西运进去。” 然后近处,也有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 那个声音极轻极淡,像千里之外的山万里之外的水,像缥缈在天际的风,守望在每一处归途的雨…… 可是偏偏,顾云罗却知道他那么近,近到她可以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近到她一转身,就能看到那双已经许久未曾见到的重瞳之眸。 她却不敢转过身去…… 自隋州那晚的分别之后,他在靖邺步步惊心筹措天下,她在濮阳处处留意千钧一发,原本以为他们相见的时间还会无限期的延迟,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他会带着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如同天神一样突然出现,心疼着她的狼狈她的困境,然后不顾一切的出手相助。 这些兵……她大概能够猜到,从隋州的方向来的,是他去逼着马迹云要的兵吗?他一个本就惹皇帝猜疑的王爷,要做到这一点,要冒多大的风险,又要何其艰难? 她眨了眨眼睛,把已经凝于睫毛的泪水融化掉…… 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已经瘦削了许多的肩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总是想得太多……” 她侧过头,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那只修长莹白的手,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仰头,给了苏安槿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会怎么样?”苏安槿凝视着她,“再掉一次城墙,或者再做一次俘虏?写一篇酣畅淋漓的降书?”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顾云罗脸一红,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这叫策略,策略!” 苏安槿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刚刚看她身影就知道她瘦了许多,如今看着她的脸更是如此,脸上原本流畅的线条此刻变得有些突兀,少了一份女子的甜美,多了一份将军的沧桑。身子虽然隐藏着宽大的白色麻衣之下,看不真切,可也看得出来再也不复当初的娇俏…… “我没事的……”顾云罗察觉到了他责怪的眼神,讷讷的解释道,“真的……” 苏安槿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顾云罗被他看得脑袋发麻,突然惊叫一声:“……” 283.兵败如山 “哎呀,把正事儿忘了,他们怎么样了!” 顾云罗失声叫到。 苏安槿愣了愣,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这小姑娘,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刚刚那气氛多好啊,结果被她这么一嚷嚷,消失殆尽了! “诺……”苏安槿挪了挪身子,向着囚车里面阿洛耶的方向朝顾云罗努了努嘴巴。 可怜的阿洛耶,刚以为自己有赢的希望了,结果冷不丁的又冒出一批人,这下好了,别说赢了,他只期盼着自家的军队不会被人全歼了就好了! 更过分的是,那对无耻的@狗#男¥女%,竟然还在他的面前卿卿我我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痛快! 阿洛耶受到的刺激过大,干脆直接晕了过去。 顾云罗看着他不成人形的瘫倒在囚车里,眼睛一亮,然后转身去看着另外一边的战场,眼睛更亮了。 看得出来苏安槿之前是对他们完全做好了排兵布阵的准备的,哪些人从侧路包抄,哪些人在中间围攻,都做好了安排,所以他们一出现,战场上的局势便迅速扭转,等他们把话说话,那边的战场也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规整完毕,单单是俘虏,都有五六千人。 顾云罗刚想转过头喜滋滋的和苏安槿说话,后颈处便冷不丁的挨了一记手刀,她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云罗,休息一会儿吧……” 听着那人如同催眠曲一般清爽的声音,顾云罗原本已经迷糊的灵台更迷糊了,下意识的往那个怀抱里钻了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手里攥着一截衣角便昏睡了过去…… 做俘虏的那几天,她看起来似乎经常在睡觉,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又怎能真的安心睡觉?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得不注意周围的情况。她的精神早就已经处在高强度的连续疲累中,因此突如其来的这场放松,让她的精神防线一下子崩溃,整个人都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苏安槿轻叹了口气,抱起她往濮阳城里走,沿路遇到了很多借着问事情实则眼神@暧#昧¥不怀好意的人…… 安老二率先凑了上来:“主上,这是顾老大先前写的降书亲笔,我给你毫无损坏的寻回来了,这可是顾老大第一次写降书,纪念意义极大……” 苏安槿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安老三又凑了上来:“主上啊,顾老大让我看好阿洛耶,可是他被你们气晕了,这可怎么办?” 苏安槿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安老五脸皮绷得紧紧的走过来:“主上,那五千五百七十九人的俘虏怎么办?” 苏安槿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 …… 慕容远站在城门之前迎接着他们,他今日也上了战场,铠甲上面全都是血,脸上还带着血痕,苏安槿定定的朝他看了许久,最后眸子一垂,说道:“慕容将军,谢谢你。” 他称慕容远,为“慕容将军”…… 慕容远一愣,刚要纠正,却看着苏安槿抱着顾云罗继续往城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劳烦慕容将军把刚刚说话的那几个人按你们军法处置。” 慕容远抬头,挺胸,收腹,提臀,手臂唰的一下抬了起来,敬了一个标准的现代军礼,而后转身,微笑着看着围在一旁看笑话的天问楼十人组。 十个人一边打哈哈,一边“嗖”的一声闪得远远的…… 笑话! 慕容远可不是天问楼的人,不会给他们留什么情面,何况主上还有明晃晃的命令在哪儿搁着呢,不跑路就等着剐层皮下来吧! 城内的百姓已经知道了自己胜利的消息,再加上纳兰越和李尚志物资的及时送到,城内一片欢声笑语,在大街小巷四处庆祝,就差没载歌载舞了…… 当然,外面的欢笑与喧嚣都穿不进县令府里一个小小的房间,那里安详睡着一个女子,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而另外一个长身玉立于她床边的男子,如暖玉生烟般的脸庞上,也流淌着淡淡的光芒…… —————— 第二天的靖邺,天阴沉着,让人无端感到一种压抑。 自姬秋瑶暂领北漠王权以来,日日上朝,虽然朝中官员被她肃清了大半,但至少上朝时还是有些人的,比如,摄政王。 景流年站在所有朝臣的最前面,本来他的身边应该站着兵权独大的玉襄王,后面一步的距离应该站着玉成王,可是那两个人都不可能上姬秋瑶的朝,于是便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这里。 对于景流年,姬秋瑶内心是相当复杂的。当初他会吸引自己,确实是因为那张脸,可是随着年龄日大,经历的事情愈多,尤其是在嫁去天明之后,她看人已经渐渐习惯不再看外表,所以直到此时,姬秋瑶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自己当初大力提拔的一个臣子。 他做事完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会给人留下一点破绽;他为人温和,长袖善舞,不知不觉之间便能让人心甘情愿的帮他做他想做的事情;他看似淡泊,却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所有利益相关人的动静;他从不会在人前对任何敏感事情发表意见,只我行我素的做自己的事情,比如现在公然出现在她的朝堂之上…… 景流年,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摄政王可有事启奏?”姬秋瑶问到。 景流年垂首敛眉,淡淡的说道:“臣无事可奏。” 姬秋瑶脸上浮起一丝失望,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濮阳那边的战况呢,怎么样了?” “臣无权过问军事,平日里代为掌管京畿防卫已经是战战兢兢,长公主问及微臣前线战报,恕微臣无能为力。”景流年语气不变。 姬秋瑶冷哼一声,刚准备退朝,忽然外面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个人。 “大胆,长公主正在上朝,你如此莽撞的闯进来成何体统?来人,拉出去!”白胡子老头的司礼官气得胡子乱颤。 “等等。”姬秋瑶在看清了那人穿的衣服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这是濮阳边军的人?是不是濮阳出事了?! “长公主……不好了,不好了!”那人连连喘气,“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了一支军队,我军大败,大败啊!” “什么!”姬秋瑶猛地起身,她身前什么奏折,黄纸,朱笔……统统都落到了地上,她也顾不得管,身子前倾,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284.无耻之徒 “长公主……我们败了,败了啊!” 姬秋瑶双目失神的坐了下去,忽然一笑,怆然而悲凉…… 多事之秋,果然是多事之秋……在她还没有拿到兵权的时候,在靖邺还是一团乱麻的时候,濮阳城,却被人堂而皇之的占领,这样的连锁效应带来的后果……姬秋瑶想都不敢想…… 北漠……注定因为这一败,而四分五裂…… 那一天的靖邺出奇的平静,长公主自上朝之后便把自己锁在公主府里半步不出,紧闭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摄政王神情自若的回了自己的府邸,下午喝茶晚上睡觉,一切如常;玉襄王府听说曾传出了极多瓷器碎裂的声音,但之后便消弭无声,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玉成王府更为平静,因为玉成王一早就离开了府邸,去往城外的军营…… 自从北漠王驾崩之后一直持续日日不曾间断的长公主,玉襄王,玉成王之间的@撕#逼¥大战突然偃旗息鼓,令众人在感到奇怪的同时,更多的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 黑云压城城欲摧,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酝酿得越久,暴风雨就来得越猛烈。 ———————— 顾云罗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 自己是睡了一天吗? 顾云罗下意识的翻身坐了起来,才发现大概是因为睡久了的原因,浑身酸痛,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门口被偷偷的开了一个角,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看了进来。 苏安槿要来看她肯定是坐在她的床边,练彩裳要来看她肯定是坐在桌子前面,慕容远要来看她肯定是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口不会逾越半步,那么这个人…… 顾云罗有些无奈的说道:“安老二,你就不怕安槿又把你提溜到屋顶上让你挂着么?” 那还是在帝京的时候,老二有一次偷偷从门缝里偷听她和苏安槿说话,然后添油加醋眉飞色舞的大肆渲染了一番,结果被苏安槿提溜到天问楼的楼顶上“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受了一天的风吹日晒…… “顾老大我都说了不要叫我安老二!”安老二不满的瘪了瘪嘴,“这次可是主上让我来守着你的!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啊?”顾云罗一愣。 苏安槿也和她一样睡糊涂了么?派安老二来守着她? 安老二却已经冲着外面吆喝开了:“顾老大醒了咧,快点送水送吃的咧,烧洗澡水的烧洗澡水咯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咧,看一眼十两银子熟人还能打折量贩赠送咯咧……” “……”顾云罗黑着一张脸,幽幽地说道,“现在大半夜的你在这儿狼嚎什么呢!” 安老二“呵呵”了一声,在确保顾云罗全身上下衣裳完好的情况下,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到窗子边上,扬手一扯! “唰……” 满室昏黄的阳光,照得顾云罗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随后便是心里一暖……原来那所谓的黑夜只是在窗子上搭了黑布,为的,大概是她能睡得舒服一点…… 安老二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到:“顾老大,你知道你自己睡了多久了吗?” “啊?”顾云罗一怔,含糊道,“一天?” “错!”安老二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她面前晃啊晃,“你已经睡了接近两天了你造吗?主上还怕你睡久了身体吃不消,昨天晚上还给你输了内力你造吗?我知道你什么都不造,所以我直接告诉你了……现在你试试,是不是感觉身轻体健感觉倍儿爽?” “……”顾云罗默然片刻,决定不再管越来越无耻的安老二,试着运了运气,果然如此,她的内力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还没有受伤时的状态,登时觉得精力旺盛。“那个……”她有些局促的问到,“安槿……” “主上现在应该在给你找药,很快就来了哦……”安老二一边说一边往外退,“哎呀呀我得赶紧走了,要是主上来的时候我还在里面和你聊天那我估计真的要被吊在门上给别人看老二了……走啦走啦……” 顾云罗目瞪口呆的看着捂着老二往外退的安老二。 她是睡了一个世纪了么,怎么感觉一觉醒来整个世界就玄幻了? 直到苏安槿推门进来,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苏安槿在她床边坐下,淡淡的含笑问到:“在想些什么呢?” “我怎么觉得我们大家都一起越来越无耻了?”顾云罗很严肃地说道,“尤其是安老二他们,想当年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多么的不苟言笑啊,现在居然会堂而皇之的开自己老二的玩笑了……” 苏安槿刹那间脸色煞是好看。 顾云罗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又把安老二卖了,继续思考到:“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很好,本来人就不应该分什么主子和奴才的,大家就应该是这样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那样我们的生活岂不是又多了很多乐趣?比如没事儿调侃调侃安老二的老二什么的……” 苏安槿脸都黑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爱好?” 顾云罗谦虚的笑了笑:“这不是刚刚听安老二那么一说才想起来的吗?” 可怜的安老二,被某个没良心的女人卖了一次又一次……瞧着苏安槿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啧啧,怕不只是“看老二”能解决的了…… “云罗……”苏安槿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也变得越来越无耻了?” 顾云罗粲然一笑:“最近很多人这么说,原来你也发现了啊……” 苏安槿一边在脑海中想着今后应该怎么对付这个越来越无耻的小女人,一边把手上的药丸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游陵的丹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哦。” 顾云罗刚准备往嘴巴里面塞,却突然闻到了这药里一股熟悉的味道…… 怎么……怎么这么想当初她下定了决心要一颗一颗塞给江游陵吃的那玩意儿呢? 因为她后来还在贪吃蛇里加了这个因此对它的味道印象很深,顾云罗又闻了闻,确认自己闻得没错,便抬起头来,阴测测的看着苏安槿:“这个……对我身体很好?嗯?” “是啊。”苏安槿神色如常,“放心,游陵的药一向都很有用。” “我,知,道,很,有,用……”顾云罗一字一句的说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旁边一个枕头就朝着苏安槿砸去。 “安槿你无耻!” 285.各方准备 “敬呈王爷足下,北漠王上崩殂,天下未定,濮阳已失,诚然危急存亡之秋,宜团结一心共御外敌,众志成城舍身为国。秋瑶独身一人势单力薄,难以力挽狂澜,救国家于危难。兹选定七月初三晚于旌阳宫正殿商议事项,还望王爷万勿见弃为幸。” 景流年指尖轻捻着那份请柬,抚了抚额头。 江游陵诧异道:“姬秋瑶现在怎么口气这么软了?不像她的风格啊……” “她的口气软了,可这份请柬,却是不能不去了。”景流年叹了口气,“姬秋瑶手里竟然已经拿了玉玺,看到那请柬上面的盖章了吗?这封请柬,现在,算得上是圣旨了。” “需要我们准备些什么吗?” “不用……”景流年唇角含笑,“我们的对手,会帮我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的。” “旌阳宫正殿?商议?”姬元夜冷冷一哼,把那封请柬丢到地上,讽刺的说道,“谁不知道现在王宫已经成了她的地方,在她的地盘跟我们提商议!亏她好意思!” “王爷,您……去吗?” “为什么不去?”姬元夜冷笑了一声,说道,“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准备好,玉石俱焚也好,总之这件事情,是该结束了!” “是!” “看来濮阳一战确实给了姬秋瑶极大的打击。”姬无境站在大营里,看着那请柬,沉吟道。 “最初提出静观其变的是驸马,现在濮阳又被天明人夺了去,民间已经有人在传是长公主和驸马勾结要一步一步把北漠的江山变成天明的……无论是民心还是将领,如今都对长公主产生了不满。”旁边的谋士分析到,“王爷大可以以此为契机,一举成事。” “成事?如何成事?你当姬秋瑶和姬元夜都是傻的吗?”姬无境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何况,京畿防卫的事情,是流年在管,他素来不屑如此行事,定然不会同意助我。” “谁说只有京畿防卫的兵马才能入靖邺的?王爷何不来个偷梁换柱?” 姬无境眼睛一亮…… —————— 最终顾云罗还是没吃那“@滋#阴¥补%阳”药,在扔出去的枕头被苏安槿轻巧接住了之后,瞧着她气鼓鼓的脸,他才正了正脸色,走过来重新从药囊里摸了一枚丹药出来,笑道:“给你。” 顾云罗接过来,一把喂进嘴巴里,还故意把那药丸嚼的极响,挑衅般的看着苏安槿。 苏安槿觉得身上一痛……噢天啊,小妮子你是用虐待药丸的方式暗示你以后也会这么虐待我么? 不过…… 苏安槿眨了眨眼睛……似乎自己还是挺期待的呢。 睡得好,心情好,再加上有苏安槿的相助,顾云罗身体好得很快,白日里睡得太多,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跑到苏安槿的书房和他一起看各处传来的那些消息。 “豢养私兵?”顾云罗看着苏安槿放在旁边的一张信纸,落款显示这是来自帝京的消息,她有些好奇的拿起来,“阳王是……苏安北?他养私兵?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自从离开帝京,她就再也没听说过有关于帝京的消息了,苏安槿也向来不提,她还以为是他们离开了那里那些事情就能放放呢,原来还是要一直不断的监视着。 “豢养私兵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是很平常的事情吧,私兵,影卫,杀手……”顾云罗放下那封信,掰着指头数到,“就像你,有天问楼,还有遍布在帝京各处的人,就连城门外的小茶馆老板都是你的人……” “是啊,但是你可曾看到过我有私兵?”苏安槿微微一笑。 顾云罗恍然大悟——所有的人都是苏安槿的人,但是不是苏安槿的私兵,把他们分散于城中各处,既可以打探消息,又可以让他们自行谋生自己生活,既不需要苏安槿自己去养着他们,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一旦有事的时候,他们可以迅速聚集,战斗力绝对不会低于一支正规建制的军队。 聪明! 顾云罗情不自禁的赞叹了声:“苏安北也是个脑袋不顶事儿的,我还记得在苏安南和顾云晓成亲的时候,我见他的第一面,就觉得他是个不稳重的,结果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那场婚礼……”苏安槿想起了什么,调侃似的看着她,“那场婚礼上,顾大小姐可是尽出风头,先是在大街上割了苏安南的衣服,摔了苏安南的随从,然后有割了顾云晓的金步摇和喜带……但是偏偏大家都记住了你大家闺秀的样子,还在帝京里广为流传……” “呃……”顾云罗脸一红,“虽然我确实不是个大家闺秀,可是这也不妨碍我可以装作一个大家闺秀嘛!倒是你!我当时就觉得老有人在看我,原来就是你这个偷@窥#狂!” 自己第一次知道他苏安槿的时候……顾云罗突然心头一动,想到了苏安槿的眼睛…… 水凝胶可以遮住他的重瞳,但是视力早衰的病呢?又要如何治疗? 苏安槿揶揄的看着她,而后又递了封密信给她:“苏安北那件事情不重要,皇上自然会派人去查,和我们没关系。不过……这个消息,你应该会很有兴趣。” 顾云罗摊开一看,信是景流年写来的,快马加鞭送到这里,里面只简单的几个字…… “七月初三,靖邺将乱,速回。” “靖邺将乱?”她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动手了?”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苏安槿淡淡道,“至少各方都已经准备好了,能忍到这么久,确实是难为了他们。” 顾云罗不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的玉襄王和玉成王,还以为是天问楼的二十三人太久没杀人手痒了,颇有些急切地问道:“那我们要去靖邺么?” “你很想去?”苏安槿瞟了她一眼。 顾云罗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就去。”苏安槿干脆的答应道。 “呃……”顾云罗讷讷到,“难道说其实你没打算去的,但是我这么一说,你就决定要去了?” 苏安槿心情颇好的勾起她披散着的长发,唇角一弯:“当然……” 顾云罗听出他的口气,舒了口气,这自然只是苏安槿和她开的玩笑,为了美人不要天下的男人都是扯淡,这等大事,就算是顾云罗再怎么反对,他也必须要亲赴靖邺看着。 更何况,她绝对不可能反对。 因为…… 286.靖邺之乱 她也要去靖邺…… 去调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日在军营里听到的关于云家的事情就像是一个魔咒,让她不得安宁,所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去靖邺,一定要找到那所谓的“我们在北方的家”,一定要找到关于那场屠杀的最终证据。 苏安槿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询问道:“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今天已经七月初一了,我们明天出发,怎么样?” 顾云罗下意识的回了句:“好。” —————— 七月初三,晚。 景流年出发前,照样从头到脚收拾得好好的,朝服玉冠,眉目粲然,鬓角如刀裁,嘴唇如朱玉,从上到下透露出一股居上位者的精致,却又没有居上位者的傲然。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姬元夜出发前,不停的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直到确认最后一个环节都已经安排好,这才冷笑一声,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把杯子往地上一扔,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要么玉石俱焚,要么你死我活。 姬无境出发前,下人给他捧来朝服金冠,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最后还是穿了,金冠依旧凛凛生威,蟒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色……姬无境突然想起了当初王上赐他这套衣冠时自己的兴奋与激动,而如今…… 身边的随从,似乎听到骑在高大马上的王爷,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喟叹…… 苏安槿和顾云罗堂而皇之的躺在旌阳宫正殿的楼顶上,一边留意着下面的动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闲话。 顾云罗道:“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天色,北漠的晚上就应该是群星璀璨的,而不是现在这样,阴阴沉沉的……这样的天色注定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就像当初我们退守濮阳的那晚,也是这样的天……” 那一天之后,便是周而复始的劳累,辛苦,算计,筹谋,到最后还要以身犯险,生死一线…… 苏安槿有些心疼,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说道:“今后不会了……” 顾云罗刚想说话,却被下面传来的一阵骚动吸引了注意力。 苏安槿懒洋洋道:“他们来了……” “他们……”顾云罗迟疑了一下,还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坐直了身子往下面看去。 最先到达的是景流年,摄政王的风姿无可挑剔,他一出现,周围的人似乎都成为了他的陪衬,光华无双,偏偏在这样的一团温润的朱玉光华中,还有他唇角完美却疏离的弧度,更衬得清淡和悠远。 周围人无不一滞,微微抽气的氛围却被一个貌似随意的声音打破:“我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居然还是摄政王早到了,本王真是惭愧。” 景流年唇角弧度不变,朝着那人敛眉到:“王爷心系军务,常在城外,要回城中,路途遥远,流年不过是占了路程的便宜而已,要论速度,自然还是赶不上王爷。” 顾云罗鲜少听到景流年这么说话,她大概能猜出他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可没想到他说这些客套话竟然已经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 她瞅了瞅旁边的苏安槿……算了吧,要是有一天苏安槿也说了这样的客套话她不得吓死才怪呢! 姬无境从马上下来,来到景流年身旁,关切的问道:“摄政王,今日靖邺兵马司的人手,可安排妥当?” “都已经安排好了,靖邺兵马司全体出动,旌阳宫外都有多层防守,王爷不必担心。”景流年答道。 姬无境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流年做事,本王自然是很放心的……” 姬无境一直因为景流年当初提醒他姬秋瑶有异心这件事情心怀感激,而如今又听说他偷偷置换的靖邺兵马司的那些人没有被景流年发现,而且还全部都安排了出来,自然无比高兴,一声熟稔的“流年”便喊了出来。 景流年眉头微微一蹙。 旋即又一个强硬的声音插了进来:“本王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玉成王和摄政王已经熟悉到了可以互喊名字的地步了?” 景流年又转向来人:“玉襄王误会了。您与玉成王都是王室中人,自然喊得流年的名字,但流年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外臣,哪里喊得您与玉成王的名字?万万没有到互喊名字的地步,还请玉襄王莫要折煞微臣。” 这下听得顾云罗心里也不太舒服了,懂礼貌有尊卑没错,可是这未免也谦虚的过了头吧!又转头看向苏安槿……算了吧,还是不要让苏安槿朝着景流年学习了。 苏安槿看都没看她,只淡淡的说了句:“现在你知道了吧,流年的话可不是人人都听得下来的,尤其是你这样的人……”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包括我。” “这官腔打得……”顾云罗深以为然的感叹了一声。 都是不得不隐匿光华韬光养晦的人啊…… 景流年如是,苏安槿如是,只不过景流年采取的策略是八面玲珑,其实每一面都不真实,而苏安槿的策略是对人冷淡,纵情酒乐,但是实质都一样……或许……顾云罗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眉毛一挑…… 或许,江游陵也是这样的人? 听得景流年毫无破绽的解释,还把自己兴师问罪的重点变成了“互喊”,玉襄王冷哼一声,衣袖一拂,大步迈了进去。 “玉成王请。”景流年谦让到。 姬无境倒也没推辞,径直走了进去。 景流年在最后,临近宫门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横刀立马的靖邺兵马司,唇角的弧度缓缓扩大,而后,又很快收敛。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顾云罗看着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自己屁股下的这座大殿里,开始猜测,“姬秋瑶的重点肯定还是兵权政权,不过她很有可能不会坚持把这些收归于她一人手中了,而是多人共同管理,这样才能大家满意……至于姬无境和姬元夜两个人一定是要对着干的,流年一定是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屁用没有的……” “不会……”苏安槿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嗯?”顾云罗疑惑的看着他。 苏安槿解释道:“你还不甚了解姬秋瑶,她是一个无比坚持自己内心主张的女人。为了她的目的甚至可以不惜其他的一切东西。当初为了阻止我救流年,她不惜炸了半个公主府。如今她为了她想要的兵权政权已经亲手杀了她父亲,又怎么可能到了现在还愿意和谈?” 287.曲意逢迎 “姬随风也是个可怜人……”顾云罗叹了口气,“其实这又是何苦,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说了,握在自己手上的权力就一定是自己的吗?真是……” 苏安槿眼神颇为奇异的看着她,问到:“握在手上的权力不是自己的?那是谁的?” “百姓的。”顾云罗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一个上位者若是只想到自己的权力,而不考虑到百姓的权利,这样的政权是不长久的。” 说完,她还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楼顶铺的琉璃瓦上面写下了“权力”,“权利”两个词。 苏安槿眼神深深的看着那两个词,半晌之后微微一笑,说道:“说得好!” 二人相视一笑,听得下面渐渐也有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了,这才摒气凝神的听着。 “今日邀大家前来,也是为了完成父皇生前未完成之事,你我同为这个国家的栋梁,自然应该对国家之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知道长公主说的王上生前未完成的事,是让长公主回天明乖乖的做天明的昀王妃,还是让长公主莫在插手北漠的政事?” “玉襄王,这话就是你说得不对了,长公主毕竟是我北漠的长公主,北漠如今有难,她如何能不回来?就算是不应该插手政事,回来吊唁吊唁王上也是对的……哦,我忘了,长公主回来的时候,王上还没死呢……” “哼,说得冠冕堂皇,你自己心里还不是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还好意思阿谀奉承,我倒要看看,待会儿最先生事的到底是谁!” “二位王爷,你们放心,靖邺兵马司的人早就已经准备妥当,若是有人生事,定然会及时处理好,不会影响到我们,还请二位王爷放心。” “我倒是放心得很,就是怕长公主和某某人还不放心……尤其是长公主,是吧?” “玉成王言重了……城外有王军,城内有靖邺兵马司,秋瑶没什么不放心的。既然如此,我们便来说说正事,这政权兵权的问题……” “长公主为何要与我们说这个?虽然王上已经驾崩,而新王未立,此时来谈兵权政权,实在是大大不妥。” “我是父皇唯一的孩子,现在王位空悬,我这么做有何不妥?” “流年一切听从国法行事。” “你一回来之后北漠就风波不断,先是濮阳被占,后来又是王上驾崩,现在又战场大败,如此种种,姬秋瑶,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的问题吗?!” …… …… 顾云罗和苏安槿沉默的听着。 最初你来我往曲意逢迎真真假假的客套话…… 然后渐渐步入正题却总是被三言两语打岔的强硬话…… 接着喧嚣渐起骂声激烈言辞狠戾的撕逼话…… 最后…… 玉成王突然冲到窗前,冲着外面放了一个信号弹! 苏安槿和顾云罗一惊——这么快! 尼玛你怎么比苏安北还沉不住气!顾云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然后飞身而起,和苏安槿挪到了另一栋宫殿的屋顶,继续观察这这边的动静。 姬元夜冷笑一声说道:“我就说最先生事儿的一定是你!” 然后手指握到唇边,运气配合,忽然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啸声! 姬秋瑶面色煞白,脸上尽是颓败之色…… 景流年赶紧起身,劝道:“长公主放心,靖邺兵马司的人都在周围,很快就能赶过来,您不会有事的……” 姬秋瑶抬头看着依旧落落大方的景流年,门外已经渐渐响起了靖邺兵马司马蹄达达的声音,远处似乎还传来了千军万马奔腾的动静,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依旧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 呵! 姬秋瑶讽刺的笑了一声,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怒喝道:“姬元夜,姬无境!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的地盘闹事!” 话音刚落,窗前便出现了无数个正在跑动的人影,从他们的动作和身形上看,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尤其是他们对王宫地形的地形更是极为熟悉,时而翻上,时而翻下,不一会儿就将正殿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姬无境骇然到:“王上居然把他的暗卫全都给了你!” 姬秋瑶冷笑:“现在才知道么?晚了!” 正殿被暗卫围得密不透风,正殿外围便是靖邺兵马司,同样围了一圈,把所有人都围在了里面。 而姬元夜的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姬秋瑶环视四周,冷哼道:“其实我今天的目的很简单,要不然玉石俱焚,要不然就乖乖听话,可是你们偏偏不愿意……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景流年微笑,姬无境运筹帷幄,姬元夜不屑地别开了眼睛。 “流年做了什么准备吗?”顾云罗有些担心的问到。 —————— 苏安槿瞟了她一眼:“没。” “那怎么办?”顾云罗瞪大了眼睛,“下面,姬秋瑶的人,姬无境的人,还有姬元夜不知道还在哪个角落的人都快要打起来了,流年一个帮手都没有?” “知道我们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来这里吗?”苏安槿突然说道。 “保护流年?” “不……”苏安槿摇了摇头,“为了见证我们的胜利。” 顾云罗:“……” 苏安槿抬头,幽幽的说道:“敌人送给我们的胜利……” —————— 进入正殿不能携带任何兵器,姬无境却突然从腰带中抽出一柄短刀,直直的朝着姬秋瑶刺过来,姬秋瑶把桌布一掀,所有的饭菜酒水便扑棱棱的朝着姬无境而去,姬无境眼中露出厌恶的颜色,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堪堪避过那些飞溅的汤汁,而姬秋瑶也趁着这个空隙,从正首椅子中抽出一把长剑,脚尖一蹬,身体猛地往后退去。 姬元夜冷笑着看着他们。 “长公主小心,玉成王住手啊……”景流年站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姬元夜眸中突然涌上一股杀机——景流年知道得太多了!他今天晚上注定要得手,景流年这个人就绝对不能留! 想到这里,趁着姬秋瑶和姬无境斗得欢快,而景流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看的时候……姬元夜默不作声的来到景流年的身后,袖间寒光一闪,猛地朝着他的后背刺了下去! 景流年却在那一瞬间转过身来! 如冰封一般的目光看得姬元夜狠狠打了个寒战,高高举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景流年薄唇紧抿,唇角的弧度依然完美,却带着不屑一顾的轻蔑。 轻蔑?! 288.杀戮之名 姬元夜瞬间心都凉了一半——他似乎,不仅低估了景流年的脑子,还低估了景流年的身子…… 但已经出手,计划已经败露,此刻动手和待会儿动手都是一样的!姬元夜咬了咬牙,举起的手臂重重落下! 景流年只悠闲的举手,长袖顺着他的动作往下滑,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腕,晶莹剔透的光泽让人想到了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冰。 是的……冰…… 姬元夜呆呆的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如同坠进冰窖,从头凉到尾…… 这只手,在书房的时候执笔,在上朝的时候执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于温文尔雅之中透露着不小的力度,像极了拥有着双手的那个人。 尤其是现在,即使是轻巧的拦截了他的杀机,可那个人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你究竟是谁……”姬元夜艰难的问到。 景流年微微一笑,食指从扣住他的脉门转到了他的手背上,姬元夜便觉得体内有股真气仿佛是被他牵引一般,同样在体内翻转不息,他肺腑一阵疼痛,难以置信的看着景流年。 他体内的真气翻腾不息……为什么会是因为他简单的一个挪动手指的动作造成的?! “王爷,待会儿你就会发现,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今天最先想要杀的人是我。”景流年淡淡道,抬眼见周围的暗卫已经快要破门而入,提溜着姬元夜的身子一转,生生把他拧了各方向,然后自己背对着门口,把姬元夜狠狠的丢了出去,正好砸在姬无境的身上。 与此同时,暗卫和靖邺兵马司的人蜂拥而入,偌大的正殿一下子变得人满为患。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姬无境高呼到! 暗卫一拥而上保护姬秋瑶,姬秋瑶毕竟是个没怎么学过武功的女子,要论武功哪里比得上长期在军营中历练的姬无境?因此刚刚不过短暂的一段时间,身上就已经负了不少伤,刚刚更是尤为惊险,若不是姬元夜突然砸过来压倒了姬无境,她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也有靖邺兵马司的人冲到了景流年的面前:“王爷,您没事吧?” 景流年摇摇头,担忧的看着不远处被姬元夜砸晕了的姬无境,和被景流年甩过去甩晕了的姬元夜,还有一旁正在紧急疗伤的姬秋瑶,蹙着眉头说道:“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们快去,保护好王爷和长公主……” 姬秋瑶那里自然有她的暗卫在保护,而姬无境也被他的人扶了起来,一脸恶狠狠地看着姬元夜。 姬元夜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体内气息未平,肺腑极为难受,半是后怕半是悲愤的回头看了景流年一眼,景流年淡然的朝他点了点头。 “噗……”他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姬无境眼睛一亮——姬秋瑶那里现在他无法靠近,但是这老贼的人还没来,又似乎受了伤,倒不如把这老贼先解决了再说,今后也要少一个麻烦! 想到这里,他又给旁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团团围住姬元夜,姬元夜察觉到了周围的动静,冷笑一声,挑衅般的看着姬无境。 姬无境瞧见他那副明明都死到临头了还一脸挑衅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中的软刀就刺过去。 “噗嗤……” 血肉被利刃破开的声音在这样的喧嚣里面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是在那四个人眼中,却是震天的动静。 姬秋瑶还面色苍白,身上还未包扎好的伤口还在汨汨的流血,但是她却像感受不到一般,手中握着长剑,手指轻颤,手腕却坚硬无比,支撑着长剑一路飞驰,一路刺入了敌人的心脏。 刚刚她还在包扎伤口的时候,突然看到姬无境打算对姬元夜动手,让所有人围住姬元夜,而自己的后堂大开,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姬秋瑶提气运剑而来,将剑送入了他的胸膛。 姬无境呆呆的看着胸前贯穿的长剑,剧烈的疼痛让他已经麻木,进而感受不到疼痛,只看到自己胸口的血奔涌而出,像是温泉一般,带着热气,带着生命,欢快的流走…… 怎么会这样…… 他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动,立刻带动了全身的疼痛,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姬秋瑶手腕终于失力,长剑一松,在手腕下垂的时候带动着长剑往后一撤,在姬无境倒在地上的一瞬间,长剑拔出,铿锵落地。 地上迅速集聚了一大滩血迹,果然如同温泉一样,从人体里流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而后,便慢慢地冷了下去,带着人的生命,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姬无境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恍惚间,他垂眼看到了身上的朝服,想到了头上的金冠,十数年前自己用赫赫战功和满身浴血得到了它们,而近日,再次以满身浴血染红了他们…… 没想到自己一生打算,半世筹谋,最后竟然落了个如此下场…… 胸口有一个洞……衬得心里好冷…… 好冷…… 他睁大了眼睛,原本因为疼痛而抽搐不已的身子慢慢的停了下来,最后,终于了无生息…… 姬秋瑶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姬元夜阴笑着走上前来,衣袖翻滚间露出银白色的闪光,“长公主,亲手杀人的滋味怎么样?本王觉得看起来好像很爽快,你也让本王试试吧!” 暗卫脸色一变,齐齐上前……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姬元夜动作极其迅速,还未等众人有一秒钟的反应时间,就已经再次举手,对准了姬秋瑶! “哗!” 一堆粉碎的琉璃瓦猛地落了下来,姬元夜手上被砸了个正着,琉璃瓦的碎片反射着室内八宝树灯的光芒,亮得令人睁不开眼睛,而就是此时,一个人影突然从琉璃瓦碎片之下显现,一把将姬秋瑶抄起,往旁边挪去。 等到姬元夜睁开眼睛的时候,姬秋瑶已经被带到了一边,靠在柱子上休息,而她的面前,站在一个冷眉冷眼的男子…… “苏安南怎么也来了?”顾云罗疑惑的问道。 为了避嫌,苏安南向来极少公然在北漠的政事上出面,即使背后有些事情是他为姬秋瑶策划的,但是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大庭广众跳出来。 苏安槿没说话,只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289.旌阳之殇 “原来是驸马,驸马和长公主果然是伉俪情深,让本王果然是大开眼界!”姬元夜讽刺的笑道。 可不是大开眼界嘛,刚刚姬秋瑶和姬无境打的时候,受了重伤都没看到驸马跳出来救她,却在他要下杀手的时候救她一命……这驸马爷来的时候,可真不是一般的巧啊…… 姬秋瑶却怔怔的看着苏安南——她并没有告诉他今晚自己的计划,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安南定定的看着姬元夜,心思复杂。 他今晚,本来是要来找姬秋瑶辞别的…… 帝京传来密旨,让他速速回京探查苏安北私兵一事,他便打算今晚来向姬秋瑶辞别之后便立刻回帝京,反正北漠政局就这样僵持着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故,可是他没想到的是…… 姬秋瑶竟然会举办这样的鸿门宴,到最后,还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驸马一来,长公主便不言不语了吗?呵!长公主莫不是忘了,驸马不是本国人,不能参与北漠事务!”姬元夜命令道,“还请驸马自重!” 所以这是在骂他不要脸的意思么? 苏安南忽然笑道:“玉襄王好大的口气,刚刚若不是本驸马及时赶到,我的王妃便要香消玉殒,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自重?” 姬秋瑶又是一愣——他这是在出言维护她? 苏安南对自己没有什么感情,姬秋瑶很明白这一点,他大概只对那个位置有感情,即使成了他的王妃,但是他和她接触的时候还是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王府里和顾云晓斗智斗勇……而如今……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然而看向自己面前一身冷然傲气的苏安南,姬秋瑶自嘲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在出言维护她呢?分明是在出言维护他自己的尊严…… “还请驸马……”姬元夜还要说话,却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 “够了!” 苏安南诧异的转过身来,姬秋瑶扶着柱子站了起来,艰难的走到他的身边,冷硬的说道:“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除了本公主和玉襄王,其余的人通通退出去!” 姬元夜趾高气扬的朝苏安南看了一眼。 苏安南疑惑道:“你……” “退出去!”姬秋瑶再次重复了一遍,“所有!”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说完我立马出去。”苏安南误以为姬秋瑶是在提防他参与北漠的政事,心下一气,语气也立马冷淡下来。 “等我出来再说。”姬秋瑶不容置喙的说道。 苏安南抿了抿嘴唇,想发作最后还是忍住了,拂袖扬长而去。 剩下的人也都退了出去。 姬元夜满意的看了看周围,说道:“长公主果然识时务……” “你的人在哪里?”姬秋瑶慢慢的走到桌子边坐下,冷静的问到。 “人?”姬元夜摊了摊手,“哪来的什么人,我是应长公主的邀请来旌阳宫商议国事的,带什么人?” “好,你不带人,那你准备的事情呢?”姬秋瑶面无表情的继续问到,“这样一个无与伦比的好机会,你不可能什么都没准备,那么,让我看看,你的准备在哪里?” 姬元夜“啧啧”了两声,感叹道:“都说长公主铁血手腕灵巧智慧,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反正都是活不过今晚的人了……那我就告诉你……免得你带着遗憾走……” 话音刚落,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个信号弹。 姬秋瑶瞳孔一缩。 姬元夜笑道:“本来我打算玉石俱焚的时候再用的,可是我想,现在貌似是我可以活到最后,那么这一城的人今后便也是我的子民,还是不要让他们被炸得死无全尸好了……” 姬秋瑶恨声说道:“你……你居然在在城内埋了炸药!” “不仅是城内哦!”姬元夜笑得像只老狐狸,“还有城墙呢……只要我把这枚信号弹放出去,靖邺城就会如同地动一样,‘轰’,化为废墟……你想想,是不是很爽?” “你@变#态¥!姬元夜你变@态#!”姬秋瑶怒骂道,“百姓是无辜的,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何必牵扯那么多人!” “要怪就怪你咯,谁让你在他们心中有那么高的分量?!”姬元夜眼神血红,“北漠王不思朝政,百姓们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你一回来,所有的百姓就像吃了定心丸。明明我们散播了那么多你的谣言,就是传不起来……姬秋瑶,凭什么,凭什么!” “因为你的心里只有权力,从来都没有他们!”姬秋瑶骂道,“姬元夜,让你的人赶紧把那些炸药毁了,如果真的……真的出事,你会彻底毁了北漠的你知道吗!” 姬元夜置若罔闻,脸上突然涌起了一股兴奋地笑容,说道:“经你刚刚那么一说,我突然很想看到那一切了……” “你疯了吗!”姬秋瑶骇然的看着他拉下了信号弹的引线,只要姬元夜一松手,信号弹就能发射出去! “我是疯了……”姬元夜发狂的笑了笑,“你看看,你看看,姬无境和我斗了那么多年,但是最后还是死在我前面,诺,他的尸体还在那里躺着,应该还能有点温度……死了才能一了百了不是吗?” “你疯了你疯了!”姬秋瑶扑上前去想要阻止他,却被他一闪而过,她摔在地上,不住的恳求道,“姬元夜,我把王位给你,什么都给你,我求求你不要毁了这里……我求求你……”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百姓,选择了一直以来自己在保护的人,物,并且,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继续保护…… 姬元夜狞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里全是恶毒:“什么都给我?你有什么啊姬秋瑶?过了今晚,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拿什么来跟我交换?我的东西,我想炸就炸,想毁了就毁了,轮得到你来跟我指手画脚?!” 姬秋瑶不死心,努力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人,你的属下,还有那些尊敬你的人都会在这场爆炸中死去?到时候就剩你一个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姬元夜一怔,入了魔障一般,突然咳出一口血来,落在手背上,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要用另外一只手去擦去手背上的血迹…… “不!” …… 290.旌阳之殇(二) 一声凄厉的叫喊直冲云天,旋即突然飞起一个人影,如同一堵墙一般,挡在了姬元夜的手边。 “砰!” 爆炸声应声而起,却沉闷无比,像是在什么东西内部炸开的…… 姬元夜怔怔的看着自己被爆炸烧伤的右手,然后再怔怔的看着瘫倒在地上浑身鲜血的姬秋瑶…… 刚刚,发生了什么? 姬秋瑶双目无神的躺在地上,身前一片血肉模糊,刚刚以身挡住的那枚信号弹发射在了她的身体里,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卷走了她所有的生机,不过还好……她唇角还带着笑意……她阻止了那场爆炸,救了这座城。 眼帘渐渐垂了下去,她真的很累了,却还是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那个笑容,都说人死之前会想起自己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她也要好好回味一番呢…… 快乐的时光啊……怎么能不笑着回忆? 流年里有那个承万千宠爱的长公主,比男子更潇洒悠游的身影,看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看多情却被无情恼。她喜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美好的男子,那双见到美男子便晶晶发亮的眼神,弯起的唇角勾勒出少女敢做敢为的心思,莹白的贝齿吞吐着睥睨天下的豪气…… 流年里有那个铁血手腕参与政治的姬秋瑶,其实她分明不喜欢那些朝堂之上的男人,因为他们虚伪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一点的美好,可是她还是这么去做了,因为她知道她身后的那些百姓,需要她这么做。他们看到她时那一下子欣喜地眼神,就是她最大的动力。 流年里有那个远嫁天明的长公主,初见那陌上公子侧帽风流的少年,眉横远山,目连秋波,坐在她的面前低头抚琴,修长指尖莹白跳跃,让她想起了北漠开采宝石的工人们悠扬的山歌,美好到令人心驰神往。那是苏安槿……而后便是一身红袍脸上却无悲无喜的昀王,一夜风流,她已然认命,收起那些曾经风流倜傥的小心思,嫁为人妻,还会偷偷的想起,这也是一个如此美好的男子。那是她的夫君…… 流年里有她的父皇,那是小时候抱着她的有力的双臂,那是她闯了祸之后一个宠溺的笑容,那是力排众议允许她参与朝政的激励目光,那是在发现自己无力再保护她时落寞的眼神……她的父皇,不仅给了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还直到死,都愿意给她一个成全…… 流年里,你曾回眸笑倾城。 流年外,空忆锦瑟胭脂冷。 果然啊……那些烟火流萤的记忆,当时看来如此平常,现在看来,却如此温良。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大门一下子被撞开,暗卫们率先冲了进来,看到屋中惨烈的一幕,顿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苏安南冲了进来,却在看到姬秋瑶那残缺不全的尸体的时候,脚步猛地一顿,差点一个踉跄摔到地上去。 景流年也快步走了进来,擒住了神智已经有些失常的姬元夜,废了他全身的武功交给旁边的暗卫,然后才正眼看向安静躺在地上的姬秋瑶。 良久之后,他缓缓鞠躬,向着那个曾经看得起他现在又为了保护百姓而死去的女子…… 旋即转身离去。 苏安南跪倒在姬秋瑶的身旁,怔怔的看着她。 她死得极其惨烈,信号弹在她身前炸开,整个身前已经是血肉模糊不忍直视。许久之后,他扯下旁边挂做帷幕的精致锦缎,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他的妻子…… 她曾经那么喜欢漂亮,就不能这么不堪的死去…… 他喉结动了动,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那晚眼波明媚春光缭绕的她; 想起了那个嫁衣妩媚眼神妩媚动作却很淡定的她; 想起了那个在王府里斗顾云晓如同逗狗一样的她; 想起了那个在北漠出事后不顾一切也要回到北漠的她; 想到了那个眼神自信运筹帷幄的她; 想到了那个奔波劳累却从未有过一丝怨言的她…… 苏安南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所有的姬秋瑶,或娇俏妩媚,或明丽狠辣,不管是哪一个,都无法和现在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重合…… 他忽然喃喃道:“还好,我没有把我要回帝京的消息告诉你……” 否则,她的心里,会不会又要多一个遗憾?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心疼。 他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这个所谓的妻子,母亲从小教导他,成就大事的男人不应该有感情。他当时还问母亲:“那你嫁给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幸福吗?” 母亲没有回答他,至今也没有。 现在他也想问姬秋瑶这个问题:“你嫁给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幸福吗?”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睁开眼睛来回答他了。 应该是不幸福的吧……江山,权谋,本来就不是一个女子的主场,她有过轰轰烈烈的闪亮登场,到最后却只剩下黯然神伤的死亡…… 长夜漫漫,在旌阳宫被血色洗礼的这个晚上,苏安南坐在姬秋瑶的尸体旁,整整一晚…… 顾云罗和苏安槿,也在距离正殿不远处的一座宫殿的楼顶上,坐了整整一晚。 谁都不知道,刚刚顾云罗和苏安槿冒充暗卫进了正殿,看到了地上姬秋瑶和姬无境的尸体,看到了那炸裂在人身上的信号弹,看到了神志不清的姬元夜,看到了一切他们本不应该看到的一切。 “为什么……”顾云罗喃喃的问到,“为什么会这样……” 苏安槿坐在她身旁,搂着她瘦削的肩膀,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安槿……”她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抓住了苏安槿的手,“你能不能回答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明明是来见证我们的胜利的,可是为什么我会见证那么她的死亡……” 尤其,还是以那样一种方式的死亡…… 苏安槿沉默了良久,说道:“对不起……云罗……” 那些人的死亡,标志着他们计划的成功,所以这是他们计划中成就性的一步。 以这样的方式…… “我明明不喜欢姬秋瑶的……”顾云罗喃喃道,“我觉得她自私,蛮横,冷血……可是我却没有想到,她最后会为了保护百姓而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那枚信号弹……她是一个英雄,一个靖邺的英雄……” 苏安槿应道:“是……她是一个英雄……” 291.英雄宿命 桃瓣在飘零,这英雄的宿命,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 这是一个血腥而秘密的夜晚,除了在场的几个大人物,就连那些暗卫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在后来的史书里,只含糊的记载了一笔。 “七月初三晚,长公主召集大臣于旌阳宫商议国事,席间遇暗算,长公主,玉成王亡,玉襄王重伤。” 史称,旌阳之乱。 除了那天亲眼见证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姬秋瑶最后到底为何而死。 这样也好……至少百姓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曾经肆意美艳的长公主,最后会以这样一种死无全尸的方式离开。 站在姬秋瑶的墓前,苏安南忽然发出一声苦笑。 百般算计,万般筹谋,都最后还不是不敌一枚信号弹? 果然如同顾云罗当初问他的那句——值得吗? 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推迟了回帝京的日子,给了姬秋瑶一个盛大的葬礼,可是陵墓已经来不及修建,他也不想把她葬在外面的山中地下,便直接在公主府里为她修了个坟墓,自然比不上陵墓那么声势浩大,仅仅一块大理石的墓碑,一个土丘而已…… 一代倾城逐浪,吴宫空自忆儿家。 英雄的故事可以落幕,而其他人的故事,依然还要继续…… 离开靖邺时,苏安南从马车里回头看了看。 他曾经想要从这里开始,一步一步的把北漠变成自己的,可是最后,不仅姬秋瑶身死,还白白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姬秋瑶,姬无境身死,姬元夜身受重伤神志不清,还被景流年废了一身武功拘禁在天牢里,早就已经算个废物了,在这三天里,他以摄政王的身份统揽权力,以怀柔的手段收编整理军队,迅速止下相关利益人士的不平情绪和怀疑态度,继续姬秋瑶实施的朝政改革,几乎是一夜之间,景流年的权力就贯彻到了各个领域,成为了这个国家当之无愧的王者。 还有苏安槿…… 苏安南想到自己这个在帝京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来就才华横溢惊艳才绝的弟弟,眉头微蹙。 景流年的动作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做到那么多的事情,苏安槿在这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他很想留在这里继续调查,毕竟这才是真正的苏安槿,以后定然会成为他登基路上的一个阻碍……可是没有时间了…… 已经三天了,他再不赶回去,苏安北可能就会察觉到风声,转移掉那批人,到时候他也相当于在自己身旁埋了个炸弹! 不过……想到这里苏安南又开始疑惑……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听到太子有一点动静? —————— “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活得累……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你们烦不烦,照我看,还是简单粗暴的方式最好,听话的就重用,不听话的就打,打到他们听话为止……云罗你说的那些什么‘非暴力不合作’都是屁话……”其他三个人都在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江游陵又开始絮絮叨叨。 苏安槿直接扔了个东西过来,头也不抬的说到:“你要是无聊,就自己看着玩儿,看了就不要说话,不想看更不要说话,否则我打到你说不出来话为止……” 江游陵一哽,默默的展开苏安槿给他那东西,开始埋头苦看。 景流年笑了笑:“你别说,还真的只有安槿能降住游陵,我们说的话,游陵向来都当耳旁风的……” 顾云罗眉毛一挑——嘿,流年,你不觉得你这话有歧义么? 眼神在表情冷淡的苏安槿和一脸愁苦活像被人遗弃了的江游陵之间转了转,顾云罗自然而然的开始了*攻&与%受¥的思考…… “还是按我们原来的计划来,我会让彩裳他们带着人象征性的攻打部分城镇,然后我们俩再签订和解协议,这件事情,就算完了。”苏安槿把面前的地图一推,“你们觉得怎么样?” “完了我们在北漠玩儿两天好不好?”顾云罗眼睛闪闪的问到。 “咳咳……”实在是憋不住话的江游陵咳了两声,瞟了苏安槿一眼,而后自顾自的说道,“云罗,你是脑袋被门夹了吧,这儿哪有什么好玩儿的啊?你要想玩儿,以后我带你去赤焰,那才好玩儿呢……” “游陵是赤焰人?”景流年敏感的问到。 “我啊?”江游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天明,帝京郊外陀螺镇三溪村白水乡江家第二十一代传人。” 苏安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顾云罗连忙跳出来打圆场:“以后都去,都去……不过,先让我在北漠玩玩儿嘛,我觉得这儿挺好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噗……”江游陵乐了,“你还给我拽……拽文艺范儿!孤烟直?落日圆?没文化吧,这用你的话来说是什么?噢,装逼!” 顾云罗那叫一个怄啊……装你妹的逼啊文盲! “云罗既然喜欢,就多在这里玩几天也好。北漠看起来荒凉,其实美景还是很多的。”景流年淡笑道,“刚刚收到消息,玉成王府城外的军队有些不对劲,我得赶去看看,就不陪你们了……” 而后又转身对苏安槿说道:“就按你说的那么办吧。” 江游陵又开始说话:“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活得累,人家军队吃喝拉撒完了要打个小麻将也叫不对劲……哪像我们,喝点小酒儿,唱点小曲儿,抱点小美人儿……” “不是‘我们’,是你一个。”苏安槿微笑着提醒道,“像我们这种人,最多喝点江氏人参,吃点江氏丹药,使唤点江氏小人……” 江游陵:“……” 顾云罗在旁边乐得险些笑岔气——果然@闷#骚¥还需%闷&骚@治! 景流年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直到确定景流年走远了,顾云罗才脸色一正,说道:“安槿,游陵,其实我是想着……能不能在靖邺调查一件事情……” 刚刚景流年在的时候,她心里一直对他疑惑重重,因此不敢说云家的事情,便一直插科打诨,直到景流年离开,她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然后她把自己在军营里面听到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江游陵沉默,眸子里闪烁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顾云罗知道他为人耿直爽快,最不喜欢她这种怀疑朋友的行为,还以为他的沉默是对她行为的不满,低头解释道:“……” 292.一无所知 “我不是要故意怀疑流年的……实在是这件事情很重要,我怕知道的人多了会很麻烦……”顿了顿,她又说道,“这件事情,应该就你们几个知道吧,就连我,还是因为冷宫那场大火才知道的……所以……” “云罗,不用解释了。”苏安槿语气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的。至于云家的事情……” 当初在颜竹惜坟墓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来北漠好好查查这件事情,如今听得顾云罗这么一说,更是疑点重重,可是…… “我们现在对云家……一无所知……”苏安槿有些疲倦的扶额,“母亲只给我了那个家内部的地图,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家在哪里……” 江游陵低头继续看着那张纸,不发一语。 顾云罗咬了咬下唇:“总会知道的……” “云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图腾,或者标记?”江游陵忽然问道。 “我不知道。”苏安槿摇摇头,“大概是因为我并不算一个纯粹的云家人,也可能是因为母亲根本就不想让我成为云家人,所以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小的时候,我除了知道她姓云之外,对云家一无所知,直到现在,依旧算是一无所知……” “好吧其实我对那个也不感兴趣……”江游陵把玩着手上刚刚苏安槿抛给他的纸,忽然说道,“我感兴趣的是这张纸啦,明明触感很像我抓药的时候用的牛皮纸,可是仔细摸上去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把这张纸送我让我研究一下吧!” 顾云罗眼睛一亮,饿狼扑食般的扑了过去,从江游陵手中把那张纸抢了过来,手指捻起那纸的纸角,仔细的打量着。 “我说你们这些人活得就是累……不就一张纸吗,也要跟研究什么似的抓过去看看看……”在手上的东西冷不丁就被别人抢走了,江游陵有点郁闷。 顾云罗却理都不理他,在观察过纸角之后,又轻轻地在纸张的中间捻了捻,比划了一下纸的厚度,忽然眉毛一挑,欣喜地笑道:“有了!” 江游陵一懵:“有了?谁的?我靠安槿你动作也太快了吧,这还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你就……呃……” 苏安槿神色不变,刚刚还放在手边的小茶杯却已经到了江游陵的嘴巴里,旋即他走到顾云罗身边,看着那张纸,蹙眉问道:“有了什么?” 那张纸就是从当初顾云罗去驿站偷出来的那两个盒子里面放着的其中一份地图,上面画这些陌生的地方和道路,而且极为难看,不时还有些墨点溅出,他查遍了整个靖邺城和周围的地形,都没有这样的地方,便也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江游陵艰难的把杯子从嘴巴里面掏出来,哀嚎了一声:“我就不信你还能从里面看出来!” “看出来不可能,但是却能看出一片云……”顾云罗神秘的笑了声,而后命人端来了一盆清水,又让江游陵把手术刀拿出来。 “手术刀?”江游陵一边找一边问道,“你是要把它分尸了吗?喂,我可警告你,这个可不是纳兰老爷子,被你割了一刀还能自己长好……” 苏安槿直接一个劈手夺下了他刚刚摸出来的手术刀:“你话太多了。” 江游陵:“……” 顾云罗挑了刀刃最薄的一把手术刀,而后将那张纸的边角用水浸湿,裁去一个角落,苏安槿突然发现了纸张间露出来的一个小口。 “这……!”他微微有些吃惊。 江游陵垂下眼眸,不言一语。 顾云罗微微一笑,把那手术刀顺着那道小口插了进去。 苏安槿一时间悲喜莫辨,他曾无数次的察觉到那纸张的异样,却又因为那纸张的薄透而数次认为是自己想多了……而此时,他竟然真的看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现象! 明明那地图本身就是一张极为薄透的纸,为什么里面还能藏得住另外一张纸? 顾云罗额头上渐渐沁出了汗水,这纸张的薄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明明里面那张纸之前应该被人取出过一次,按理说应该会好取一点,可是还是薄如蝉翼,脆弱无比。 江游陵继续沉默,不去看顾云罗的动作,却留意着苏安槿的脸色。 “哎呀!”顾云罗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苏安槿诧异的走过去,问到:“怎么了?” “手术刀不够长了……够不到最里面,还是取不出来。”她皱着眉头道。 苏安槿看了看那张纸,拿在手心,仔细观察着。 大部分都已经被分离好了,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两张纸还紧紧的融为一体,苏安槿打量了一下,而后用左手提起那张纸已经分离好了的部分,右手五指成爪,而后舒展,五指在空中绕了一圈之后,再收做一个拳头。拳头再次展开时,指头便渐渐开始变形,似乎是血肉肌骨都发生了变化,手指变得更加修长,指尖也如同那手术刀一样极薄,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便将手指伸进了那个口子里,而后指尖一翻,一张分离完全的纸飘然落下,而苏安槿左手中剩下的那部分,则是那张薄到不可思议的藏在纸里的纸。 顾云罗看得目瞪口呆……只听说过缩骨的,没见过着骨头还能长长的! 江游陵眼神有些忽闪,似乎是惊诧,又似乎是欣慰,顾云罗瞟到他的眼神,白了一眼道:“我说江氏,功劳是人家安槿的,你在这里欣慰个甚?” 江游陵一愣,而后又痞气的笑了一声:“安槿有了功劳,我就不能欣慰?那当年安槿打赢了我当中扒了我的裤子的时候我照样很欣慰呢!” “呃……”顾云罗一脸怪异的看着苏安槿——那傻逼的事儿是苏安槿会做的? 苏安槿轻咳了一声,把手上的递给顾云罗,表情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个……这上面好像也是一张地图……” 江游陵又一把凑了过来:“好像很熟悉的样子……”然后被顾云罗一巴掌拍飞…… “你话太多了!”在江游陵飞出屋子的时候,顾云罗笑眯眯的说了句。 站在门口,江游陵看着埋头研究那张地图的顾云罗和苏安槿,脸上笑容愈加灿烂,眼底却越来越深遂…… 安槿,你母亲不想让你成为云家人? 若是不想,又怎么会让你学那么多唯独云家人才能学习的绝世武功? 293.王座之下 有一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顾云罗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比如应用到刚刚的江游陵身上,便是“人之将飞,其言也善。” 因为刚刚江游陵被拍飞的最后一刻说的那句话:“好像很熟悉的样子……”确实是说到了点子上。 顾云罗看着那幅地图还是半天摸不着头脑,苏安槿却一眼便看出来:“旌阳宫?” “啊?”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就是那晚……的旌阳宫?” “嗯。”苏安槿点了点头。 顾云罗对北漠不熟悉,对旌阳宫更不熟悉,但是苏安槿却对旌阳宫熟悉到了熟悉自己后园的程度,因此一眼就看出来这张地图上大部分的建筑都是旌阳宫的建筑,可是那些道路…… 却都不是旌阳宫的道路啊…… 顾云罗虽然没怎么去过旌阳宫,但是那晚在楼顶上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旌阳宫的路是绝对的平整,很有皇家风范,可这地图上的路,弯过来拐过去,杂乱得像是一堆破布条…… 苏安槿却定定的看着那些错综复杂的路,忽然一笑。 “嗯?”顾云罗抬头,“你发现了什么?” 苏安槿不说话,手指蘸了蘸一边的水,轻轻地在桌上画着。 不一会儿,顾云罗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类似于九宫石阵的图案,苏安槿解释道:“这是当初我们在颜夫人坟墓里面遭遇的那个石阵的平面图。” 顾云罗点了点头:“嗯,很熟悉……” “等等!”她猛地反应过来,抓起一边的地图,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将那张纸往桌上一扔,笑道,“果然聪明!” 她会觉得那图案熟悉,不仅是因为当初自己经历过,还因为刚刚看到过! 那张地图上的那堆乱麻似的东西,其实就是一张九宫石阵的图,只不过画图的人有意而为之,将原本工整的九宫化成了边缘圆滑的圆弧,加上九宫石阵本就错综复杂环环相扣,因此画在图上看起来便是一团乱麻。 “在旌阳宫的地上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道路和石阵。”苏安槿悠悠的说道。 顾云罗心领神会:“那么,就只有在地下咯……” 二人相视一笑,为这突然而来的线索感到振奋。 “游陵平时看着不顶事儿,到了关键时候还挺好用。”顾云罗心情颇好的开起了玩笑,“今天若不是他先提出了纸可能有问题这回事儿,我们还指不定要摸索多久呢!” 苏安槿笑了笑:“他向来如此……” “不过……”顾云罗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姬秋瑶打开过这张纸,可能已经去过那里了,里面很可能已经被破坏了,安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里很可能就是云锦瑟所说的“我们在北方的家”,顾云罗自然不会认为那是他们家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云家又不是小龙女家族,能在古墓里面生活得安然自如,那么这个“家”,很可能就是指的祖坟。 如果苏安槿好不容易进了自家的祖坟,结果发现祖坟已经被人给捷足先登,没顺儿还被盗了,那无疑是对他来说很屈辱的一件事情。 “云罗,你想多了……”苏安槿颇为愉快的勾起唇角,他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道,“若真要论起那些礼仪道德,我们就更不应该闯到那里面去,惊扰先祖的安息……” 顾云罗愣了愣——对哦,照这么说的话,他们也不要去好了…… “走吧!”苏安槿微微一笑,率先向外走去。 “这么快?”顾云罗跟了上去,“我们不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有。” “什么?” “准备好跟着我走……” —————— 苏安槿和顾云罗两人消失在王府门口的时候,江游陵慢悠悠的从墙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说道:“孺子可教也!” “你又出了什么馊主意?”景流年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刚刚在马车里看见安槿和云罗急匆匆的就出去了,是不是你又撺掇了什么?” “哪有!”江游陵白了白眼睛,而后神秘兮兮的指着青天白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看看这月黑风高夜,看看这月上柳梢头,如此的良辰美景,如此的大好时机,不抓住机会把该办的事儿办了,岂不是浪费?浪费就是犯罪啊!” 景流年看了看头顶上光芒日益强烈的太阳,默了片刻,说道:“我分明看见他们往旌阳宫的方向去的……” “这就是女人的麻烦!”江游陵啐了一口,“你说那事儿哪有那么讲究,天为盖地为铺都行啊,非要去这里最华丽的地方……顾云罗那叫一个闹腾啊,非去不可!安槿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带她去咯……” 景流年瞟了一眼江游陵,没说话。 “可怜我们俩没人疼没人爱的,让我们互相关爱吧!”江游陵笑嘻嘻的说道。 景流年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顿,然后头都没回的就走了…… 江游陵摸了摸下巴——唔……安槿是越来越无耻了,但是流年脸皮好像是越来越薄了呢! 旌阳宫现在已经成了一座废弃的宫殿,平日里景流年处理事情都是在王府,鲜少来旌阳宫。旌阳之乱后,宫女太监被应数解散,徒留一座再无一人的宫殿,还回味着这些天来的生命痕迹。 旌阳宫旁边便是公主府,如今挂着白幡,姬秋瑶已经下葬,公主府里的下人奴婢也已经遣散,草木无人修剪,渐渐地便伸到了旌阳宫里面来,衬着琉璃瓦,青砖墙,更显得凄凉。 按照那地图上的指示,他们找到了一处入口,可是这入口…… 两人对视一眼——云家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竟然把地宫的入口挖在旌阳宫正殿的金座下,移开金座,下面便是一个洞口。 “这应该是姬秋瑶挖的。”苏安槿看了看那洞口边沿的痕迹,“痕迹都还算新,证明这里经过改造。” 他又捻起更深处的暗灰色土壤,闻了闻,说道:“这些就应该是最初那个洞口留在这里的痕迹,在更深的地方,而且更为狭窄,一个寻常的成年人根本就无法通过。照这样来看,应该是姬秋瑶把这里扩大了,以方便她能够派人进去查看。” “那么小的洞口,挖来又有什么用呢?”顾云罗蹙眉道,“既然没用,为什么又要挖?” 苏安槿淡笑一声:“寻常的成年人……你自己都说了,云家的人,都有点特别之处。”顿了顿,他又说道,“……” 294.交情通意 “不仅是身体特征上的特别,还有武功……” 顾云罗醍醐灌顶:“你们都会缩骨?” “不一定是缩骨,或许还有柔身术,或许还有其他的武功……总之,都是云家人会的。”苏安槿摇了摇头,言语里露出意思怀念,“从前母亲让我学这些的时候,我可难受了,可是后来靠着它们无数次救了自己的命,大概也是母亲的先见之明吧……” “锦妃娘娘真的很爱你……”顾云罗颇有些感慨地说。 “走吧……”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振作精神说道,顾云罗点了点头,他便拉起她的手往地道里钻去。 “安槿,云家人身上都有些奇怪的地方,那……正盈公主呢?有么?”一路上寂静无声,又黑暗无比,两人都靠着敏锐的感官和在黑暗中视物的本事走着,顾云罗突然有些不安,总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在压抑着他们,便想用说话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七姐?”苏安槿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我和七姐的接触并不算多,小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接触,长大了之后才稍微多一点,有一段时间,一直都是她在帮我和流年传递消息。” “那锦妃娘娘呢?”顾云罗愈发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劲,脚步也渐渐缓了下来。 苏安槿正想回答,却猛地被顾云罗拉住了袖子。 转过头来,却看见她眉头紧蹙,脸色苍白的样子。 苏安槿大惊失色,问到:“云罗?你怎么了?” 顾云罗艰难的四处看了看,呼吸的不顺畅让她肺部火烧般的疼,喉咙也渐渐嘶哑:“你觉不觉得这里空气不够了……” 苏安槿脸色一震,试着大口呼吸了几下,蹙眉说道:“没问题啊……” 顾云罗一惊……没问题?那她为什么如同到了青藏高原一样,觉得空气稀薄,氧气不足,头晕眼,全身脱力,肺部灼疼? 她当初了好大的力气才克服了自己的高原反应,一直到在青藏高原上跑马拉松都没问题之后才罢休,可是为什么到了这里还是不行? 莫不是因为这个顾云罗的身体终究还是不够强壮的原因? 苏安槿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白,喃喃道:“只有云家人能入?” 顾云罗想到了门口那个被人为扩大的洞口,暗骂了声尼玛! 要不要这么小气! “云罗,我先送你出去!”事不宜迟,顾云罗脸色都已经因为呼吸不畅变成了青紫色,身子一软便瘫软下去,苏安槿一把接住她,焦急的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刚一迈出第一步,苏安槿便绊到了什么,差点没一个踉跄摔下去,顾云罗从他怀里艰难的探出个脑袋看了看地下有什么东西,刚一看清楚,便差点没眼前一黑叫出声来。 人骨,一行人骨。 靠着地道的左边,呈现坐着的姿势,坐着一排的人……骨头。 刚刚他们来的时候一直是扶着右边的墙壁在走,因此开始并未发现这里的人骨,此刻却一下子看见这么多,又是在这样的压抑和窒息之下,顾云罗没直接眼前一黑晕过去就算很好了。 那些人死前似乎是受了什么指引,人挨着人个个靠着墙角坐得整整齐齐,等到肉体消失了之后,就是骨头靠着骨头坐得整整齐齐,颇为诡异。 然而更诡异的是,他们的骨头上,包括深处的骨节处,都干净得没有一丝肉身的痕迹,整个骨架极其完整,呈现不正常的黑色,那如墨的黑色,是从他的骨头里面渗出来的,一丝一丝的渗出来,直到整个骷髅变成焦黑,像是被火烧了的样子…… “他们……怎么会腐烂成这个样子……”顾云罗喘着粗气,极度的缺氧让她眼前白的一片,不仅看不清楚苏安槿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又在哪里。 苏安槿脸色渐渐变得如同纸一般的单薄而脆弱,顾云罗的一句话才问到了重点…… 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过,姬秋瑶派人进来的时间并不是很久远,而地道无水无风,再加上北漠地下本就是沙质土,更是干燥,这样的情况下,尸体在地道里最多可能渐渐成为一具干尸,就算要腐烂,也万万不会腐烂成现在这个样子! 莫非是空气中有什么有毒的东西,吸进去之后会让人呼吸困难,产生幻觉,最后在毒素的作用下死去,然后身体再为毒素所侵,变成一具黑色的枯骨? 那云罗…… 苏安槿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顾云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脸色已经涨得青紫,嘴唇污紫一片,可是还是拼命维持着最后一点清明,想要离开这里,就算死,她也不要死在这么暗无天日的地方! 今天算她着了道,上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老祖宗的当,二十年后,她还是一条好汉不是?! 来不及了…… 苏安槿看了看前方黑暗的通道,看了看怀里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顾云罗,又试着运了运自己体内的气息,确定他吸入了这些空气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轻叹了口气,把她又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然后…… 头一低…… 他凉凉的薄唇触上那青紫的唇瓣的时候,眸中划过一丝心痛的迟疑,旋即便抛开了一切,闭上眼睛,一边运气到她的身体里,一边……品尝着她女子甜美的气息…… 双唇相接,各自柔软,柔若无物,软若糕,女子紧闭的眼眸,男子微启的双唇,唇齿之间,牵系着性命的空气,缓缓流淌。 体内突然多了一丝清冽的空气,顾云罗觉得舒服了许多,原本肺部灼热如火烧一般的疼痛渐渐淡了下去,那突如其来的滋润里,带着一个熟悉的木香,像极了一个男子迎风站立时微微一笑的眼眸…… 她情不自禁的呢喃让苏安槿眸色更深,旋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抱着她后背的双手又收紧了些,扶了扶她的脖颈,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至始至终,他的唇一直都没有离开她的唇…… 他还记得江游陵有此跟他开玩笑,说他如此不肯亲近女人,当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今后可怎么娶的上老婆,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若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必苦苦强相交?” 他不是多情之人,却也不是无情之人,更不是什么柳下惠,只是当初还没找到那个让他愿意的人而已……而如今,他愿意了,却也难受了…… 295.一WEN天荒 如同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顾云罗模模糊糊之中知道是面前的这个人在救自己,下意识的紧紧的抱紧了他,朱唇微启,无意识中勾勒出一派迷离氤氲的气氛。 苏安槿喉头一紧,然后毫不客气的把脑袋俯得更深,更加毫不客气的顺着她微微张开的嘴巴进去,牙齿与牙齿相撞的声音令他差点没一个失控咬到了她的@舌#头¥,那窸窣和清脆的声响,像极了曜王府里的那帘青玉珠,晚风拂过的时候,发出的清脆声音。 两个人之间的交换的已经不再仅仅是空气了,苏安槿也不知餮足的想要探寻得更深,顾云罗的呼吸渐渐平缓,他的呼吸却渐渐粗@重#,怀中温@香#软¥玉的馨香让他已经忘记了一切,只知道抱紧身前的这个女子,此刻,他是她的全世界,她也是他的全世界。 顾云罗似乎是感觉到了舌根处的疼痛,想要躲闪,身子一扭。 普普通通的一个动作,却差点让苏安槿好不容易坚持住的防线差点全线崩溃,他眼神黝黑,闪烁着从未见到过的光彩情绪,嘴唇鲜红,微微喘气,手指握成拳头而后又很快松开,然后又握成拳头再松开……反复多次之后,他才声音喑哑的低声道:“你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话音刚落,他又俯下身去。 顾云罗刚失了那令她无比安心的空气,惊慌之下反射性的张嘴想要更多,苏安槿趁虚而入,不复上一次的迟疑和压制,舌尖一滑,已经置于她的唇齿之中,扫荡她的每一处柔软,一边用呼吸引诱她对自己的迎合,一边将节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忘记克制,忘记禁锢,甚至忘记周围近在咫尺的森森黑骨,此刻,只剩下回味,和迷醉…… 顾云罗昏迷间,忽然感觉到唇上多了个什么凉而薄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下一秒,那东西已经撬开了她的嘴唇,旋即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像是自己从内到外,周围的从远到近,天地上下无处不在全是这样的气息,像环抱婴儿似的抱住她,让她无比安心。 然后便是一股清冽而温热的空气从唇齿间传过来,她还惦记着那群因为吸了这些空气而死得相当难看的骨头,不肯接受,想要把那股空气吐出去,@舌#头¥刚一想动,便扑棱棱的撞上了堵在她唇上的那软软的东西,她试着用@舌#头¥顶了顶,发现那东西不仅没有退出去,反而进得更深,便只好作罢,听天由命的接受了那空气。 没想到刚一吸进去,身体便由于久旱逢甘霖一般的舒爽,那似乎不仅仅是空气,还带着舒缓经脉疼痛的内力,风卷残云般扫荡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唤醒了一批生命里的同时,也在渐渐的消耗殆尽。 没有了吗?为什么没有了呢? 她下意识的张开嘴巴,本是想要更多的空气,却没想到迎来的却是那东西的更深一步,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有一个像是牙齿的东西在轻咬着她的舌尖,而后慢慢的再度往里探寻…… 空气呢,空气呢! 她心里的恐慌再度席卷而上,正欲挣扎间,唇齿间的空气又缓缓注入,她似乎是找到了规律,安安静静的躺在背后托着她的有力手臂上,半仰着头,任那东西或深或浅的探求…… 随着意识的渐渐清明,她慢慢明白了自己身前的人应该是个男人,自己耳边贴着的便是他的胸膛,不是那种宽厚得像个擎天柱一样的胸膛,却线条流畅,带着漂亮的弧度,和坚强的心跳。 而和自己呼吸之间都能交融的……她心里紧了紧……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嘴唇吧…… 那他们在做什么? 她想要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却又贪恋这样的温暖和安全感,害怕自己一睁眼,这些东西都会不复存在,至少此刻,自己是沉浸在这样的欢愉里的,能多一刻是一刻吧! 然而身上的重量却在渐渐地加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地压在她的身上,她明明最开始是靠在那个人的怀抱里,听着他的心跳的,如今却变成了她@半#躺¥在那个人的手臂上,他@上¥身#压下来,俯在她的身上,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似乎都不像他自己的了。原本放在她背后脱出她的右手,此刻也渐渐失去了控制,缓缓地滑落到了她的腰上,隔着薄薄的衣衫,或轻或重的**着她…… 顾云罗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没来由的恐慌,腰上传来的轻柔却不容反抗的温热触感让她身体里陡然升起一股火来,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沸腾,情不自禁的发出幼猫一般的呢@喃¥。 本该是让人更加@欲#火¥焚%心&的声音,却让…… 苏安槿动作猛地一顿…… 他眸中已经不复平常的清明和冷静,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幽暗,似火在眸子里燃烧,燃烧到他的心里,身体里,让他整个人如同置于火炉中一般,指尖,脸颊,乃至唇齿,都带着滚烫的温度。这把火,烧得让他的行为已经不受理智的控制,而是完全凭着自己心里的本能,而他的本能告诉他,他想要这个女子! 所以他确实正在朝着这方面行动…… 顾云罗突然的一声呢喃让他猛然察觉到了此时自己的荒唐,虽然她并没有拒绝自己,甚至还不由自主的抱紧了他,可是苏安槿知道,这都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她在品尝到温暖之后下意识的反应。 她表面不在乎男女之防,但其实不在乎的都是那些无伤大雅的男女之防,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清醒过来发现这一切,会怎么想他? 而且就算是要她,他也不能在现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对她而言,都太过于委屈…… 他不能让她这么委屈…… 他要给她一个盛大如斯的婚礼,让她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永永远远陪在他身边…… 他缓缓地,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双唇,刚刚他用内力灌注进去的一部分空气应该还存在于她的体内,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而自己,若是再不撤退,肯定就支撑不了一秒钟了…… 而此时,顾云罗缓缓睁开眼睛…… 给读者的话: 咳咳,咳咳…… 嗷呜~写完才发现这两个人怎么亲了这么久…… 296.刹那惊艳 恍若是风吹过了三千里路云和月,恍若是雨飘过了青山隐隐水迢迢,恍若是雪飞过了秦时明月汉时关,恍若是霜凝结了青海长云暗雪山,恍若是天地山川草木刹那的惊艳…… 苏安槿一怔…… 此刻的顾云罗,眼睛微睁,还带着雾色朦胧氤氲,明眸流转之间带起一片水光粼粼,刚刚被他狠狠****的双唇有些红肿,却更显得娇俏动人,她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即使眼神还有些迷离,却一直是落在他身上的…… 苏安槿突然别开了眼……有些不敢去看着那双眼睛。 她的目光里面会有什么?失望,愤怒,懊恼,还是决绝? 肩膀上忽然落下一只手…… 旋即那股清香再次近在咫尺,她靠着他的肩膀,一个很安心的姿势。 苏安槿身子一僵,掌心都沁出汗来…… 旋即便是她带着淡淡疲倦的声音:“安槿,你也累了是不是?”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没有兴师问罪,没有不好意思,没有怒目而视,而是淡淡的,关切的问他一句……“你也累了是不是?” 他一愣,旋即不可思议的转过身来看着她,因为太过于诧异而忘记了她还靠着自己的肩膀,这么一转便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又倒了下去,他赶忙重新抱住了她。 这一抱之下,扑面而来的女子香又让他觉得身子一紧,又扶了扶她的身子,确定这样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之后,才开口说话,声音却已经嘶哑得不像话:“我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顾云罗丝毫不提刚刚的事情,闭着眼睛缩在他的怀里,半晌之后才轻轻地说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我老是给你添麻烦……对不起……安槿……” 苏安槿低头看向低眉顺眼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的顾云罗,她鲜少露出这样温婉浅笑的一面,偶尔这么一表现,便立刻让苏安槿又差点溃不成军。 他笑了笑,把头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上,微微闭上了眼睛:“既然知道你给我添麻烦了,那就乖乖听话,不要再让我更担心了好不好?” “我哪里没听你的话……”顾云罗嘟囔道,又置身在这个同样的怀抱里,她又有些迷糊了……刚刚那个人,真的是安槿么?可是他的怀抱明明是如此清爽而淡雅的,怎么会像刚刚那样,激烈和热切到完全都不像他自己? “云罗?”许久未曾听到怀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苏安槿有些担心的低头一看,她正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胸口处一根露出的衣带,眼神却已经飘渺,显然已经神游多时。 听到苏安槿喊了她一声,顾云罗猛地惊醒过来,抬头看着苏安槿带着关切和焦急的眸子,愣了一愣,然后瞬间就把脸埋了下去…… 苏安槿也是一愣——他刚刚好像看到……呃,她在脸红? “我没事了……我们走吧走吧……”顾云罗低着头站了起来,苏安槿给她的气息果然十分有用,就算现在将她置于一个真空的环境中,她应该也可以撑一会儿了。 重点是……她不能让苏安槿看到她爆红得跟个虾子一样的脸! 话音刚落,她就义无返顾的冲了出去,苏安槿苦笑了一声,也迅速跟了上去。 好在地道里温度不高,加上四周黑暗,顾云罗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脚步也渐渐缓了下来,再渐渐地,就变成了最开始他们进入地道时候的样子,苏安槿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 “刚刚……对不起……” 本来是一片沉默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涩涩的,沉沉的,带着些不知名的情绪,几乎都已经不像他原本的声音了。 顾云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快速往前走了几步,横刀立马的站在了苏安槿的面前。 苏安槿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顾云罗瘪了瘪嘴巴,而后下定了决心,踮脚,抬头…… “木马!” 本来是一片沉默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更加突兀的声音,轻轻地,脆脆的,带着些不好意思的尴尬,几乎都已经不像顾云罗会发出的声音了。 然后苏安槿就愣了…… 顾云罗羞愤欲死——这就是没亲过人的下场,控制不好力度啊!她明明只是轻轻地挨了一下而已,怎么声音这么大? 不过没关系……视男女之防为无物的顾姑娘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脸挑衅的看着苏安槿…… 姑娘我就是要缱錈能缱錈,要剽悍能剽悍,你能怎么地? 苏安槿还能怎么地呢? 他的确没怎么地,只是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一笑,刚刚沉郁的心情瞬间一片飞扬,他声音里带着掩都掩盖不了的宠溺:“你啊……” 为了不让他因为刚刚的行为自责,便用这样一个不矜持很剽悍的方式来“欺负”他。不管是因情也好,因欲也罢,他刚刚的行为,终究是出格了,他不管怎样都会后悔,即使她用了这样的方式来“宽恕”自己,但是至少,他知道,她在为自己打算…… 顾云罗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还是没缓过气来,只得把希望致力于转移他的注意力上面,两人继续往前走时,果不其然的发现,这里和帝京郊外颜竹惜的坟墓极为相似。 锦妃娘娘当初应该就是按照自己心中对这里的记忆,在帝京中修建了颜竹惜的坟墓吧! 那颜竹惜的尸体呢?难道被带回了这里? 不可能啊,颜竹惜实打实的不是云家人,又怎么能入葬云家? 顾云罗正思索间,苏安槿却脚步一顿,疑惑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 “九宫阵里面怎么会出现岔路口呢?”苏安槿喃喃道,“尤其还是这样一分为多的岔路口……” “我看看……”顾云罗走上前去,果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三个岔路口,每一个岔路口都一模一样,三个岔路口朝着不同的方向,应该是通向不同的地方,四处黑暗,他们只能看到岔路口里面一两米的位置,其余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小心。”顾云罗想要上前查看一番,却被苏安槿拉住,他解释道,“这里不是颜夫人的坟墓,这里通向云家的机密,无处不存在着机关,决不能这么冒冒失失的过去。” “可是如果不过去看的话,我们怎么知道应该走哪条路?” “或许……可以用这个……”苏安槿突然解开腰间的一个口袋,摸出了一个东西…… 顾云罗眼睛一瞪,半晌之后折服的看着他:“苏公子,你赢了!” 给读者的话: 猜猜苏公子拿出了什么?猜对了有奖哦~ 图图还是要来求求月票啊推荐票啊谷粒啊一类的,都月末了呢! 297.shi变茅坑 贪吃蛇脑袋扭了扭,很不满——明明应该是我赢了,关苏安槿什么事? 没错,贪吃蛇。 负得了荆,请得了罪,上得了战场压得了人的贪吃蛇…… 它此刻无比想大吼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可是它站不起来…… 没错,这是那只初级版贪吃蛇,柔软的南水竹身子可折成小小的一坨,放在袋子里随身保管。唯一有所缺损的大概就是那脑袋,大概是因为上次摔在地上的时候是脑袋着地,所以裂了一半,就只剩下一半的脑袋还安安稳稳的挂在脖子上。 不过贪吃蛇对它现在的这个造型很满意……少了一般的脑袋,哥终于从一坨shi,变成了一个茅坑,也算是进步…… 顾云罗讷讷到:“你怎么还留着它……我还以为它早不在了呢……” “那么有意义的东西,不收藏着怎么行?”苏安槿回答得理所当然,“这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对吧?” 说完他摇了摇贪吃蛇的脖子,而后又说道:“诺,你看,贪吃蛇也是这么想的。” 顾云罗:“……” 既然有了贪吃蛇,那些探路的事情自然就有了免费劳动力,顾云罗摸出身上常备的银线,在贪吃蛇身上改装了一下,让它能走出去之后还能走回来;苏安槿则在它的腹部涂上了一层荧光物质,在黑暗里极为显眼,这样不管贪吃蛇走到哪里,他们都能看到它。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贪吃蛇终于踏上了它的漫漫旅程,没过多久,便灵活的钻进了他们正前方的一条岔路里,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光点了。 与此同时,苏安槿和顾云罗两个人也没闲着,顾云罗时刻注意着贪吃蛇的动向,偶尔调整一下银线的松紧,而苏安槿则在周围探查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没过多久,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云罗诧异的看向他那边,他处于他们右边那条岔路口的口子那里,那里似乎有几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了?” “云罗……你把银线固定好,然后过来。”苏安槿迟疑了一下,说道。 顾云罗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把银线放到最长,线头拴在自己的腰上,然后走向右边,在看清楚那影子是什么之后,也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是尸体。 又是那样腐朽的一丝骨肉都不剩骨头都化成漆黑的尸体…… “怎么会……”顾云罗喃喃道。 苏安槿忽然抓过她的左手,细细的探查了一番她的脉搏,确认没什么大事儿才放下心来,解释道:“这应该是姬秋瑶派过来的第二批人,在前一批人死在前一个关隘之后,他们做好了准备,又来了第二次,所以能到达这里,只是……他们最后竟然还是死了……” “而且,在还没有进这些岔路的情况下。”顾云罗不得不由衷的赞叹了句,“所有的机关都在无形之间引发,而且几乎做的滴水不漏,这样的技术与工艺世间罕见,亏我还自诩为机关能手,遇到这样的智慧,也只能甘拜下风吧……” “云家或许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能为外人知晓,所以才会设下这些机关,或者说,陷阱……”苏安槿对她的谦虚并未发表评论,反正他觉得顾云罗是最好的就行了。 “他们在死前,似乎是想进入这条岔路……” “那我们……”顾云罗心领神会,而后想了想,说道,“不行,我们还是等等吧……” “知我者,云罗也。”苏安槿笑了笑。 二人转身而走的一瞬间,顾云罗突然瞟到那堆漆黑骨头里,冷不丁的闪出一抹白光。 白光?! 她对光的敏感,就如同她对机关的敏感一样,因此仅仅是刚刚一闪而过的那瞬间的微弱光亮,都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并且迅速判断出了那应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光亮。 玉。 而且是上好的墨玉,才会在黑暗里,反射出,或者发出那样不可思议的白色微光。 她猛地止住了脚步,快步走过去,苏安槿眉头一蹙,出手止住了她想要俯下身去捡起那东西的动作。 他刚刚也注意到了这抹微光,然而却没有动,因为这里还有另外的奥妙…… “云罗……你看看,那墨玉周围还有什么?”苏安槿沉声说道。 顾云罗诧异的仔细看了看,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 那块墨玉的左边和右边,还各自摆着一个东西,左边摆着一把微型的古琴,右边摆着一个雕刻着云纹的几近透明的盒子,里面装的好像是水。 三样东西,左,中,右摆放,是不是和这三条岔路有关系? 顾云罗思索了一会儿:“你也有一块墨玉,还是锦妃娘娘给你的,那墨玉就应该能和云家有关联;微型的古琴,锦妃娘娘名叫云锦瑟,锦瑟乃是乐器的一种,这样说来,古琴也与云家有关联;还有那雕着云纹的盒子,就更是明明白白的摆着和云家有关系……” “可是他们不知道母亲的名字,也不知道我有墨玉,所以他们才会选择看起来最像云家标志的云纹来作为前进的方向。”苏安槿接口道,“如果这真的是原本放在三条岔路口前面的东西,那右边便不可能是我们应该去的方向。” 看着顾云罗有些疑惑的眼神,苏安槿解释道:“云家,云纹,这样明显的标志,大多数人都会相信这便是云家的图腾,他们可以通过这里进入云家的中枢,这样一来,前面的布置还有什么意思?” “那……”顾云罗点了点头,“我们便在墨玉和古琴之中选了?” “嗯。”苏安槿淡淡的点了点头,“古琴大约可以代表我母亲,而墨玉……大概不能代表我……” “有我的时候,母亲早就已经离开了北漠,若照那些流言所说,云家也被整门屠杀,这座地宫的修建更是多年之前,那时我还不知道在哪个世界,又怎么会放块墨玉在这里代表我?” “未卜先知……也不是不可能啊……”顾云罗下意识的说道。 苏安槿身子僵了僵,旋即平静下来,说道:“我们还是过去等贪吃蛇回来了再说吧。” 没过一会儿,他们便等来了灰溜溜回来的贪吃蛇……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大抵也算个过渡章,然后给大家带来无限欢乐的贪吃蛇再一次闪亮登场,图图也是莫名的兴奋啊么么哒! 求分享! 298.僵尸女王 灰溜溜的回来,确实是灰溜溜的回来。 要不是它腹部还残留着一点荧光的物质,顾云罗都快要认不出这是贪吃蛇了…… 贪吃蛇也欲哭无泪啊——弄成这样杀马特的造型是它想的吗?! 南水竹原本质地柔滑,颜色淡青,本是极好看的,而如今却成了一副灰蒙蒙的模样,身上的关节处似乎是淤塞了什么东西,让它回来的时候动作僵硬了许多,原本就只剩下一半的脑袋更是惨不忍睹,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那是个脑袋了…… “这是怎么了……”顾云罗呆呆的看着已经造型又从茅坑变成了茅坑里的灰石头的贪吃蛇——这玩意儿自从横空出世就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一到了这里就嗝儿屁了? 苏安槿仔细查看了一番,眉毛一挑,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流沙。” “流沙?”顾云罗更呆了,在现代的科学理论里,流沙形成的主要原因是河水冲击经过地质变化而形成的砂层,在遇到水流的情况下,沙层发生流动,从未形成了流沙,可是这里……地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能有沙层?能有水流?见了鬼了吧! “你看贪吃蛇身体的关节处,都有这样细微的砂质颗粒,统一呈现出从上往下滑的趋势,这证明曾经有一阵砂质的颗粒从贪吃蛇身上流下去。”苏安槿捻起一点不起眼的沙土,说道,“这条路果然是去不得。” “来的人可以做好许多许多的防备,却难以想到这下面还会隐藏着流沙,何况流沙防不胜防,又比毒气持久耐用,果然是智慧。”顾云罗赞叹道,“那就只剩下着最后一条路了……”她指了指左边的那条岔道。 “嗯。”苏安槿点了点头,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往那条路走去。 …………………… 他们原本以为岔道里面也如同在外面看到的入口一般窄,结果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还别有洞天,不过是入口处短短两三米的距离之后,通道便豁然开朗,像极了西周王墓中的甬道,地面铺着石板,墙壁上贴着一层类似于药王玉的东西,却又没有药王玉温润的触感,不知道是什么。 顾云罗忽然轻声一笑,说道:“在我们家那边,有一个盗墓三人组,他们也经常像我们现在这样,穿梭于各个墓穴之中,经历各种各样很离奇的事情……诺,这个转角处会突然跳出一只粽子,那个……” “粽子是什么?”苏安槿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说道。 “就是僵尸……”顾云罗白眼一翻,双手一伸,舌头耷拉出来,含糊不清的说道,“诺,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当然,我比粽子好看多了。” 苏安槿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盗墓三人组里面,有一个攻……” “@攻#是什么?” “就是@受#的梦中情人。” “@受#是什么?” “就是*攻=的心肝宝贝!你再打岔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苏安槿立马识相的闭嘴,心悦诚服的看着僵尸女王。 顾云罗满意的勾了勾唇角:“他的血可以吓死很多很多的粽子和那些杂七杂八的虫子,而且武功不凡,还洞察力惊人,重点是长生不老啊!我那时就在想,若是我也能遇到那些事情就好了……” “那些事情?”苏安槿刚想问,冷不丁的想起刚刚顾云罗的话,立马又闭上了嘴巴。 “比如……”果然,顾云罗压根就没打算让他问,自顾自的说道,“比如说动不动就能遇上个粽子砍个僵尸什么的,再比如随随便便挖个坟就能找到青铜许愿棒什么的,再比如感受一番在泥巴里钻着挖地洞逃生什么的……” 苏安槿终于忍不住了,幽幽的来了句:“云罗,你的癖好为什么要这么独特?” 顾云罗得意的朝他飞了飞眼角:“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生既悠游自在,又乐趣横生,对于我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世上若是真的能有活得这么潇洒的人,倒应该去拜访一番。” 她这话说得神采飞扬,苏安槿却察觉到了里面不为人知的一抹无奈与寂寞…… 他们都是身负使命之人,又如何能活得悠游自在? 就连他们之中貌似活得最没心没肺的江游陵,不也有时候会躺在楼顶上一整夜,第二天醉死在床上起都起不来的时候么? 何况是他? 他自思绪万千,而顾云罗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绪,见他没搭话,接着笑着说道:“还有一个情节我记得特别深刻,他们被困在一个墓里,两边的墙壁再往中间挤,结果他们逃无可逃,只有在顶上打了个洞逃出去,差点被挤成人肉饼……” 她声音戛然而止,脚步骤停,身子变得僵硬…… 苏安槿往前一看,眉目一怔,而后迅速搂过顾云罗,一边掏出湛卢剑,以气御剑,横于自己和顾云罗的面前,一边带着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回撤。 顾云罗在心里骂天骂地骂天地的十八代祖宗——尼玛这得是什么运气,说什么来什么! “来不及的安槿……”她看了看两边墙壁移动的速度,还有前面那张巨网移动的速度,焦急的说道,而后想了想,接着道,“我们也从上面挖个洞好不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无意间触发了机关,在刚刚云罗和苏安槿讲话的时候,机关便已经启动,两边石壁慢慢往里面移动,而前方,则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网,网上挂着的短刀寒光粼粼,反射着奇异的蓝光,显然上面淬了毒,三面夹击,他们只有往后退,速度便又成为了一个难题。 此时虽然两边墙壁相隔的距离还挺长,但是那张巨网又即将到达眼前,湛卢剑的剑尖甚至已经碰上了那巨网的某一柄短刀,发出铿锵的声音。 不管是哪种方式,都是死,唯一的区别在于是被刺死毒死,还是被挤成一个人肉饼死…… 苏安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眉头一皱,抬头一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也……! 给读者的话: 还请亲们多多支持多多分享啦,么么哒! 你们的分享是对图图最大的鼓励哦!此外,图图还要厚着脸皮求一求月票啊打赏啊神马的,毕竟这个月就要完了,有票票的亲就不要藏着啦~群么一个! 299.噢鬼见愁 顾云罗也往上看了一眼,而后便破口大骂了一声:“尼玛的鬼机关!” 刚刚他们来的时候,她还习惯性的向上看了一眼,那时上面还是一片灰褐色的土层,虽然硬是硬了点,但是有湛卢和承影在手,他们还是不把这点土层放在眼里,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顶上竟然出现了一块和墙壁材料一样的石头! 那石头仿佛是一直在那里放着的,出现过程极其迅速,无声无息之间就封掉了他们最后一条去路,而且承轴之处十分完密,几乎看不到丝毫的缝隙,可见工艺只精湛,机关之精密…… 这本是机关的至高境界,也是顾云罗多年以来追求的境界,可到了此时,她却欲哭无泪,恨得牙痒痒…… 前世她的机关术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人送外号鬼见愁,可是如今……她才遇到了一个真正的“鬼见愁”! 最后一条去路被封,苏安槿却忽然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抽出了她腰间的长剑,递到了她的手里,淡淡道:“大概我的老祖宗们需要考验一下我的血性。” 顾云罗诧异的看着他——苏安槿不怎么喜欢开玩笑,偶尔开玩笑也是无伤大雅的黑江游陵,怎么现在到了生死关头,倒还黑起自己的祖宗来了? “当年我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时候,再怎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都做,凶险不亚于此。”他再度开口,却收回了一直横在前面的湛卢剑,也不再去看那张刀网,而是侧着头静静地看着她,而后淡笑道,“那时候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输赢,总觉得所有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也没怎么牵挂……可是如今……” 他的话戛然而止。 顾云罗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相反,她极其擅长通过面部表情揣测人的心理,只是她鲜少用这样的方式揣测自己周围人的心思,因为这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不信任的意思……然而此时…… 都不用她仔细去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苏安槿接下来的话已经昭然若揭…… 顾云罗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承影剑,微微一笑,接口道:“可是如今,多了一个我和你一起面对了,你就必须要在乎输赢了,就算你不在乎你的生死,可至少也得在乎我的不是?” “何况,我还不想死呢……” 原本就死了一次,现在要是再死一次,身体里的这个魂魄就又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要是又重新成了个冷宫妃嫔和亲公主什么的……她还不如一头撞死! 苏安槿笑着点了点头,忽然身形一闪,便冲了出去,直直的扑向那道刀网! 顾云罗紧随其后,剑光纷飞灵动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那刀网的面前,苏安槿长剑一挑,湛卢闪着寒光扑簌而去,他特意避开了那些匕首,径直刺向那张网,只要网一破,匕首就定然失去了杀伤力。 锋利的剑尖碰上柔韧的网…… 苏安槿微微一怔——湛卢竟然对那张网无可奈何! 网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造而成,柔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湛卢刺上去的时候就像是刺进了一团,可却丝毫不见那网有破损之象,不仅如此,网中似乎还渐渐起了一股吸力,湛卢要退出来就已显吃力,苏安槿不敢再耽搁,赶紧将湛卢拔了出来。 “小心!” 顾云罗提剑冲上来时,正好看到湛卢似乎被制,苏安槿怔愣之时,刀网一动,一柄匕首便直直的刺向苏安槿的肩膀,赶紧运气一把隔开,她没料到那匕首明明并无什么依靠,力道却大得惊人,她准备不够,一声脆响,手腕被震得一麻。 苏安槿回过神来,转过头来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之后,才舒了口气,又重新提剑迎了上去。 “这刀网有蹊跷,我们先不要想着破坏,先找到机关眼再说。”顾云罗一边挥剑,一边叮嘱道。 机关和阵法原理有些类似,都是环环相扣的功夫。同每一种阵法都有一个阵眼一样,每一个机关也都会有一个中枢,作为一切机械动作的总指挥,这个总指挥目前还没有什么学术名称,所以顾云罗便用了一个“机关眼”代替,她相信苏安槿听得懂。 苏安槿果然听懂了,湛卢也一改刚刚的强硬的作风,并不急着去穿破那张刀网,而是配合着顾云罗的承影,蜻蜓点水一般在刀网上跳跃而过,带起点点寒光微闪。 连连轻点之间,两人几乎已经点遍了这刀网上所有能点的地方,可是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她脸色渐渐有些僵了,额头也渗出细细的汗水来…… 没有机关眼? 那这机关是如何做到的? 两边的墙壁已经越来越靠近,而刀网的前进速度虽然因为墙壁的移动而渐渐放缓,但是也在不停的朝着他们刺来,要是再没有什么办法的话,他们两个今天真的会死得很难看! 妈蛋,穿越人不是都能点石成金的吗,不都是有金刚心琉璃目的吗,不是都有九十九条命怎么折腾都不会死的吗?!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小心!” 又是一声厉喝,顾云罗刚一抬头,苏安槿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前,眸光里带着怒气,言语中也带着责备:“刚刚那样的情况怎么能走神?你就是这样在乎你的性命的?” 他鲜少有用这样的口气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平日里或淡漠或温和,都是一副优雅的姿态,而刚刚的语气里,带着焦灼和惊魂未定的担忧,听得顾云罗心里一紧。 刚想说话,她便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她皱眉。 苏安槿重新背过身去看着那刀网,只淡淡的答了一句:“唔,刚刚不小心挂着了点,不过不是那些匕首伤的……” 不是那些匕首伤的……意思就是,只是皮肉伤,没有中毒…… 顾云罗稍稍放了点心,趁着他腾出一个空手的时候迅速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应该是在转身的过程中被自己的剑尖划到的,伤口不深,却很长,正好伤在背上,蜿蜒出一条血迹,顺着衣襟滴答滴答的流到地上,在黑夜里颇有些惊人。 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刀网和旁边的墙壁上,因此都没有注意到…… 给读者的话: 因为书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抽了一回,所以我就只能找到3月14号到21号给图图打赏的亲的名单了,特此感谢!如果有没提到的,也欢迎留言告诉图图哦,图图补上! 名单如下:健jane,3g网友19200550,15900020751,游.子.吟,qiuqiu1019 感谢感谢!群么一个~ 300.红血绿光 苏安槿的血…… 滴到那坚硬地面上之后,并非杂乱无章的向四处流去,而是顺着某种极为特殊的纹路在地上蜿蜒,那纹路似乎是早就已经工工整整刻在地面上的,作风严谨,转角整齐,可见技艺高超。 那血顺着地面上的纹路流向两边之后,便聚集到了那墙角之下,那里似乎也有一道浅浅的沟槽,血在那里汇集,而后再度分流,这次的分流,竟是朝着那墙壁之上流去! 自古水往低处流,此刻那些血液却争先恐后般的朝着墙壁之上流去,鲜红的血迹在墙壁之上又流出一道纹路,那材质酷似药王玉的墙壁,在猩红血迹的衬托下反射出幽幽的青色,一红一绿之间,反差极大。 最先发现这件事情的是顾云罗,她横剑于身前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莹白的剑身反射出来的淡淡青光,以及青光之旁已经渐渐凝结的红色血液,心下一惊,连反应都忘记。 “云罗?”苏安槿见她忽然毫无反应,轻轻喊了一声。 顾云罗没有回应…… 他诧异的转过身来,却看见她呆呆的看着旁边的墙壁。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墙壁上勾勒出的奇怪的暗红色图案,散发着血腥之气,旁边原本平淡无奇的墙壁忽然开始闪动着幽幽的荧光。他声音嘶哑,有些困难的问道:“那墙壁上的……是谁的血?” 即使已经凝结,即使血腥之气渐渐淡去,但他那么多年刀尖上踩血而行的经历已经让他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墙上那暗红色图案,是由血所勾勒!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刚刚只有他一个人流了血…… 顾云罗也觉得自己的认知再一次被挑战,她目光顺着那道墙壁向下,看向地面,果不其然的在地面上也发现了同样的图案和凹槽,刚刚苏安槿的血是滴在地面的,结果却顺着地面的凹槽流到了墙壁上! “不得不说,我很想拜你的老祖宗为师。”半晌之后,顾云罗诚实的说。 苏安槿闻言,失笑一声,而后脸色一变,看了看周围:“云罗,你发现了么?” “什么?” “墙壁,刀网,都停止了移动。”他指了指身前的刀网和旁边的墙壁,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在朝着他们步步紧逼的墙壁和刀网,竟然都停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本来只要它们再往前移动半点,苏安槿他们就插翅难逃了的。 顾云罗想了想,忽然眸光一闪,走近了那道墙壁,仔细查看起来。 半晌之后,她舒了口气…… 果然如此…… 三条岔路,只有一条通向正确的云家枢纽,另外两条都是死路。云家的后人也可能因为疏忽或者各种原因走入死路里,造成伤亡。为了保证自家人不被自家人的机关害死,两条死路里,都布置了这样的逃生机关。用云家人的血为引,在墙壁上勾勒出图案,而且这血似乎对墙壁还有融化的效果,刚刚还浅浅的一道痕迹,此刻已经极深,隐隐约约都可以看到墙壁之后的土层。 而一旦图案勾勒完成,墙壁也会被渐渐侵蚀,然后机关自动停止,以此来救人性命。 可是…… 顾云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云家人是如何做到分辨不同的血液是不是来自于云家后人的?难不成血液流上去之后还能在这墙壁上做个dna检测,再与千百年前老祖宗的dna比对一番? “应该是药王玉的作用。”苏安槿在她身后,沉沉的说道。 顾云罗偏过头看他——药王玉? 苏安槿道:“我们在颜夫人坟墓里用来疗伤的药王玉,你还记得吧?药王玉药效极为持久,甚至可以说是终身不散,刚刚我便注意到这里的墙壁材质与药王玉类似,应该是两种极为相似,可以互溶的物质。所以,融化这墙壁的,不是我的血,是我血里的药王玉。” “难道……云家人个个都用药王玉?”顾云罗更是诧异,然后情不自禁的感叹道,“那你们家人得多土豪!” 药王玉产自赤焰长生谷,极其珍贵,说是万金难买也不为过,通常都被赤焰王室从长生谷求来那么可怜巴巴的一点,还奉为至高无上的国礼,上次颜竹惜坟墓里的整墙的药王玉已经让她震撼,可是此刻瞧着苏安槿这话的意思……是云家人从来没缺过药王玉? 且不说价格昂贵的问题,单单是云家在北漠,药王玉在赤焰,一个西北,一个东北,中间还有一个御凉,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逃不过重重边关的检查,他们又是怎么运过来的? “要想得到药王玉也并不是那么难……”苏安槿失笑,“只不过长生谷的谷主性格孤僻怪异,寻常人入不了他的眼,便难以得到药王玉,至于赤焰的王室……呵!在长生谷谷主面前,他们又算什么?” “那谷主……真乃奇人也!”顾云罗又愣了一愣,道。 苏安槿颇为奇异的看着她:“奇人?” 若不是知晓她的性情,她只怕在他心里也要成为一个藐视礼法,蔑视皇权,孤僻怪异的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还说别人是奇人? 谁料顾云罗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解释道:“有材料,有市场,竟然不知道狠狠捞一笔,好歹是白的银子呢,尤其是那些皇室,个个钱不心疼的,不狠狠宰他们一顿我自己都觉得过不去……送上门都不要!这不是奇葩是什么?” 苏安槿:“……” 他就知道,和这姑娘说话,有时候需要脑洞穿越的…… “咳咳……”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其实皇室也不是个个都钱不心疼的纨绔……” “我知道。”顾云罗笑眯眯的指了指他,“比如你。所以你也是个皇室中的奇葩!” 苏安槿:“……” 他就知道,和这姑娘说话,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躺枪! 他不死心,再度转移话题:“尤其是赤焰的皇室,姒家人似乎都很低调,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天明和北漠开战,除了大山深处向来不谙世事的苗疆没什么动静之外,赤焰居然也没什么动静,却是奇怪。” “赤焰……是不是和北漠一样,内战不断,皇权式微?”顾云罗没再继续打趣,而是认真的问道。 “恰恰相反。”苏安槿摇了摇头,“赤焰向来极为安定,是几个国家当中最为安分守己的一个,国内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虽然并不怎么发达,但是至少和平无战乱。” “这……”顾云罗沉吟一声…… 突然…… 301.坑爹祖宗 这边两个人说话说得畅快,那边却煞风景的发出了“吱呀”一声。 声音虽轻,却立刻引起了二人的警觉,尤其是顾云罗,她对那样的声音实在是太敏感了,那种听起来连续,实则声音内部划分成多个不同阶段,如果在声谱上分析,会看到一段规律但不连续的声线的声音,只有机关转动时牵引的齿轮才会发出来! 又有机关? 二人同是一惊,看向发出声音的那边墙壁,过了半晌,那墙壁忽然一歪,然后从里面裂开,像是劈出一道门来。 哦,原来只是开了一道门…… 门?! 两人舒了口气之后又立马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常言道: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同时也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可照顾云罗活了两辈子的经验来看,上帝不会那么厚道,他会在给你关了一扇门的同时,更有可能给你把窗户也关得死死的。 刚刚他们遇到的险境无疑就是这种情况。 可是现在,上帝关上了窗,然后,又打开了门? 打开了门的意思,是让他们走出去送死,还是走出去送死? 这是上帝,不对,云家老祖宗的厚道,还是他们的继续坑爹,不对,坑子孙? 顾云罗还未发话,苏安槿眸色微暗,长长的睫毛闪了闪,然后大步向那道门那里走去。 “安槿……”顾云罗连忙制止。 苏安槿侧过身来,看着她担心的神色,微微一笑,淡淡道:“云罗,不要那么担心……我的祖宗虽然坑,但是我想,他们应该还没那么坑……” 顾云罗:“……” 苏公子你赢了! 有你这么说你自己祖宗的吗! 好歹那是你云家的祖宗,好歹人家还给你留了条生路好不好! 终于如常看到了顾云罗一哽,苏安槿终于良心发现的解释道:“这里通向云家的最终枢纽,他们会谨慎些是应该的。既然他们在这死路里留下了一条生路,那么这生路之后的东西也应该是为我们准备的,既然如此,我们还犹豫什么?” 顾云罗细细想了一番,对哦,哪有那么救了子孙然后又坑了子孙的不靠谱的祖宗的? “那走吧。”她也跟了上去。 那门后面果然是一条小路,自然比他们来时走的那条死路窄了很多,勉强只能容一人通行,不过还好一路上颇为平顺,因此他们走得并不艰难,没过一会儿,便看到了尽头似乎隐隐有光线传来。 等到两个人都走出了那条密道,顾云罗难得的“咦?”了一声。 他们重新回到了那个岔路口。 苏安槿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周围,重新走到了那堆骨头旁边,看着那三样东西,蹙着眉头说道:“左边的路是条死路,中间的路里面是流沙,那就只有这右边的一条了……可是……” “可是我们一开始就排除了云纹代表的右边。”顾云罗接口道,“可是,我们一开始就做出了一个不一定正确的假设。” 苏安槿眼睛一亮:“他们换了这三样东西的顺序?” “嗯。”顾云罗点头,回忆道,“我记得当初我去驿站偷地图的时候,守门的那两个小厮就似乎不怎么分得清左右。当时我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联系到现在的情况,我便怀疑,是不是姬秋瑶身边的人都有点这样的特征,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在方向上做手脚?” 如果这三样东西原本的摆放顺序不是这样的,那么他们之前所猜测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基础之上,也难怪会经历刚刚那样的九死一生。 顾云罗却在心里暗暗一惊,姬秋瑶是何等的谨慎,她身边的人,就算是一个守门的小厮,都把迷惑可能存在的敌人当做一种本能? 可惜…… 她轻轻叹了口气,罢了,都过去了…… 苏安槿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起了姬秋瑶,不欲她多想,继续分析道:“现在,我们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要走吗?” “等一下。”顾云罗很快把姬秋瑶的事情放到了脑后,“我们还要先找到一个东西。” “?” “找到摆放这些东西的痕迹。”顾云罗指了指那三样东西,“这些东西能长久的放在这里,肯定会有一个专门放它们的地方,就算没有专门的盒子,地面上也应该有它们长期放置的痕迹,我们要找到那个痕迹,确定右边这条路的标志物是什么,然后把那个东西带进去。” “以防万一。”苏安槿点了点头,颀长的身子蹲了下去,在地面上仔细的查看着,修长的手指偶尔伸出去,黑暗中要找一处痕迹没那么方便,他便干脆不用眼睛,微微闭上眼睛之后,靠着自己封闭视觉之后更加敏锐的感官,在地面上摸索。 顾云罗站在一边没有动,和苏安槿相比,她在痕迹探查这方面只能算业余,他当初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自然学得了各种各样的痕迹探查方法,再加上深厚的内力为补充,更是让他如鱼得水,绰绰有余。她只管不去捣乱就行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苏安槿指尖便停留在了一处石板与石板的交@合处,再次确认了一番之后,他沉声说道:“圆形,重量不重,边缘平和,上半部分为重,下半部分稍轻,中间有一个凹陷。” 顾云罗默契的拿了那块墨玉放到他手上。 苏安槿微微一笑,将那块墨玉放到了地面的痕迹里,果然,那墨玉和地面凹陷的痕迹完全重合。 放东西的顺序可以撒谎,可是放了东西之后留下的痕迹却无法撒谎,而且墨玉不重,要形成这样的痕迹至少需要上百年。苏安槿是何等敏锐,自然可以分辨出痕迹的真假,既然他都已经开口,就证明这件事情错不了了。 “走吧。”他站起身来,“就算还是条死路,我们也能再闯出来一次。” “安槿,不要那么担心……你的祖宗虽然坑,但是我想,他们应该还没那么坑……”顾云罗现学现卖的把他刚刚安慰她的话搬了出来,笑眯眯道。 苏安槿一愣,然后失声一笑。 那就走吧,有她在身边,忽然觉得漫漫长路,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刚一进去没多久,二人便惊奇地发现,这条路上,竟然是…… 302.长明行天 刚一进去没多久,二人便惊奇地发现,这条路上,竟然是点着长明灯的。 民间有视死如生的传统,人死后的陵墓被称为阴宅,人们自然也希望阴宅里能够亮亮堂堂的,所以大都会在陵墓里放灯,可是那些灯都差不多只是个装饰,毕竟长明灯在此时还是稀罕之物,不仅造价昂贵,而且工艺绝密,一般只有帝王家才会有,怎么这里也点着长明灯? 云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从开始的整片的药王玉,到现在的长明灯,他们的每一处帝王级别都难以达到的布置,都高调得让人遐想。 路的开端,长明灯仅仅露出点星芒般的火光,所以在外面看来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然而在转过一个拐角之后便又是别有洞天,路两边的长明灯照亮了整个道路,一直绵延向远处未知的地方。 一路长明灯! 何等手笔! 苏安槿眸中也有了惊诧的颜色,两人对视了一眼,大步迈了上去。 没走多久,他们就明白了为什么这里需要点那么多的长明灯。 壁画。 两边被暖黄色灯光照亮的墙壁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幅幅壁画,笔墨精致,线条流畅,这里空气干燥,水分稀少,再加上没有风霜雨露的侵蚀,因此保存得极为完整。 顾云罗一直垂眸看着地下,她不确定这些壁画里到底画的是什么,如果是有关云家的世代机密,她还是不要看为好。 苏安槿瞟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抬头看向上面的壁画。 壁画似乎是在讲述一个个故事,里面既有气吞山河的金戈铁马,又有温婉优雅的江南园林,既有相夫教子的其乐融融,又有生离死别的断肠之痛,既有长袍加身的无上荣耀,又有病骨支离的流离失所…… 如果这些全都是这个家族所经历的事情,那会不会太过于无常?! 苏安槿渐渐看过去,原本清隽淡雅的眉目染上了丝丝阴郁,这样的阴郁,顾云罗还只是在帝京的时候见到过,那时的他内无帝泽,外无权臣,处境艰难,眉目阴郁无可厚非,然而到了北漠之后,他脸上便是筹谋一切的淡定,如同一只鸟终于到了自己的天空……可是如今怎么又…… “安槿?”她有些担心的问了句。 苏安槿似乎在走神,过了好半会儿,才平静的说道:“云家,以军起家,绵延数百年,贯穿了这片土地上出现的几乎所有政权,出了一位北漠的开国将军,被封为大将军王,统领万军,后代子孙皆是卓绝,为国之栋梁者不甚其数,此为荣华;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做烟罗,此为富贵。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顾云罗不解他为何突然说这些。 然而下一秒他却声音突转,平静的声线出现了无法掩盖的波动和裂痕,眉目之间阴郁颜色更甚:“北漠王姬随风在位时,天作十年,忽然以谋反,勾结外戚为由,将云家全数绞杀,云家人费尽千辛万苦保下独女云锦瑟,却被逼得远走他乡,最后,客死异乡,魂归去兮,此为耻辱;从此之后,云姓者,世世代代为贱民,不得婚娶不得为官,只能生生世世为人奴隶,此为贫贱……” 苏安槿怆然一笑:“耻辱贫贱啊……” 顾云罗喃喃道:“这些,都是那些壁画告诉你的?” “嗯。”苏安槿微微闭眼,有些疲倦的说道,“最后关于云家灭门的事情,应该是母亲后来找时间回来补上的,下笔虽然依旧流畅,但细节之处已不如之前的工笔细描了。” “我曾经只用一个父亲的角度看待姬随风,他失道寡助,最后还死在自己女儿的手里,而如今看来,他倒只是死有余辜了……”顾云罗冷哼一声说道。 她知道云家被灭门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后面的千丝万缕早就已经扑朔迷离,所以她无意于去评价政治上的事情,单单从灭门一事而言,屠尽了云家数百年来枝繁叶茂的整个家族,只此一件事情,他就失了为百姓尊重的权利。 “彩裳她……”顾云罗疑惑道,“不是叫锦妃娘娘姑姑吗?她不是云家人?” 苏安槿摇了摇头:“彩裳是我母亲之前亲手训练的一批护卫之一,与母亲颇为亲近,便对母亲以姑姑相称,后来我成立天问楼的时候,母亲让她来协助我。她与云家并无关联。” 顾云罗若有所思:“怪不得她做的所有事情,第一个就是考虑你的安危……” 苏安槿笑了笑,然后指着最后一幅壁画上的一个地方,道:“云罗,我们走吧……” 顾云罗匆匆之间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他手指指着的地方,只三个字…… 行天宫。 走过那段满是壁画和长明灯的路,再过一个转角,眼界更宽,入目而见的便是数层交错分离的墙壁横在面前,黑压压的墙壁透露着陈旧而压抑的味道。 “这是我们在北漠的家……”苏安槿忽然喃喃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 帝京城外颜竹惜的坟墓应该是照着这里修建的,云锦瑟既然当初会跟苏安槿说出那样的话,就证明两处确实完全一样,而且她也猜到了苏安槿有一天会到达这里。 果不其然,一路左拐右拐,没多久他们便走出了那道石阵。 行天宫,近在咫尺…… 顾云罗却蓦然停下脚步,说道:“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苏安槿抬头看向她:“你觉得里面有不应该被你知道的机密?” 被这么直白的戳穿心思,顾云罗有些尴尬,解释道:“行天宫毕竟不同寻常,你是云家的后人,进去是应该的,可我进去就有些不伦不类了,万一有什么是不能为外人知道的呢?” “你会出去乱说?”苏安槿打断了她的话。 顾云罗下意识的摇头:“不会……” “那还怕什么?” “可是我不是云家人啊……” “以后就是了。” 话音刚落,苏安槿就直接牵起了顾云罗的手,大步流星的跨了进去。 “啊?”顾云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最后那句话怎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呢?“以后是云家人现在也算么?” 苏安槿唇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温柔道:“算。” 刚一进入行天宫,苏安槿和顾云罗便愣在了原地…… 303.玉山之倾 外面一路长明灯照亮的道路,在此刻则被另外一样东西代替,似乎是嫌弃长明灯照明时的味道,于是光亮的来源被统一替换成了夜明珠,颗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沿着圆形的大殿布置,层层环绕,甚至顶上那个半圆形的穹顶上也布置着夜明珠,莹莹流光之间,照得整个大殿如同白昼! 又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手笔! 这下连苏安槿这种看过皇宫气度的人都吃了一惊——这么大规模铺设的夜明珠,且不论钱财的问题,他们又是怎么铺上去的? 大殿正前方的最高处,整齐的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排位,苏安槿一怔,旋即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锦囊,锦囊很轻,他却有举起万斤重物的感觉,手都在微微颤抖。 顾云罗退到一边,有些心疼的看着他。 “母亲,我带你回了我们的家了,你可高兴么?”苏安槿喃喃道,“这次孩子没能给你做块牌位,下一次儿子给你补上可好?” 云锦瑟的骨灰,当初苏安槿第一次卸下那副悠游嬉笑的面具,和皇帝正面对抗之时,便是为了保全她的骨灰。 后来他将她葬在了苍山天问楼的后面,来北漠之前,他又重新把她带在了身上,只盼着有一天,能让她睡在自己的族人身边。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当初皇帝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的骨灰,终于能够得偿所愿的回家。 一步一步,似有千斤之重,他每走一步,重瞳中的血色就多染一份。 当初你见证了家族中消亡,又是什么支撑着你继续走下去,走到天明,走到帝京,在你不喜欢的那些尔虞我诈里小心翼翼而又光芒万丈的生活?帝京双绝,一听就是那样惊才绝艳的名字,你明明可以就那样逍遥于世,你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你,可你为何又要步入那重重宫阙,做个无悲无喜的锦妃? 当初孩儿自生下便是重瞳,世人猜疑,皇上厌恶,唯有你待孩儿依旧如初,你授云家武功于我,传世代心法于我,交多年护卫于我,当我开始为自己的计划做准备的时候,也只有你,在我受伤的时候给我疗伤,在我失落的时候慰我寂寥…… 当初我与你见面的日子寥寥可数,不管冷宫的日子有多么的艰难,你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依旧带着平静温和的笑容,当我在外面身上负伤心上负伤来找你的时候,你总会细语呢喃般的告诉我,人不能活在恨意里,否则这一辈子活得该多么的不痛快。 可是孩儿不明白,你这些年,明明经历了比孩儿更为惨痛的死亡与失去,为何还能淡淡的教导我不要去恨? 当初你不肯告诉我我所学的武功来自于云家的世代绝学,甚至不肯告诉我关于云家的点点滴滴,只会在画画的时候轻描淡写的告诉我一句“这是我们在北方的家”,彼时你眼中的眷恋和伤痛深深的刺痛了孩儿的心。可是母亲,现在我们回家了,你却永远都看不见了…… 当初的北漠王室,现在的天明皇帝,都是对不起云家的人,姬随风杀了云家满门,天明皇帝害死了你……可是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向我提及过这些仇人?如今姬随风已死,天明皇帝被自己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搞得一团乱麻,母亲,你九泉之下,可会开心? 不,你不会开心的……你是那么善良那么大度的女子,怎会以别人的泪水为开心的资本? 那么,母亲,就请让孩儿,送你最后一程…… 他手中捧着那个锦囊,缓步走上高台,循着旧例来到了最边上的一处地方,正想腾出块空地收敛云锦瑟,却蓦然看到一块牌位…… 云氏锦瑟之牌位 母亲的牌位? 苏安槿一惊——母亲的牌位,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自从母亲走后,这里便没有人来过,难道是母亲自己放进来的? 她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思离开北漠,远走高飞的? 他的眸色骤然变深,而后垂眸,动作轻柔的将那枚锦囊放到牌位下的檀木盒中,然后退了三步,面色怆然,跪了下去。 玉山之倾。 一拜,拜谢母亲生我育我教我之恩。 二拜,拜谢母亲苦心竭力护我周全,传我武功,成我计划之恩。 三拜……拜谢云锦瑟这个人! 顾云罗神色复杂的看着高台上茕茕独立的苏安槿,良久之后,垂下眼眸,同样跪下,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她向来不喜跪拜,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总觉得跪拜就是红果果的腐朽等级制度的代表特征,今生唯一的几次跪拜都是拜了那狗皇帝,无一次真心,而此时,她面对着上面琳琅的牌位,心中却满是敬佩。 富不过三代,家族绵延不易,家族维持更不易,云家的个个都是好儿郎,足以证明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和后天教育的成功,而上面都已尘归尘土归土的那些牌位背后的人,则是这场成功的缔造者。 这还仅仅只是一部分他们的上辈,还有更多的死在那场屠杀中的人们,到死,都无缘到这里来看一眼,只能守着漫漫黄沙之下被自己的鲜血浸透的土地,怀想着行天宫的模样,缅怀着整个家族的荣光。 这三个头,不仅拜云锦瑟,更要拜他们所有的人。 “云罗,你上来吧。”苏安槿的声音却突兀的响起。 顾云罗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我?上来?” “嗯。”他的声音无悲无喜,犹如古水无波。 顾云罗缓步走上高台,却见苏安槿眼睛微红,血丝遍布,有些心疼的正想开口,他却手指往云锦瑟下方的一个牌位指到,说:“这是颜夫人的牌位。” 他没有说“你母亲”,而是说的“颜夫人”。 顾云罗毕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顾云罗,虽然平日里提及颜竹惜时也是尊敬有加的称为母亲,但那也仅仅出于尊敬,而不是真正的母女之情。这一点,苏安槿很明白。 顾云罗有些感激他的细心,走过去工工整整的磕了三个头,这才与苏安槿一路下了高台,停在大殿的中央。 苏安槿淡淡的瞟了一眼她,眸子里血色未散,声音还有些喑哑,轻轻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顾云罗抬眸看了看他,犹豫道…… 304.皇家所求 “为什么我母亲的骨灰,会在这里?” 当初他们掉入颜竹惜坟墓的时候,确实在中心墓室的棺材里没有见到过颜竹惜的尸身,当时他们也有种种猜测,可是却没想到,颜竹惜的骨灰,最后竟然在云家的行天宫里! “当初母亲去往帝京的时候,潦倒无依,颜夫人外出踏青时与她在苍山相遇,这才引为知己,才有了后来的帝京双绝;后来,母亲被打入冷宫之后,颜夫人多次冒着危险来探望,甚至打点宫中之人,让他们莫要苛待……”苏安槿眼神黝黑,眼底涌动着感激,“若不是颜夫人,母亲大概早就已经香消玉殒,又怎会有今日的我?” “云家人知恩图报,母亲也利用在宫中的便利帮了颜夫人许多……唯一一件她无能为力的事情,大概就是颜夫人和顾引章的婚事。”苏安槿骤然一顿,看向顾云罗。 顾云罗原本动容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憎恶:“又是顾引章!” “他们不会长久了……”苏安槿抬头看向东方,在数千里之外的帝京,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此刻应该已经是人人自危风声鹤唳了吧。 “那……”顾云罗犹豫了一下,问到,“这里为什么会有锦妃娘娘的牌位?” “母亲自己放上去的。”苏安槿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旋即又被火焰所取代,“她离开北漠之前,应该还来过一次这里,将自己的牌位放了上去。” 大概是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来,便提前让自己在这里死去…… 顾云罗心中却狠狠的一跳。 就算是在颇为开明的现代,人们也不会做出自己咒自己的事情来,更别说堂而皇之的给自己立个牌位,而如今,这样视生死为大事的年代里,竟然有一个女子,亲手给自己立了块牌位! 死亡在后,她往前踽踽独行的身影,该有多么的孤独? 苏安槿眼中已经隐隐带泪,最后还是深吸了口气,把那泪意压制下去,然后淡淡一笑,沉沉说道:“我们……走吧……” “走?”顾云罗颇为诧异的抬头,“去哪里?” “找皇上想要的那个东西。”苏安槿率先往那高台之后走去,声音里透着悲凉和无奈,“找让云家覆灭的真正根源。” ———————— 行天宫,说是宫,里面的建制倒像是一座大殿。 苏安槿大概是看了锦妃留下的图纸,知晓高台之后还有另外的机窍,下了高台之后,他们眼前果然又出现了一个类似于之前那样甬道的路口,里面照样点着长明灯。 两人对视一眼,往里走去。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门,门上刻着巨大的九天玄女的人面鸟身像,那是北漠人信仰的神灵,可这个九天玄女像又带着些微的不同,脸部表情更加温和,线条更加流畅,不像北漠这边盛传的脸部棱角分明的样子,反倒更像一个江南女子的模样,也只有江南那样温婉如水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山水氤氲,眉横远山目连秋波的女子面容。 苏安槿定定的看着那刻像的脸部,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喃喃道:“这是母亲的样子……” “啊?”顾云罗失神叫到。 她还从未见过云锦瑟,女儿节之后想要去见她的时候,冷宫一把大火起,佳人倾城绝艳灭,自然不识得云锦瑟的面貌,是故如今苏安槿这么一说,她才彻底的愣住了。 “这好歹也得是百年之前的门了……”顾云罗看了看那门的轴承之处,虽然依旧泛着光泽,但是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许多压痕和刻痕,证明这道门存在的时间并不短,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启。既然如此,那刻着门上雕像的人又是如何知道百年之后的云锦瑟长这幅模样的? 苏安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垂眸,掩去了眸中无声的嘲讽,话语里已是无悲无喜的说道:“如同你说的,未卜先知,也不是不可能啊。” 他们初入地宫时,顾云罗说过的话,此时,大概是要一语成谶了。 他缓缓走上前去,看到那立体的浮雕上,鸟身的爪子微微露出了些,弯曲的爪子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容器的装置,周围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东西,苏安槿指尖捻起一点,放在嘴边闻了闻,脸色一变。 想了一会儿,他忽然抬手,食指伸出,在那锋利的爪尖上狠狠一刮! 指尖沁出暗红色的血迹,他却毫不在意的把流血的手指摁在了那容器里面,过了一会儿,见里面已经有了一层血,他才将手拿了出来,眉目如常的看着那容器。 顾云罗顺手拿了块白布条来给他缠上,布条上面没有敷药,这样的小伤也无须敷药,只是他刚刚那一刮实在是太用力了,伤口又长又深,血液难以止住,这才用了布条按住伤口。 苏安槿一直定定的看着那容器中的血,忽然,那爪子地步似乎是出现了一个漩涡,将里面的血尽数吸了下去,直到爪子上再没有一滴血,这才作罢,而后爪子又恢复了原样,端端的立在那里,像是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过了半晌,还是毫无反应。 寻常人大概就只认为这上面有喝人血的机关,吸进了人血之后机关便收了回去,但苏安槿和顾云罗何许人也,一个洞察力远高于常人,一个对机关术烂熟于心。不管是从洞察力的方面,还是从机关术的方面,他们都断定,这地方有问题! 因此即使过了许久仍旧毫无反应,他们却依旧在等着。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眼前的石刻,却突然动了起来! 从脸开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忽然都开始移动,它们原本只是各局形状的石头,如今移动起来看似杂乱无章一片乱麻,实则都在朝着同样的方向,移动了一会儿,摆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含义的姿势之后,脸部便停止了移动,当然,此时已经都看不出来这是张脸了…… 然后便是翅膀,翅膀的移动更为明显,原本收着的翅膀忽然一点一点张开,响起令人牙酸的机括之声,从羽毛到双翼,每一处都似乎有了生命,随着自己内心的想法,移动自己的每一处。 没过一会儿,整个石刻移动完毕,四周重新归于无声,苏安槿和顾云罗看了第一眼,便猛然愣在了原地…… 305.万世秦镜 原本的九天玄女图腾,人面已经变成了几个简单的笔画,而鸟身则幻化成了一双巨大的翅膀,平淡之处竟恍若生起猎猎风声,携风带雨一般射穿天地间的浓浓雾障! 顾云罗却只震惊的看着上面的那几个简单的笔画,原本的眼睛成了画龙点睛的一点,原本的鼻梁成了叱咤风雨的一横,原本的嘴唇成了温柔含笑的一撇……若不是刚刚见证了这场变化,她简直难以相信,这几个组合起来毫不突兀的笔画,刚刚还是一张温柔的人脸! 苏安槿看着那几个简单组合的笔画,张口吐出一个字——“云”。 “……?” “这很像古体字里面的云。”苏安槿解释道,“母亲偶尔会写这种古体字,笔画,横竖,古体字虽然都比不上现在的字好看好认,但是用来传递秘密消息却是很好。” “这个字是……云,那么,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也在后面?”顾云罗问到。 苏安槿淡淡的点了点头:“是。” 话音刚落,那双翼便骤然打开,霎那之间,耳边轰鸣阵阵,眼前白光点点,两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形。 待到动静散去,一切重归于平静之时,苏安槿从尘土里抬起头来,傲然的看着前方正门大开的房间,心中思绪翻涌,落到脸上眸中,却依旧是无悲无喜的平静模样。 顾云罗在他身后,轻轻道:“这里我就不进去了……” 先是以血液证血脉,而后又浮出云家真正的图腾,无不昭示着这里面才是云家苦心守护多年的最大机密,她不能进去,也不想进去。 苏安槿没有阻止。 刚刚的一切事情也出乎了他的预料,原本他以为当初在死路时他的血会有融化墙壁的作用是因为血里的药王玉,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云家真的有分辨自己家族血液的方法。顾云罗不是云家人,若真的跟着自己进去,里面会发生什么还尚未可知,留她一人在外面,如果里面出了什么事情,至少她还能安然离开。 看着顾云罗渐渐退了出去,苏安槿转身,大步流星的进了那房间。 他刚一进门,身后的门便重新轰然关上,他没有回头,而是目光深邃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极为简单的一个房间,除了正中间一个桌案,上面规整的放着一枚镜子之外,别无一物。 镜子? 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云家人了如此多的心血守护的,皇帝找了那么久的东西,就是这个镜子? 是这里原本就只有这枚镜子,还是其他的东西都被撤走了,只留下了这枚镜子? 苏安槿蹙眉,快步走了过去,当看清楚那镜子时,清晰地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此刻惊骇的表情! 那镜子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镜面,比寻常的铜镜清晰了不止百倍,反射着夜明珠的盈盈幽光,莫名的有些刺眼睛,镜子周围圈着一圈黑色鎏金的镜框,下方飞扬,像他素日里穿的长袍广袖,风吹过时带起微微涟漪,上方紧紧的靠着镜子,像女子梳洗挽妆之后点缀着浅浅珍珠的飞凤髻,最后两边的镜框在镜子的顶部合拢,那里镶嵌着一枚金牌,上面用古体字写着一个刚正有力的“秦”字。 正是这个字,让苏安槿还未细细打量这枚镜子,就已经大惊失色。 秦镜…… “楼上秦时镜,千秋独有名。菱寒不落,冰质夏长清。龙在形难掩,人来胆易呈。升台宜远照,开匣乍藏明。”《大陆密语.奇宝篇》中如是记载。 这枚镜子,能照古今,能显人心。 苏安槿倒吸了口凉气——人心不需要镜子来探查,可是古今呢?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皇帝要那么不管不顾的想要找到母亲背后的东西,他知道了母亲是云家人,应该是为了得到这枚镜子,才会纳她入宫,才会愿意保住他和她的性命。 因为预见未来,是每一个统治者梦寐以求的事情,哪一个上位者不希望这天下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每次出征前,必然会有钦天监卜卦,每次大事前,也会有钦天监的卜卦。 而若是有了这枚镜子,何须龟壳占卜,何须钦天一卦?只需要在这镜子面前看一眼,所有的答案便呼之欲出。 云家立家之初的无上辉煌,大抵也和这枚镜子有莫大的关系。 他也明白了当初云家为何在全族覆灭的时候还能九死一生的保住母亲,大概也和这枚镜子有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轻叹了口气,慢慢的走上前去。 这东西是云家从哪里得来的他并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他如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毁了这枚镜子。 能照古今,能显人心,在某些情况下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有了云家的先例在前。 母亲已经死了,今后的他也不再以云为姓,云家这一脉,算是绝了…… 行天宫虽然戒备森严,寻常人绝对不知如何进入,就算进入了也会被里面的机关折杀,但这并不代表着只有云家人能进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恰好就有对付这种机关的方法也未可知。若行天宫里秦镜的消息流传出去,天下,必然又将大乱…… 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天下大乱,乱就乱吧,治乱世而开太平,再慢慢收拾回来就好了,他只是不愿外面的那些喧嚣再进入行天宫,惊扰了在这里长眠的母亲和族人们…… 他们这一生,金戈铁马者有之,马革裹尸者有之,郁郁而终者有之,迫不得已者有之……前生的纷纷扰扰数不胜数,那就让他们有一个安静舒服的睡眠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他们。 指尖渐渐凝聚起一股莹白的内力,来自云家内功心法里至高无上的部分。 今日,他就要用云家的武功,毁了成就了云家,也覆灭了云家的这枚镜子! 既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他就干脆不要这萧何! 他刚一走近,秦镜突然爆发出勃然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苏安槿眼睛下意识的一闭,再次睁开时,却彻底愣在了原地…… 给读者的话: 科普一下~秦镜:《西京杂记》卷三,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秦始皇常以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在后来的神话传说里,秦镜就渐渐不再只是照人的镜子啦~在本文中,为了情节的需要,着重放在秦镜比较神奇的那一面上咯~ 科普完毕!现在开始猜谜~ 猜猜秦镜照到苏公子时,会出现什么捏? 306.秦镜预言 房间门轰然关上的一瞬间,顾云罗猛地回头,却见得那门上的双翼合上,里面的一切便被阻隔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见。 她有些担心苏安槿,又无法进去看看他,只能四处看看晃晃来消磨时间,方才她已经打量过周围,这大殿布置简单,并没有什么机关,倒是墙壁上,一行夜明珠与另一行夜明珠里面似乎是刻着东西,有些凹凸不平,她走过去,静静的打量了起来。 半晌之后,大门再次轰然打开! 顾云罗心中一喜,赶紧转过身去看着苏安槿,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里一惊。 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那个人,表情依旧震惊,脚步有些凌乱,在踩到地面一处小石子儿时还差点摔倒,手指无意识的时而攥成拳头,时而又松开,眼底有些迷茫和彷徨,似乎是陷在了什么魔障里拔不出来,在门里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顾云罗赶紧冲过去,一把扶住他有些瘫软的身子,苏安槿低下头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带着关切和焦急的脸色,焦灼的问到:“安槿……安槿你怎么了?” 他原本空洞的眼睛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开始慢慢聚焦,有了些许的微光,最后落在面前的人儿身上,然后深吸了口气,蓦然抬手,狠狠的抱紧了她! 顾云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有些发蒙,刚想挣扎着抬头看看他怎么了,却发现苏安槿双手极其有力的禁锢着她,让她完全没有做动作的机会,而且他的手劲还在加大,她甚至感受到了他手臂上爆出的青筋! 苏安槿把脸埋在她的颈间,有些贪婪的闻着她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忽然觉得疲倦。 管他什么预言,只要他不信,这预言他完全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管他什么天下,只要他不放弃,这天下也早晚都是他的; 管他什么得到和失去,只要他不放手,她便不会离开…… 至少现在,他怀里的这个人,有真实的体温,有焦灼的神情,有担心的语气,有女儿娇俏的香气……一切都是真实的。 和现在比起来,刚刚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可笑得就像是个梦。 既然是梦,那便忘了便是…… 苏安槿长长的吐出口气,将脸从她颈间抬起,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刚刚吓到你了是不是?放心吧,我没事。” “你到底怎么了,那里面有什么吗?”苏安槿放开她,她却急急地又抓住了他的手,问到。 “没什么。”苏安槿眉目间有些阴郁,旋即淡淡一笑,说道,“里面唯一的东西就是一枚镜子,我进去的时候不小心,一下子就打坏了,后来又在房间里找了许久,却没找到别的东西,原来里面还真的就只有个镜子……” 他那般谨慎的人,又怎么会一进去之后就打坏了个镜子?顾云罗垂眸,知道他是不想说,便也没有揭穿他这么明显的谎言,只微微一笑,说道:“你没事就好。” “嗯。”苏安槿牵起她的手,自然而然的说道,“我们走吧……” 行天宫一行,他们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走吧”,每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意味着他们又要携手前往下一个未知的挑战,不管前路如何,至少他们一直是并肩作战的。 可是这一次说出来,苏安槿竟然莫名的有些恍惚…… 刚刚秦镜里的那一幕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不自觉的看向身边一起前行的女子,旋即心里又涌上了淡淡的自嘲——呵,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却依旧还是害怕的不是么?! 不是害怕他,是害怕她…… 所以,云罗,请你答应我,不管今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做了什么事情,都要相信我,好不好? 顾云罗垂眸往前走,她察觉到了苏安槿情绪的变化,却顾忌着他的感受,一句话都没问。 该知道的,今后,总会知道的,何必急在这一时? ———————— 因为姬秋瑶的死,苏安南一行人回帝京的行程耽搁了三天,虽然一路快马加鞭,但还是让苏安北有所察觉,立刻将自己初现端倪的那群人并入了京畿防卫司,因为京畿防卫司平日里本就有正常的兵马变动,再加上苏安北并不是想苏安槿一样手中无权的闲散皇子,自己做事虽然略有冒失,但手下那群幕僚做事却很稳便,不留痕迹。 苏安南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到帝京查案,自然什么都查不出来,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动静,却还是无可奈何,皇帝心中极为生气。 “我让你早些回来探查此案,你为何迟了那么多天!南儿,你还真当朕的命令是儿戏吗?!” 宜妃本在旁边给皇帝捶腿,瞧着自己儿子瘦了这么多本来就心疼,如今皇帝又对着苏安南一顿好骂,赶紧娇笑一声说道:“皇上,南儿是我们最听话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您的话为儿戏呢?皇上忘了吗,那老九也在北漠,万一是他故意使诈,不让南儿回帝京,让你们父子心生嫌隙呢?你可别中了他人的圈套!” 皇帝听了这番话,面色稍缓,看向堂下站着的苏安南,他却表情怔忡,似乎有些神游天外,这下又把皇帝气得不轻! “南儿!” 苏安南回过神来,也不听皇帝和宜妃刚刚说了什么,只沉沉的说道:“父皇,母妃,秋瑶她……死了……” 宜妃动作一顿。 皇帝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苏安南垂着眼睛有重复了一遍:“昀王妃姬秋瑶,七月初三,死在北漠旌阳宫正殿。” 宜妃啐了口,不满的说道:“怎么成了王妃之后这么快就死了?连个正统的后嗣都没有,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南儿克妻呢!皇上,得赶紧再为南儿择一个王妃,否则……” “母妃,你还要儿臣成这帝京的笑柄么?”苏安南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吼了出来,“不管儿臣有没有昀王妃,儿臣都是昀王!这才不过短短半年,您先后让儿臣娶了两位王妃了!” 宜妃一怔,皇帝在旁边轻咳一声说道:“南儿,此事非人力可以避免,你在北漠耽搁多日也情有可原,父皇原谅你了……那王妃的尸骨,可带回帝京,葬礼可安排好了?” 带回帝京? 苏安南心里冷笑…… 307.太子病重? 此时已经是盛夏七月的天气,那么远的距离,怕尸体运回帝京的时候,早就已经烂得不成人形了! 果然是人老了么?脑子都已经这么不中用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他脸上还是神色淡淡的答道:“回父皇的话,王妃喜欢北漠,儿臣便将她葬在了她的公主府,也算圆了她一个夙愿。” “也好,落叶总要归根的。”皇帝点了点头。 宜妃又在旁边笑语盈盈。 苏安南却只觉得心里发冷——他自认为从小所受的教育已经让他心肠冷硬到了足够的地步,可是如今看到高堂之上脸色疏淡的两个人,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心软了些…… 那什么叫做心硬了呢? 他很想问皇帝,如果母妃现在死在了你面前,死无全尸,死相凄惨,你会怎么样?是依旧这样言笑晏晏,还是心尖上某个地方会痛一下? 他和苏安槿不在帝京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许多事情,虽然大部分事情看起来和他们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后面牵扯到的那张扑朔迷离的关系网,却让深陷其中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比如皇后,太子与皇上的博弈,已经尘埃落定…… “既然北漠已乱,北漠战事也该了了吧?”苏安南正思索间,皇帝突然开口问道。 苏安南简短的“嗯”了一声。 “这么说,老九是要回来了啊?”宜妃口气里全是不满,然后又娇羞的把脸贴在了皇帝的@大#腿¥上,吴侬软语道,“皇上,臣妾还不想看到老九啦……皇上就让他在外面好不好?反正云锦瑟也死了,皇上不是也早就想除了他了吗?” 皇帝眼中眸光一闪:“爱妃放心,老九没那么容易回来……太子病重,老九自然是要去寻药的……” 苏安南蓦然抬头——太子病重?什么时候的事?! 宜妃也半信半疑的看着皇帝——东宫和来凤宫虽然已经沉寂了许久,但是太子病重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皇帝见他们二人皆有不信的神色,笑了笑,当即命了下人去拟圣旨,封好红漆之后,派了一骑精骑即刻送往北漠靖邺城。 宜妃面露喜色。 苏安南却远远比宜妃想得更多——若现在要让苏安槿消失,皇帝分明有一万种可以置他罪的方法,单单是擅自出兵,偷取兵符一事,就足以让苏安槿陷入万劫不复,可是他却又把苏安槿派向了别的地方? 太子重病的消息他几乎可以断定是假的,皇帝摆出这么一出,明摆着是不想现在就取了苏安槿的命,而他一旦把太子重病的消息昭告天下,苏安天到时候不死也得死,苏安槿也会因为为太子寻药不力被赐死……所以,皇帝仅仅是为了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一举除掉苏安天和苏安槿? 苏安南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他再次抬头,看着金座之上,俯在皇帝腿上@媚#眼¥如丝得让他都有些反感的母亲,他脑袋里才恍若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 顾云罗! —————— 从旌阳宫正殿的王座下重新钻出来,回了景流年的摄政王府之后,苏安槿已经恢复了正常,顾云罗跟在他的身后,也是一副淡淡微笑的样子。 两个人都是一副古水无波的样子,让在他俩房间里等了许久的江游陵顿时觉得很无趣。 “我说你们两个……去的时候是一个面瘫,回来的时候是两个面瘫……”他翘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拉起顾云罗的手,笑道,“来来来,鬼面国手给你看看,小云儿,女孩子成了个面瘫多难看啊不是……” 苏安槿默不作声的飞了把眼刀过来。 江游陵瘪了瘪嘴巴,又瞅了瞅顾云罗面无表情的脸,最后郁闷的放开了她的手,重新窝回了椅子里,道:“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活得不自在,出去忙了接近一天了,回来的时候却还是这么副面瘫脸,诶我说你们这些人累不累啊,尤其是你安槿,多漂亮的一张脸,板着不累么……” “你话太多了。”苏安槿丢下一句话,就自己喝自己的茶。 江游陵一脸倍受打击的表情,可怜巴巴的瞅着顾云罗,顾云罗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关系的,虽然你话多,可是你脑子里筋少啊!” 江游陵眼泪汪汪的大力点了点头,点完头之后有愣了一愣,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刚刚那话有点问题?” “没有啊。”顾云罗两手一摊,“主谓宾定状补,句子结构齐全,关联词使用正确,语义明确,说得很好。” “哦。”他虽然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反应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便点了点头应了,而后问到,“怎么样,进去了吗?那里面有什么?” 顾云罗闻言看向苏安槿,里面究竟有什么,行天宫里藏着的真正秘密只有苏安槿一个人知道,可是他…… 果不其然,苏安槿一听这话,脸色便沉了下去,眉心里又涌上了那股藏都藏不住的阴郁。 江游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没有寄希望于一脸面无表情盯着他那杯茶看的苏安槿,而是转向顾云罗:“云罗,我知道你最善良了……你告诉我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不好?” “你问这些做什么?”顾云罗莫名其妙,“放心吧,里面没有医书,就算有医书,也是云家的东西,我们也不会给你的……” “我是那种势利小人吗?!”江游陵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我只是为了增长自己的见识,增长自己的见识懂不懂?!虽然像我这样的名医已经有很多的见识了,但是我还是求知若渴敏而好学……诶,你去哪儿?” 回答他的是顾云罗渐行渐远的背影:“饿了,找吃的!” 江游陵一愣,转过头看看苏安槿,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安槿也走到外面去了,又吼了一声:“诶,你又去哪儿?找吃的?” “……”苏安槿脚步一顿,磨牙般一字一句的说道,“茅、厕!” 江游陵:“……” ———————— 那一晚,苏安槿呆在自己房间的书房里,看着面前的纸张上写着的五行字,眼神渺远。 行天宫里的那一幕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重演,他越是想要忘记,脑海里的重播就愈加的激烈…… 晚风从打开的窗户边吹进来,吹开那人面前的纸张,微微翻飞间,足以让人看见,那上面写着…… 给读者的话: 明天就是愚人节啦,图图为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哦!摸摸大! 【愚人勒个趣】特供番外(一) chapter1. 关于贪吃蛇的脑袋问题,在顾云罗心里,一直都是个大问题。 如何能把贪吃蛇的脑袋做得优雅漂亮又大方,是她毕生追求的目标之一…… 贪吃蛇知道这个消息时,默默的抹了把感激的眼泪——噢主子,你终于意识到了让我这么一条原本风流倜傥的蛇顶着一坨shi在脑袋上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苏安槿知道这个消息时,拿起朱笔在纸上画了个图案,还煞介有事的盖了玉玺,交给顾云罗:“朕觉得这个脑袋的形状不错。” 顾云罗接过来看了眼,眼睛都笑弯了…… 于是乎贪吃蛇心里也笑了——御赐给了我一个脑袋,多么无上的荣誉,多么尊贵的殊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像本蛇一样,能得到天子赐我的脑袋!有了这个脑袋,它登时就能成为万蛇之王啊! 没过多久,顾云罗就做好了新的脑袋,拿来给贪吃蛇一安…… 苏安槿恰好此时走了进来,半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不错,惟妙惟肖,形态逼真,尤其是颜色的处理更是巧夺天工,令贪吃蛇增色不少。云罗手艺看来长进不少……” 一番话听得贪吃蛇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窜到镜子面前看看自己此刻是何等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镜子面前站着苏安槿和顾云罗,它便屁颠皮颠的往园的池塘而去。 “三。”某个无良的陛下开始倒数。 “二。”某个更无良的女人开始倒数。 “一。”某个无良的陛下已经开始笑了。 “噗通!”某个无良的女人“惟妙惟肖,形态逼真”的模仿到…… 贪吃蛇瘫在水里,大脑袋摇摇晃晃,恨不得直接在这池塘里淹死算了! 惟妙惟肖,形态逼真,手艺长进不少? 它真的想shi…… 谁能告诉它…… 为什么它的脑袋由一坨shi变成了一坨大@便#! chapter2. 顾云罗大概是这整个天下最……的皇后了…… 她不喜欢熏香,房间里永远都只有外面飘来的天然草的香味;她不喜欢首饰,常常是如水长发就披散在身后,发色鲜亮黝黑,上面一丝珠翠也无,手腕上更是干干净净;她不喜欢绫罗绸缎,到了夏日常常就穿一身纯的衣裳,袖口领口之处,一丝纹都看不到…… 顾云罗乐得自在,苏安槿也有意引导,于是乎在宫内宫外掀起了一股节约风,尤其是宫中,一举节约了纹银数十万两,这笔钱后来被用作边军的军需补给,在百姓之间广为流传,贤良帝后的美名也被民间所称颂…… 然而…… 某日,苏安槿在寝殿看大总管送来的皇宫这一月的结余情况时,心情颇好的跟在床上懒洋洋看话本子的顾云罗说了句:“这月宫中结余又有不少……” “婕妤?”顾云罗彼时正在看一个后宫美人心计的话本子,闻言狠狠的剐了苏安槿一眼,“不少?嗯?” 苏安槿识相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还是从善如流的答道:“云罗可是满意?” “满、意……”刚刚才看到了一个婕妤害死了一个贵妃的桥段,苏安槿竟然就这么不知死活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顾云罗咬牙切齿的说道,“还请陛下今天晚上给你的婕妤开封去吧!” 说罢她就往下一缩,被子一拉,睡觉! “啥?”苏安槿一愣,“开封?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辩忠奸?” 宫中偶尔有来使,因此有一个乐团,这首曲子还是顾云罗教的,现在已经成了经典曲目,经典到苏安槿已经打算在江南地带增设一个军区叫开封了。 回答他的是顾云罗扔过来的一个枕头,顺便还附送一句话:“你的婕妤在你的后宫等你,好走不送!” 苏安槿一愣,然后把手上的东西往桌案上一放,冲着床直愣愣的扑了过去,失声笑道:“娘子……” chapter3. 江游陵最近很忧郁。 他一忧郁就喜欢找人说话,可是以他的身份,又没几个人敢抬起头和他说话,于是乎他就只能找顾云罗和苏安槿说话,结果那两人只要一凑到一起就可劲儿的秀恩爱,看得某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心里恨得牙痒痒……于是,更忧郁了…… 这一天,他在府上掏光了树上的鸟蛋,翻遍了府中的围墙,数完了池塘里的游鱼,翻完了所有能被翻开的东西,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神啊,这日子真是无聊得淡出鸟儿来了! 他终于按捺不住的要去找苏安槿和顾云罗决战,一路威风凛凛的冲进宫里,还在宫门口便对着二人大吼:“老子求你让我去守边关,求你让我去做县令,尼玛别让我做着无聊之极的丞相了!苏安槿你给我出来!还有云罗!小云儿啊你不能这么背信弃义啊!想当年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呃,不对,不能这么说,想当年你和安槿出生入死,我跟在你们后面出生入死的时候你是一个多么的温柔贤惠的可人儿啊……你忍心看着我整天蹉跎光阴么?你家安槿需要一个大将军帮他守守边关,没事儿帮他打打仗什么啊!” 吼了半天,里面却还是分毫动静都无,江游陵已经从宫门口一路吼道了房门口,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却犹豫了一把…… 刚刚吼那么大声这两人都不闻不问,不会是在…… 卧槽又在我面前秀恩爱! 他怒骂了一句。 旁边走上了一个宫人,战战兢兢道:“丞相……陛下和……和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啊……” 江游陵:“……” ========================== 苏安槿和顾云罗回宫的时候,便看见了一脸冷酷的坐在上首的江游陵。 江游陵开口第一句话:“我要辞官!这日子真是要淡出鸟儿来了!” “现在又有了新的时尚,不说鸟儿了,说翔。”顾云罗好心的提醒道。 “翔是什么?”苏安槿侧头,温柔问到。 “……”顾云罗哽了哽,“就是贪吃蛇的脑袋……” 苏安槿笑了笑,然后云淡风轻的冲着江游陵来了句:“你猜我会同意你吗?” 江游陵开口第二句话:“我要辞官!这日子真是要淡出翔来了!” 顾云罗:“……” 苏安槿:“……” 半晌之后苏安槿笑道:“爱卿还真是能融会贯通啊,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那你不妨猜猜,我会同意你吗?” 江游陵开口第三句话:“我要辞官!你到底同不同意给我个准信儿!” 苏安槿悠悠道:“坦白讲……” “我是不会跟你坦白的。” 江游陵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愚人勒个趣】特供番外(二) chapter4. 某日,顾云罗正在创作自己的话本子时,苏安槿翩翩然的走了进来。 “陛下最近很闲啊……”她头也不抬。 苏安槿声音颇有些委屈:“谁让我听你的那些故事已经上瘾了?” 噢,故事…… 顾云罗创造的超级话本子,不仅可以当成故事来讲,还可以编成谜语,改成戏曲……已经在宫内广为流传,而且顾云罗还打算刻印出书,在民间也广为流传,到时候,又是一个可以挣大钱还可以发展文化产业的好机会! “那好,今天是猜谜题。”顾云罗放下毛笔,一脸奸笑的问到,“请问动物界谁的xiong最大?” 苏安槿诚实的瞟了她某个地方一眼,诚实的答道:“你。” 顾云罗:“……” “错!”她喝了一声,拿起毛笔在苏安槿的额头上画了一笔,“是斑马,因为它是zebra!z-bra!懂吗?!” “不懂……”苏安槿再次很诚实的摇头。 顾云罗阴测测的目光扫了过来,苏安槿立马改口:“懂了!皇后果然聪慧,这个都明白!真乃我百姓之福!” 窗外偷听的宫人倒了一片……天啊,陛下你要不要这么墙头草?! 顾云罗清了清嗓子,满意的一笑,继续出题:“第二题,观世音为了让孙悟空能够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给它戴上了什么?” 苏安槿嘴巴一瘪:“我怎么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给它带上了南孚聚能环啊!”顾云罗白了他一眼,又提笔给他画了一道黑线,“陛下啊陛下,你是日理万机用坏脑子了么?” 苏安槿心悦诚服的看着她,即使他压根就不知道南孚聚能环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大概是一种很能干的东西吧,就像她之前讲的那叫什么巴拉拉小魔仙的魔仙棒一样。 窗外倒下去的宫人又站了起来……噢,我们亲爱的陛下您实在是太能屈能伸了,我们太佩服您了! “最后一题……”顾云罗笑得更加阴森,“以前有个人叫小明,然后……你猜发生了什么?” 这个简单!苏安槿立刻开始掰着指头数:“在你的故事里,小明先后担任了粉刷匠,泥水匠,厨师,学生,老师,杀人的人,被杀的人,修理工,制造工,还有那啥……电电……电脑工程师……接下来就让我一个一个来给你分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错!”顾云罗这次笑得格外温柔,“正确的版本是,有一个人叫小明,小明没听见。” 苏安槿一愣。 然后这位能屈能伸的君王终于露出了自从他开始听故事以来的第一个悲怆的表情…… 外面偷听的宫人们赶紧溜了…… 怕被陛下迁怒? 否也! 他们需要去准备热水给他们亲爱的陛下洗脸啊! chapter5. 某日,江游陵趁着苏安槿在正殿议事,晃荡晃荡的来到宫里,准备找顾云罗探讨一个非常有内涵的哲学问题。 “常言道,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上帝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大概和我们的老天爷意思差不多吧……”江游陵颇为认真的问道,“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周围的人都不是酱紫的呢?” 顾云罗被他那个“酱紫”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揉了揉手臂,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因为上帝他为人不是很厚道,经常做出一些坑爹的事情,所以其实这些事情你也不用太过于在意,我只是说来……” “坑爹?非也!”江游陵大惊小怪的打断了她的话,“其实我刚刚还没跟你说,我觉得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就特别的贴切,你看我啊,虽然至今尚未谈婚嫁,这等于是给我关闭了一扇门,但是我长得帅啊!这就是我的一扇窗不是?!” “不是……”顾云罗很诚恳地说道,“正确的说法是,上帝让你不举是给你关上了一扇门,然后没有让你的妻子不育是给你开了一扇窗……” 江游陵:“……” 半晌之后整个皇宫都传来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哀嚎:“苏安槿你给我回来管管你老婆!她调戏我!” 江游陵一脸如丧考妣状坐在椅子上,忧郁的撑着脑袋呈四十五度角望天,顾云罗还在他旁边给他分析:“你这种情况,最多算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然后就去睡觉了……” “老子没有不举!”他磨着牙说道。 顾云罗一愣,然后满不在乎的说:“我怎么知道?” 江游陵一口老血哽在喉口…… “我看倒不是如此……”门外传来了一个清隽的声音,江游陵眼神一亮,扑了出去。 顾云罗操着手站在后面笑眯眯的……去吧江大人,你会知道你们陛下的厉害的…… 果然,苏安槿一把推开了扑到自己身边的江游陵,头也不回的朝着顾云罗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的情况是,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还顺道夹了你的脑袋……” 江游陵:“……” chapter6. 某日,苏安槿,顾云罗,江游陵三人的圆桌会议又开始了。 这次讨论的重点是江游陵这个大龄单身男青年的终身大事问题……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放到圆桌会议上来讨论呢?因为江游陵最近更加郁闷了,同僚之中,就他一个还未曾有家室,还别说是家室了,就是一个丫鬟都没有!每次他一回府上看着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他就脑袋晕!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他不仅要被别人说不举,还要被别人说喜好@龙#阳¥了! 半晌,他垂头丧气道:“我大概是真的娶不上媳妇儿了是不是?” “怎么会呢?”顾云罗立刻出言安慰,“虽然你长得丑,但是你想得美啊!” 苏安槿立马接口:“虽然你没法长高了,但是你可以继续长胖啊!” “虽然你@胸#小,但是你脸大啊!” “虽然你话多,但是你筋少啊!” “虽然你皮肤白,但是你心眼黑啊!” “……” “……” 江游陵听得始终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苏安槿和顾云罗两个人真诚的眼神在那里放着是不会骗人的,于是乎他就不停的点头不停的点头,最后来了句结案陈词:“照你们这么说来,似乎我的优点还挺多的?不愁娶不上媳妇儿?” 两人点头,动作一致,表情诚恳。 江游陵也笑着点了点头,喜滋滋道:“我就说嘛……” 给读者的话: “虽然你长得丑,但是你想得美啊!” 哈哈哈哈哈,亲们愚人节快乐!今天的搞笑番外送上,你们的表示捏?今天四月一号了哦,可以开始投月票了哦!图图等着你们哦!mua~~! 【愚人勒个趣】特供番外(三) chapter7. 在贪吃蛇的脑袋从shi变成了大便之后,它狠狠的消沉了一段时间,在消沉的那段时间之后,它却惊恐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为什么主子的身边又多了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 “贪吃猪,过来!” “贪吃鸟飞上去,别再贪吃猪面前晃!” “噢天啊,贪吃猴你为什么又爬到房梁上去了?!”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贪吃蛇“咚”的一声又栽倒在了地上……神啊,收了这个见异思迁的人类吧! “咦?贪吃蛇你来了?”顾云罗发现了门口的贪吃蛇,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喝道,“贪吃猪,贪吃鸟,贪吃猴,快来见见你们的前辈!” 以下为他们的心理活动…… 贪吃蛇:“前辈?是师父!小的们,快快叫声师父来给我听听!” 贪吃猪:“我觉得它的脑袋丑爆了,比我的还丑,我不想让他当我的前辈,简直就是丢脸!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比我瘦了那么多,我就看不惯这种身材苗条的瘦子……” 贪吃鸟:“这玩意儿是前辈?那他前进的姿势怎么可以辣么难看!天啊这简直就不是我这么高贵的眼睛能看的好么?像我这种自由而无拘无束的灵魂,怎么可能认一个都不能飞翔的人当前辈?太搞笑了!” 贪吃猴:“前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辈?!明明就是一个被主子打入冷宫的货色!会爬房梁吗?会跳跃吗?会从主子身上跳到陛下身上吗?你会吗会吗?!” 贪吃蛇默默垂泪——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从此主子是路人啊…… 顾云罗扶额,而后清喝一声:“能打就不要吵!” 贪吃蛇登时目光灼灼,呵呵,打架?你打得过爷爷我?爷爷我可是上过战场的刀锋战士,想当年爷爷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里长着呢! 贪吃猪很自然而然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是来做贪吃猪的,不是来做打架猪的,作为一头贪吃猪,就应该有贪吃猪的职责,打架这种粗活儿,还是让主子再做一个打架猪再说吧!” 贪吃鸟如临大敌般的扑棱扑棱飞到了房梁上,然后很淡定的想到:“噢天啊,我怎么能和这么丑八怪的东西在一起打架呢?弄伤了我的翅膀怎么办,折断了我的羽毛怎么办,刺激到了我高贵的眼睛怎么办?不行不行,打架是野蛮人做的事情,怪不得它那么喜欢打架,原来它果然是个野蛮蛇……” 唯一一个还立在贪吃蛇面前的是贪吃猴,贪吃蛇冲着他晃了晃脑袋:“嘿!我们一起来打架吧!” 贪吃猴不说话…… “嘿,我们一起来打架吧!” 贪吃猴还是不说话…… “嘿!我!们!一!起!来!打!架!吧!” 贪吃猴依旧不说话…… 贪吃蛇快要疯了——怎么主子这次做出来的这些都是奇葩? 真真是没有遗传到他半点的好基因啊! 正感叹独孤求败的时候,贪吃猴猛地往前一冲! 贪吃鸟往下俯冲过来! 贪吃猪蹄子刮得哗哗响! …… 顾云罗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中传来的杂乱声,她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笑了笑…… 耶! 给读者的话:看不懂这个小番外的亲们,可以回头看看第一百七十九章鲜美男,第一百八十章钛合金心,还有第二百五十五章贪吃木蛇哦~ 愚人节快乐! 这一章字数比较少,为了补偿大家,稍后应该还有一个比较文艺小青年的放上来哦! 【愚人勒个趣】特供番外(四) 抒情版文案 顾云罗: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之为谁苦,双脉脉娇相向,岂是旧家儿女? 本是无忧无虑的一片云,却甘愿摆脱几生几世的安之若素,来到他的身边,把一小步,绵延成一光年。 她的灵魂,禁锢于那深邃的一方重瞳之间,浮浮沉沉,浮华云烟,终究不过是一句天下红颜。 呵,盛世红颜,自有万千荣华,三千宠爱,而乱世红颜呢?纵然白骨荒茔,又有谁知? 你说金粉荣华,前月下,后来举杯独酌,人只影斜; 你说天地浩大,四海为家,后来望尽天涯,空余落霞; 你说江山为聘,十里繁,后来九重城阙,相思成沙…… 原来,都只是一场戏,她仍旧亦步亦趋,唱一曲山高水长,演一出地老天荒…… 苏安槿: 五行不汨陈,虞舜生重瞳。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天命的帝王之相,却对那黄金座,碧玉玺,天下权嗤之一笑,无奈天意捉弄,一步一步,走上那条独孤路。 为了他自己,他不想败,为了她,他不能败。 即便是浴血沙场,哪怕是漂泊四方,终究有你在我身旁。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万物都还是万物,我们呢?可还是我们?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你可知道,我的每一次凯旋,都是在为你定做嫁妆? 苏安南: 铺天盖地的大喜之色,如同一团灼烧的火焰,却仍旧照不进那样冰封的一双眼睛。 终于,他和她都做了新郎和新娘,却不是在同一场婚礼上。 年年岁岁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直到生命已经在岁月中被雕琢成一片斑驳,我却依旧以为,你还在我的眼前。 良辰美景奈何天,我终于明白,你与我短暂的良辰美景,不过是天意的一场捉弄。 江游陵: 看惯了浓墨重彩的史诗和宿命,心已荒,血已凉,人已忘…… 直到你,以飞蛾扑火的姿势前行的你,是从血腥和硝烟中开出的。 我看过你一路的沿途美景岁月流金,我看过你的快乐你的痛苦你的清风蔽月的笑,笑到回眸之处,万事皆空…… 唯有你。 我独自走过开四季,年复一年,直到时光都老去,唯有宫阙中寂寂生长的梧桐,依旧传唱着一个凤非梧桐不栖的故事。 苏安盈: 你说,风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我欣欣然微笑,压下满心的激动,可是却忘了,下一句是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你说,照影摘似面,芳心只供丝争乱,我彼时立身于荷塘之中,闻言只得心中的欣喜若狂,可是却忘了,下一句是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 你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却越发郁郁而不能去,直到顿悟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你口中的“你”,永远都不是我…… 正盈之月,我倾尽光华照亮你的一方天空,原来只是让你看到了她的名字…… 给读者的话: 咳咳,略文艺……;略忧桑……但是结局还是会很美好滴! 求分享求谷粒求票票! 爱你们~愚人节快乐! 308.有女成凰 天地玄黄,惠我无疆; 不显成康,上帝是皇; 西赆南琛,独素华裳; 举力共襄,成我国邦; …… 最后一句…… 苏安槿眉目低垂,手指轻轻抚上那行字,暖黄色的烛光里,忽然迷了眼睛…… 那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金戈铁马,半城烟沙,兵临城下,有刀剑凛凛的破空之声,如同北漠天空上飞过的雄鹰,闪过天际,不留烟痕,只留下斑斑血迹,染红寸寸黄沙。 梦里有夕阳西下,鲜衣怒马,苍苍蒹葭,有踏歌而行的女子人面桃,映衬着阳春三月里的陌上开蝴蝶飞,惊艳而绝美,却陡然之间,日薄西山,垂垂挣扎,马蹄凋零落,人面再难牵挂。 梦里有黄袍加身的皇帝,君临天下之后,站在最高处俯瞰他的子民,接受万众的尊敬与膜拜,年轻的帝王有着一张落雪般的容颜,绝艳天下,却抹不掉眼底的那份悲凉和冷寂。身前是万民臣服,身后却是隐隐刀剑,而身旁呢……身旁有什么?不过是孤家寡人而已…… 孤、家、寡、人…… 苏安槿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刚梦中的最后一幕,赫然就是他在秦镜中看到的那一幕! 白日里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重现,到了晚上,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梦里么? 他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疼痛,捂住心口时,才惊觉自己已经满身冷汗。 心口贴身的袋子里,放着一张纸条,他手按在那张纸条上,眼神顿时变得危险而黝黑…… 最后一句…… 有女成凰,难共月光……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 也是当夜,景流年坐在书房的檀木椅子上,沉沉的看着窗外顾云罗房间的方向。 虽然苏安槿和顾云罗两人并未告诉他他们今日去了旌阳宫,但是景流年在靖邺的势力何等厉害,很快就把消息传到了他这里。 旌阳宫如今不过是废弃的前朝宫殿,景流年也不会傻到觉得他们二人是闲得没事儿进去观光的。 他们的目的……应该和云家有关…… 他抿了抿嘴唇——苏安槿毫不设防的让顾云罗了解云家的事情,是已经如此放心顾云罗,要让她也成为云家人了么? 他见识过顾云罗的部分武功,相似的手法和身形,尤其是气息相近的内力,无一不在证明顾云罗的武功来自于苏安槿,而且还是苏安槿武功当中来自云家的最精纯的部分。 “呵!”他嘲讽一笑,眼神飘渺,不知所踪…… —————— 旌阳之乱后,七月初十,原驻扎在濮阳的天明联合国军三万余人浩浩汤汤举兵而起进攻周边南田,桑水等地,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北漠军队力战不逮,不出一日,皆被联合国军占领。 七月十一,联合国军至黑水堡,遇敌十万,祭出新型武器多种,十万军队,三万溃逃,三万直接倒戈,两万被俘,两万,全歼。 七月十二,联合国军进驻北漠南方重城戎城。 北漠地处西北,国土之内有不少高山高原,大部分的地方都因高山阻隔而划分行政区域。绵延的天山山脉横亘于北漠国土之间,将北漠划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北边第一大城乃首都靖邺,南边第一大城则是戎城。联合国军占领戎城,则标志着南方已经为联合国军所有。 短短三日之内,占领了北漠接近一半的疆土,即使其中有景流年故意放手的原因,也不可磨灭联合国军本身极强的战斗能力。 正殿上,景流年指了指桌案上如雪片般堆得高高的加急奏折,全都是南方报过来的军报,朝着苏安槿说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才三天,就占领了半个北漠了……” 苏安槿也略微有些诧异,倒是顾云罗很满意的笑了笑:“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难的啊……月离熟读兵法,慕容又领兵如神,哦,还有彩裳神出鬼没,随时随地都能擒了对方的首领……再加上蛮子,重楼他们,绰绰有余嘛!” “我说你们这些人啊真是一个比一个自恋……”江游陵冷哼一声,“看看人家流年,没费一兵一卒就将整个国家大权握于手中,过不了多久,新朝建立,人家流年就是皇上,你一个将军还好意思……” 顾云罗狠狠的剜了江游陵一眼,后者脖子一缩,无辜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安槿,他淡淡问道:“对啊流年,你打算什么时候登帝?” 如今姬氏皇族的势力已经在景流年表面怀柔实则铁腕的手段下式微,直系的姬氏皇族更是寥寥无几,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改朝换代的好时机。 “自然要等到我俩议和,签订国书之后。”景流年微微笑道,“不,不是我俩,是姬氏皇族和天明王室议和之后,南方你带走,北方我独立。” 景流年毕竟只是摄政王,若此时趁着姬氏凋零之时突然登基,不仅名不正言不顺,反而还可能遭致怀疑和民愤。所以他并未杀光整个姬氏皇族,还留了一两个到时候作为“代表”出席议和会,最后“甘愿”将北漠自天山以南所有土地割让天明。此消息一出,必将引起民愤,到时候他再掀竿而起,领北方独立,建立新朝,这才善终。 苏安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一场多年筹谋,终于在这一刻两相圆满,各自欢喜…… 当日景流年走后,顾云罗问到:“流年要拿北漠和御凉对抗,所以他要改朝换代,可是既然如此,他又怎么把南方给了你?” 北漠南方有天山山脉水源滋养,比北方富饶许多,最后要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终究是景流年,他为何却选择了贫瘠的一方? “靖邺是原本姬氏皇族的都城,而且北方离御凉更近,更好示威。”苏安槿沉思了一会儿,话语里带着淡淡的无奈,“其实我们俩个人的目的都不是北漠,而是我们自己的国家……” 他有这个计划的时候,母亲还没死,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保护好母亲和姐姐,所以宁愿从未有过打赢了之后就要独立的想法;而流年,一直陷在对御凉皇室的恨意里,所以他选择独立,选择不顾一切的像御凉皇室宣战。 如今虽然母亲已死,他想要保护的人,却还是只有那么两个…… 309.有鬼夜哭 七月十四,姬氏王室与天明曜王和联合国军将军于旌阳宫议和。 后世的通史里对着一段的描述是极为简略的,只知道过程是迅速的,宫里是安静的,争吵是没有的,那位皇族后裔走出来的时候是腿都在打闪的,那位风姿卓绝的曜王殿下走出来的时候是玉树临风的…… 两相对比…… 百姓们知道了,结果肯定是不怎么样的…… 可是当那曜王殿下身后的将军走出来准备宣读国书的时候…… 百姓们一惊——咦,那将军是个女的? 旋即便嗤之以鼻——一个女人带的兵,难不成还能真的夺了我北漠疆土不成? 顾云罗看着国书上鲜红的盖章冷笑,然后,一条一条,逐字逐句念了起来…… 百姓们立刻就炸锅了! 什么叫做割天山山脉以南土地归天明所有?什么叫做北漠姬氏王族从此纳首称臣年年供奉?和着北漠从此之后就成了别人的一个属国,连最基本的一个国家的尊严都没有了? 这哪里是议和,分明就是投降! 顾云罗念完之后,还特地向着底下的百姓显了显国书上面鲜红的盖章,以期告诉他们,国书已成,无法再改。 “滚你妈的王室!孬种!我北漠大好河山,怎能这么轻易的给了别人!” “我做香料生意,与戎城往来密切,你这么一割地,我们全家岂不是要去和西北风吗?!” “这么快就投降,简直就是丢了我北漠人的脸!” “孬种!” “滚!” “若是摄政王能出面议和,北漠肯定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是姬氏皇族向来提防摄政王,又怎么会让他出面?” “姬氏皇族滚啊!” …… 那可怜的皇族后裔顶着百姓们的唾沫星子,颤颤巍巍的往马车里走,听着周围蜂拥而起的那些骂声,身子又颤了颤,走路似乎更加不稳了…… 苏安槿颇为赞许的看着人群中几个化装成百姓的影卫们,尤其是安十二,尤其兴奋,刚刚引出景流年,挑起百姓对姬氏皇族更加不满的就是他。 国书后面那句话,纯粹是为了激起百姓们的痛恨加上去的,等到了景流年带着北漠北方独立之后,北漠这个国家都不存在了,又哪来的属国之说? 他拢了拢袖子,袖子里还有一封国书,这才是真正的国书,上面只有割地,并无属国…… 他们帮景流年煽起了北漠民间的第一把火,现在,似乎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流年好了! 苏安槿和顾云罗对视一眼,双双离开…… —————— 七月十五,了结北漠事务,他们一行人打算离开靖邺,去往戎城,与练彩裳他们回合之后再回帝京。 昨日国书事件之后,民众抗议之声四起,姬氏皇族仅存的两个后裔也被愤怒的百姓批得一无是处,景流年及时出面主持大局,这才让靖邺内部的情况稳定下来,不至于发生暴动,而经此一事,怀揣着对姬氏王族的失望,民众对景流年的信任也愈发强烈。 苏安槿坐在桌前,忽然问道:“今日十几了?” “七月十五了啊……”顾云罗笑道,“七月半,鬼节哦,小心有鬼夜上门。” “七月十五……”苏安槿沉吟一声,“也差不多该到了……” “什么?”顾云罗没听清楚。 苏安槿淡淡一笑:“没事,就是想着,我们竟然已经出来接近四个月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顾云罗这才发觉,“我甚至觉得我昨天应该还在隋州联合国军的军营里调教着那群不听话的兵油子,可是我们居然又要回帝京了……” 帝京里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凤阁龙楼连霄汉,良辰美景不知道比北漠多了多少,可是一回到那里,人就要带着面具生活,她这四个月来看到的这个时而腹黑时而淡定的苏安槿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冷漠疏离的曜王爷……若真这么想,那帝京的纸醉金迷,还真的不如这北漠的浩浩风沙巍巍雪山来得自由…… 苏安槿轻笑了声,喃喃道:“放心吧,我们不会那么快回去的……”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江游陵却窜了进来,带着个丑不拉几的鬼面具,笑道:“怎么样,帅吗?” 顾云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帅!你比牛头马面好看多了!” 江游陵把面具一摘,懒洋洋的往旁边的椅子里一躺:“今天鬼节嘛,总要遇到两个牛头马面的……哦,不对,不是两个,是一队牛头马面。小云儿你可要注意了哦,别被那些牛头马面给恶心吐了……” 苏安槿淡淡道:“他们到了?” “唔。”江游陵点了点头,“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瞅见了这么一队人,在四处打听你住在哪里,昨儿个你用天明曜王爷的身份一现身,所有的百姓都以为你住在驿馆,现在他们应该去驿馆寻你了……” 苏安槿起身,拂了拂袖子上原本不存在的灰,道:“那我们走吧。” “去哪儿?” “驿馆……”苏安槿慢悠悠道,“迎接我们伟大的圣旨!” 他们一路轻功而来,速度极快,三人在驿馆房顶上躺了老半天之后,那一队有些灰头土脸的太监才走了过来。 为首那人道:“真是晦气!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北漠,竟然关卡如此森严!我们这一路走来,过的关卡数不甚数,打点的银子都不知道用了多少……为宣个圣旨,咱家也真是不容易。” 顾云罗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另外一人接着说道:“可不是嘛,待会儿见了曜王爷,咱家还得要兴师问罪一番,咱家路过戎城之时,分明就看到了他身边的那个女护卫,她竟然还装作不认识咱家,竟然还下令关了城门!让咱家一路辛劳连个休息得地方都没有!是在可恶!” 苏安槿微微叹了口气……彩裳还是心太软啊! 一个捧着金盒的太监屁颠屁颠的跑到前面,把那盒子往那大太监手里一递,谄媚的说道:“公公莫气,待会儿公公就义正言辞的给曜王宣读圣旨,到时候看曜王的脸色,顺便在刺激一两句,岂不是更加有趣?” 江游陵立刻炸毛——刺激苏安槿?你们?!啊呸!苏安槿只有我能刺激,干你们鸟事?哦,我忘了,你们没有鸟儿…… 顾云罗手有些痒痒了,凑过头去问道:“……” 310.放蛇咬狗! “我能不能动手了?” 江游陵一把推开她:“动手?要动手也是我先动手!正好最近我有一款新的痒痒粉还找不到人试药……” 苏安槿潇洒的把手一挥:“都准了!” 顾云罗开始微笑的掏出了贪吃蛇,江游陵开始奸笑的掏出了痒痒粉…… “曜王接旨!” 这里的驿站静悄悄…… “曜王接旨!!” 这里的驿站还是静悄悄…… “曜王……”那大太监手上执着圣旨,憋得满脸通红,旁边那个小太监实在看不下去了:“公公,曜王是不是不在驿站里啊?” “不在?”那大太监狐疑的看了看屋内,拂尘一甩,“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公公您小心点,让奴才给您探探路就好了……”那小太监赶紧堵在了大太监的前面。 “砰!”那大太监很干脆的那拂尘狠狠的敲了敲小太监的头,义正词严的说到,“知道这是什么不?”他晃了晃他拿着圣旨的右手,“此乃圣旨!代表当今圣上的圣旨!岂有你走在前头?那是对圣旨的大不敬!” 那小太监脑袋一缩,心说那这一路上你嫌那盒子重,都要我拿着,你可不一直都走在圣旨的前头吗?路上我还把那盒子当成凳子垫在屁股下面坐过,那我岂不是还坐过当今圣上了? 那大太监宝相庄严的右手执着圣旨,左手拿着拂尘,走到门口,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开了门,瞬间烟尘扑面,呛得他一阵咳嗽,连圣旨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这里不是住了人的吗?怎么还这么多灰尘!”那大太监怒不可遏,“定然是有人恶意捉弄咱家,定然是曜王故意的!” 楼顶的江游陵一听就乐了——苏安槿会这样整你们吗?以他的作风,直接提了把剑下来砍了你才对!一点都不了解安槿,竟然还说要刺激他?真是笑掉了江爷爷我的大牙! 那小太监又三步两步的窜了上来,一看到大太监那更加灰头土脸的造型,呆了呆,又看了看周围,又呆了呆,半晌之后反应过来才说道:“公公,这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啊……褥子被子茶水碗筷啥都没有……” “他好歹也算是我天明的来使,不住在驿馆住在哪里,潇湘馆怡红院吗?!”大太监没好气的怒道。 那小太监再是一愣,崇拜道:“公公,你咋对帝京的潇湘馆怡红院这么熟呢!” 楼顶的顾云罗似笑非笑的瞟了苏安槿一眼,比着口型跟他说道:“嘿,苏公子你可来了,牡丹姑娘等了你好久了……”那眉眼,那神色,活脱脱的就是个老@鸨#。 苏安槿也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比划到:“放心,今晚就翻了你的牌子。” 顾云罗:“……” 没过多久,苏安槿扔过来一个瓶子,里面似乎也是粉末状的东西,江游陵掀开瓶嘴一闻,眼睛就亮了,然后不怀好意的问到:“诶,云罗,安槿最近这些天……嗯?不错吧?” 顾云罗点头:“挺好的。” 江游陵“嘿嘿”一笑,兴奋而@猥#琐¥道:“有了这么个东西,能不好么?!” 苏安槿声音有些隐忍有些飘渺:“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 江游陵立马脸色一正:“噢我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便都走了进来,不免又是到处磕磕碰碰碰下一堆的灰尘来,每个人的眉毛上都成了白的一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那大太监早就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喝道:“一群没用的!扑棱棱蹿进来干什么?曜王又不在这里,走!” 说罢他率先往回走,刚一迈步,脸色就变了…… 一堆人都提心吊胆的看着他走出去,结果第一步还没落下,那大太监就捂着自己下面某个没有的部位咿咿呀呀的叫唤,似乎是疼痛,又似乎是畅快,没过一会儿,身上似乎又出现了问题,他赶忙腾出一只手去挠,结果身上也痒,那处明明都没了不知道为什么也痒,两只手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好不狼狈。 周围的人看着他突然变成这幅模样,早就已经惊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大太监竟然已经在地上滚了起来,地面上积着的厚厚灰尘瞬间就把他染成了一个灰人,他一边滚,一边吐吃到嘴巴里的灰尘,一边吱吱呜呜的叫唤……他们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自己身上也不舒服了,于是也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挠。 挠着挠着他们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怎么自个儿也觉得下身胀痛?怎么自个儿也觉得身上跟蚂蚁啃着似的,又酥又麻,那叫一个酸爽! 很快地上就滚了一堆人,咿咿呀呀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楼顶上的江游陵兴奋不已的搓了搓手:“成功了!” 顾云罗鄙视的看了看他和苏安槿,她已经猜到了刚刚苏安槿扔过来的东西是什么了……这两个无耻的正常的完整的男人! 鄙视归鄙视,她也很想给这堆人一个教训,于是乎不管别人现在还躺在地上一边享受一边煎熬,她便把贪吃蛇也放了下去。 贪吃蛇“哧溜”一下身子就下去了,经过不断地实践和改装,它的身体构造已经接近完美,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它从窗口这么滑进去,快得让人看不清身形,只看到一道阴影,从上扑面而来。 那大太监看到了飞过来的东西,却没了反抗的能力,只能睁大了眼睛一边挠挠背上一边挠挠下身,看着越来越近的贪吃蛇…… “biubiu!”贪吃蛇很成功的撞进了大太监的嘴巴里,然后嘴巴一张,那大太监只感受到两股水流从自己的喉咙滑了下去,在他还没怎么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他的肚子里,而后又是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贪吃蛇又从他身上跳起,灵巧的蹦达到了别的地方…… “biubiu!” “biubiu!” …… 下面声音不绝,江游陵抬头问到:“那是什么玩意儿?” 顾云罗嫣然一笑:“就是当年风靡濮阳的无敌版辣椒水……” 她话音刚落,“呕……”接连不断的呕吐之声从下面传来。 这一刻,背上痒不管了,下身痒不管了,重点是,刚刚他们吞进去的那玩意儿!吞进去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反应过来了……呸!什么玩意儿! 一片呕吐声之间,忽然传来了一个天籁般慵懒而动听的声音:“各位大人,不知来我处何事啊?” 311.圣旨零落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中,走来的那个一袭白衣,鬓若刀裁,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讽刺笑意,眼角自然的微微上挑,回眸之处似万事皆空,偏偏瞳孔双层深邃到令人看不到底的男子,阳光,白衣,微笑,一切让人温暖的元素都已经具备,却让众人看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他走到了大太监面前,冷眼看着狼狈躺在地上,衣裳已经自地上刮破的他,脸色半分未改,只语气又冷了几分,再次重复了一遍:“各位大人,不知来我处何事啊?” 大太监自然没什么力气来回答他,他躺在地上气喘吁吁,身体里的火还在燃烧,烧得他禁不住的又想伸手去挠,手刚抬起来,却搭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他睁眼一看,苏安槿随意从旁边没有被他们滚过的地上拿起一截木条,挡住了他的手,任凭他身上难受之极,明明他就那么轻巧的把木条挡在他的手前,却力道大得惊人,那大太监咬了咬牙,终于无力反抗。 “各位达人,不知来我处何事啊?”苏安槿第三次问到,语气里似乎都已经结了一层冰,听得人似乎血都冷了下去。 那大太监这才颤颤巍巍的想起圣旨,可刚刚他左挠挠右抓抓,哪里还记得那圣旨去了哪里? 完了!那大太监额上滴下一滴冷汗——若是弄丢了圣旨,曜王不再服从,那可怎么办?! “是这个吗?”苏安槿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又出现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卷轴上面已经尽是灰尘,掩盖了原本上面的龙纹,看起来破碎而陈旧。 那大太监眸中刚刚爆起喜色,苏安槿便颇为嫌弃的把它往灰尘最多的地方一丢,嘲讽的说道:“那么肮脏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公公不辞辛苦带过来给本王的呢?拿着脏了本王的手,看着污了本王的眼睛,还不如直接丢了吧。” “你……你!”大太监不满的拍了拍旁边的地板,又惊起一层灰尘掉落在他身上,顿时刚刚那种欲生欲死的感觉又来了,他脑袋又垂了下去,气若游丝的说,“那是……圣旨!你对……圣旨不尊!你……” “圣旨?”苏安槿笑了笑,眼底却凉薄,“若真是圣旨,那本王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那就让本王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他站起身来,款款走过去,白衣无风自舞,卷起衣袂飞扬,满室的尘土似乎都与他无关,别人自龌龊,他自清明…… 走到刚刚被他丢到灰尘里的圣旨旁,苏安槿定定看了良久,忽然勾起一个怆然的笑容,然后…… 抬脚,重重的碾了上去! 那大太监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天啊,他在做什么?!他在把圣旨放到灰尘里踩啊!天啊,还踩了一下又一下! 苏安槿脚下用力,嘴上却漫不经心的说道:“公公看来是老糊涂了,兴许是一路路途遥远中了暑热,脑子有点不好使了吧?既然是圣旨,就应该有专人严加保管,又怎么会跌落尘埃任人嘲讽?再说,公公可知这假传圣旨是个什么罪名?” 那大太监惊恐的看着苏安槿……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曜王色令智昏纵情声色吗?不是说这是个帝京的废物吗?废物能把圣旨踩在脚下?废物能有这样睥睨天下的风度?废物能武功高强到站在原处能拿到旁边两米外的木条? 此刻看着那人凉薄到一切冰封的眸子,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苏安槿似乎是站累了,长袍一拂,众人被一阵猎猎的风声和飘起的灰尘迷了眼睛,睁开眼睛之后便发现,刚刚还灰尘遍布的椅子,连带着旁边的桌案,都已经一尘不染,而刚刚那个男子,已经坐在椅子上,无悲无喜,表情平静的看着他们。 “曜王……曜王……你!”那小太监终究要年轻些,药效过得快点,此刻已经能勉勉强强站起来,目瞪口呆道,“你怎会不识那是圣旨?分明就是不想接旨!” “我的确不想接旨。”苏安槿点了点头,“我若接了这一次,此后每到这样的关头,都会有这样的圣旨,直到……”直到他死在了外面,这样的循环,才算终结。 顾云罗在楼顶上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啊?”那小太监愣了一愣,最后干脆不再和苏安槿说,直接跑到那边的灰尘里,把圣旨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又在自己身上蹭了蹭,还是有些脏,他想了想,吐了口唾沫上去…… 大太监原本燃起希望的心又重重的砸了下去,眼前再是一黑——臭小子,那是圣旨,圣旨啊!你就这样吐了口唾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北漠事毕,恰逢太子抱恙,特令曜王前往苗疆,寻得苗疆天女,为太子治患!钦此!” 寥寥几句,每听一句,苏安槿的脸色便冷下去一分,到最后,他闭了闭眼睛,不发一语。 顾云罗也愣了…… 他的辛苦多年筹谋,他孤身闯入靖邺险些死在重重机关的地道里,他千里飞奔不惜拿着刀威胁朝廷命官换得援兵的到来让联合国军不至于全军覆没,他选择了让北漠南方疆土归于天明朝廷管辖而不是让它成为自己的私人领地……所有的功劳,所有的艰难,到了皇帝这里,不过一句…… 北漠事毕? 北漠事毕! 毕你妹啊毕!顾云罗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正好直直的落在那小太监面前,身前是那拿着圣旨愣愣瞧着她的小太监,身后是扶额闭眼的苏安槿…… 那小太监没想到楼顶还能突然蹦个人出来,还是个看起来火气不小的美人,一惊,喃喃道:“你……” 顾云罗一把抓过了那张早就已经蹂躏得不成样子了的圣旨,冷冷一笑:“北漠事毕,太子病重?呵!病你妹的重啊!太子病重关曜王什么事情?前往苗疆?呵!苗你妹的疆啊!你们没长腿不能前往苗疆吗?寻得天女?天你妹的女啊!刚刚我从天上落下来的我是不是天女啊!” 苏安槿看着面前那双手叉腰一副市井泼妇样维护着他的顾云罗,眼中的悲凉渐渐淡去,化为无尽的温和,浮起浅浅温暖和期待。 地上那大太监眼前又黑了许久,断断续续道:“你……你大逆不道!你十恶不赦!你,你……” 312.残卷齑粉 顾云罗眉毛一挑,冷冷的目光直直的刺向还躺在地上没回过气来的大太监,忽然粲然一笑:“哟,这不是那个对潇湘馆怡红院熟悉得跟自家后院似的的公公么,其实我刚刚就很想问一句,您去了潇湘馆怡红院,人家那些姑娘可怎么服侍你啊,该有的都没有……” 那大太监脸色铁青,而后又涨得通红,最后终于眼前最后一黑,晕了过去。 那小太监又瞪大了眼睛看着顾云罗,看着她握紧的指尖已经成了一团看不出来什么形状的黄布,脑中一转,赶紧说道:“既然你接了圣旨了那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还请你们赶快前往苗疆太子的病不能再拖了记得要快点哦我们回宫复命去了……” 顾云罗冷笑一声,跟她玩这招么,没用! 手上正准备一运力把那圣旨化为齑粉,苏安槿却突然在她耳边以气传音道:“云罗,不要。” 她一愣,趁着这个时候,那小太监和地上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的太监抬着晕过去的大太监屁滚尿流的离开了…… “安槿?”她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着苏安槿,又看了看手上的圣旨,问到,“为什么?” 刚刚她明明可以毁掉这东西的,结果苏安槿却不允,难道他还当真要去苗疆找那劳什子天女不成? “这可是圣旨呢……”苏安槿走到她面前,看着那块明黄色的布,话语里全是讽刺,“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圣旨,我怎么能不接呢?” 话音刚落,他忽然扬手,圣旨便如同风筝一样高高扬起,卷起其中的灰尘,看得周围雾蒙蒙的一片,旋即又很快的坠落,还未等它落到地上,就已经成了齑粉…… “你……”顾云罗欲言又止。 江游陵面露愤愤之色:“我说你们这些人的老子就是没良心的,就知道坑自己儿子,就知道把自己儿子往死路里逼……而且一逼还不逼一个,得两个一起逼,最好都死了算完事儿……尼玛的混蛋!” 顾云罗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之后,突然惊起了一身冷汗…… 圣旨宣布了太子病重,太子哪怕生龙活虎,也得立马病重了,否则就是抗旨,就是视皇帝的尊严于无物;圣旨宣布了由苏安槿前往苗疆寻找天女回宫救太子的病,一旦苏安槿没有找到什么天女,甚至没有回宫,也是抗旨。到时候,苏安槿因为抗旨而死,太子因为“病重不治”而死……果然是一石二鸟! “看来我来了北漠一趟,他对我唯一的改观就是开始意识到我以后也会成为苏安南的竞争对手了……”苏安槿悠悠的说道,“也算个进步,是不是?” “安槿……”江游陵欲言又止。 “他就没有想过若是我们成功了会怎么样吗?”顾云罗忽然想到。 刚刚的死局假设都是建立在他们不会找到那什么天女的基础之上的,那如果他们找到了呢? “云罗你不知道?”江游陵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一愣:“知道什么?” 苏安槿沉沉说道:“苗疆地处西南,位置偏僻,气候多热多湿,周围高山大河纵次分布,整个苗疆都隐藏在重重高山之后,从不与世人往来,也无人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传说里,天女是整个苗疆除了族长之外地位最尊崇的人,掌握苗疆最为神奇的蛊术,在苗疆被奉若神明……这样的人,就算能找到,又怎么会愿意离开苗疆,去给一个不知名的人看病?” 顿了顿,他又嘲讽的说道:“而且那个人,根本还没病!” 顾云罗寻思了一会儿,听他这么说来,那苗疆倒和前世里的云南有些相像,唯独就是那蛊术……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蛊术么? 她原本是个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可是在知道云家,在进入了行天宫之后,一切显然早就准备好的事情已经彻底的颠覆了她的认知。 若真的能有蛊术…… 顾云罗眼睛一亮——可不可以用蛊术来帮助苏安槿因为重瞳而带来的视力衰退? 可是……皇帝的计谋已经被他们识破了,既然如此,他们就应该不会再去苗疆,而是直接以没收到圣旨的名头会帝京,这才是最保险的做法啊…… “云罗?”苏安槿见她表情一会儿兴奋一会儿黯然的,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你怎么了?” “没……”顾云罗抬起头来,笑了笑,“既然圣旨这回事儿已经不是事儿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帝京了?” “我们接了圣旨了,自然应该去苗疆一趟……”苏安槿微微一笑,“太子殿下的性命还寄托在我们手里,我们怎能置之不理?” “啊?”顾云罗一愣,连江游陵都诧异的看着他。 “收拾东西吧,我们离开靖邺,再慢悠悠的……”苏安槿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去往苗疆。” “可以先去一趟戎城,看看彩裳他们,顺便看看我们打下来的江山,听说天山山脉尤其漂亮,雪峰高耸,水流潺潺。” “然后再去琉璃城,那是一座佛教盛行的城,城中几乎每个人都是虔诚的佛家子弟,城中四百八十寺,香火鼎盛,游人如织。静昭寺里有一个赫赫有名的梵微大师,不仅佛学造诣深,而且武功也是一流,可以好好拜访一番……” “哦,对了,苗疆周围的那圈高山流水都极为壮观好看,我在书中读到过多次,早就已经盼着能去看看,现在有时间了,我们倒可以一座一座慢慢看……” 听到这里,他们要是还不明白苏安槿的意思,简直就是白活了…… 你太子不是要病重吗?好,你病着吧,天天躺在东宫挺尸也没关系,我们在给你找医生的路上啊,还希望你能命久一点,至少要撑到我们游山玩水尽兴吧,我们可不想玩儿到半路回来给你发丧! 你皇帝不是要一石二鸟吗?好,你想着吧,天天坐在金銮殿上想着也没关系,我们在执行您伟大指令的路上啊,瞧瞧我们一路上跋山又涉水的多辛苦啊。您的算盘打的好,我们也不是傻的不是? 顾云罗阴测测的一笑:“我貌似还听说琉璃城有不少顶级的琉璃工匠,怕是要些时间打造一点东西了……” 江游陵笑得更阴险:“我听说那些山上有不少珍惜草药,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三个人同时阴森笑道:“谁要是不知死活蹦出来拦我们……” “滚你丫的!” 313.琉璃之城 琉璃,乃佛家七宝之一,色泽灵动,光影剔透,精灵绝美,此刻月华如练垂垂照耀的琉璃城,便像极了那顶级的琉璃。 琉璃城外,三个骑在马上的人影,格外清晰。 “果然漂亮。”中间的一个女子眼光熠熠,看着前方琉璃城飞檐翘角的城墙,琉璃城不是边城,自然也不需要用厚重石块垒砌平淡的城墙,这里的城墙宛若建立在天上的空中楼阁,顶上似乎全部铺设着一层琉璃瓦,就连温和的月光,也能反射得那么璀璨。 “这还仅仅是城墙而已,里面应该更是光彩熠熠。”她左手边的一个男子嗤笑一声,“我说你们这些女人就是没见识,琉璃城琉璃城,若没有琉璃,哪来的城?” “话是这么说,可是平日里若无什么事情的话,也不可能会如此大张旗鼓的铺设这么多的琉璃……”右手边的一个男子沉沉说道,“大概是我们运气比较好,遇到了琉璃城的重大节日了……如此一来,倒不妨看看再走。” 不用说,这三人,便是一路游山玩水好不乐乎的苏安槿,顾云罗,江游陵三人行了…… 那日从靖邺离开之后,他们直接去了戎城,练彩裳和慕容远如今在协同管理联合国军,由于联合国军治军有方,从未出现过任何扰民和屠城的残暴之举,再加上并入天明版图之后,他们之间的通商往来丰富了许多,因此安居乐业,并无骚动,一番商议之下,还是由他们带着联合国军驻守在戎城,有什么大事再向顾云罗报告即可。 在天山山脉游玩许久,又慢腾腾的骑着马从戎城来到琉璃城,距离那日接圣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八月中旬的天已经极热,三个人白天都找地方休息,晚上趁着天气凉快再不紧不慢的赶路,反正时间多得是。 半空中突然飞过来一只信鸽,落在苏安槿肩膀上,他挑了挑眉毛,从信鸽爪子下的铜管里拿出一张纸条,然后倒了些药粉上去,原本空无一字的纸条才慢慢显示出字来,他迅速看完,随意的笑了笑,再一扬手之间,纸条粉碎于无形。 “怎么了?”顾云罗知道这是来自帝京的消息,“皇帝发脾气了?” “他发脾气有毛线用啊?”江游陵贼兮兮的一笑,“让我猜猜,发脾气的……大概是皇后吧!” “皇后不甘太子被禁,整天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还差点废了宜妃。”苏安槿淡淡说道,眼底带着了然,“一个女人闹腾,连带着整个王室都不清净……皇帝这次总可以尝到点自己种下的苦头了……” 后宫的事情向来关系前朝,尤其是涉及到储位之争。东宫太子重病,中宫皇后被禁,储位的归属一下子又变得奇妙,臣子的奏折又会雪片一样飞翔帝王的桌案,宜妃又要要死要活的哭哭啼啼一番,前朝的站队又会重新编排,察觉到有机可乘的其他几个皇子又会开始暗中博弈…… 啧啧,果然是一石n鸟! 顾云罗笑道:“怪不得你那么肯定即使你在外面慢慢拖着,皇帝也不敢让太子死,原来是这么回事。” “太子并不是威胁,重点是太子背后的皇后。”苏安槿淡笑道,“我朝有不能废后的传统,所以即使皇后再怎么闹腾,她还是皇后,宜妃再怎么得宠,她也只是宜妃。既然如此,皇后何不再闹大一点?” “慢慢闹慢慢闹……”江游陵“嘿嘿”一笑,“最好能替我们直接解决了那一堆什么东南西北,到时候你回去就直接解决了太子继承大统……多省事儿啊!” “若真能像你说的这样简单就好了。”顾云罗瞟了他一眼,“我说你们这些人啊,脑袋就是简单,没什么回路,人家好歹是皇子,皇子啊!你以为是只毛毛虫啊,说解决就解决?” 江游陵咕哝道:“皇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还是……” “是什么?”苏安槿敏感的问到。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表情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身子往后一躺,躺在马背上,双腿盘着翘起来,流里流气的笑道:“诺,小云儿给我赐的封号,鬼才国手!” 顾云罗一听他又开始说小云儿就想吐…… 这一路上,苏安槿向来充当的都是导游的角色,而江游陵,向来都是充当的……健胃消食片的角色。 “小云儿,哎呀我看你是不是变黑了,天啊这毒辣的阳光,快来试试我新制的美容圣品……防晒效果一流哦!” “小云儿,你饿不饿,渴不渴,我家安槿不会照顾人,这么大个人了我还得操心,现在,我不光得操心他我还得操心你……哎哟我这个操心的命哦……” “小云儿,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手术室我后来想了想,确实很有道理呢,可惜隋州和戎城都没那个条件,等以后我们有条件了老子要在全国每个城市都修一个手术室……” “小云儿,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懂医术?你上次给纳兰老爷子治眼睛的那招,要是让我师傅知道了,绝对把你封为座上宾啊!” “小云儿……” “小云儿……” 每次顾云罗听到他那个阴阳怪气的“小云儿”的时候,脸上都会黑一黑,胃里都会抽一抽,然后在心里默念——安槿都忍了他十几年了都活了下来,没关系的,我能忍,不就是有点恶心吗,全当刺激胃酸分泌帮助消化食物好了…… 一边消化,顾云罗一边也在思考——这么多年,苏安槿是怎么在江游陵的荼毒下活下来的? 她又情不自禁转头看向苏安槿…… 苏安槿脸上微笑不变,神色如常,只淡淡的看着前面的琉璃城城墙,面无表情,极度的面无表情。 果然是习惯了呢……顾云罗心里默默地想到。 没过一会儿,却响起了一个重物坠地的声响…… 然后就是江游陵委屈的声音:“谁让我摔了马!” 给读者的话: 某亲妈:“小亲儿,你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看文舒服不舒服?我家安槿不会照顾人,我家游陵是话痨症晚期,可是我家小云儿保证棒棒哒。既然如此,要不要写写评论锻炼文思,要不要投投推荐票月票给点鼓励,要不要打赏点谷粒涨涨粉丝值?” 众:“……你才是无敌霸道加强版的健胃消食片!” 314.某处好痛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城门处也聚集了不少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居民,大都穿着颜色鲜艳,女子额前都搭着一块琉璃材质的珠翠,颜色各异,却颗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男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偶尔有些老者头上还带着白色的帽子,帽子前面也垂着一颗翠绿色的琉璃。 三个人离城门稍远一点,见到此景,江游陵有些兴奋的说道:“看来今天琉璃城里面果然有什么活动,瞧瞧这一堆人儿胡哨的……” “@屁#股¥不痛了?”苏安槿淡淡的转过头来瞟了他一眼。 昨晚上躺在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江游陵正好是屁股着地,应该摔得不轻,怎么现在又生龙活虎的了? 苏安槿突然觉得自己当时下手应该重一点。 顾云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为什么她会觉得从苏安槿嘴巴里说出“@屁#股¥”两个字是一种@亵#渎¥呢? 江游陵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还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一边摸一边哀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苏安槿却仿佛完全没听到他的哀嚎,眼神淡淡的飘得很远。 今天城中有大典,梵微会不会出关? 他一早就打听到,每年三月到九月,梵微都会在静昭寺中闭关长达半年之久,他是琉璃城所有信徒心中的佛的代表,如今看这架势,似乎这场大典还非同寻常。既然如此,梵微会不会提前出关? 现在才八月中旬,若要等到九月末梵微出关,他们就得在琉璃城待一个多月,难免引起怀疑,而且若是他们的行踪固定了,到时候帝京又派了人来也委实烦得很。 可是无奈……他必须要找到梵微。 上次在行天宫秦镜里看到的那几行字和那幅画面,一个多月以来,一直都在他脑海中浮现,画面虽然简单明了,却让他心头一阵阵发凉,还有那几行字,也情不自禁的让他往某个不敢触及的坏处想…… 梵微乃是佛家释子,得到高僧,听说还精通珈蓝古国的解语之术,他需要他帮忙,彻底弄清楚那几句话的意思。 若是他不出关…… 苏安槿瞳孔微缩——那就只有…… “安槿,在想什么呢?”顾云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微微的兴奋,“我们也可以进城啦!” “嗯。”他回过神来,笑了笑。 三个人下马进城的时候,刚走近城门,周围便响起了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惊为天人,果然是惊为天人…… 那女子五官精致,容貌姣美,却不是那种文弱之美,而是飒爽之范,眼角笑意淡雅,看起来分明与世无争,恬淡疏远,却又透露出一股探查世事的敏锐,让人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被她看了一眼,便藏不住心里的心思了…… 左手边的那个男子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可是仍旧不影响他妖孽般的一张脸,最要命的是这张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是众女子的十年春闺梦里人,怎么看怎么是如意郎君的绝妙人选。 相比起来,右手边的那个男子就显得冷漠了很多,相貌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从发梢到脚底都透露出的高雅姿态,带着凌冽的威严,带着尊贵的气度,年纪轻轻,分明该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少年郎,却让人只想膜拜,不敢近观…… 把三个人挨个挨个看了个遍,汉子们就开始嗤之以鼻——不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么?抗得动水缸么?砍得动柴火么?抱得了女人么? 姑娘们则开始脸红,脸红完了就开始羡慕顾云罗——那个女子怎么这么有福气,能够有两个如此绝艳的男子相陪? 此刻,有福气的顾姑娘心里却在骂娘…… 尼玛,早知道就不该和这两个人一起进来,都看他们俩去了,我就跟个电灯泡似的! 顾姑娘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么想,又开始朝着fu女的方向进发了…… 前一步刚跨进城门,后一秒江游陵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小云儿,这是我今早上跑了好远的路到山上去给你收集的露水,可甜了,你喝点吧……” 苏安槿斜斜的睨了江游陵一眼。 顾云罗颤了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头狠狠看着江游陵,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要死啊!” 江游陵身上也被苏安槿看得凉飕飕的,可是还是笑道:“小云儿,看在我为你跑了那么远费了那么多力气手臂都被荆棘刮伤了的份上,你就喝点吧,早上起来你还没喝水呢……” 啊! 那如意郎君亲自给那个女子收集露水! 为此还把手臂给割伤了! 多么的情深意重,多么的体贴入微! 周围的姑娘们顿时眼神微妙起来…… 苏安槿的眼神也开始微妙起来……江游陵,有种你就给我等着! 顾云罗察觉到了周围人的眼神,面部表情开始变得扭曲——这一刻她要是不喝,会不会被周围的姑娘们冲上来打死打残? 可是……她看向那个水壶……你妹的露水啊,分明就是我们自己带的水囊里面的水! 刚做着天人交战,苏安槿便牵着马走了上来,自然而然的接过那个水壶,自然而然的喝了一口,自然而然的说道:“不甜啊,没什么味道啊……” 咦? 这不是如意郎君给那女子的水吗? 怎么那男子喝光了,还从善如流的评价了一句? 难道…… 众姑娘开始群情激奋——看多了两个男人抢一个女人,却还没见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抢另外一个男人!今天总算是涨了见识了! 顾云罗此刻正惊愕于苏安槿怎么突然冒了出来,所以并未察觉到那些姑娘投放在她身上的“同情的目光”——姑娘啊,你真是太不幸了,你的情敌貌似太强大了! 要是她知道了这些姑娘心中真实的想法,恐怕又要仰天长啸——尼玛,不是说古人思想保守的吗?还男人抢男人都能想得出来,保守毛线啊! 江游陵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嘿嘿一笑,活脱脱一副狗腿子模样:“安槿啊,你也渴了吗?瞧我这记性……” 江游陵犹自絮絮叨叨,顾云罗却察觉到周围目光的不对劲了…… 不远处,还有个姑娘冲她比划唇语—— 姑娘,放弃吧,你抢不赢那公子的,让他们幸福去吧! 瞬间天雷滚滚的她看了看苏安槿,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看江游陵,嘴角又抽了抽…… 最后气沉丹田…… 315.内伤腰疼 “江游陵你去死!” 苏安槿一惊,旋即唇角便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江游陵一惊,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脖子一缩,一副心甘情愿丧权辱国的狗腿子样,诚恳地说道:“我死了谁来给你们送水啊是不是?”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是一惊…… 那姑娘不是喜欢那公子吗,怎么让他去死?莫不是因爱生恨? 等等! 她刚刚说了什么,让他去死?! 他这么帅你让他去死? 这下才真的是群情激奋,那些姑娘们看向顾云罗的眼神又变了,眼里飞出的刀子足以让顾云罗凌迟一万次,还要顺带着凌迟站在她身旁的苏安槿;而看向江游陵的目光立马又温柔而怜悯——多么好的少年郎啊,怎么就遇上了这么无情无义的女人? 眼看着他们三个要被女人给包围了,苏安槿眉头微蹙,带着顾云罗飞快跃上了马背,而后迅速离开,徒留江游陵在背后哀嚎:“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那么没担当跑得比谁都快……哎哟我说你们这些姑娘不要这么热情,我吃不消的……哎哟谁踩了我的脚!” 等到两人在茶馆等到一脸灰头土脸的江游陵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江游陵一进来就开始控诉:“没良心的,都是没良心的!老子辛辛苦苦给你们看看城内有没有探子,你们还好意思丢下我就走!你们是不知道这琉璃城的姑娘都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哎哟我这老腰……” 刚刚在城门时,他自然不可能单纯的想那么一出出来,琉璃城里不知道有没有朝廷的探子,如果有,他们就不能在这里久待,倒不是怕,只是应付那些人又累又伤神,刚刚城门的事情沸沸扬扬,若是城内有探子,早就应该过去查看了,可是就连苏安槿,都未能感受到任何一个来自武者的气息,证明城中并无探子,而把闹事的地点选在城门,也是为了方便若真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离开。 就是知道了江游陵是在演戏而非@调#戏,所以苏安槿才一直忍着没出手让他直接在众人面前再摔一次@屁#股¥…… 顾云罗赶紧识相的递了杯茶水过去,江游陵颇为宽慰的看了她一眼,接了。 苏安槿凉凉的说了句:“腰疼?你是去怡红院安慰那群姑娘受伤的心灵了么?” 江游陵“噗”的一口茶吐了出来…… “节哀。”顾云罗安慰的拍了拍江游陵的肩膀,“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就是不懂得节制,一次性怎么能做那么剧烈的运动?腰闪了吧,腿软了吧……啧啧,你可是真棒啊!” 江游陵眼神幽幽的盯着她…… 碰上一个无良的苏安槿就算了,可现在还偏偏碰上了一个比苏安槿好不到哪里去的顾云罗,他可不只有节哀了吗! “我们走……”苏安槿瞥了一眼江游陵,“您老就在床上躺躺,我们自去看看我们的琉璃大典……听说今年的琉璃大典很不一般……”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离开了房间,最后一句话飘到江游陵耳朵里的时候,他眼睛一亮,腰也不疼了,腿也不软了,高声叫道:“我也要去!” —————— 琉璃大典是琉璃城最盛大的节日之一,顾名思义,是以琉璃为主角举办的一场典礼。它的奇特之处在于由琉璃城内最大的佛教学校垣精舍组织,由最大的寺庙静昭寺主持,举办时间和举办地点皆不定,时而几年都没有一次,时而年年都有,时而举办在寺庙之中,时而又举办在大街之上。 盛大的典礼里,极少又见到过这么没有规律的情况。 但不管怎样,百姓们却依旧怀着极大的热情,每逢琉璃大典,不管家住多远,都会盛装打扮,清晨赶来。 每一次的琉璃大典上,都会选出一个琉璃宝器,皆是精美绝伦无与伦比之作,再由大师开光之后,即成为无价之宝。 不过…… 今年的百姓们却有一个遗憾…… 今年的琉璃大典在八月举行,也就是说,他们不能见到大师梵微亲自给琉璃宝器开光了。 “梵微大师怎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闭关呢,还一闭关就那么久……也真是可惜。” “可不是嘛,梵微大师年年都要这个时候闭关,莫不是他已经坐化成佛,每年这个时候要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少来胡说,若是梵微大师已经坐化了,那他怎么会还在人世?” “兴许是大师见不得人间疾苦,所以才特意在冬半年的时候回来看看我们呢……” 一路走来,顾云罗听到了无数次“梵微”的名字,却一直很淡定——不就是个神棍吗?顶多算是一个神棍里的vip? 直到此时,听到旁边两个姑娘的窃窃私语,她的表情才很不正常的僵了僵——神棍不可怕,神棍中的vip也不可怕,但是这个vip竟然拥有如此高的人气,如果他有一天想要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那就很可怕了…… 苏安槿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微微一蹙。 “今天见不到大师圣像可是遗憾,听我家旁边那个大婶子说,梵微大师可有天人之姿,年纪轻轻就已经颇有出尘气质,她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被他的风采给迷住了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今早上我进城的时候,城门口也有一男一女在抢一个公子,那两个公子都长得可好了!唯一稍显逊色的就是那个女子……那风采,也是让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迷住了……” 她们的旁边,那个冷面冰霜的公子额角青筋抽了抽,那位稍显逊色的女子拳头紧了紧,那位@猥#琐%兼挑衅笑着的男子忽然脸色都青了…… 因为某人的某只蹄髈,正毫不客气的压在他的脚上…… 江游陵瘪了瘪嘴巴,一抬头,就看见顾云罗笑靥如的脸…… 旁边那两人还在窃窃私语,三人却都没了听下去的心思,各自揣着各自的事情沉默思考。 苏安槿想的自然是怎么把梵微引出来,顾云罗想的是能不能让这个城中的僧侣都为苏安槿所用,而江游陵…… 他无心他顾,只看着自己被踩上了黑黑的脚印的白靴子,寻思着那寻常的皂角能洗干净这玩意儿么? “也不知道今年的琉璃宝器是什么……”顾云罗随口说道,“若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倒是值得看看。” 苏安槿看着不远处渐渐行过来的盛大依仗,淡淡一笑,说道:“很快就能看到了……” 316.琉璃宝器 不远处渐渐行过来的一个车辇里,顶上搭着一块彩色布,布上按条状共有六种色彩,代表六度,前面五条单色布代表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最后一条代表般若,六色旗的四角都垂悬着小孩拳头大的古檀木定风珠,上面雕刻的也是上好的佛家纹饰。 江游陵轻声说了句:“看这阵仗,可不得了……天子的贡品可能都没这么隆重。” “天子的贡品?”苏安槿轻笑一声,“在这些人的眼里,天子算什么,还比不上梵微在他们内心中的位置。天子除了命令他们上供,没做任何事情,可梵微至少还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顾云罗眼中精光闪闪。 江游陵嗤笑一声:“反正不会是你在赤关城定做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提纯设备,你那个东西对于看不懂的人来说,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管子和瓶子,丑爆了。” 顾云罗微笑着说道:“可是我见你当小白鼠依旧当得很快乐啊……” 江游陵:“……” 说话间,那依仗队就已经到了他们面前的这条长街上,苏安槿自然不喜欢凑这些热闹,但是他需要随时注意梵微会不会出现,便也由着江游陵和顾云罗一左一右的把他拉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刚一站定,便扑面而来一阵古檀香,顾云罗抬头看了看,那六色旗上拳头大的定风珠近在咫尺,因为离得近,她还清晰地看见了今年被如此供奉万众朝拜的琉璃宝器…… “竟然是个琉璃美人……”顾云罗喃喃道。 那六色旗下的车辇中安然端坐的,是一个琉璃美人,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俯承权,很难想象怎么会有如此高超的琉璃技艺,连女子头上的珠翠,发丝都雕刻的栩栩如生,脸部线条流畅光滑,虽然仅仅见到了一个侧脸,依旧人美如玉,尤其是阴沉着琉璃光华,更是叫人不敢直视。 琉璃美人的身上穿着衣裙,看不清身上的做工,可那衣裙也是极致奢华,丝毫不亚于当初参加宫宴的时候苏安盈为她准备的宫装……看到这里顾云罗又有些疑惑——不是说等级森严么?这件衣裳,明显已经达到了宫廷贵族的标准,是垣精舍的人故意而为之,还是州官允许? 苏安槿却脸色不善,他微微蹙眉,轻轻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的时候,眸中光芒如炬,射向那尊贵豪华的车辇! 最后一颗定风珠已经从她的面前划过,连带着空气中的古檀香都消弭了不少,顾云罗略微有些遗憾的往后看去,却看见了苏安槿有些发青的一张脸。 她一愣:“你怎么了?” 苏安槿直直的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车辇,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个琉璃美人里面,封着一个人……” “什么?!”顾云罗一惊,失声叫了出来,引得周围人的一阵白眼。 三个人赶忙退出了人群,寻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江游陵压低了声音问到:“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气息?” “嗯。”苏安槿点了点头,“刚刚我们离那马车很近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一个女子的气息,已经气若游丝,显然身体已经非常虚弱,这股气息是随着那车辇的出现而出现的,所以我便把注意力挡在了那车辇之上,还以为是上面藏了人。” “结果你仔细探查之下,那股气息来自于那尊琉璃美人里面?” “嗯。”苏安槿皱了皱眉头。 “那琉璃美人是拿来干什么的,你们知道么?”江游陵忽然问道。 顾云罗摇摇头,苏安槿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今年的琉璃大典……似乎和琉璃城的州官有些关系?” “没错!”江游陵得意的扬了扬眼角,“在城门的时候我听来的……其实原本垣精舍的人说的是把琉璃大典办到十月份,然后由梵微来给宝器开光,结果琉璃城的州官……呃,叫个什么从良还是什么来着,非要说现在就要办,说是办完了就把宝器送往帝京……” “不是说宗教自由么,不是说天子还不如梵微重要么,怎么办个琉璃大典还要听那州官的话?”顾云罗忍不住问道。 “这些事情,那里能分得那么清楚……”苏安槿叹了口气,说道,“琉璃城州官张由良,曾在京城做过一年的京畿兵马司的小统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便离开了帝京,跑到琉璃城做了个更小的统领,之后仕途便一帆风顺,直到现在成为了琉璃城的州官。” 江游陵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安槿略显无奈的瞟了一眼他,复而决定不理他这么无聊的问题,看向顾云罗,沉沉说道,“如果那真的是要送上帝京的东西,那么其实张由良想要送的,其实是里面的那个人……” “人怎么能被封在琉璃里?就算有出气的地方,那么多天不吃不喝,到了帝京也早就死了……”顾云罗蹙眉道,“难不成他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又是琉璃大典又是开光的,就为了运送一具尸体去帝京?” “有的时候,尸体比真人更好控制……”苏安槿淡淡说道,“因为某些情况下,就算运了一个真人去,也很可能在显出庐山真面目的那一瞬间被人一刀了结。” 江游陵又在旁边插了句嘴:“再说了,谁能想到这样一尊精美绝伦的琉璃美人里,还藏着一个真正的美人……”顿了顿,他又说道,“的尸体呢?” 顾云罗白了他一眼,却忽然想到:“你的意思是说,张由良其实并不想这些事情大白于天下,只是想让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得到他提示的人会知道里面藏着的那个女子,而不知道他提示的人则会只当这是个琉璃美人,压根就不会知道里面藏着的那个秘密?” “然也!”江游陵赞许的看了一眼顾云罗。 苏安槿半是嘲讽半是邪恶的说道:“本来我还没打算要砸场子的,结果一听到是送到帝京的,我突然很想把这玩意儿毁了……” “送到帝京……要不就是送给那个混蛋皇帝,要不就是送给你那几个混蛋哥哥,还不如我们直接毁了爽快……”江游陵嘿嘿一笑,摩拳擦掌的说道。 顾云罗眼睛里也亮起了贼光…… 三颗脑袋聚到一起,不知道又在商量着什么……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请和您的好友分享此书啦,么么哒! 317.开光大典 若问百姓们整个琉璃大典上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莫过于在静昭寺门前的莲台上,深得百姓信赖的大师为举世无双的琉璃宝器开光的那一刻…… 虽然今年遗憾于梵微闭关,未能亲自来为琉璃宝器开光,但是百姓们依旧十分憧憬,毕竟就算不能见到梵微,见见其他的几个大师,沾染沾染圣洁的佛光同尘,也是好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三个人却极为淡定。 他们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正正对着那莲台,还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站到这么个风水宝地去的,似乎只是一眨眼之间,这三个人就如同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般出现在了最前面,不管旁边的人如何挤来挤去,还云淡风轻的死不挪窝,看得周围的人一阵牙痒痒。 “喂,你们来看这开光仪式,怎么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脸?”旁边一个大婶埋怨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对大师很不尊敬?而且也对宝器很不尊敬,既然你们都这么不尊敬,那就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吧……” 一边说话,一边扭动着她巨大的@腰#臀¥往顾云罗的方向挤。 苏安槿微不可测的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出手时,江游陵突然蹦达到了那大婶的面前,风流一笑:“嘿,girl!” 苏安槿小身板抖了抖…… 顾云罗小心肝颤了颤…… 那大婶愣了愣,半晌之后呆呆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是在说我么?狗儿?” 江游陵眨了眨眼睛,额头上刷刷的飞过三条黑线,最后似乎明白了自己和这位大婶在语言文化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上的巨大差距,一边把她往后面推一边絮叨到:“我管你什么猫儿狗儿其实我觉得我也叫错了你你早就已经不是个女孩儿了或许连你的女儿都已经不是个女孩儿了我怎么叫你确实有失妥当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偶尔说话还要打结巴所以你就别在我面前来晃悠了否则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出来……” 那位可怜的大婶,还没反应过来“猫儿狗儿”,就已经被“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江游陵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长吁短叹到:“果然是不容易啊不容易,我竟然为你们做到了这个程度……” 顾云罗白了一眼他,刚想反驳,却听到苏安槿淡淡的说了一句:“开始了……” 是的,万众瞩目的开光典礼,开始了…… 莲台上渐渐走上了一个人影,身着橙色砖纹的袈裟,袈裟上还以金线绣着一种类似于梵语的文字,从上到下,几乎布满了整件袈裟,衬得那人衣袂飘飘出尘绝伦的同时,又多了一抹贵气。 来的人不是梵微,而是清虚寺的住持怀虚,琉璃城号称四百八十寺,梵微是静昭寺的代表,而这怀虚,则是除了梵微之外的琉璃城第二大高僧。 “既是佛家弟子,又何必周身上下坠以金银翡翠?”顾云罗冷哼一声,“这样一件袈裟便值万金,他不过一个和尚,哪来的这么些银子?” “这是大内的手笔。”苏安槿自然看得出来工部的技术,“这件袈裟,是皇上赐的,梵微都没有这样一件袈裟,唯独这人有。单单是绣这上面的梵文,就让大内最好的绣娘熬坏了眼睛。” “哟,高僧与皇家勾结?”顾云罗颇有兴趣的看着已经到了莲台最高处,站着俯视下方芸芸众生的怀虚,“有了皇家的支持,他怕是不可能会甘心屈居于梵微之下吧?” “小云儿果然是越来越聪明了……”江游陵又在一边打哈哈。 当然,他毫不意外的领到了顾云罗的一个白眼…… 而苏安槿…… 他已经懒得再理他了。 没过一会儿,便有几个僧侣装扮的人,抬着刚刚游街的车辇,缓步走上莲台。 车辇里的琉璃美人唇角依旧笑容恬淡,眉眼弯弯,很快,它就会被开光,然后一路奔波劳苦,送往帝京那座陌生却至高无上的城市…… 谁都不会知道,那里面还藏着一个女子,生机渺茫,然后在一路颠簸之中垂死挣扎,最后死于琉璃之中。 “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顾云罗兀自念到。 苏安槿微微一笑,手指轻弹间,一颗极小的石头就已经从指间飞了出去,他们本来就处在最前面,毫无遮挡,再加上苏安槿内力充沛,石子儿便似发射出去的火箭一般,直直的冲了出去。 顾云罗也笑容恬淡,眉眼弯弯,然而下一秒,她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看着那枚石子儿打中了其中一个人的腿,看着那人颤了颤,看着那枚石子儿在砸上他的腿之后力道不减的继续在他腿上摩擦了两下,看着那个人表情有些扭曲……可是他没有摔…… 怎么可能! 一个普通的僧侣,武功再怎么高强,也不可能内力充沛到能够挡住苏安槿的地步!何况,听说这琉璃城里,普通的僧侣是禁止修行武功的! 那么……只有唯一的一个答案了…… 顾云罗抬头和苏安槿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这不是一般的僧侣,甚至不是僧侣,而是由侍卫,士兵,或者其他的高手冒充的僧侣,而他们伪装的目的,应该还是为了保护这尊琉璃美人! 眼看着那车辇已经上了莲台,那队假僧侣也退到了台下,怀虚似乎是在做着开光之前的一系列准备,口中念念有词,周围的群众也开始渐渐激动起来。 动手,还是不动手? 江游陵敲了敲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忽然“噗嗤”一笑,鄙视的看着他们:“亏你们还说什么非暴力不合作说得顺溜,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就想到打架去了?我们完全可以非暴力嘛!” 苏安槿挑了挑眉毛,淡淡说道:“怎么这里似乎有生魂不灭啊?” 他话一出口,四面八方便都是苏安槿的声音,顾云罗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灌注真气,笑着说道:“我也察觉到了呢,而且这生魂还带着怨气,似乎来自于莲台之上?” “说的没错,确实是来自于莲台。可莲台上除了怀虚大师和琉璃美人之外,再无他人,又何处来的生魂怨气?” “琉璃美人中怨气冲天也未可知啊……” “是么?咦,似乎确实如此啊……糟了,那琉璃美人莫不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声音传遍四方,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人群,霎那之间安静下来…… 318.两个神棍 莲台上的怀虚也愣了楞,然后目光直直的射向台下悠然自得的站立的苏安槿和顾云罗两个“临时神棍”。 此时,那两个神棍还在那里胡诌得天马行空天乱坠…… “莫不是琉璃美人里还有什么玄机?” “此言甚有道理,或许是琉璃美人中还有什么命不该绝的东西。” “命不该绝,难不成里面还能有人?” “此言甚有道理,里面或许真的有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那怀虚为什么没感觉到呢?” “眼瞎的人自然不知道……” “或许不是眼瞎,心瞎也有可能吧……” “心瞎?有道理,常言道心眼心眼,他心眼瞎了也未可知啊……” 怀虚脸色渐渐青了…… 周围的百姓脸色渐渐红了……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知道早上城门口的那场“一男一女抢夫君”的大戏,如今也都认出了刚刚说话的这两个就是早上抢夫君的那一男一女,而他们的“夫君”,则在一旁操着手含笑看着他们。 这个情形难道不是很诡异吗? 看到自己的……呃,原本该是情敌的两个人此刻相谈甚欢,难道为人夫君者不应该怒发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难不成……他们从早上就是来捣乱的?在城门捣乱完了,又在开光大典上来捣乱? 就知道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敢侮辱琉璃宝器?还说里面有个女人?还敢说怀虚大师眼瞎心瞎? 简直就是找死! 周围人义愤填膺,却都只是在脸上表现出愤慨的情绪,身体却都没有动…… 因为莲台上,那位金光闪闪的大师还没有动。 信仰力量的驱使下,让他们习惯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看向这些得道的高僧,以他们的动作和指令作为他们前进的方向。所以即使心中早就已经愤慨万分,他们也只是焦躁的等待着怀虚的反应。 看了又看…… 怀虚没反应。 看了还看…… 怀虚还是没反应。 半晌之后,怀虚终于有反应了…… 他冷着一张脸,说道:“不知二位如此污蔑我等,是有何居心么!” “居心不用,良心倒有一点。”顾云罗见他终于回了话,冷哼一声说道,“怀虚,你分明知道那琉璃里面封着个活人,为何不施以援手,还装作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开光!”顿了顿,她又说道,“当然,若你一早就知道里面有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怀虚脸色铁青,道:“阿弥陀佛,简直荒谬,且不论这尊琉璃美人乃是多年难得一见的琉璃至宝,单单是论这事情本身,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能封进琉璃之中?” 江游陵在一旁说道:“谁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法子,如果里面没有一个人,那你怎么给我们解释那里面女子微弱的气息是怎么来的!” “琉璃乃我佛家之宝,并非死物,气息之存在也十分正常,若存在气息变为活人,那这山川草木不都为活人了?” “若我们连草木的呼吸和人的呼吸都分不出来,又何必出现在这里戳穿这个骗局?”苏安槿冷笑一声,忽然腾空而起,越上高台,再次提高声音对众人说道,“诸位,这琉璃美人中,委实封着一个尚有一线生机的女子,若是大家还不相信,我也只有打碎这个琉璃美人,让大家看个明白了!” 众人又一阵哗然,一边是苏安槿义正词严的话,一边是向来的信仰与崇尚之事;一边是琉璃宝器的尊严不可灭,一边是那或许存在的女子性命的取舍……种种矛盾之下,他们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怀虚脸上狠戾一闪而过,橙色袈裟衣角浮动,苏安槿察觉到背后一阵阴凉之气袭来,冷笑一声,忽然转身,手臂一展,五指张开,手腕缓缓转动,将那股阴凉之气尽数掌握于手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他静了静,随后凉凉的说道:“崇尚大光明的怀虚大师,原来还学了这等阴邪的功夫……原本的确是个杀招,可惜,你暴露得太快了!”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翻,手上刚刚截住的怀虚的内力便冲着他反噬而去,怀虚脸色一白,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正正的扶着那车辇。 “怎么样啊大师?”苏安槿轻笑着,往前走了一步,“自己被自己的内力反噬的感觉如何?这么快就想杀了我么,何必这么心虚,我只是想带走里面的那个女子,我知道你们有办法把她取出来,这尊琉璃美人,不照样是个琉璃美人吗?” 怀虚咬牙切齿的看着苏安槿,忽然看到了那双重瞳之眸,惊骇之余,他喃喃道:“你……你是……” “大师认得我?”苏安槿挑了挑眉毛,把眼睛更凑近了些,“我是谁?那个名满京城的废物?想不到,大师已是得道高僧,也会因为我这个废物而害怕?” “你怎么会……怎么会……” “少废话!”苏安槿蹙着眉头,“说,愿不愿意?” 他再上前一步,怀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已经扶着那车辇,退无可退,孤注一掷般的将手搭在了那琉璃美人上,冷笑一声说道:“你倒确实让我惊奇,不过,你也暴露得太快了!” 话音刚落,他便一掌将那琉璃美人推出了莲台之外,然后身形一动,人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若此时苏安槿选择了救琉璃美人,就必然顾不上他,他便可以趁此机会逃之夭夭。 然而他回头一看,却几乎肝胆俱裂! 为什么苏安槿会放弃那琉璃美人,转而来抓他?! “你的算盘打得很好。”他居然还有心思慢悠悠的说话,“可是你忘了,我不是一个人。” “你……”怀虚听得他这番话,眼睛骤然睁大,偏过头看着他丢下琉璃美人的那边,见一个女子忽然腾身而起,手中似乎是拿了一根布条,那布条有灵性似的,朝着琉璃美人扑了过去,紧紧缠住,而后那女子也身形灵动间,就飞了过去,将那琉璃美人抱在怀里,安全落地。 “噗……”怀虚吐出一口血来…… 苏安槿满意的想:云罗刚刚那套动作果然行云流水,控锦之术出神入化,轻功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 顾云罗骂娘的想:尼玛这琉璃美人未免也太重了点,刚刚甫一接住差点没压得我直挺挺的摔下去! 江游陵……江游陵提着他的裤子,什么都不敢想了…… 319.梵微出关 “刺啦……” 一声脆响,虽轻,却让无数人心里都颤了颤…… 顾云罗冷静的看着被自己放在地上的琉璃美人,刚刚怀虚那一掌亦是用了内力,自己的控锦之术中也灌注了内力,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琉璃如何能承受这狠狠的两击?碎裂已是必然。 如今已经从琉璃美人的心口处开了裂缝,过不了多久,这琉璃美人就会成为一堆五彩斑斓的小石头,再也没有任何价值。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渐渐碎裂的琉璃,江游陵提着裤子过来的时候,她突然跳了起来,江游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裤子,结巴道:“我没腰带给你扯了……要扯扯苏安槿的去……” 顾云罗白了他一眼,魔爪一伸,一把扯下了他的披风,扔到江游陵手上,吩咐了句:“用这个,围一道屏障,严实点!” 江游陵一愣,但还是乖乖的运力将披风竖起,围成一道不断旋转的屏障:“你要干什么?” “给她穿衣服!”顾云罗声音从屏障后面闷闷的传过来。 江游陵:“……” 另外一边,苏安槿与怀虚屡次交涉,怀虚却都硬着脖子不肯说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眼中杀意一闪,忽然听得一个如水清冽却华丽到极致的声音…… “阿弥陀佛。” 苏安槿心中一凛——梵微,终究还是出关了…… 正惶惶不知如何是好的民众,猛然间看见了他们心中最为神圣的存在,愣了一愣,然后齐齐跪了下去,五体投地,极尽臣服。 琉璃宝器被毁,开光大典被断,如此不祥之兆,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面前这个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佛,给他们以慰藉和祈福。 而此刻,他们心中的佛,正站在静昭寺大门的顶上,长身玉立,衣袂飘飘,宝相庄严的看着下方臣服俯首的人群,眼眸流转间,恍然已将天地览尽。 一片沉寂之间,忽然有一道屏障“哗”的一声落地,顾云罗款款走了出来,她身后的地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长发披散的女子,穿着原本穿在琉璃美人身上的那件华服,更衬得虚弱不堪。 江游陵敏感的多看了那女子两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顾云罗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静昭寺大门顶上的梵微,短暂一愣之后瘪了瘪嘴巴,果然在闹事儿了之后出来当和事老的都是一身白衣,顺带还有一脸的悲悯,书中诚不我欺。 “阿弥陀佛。”梵微又宣了一声佛号,眼神悲悯的看向那躺在地上昏迷不省人事的女子,“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还望宽心。” 顾云罗眨了眨眼睛……听不懂,神棍中的vip果然是神棍中的战斗机,说话拽文拽得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江游陵兴致勃勃的想要上前给她解释,刚一迈步,便觉得腰间一送,赶紧又把步子收回来,满腹的解释都只剩下咬牙切齿的一句:“顾云罗你什么时候把老子的腰带还给我!” 那边梵微又把目光落在了顾云罗身上,淡淡道:“阿弥陀佛,姑娘诚心善念,今日之德,明日之恩,多谢姑娘,今日出手相救。” 顾云罗眨了眨眼睛……听懂了,却也听糊涂了,她救的又不是他,他谢她作甚? 他在谢她,那她应该怎么办?神棍的谢谢是不是和普通人的谢谢不同,需要不需要她也这样五体投地的跪着说“不用谢?” “这种大师一般都这样,把天下人的疾苦当做他的疾苦,把天下人的不幸当做他的不幸……”江游陵凑上来,瘪了瘪嘴巴说道,“也是他们闲心好,要是我过这种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顾云罗深以为然,也就不再纠结梵微为什么向她道谢这个问题了。 最后梵微把目光落在了苏安槿和被他提在手里的怀虚身上。 “阿弥陀佛。”梵微双手合十,低头道,“施主可否将怀虚放下,佛门中人,心性有别,还望施主海涵。” 苏安槿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左手一送…… “pia!” 怀虚很干脆的直接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地上。 梵微表情不变,轻轻地叹了口气,向着地上的怀虚说道:“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你又是何苦如此?” “既然大师说起因果,那我倒要向大师请教请教。”苏安槿向前走了一步,冷冷道,“那女子是做了何事,要被封到琉璃之中?若不是被人及时发现,此刻,她就已经和着那尊琉璃美人一起开光送往帝京了!她种了什么因,才得了这样的果?” “我等本着救人之心前来,结果遇上了这群一切唯高僧是从却难以有自己独立意识的百姓,遇上了一个冠冕堂皇人面兽心的混蛋,害得救人之路几经挫折,差点死在这全城人的愤怒里,敢问大师,我们又是种了什么因,才得了这样的果?” “琉璃城的百姓,不喜与人争辩,不喜别人玷污他们的信仰,却渐渐的在这样的信仰之下连自己真实的想法都不敢表达,只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看着他们所谓的神佛来给予他们方向和慰藉。这样的百姓,又何尝能够体会到人生八苦?敢问大师,他们又是种了什么因,才得了这样的果?” 梵微眼神悲悯,良久才说了句:“不出今日,施主自会知晓。” 怀虚从地上爬起来,双目憎红的看着梵微,又转头看向苏安槿,突然出手,向他背后袭击而去! “不可!”梵微蹙眉。 苏安槿冷笑:“都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还想挑战我的底线,你到底是有多想死!” 话音刚落,他便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身,手腕一翻便将怀虚的内力尽数逼了回去,眼见着他就快要死在自己的内力之下,却突然被高处袭来的一只金刚杵打断。 苏安槿抬眸,冷冷的看向梵微。 怀虚死里逃生,却脸色灰败得似乎已经死过了一次…… 梵微此时的叹息尤为沉重,眼神在苏安槿和怀虚身上流转了几番,而后沉声说道:“施主不是还有事要询问我么,拿那一事,换怀虚一条命,可好?” 苏安槿诧异的抬头看向梵微——他明显是临时出关,自己更为向他说过有事相请教,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顾云罗和江游陵齐齐一愣——有事询问?苏安槿能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去问这个神棍?难不成是刚刚那些什么劳什子因果? 算了吧!苏安槿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然后下一秒苏安槿的做法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320.撞了鬼了 苏安槿收敛起了刚刚身上瞬间绽放出来的杀气,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朝着梵微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师言已至此,安槿恭敬不如从命。” 神马?! 苏安槿答应了? 他答应了要放怀虚一马,甚至放那个幕后的操纵者一马,就为了这个和尚那劳什子的问题? 江游陵喃喃道:“安槿今天是撞了鬼了吧……” 顾云罗点了点头:“而且还是一只叫梵微的鬼……” ———————— 城中客栈里。 江游陵在内室为那女子检查身体,顾云罗和苏安槿坐在外面聊天,她一直诧异于苏安槿为什么会那么好说话的同意梵微的条件,苏安槿却一直笑而不语。 那件事情……怎么可以让你知道? 好在没过一会儿,江游陵便神色复杂的出来了…… 苏安槿看着他的脸色,皱了皱眉头:“死了?” “没……”江游陵有些犹豫的说道,“刚刚我发现,她带了人皮面具……” “大概是为了防止某些可能出现的不轨之心……”顾云罗接口道。 “不……”江游陵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干脆道,“你们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苏安槿率先大步走了进去。 顾云罗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旁边一脸苦瓜相的江游陵,悄悄问道:“到底怎么了?那女子有问题?” “岂止是问题。”江游陵苦笑,“简直就是惊天的宫闱秘事。” 苏安槿站在床前,在看清了那张脸的一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安湄? 她怎么会在这里? 怪不得刚刚游陵会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原来这被封在琉璃美人里的女子,竟然是苏安湄。 原本应该在帝京重重宫阙中待着的娥眉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边陲的小小琉璃城,还被人弄进了琉璃里,差点连命都没了? 苏安槿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那女子昏迷的脸时,突然眉头一蹙,心中一凛。 不,这不是苏安湄…… 虽然长着一张和苏安湄一模一样的脸,但那种常年养尊处优形成的高傲在这个女子的脸上完全不存在,苏安湄在皇帝的四个公主中,算得上是最为骄横跋扈的一个,可这女子的气质完全和苏安湄不符,相反,还带着一种莫名的柔弱和楚楚可怜之相,身形也十分消瘦,如今落了难更是我见犹怜…… 只要仔细一看,便可以认出来,这不是苏安湄。 既然不是,又为何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苏安槿眸色渐渐转深——他们想要送到帝京去的,原来就是这个秘密? 民间有一个和当朝五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确实可疑呢…… 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更不觉得天底下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是所谓的缘分,只觉得可疑。 莫非……那宫阙之后,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女子,和苏安湄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安槿眉头微蹙——苏安湄是王昭仪的女儿,除此之外,王昭仪还是三皇子苏安东的生母,这个人,这步棋,到底是冲着苏安湄去的,还是冲着苏安东去的? —————— 顾云罗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进去,和江游陵一样在外面守着,不过也没过多久,苏安槿便神色如常的走了出来。 “安槿……你……”江游陵继续欲言又止。 苏安槿瞟了一眼他:“你便秘?” 江游陵:“……” 顾云罗轻咳了声,说道:“那个……里面……” “没事。”苏安槿云淡风轻的接口道。 “啊?”顾云罗讪讪的说道,“我们不是惹麻烦了吗?”皇家宫闱秘事啊,哪里是他们能知道的! 她脑海中情不自禁的就浮现出了各种古装剧里面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的妃子们…… “有麻烦的不是我们……”苏安槿微微一笑,“而且云罗,你应该庆幸我们今天救了那个女子,否则,等到我们会帝京的时候,帝京或许又是另外一番对我们不利的天地了……” 顾云罗一愣,苏安槿却自顾自的吩咐江游陵道:“传信给帝京,让他们彻查王昭仪,苏安湄……还有苏安东也一起,三个人,来龙去脉,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江游陵短暂的愣了一会儿,便领命而去。 “里面那个女子,和苏安湄有关系?”顾云罗诧异道,她倒是对苏安湄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骄横跋扈的五公主,封号娥眉,行事泼辣,和苏安盈等人完全不能比。 苏安槿道:“只是怀疑。”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王昭仪是苏安东和苏安湄的母亲,育有一子一女,怎么还是个下等的昭仪。”顾云罗思索道,“照我们那边的电视剧发展路线来看,生了个儿子的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母凭子贵也能上升好几个等级啊。” “电视剧?”苏安槿疑惑道,“那是什么?” 顾云罗愣了一愣,答道:“就是重现千百年前帝王后宫那点不得不说的故事的话本子……” 苏安槿:“……王昭仪入宫得早,虽然苏安东头脑简单,苏安湄也是个不省事儿的,但她本人却很淡然,也没听到在宫中争宠之类的事情,尤其是宜妃得宠之后,她便更加深居简出,想来就是她这个性子才让她在后宫之中只能以躲避求自保吧。” “也有道理。”顾云罗点了点头,忽然听到内室中传来的重物坠地的声音。 两人冲进去的时候,正巧看见那昏迷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大概是想起身喝水,结果浑身无力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她还穿着那件华裳,外面是华丽,里面却啥都没有,这样一折腾之下,难免有些@春#光¥乍%泄…… 苏安槿脚步停在了门口,转头淡淡说道:“云罗,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毕竟那人长着一张和苏安湄一模一样的脸,苏安湄还是他名义上的五姐,他还暂时没办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顾云罗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她扶起躺在地上的女子,顺手拢了拢她散开的领口,拍了拍她昏迷微醺的脸庞,轻声问道:“姑娘?” 那女子眸中一片迷蒙,听得顾云罗这么一句,吱吱一笑,笑道:“姑娘?公子怎么会如此称我?” 公子?! 顾云罗惊起一身冷汗,她如今穿着货真价实的女装,长着一张货真价实的女人脸,怎么就成了公子了? 是这女子发烧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321.求生不得 而且……顾云罗有些尴尬的想,这姑娘,刚刚那神情,那动作,简直太像怡红院潇湘馆出来的了…… 她冷汗刚出完,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明媚的脸蛋,眸中光芒流转,自是诱人之相,背上又多出来一只柔弱无骨的手,细语呢喃到:“公子……” 顾云罗僵了…… 这女子,不是发烧,是发sao吧! 苏安槿刚背过身往回走了几步,就听到里面传来顾云罗的惊呼,他脸色一变,也顾不得什么娥眉什么脸了,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然后…… 他光荣的愣在了原地。 那女子一身华服,裙摆长长扑在地上,层层锦绣之下,几乎看不到那个娇小的人影,而顾云罗,艰难的从一堆锦绣里探出一个脑袋,脸色比那红色丝绸更红,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还喘着气,刚一探出脑袋来便看见了苏安槿正长身玉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腾”的一声,脸更红了…… “那个……”她声音囧囧,“我……我要被她压死了……” “呃……”苏安槿也脸色囧囧,怪不得他刚刚没看到那女子,原来是压在顾云罗身上了? 不过好端端的,一个女人,压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作甚? “公子……”一声娇俏的声音从那锦绣之下穿出来,似羞还俏一般,带着点吴侬软语的温婉,带着点春闺女子的期待,喊得顾云罗骨头一酥,刚想摆脱了她爬起来,结果身子一软,又被她压了下去。 “噢……”她痛哭道。 苏安槿的脸色却在听到那两个字的一瞬间沉了下来…… 那样让人@欲#¥不%能的语气,那样见到有人就扑的情态,天底下,大约只有一种地方的人会有。 琉璃城虽然盛行佛教,佛教在本城的居民之中占有极大的比例,可是毕竟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崇尚清心寡欲来世福祉,有男人的地方就会兴盛一种产业,哪怕这座佛教之城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座城里的那些男人都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粗鄙之人而已。 这个女子,之前是做那个的? 顾云罗被死死的压在地上,叫苦不迭。若今天处在她这个位置的是个男人,估计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烛影摇红被翻红浪了,这小女子大概还真的有一套,可她一个女人处在这个位置就有些,不,十分煎熬,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怎么这么重啊! 而且压在哪里不好,偏偏要在腰上,她快要被她压断气了! 刚这么一抱怨完,身上的重量就猛然间轻了,然后再是一声什么东西掉到床上的声音,顾云罗睁眼,却看见苏安槿冷冷的一张脸,眼睛中冒着怒火的看着那女子。 哦,果然还是苏安槿解救了她,然后又把那女子毫不怜香惜玉的扔到了床上…… 顾云罗赶紧唰唰的站了起来,颇为尴尬的解释道:“那个……我也没想到她怎么就这样了,我保证我只是给她拉了一下衣服……结果……结果……” 苏安槿瞟了她一眼:“结果她就把你的衣服给拉住了,顺便柔弱无骨的倒下了,再顺便把她的衣服盖到了你的身上,再顺便你们就天为盖地为铺了……” “呃……”顾云罗囧,“你怎么知道的?”而且还说的那么…… “……”苏安槿无奈的看了一眼她,又把视线转移到了那被狠狠摔在床上,稍微恢复了些灵台意识的女子,冷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一愣,缓缓坐了起来,似乎是惊诧于苏安槿和顾云罗两个一个冷,一个红的脸,半晌之后才答道:“小女子名叫秦芷歌……” “你……是干什么的?”顾云罗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云罗,不用问了……”苏安槿打断了她的话,冷声说道,“看都能看出来。” 顾云罗沉默。 确实能看出来…… 昏迷刚刚醒就把身边的人当做恩客,下意识的想要@索#欢¥,声音娇俏,既有小女儿的温婉,又有@青#楼¥女子的婉转,更要命的是刚刚趴@在自己身上扭的那几下,可真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秦芷歌,竟然来自@青#楼。 苏安槿心中也有些复杂……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只因为生在不同的地方,而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命运…… 一个是皇家公主,承万千宠爱,封号娥眉,以月为名,却以火为行,宫廷之中,肆意张扬。 一个是@青#楼女子,做着这个世界上寻常女子都不愿意做的活计,日复一日的成为男人的附庸,日复一日的在强颜欢笑中煎熬,最后还因为这张脸,险些死在琉璃里面…… 那边秦芷歌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也知道了自己刚刚错把一个女子当成了索欢的恩客,却并不如同顾云罗一般尴尬,而是重新眼神灼灼的看着苏安槿,一脸迫不及待的光芒。 顾云罗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急急把苏安槿往外推,低声说道:“我看这姑娘有点邪门,今后你们还是一概不要在她面前出现好了……” “然后你负责看着她,最后又被她当成恩客?”苏安槿凉凉的说道。 “呃……”顾云罗不满的看着他,“那么丢脸的事情,能不能不说了?” 苏安槿点了点头:“没问题。”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回去,向秦芷歌走去。 秦芷歌看着那犹如神祇一般的男子缓缓向她走来,眸中的光亮更甚,轻笑一声道:“公子,此等事情,让那位姑娘看见,可是要伤心的呢……” 顾云罗囧…… 姑娘,你还以为苏安槿也能是你的恩客么? 你知不知道你和他的五姐长得一模一样么? 苏安槿不说话。 秦芷歌见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一边卖力的@扭#动¥着腰¥肢,一边眼睛炯炯有神的在他身上流连。 苏安槿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秦芷歌娇羞一笑…… 顾云罗干脆把眼睛一闭…… “砰” 秦芷歌倒在了床上…… 苏安槿转身又往外面走…… 顾云罗在苏安槿走到他身旁的时候睁开眼睛,和他一起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 “你那个手刀力道太重了,万一把人打傻了怎么办?” “打傻了就打傻了,傻了正好,免得整天叽叽喳喳的吵着烦人……” “……你不觉得她现在挺安静,傻了之后才会叽叽喳喳吗?” “那就交给游陵对付,他喜欢这种类型。” “算了吧,我怕游陵今后会得女子恐惧症,到时候我们就成了帝京郊外陀螺镇三溪村白水乡江家没有第二十二代的大罪人了……” 322.会见梵微 江游陵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诡异”的样子…… 顾云罗笑眯眯的在喝茶,苏安槿微笑着在喝酒…… 喝酒很正常,苏安槿酒量其实挺好,可是……微笑着喝酒……江游陵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这是……怎么了吗?”他“莲步轻移”,缓缓地往顾云罗的方向挪了挪,“那个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安槿这个表情,让我觉得这个世界都玄幻了……” “还有更玄幻的呢,你要么?”顾云罗笑了笑,冲他摇了摇手中的茶杯。 江游陵眼睛一亮:“什么?” 还没等顾云罗说话,苏安槿便微笑着站起身来,微笑着提起江游陵后颈处的衣领,微笑着大步往内室走去,最后微笑着把他一丢…… “啪!” 内室的雕门关上,苏安槿站在门口,隔着一扇门微笑道:“伺候好里面的那位姑娘,就是你今生做过的最玄幻的事情。” 言罢,他便直直的往外走去。 “你要出去?”顾云罗诧异道。 “嗯。”苏安槿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解释道,“去会会怀虚和梵微,梵微肯定知道些什么,我想试试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些消息。” “也好。”她并未多作怀疑。 ———————— 八月的琉璃城,像是一个蒸笼里的包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笼罩在一片热浪里,城中唯一一个尚且算得上凉爽的地方,也只有梵微的禅室了。 一个小沙弥引着苏安槿进来的时候,颇为羡慕的看着他说:“大师从不让人进入禅室说话,施主想必是福泽深厚,才会让大师破例。” 苏安槿挑了挑眉毛,并不搭话。 禅室里萦绕着一片古檀香,微醺的烟雾里,梵微正坐在蒲团上闭眼打坐,苏安槿并未上前打扰,而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施主为何久不言语?”良久之后,梵微缓缓睁眼,看着苏安槿。 “大师今日破例出关,想必与咫尺可得的大境界失之交臂,身体应该也多有不适。”苏安槿淡淡说道,“安槿暂且还不至于自大到认为大师是因为我的事情出关的,那就姑且认为是大师为苍生出关好了,但即使如此,大师出关,也与安槿的一时杀机有关。” 梵微垂眸,不语。 苏安槿接着说道:“方才大师屏息调养,将体内真气收回引导,若安槿此刻冒犯,既不是又多了一重罪孽?” “大师不过是世俗称号,公子既非凡夫俗子,又何必将这称号挂在口上?”梵微双手合十,站起身来,朝着苏安槿微微俯身,“多谢公子今日尚且心存善念。” “凡夫俗子?”苏安槿冷笑一声,“大师就是这么形容自己的信徒的?我若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莫非还是什么人中龙凤?” 他自是在嘲讽自己的废物之名,梵微应该是不知道的。 他却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若非人中龙凤,则世上再无龙凤之说。” “哦?” “若非龙凤,怎有吉人天相,又怎么受得住云端高处之寒?”梵微依旧是那副神佛般无悲无喜的样子。 苏安槿忽然笑道:“大师果然不是我等可以比拟,既然寥寥几语,便将安槿说得头头是道,差点让我误以为,我还真的有这样的命格。” 吉人天相说的是他的重瞳,云端高处之寒,则是说的他云家人的身份吧,两重加起来,也难怪会说什么“人中龙凤”。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今日梵微所说,句句属实。”梵微道。 “好一个出家人不打诳语,那我问你,怀虚之事,你是否早就知晓?”苏安槿也懒得再跟梵微打哑谜,直接问道。 提起怀虚,梵微眉目中便又多了一丝悲悯:“不知。” “那你为何今日突然出关,莫非还真是为了我?”苏安槿冷笑。 “确实。” “你……”苏安槿突然笑道,“是么,看来大师早就知道我会来了?那么敢问一句,苏安槿何德何能,能得大师如此重视,不惜提前出关,也要为安槿解疑答惑?” “天下苍生命运,自然抵得过梵微一时之得失。”梵微淡淡道。 “天地玄黄,惠我无疆; 不显成康,上帝是皇; 西赆南琛,独素华裳; 举力共襄,成我国邦; 有女成凰,难共月光……” “公子想要解的,应该便是这句话吧。” 苏安槿震惊到:“你……” 他是怎么知道的?! “阿弥陀佛。”梵微似乎是想起了上午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飞扬灵动的身形,还有那出神入化的控锦之术……成凰?不错,她也的确有资格成凰,可惜……果然是命运使然。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苏安槿蹙眉,话语中少见的多了一丝焦急。 “公子可是在为‘有女成凰,难共月光’焦急?”梵微轻叹了口气,“一切自有天意,还请公子宽心。” “天意?我不要什么天意!”苏安槿答道。 梵微突然从身旁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苏安槿,道:“这便是我给你的答案,记着,在你未能着黄袍之前,勿要打开。还有,云姑娘魂归极乐,梵微无法相送,还请公子见谅。” 苏安槿一愣:“云姑娘?” 梵微不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向着禅室后面的荷池走去,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古檀香,似乎自从那个人走之后,满室的檀香都淡了许多…… 苏安槿却还在犹自震惊。 云姑娘……应该说的就是他母亲云锦瑟,可是母亲早年在北漠,后来在帝京,何曾来过琉璃城?就算来过,都已经那么多年了,梵微看起来年纪轻轻,当年大约还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孩童,又如何能记住母亲,还称母亲为“云姑娘”? 还有那句未能着黄袍之前不能打开…… 着黄袍……是指他登帝么?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连打开的时间都有规定? 莫非梵微的意思是,在那之前,他们……包括云罗,不会有任何问题? 苏安槿看着禅室后面梵微影影绰绰的身影,皱了皱眉头,转身往外走去…… ———————— 帝京的消息传到琉璃城需要一定的时间,等到调查出来的关于苏安湄等人的消息传到琉璃城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这三日里,苏安槿和顾云罗过得很轻松,唯一不怎么轻松的人,大概就是江游陵了…… 不过…… 323.郎情妾意 江游陵觉得,他的悲惨日子已经到头了…… 因为苏安槿拿到那封密信的时候,表情很是精彩。 半晌之后,他才放下那封密信,笑笑说道:“果然是一曲跌宕起伏郎情妾意却又落有意流水无情的盛世情歌啊……” 顾云罗和江游陵同时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不为别的,只为此时的苏安槿,真是太他妈的不正常了!江游陵幽幽的想到。 顾云罗咽了咽口水,迟疑地问道:“安槿,你……还好吧?” “好啊。”苏安槿又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状态,把手上的密信递给江游陵,“看看吧,你所谓的宫闱秘事。” 江游陵忙不迭的读完之后,把信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吐槽道:“果然是一纠结狗血滥情扯淡却又可悲可恨可叹可怜的绝世神作啊……” 顾云罗翻了翻白眼——他们两个人想要表达的应该是同一种意思,怎么从苏安槿嘴巴里说出来和从江游陵嘴巴里说出来差别就那么大呢?! “算起来,这位应该是天明的六公主?嗯?”苏安槿又轻笑一声,“哦,不对,应该没有五公主的,应该有的,是两个郡主吧,这个故事才算完整,对吧?” 顾云罗震惊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苏安湄不是皇室血脉?是王昭仪和别人在外面生的孩子? 果然纠结狗血滥情扯淡! 顾云罗立马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苏安槿沉吟了一会儿,道:“看来我们之前关于王昭仪的猜想都是错的,她根本就不是性子淡然所以才始终是个昭仪,她应该是因为不能为妃。” “不能为妃?”顾云罗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这个等级社会的一系列制度,“她是……呃,贱民?” “不是。”苏安槿摇了摇头,“不过……说实话,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能保下两个龙种,也是不容易。” 江游陵阴测测的笑了一声:“人家不是有后台么,你想这些有个毛线用。” 苏安槿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后台也好,靠山也罢,总要看看能为她撑腰多久,若是有一天后台垮了,靠山倒了,今日我想的这些,恐怕就有丝线用了……” 江游陵愣了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毛线”和“丝线”的区别,亦或者反应过来了,却不敢相信苏安槿居然还会和自己开这种玩笑话。 “苏安北也算是倒霉,私兵的事情刚刚才勉强压下去,如今,我们又要送他一份惊喜了。”苏安槿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哦,对了,还有苏安东,皇帝不会再留着他了。”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颠三倒四,顾云罗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苏安槿画龙点睛的一笔才让她醍醐灌顶的反应出来:“苏安北?” 还好她没直接失控的说出:“苏安湄和秦芷歌是苏安北的孩子?”这样的话来,否则她会被江游陵鄙视死。 苏安湄排行老五,苏安北排行老六,苏安湄出生的时候,苏安北大概还在天地间不知道哪个角落游荡,王昭仪又如何能和他私相授受的生出个孩子来? “莫不是……这一切,是苏安北在中间为王昭仪出谋划策兼撑腰?”顾云罗总算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答案,可是……“也不对啊,苏安湄始终要比苏安北大啊……” 年龄上的问题始终都是一个过不去的坎,总不可能苏安北还在他娘胎里孕育的时候,就开始托梦给王昭仪教她下一步怎么做了吧?! 苏安槿神色不变,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淑妃。” 顾云罗瞬间就明白了…… 尼玛!果然是宇宙超级无敌纠结狗血滥情扯淡! 苏安北没那个作案的时间,可是淑妃有啊,淑妃进宫多年,即使开头的数年里一无所出,可是也无比懂得在后宫的相互倾轧之中,唯有寻得几个自己的人,行事才能方便。一来为了保全自己,二来若是今后有了孩子,还能为他铺一条路,于是乎就有了她对王昭仪的拉拢,有了王昭仪于重重眼红环侍之中的一儿一女,有了如今苏安北如今的一个新筹码。 顾云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前世看的那些宫斗小说都可以写那么长,尼玛后宫一个妃子随随便便的一个计谋,都能横跨数十年的时间,默默等待,隐忍掩埋,只等着最后置人于死地的那一刻,砰然爆发! 她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却不明白为什么…… “怪不得女儿节上太子会来拉拢你……原来是因为没有人可以拉拢了。”顾云罗恍然大悟道,“苏安东和苏安北在淑妃和王昭仪的凑合下肯定是要结队的,而苏安南有圣宠在身,压根就没办法拉拢,就只剩下貌似优哉游哉的离那个位置最远的你。” “很聪明。”苏安槿赞许道,“还有呢?” “王昭仪毕竟只是一个昭仪,皇帝也不可能常常宠幸,尤其是在王昭仪已经有了苏安东之后,可是淑妃不满足,她在王昭仪身上压了很大的赌注,费了不少的心思让皇帝又一次的临幸了王昭仪,希望王昭仪还能有孩子。” 苏安槿淡淡的接口道:“后来王昭仪也确实又有了孩子,御医诊断说,腹中应该是一男一女两个龙凤胎,皇帝当时很高兴,还说等孩子生下来,要好好的册封王昭仪为妃,可是后来……” “王昭仪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保住她腹中的孩子,淑妃不甘心马上就要成功的一局棋就这样毁于一旦,于是便随随便便找了个人让王昭仪再次怀孕,结果生下来的是两个孪生女儿,为了不让皇上起疑心,他们丢掉了其中的一个女儿,然后告诉皇帝另外一个孩子胎死腹中。”顾云罗眼睛里渐渐泛起光芒。 江游陵脸上满是义愤填膺,讽刺道:“淑妃本想用这样的方式换取皇上对王昭仪的疼惜,可惜她打错了算盘。皇上本来想要的儿子死了,那女儿却活了下来,心中本就不满,又怎么可能册封王昭仪,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王昭仪从此之后,体虚身弱,明面上再也不参与后宫争斗,淑妃似乎也知道她已经成了一颗废子,也极少在她身上心思了。” “还有秦芷歌……”顾云罗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忽然颤了颤…… 324.一念之差 或许就是当年扔掉孩子的那个人的一念之差,就造就了两个女子截然不同的命运。 远在帝京深宫中的王昭仪,在如今圣宠不再,人老珠黄的时候,是否还会想起这个曾经被她丢弃的女儿?若她知道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在这遥远的琉璃小城,做着最为人所不齿的职业,心里会不会万分疼痛? 她正了正脸色,声音有些嘶哑的接着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从一个小小的婴孩开始,她就没有享受过那种正常的生活,如今更是……我们……”我们能不能不要把她带到帝京去?就让她像现在这样,就算是坠入@风#尘¥,至少也好过帝京的重重诡谲风云变幻,更好过那随时都可能悄无声息吞噬掉她性命的森森宫阙。 可是顾云罗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这个理由不成立。 她想到了这场要命的琉璃大典,还有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琉璃州官张由良,他应该是太子或者苏安南的人,或许是在一次寻@#问¥柳&的过程中无意间看到了和苏安湄长得一模一样的秦芷歌,便抓住了这个时机,打算将秦芷歌送到帝京,以此成为扳倒苏安东和苏安北的又一个重要筹码。 为了圆满的完成这个计划,他还特意联合垣精舍选在梵微闭关的时候举办这次的琉璃大典,让和自己串通一气的怀虚作为开光人,只等着这尊琉璃美人送上帝京,在帝京某个人的安排下,以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方式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如今这个计划被横空出世的自己和苏安槿打破,他们甚至还劫走了秦芷歌,梵微也已经提前出关,张由良想要做什么事情就不会再那么方便,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什么事情都不会做。 如果他们选择了丢下秦芷歌离开,秦芷歌就必然再次被张由良抓住,送往帝京,继续她新的一轮琉璃美人的宿命。 但是如果他们选择带着秦芷歌一起离开,那么今后,秦芷歌就一定会成为苏安槿与苏安北之间争斗的筹码,到时候施加在这个可怜女子身上的折磨,不会比被封在琉璃中的折磨少…… 顾云罗闭了闭眼睛…… 她不是什么没原则的烂好人,相反,对于她自己坚定了信念要做的事情,她会下意识的寻找使其利益最大化的办法。 如今,对他们而言,利益最大化的方法,自然是带着秦芷歌离开。 之后的秦芷歌依然会回帝京,不过会在他们的带领下回帝京,给那些人重重一击…… 苏安槿眼神颇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江游陵眼光不断地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轻咳一声:“那个……既然我们要带着秦芷歌离开,就没那么方便了,还是要赶紧离开琉璃城才行,那个什么张由良应该不是个好人,至少他背后的那个人,也不是个好人。” 苏安槿看向顾云罗:“云罗,你觉得呢?” “嗯。”顾云罗自然地点了点头,“我们自然应该早点离开琉璃城,张由良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还有那个怀虚。只是遗憾的是,我们还未能收服着一城百姓的心。” “民心哪是说收服就能收服?”苏安槿听得她竟一直是在为自己考虑,心中温暖之余,出言安慰道,“何况,琉璃城的民心,现在都属于梵微一个人,插不进别人的。” “嗯。”顾云罗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是去找了梵微吗?你们说了什么?” 江游陵目光中骤然多了一层看不懂的情绪。 苏安槿脸色如常,淡淡道:“他先是向我说了一遍佛语,然后我向他追问怀虚的事情的时候,他又给我说了一遍佛语,听得我脑袋生疼,最后我要走了的时候,他又跟我说了一遍佛语……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的意思是什么,怎么想都对,怎么想又都不对。” 顾云罗露出一脸“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表情,也出言安慰道:“没关系,神棍说话都是这样的,把话说得太直白了就没人会拿他们当神棍了。” 江游陵默默地看着他们,继续沉默…… ———————— 因为有了秦芷歌在一起,他们也无心在琉璃城中多呆,很快就打算离开。 临走时,他们还特地找了一辆马车,让秦芷歌和顾云罗呆在马车里,而苏安槿和江游陵则扮成车夫,因此掩人耳目。 坐在车里,秦芷歌一直沉默,沉默得顾云罗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这个姑娘,那个的时候那个得可怕,简直就是一副yu女无敌的模样,一旦脱离了那种环境,又沉默得可怕,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不笑,只静静的看着他们说话,做事,然后再静静的做他们让她做的事情。 是藏得太深,还是真的胆小害羞? 她觉得后一个猜测有些无稽之谈——你听说过那个@青#楼¥女子还害羞? 可是秦芷歌,又确实不像能深藏不漏的人啊…… 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了接近一天之后,在顾云罗已经无聊到要靠数马车帘子上有多少朵红的时候,秦芷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们……是要去哪里?” 声音小得如同蚊子,细细的。 顾云罗第一次没听清楚,又愣愣的问了一次:“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是要去哪里?”秦芷歌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问到,“好像已经出了琉璃城了……” “嗯。”顾云罗看着她已经红得接近透明的耳垂,心里划过一个惊叹号——姑娘,我是要吃了你的样子么,你总共跟我说了二十四个字,就已经是脸部充血到重度的节奏了!“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秦芷歌摇摇头,不说话了。 她就这样不说话了? 顾云罗看了她半晌,她脸上的潮红渐渐散去,却依旧低眉顺眼,不发一语,偶尔从桌子上倒杯水喝,也是轻手轻脚,保证不会弄出一点声音来那种。 她还真的就这样不说话了! 顾云罗只感觉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她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掀开车帘子就挪了出去,苏安槿察觉到动静偏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她正气鼓鼓的要去抢江游陵手上的马鞭。 “怎么了?” 顾云罗咬牙切齿道:“里面坐了个冰山美人,我要被她冻死了!” 325.冰山美人 江游陵躲闪着她:“不行不行,我也应付不了冰山美人,安槿去,安槿可以……” 苏安槿斜睨了他一眼:“我也冷。” “……”江游陵看着一到关键时刻就拼命给自己掉链子的兄弟,无奈的摇了摇头,哀嚎到,“我还要驾马啊,我的爱马……” 顾云罗已经俯身上前夺过了他手里的马鞭,冷着声音说道:“从此之后,我给你的爱马赐名‘草泥马’!” “呃……”江游陵眨了眨眼睛,“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怪怪的?” “挺好。”关键时刻爱掉链子的苏安槿不咸不淡的来了句。 江游陵“天真的相信了”,然后接着问道:“那你的马呢?也是匹宝马呢!” 顾云罗斜睨了他一眼,一边一脚把他踢进了马车里,一边一字一句的说道:“它叫别、摸、我!” 关键时刻爱掉链子的苏安槿;“……” 江游陵进去了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他诧异之余,冲着外面嚎了一句:“草泥马你别停下来啊,虽然不是你亲爱的主子我亲自驾马,虽然现在的这个姑娘没你主子我好看,可是你也不能使脾气啊,旁边的别摸我还没说话呢……” 苏安槿冷冷的声音传进来:“看好秦芷歌!” 江游陵瞅了瞅旁边的冰山美人,自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一副恨不得立刻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样子,看得江游陵心里一边发毛,一边埋怨顾云罗忽悠人的本事现在真是越来越高了。 就这样还叫冰山美人? 顾云罗是有畏女症吧! 马车外,此刻却已经是一片剑拔弩张…… 张由良横刀立马的拦在他们前面,眼光在苏安槿身上流连不去,苏安槿傲然的抬起头,坦然的和他对视,良久之后张由良从牙缝里磨出来一句:“重瞳之眸,你果然是曜王苏安槿!” “你现在才知道?”顾云罗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看来州官大人的消息也不是很灵通嘛,莫不是因为折损了一个怀虚,你手下就没有有用的人了?” 张由良冷哼一声,对她的出言不逊并没有在意,还是直直的看着苏安槿:“把秦芷歌交出来!” “你?”苏安槿轻笑一声,眼神轻蔑的看着他,“一个琉璃城的州官,不过四品从三品的官衔,见到本王为何不行礼?还敢命令本王?!” 顾云罗偏过头看了看苏安槿,每一次他用“本王”来称呼自己的时候,虽然听在她耳朵里都觉得有些别扭,但是还是会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辣么帅! 张由良愣了愣,他后面还跟着大约二十个左右的黑衣人,都骑着高马,一脸冷硬和不屑的看着重重包围着的这辆马车,听得苏安槿竟然搬出王爷的架子要他们行礼,不由得都怔了怔。 他们不是来捉他的么,哪有捉人家还要给人家行礼的道理?行了礼,就坐实了人家的身份,他们又没有御令在手,哪里还能捉? 张由良心里也恨得牙痒痒,传闻中的苏安槿嬉笑人间,从不拿权力当回事儿,也几乎没当过自己是个王爷,怎么现在倒晓得用这个身份来压人了? 顾云罗继续挖苦道:“哟,张州官莫不是要装作不认得王爷了?可是我分明记得,刚刚张州官还说‘重瞳之眸,你是曜王苏安槿’的呢!” 顿了顿,她又巧笑倩兮的说道:“瞧我这嘴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张州官看来又要多一条‘直呼亲王名讳’的称号了……” 苏安槿也偏过头看了看她——小云儿你可知道,你现在扮演的,就是江游陵最得心应手的角色——胡搅蛮缠扇阴风点鬼火唯恐天下不乱乱了之后还要使点坏让它更乱的小人…… 顾小人做起这些事情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张由良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白了又紫,紫了又青,直到把彩虹色过了个遍,他抬头时,还看见尊贵的王爷殿下拿着一条成色普通的马鞭,有一搭没一搭的打马,悠闲地等待着他的行礼。 他冷哼一声——不就是行个礼吗,我张由良这双腿,跪的了祖宗,跪得了皇上,难不成还跪不了你? 他登时下马,连带着后面的二十个黑衣人也动作整齐的下马,然后齐齐一跪:“给曜王爷请安!” “唔,我很安。”苏安槿悠悠的接了句,然后就继续和顾云罗说话,“你先前说的那个东西,我觉得很不错。” 他不叫他们起来? 就让他们这样跪着? 张由良目瞪口呆的看着坐在简陋的马车门口,还一脸谈笑风生状的苏安槿和顾云罗,再一次领略到了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 顾云罗眨了眨眼睛,她说了什么吗? 看着苏安槿促狭的眼神,她忽然反应了过来,满意的一笑,说道:“我就说‘跪得容易’不错吧,尤其是适合经常给别人下跪的人群,比如说什么大臣啊,州官啊,他们见到谁都得跪,哪怕地上都是些尖利的渣土砂子也要跪,这时间久了怎么坚持得下来啊……” 苏安槿也眨了眨眼睛,这小妮子,又聪明了嘛! 张由良额头上已经流下了冷汗…… 他这个见到人就得跪的州官,现在就跪在满是坚硬的砂子的地上,这条道路平日里并没有很多车马过路,因此也从未进行过整修,砂子经年累月的在这里码着,又干又硬,他跪了一会儿就觉得膝盖吃不消了,可苏安槿迟迟没让他们起来,他们也只能这么跪着…… “那个戴着应该很舒服吧……”苏安槿微微抬头,以显示他满是憧憬那个“跪得容易”。 “那当然啦!”顾云罗慢悠悠的说道,“外面是上好的丝绸,里面包着上等的和海绵,柔软而且轻盈,虽然只那么薄薄的一片,但是足以保护你的膝盖远离那坚硬的砂子,感受到春风拂面般的温暖……” 苏安槿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明明自己希望能听见云罗多说一些复有女性意识的感性的话的,可是怎么当她说出来之后,自己会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由良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不是肉麻的,而是…… 他竟然也在憧憬那个跪得容易了! 天杀的苏安槿,再不让他们起来,他们腿就要废了!到时候还怎么抓秦芷歌! 突然…… 326.互相恶整 突然,江游陵从马车里冒了个脑袋出来,一脸咬牙切齿道:“顾云罗你确定这是个冰山美人,不是个火山美人?你知不知道她差点把我烧死!” “你……”苏安槿眼神怪怪的瞅了一眼他,又瞅了一眼再次锁在马车角落的秦芷歌,“刚刚是我们聊天聊得太欢快没注意到么,里面刚刚有动静?” “有了动静老子现在就得自刎当场了尼玛!”江游陵恨声说道,“换个人进来,老子是不行了!” 顾云罗挑了挑眉毛——和着江游陵一副@风#流¥成%性&的样子也是叶公好龙型的? 苏安槿朝着地上那堆跪得跟一个个坟堆似的人努了努嘴,“诺,还有那些人,莫不是你想让他们进去?” 江游陵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跪着那么些人,惊奇道:“这是在做什么?仰慕曜王殿下和本鬼才国手么?” 顾云罗翻了个白眼:“那我呢?” 江游陵立刻神色一正:“我和安槿仰慕你就够了,这些凡夫俗子不配仰慕你。” 张由良嘴角抽了抽…… 顾云罗满意了,苏安槿也满意了,于是乎他惊诧道:“哎呀,怎么各位还跪在地上?这地上那么多坚硬的砂子,伤了各位的膝盖怎么办?传出去,别人还得说我谋害朝廷命官了,快起来快起来。” 张由良起来的时候差点没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还好身边的人及时伸了只手出来拉住他,顾云罗指尖微微动了一动,那人的手就在抓住张由良袖子的那一刻冷不丁的多了一个东西,他下意识的收手,结果正好错过了张由良的衣袖…… “pia!” 很好,张由良又跪了下去…… 苏安槿惊讶道:“哎呀张大人,你怎么又跪了下去,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张大人一心为民,乃是琉璃城百姓拍手称赞的父母官,却一连给我跪了两次,我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了。” 张由良狠狠的瞪了旁边那属下一眼,勉强站起身来,冷着嗓子说道:“行礼也行了,请安也请了,现在,曜王爷总可以交出秦芷歌了吧!” 上头的交代是如果这次的计划有意外情况发生,如果是普通的意外情况,杀无赦;但如果是和皇室有关的意外情况,除非别无他法,否则不能见血,大概是要顾忌着什么。 所以他才肯安安分分的又是行礼又是请安的,要照他平时的风格,早一窝蜂的涌上去打了。 “咦?”苏安槿偏过头问顾云罗,“我刚刚说了一旦他给我行礼,我就要交出秦芷歌的么?” “回王爷的话,没有。”顾云罗忠心耿耿。 苏安槿点了点头,道:“你看,我并没有说过你给我行了礼我就要给你秦芷歌,所以你刚刚那句话的因果关系不成立。那句话应该变成‘行礼也行了,请安也请了,现在,还请曜王爷重新踏上征途吧’。” 顾云罗在心里默默地为苏安槿竖了一根大拇指——这话说的啊,气死人不偿命啊! 果然,张由良,连带着他身后那二十人都是脸色一变,动作出奇的一致,而后又从队伍中走出来一个人,粗声粗气的说道:“把秦芷歌交出来!” 苏安槿一脸为难的看着他,半晌之后才憋红了脸说道:“不是我不想交,而是实在已经不能交了……” 顾云罗斜睨了他一眼,唔,脸红是因为故意引流真气到了脸上,为难是因为他应该又构思好了一个坑队友的方案,综上所述,他是在胡编乱造胡搅蛮缠。嗯,鉴定完毕! “什么?”张由良果然中计,“秦芷歌死了?” “那倒没有。”苏安槿温和的笑了笑,“只不过……她和我的一个侍卫一见钟情,郎有情妾有意,现在已经决定要白头偕老双宿双飞举案齐眉了。” 顾云罗挑了挑眉毛——唉哟不错哦,这黑得高级! “不过是儿女私情,哼!”张由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们可知道那秦芷歌之前是做什么的?!” “自然是知晓的……”苏安槿又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只不过他们真的已经爱到了离开对方一分钟都不行的地步,哦,不对,是一秒钟看不到对方就寻死觅活……你想想,若不是因为他们是在爱得深沉,本王堂堂一个王爷,又怎么会坐在这马车外面风吹日晒?” 顾云罗绝倒——王爷,咱们还是要点脸行么,你真正风吹日晒的日子是坐在马车外面的么? 江游陵聚音成丝,在顾云罗和苏安槿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苏安槿我靠你大爷!” 江游陵武功虽好,可比起苏安槿还是差了些,加上现在气得七窍生烟,因此气息波动,聚音成丝的效果并不怎么好,被下面的一个黑衣人隐隐约约听了些去,立马高声说道:“里面有人在跟他们说话,他们在说谎!” “哦?你在质疑本王?”苏安槿眼光冷冷的落在那人的身上,那人抖了一抖,却听得苏安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原是不希望这些消息传出来的,可是现在又不得不大白于天下了。刚刚我那侍卫说,希望我能够尽全力保下秦芷歌,毕竟他这辈子很不容易,之前他还一度以为自己只能找个男人过一辈子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女人……唉,不容易啊。” 兔子? 伟大的曜王殿下身边的侍卫,是个兔子? 张由良脸色变得十分好看…… 顾云罗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好看…… 曜王爷,您说这句话的时候难道没有意识到,您留了一个兔子在身边当贴身侍卫,会让人自然而然的以为你也是个兔子么? 江游陵已经气得不出声了,顾云罗却清晰地听到了一声马车车板碎裂的声音…… 这个江游陵,不会直接把马车拆了吧?! 张由良抬头看了看天色,不行,再让苏安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扯下去,天色就要黑了,到时候他们要是想跑,趁着夜色也会方便很多,一旦跑了,再想要抓住就难了。 苏安槿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悠悠道:“这坐了许久的马车,搞得我现在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张大人知不知道这周围有什么大点的城镇啊,我想去好好歇歇,这一路可累死我了……” “记得城中一定要有至少五星级的酒店哦,洗澡水要全天供应,胰子,香波,哦,对了,还有眉粉,胭脂等一系列的东西都要准备齐全。”马车里传来了江游陵的声音,“曜王殿下……” 327.逃之夭夭 “记得城中一定要有至少五星级的酒店哦,洗澡水要全天供应,胰子,香波,哦,对了,还有眉粉,胭脂等一系列的东西都要准备齐全。”马车里传来了江游陵懒懒的声音,“曜王殿下的习惯就是这样,记得眉粉一定要黛色的,胭脂一定要大红的。” 顾云罗嘴角抽完眼角抽,最后抽得整张脸都在抽,憋笑憋得内伤。 苏安槿的脸直接黑了…… 张由良等人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看着苏安槿——那清隽悠远的眉毛,眉横远山煞是好看,原来是眉粉画出来的?还有那张洁白明净到毫无瑕疵的脸,这胭脂上到了哪里? 这什么品味?! 张由良欲言又止之后,又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黑着一张脸,从喉咙缝里憋出一个字:“有。” 苏安槿脸色又黑了一分…… 马车里又传出极小的一声木板破碎的声音,顾云罗敏感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若刚刚那声木板破裂的声音是江游陵在泄愤的话,那么这一声…… 她眼睛亮了亮,瞟了一眼脸色漆黑的苏安槿,在把视线转回到张由良身上,清了清嗓子说道:“张大人,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挑,绫罗绸缎什么的,王爷在帝京的时候早就已经穿烦了,你懂那种感受不?就是打开衣柜一看,全是阿玛尼普拉达还有路易威登……哎呀烦都烦死了,所以你也不用那么麻烦的去准备那些,就随便搞点江南的那个啥,天光云影锦总是有的吧?唉,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屌,王爷说了,有钱,任性!” 苏安槿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哪来的那一堆这样马那样达的玩意儿,他也不喜欢穿绫罗绸缎,一点都不吸汗,出点汗就湿哒哒的粘在身上,怪不舒服,也影响自己出手。这些云罗都知道,却还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 她察觉到了江游陵的意图,打算先声夺人,把张由良等人绕昏了头再说! 果然是越来越聪明了! 苏安槿满意的想到。 果不其然,张由良听着那一堆语焉不详不明所以的话,脸色就有些青了,半晌之后,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幽幽的来了句:“什么马?” “草泥马!”顾云罗笑眯眯的指了指面前的那匹马,“保证油光水滑,四肢健全,肉质鲜嫩,血液鲜美……壮士,要来一口吗?” “什么玩意儿……”那黑衣人愣了愣。 顾云罗笑得更加@妩#媚¥——小样儿,比思维跨越度,你比得过姐吗? 正在这时,马车里传出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张由良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脸色微变。 刚刚苏安槿才说了那两个人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不会现在就已经按捺不住在马车里折腾了吧?! 毕竟那秦芷歌这方面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别说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是他这样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也能给轻易的撩起火气…… 想到那晚开始的舒畅,后来发现那女子的那张脸时的震惊,到最后继续更加舒畅的感觉,张由良无意识间便有些怀念了…… 唔,等到抓到了秦芷歌,定然要好好在享受一番才行…… 苏安槿却皱了皱眉头:“游陵的轻功怎么越来越差了,看来等回了帝京,还是得让他天天晚上从苍山上摔下去一次才行。” “其实也不能怪游陵。”顾云罗想起救下秦芷歌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直接摔在地上,仍旧心有戚戚焉,“你是不知道那个秦芷歌,看着挺轻,结果沉死了……” “他又不是没抱过女人,难不成这点小事都还处理不好?” “也不能这么说……咦,他抱过女人?!谁啊!”顾云罗的八卦眼立刻亮晶晶。 苏安槿耸了耸肩膀:“彩裳。” 顾云罗:“……” 两个人自在这里说得欢快,张由良却猛然意识到了刚刚那声响动并非是他们所猜想的那个意思,急急吩咐道:“快追!” 苏安槿懒洋洋的说道:“张大人,这恐怕不太好吧。让你那些江湖上的兄弟看了我的侍卫,倒显得我苏安槿没用了。反正有你们的团团包围,我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顾云罗脸有点抽搐…… 张由良胃有点抽搐…… 刚刚那群黑衣人包围他们的阵法,在天问楼成立之初,他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还见到过,彼时他长剑还未出鞘,只顺手拿起腰间搭着的青笛,闲庭信步般的就走了出去,实在是没放在心上。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江游陵带着秦芷歌能走得更远而已。 离马车最近的那个黑衣人冷笑了声,粗着声音说道:“算你识相!别跟爷爷我玩儿什么招,否则,我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什么王爷!” “就算你不管,反正你刚刚都已经跪了。”顾云罗诚实的说道,“所以其实你刚刚那句话完全是色厉内荏,实在是不能吓到我们。” “地骨子,平陵人士,江湖恶霸,作恶多端,五年前于帝京大败,从此过街老鼠,没想到,竟然成了朝廷的走狗。”苏安槿微微一笑,“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的武功不是在那一战时候被废了吗,怎么现在倒冒充起高手来了?” 那黑衣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顾云罗微微侧过头看着苏安槿:这是你之前的手下败将? 嗯哼,聪明……苏安槿也用眼神回答她。 顾云罗笑了笑:“搞了半天,原来还真的是个纸老虎,哦,不对,你还不能说是老虎,仓鼠吧,怎么样,纸仓鼠?!” 地骨子脸上青筋迸现,忽然大喝一声,提着大刀便冲了过来! 苏安槿往旁边的树林子看了一眼,那里隐隐有一副大红的衣摆闪过,瞬间隐入树林消失不见…… 是时候了! 他骤然腾身而起,青色的衣袖瞬间卷起一阵狂风,吹起地面上的砂石,全然扑向气势汹汹而来的黑衣人和张由良,张由良心中一紧,犹豫了一会儿,步子放慢了些,落到了这个队伍的最后。 这样,就算是苏安槿和顾云罗大开杀戒,他也有机会能够逃走…… 张由良如是想到。 可他刚一抬头,便看见苏安槿那张欺霜赛雪的容颜,款款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眸中却如同万年不化的冰雪般寒冷刺骨,分明是谪仙般的容貌,却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 “张大人,你怎么了……” 328.以一当十 张由良瞪大了眼睛,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 天杀的苏安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和顾云罗一起对付那些黑衣人吗?怎么会从重重包围中抽身出来对付他? “你不管那女人了吗!”张由良咬牙说道,“我可告诉你,那些人,个个以一当十!” 他看得出来苏安槿对顾云罗的在乎,既然在乎,就必然不舍得让那女人独自一人面对那么多的敌人! 听了他这话,苏安槿微微一笑,像是感谢他的提醒一般,还望后退了一步,偏头看向顾云罗的方向,眸中浮现出淡淡的温暖。 张由良心中大喜,刚想跑路,一低头,却看见一道料峭寒光,正冰凉的搭在自己的脉门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张由良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武功虽然说不上顶尖,但是也不弱,苏安槿怎么可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就长剑出鞘扣住了他的脉门? 而且他刚刚的那一退,应该就是为了给长剑足够的空间吧! 他愤怒的想要抬起另一只手拂去那长剑,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另外一只手依旧岿然不动,不仅如此,整个身子都似乎掉进了半固体的浆糊里,无法动弹。张由良的脸色涨得通红,看着背对着自己,一派淡然的看着前方马车的男子,恨声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困住你。”苏安槿干脆的说道,“我要先看我的女人打完架才能来对付你,自然要先把你困住。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行,我还没用内力,单单是湛卢剑的力量,你就不行了……” 张由良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红…… 苏安槿却不再看他,直直的看向顾云罗的方向。 地骨子冲过来的那一刀,是用了货真价实的大力气,而且还是瞄准了朝着苏安槿去的,苏安槿刚刚云淡风轻说起的一番话是他心中最大的耻辱和忌讳,不把他斩于刀下,他怎能甘心? 然而下一秒苏安槿的举动却让他愣了愣…… 他竟然直接飞了出去! 眨眼间就消失了! 这是不屑与自己打,还是害怕和自己打? 地骨子愣了愣,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停,转眼间便来到了马车旁,大刀高高的举在头顶,却不知道该往哪里砍下去了…… 刚刚自己瞄准的方向,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了啊!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轻笑,他这才猛然想起,旁边不是还有个女人吗,反正这个女人和苏安槿也是一伙的,杀了便杀了! 他抬起手来,再次狠狠的朝着顾云罗劈下去,这一刀,却僵在了半空…… 因为他抬头看着的那个女人,正巧笑倩兮的看着他。 巧笑倩兮?这是几个意思? 他想了想,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想了想了…… 顾云罗已经趁着他发愣的这段时间,承影于手,以四两挡千斤,挡住了那柄刀的去路,而后再一记轻挑,剑鞘顺着大刀滑落到了地骨子的虎口,似乎毫无障碍的又继续往下滑落,明明是看似无比轻柔的力道,却让地骨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嚎的惨叫! 顾云罗迟疑了一下,收回承影,并未再次废了他的武功。 她向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她与地骨子此前素不相识,就算是此人从前作恶多端,也已经在苏安槿手上吃过教训,不管她的事。 长刀轰然落地。 地骨子捂着自己的手,浑身抽搐无比,颤抖如筛糠,腿一软便摔倒在了地上,直在地上打滚儿,喉咙刚刚已经吼得沙哑,却依旧不肯消停。 顾云罗皱了皱眉头——她刚刚已经点到即止了,为何他还会如此痛苦? 苏安槿神色不变的传音给她:“五年前,帝京,他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 顾云罗恍然大悟——想必是当初的教训实在是太过惨痛,才会让他在刚刚的生死关头顶不住那样的压力,才变成这副癫狂的模样吧! 可是苏安槿与顾云罗能意识到这一点,那些黑衣人却不知道…… 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地骨子抡起大刀往顾云罗身上砍,顾云罗把那柄大刀挡住,然后狠狠的伤了地骨子,让他如此痛不欲生!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众人心里都有些惊惧,无奈此刻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就算是不想上,现在也不得不上了!因此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一群人就那样直接冲了上来! 一个人对付不了你,十个人呢,二十个人呢,总该对付得了你了! 所有的黑衣人团团围住了顾云罗,瞬间女子娇小的身躯便隐藏在了一层又一层黑色的波浪中,张由良冷笑一声道:“原来曜王爷其实也并不怎么担心那位姑娘的性命嘛!” “激将法么?不好意思,我不吃这套。”苏安槿笑道,“不要以为我离开了你身边就没办法牵制你,更不要以为我杀不了你。张由良,我劝你,还是担心担心今天晚上你带来的人吧……” “难不成她还能以一敌二十不成!”张由良冷哼一声,转头继续看向马车,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那原本一层层的波浪,不过是他和苏安槿说了两句话的时间,就已经只剩下了一两层还在那里负隅顽抗,透过黑衣人的衣服,已经能看到那女子在空中翻飞的白色裙裾,她依旧端坐于马车之上,一只手还拿着马鞭,一只手拿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依旧巧笑倩兮。 察觉到了苏安槿的眼神,那女子又剑鞘轻点,瞬间清除了面前的两个人,这下好了,视线畅通无阻…… 苏安槿也扬起脸,回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的心,他又何尝不理解? 对所有的人都是用点穴的方式轻巧放过,虽然会暂时性的失去武功,但是并不会伤及身体的根本,有承影剑在手的她,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她依旧一个都没有伤害,为的,大概就是他刚刚的那句——这些江湖人士…… 是不想让他身上又多背负杀孽,还是怕无意中杀了曾经可能在他闯荡江湖的时候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不管怎么样,她的心意,都让苏安槿感到心中一片温暖…… 张由良脸色一片灰败,顾云罗解决了最后的一个人,从马车上跳下来来到苏安槿身边,苏安槿温和的问了句:“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除了手腕有些酸,其他还好。” 二十个人啊!她放倒了二十个人,唯一的后遗症就是手有点酸? 张由良心中拂过一丝绝望,忽然…… 329.轮到你了 苏安槿拿开了横在他脉门上的长剑,淡淡道:“张由良,现在,轮到你了。” 然后他侧身对顾云罗说道:“刚刚我看了你这么久,现在你去休息一下,看看我,怎么样?” “嗯。”顾云罗笑了笑,走向一边。 张由良浑身冰凉,苏安槿倨傲的看着他,手中长剑出鞘,指着他腰间别着的两把越斧,淡淡道:“张由良,开始吧。” 他并不想杀了张由良,只想从他这里知道他背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毕竟张由良是琉璃城的州官,四品从三品官衔,也算个半大不小的朝廷命官,他并不担心朝廷会再次拿着自己杀了张由良而大肆口诛笔伐,只是没有那个必要…… 至少现在,他还不想被帝京那群人知道自己的全部实力。 可是这一战,他又不得不打,不让张由良心服口服,又如何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张由良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别着的两把越斧,这是他独家的秘密武器,不仅有削铁如泥般的锋利,更是轻巧灵活,极为好使,平日里用的机会极少,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东西威力巨大,而苏安槿,竟然一开始就让自己拿出越斧作战? 他已经不敢再小瞧自己的这个敌人了,嘴唇一咬,打算摸出那两把越斧,和苏安槿决一死战,手刚伸进腰带准备解下缠着越斧的金线时,忽然摸到了一个布囊,和里面的一粒小小的药丸…… 他心中忽然一动……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或许在死之前,还可以让苏安槿也一起死,他倒也不算死得很亏不是么? 苏安槿没有看他,只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湛卢剑,似乎在思考对付张由良这样的人,到底值不值得用这样的一把好剑。 张由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颗药丸塞进了嘴巴里,接着抽出越斧的时机,连点了胸前的多处穴道,顿时感觉到体内真气充盈,飘飘欲仙,眼眶中爆出血丝,他猛然大喝一声,挥动斧子迎向苏安槿! 苏安槿骤然睁眼,带起周身的杀气,湛卢剑似有灵性一般,苏安槿身子一移,长剑一搭,便正好挡住了一把斧子的去路,相撞的瞬间,声音清越得恍若长啸! 苏安槿却是一惊——刚刚自己困住张由良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他武功并不足以构成威胁,可是如今他无论是从真气,还是从力道上说,都远远高于他刚刚的水平,再配上越斧这样得心应手的武器,他恐怕也要多费一番心力…… 他刚刚取越斧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张由良见第一招被苏安槿挡下,立刻用另一只手砍向苏安槿,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只看到空中一道越斧的金黄色光芒一闪而过,下一秒锋利的斧刃便已经到了苏安槿的发边! 苏安槿撤回长剑,同时腰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一扭,双腿腾空而起,下一秒便已经在空中打了个滚又重新落回了地面,青衣未乱,长发未损,表情未变。 张由良紧追不舍,将两把越斧同时挥出,犹如双刃之剑,气势汹汹的朝着苏安槿而去,苏安槿将湛卢剑横于胸前,在那两道金黄色光芒近在咫尺时,才猛然出剑,刹那间光华大作,金黄色的亮光刺眼,同时升腾而起的白色光亮却如同一团白玉,莹润而无所不在,两种光芒在空中对峙冲击,直到金黄色的光芒渐渐微弱,白色的光芒渐渐占据全场,这场内力之间的对峙,才算分出伯仲…… 顾云罗眸中已经渐渐有了惊疑之色——张由良怎么会武功这么厉害? 张由良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颤抖得差点连越斧都拿不稳。 苏安槿放下湛卢剑,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是被张由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打得有些脱力,但声音却依旧平稳:“怎么样,张由良,服气了么?” 张由良眼中恨色一闪而过,因为过度的使用内力,眼角已经开始爆开,流出细细的血丝,颇为恐怖,他却浑然不觉,沙哑着声音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安槿蹙眉,察觉到了这笑声中虽然灌注了内力,但内力已经明显不足,张由良这是察觉到大势已去所以要用这种方式自杀吗? 不行! 他目光一凝,身形如电,往张由良方向行去。 而张由良,则在苏安槿身影一动的那一瞬间,停止了大笑,然后看着越来越近的苏安槿,唇角勾起一抹残酷而满足的笑容,喃喃道:“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安槿小心!”顾云罗猛地站了起来! 苏安槿也明白了张由良想要做什么,冷笑一声,本来高速前进的身体突然在一瞬间停下,稳稳的立在地上,离靠在树上的张由良,至少都还有三米的距离。 他面露嘲讽的看着张由良,冷声说道:“你服不服?” 张由良见把苏安槿拉过来同归于尽的计划破灭,眉毛一皱,眼角的血痕流的更加的欢快,他无意识的用手一擦,手上脸上全都是血,他也恍若察觉不到似的,看也不看一眼,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苏安槿。 苏安槿看着他充血的眼角,若有所思…… 没过一会儿,张由良又开始了攻击,这次的攻击明显比之前要虚弱了很多,只有力道而没有劲道,所以他便选择了@近#身¥肉%搏&的方式,直接冲到了苏安槿的面前,越斧大力挥舞。苏安槿抬手应对,湛卢剑和越斧不断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似哀鸣,似长啸! 苏安槿身形如电,时而腾空而起,时而灵动而难以捉摸。 张由良则凭着手中一副越斧,毫无章法毫无劲道的大力挥舞,也同样难以捉摸…… 张由良攻击他的下盘; 苏安槿凌空跃起,踩在他伸过来的越斧上,再轻轻一翻,整个人便已经出现在了张由良的身后。 张由良斧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苏安槿瞬间将腰往后一弯,上@下#半¥身%几乎已经完全重合,躲开了那道斧子,同时挥动湛卢,转而攻击张由良的下盘。 张由良的斧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苏安槿也懒得再避,如同后面长了眼睛一般,直直的踢向张由良,后者惨叫一声,便飞了出去…… 给读者的话: 本来想写一个双剑合璧的,结果一想,又觉得单打独斗比较男子气概一点,你们捏? 求分享! 330.自己作孽 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苏安槿的那一脚……踢得实在是太霸道了…… 疼得让他本来已经开始混沌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清明,然后便是眼前一黑,一种自己废了的感觉油然而生……软软的躺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撑着地面,却没了再坐起来的力气…… 苏安槿愣了愣…… 顾云罗也愣了愣,然后很无辜的心里默默说了句:“谁让你长得不高?” 刚刚苏安槿那一踢,因为是往自己的身后踢,所以完全是出自自己一直以来对敌作战的直觉,他本来是想踢到人的大腿下方靠近膝盖的位置,那里关节最为脆弱,容易失力,没想到因为张由良人矮,结果直接踢到了他的海绵体…… 这叫什么来着? 哦,对,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张由良现在脑海里也全是这两句话,呵!可不是嘛,自己造的孽,如今要死在自己手下了…… 他不是不知道那粒药丸是什么,他的功夫来自于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功夫又来自不知哪座山后的隐士,狠毒阴辣,本就对身体伤害极大,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这种功夫的功力,可以在瞬间达到顶峰…… 刚刚他服下的那颗药丸,就是让功力达到顶峰的引子…… 不,什么顶峰……张由良讽刺的笑了声,不过是透支罢了,透支性命,透支一切…… 而如今……自己除了这苟延残喘的一口气,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再继续透支的了。 那么,拿去吧…… 他眼角的血已经由红色变成了黑色,在人死之后却流得更加欢快,和之前在脸上干涸的红色血痕一起,又渐渐地覆盖了整张脸。后来,不仅是眼角,还有鼻孔,嘴巴,耳朵……都流出了黑血,七窍流血而亡,当真是七窍流血而亡…… 苏安槿默然片刻,而后长剑归鞘,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无悲无喜的清明,淡淡道:“我们走吧……” 顾云罗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答道:“嗯。” 不需要再多说任何的话,张由良已经死了,即使苏安槿没有杀他,他幕后的那个人,也会把这笔账算在苏安槿的头上,在未来的某一个时机再把这件事情翻出来大肆渲染。而现在,他们也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询问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以后都会知道的…… 刚刚情急之下,为了以防万一,江游陵先带着秦芷歌离开了马车,悄悄从旁边的林子里离开,如今也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多远。苏安槿和顾云罗不再看马车旁倒下一地的黑衣人,也不再看躺在地上黑血在身边集聚了一大滩的张由良,径直往树林中走去。 —————— 苏安槿和顾云罗出现在江游陵面前的时候,他正一脸哀叹的看着靠在树上闭着眼睛的秦芷歌,转过头来看着他们时,继续一脸哀叹…… 苏安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把你怎么了?” 江游陵一副被人抛弃了的小媳妇样子,说道:“还能怎么样,我说你就不能给我安排点好点的活儿吗?你是不知道这个秦芷歌有多沉,老子差点被她压死!” 然后又埋怨道:“沉就沉吧,还说自己体力不行,我还用轻功带着她呢,没多久就说自己体虚得要死了,就要靠着树歇会儿,否则我们哪有那么容易被你们追上……” “噗……”顾云罗笑出声来,刚刚还有些阴郁的心情也一点点明朗起来,看着江游陵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忽然心血来潮的说了句,“得了吧,哪有被压死的兔子?” 说完之后她才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抬头看向苏安槿时,苏安槿也一脸怪异的看着她,而看向江游陵时,他则是一脸兴奋的看着她…… 完了,肯定说错话要被嘲笑死了! 顾云罗在心里嚎叫。 果然,江游陵又换上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话却是对着苏安槿说的:“听到了没安槿,小云儿不会……嗯?死你……” 顾云罗:“……” 哥,您这思维跳跃度,真是让小女子我佩服啊…… 苏安槿自然不会搭理他,只是淡淡道:“张由良死了。” “还是不知道幕后那个人是谁是么?”江游陵默然片刻,道,“其实也不一定一定要从张由良入手,总共有嫌疑的也就那么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苏安南,这两位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一次失败了……” 顾云罗若有所思道:“就肯定会有第二次……也就是说,我们还会遇到某些幺蛾子。” “只要秦芷歌在我们手上一天,这样的日子就会过一天。”苏安槿平淡的说道,“但是也不会多久了,琉璃城往南走,唯一一个比较大的城镇便是平湖镇,过了平湖镇,就是苗疆的连绵大山了。” “平湖镇……”江游陵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呢喃了几遍才想起来,“平湖镇最近也有一件大事儿!” 顾云罗斜睨了他一眼:“你难不成还能掐指一算算出平湖镇里现在还有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大人物倒是没有,小人物还有一个。”苏安槿微微一笑,说道,“西南刺史,尚山,现在在平湖镇。” 顾云罗诧异的看了苏安槿一眼,倒不是奇怪他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只是衷心的觉得天问楼的那群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不仅有在这个世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情报网络,而且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做到情报的及时传递,毫不拖沓,这在一个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的时代,无疑是极为艰难的。 “上山,我还下海呢!”江游陵瘪了瘪嘴巴,“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个好玩意儿,我已经预感到了这个人和我八字犯冲!” “你见过他?”顾云罗问到。 “没……”江游陵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但是他要往山上走,我要往江里跑,不是犯冲是什么?” 顾云罗:“……” 江……游……江大爷,这您都能想到! 苏安槿瞟了他一眼:“又没叫你娶他,八字犯不犯冲又有什么关系?” 江游陵:“……” 这边三个人自说得欢快,另外一边,靠在树上闭眼休息的秦芷歌,心里也微微颤了颤…… 给读者的话: 因为后台老是出问题,我每次都设置的早上凌晨1点的时候更新,这样大家睡一觉起来就可以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不到,后台又显示的是通过,所以给大家造成的麻烦,图图深表歉意~么么哒! 331.要成亲了? 她并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把她从琉璃里救出来,也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凭借着这么多年在风月场中锻炼出来的看人的经验,她也能猜出来,这三个人,一个都不简单。 不一定都是王公贵族,但是一定和王公贵族关系颇深…… 刚刚在马车里面时,她虽然因为害怕和江游陵的故意捣乱,并没有太多的挺清楚外面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却依旧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一句“为何不给本王行礼?” 本王? 那个一直呆在马车外面的男子,是个王爷? 琉璃城距离帝京遥远,加上苏安槿有重瞳之眸这件事情一直被皇帝视为威胁和耻辱,因此在大多数的平民百姓之间还没有传开,否则当秦芷歌第一次看到他的重瞳时,就会知晓他的身份了……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救自己,还不嫌自己是个累赘也要把自己带在身边呢? 这是秦芷歌最为困惑的一点…… 她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儿,当过乞丐,做过小偷,最后被人卖进了@青#楼¥,¥沦%落&风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这三个人一路上看似友好实则看管的照看,值得张由良追出琉璃城,不惜损兵折将也要把她带回去? 莫非……我身上有什么很不得了的秘密? 秦芷歌眉头微微蹙起…… 察觉到了秦芷歌的气息开始不稳,苏安槿立刻噤声,其他两个人也立刻心有灵犀的不再继续刚刚商量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威胁的问题,素来负责转移话题的江游陵顺口说道:“安槿啊,你刚刚说你要成亲了,和谁?” “江游陵你真是要死啊!”苏安槿咬牙切齿的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而后微笑,声音清朗的说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顾云罗一个踉跄…… 秦芷歌虽然还装模作样的闭着眼睛,脸色却突然一变,若是此刻她没有装睡,想必定然是一副瞪大了眼睛的惊恐模样…… 江游陵一愣,而后立刻脸色@潮#红%柔情似水的答了一句:“公子要奴家作甚?”一副恨不得立马以天为盖以地为铺要红烛昏罗帐的猴急样…… 顾云罗默默的去到一边呕吐去了…… 苏安槿开始往前走,边走边说:“刷马桶。”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要你刷马桶?! 顾云罗终于忍不住了,在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江游陵一副被自己口水哽到的模样——所以说,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 西南地区多山地,温润多雨,地面上却很少能够存下来水,因此从琉璃城出来的一路上,他们渐渐的便看不到什么高大的树林,有的地方甚至地表裸露,呈现出一片灰白色,看起来无比荒凉。 上次那辆马车已经报废了,他们找到了附近的一个农家,高价买下了他们装猪草的平板车,经过简单的改装,终于有了一个马车的样子,好在马还在,因此一行人也并没有耽搁多久,便继续上路了。 顾云罗和苏安槿坐在马车外面,看着周围光秃秃的山,心里颇为唏嘘:“地上长不出来东西,这里的百姓,要怎么生活呢?” “山上存不住土壤,有时候有点,也会被雨水冲走,再加上地面存不住水,自然长不出来庄稼。但是粮食可以运,最难办的,还是缺水的问题。”苏安槿口气里也有着淡淡的可惜,“有一次,皇上不知道听了那个大臣的胡言乱语,竟然想要以攻打苗疆之由,加重这里的赋税……可这些地方不比琉璃城,还有那么多的自然资源可以利用,百姓本来就活得艰难,他还要……” “最后肯定没有成功。”顾云罗笑道。 “你怎么知道?”苏安槿眸子里闪着狡黠的笑意,“我让天问楼的人把那个大臣的儿子‘送到’这里‘玩儿’了一个月,然后,他就痛哭流涕的找皇上说了半天,最后这件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我就说你肯定要做些什么……”顾云罗看着灰白色的地面,一边调笑,一边若有所思。 这样的地形,在她的那个时代,已经有了一个学名叫做喀斯特地貌,整体由可以溶于水的石灰岩构成,多溶洞,缝隙,地下暗河,那些地表存不住的水,都汇到了地下暗河里,如果能找到水脉,也就是地下暗河的流经方向,或许可以解决缺水的问题。 找水脉不难,难的是,如何能让老百姓们记住,这份功劳,是属于曜王苏安槿的…… 顾云罗突然想到——平湖镇,是不是因为镇里有个湖? 她问苏安槿的时候,后者微微一笑,道:“以前是有的,现在已经干涸了……而且就是在近期内,原本充盈的湖水突然减少,平湖镇的居民原本都仰赖平湖水的供养,现在平湖水突然消失,他们惊恐万分,还差点没闹出动乱,所以尚山才会去到平湖。” 她看过地图,平湖地势低洼,如果有一条地下水脉在那里汇聚,形成一个湖泊是极为正常的事情,而湖水的突然消失,则可能是因为底部的湖水又冲开和融化了更深的地底,导致河水再一次转化为地下暗河所致,此时,只要重新定位水脉,在找到消失的河水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天助我也! 顾云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贼兮兮的说道:“安槿,我们要赶紧赶去平湖镇,我想要给你一个大礼!” ———————— 平湖镇是离天明离苗疆最近的一个镇,却不是苗疆和天明的分界线所在地,因为平湖镇外,便是重重的山脉,数不清多少座山的背后,便是隐藏于深处的苗疆,苗疆的人不出来,天明的人又没那个胆子去翻越重重高山跑到苗疆去划定边界,此事便一直这么搁置下来。 “那些也不能全信。”江游陵在给顾云罗介绍完平湖镇和苗疆之后,苏安槿平静的说道,“都是平湖镇几个老猎人的话,他们曾经跑到那些山里打猎,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喜欢和苗疆的诡谲之术联系在一起,你只听听就可以了。” “说到底,我们就是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嘛。”顾云罗瘪了瘪嘴巴,端起桌上的茶水,道,“皇上难道不觉得他这么做,想要杀了你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么?” 给读者的话: 请分享!么么哒~ 332.平湖水竭 “他从来都没有掩饰过他想要杀了我的意图。”苏安槿声音有些生冷,“最开始大概是因为他想要利用母亲的能力,所以需要我活着来稳住母亲,而现在,他对我大概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可惜我打赢了与北漠的战争,所以他还暂时师出无名,于是便让我到苗疆自生自灭。” “一口气坑了两个儿子,你这个爹也是个极品。”顾云罗鄙视的说道,“到时候我们就带着那个什么天女回帝京,狠狠的扇那个昏君一个耳光!” “小云儿,你说得倒是容易。”江游陵口气里难得的带了点无奈,“要说这个世界上天问楼的人渗透不了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这个苗疆,百里大山把它围得死死的,我们倒是奈何不得。” “哪能有百里大山。”苏安槿淡淡道,“这里的山看似连绵,其实中间应该还能有不小的空间,说不定你转过一个山头,就能看到苗人的寨子。” 江游陵不甘示弱的反驳,顾云罗看着被点了睡穴躺在一边的秦芷歌,心里莫名的有种不祥的感觉。 窗外人流熙熙攘攘,叫卖宛转,平湖镇,他们此刻已经身在其中了…… 一路上利用顾云罗将自己探查水脉的方法都试了个遍,收获颇丰,在进平湖镇之前,他们先绕道去了一趟平湖,平湖周围全是一堆符纸燃烧过后的飞灰,还搭着几个高高的道台,一副刚做了法事的模样。 “那个尚山还搞这些?”顾云罗表示怀疑,好歹是个西南刺史,怎么搞些这么不靠谱的? 苏安槿眉头微蹙,道:“应该只是为了安抚民心。毕竟平湖水竭这件事情不小,轻则影响平湖镇,重则还要影响周边所有的村镇,若是民心不稳,动乱频发,朝廷追究起来,尚山也承担不起。” “平湖水竭……”顾云罗看了看周围,大约是因为不久之前刚做过法事的原因,平湖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她打定主意,说道,“我要去平湖底下看看,才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有办法?”江游陵疑惑道。 苏安槿则立刻否认:“不行,太危险了。” “我是有办法,还记得一路上我找出来的那些水吗?只要知道了水竭的原因,我就能在另外一个地方,再造一个平湖出来!”顾云罗坚定的说道,“安槿,这是你的功劳,或许,还可以成为我们对抗那个人的筹码。” 那个人……自然就是皇上。 一路上,顾云罗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到一处,必然要想着能否为苏安槿再多挣一份民心,而现在,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在视平湖为神湖的平湖镇百姓的眼里,还有什么能比重新找出平湖水的人更为重要呢? 苏安槿知道她是在为自己考虑,心中一片温暖的同时,嘴巴上却丝毫不肯放松,依旧坚持道:“不行,下面是什么你都不知道,怎么可以……” “我知道下面是什么。”顾云罗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第一,溶沟;第二,落水洞;第三,溶洞;第四,坍塌漏斗;第五,坡立谷和天生桥。” 江游陵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还说得头头是道,跟真的似的。” 顾云罗不理他,只盯着苏安槿的眼睛:“现在呢?我可以去了吗?” 苏安槿深吸口气,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苦笑一声,从腰带上抽出一根极细的丝线,将一头交给顾云罗:“我终究还是不放心,把这个捆在腰上,注意安全。” “这点长度,恐怕不够。”顾云罗顺从的将那丝线捆在腰上,她并不害怕这线会断,因为断了也没关系,但是如果长度不够,她没办法到达底部去。 “它会变长的。”苏安槿微微一笑,“你也放心,我只是图个心安,不会妨碍到你。” 顾云罗下意识的捏了捏腰上缠着的丝线,点了点头。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顾云罗便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苏安槿在看见她的一瞬间,脸色一变。 江游陵倒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叼着根已经黄了的狗尾巴草笑道:“哎哟我说小云儿你这是下去洗澡了吗,洗个澡你至少也要换身衣服啊,你瞧瞧你这身衣服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湿透了的衣服,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女子纤细而动人的身姿…… 苏安槿脸色有些青了,不由分说的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云罗的身上。 顾云罗正沉浸在地下水的冰凉里爽的不可自拔,冷不丁的就看见了苏安槿不怎么友好的脸色,讪讪的说道:“那个……下面很舒服……” 苏安槿斜斜的看着她。 顾云罗垂头:“好吧我错了。” “噗……”江游陵揶揄的看着她。 苏安槿脸色更差了…… 趁着苏大爷还没彻底发飙,顾云罗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知道平湖水竭的原因是什么了,因为坍塌漏斗,对,坍塌漏斗!” 平湖底下原本是一个罕见的大型的地下洞穴,因为地势低洼,所以地下水在这里出地面,最后形成了一个颇大的平湖。而在长年累月的流水的冲蚀和溶解作用下,地下洞穴的顶端发生塌陷,不仅深度大,而且面积也不小,还形成了一条更深的地下水的通道,因此地下水便不再补充平湖水,而是通过那条新通道流走,平湖水也会渐渐地下渗,最后造成了平湖水竭的情况。 顾云罗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遍,苏安槿的脸色才稍稍有些缓和,本来云罗还想继续去把新的水脉找了的,结果苏安槿虎着一张脸硬要她先进城去客栈换衣服,她便只好作罢。 于是才有了他们在客栈里聊天的那一幕。 “那个尚山,到底是什么底细?”江游陵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顾云罗也抬头看着苏安槿。 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膀:“不明。” 一个尚山,天问楼的人应该不至于查不出来,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给读者的话: 科普一下,文文中写到的平湖底下可能出现的几种情况,都是喀斯特地貌中出现频率极高的几种地貌,图图只是一个文科生,但是不是地理专业的学生,所以可能没有那么专业,如果写错了,亲们还请包涵! 请分享!么么哒~ 333.不速之客 “两面派?”顾云罗猜测到。 “也不能这么说。”苏安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是西南刺史,权力很大,虽然不常在朝中,但是朝堂之上总有他的一席之地,但是此人行事多为隐秘,不给人留下一点把柄,因此,我们不能轻易下结论说他是谁的人。” 朝堂之上的事情,那里能有那么容易盖棺定论的东西,这一点顾云罗很明白,可是……如果他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又如何确定对尚山的态度? 如果尚山就是那个人呢? “一个尚山而已,让他下海不照样翻腾不起来了吗?”江游陵挥了挥手,“否则平湖水竭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也没见得处理得有多好?” “她都不知道消失的水去了哪里,怎么能处理得很好?”顾云罗笑得阴险,“这样的功劳,白白的让尚山占了去,我还觉得可惜呢。” 苏安槿含笑看着她。 江游陵愣了一会儿才反映出来,手指轻颤,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你真的知道那水去了哪里?” 顾云罗:“……” 所以,江大爷,本小@姐#这一路上又是爬山又是进洞的,难道你以为我是在捉猴子么?! 好在江游陵并没有不正经多久,很快,他们便开始低声讨论起这件事情要怎么做才能惊天地动鬼神,突然…… “扣扣扣……” 极为有规律的敲门声自门外响起,苏安槿和江游陵对视一眼,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门外有人,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还要等着别人敲门的时候才惊觉,唯一的解释就是门外那人……武功非凡…… 为了保险起见,顾云罗进到内室看住秦芷歌,留下苏安槿和江游陵两个人在外面应付门外来客。江游陵刚把门一打开,门外那人便极为有规矩的跪了下去,身形肃杀,声音更肃杀:“参见曜王!” 本来端坐于房间内,一脸若无其事喝茶的苏安槿,听到这句话,借着茶碗,将自己半边脸尽数遮去,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扯出一个苦笑…… 还说尚山大概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跑到平湖镇来,其实人家早就发现了,说不定他们去平湖的时候就已经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了,连他们住的客栈都摸得清清楚楚,人没来,倒先派了个属下来示威了…… 那声如洪钟,身形冷凝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恭恭敬敬的侍卫? 是示威,更是试探…… 他放下茶碗,心中已经对这件事情有了打算,挥挥手让横在门口的江游陵退开,放那人进来,而后又让他平身,问了一句:“你可是刺史大人的属下?” 态度虽然算不上和蔼可亲,但也足够“天真无邪兴致勃勃”,口气中还显示出一丝曜王殿下对刺史大人的畏惧之感…… 果然,那侍卫眼中轻蔑一闪而过,最后低头,冷冷答道:“正是,我家大人知晓曜王殿下千里迢迢要赶赴苗疆为太子殿下求取天女灵药,如今路过平湖镇,他自应尽地主之谊。” 江游陵听得眉头一皱——这天下是苏家的,你一个刺史算个屁的地主! 还有……这尚山,看来和皇室联系很密切啊,连苏安槿此行要做什么都知道,而且还一开始就说了出来,不就是摆明了的宣告“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所以别在我面前耍招”的意思吗? 苏安槿却像丝毫没意识到这一点,一听这人还真是尚山派来的,脸上更是有了眉飞色舞的神态,提高了声音道:“尚山大人身担西南刺史一职,平日里已经是公务缠身,安槿本想着最近平湖之事已经让尚大人殚精竭虑,此次前来,便未曾想过什么招待,没想到尚大人依旧做事如此周全,真是令安槿惶恐……” 这话说得已经极为放低自己的身价了,哪有一个王爷千恩万谢一个臣子还不算怎么有礼貌的招待的?可那侍卫却像是极为赞同这句话,在苏安槿说完之后,还微不可测的点了点头…… 苏安槿自然把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眸色更深。 没过一会儿,那侍卫便要起身告辞,苏安槿脸上有些疲懒之态,嘴上却连连说道:“本王要亲送贵客,以感谢尚大人关怀之思……” 那侍卫轻轻地冷哼一声,脸上的轻蔑之色都已经懒得掩盖了,冷硬的说道:“曜王请留步,另外,我家大人已经在府中备好房间,还请曜王前去。” 这是要让苏安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待着? “那是自然。”苏安槿微微颔首,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困顿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替我谢谢尚大人。” 江游陵皮笑肉不笑的把那侍卫送走之后,一直看着他的身影远远的消失在了街角,才转身往房间里走,临进门时,他又在房门处洒了一层细如尘埃的粉末,这才放心的踏进了门。 苏安槿已经不再是那副懒懒的神情,仍在低头喝茶,唇角仍然噙着一丝微微的笑意,可那笑意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发冷。 顾云罗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她原本是担心又是来找秦芷歌的人,这才进到内室去看好秦芷歌,谁知道来人丝毫没有提到秦芷歌的名字,反倒是一直和苏安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那个尚山,果然不简单。”她走出来,坐到苏安槿身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便是盖棺定论。 “还用你说……”江游陵嗤笑一声,“如果他简单,怎么还会派这么个人来试探?不过……”江游陵奸笑一声,“他会被自己坑死……” 派个武功极好的属下过来,既是示威,也是试探,本来是极好的一石二鸟的法子,却无奈碰上了苏安槿这个奥斯卡影帝! 顾云罗想到之后的结果就想笑,学着刚刚那侍卫冷硬的声色说道:“回大人的话,那曜王爷确实不怎么样,又懒又没什么心计,还当大人您是真心诚意对他好呢!” 江游陵在一边模仿尚山,轻咳了一声,严肃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若他真的没什么可取之处,又如何能在北漠之战中大获全胜?” “大人说的是。”顾云罗模仿的居然还有几分惟妙惟肖,“不过属下觉得那不过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而已,今日看着那曜王,且不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单是他那身子,便看着极为孱弱,想必都受不住苗疆的瘴气……” 334.奸诈王爷 江游陵在一边笑岔了气,还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哎呀我觉得你这句话说得极好极好……真不愧是我尚山的属下……” 苏安槿默然无语的看着他们俩闹得欢快,慢慢的把那碗茶喝的差不多了之后,他站起身来,淡淡道:“给秦芷歌解穴,收拾了东西,我们走吧。” “去……”顾云罗一愣,猛然想起刚刚那侍卫说的话,“你还真的要去尚山那里啊?” “刺史大人给我面子,邀请我去他府上做客,我当然要去。”苏安槿悠悠道,“否则不是不给刺史大人面子么?” 顾云罗一听他这样的口气,态度立刻由担心和拒绝变成了同意——反正苏安槿已经想好要怎么对付人家了,跑去看看那个尚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样子,似乎也很有趣啊! —————— 尚山平时的办公地点并不在平湖镇,因此府邸自然也不在这里,此次来平湖镇处理平湖水竭一事,他把一个原本闲置多年的已故富商的宅院重新修葺了一番,作为自己在平湖镇的办公和住所地。此时,他便在府上的书房里,一脸若有所思的听着自己的属下汇报那位曜王爷有多窝囊有多废物。 “回大人的话,以今日属下之所见,那曜王爷确实并无什么心计,属下去时,他和他的侍卫正在屋中喝茶,两人看起来都是一副神色慵懒的样子,并无异出。属下谨遵大人的吩咐,言语之中多有冒犯,可他也似全然没有发觉,还笑着感谢大人。” “若真的不工于心计,他又是如何在北漠之战中大获全胜,一举得了北漠的半壁江山?”尚山皱着眉头,这个苏安槿,怎么想怎么怪异,他就像是一个玲珑塔,每一面都不同,每一面又都让人无法相信…… “属下以为,北漠之战本就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北漠王室凋零,最有威望的长公主也死于非命,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个普通人,也不是不能赢的。”那侍卫接着说道,“大概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你这么说也并非没有道理,不过也要小心提防。你今日让他住到这府里来,他的反应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那侍卫脸上又显现出蔑视之色:“他欢喜非常,还出言感谢了大人,大概是完全没想到其中的机窍吧。” 尚山微微一笑,窗外却突然冒出了个人头,他走过去,那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尚山脸色微变,过了一会儿,才勾起了一个残酷而满足的笑容:“那么,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在韬光养晦,还是真痴傻儿!” 而此时,“听到能住到尚山的好房子里所以欢喜非常”的曜王爷,正一脸茫然的站在尚山府邸的门口,左手边站着一脸痞子相的江游陵,右手边站着一脸丫鬟相的顾云罗,还有一个秦芷歌,怯生生的站在江游陵的左边靠后一点的位置。 此刻,这可怜兮兮的“王爷仪仗队”被一群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男人拦在了尚山府邸的门口。 “丫鬟”上前一步,尖着嗓子问道:“官爷,为何要拦着我们,你可知道我们家主子可不是一般的主子,他可有一个不一般的身份,他是……” “滚滚滚滚一边去!”为首的一个男人一个大耳瓜子就扇了过来,顾云罗状似貌不经意的把脑袋一偏,堪堪好躲了过去,在把脑袋转回来时,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官爷,你为何要这样对小女子?” 她本就生得好看,加上此时又刻意掩去了身上那引人注目的高贵风华,娇羞的小女子模样让那男人眼睛一直,一边念叨着“哎呀姑娘对不住……”,一边就悄悄的伸出了自己的咸猪手,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而后身体竟然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才猛地一个激灵。他四处看了看,咦?刚刚那道目光来自何处? 苏安槿依旧是一副茫然的样子,重瞳深处,却有一丝狠戾闪过…… “丫鬟”碰了壁,“侍卫”便按捺不住了,冲上来挥了挥“柔软无骨”的拳头,色厉内荏的说道:“赶紧放我家王爷进去,我家王爷是你们大人延请的客人,客人!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我的拳头可是没长眼睛的!” 另外一个彪型大汉笑得猖狂,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江游陵虚虚握着的拳头,奸笑到:“就你这小拳头,还想让我们喝罚酒?小心爷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云罗看着被那彪型大汉的手紧紧“@包#裹¥”着的江游陵的拳头,眼角抽了抽…… 早知道,她哪里还需要上,直接江游陵上去献美人计嘛! 江游陵眼角也抽了抽,不过很快就用愤怒掩盖了情绪,他高声说道:“我告诉你!我义正词严的告诉你!你不要惹我,惹我我会让你死的很有节奏感!我家王爷可是打下了北漠半壁江山的人,我家王爷可是天明的大功臣!我家王爷……” 旁边,他家王爷低低的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微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嗫嚅到:“那个……陵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半壁江山,若不是北漠那个长公主死了,我怎么会有?什么打下了,你真是折杀我了……” 灵灵…… 顾云罗再次在风中凌乱…… “安槿,为什么你叫阿越就可以叫阿越,叫游陵却只叫游陵呢,一点都不亲热……” “那我叫他什么?灵灵?” 当初的对话天雷滚滚般的飞过脑海,江游陵脸色黑了黑,幽怨的说了句:“王爷,您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那还握着江游陵拳头的汉子一脸要吐了的表情——这两个男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说话更恶心?! 刚刚大人来下命令的时候,也没跟他们说这个王爷和他的随从,已经恶心和奇葩到了这样的境界了啊! 江游陵脸色微冷,手腕一翻,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便把拳头从那汉子的手里抽了出来,最后长袖遮住下的手指轻轻一弹,那汉子只觉得手里一阵空荡荡的,而后又有一点轻微的刺痛之感,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江游陵在心里冷笑一声……蠢货,老子的药,哪里是你这个智商的人能察觉得出来的?敢用你的咸猪手碰老子,去死吧你! 忽然…… 335.影帝影后 忽然,那领头之人瞟到了站在江游陵身旁一脸怯生生状态的秦芷歌,眼睛比刚刚看着顾云罗的时候更亮了——刚刚那女人不过是个丫鬟,但这个女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像个夫人,嘴角勾起一丝yin笑,他默不作声的朝着秦芷歌的方向移了移…… “这位姑娘,不知……” 苏安槿眼神里涌上一股嫌恶,脸上却瞬间从茫然变成了大惊失色,连忙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好死死的挡在那人的前进之路上,而且还把那人看向秦芷歌的目光阻断,见那人即将发怒,连忙慌乱的说道:“不行不行,勿看勿看……” “有什么不能看的,不就是个女人吗!”那人冷喝一声,苏安槿身子一颤,瞬间安静下来,唯唯诺诺的样子,显然吓了一跳。 顾云罗在心里叹服啊叹服——丫的苏王爷到了现代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娱乐圈人才啊,影帝啊! 赞叹归赞叹,她一个丫鬟的戏码还是要演好的,顾云罗一脸忠心耿耿的护主相,上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曜王爷,又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道:“官爷实在对不住,其实那女子是……喏,这个侍卫看上的非她不娶的老婆,王爷对咱们下人素来宅心仁厚,所以想要成全他这码子婚事。” “老子不过就是想看一眼……” “是是是,不过是看一眼而已……”顾云罗微不可测的皱了皱眉头——尼玛这人几天没洗澡了,身上这味儿啊——,接着说道,“但是问题也就在这一眼上了,官爷您长得又好,又在刺史大人跟前办事,多有前途啊,可那侍卫,终究也只能是个侍卫,长得又不行,这不是怕那姑娘见异思迁对您芳心暗许了吗……” 秦芷歌身子一颤…… 苏安槿默默的朝着那人点了点头…… 江游陵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尼玛的顾云罗,这么久了老子怎么还没发现你就是个白眼狼,睁眼瞎,和苏安槿一样,都只知道坑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人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还没开口说话,秦芷歌便往前走了一步,正好站在了江游陵的旁边,虽然只是极为平常的一步,她却走得娉娉婷婷仪态万方,自有一番风韵在其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时,她却一改平日里沉默得毫无存在感的形象,轻掩朱唇,含笑说道:“官爷,奴家和相公跟随王爷一行远道而来,受刺史大人之邀前来,可否请官爷代为通传?” 与刚刚几个人一样的意思,偏偏声音里带着点吴侬软语的优雅和撒娇的意味,眼波流转,带着一股天生的!媚@态#,对付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方法可比权力更有效…… 顾云罗略微有些诧异的看着秦芷歌,她擅长读心术,可以通过人的面部的细微表情推测人的内心状态,之前她每次细致观察秦芷歌的时候,都无法在她身上察觉出任何作伪的痕迹,而这一次,她突然站出来施展美人计,脸上除了多了一丝柔情,眼神也依旧坦荡,也不似作伪……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顾云罗骤然有了些兴趣。 “她相公”忽然一巴掌打在了苏安槿的肩膀上,差点没把苏安槿直接拍到地上去,怒声呵斥道:“你不是答应了要给我一个媳妇儿的吗,可是现在你居然让我媳妇儿出面给你开路,你好意思吗,你心里不羞愧吗?!你简直就是宇宙无敌世界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魂淡!” 顾云罗捂脸——啊他骂的那些话不是我教的不是我教的…… 虚弱的曜王爷大概是被这么一拍拍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即使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脚步却依旧虚浮,眼看着踉跄间就要摔在地上,顾云罗赶紧上前扶住,刚一扶稳,便听到一声大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便是整整齐齐如同黄鹂鸣翠柳的声音:“参见王爷!” 这次是顾云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苏安槿不动声色的扶了她一把,直到两个人都站定了,才惊魂未定的捂着心口,吃惊的看着洞开的大门处,两边整齐的站着粉色罗裙的侍女,最中间则站着神色肃穆的尚山。 他对苏安槿的检测,到此为止。 得出的结论是,不过如此。 他从来没有轻敌的习惯,但是就他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曜王爷,显然还不足以成为他的敌人。 一个人不懂规矩不可悲,可悲的是一群人都不懂规矩,而面前的这落魄的“王爷仪仗队”,在他眼里,就是一群没头脑没规矩没见识没风度的人。 若是江游陵知道了他此刻的想法,定然会奸笑着骂一句“傻逼,老子会让你见识到什么叫‘没头脑没规矩没见识没风度’!” 尚山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挨个逡巡了一圈,看到秦芷歌时眼神也并无波澜,扫了一眼便直接掠了过去,最后又重新落回了苏安槿身上,微低着头,恭敬道:“王爷远道造访平湖镇,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 屁!顾云罗在心里腹诽,你哪里是有失远迎,你是把我们堵在门口不准我们进去! 苏安槿连忙毫无章法的摆了摆手,连声说道:“不用不用,尚大人太客气了,我还在惶恐你添了麻烦呢……” 滚!江游陵在心里鄙视,你哪里是怕给别人添麻烦,你压根就是来给别人添麻烦的! 尚山笑得虚假:“哪里哪里,王爷莅临,乃是我平湖镇的福气啊!” 噢!秦芷歌在心里赞叹,这些当官的,当王公贵族的,果然就是和咱们老百姓不一样,瞧着假话说的,忒假了! 一番有的没的的寒暄之后,江游陵在旁边极为失礼的朝着尚山打了个喷嚏,末了还用就着尚山身旁一个侍女的袖子擦了擦手,尚山脸色有些发青,苏安槿连忙呵斥道:“你这没规矩的奴才,怎能在大人面前失礼?!” 尚山皮笑肉不笑的咬牙切齿道:“王爷息怒,这事儿还是下官的失误,看到王爷实在是太过于激动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迎接王爷进府,王爷请,我们进去坐下再说……” “还是大人请。” “还是王爷请。” “这毕竟是尚大人的宅邸,还是大人请。” “王爷是平湖镇的贵客,自然是王爷请。” “大人……” “王爷……” 最后,当两个正主还在谦让的时候,江游陵右边带着顾云罗,左边站着秦芷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336.半夜闹鬼 晚上,苏安槿坐在房间里,优哉游哉的品着茶,顾云罗从窗边翻进来,说了句:“周围居然没人了,尚山把他们都撤走了,不过游陵那边依旧有人在监视着。” “唔。”苏安槿应了一声,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喝喝茶,平湖镇的水云崖茶可是一绝,今日这么一尝,果然名不虚传。” “……”顾云罗已经知晓了他的脾气,走过去喝了一口,顺便问道,“为什么尚山会把监视我们的人撤走,却依旧要留着人监视游陵?” “那些人美名其曰是来保护我的,你听说过谁在要杀一个人之前,还要保护一个人的?”苏安槿轻笑一声,“至于游陵那边,我一死,他那边的人便会立刻动手,反正他不是个王爷,死在谁的手下并不重要,有没有人保护也并不重要。” 顾云罗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嘲讽和笃定,思索了一会儿问到:“你……知道尚山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了?” 来了这里,他统共就跟那门口的侍卫说过几句话,跟尚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被派到了这里“休息”,除了现在,可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处在监视里,他又是怎么发现关于尚山的其他事情的? “那几个门口的守门小厮。”苏安槿冷笑一声,说道,“就是那天晚上跟着张由良来围堵我们的黑衣人!” 顾云罗一惊——那天晚上,那些黑衣人是她解决的,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她并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而是点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昏死过去,结果,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又出现在了平湖镇,还改头换面的成了尚山的看门小厮! “你是怎么知道的?!”顾云罗震惊到。 苏安槿冷静地说道:“当时你为了让他们能够多昏迷一会儿,下手比较重,他们在地上躺了许久,即使他们醒来之后身体并无异样,但是其实那个时候,他们身上便已经染上东西了。” “啊?” “你还不了解游陵。”苏安槿话语里难得的多了一丝揶揄,“他要是被整了,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给别人‘留点东西’。在拆掉马车的车壁准备带着秦芷歌离开时,他就已经在地上洒了一层东西,而那东西,至今还残留在那几个人的身上。” “无色无味的粉末,很容易让人误解为普通的灰尘,哪怕是内功修为极高的人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来,但那对于我和他来说却易如反掌,因为这东西本就是他无聊的时候在曜王府闹着玩儿的时候做出来的。”苏安槿含笑解释道。 “江游陵真的……”顾云罗有些困难的说到,“我以后一定不要惹他……” 这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啊!不过是口头上吃了一两句亏,他后来不也还了回来吗,结果还留了这么一手,他身上到底是有多少好东西啊! “尚山不会用自己不知道底细的人,因此那几人一定是常年在他身边的人,所以,便可如此判断。”苏安槿悠悠道。 顾云罗轻笑一声:“他应该也知道了我武功可能不怎么好,但是点穴的手段高明……” “所以才会以我晚上需要你守夜的名头把我们安排在同一个房间里。”苏安槿淡淡道,“然后他今天晚上派来的人身上会穿上金丝软甲,你就算是想点穴也点不了……” “然后我们便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最后曜王殿下于平湖镇亡。”顾云罗冷笑,“想得倒美!” 烛火旁,窗纸上,两个坐在桌前的身影,远远重叠,像极了只有一个人…… 夜深沉,府邸内皆是一片寂静,突然,黑暗中卷过了一个同样黑暗的衣角,只是一闪而过的功夫,又隐到了房梁,房顶,房角等各个角落。 顾云罗作为“丫鬟”,在门口铺了个地铺,苏安槿怕她着凉,除了原本的薄毯外,还特地把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她的地铺旁边点了一只小小的白色蜡烛,大概是为了随时起来方便一点。 这个女人不是他们这次要找的目标……几个人绕过她,继续往里面走,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前腿刚迈出去,后腿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搭住了…… “嘶……”那人下意识的就要喊出声来,却被前面一人恶狠狠地目光瞪了一眼,之后再也不敢说话,只是毛骨悚然的看着后腿上搭着的那只手,手指发青,彻骨冰凉,手腕以上还出现了一块块土褐色的斑点,竟然……竟然像是一只死人的手! 他为自己突然联想到的这件事情吓了一大跳,差点又要发出声音来,又拼命忍住了,只拼命地抖腿抖腿,想要甩掉腿上的那只手,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的拉扯的力量就消失了,他舒了口气,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几个人。 进入内室的最后一秒,他回头往门口看了看,惨淡的烛光下,顾云罗笑得温柔而满足,怎么看睡得怎么香…… 是自己多想了吧……他摇了摇头,转身踏进了内室。 顾云罗确实笑得温柔而满足——进去吧进去吧,你们会收获意外之喜的哦! 大概是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位富商确实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每一个房间都里里外外好几层,外室里面有内室,内室里面还有双内室,苏安槿的床铺就在这双内室的后面,中间还隔着好几层帷幔,看不清楚床上睡着的人。 不过这没关系……领头那人率先提脚往里面走去,忽然,黑暗里响起了一个令人头皮一麻的叹息声,接着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幽幽的声音:“你为什么是先出的右脚呢?应该先出左脚才对啊……” 那人呆呆的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右脚…… 那个声音又叹了口气,似乎是失望于这个人怎么还没反应过来,接着说道:“从你所在的地方,走到床前,需要整整四十五步,当你迈出第四十六步时,你就可以站在床沿上了,此时应该是左脚站在床沿上,才会让你出手比较顺手,所以你出错脚了啊……” 那人头皮一麻,又不敢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只好压低了声音故作镇静的说道:“没……没事,我们继续……继续……” 他又率先迈了出去,这一次,先出的是左脚。 刚走没一两步,那个鬼魅一般的声音又响起了…… 337.有一群鬼 “嘿,倒数第二个那个兄弟,你的手放错了地方……” 被点名的那个人下意识的看着自己先迈出去的左脚,却冷不丁的听到这次那个声音又说的是自己的手,再次一愣。 那声音继续幽幽道:“你把手紧紧的攥着腰带是几个意思?若是为了御敌,大可以把手放在胸前心口或者是后腰的武器处,放在腰带上只会拖沓你的反应时间,当然,如果你是因为裤子大了,不拉着腰带裤子就会掉下去的原因……那就另当别论了……” 最先被点名的那人转过身去,眼神直直的落在倒数第二人那放在腰间的手上,额头上已经滴下了一滴豆大的冷汗…… 深更半夜,在他们准备刺杀当朝皇子王爷的时候,突然在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了一个声音,对他们的行动和动作都了如指掌,还优哉游哉的指点一二,这样的情形,已经不仅仅是诡异了…… 但是……! 在场的哪个人不是刀尖上舔血过来的,这人难道还以为耍些不入流的装神弄鬼的江湖手段,就能让他们吓破了胆子吗?! 他们又不是吓大的! 不过此刻人心惶惶,倒也顾不得什么不能惊动苏安槿的事情了,那人直接向着头顶黑沉沉一片的房顶问到:“究竟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们,你们似乎还很不满意?”那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满,“杀手也请麻烦有点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好吗?你们要杀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我觉得这个过程应该是一场好戏,所以才会出来看看,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底下的众杀手崩溃——他们杀了那么多人,无力反抗的就直接一刀解决,有力反抗的就打一架再解决,总之保证完成任务,不成功便成仁,不成仁便!自@焚¥,今天却突然冒了个声音出来让他们有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 那些是什么鬼?! 为首的那人却敏感的注意到那声音的来源似乎是换了一个方向,身子猛地一转,眼睛沉沉的看着房顶,忽然腾空而起,吩咐道:“搜!” 于是一群人同时腾空而起,卷起不小的风声,睡在门口的顾云罗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能不能有点专业杀手的职业素质,不知道杀手杀人的时候是不会弄出声音来的吗?! 睡在双内室重重帘幕后的曜王爷,则把身子换了个方向,懒洋洋的把手放在后脑勺下面,眼睛时不时的瞅瞅旁边的一个小物件,微笑。 而外面,倾巢出动搜索房顶和外间的杀手们也一个个的落到了地上,怨声载道…… “真不知道这曜王爷哪来的那些癖好,这屋子里最多的就是镜子,大镜子,小镜子,银镜子,铜镜子,难不成他整天就呆在屋子里对着镜子孤芳自赏?这还是个男的吗……” “别提了,这一趟下来,动静不小,却就看到了一堆镜子,那个声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影子都没见到个……” “我听说这以前是个死去的富商的宅邸,后来被大人拿来做府邸了,你说会不会是那富商心里怨恨大人夺走了他的房子,灵魂回来复仇了?” “滚你妈的!”为首的那人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脑袋上,“别在这儿给我说胡话,别说是那富商,就是那富商的祖宗回来了,我们也要把他再打回坟墓里待着……” 他的声音被一个轻柔的叹气声打断,接着那声音居然还颇为高兴地说:“那位小兄弟,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底下众人皆是一愣…… 半晌之后,一人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尖,结巴道:“你是……在说我吗?” “是啊,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可以想象这人此刻是有多么的和颜悦色。 “你……你是那个富商?”为首那人恶狠狠道,“那就给我滚回你的坟墓里去,人死了就死了,哪来那么多事儿!” “噢……”那声音颇为遗憾的说道,“看来你挺傻的……来,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为首那人脖子一凉,刚反应过来抬手想要挡住自己的脸,却已经晚了…… 那人还是那种带了点遗憾的声音:“唔,国字脸,脸上额角至颧骨处有一道刀疤,照结痂的情况来看,已经伤了很久了,刀口弧度不大,而且刀口初始极薄,后来变厚,应该是镰刀所致,伤到了脸部的神经,所以你脸说话的时候有些僵硬……让我再仔细看看……哦,你的下巴怎么有颗那么大的黑痣,这可是不祥之兆啊,不对,那不是黑痣,哟,是个瘤子吧,长在那里可不是个好位置,不出三个月,那个瘤子就会长得比你的脸还大……” 众人的眼光像是被操纵了一样,那个声音点评到哪里,他们就随着看向为首那人的哪里,一群人的目光,再加上一个“鬼”的目光,还有那精准到丝毫不差的话,让为首那人也几近崩溃,然而接下来那声音说的话,则…… “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就要把你带走的,可是我一打量你的样貌,就觉得不行……”那声音幽幽道,“你长成这个样子,带你回去的话,你会吓到我的好朋友们,还有我那水灵灵的媳妇的……哦,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个好朋友特别喜欢长成你这样的@男#宠¥,或许你可以有一席之地……” 顿了顿,那声音继续道:“哎呀,老三,别去偷看刺史大人了,快来看看这一个,我觉得很符合你的欣赏水平……老二你也过来鉴定一下,觉得还可以我们就带走吧……” 众人终于华丽丽的想哭了…… 比遇到一个鬼更恐怖的是什么? 是遇到一群鬼。 比遇到一群鬼更恐怖的是什么? 是这群鬼对你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比遇到一群对你了如指掌洞若观火的鬼更恐怖的是什么? 是这群对你了如指掌洞若观火的鬼还想要把你拉回去做@男#宠¥! 那首领眼睛骨碌碌转了两下,“咚”的一声栽倒下去…… 与此同时,空气中忽然散发出一股甜香,腻人而浓厚,一边让人想吐,一边却让人不知不觉的吸食更多,没多久,其他的人便也如同那首领一般,东倒西歪的栽了下去…… 外室里娉娉婷婷的走过来一个曼妙的身影…… 338.要他的命 她面上覆着一块类似于口罩的东西,把鼻子也遮得严严实实,手上抱着一个这点着香的香炉,走到内室,把手上的香炉放到一边之后,挨个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了那些人都晕得不能再晕了,这才迫不及待的冲到那香炉旁边,动作极快的弄灭了那香,才摘了口罩,长长的舒了口气…… 尼玛这简直就不是人能闻的! “游陵就是喜欢搞搞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尤其是以前,他身上随时随地都有可以整人的东西,而且绝无重复。”苏安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披上了外袍,走到了她的身边,声音里带着笑意,“大约是这些天赶路太辛苦,他没时间研究,所以他身上居然只留着这么一件可用的东西了……” “是,只有这个用怡红院专用香调制而成,必须要在人处于惊惧状态下才能使用,而且药效还不怎么稳定,味道还浓厚得要命的东西了!”顾云罗咬牙切齿道,“我要是知道这是这么个玩意儿,刚刚才不要亲手点它!” 香刚点燃的时候,她“纯洁”的吸了一口,差点没被熏死…… 苏安槿笑得眼角微翘:“好像确实不怎么好闻,估计他也就只是拿给你玩玩儿,没想派上什么用场,结果最后倒给了这些人最后一击。” “明明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好吗?”顾云罗埋怨道,“我只是去找芷歌借镜子,又没找他借香!” 苏安槿眼神慢慢的扫过房间里看似放得杂乱无章的镜子,刚刚还如同春雨初霁的眸子里又带上了料峭的寒意…… 果然啊,那人要他的命,一刻都等不及…… 这些镜子,有的是放在那里故意迷惑别人,有的却是有大作用的,从门口的那根点燃的蜡烛开始,进门的所有人的行动,便通过那些无处不在的,角度诡异的镜子,经过一层层的反射,最终投射到了苏安槿床前的那面镜子里,所以他才能装神弄鬼的精准说出那些人的特征和动作。 “也算是一招兵行险计。”苏安槿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淡淡道,“这个人,原本是赤关城外靠打砸抢烧横行一时的山匪,有一次我去赤关城找阿越,因为不方便进城,便和阿越约在了城外的一个小茶铺,结果这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和彩裳的头上。” “劫财?”顾云罗也看着那人,她大概知道那人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苏安槿镇定自若:“劫@色#。” 顾云罗:“……”半晌之后她讪讪道,“那他一定死得很惨。” “我顺手拿起那茶铺旁边老板顺手放在那里的镰刀问候了他一下。”苏安槿诚实的说道,“彩裳可比我狠多了。” 顾云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安槿就已经从善如流的说了下去:“她直接把人家给废了。” “……”云罗再次对练彩裳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妹子,也忒剽悍了…… 苏安槿但笑不语。 顾云罗惊讶之余,心里却疑惑道:“安槿,你怎么认识那么多人?而且不管多久之前认识的人,你都还记得人家的名字,特征,甚至连自己用了什么方式对付别人都能说得清清楚楚?”如果是记性的问题,那这记性好得也太过于惊天地泣鬼神了吧! 苏安槿顿了顿:“因为有些敌人,你如果不记住他们,你会在不经意间死在他们手里。” 他这二十年的生命里,经历过别人几辈子都经历不到的杀戮与血腥,那些永无止境的残杀与虚以委蛇的假意,都让他每走一步,都几乎是如履薄冰。 所以才不得不记住每一个仇人的名字? 不,不仅是仇人,包括和自己可能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因为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别人或者自己的棋子,在最后,给自己重重一击。 一路走来,这样的生活该有多累? 顾云罗心里涌上一股股难言的心疼,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就说到了这个问题,苏安槿却丝毫不以为意,笑了笑,道:“其实小时候我的记忆力就很好,七姐老说我,记不住什么经史子集,却偏偏对记得住那些鸡毛蒜皮……” 顾云罗笑笑,,有意转移话题,忽然道:“那尚山怎么也不想想,你今天刚住进来,晚上就出了事,他怎么脱得了干系?”她很诧异,“既然知道要在门口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为什么还想不到这个?” “自然是想得到的……”苏安槿声音沉沉的,“可是那又怎么样?有谁会在乎一个皇帝的弃子,帝京的废物,到底是在他尚山的府邸里死的,还是在街柳巷里姑娘的@温#柔!乡里死的?” 他声音很凉,凉到顾云罗都觉得心惊胆战,半晌之后,她有些拙笨的伸出手去,拉住了苏安槿冰凉的手指,慢慢道:“我会在意,游陵会在意,还有彩裳,正盈公主,流年……他们都会在意。” 苏安槿低头,垂眸看着拉住自己的小手,其实她的手也没温暖到哪里去,刚刚在外面的地铺上躺了那么久,身体也是凉的,手上的浅薄温暖还是刚刚抱着香炉的时候留下来的,还带着股浓厚的味道,可是苏安槿觉得这样很好,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触碰,也很好。 这一夜,苏安槿把顾云罗赶到双内室的床上去睡了,那群受到了惊吓还闻了江游陵秘制香料的人躺在地上睡了,苏安槿却精神很好的跑到江游陵的房间,“解救了”还不知道怎么和秦芷歌分配床位的江游陵,然后拖着他到房顶躺着喝酒去了…… 很快,天亮了…… 苏安槿懒洋洋的从房顶上跳下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大摇大摆的绕过地上横陈的人,走进了双内室里,顾云罗已经起床了,正准备履行一个“丫鬟”的职责——去给尊贵的王爷殿下端水洗脸。 她收拾了门口的地铺,正端着个水盆准备出门找水的时候,便看见了一脸和蔼笑容的尚山,正穿着极为正式的官府,乐呵呵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顾云罗“惊讶”的看着尚山,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跪了下去,恭敬道:“给大人请安。” 尚山打量了一下她,最后满意道:“府邸粗陋,不知王爷昨天睡得怎么样?可还习惯否?” 339.这种叫法 顾云罗头低得更低了:“不瞒大人,奴婢昨天晚上睡得也沉了,别说王爷了,就是奴婢睡的地铺,都舒服的不行呢。” 这岂不就是说明苏安槿昨天晚上死得无声无息? 尚山满意的一笑,刚想继续说话,忽然内室里传出了苏安槿的一声惊呼! 他脸色立马就僵硬了…… 不是死得无声无息了吗?怎么还听得到那男人说话的声音? 顾云罗却不管他怎么样,摆出一副容失色的样子:“哎呀,我家王爷怎么了?莫不是早上起来没看到洗脸水发脾气了?不行不行,大人我得进去看看我家王爷,你帮我把这个盆子拿着吧谢谢大人了啊!”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盆子往尚山手里一塞,立马转身往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王爷昨晚上不是睡得很好吗,怎么早上起来还有起床气呢……啊!” 最后一声尖叫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以苏安槿房间为圆心,方圆数十米都回荡着这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晨起捕食的飞鸟扑棱棱的弹起来,在空中乱作一团,门外路过的奴婢,端着食盒的把食盒丢了,端着水盆的把水盆倒了,脸上都涌上莫名其妙且惊恐的脸色,乱成一团。 苏安槿还保持着“因为震惊而跌坐在床头”的姿势,耳膜“呜呜”的响,脸都有些绿了…… 这小妮子,昨天晚上神神秘秘的跑出去找秦芷歌借镜子,顺便讨教了一番“叫法”,原来说的就是这么个叫法? 不过……苏安槿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演技…… 很好。 因为尚山冲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激动焦急甚至还带着点期待的,然后当他迈出那关键性的一步跨入苏安槿所在的双内室时,他脸上的表情便一下子僵硬了…… 看见一个原本应该在昨天晚上死掉的人活生生的,弱柳扶风的,风流倜傥的,表情惊骇的坐在你眼前,你的表情会不会比他更惊骇? 不,还不够…… 你还看见了自己派出去的那些属下,个个都是身上背负了无数条人命的杀手,此刻却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得无比香甜,而且身上衣裳完好,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就如同在自家的床上抱着@美#娇%娘睡觉一样……你的表情,恐怕就不只是惊骇这么简单了…… “为什么……为什么本王的房间里,会多出了这么多个男人……”苏安槿颤颤巍巍的指着底下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指尖都在害怕得颤抖,“本王的房间里不需要这么多男人伺候……” 顾云罗在一边面无表情:“王爷,当初您床上都多了个男人,您都没这样的反应,我还以为您习惯了呢。”说完还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你难道还不承认以前你和江游陵挤过一张床? 苏安槿脸上有些抽搐,斜睨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和游陵学坏了? 尚山听到这句话表情也有些奇怪,不过想到这位王爷一概的名声也就没当回事儿了,如今自己的计划可谓是输得彻底,一边对苏安槿的试探宣告失败,一边派出的杀手又再次失手,难不成这曜王爷还有什么王牌? 这群人实在是睡得太过于奇怪……尚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里全都是他布置的东西,苏安槿一行人并没有添什么新的东西进去,空气中也并没有焚过安眠香一类的味道,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可恰恰是这样的正常,让一切都看起来不正常了…… 不过…… 这群人屡次失手,也不能再留了! 苏安槿在顾云罗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责备道:“尚大人,你可否应该给本王一个解释?若是这些人是想进来杀本王的,本王早就死了无数次了,这就是你府邸的安保吗?” 尚山赔笑着说道:“王爷息怒,实在是这些人大约都是些江湖之徒,这样登堂入室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下官的人如今分散于平湖镇各地,是故府邸之中人手不够,还请王爷见谅。下官定然吸取教训,保证这件事情不再次发生!还望王爷恕罪!”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不仅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而且还让苏安槿不得不原谅他——我的人都被派去维护平湖镇的安定去了,所以府上才没有多余的人手来守着您的安全,你若是因此降罪于我,那难道我想要保护百姓这件事情也错了吗? 果然,苏安槿思索了片刻,才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唉,说来尚大人也是不容易,本王也不过是在这里短暂停留,没想到却有劳大人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本王实在心中有愧,如今也已经要到九月中旬了,本王也不想再耽搁了,还是尽早起身进入苗疆的好……” 尚山一定不会甘心自己的计划就这样付诸东流,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却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再加上还有个秦芷歌,他们能早些走,就得早些走。 他们要走了?尚山微微有些吃惊——这么快就急着要走,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察觉了什么? “王爷此言何意?可是在责备下官招待不周吗?” 苏安槿微微闭上眼睛,一副“老子有点困了不想说话别来打扰我”的样子,顾云罗又开始在一边尽职尽责的充当新闻发言人,解释道:“王爷七月十五的时候接到了陛下的圣旨,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如此紧急的事情怎可以一拖再拖?所以我们必须要早点走了。” “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尚山道。 “那可不一样。”顾云罗实诚道,“此次王爷做的事情非比寻常,要是成功了,王爷以后就肯定不只是个闲散的王爷了,肯定会让人刮目相看,所以我们一定要早点完成这件事情回到帝京去……” 非比寻常你妹! 尚山在心里骂道——老子难不成还不知道你们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不过是送死而已,死在老子手里和死在苗疆那群蛮夷人的手里有什么区别?还成功,哼,你们还能留下个全尸就不错了! “哦,对了,大人,你莫不是想留我们在平湖镇玩玩儿?”顾云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340.又一计谋 “哦,对了,大人,你莫不是想留我们在平湖镇玩玩儿?”顾云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等等吧,等我们回来了,保证给你这个面子……你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生病了,我们要去给他找药……” 尚山恰到好处的露出一脸震惊的神色…… 顾云罗打量了他一番,右半边脸眉毛高高的挑起,嘴巴微张,唇角微微向上扬,左半边脸的表情却相对较为淡定,当一个人面部表情不对称的时候,证明他很有可能是在伪装感情,而且这样震惊和害怕的表情在他脸上出现的时间超过了一秒钟并且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嗯,这个表情假得不能再假了。 这个尚山,不仅对这个说出去足以引起一片哗然和唏嘘的消息并不震惊,而且唇角上扬体现出对这个消息的轻蔑……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内幕! 鉴定完毕。 苏安槿像是闭目养神养够了,又重新睁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小云儿你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游陵和他媳妇呢?叫过来吧,我们得早点出发了……” 现在就要走?尚山微微一愣,立马说道:“王爷远道而来,下官却保护不力,让王爷受惊了,还请王爷赏个脸,今天中午容下官为王爷设宴饯行,然后再离开吧。” “王爷我好久都没吃好吃的了……”顾云罗立马倒戈向尚山。 苏安槿又低头,很纠结的样子,最后憋出了个:“那好吧……” 尚山脸上一喜,又连忙招呼着人把屋内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一群人抬出去,请了安之后才缓步而出。 刚一出门,脸上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冷着一张脸,尚山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没想到那王爷竟然惜命至此,昨晚稍稍出了个意外,今天就急吼吼的要走了! 最后一个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想了一会儿,他把昨晚上派去监视江游陵和秦芷歌的人唤了进来,询问那两个人的情况。 那人精神抖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却瞬间有些僵硬,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垂头道:“回大人的话,二人并无异样。” 他哪里还说得出来其他的话?昨天晚上本来自己和一帮弟兄在监视得好好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睡过去了,早上才醒过来,他们醒过来的时候人家两口子早就醒了,那个男的还一脸奸笑的看着他们,看得他们毛骨悚然……至于他们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嗨!不就是夫妻那点事儿吗?! “并无异常?”尚山沉吟了一会儿,他并未见过苏安湄,自然也不知道上面那位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执着的要让秦芷歌去帝京,不过自然是上面吩咐下来的,他就照着做就可以了。 昨天那个秦芷歌怯生生的样子又浮现在了他的面前,虽然最后还是她用了美人计,但是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女人说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似乎,可以从这个女人入手…… 没过多久,秦芷歌便站在了尚山的面前,还是那样怯生生的表情——她大概只有在有床的时候才会露出她其他的表情吧。 当然,这些,尚山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一厢情愿的以为这个姑娘就乡野间没见过市面的小女子,努力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说道:“你和你那相公,认识多久了?” 秦芷歌再怎么不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情,也好歹是@风#尘里看过世事的,再加上那边是个王爷,这边又来个刺史,两个都是她惹不起的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没多久……我们是在琉璃城认识的……”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在琉璃城认识的,后来苏安槿那群人把你抢走了,最后还折了我一个州官!尚山在心里骂道,嘴上却继续循循善诱:“你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 秦芷歌摇了摇头。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相信。毕竟苗疆那个地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外面的人进去过了,在她心里,这样金尊玉贵的人怎么可能去那样的地方? 尚山冷笑一声:“他们让你陪着他们去送死,都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吗?” “送死?”秦芷歌一惊,“怎么会……” “进入苗疆,带走苗疆天女,难道不是送死?”尚山语重心长,“姑娘,你既然是琉璃城人士,就应该知道,苗疆不是我们可以进去的,就算是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也挡不住苗疆蛊毒的厉害,何况是那身子娇滴滴的王爷?这群人,不是去送死是什么?” “嘶……”秦芷歌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呢……我之前从来都不认识他们……其实我是……” “姑娘,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苗人喜爱吸食年轻貌美的女子的精血,用来炼蛊?”尚山缓缓道,“这一行人中,女子只有两个人,另外一个似乎点穴手段很是高明,王爷还要靠她保护,自然不可能把她送给苗人,所以才会在经过琉璃城时,顺带掳了你,想要送给苗人啊!” 秦芷歌震惊的看着他:“真的?” 她这一辈子,最怕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死,为了活下来,她不惜!沦&落@风#尘,好不容易把命保到了今天,却又要被人拿去送死? 这怎么可以?! 尚山看着她眼底的怒火和害怕,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然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 “当然是真的,若不是为了保全你,我又怎么会把你单独叫过来?”尚山道,“我是西南刺史,琉璃城也是我的管辖范围,你们也是我的子民,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们为了皇室的一个阴谋而去送死啊!” 秦芷歌现在回想这一路上,虽然他们对她的态度算不上温柔,但是却足够疏离,他们似乎都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说话,偶尔有些当着自己的面说的,也都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到了后来,他们甚至还直接点了她的睡穴,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她之前总能听见什么“太子殿下”,“娥眉公主”一类的称呼,不是皇室的阴谋是什么? 要不是今天尚山大人趁着那几人又在房间里说话的时候把她叫过来,她是不是要直到死在了苗人的手里,才知道自己掉入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圈套? 秦芷歌“噗通”一声就给尚山跪下了:“大人,求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也不是没有办法……”尚山冲她招了招手,神秘道…… 341.我从了你 “老九到了平湖镇了?” 重重宫阙的深处,香雾缭绕的层层帷帐的后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皇后…… 她人已经憔悴了许多,在这段自己被软禁,只能在来凤宫和东宫往来,而太子“被病重”羁押东宫的日子里,她的每一天都过得极为压抑,短短时日,人已经瘦了许多,即使那身描金绣凤的衣服依旧如同当初一般的光华璀璨,可这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后,再也不可能是曾经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后宫之主了。 不过…… 她唇角又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那些等着看我好戏的人,你们当真以为本宫就被与世隔绝在此了吗?! 帘外那人恭敬的低着身子,口气里全是谦卑之意,赫然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大太监,低声说道:“正是,曜王一行人带走了秦芷歌,现在正在平湖镇逗留,准备进入苗疆,尚大人在和他们周旋。” “老九也不算太笨,还知道一定要带着秦芷歌。”皇后低低轻笑一声,“至于尚山,你觉得……他能拦住苏安槿么?” “尚大人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况且这又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娘娘,您莫不是还在担心什么?”大太监疑惑道。 皇后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不担心尚山的办事能力,但是……苏安槿没那么容易死。云锦瑟那个女人不知道暗地里教了他多少东西,他没那么简单。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顿了顿,皇后接着说道:“你说老九若是就这么死了,皇上是会再派一个人去苗疆‘给太子寻药’,还是直接宣布太子药石罔治了?” “娘娘……”那大太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这话可说不得啊……太子乃是未来天子,定然鸿福齐天福祚绵长……” “好了!”皇后呵斥道,“说这些话来有什么用!你别忘了,那也是我的儿子,他现在还在东宫里关着,他的那些兄弟,敌人,还在眼巴巴的盼着他死了!” 面对皇后忽如其来的怒火,大太监把头垂得很低,默然不语——自从太子出事,皇后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尤其是在提到太子有关的事情之后,她通常还会…… “皇上应该很烦恼吧……苏安槿老不死,太子也老不死,苏安东和苏安北两个人又抱团抱得那么紧,他所期待的储君人选,迟迟不能上位……呵,真是天下都要和他对着干……” 果然……大太监在皇后看不见的地方,脸上缓缓涌上一股怜悯的表情……每次皇后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把话题扯到陛下身上去,然后便如同天底下所有被负心汉辜负的女人一样,一边哀叹自己和孩子的命运,一边责骂那个弃正妻太子而不顾的丈夫…… 皇后微微抬起眼睛来,看着不远处的东宫隐隐约约露出的一个飞起的檐角,那里面现在充满了药苦涩而难闻的味道,而她的孩子,她健健康康的孩子,就在那日复一日的浓厚药味里浸染,只怕没病都闻出了病来…… 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她眼睛慢慢变得血红,嘴里不住的喃喃道:“去死吧……都去死吧……” —————— “去死吧……都去死吧……” 帝京里一个母亲,一个皇后的喃喃自语自然不可能传到数千里之外的平湖镇,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一个带着恨意的声音,却来自于另一个女子…… 秦芷歌。 午时还未到,尚山就派了人来传话,称午膳已经备好了,江游陵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大人平时都这个时候吃饭?” 那传话的小厮不认识江游陵,见他坐在上首,便以为他便是曜王,恭敬道:“平日里吃饭没这么早,只是大人说今天他也颇为空闲,加上本就是为曜王殿下准备的饯行宴,所以便提前开饭。” “嗯。”江游陵懒懒的答了一声,“知道了。” 那小厮低着头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苏安槿换了件衣服从内室走出来,问到:“吃饭了?” 江游陵转过去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一边看一边说:“嗯,他们说……”他眼睛骤然睁得圆圆的,手指指着苏安槿,一副控诉的模样,“你……你怎么穿成这么@骚#包¥的样子?!” 顾云罗本来懒洋洋的撑着手在一旁昏昏欲睡,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眼睛囧囧有神的把苏安槿盯着,苏安槿略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那个,好歹我也是个王爷,赶路的时候穿点常服也就罢了,现在,再怎么也得有个王爷的样子吧……” 的确很有王爷的样子…… 一身紫色的长袍,袖口用金线绣着云纹,滚了一圈精致华丽的滚边,用天光云影锦在衣襟处做成竖直绶带一般的样子,腰间束着一根同色的腰带,上面同样缀以云纹,搭着一块温润的玉玦,通体简单,并无什么多余的装饰,却偏偏光华万丈,让人直生不敢直视的敬畏感。 大概是太久没见苏安槿这么穿过了,顾云罗罕见的愣了愣…… 印象中的他不喜欢穿这些繁复而高调的衣服,仅有的几次盛装打扮,一次是为了去驿站见姬秋瑶,一次是进宫参加宫宴,每一次都和国家大事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唯独这一次,见个尚山,他也打扮得光芒四射。 江游陵半晌之后,咽了咽口水,说了一句:“安槿……要不……我从了你吧……” 苏安槿:“……” 顾云罗:“……” 良久之后,苏安槿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那个……秦芷歌呢?” 江游陵顿了顿,眼睛往外看去,微微蹙了蹙眉头,道:“刚刚没和我一起进来,最近她似乎对我们有点意见……” 苏安槿沉默了一会儿,眸中几度明灭,最后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走吧。” 来到尚山负责接待客人的大厅的时候,三个人刚在门口出现,便看见了里面规规矩矩的秦芷歌,坐在下首,而尚山站在桌前,似乎是已经等待了许久,见到他们出现,赶紧迎了上来,笑道:“恭迎王爷。” 苏安槿微微颔首,他身旁的江游陵却把目光落在了秦芷歌的身上,而后迅速转开,眸子里多了一丝怀疑…… 342.意味深长 秦芷歌也站起身来,恭敬道:“恭迎王爷。” 这还是秦芷歌第一次这么温顺而恭敬的向苏安槿行礼,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照秦芷歌一贯的表现来看,此刻她更应该有的反应是红着个脸坐在桌前,努力的把自己的身体往旁边挪挪,以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像现在这样主动站起来行礼…… 苏安槿客气而疏离的笑了笑:“免礼。” 落座之后便开始吃饭,苏安槿坐在上首,他本就是话不怎么多的人,加上知道顾云罗和江游陵又都讨厌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便连个寒暄的机会都没给尚山,直接就开始吃饭,尚山满肚子的话被堵在了心里,也不恼,在一旁礼貌而尊卑有序的沉默。 几个人吃饱了之后,苏安槿重瞳扫过众人,最后淡淡道:“得蒙尚大人招待,让安槿在进入苗疆之前,也算过了段正常的好日子。但是毕竟关联重大,还是须得尽早动身,本王便就此别过吧。” 尚山赶紧起身,恭敬道:“是。王爷,下官已经为王爷备好了马车,还请王爷移步。” 他们来的时候便没有多少东西,又一直装在包裹里没有打开过,因此也并不需要再重新收拾,在他们出门的时候,便有侍女背着包裹站在大厅外面等着他们,跟着他们一起来到门前,把那些包裹送入马车的柜子之中。 顾云罗看着那辆颇为豪华版的马车,挑了挑眉毛…… 这样的体积,这样的华丽,外面还搭着一层流光闪闪的飞天羽,就这么个马车,能通过那些山里被草木层层掩盖的小路,能越过那些满是倒刺的藤萝和树枝,能防备随时随地可能冒出来要人命的毒蛇猛兽? 苏安槿也在凝视着那辆车,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笑道:“尚大人可真是费心了,这样的一辆马车,想必极为难求吧。” 江游陵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道:“你是故意的吧!这么个东西,怎么翻山越岭,怎么驾驶怎么挪动啊,屁用没有,谁稀罕你搞得这么个玩意儿!” 尚山还是不恼,只微笑道:“江侍卫此言有误。这马车,乃是平湖镇的能工巧匠精心设计,专门用来在山路间行使的。平湖镇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因为平湖的关系,过去也曾吸引过不少人慕名前来,其中不乏官员富绅,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加顺畅的来,工匠们便设计了这样一个可以在山路间行驶的马车。还请王爷放心。” 苏安槿连忙摆了摆手:“尚大人做事本王自然是放心的,有劳尚大人了……” 尚山不语,只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上了马车,秦芷歌走在江游陵的前面,江游陵走在最后,坐在外面驾马,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尚山一眼…… ———————— “别坐那里。”眼看着秦芷歌就要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凳子上了,顾云罗赶紧制止她,“坐这边来,那个凳子不能坐。” 秦芷歌微微一愣,还是乖乖听话的走了过去,嗫嚅着问道:“刚刚……怎么了吗?” 顾云罗没回答她,环视了一圈马车,尤其仔细的看了看车辕的结合之处和车壁与底板的结合之处,最后站起身来,对苏安槿说道:“这怕不是什么能工巧匠,而是机关高手。” “啊?”秦芷歌一声惊呼。 顾云罗淡淡道:“原本车辕应该固定的安装在车轴上,这样才能确保车身是稳定的,可是这辆马车的车辕确实安在一个暗槽上面的,一个横向的暗槽,可以让车辕在横向的范围上自由的移动,一直到两边的车辕完全贴合在了一起,此时马车就变成了一个独轮车,同时,在车辕变化的同时,车壁也会发生变化,同样的也是缩小两边的规模,两边的车壁会往中间收紧。这样的变化,既方便马车的车辕控制方向,又有助于通过山间狭窄的小路,不得不说是极为聪明的设计。” 秦芷歌似乎对这些事情很有兴趣,又问道:“那我们岂不是真的可以坐着这个马车去苗疆了?” 和苏安槿对视一眼,顾云罗点了点头说道:“嗯。反正下面路也不好走,我们当然要能偷懒一点就偷懒一点啦……” 秦芷歌长长的舒了口气,微微笑了笑,不说话了。 顾云罗坐到苏安槿身边,他还穿着那件紫色的长袍,袖口极大,正好能挡住她的小动作…… 她伸出手指,在苏安槿手背上一字一字的写道:果然如此。 江游陵的声音从外面懒懒的传了进来:“我们貌似要出平湖镇了,你们确定还要赖在车上?” 平湖镇虽然不大,但这么快就走了出来,还是让顾云罗有些吃惊,吃惊之余她便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遭了!平湖水竭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她都已经知道了平湖水竭的原因,也大致推测出了地下水脉的流动方向,正打算好好炒作炒作苏安槿的时候,却横空出世一个尚山,一番折腾之下,她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秦芷歌眨了眨眼睛:“怎么?难道顾姑娘你知道平湖水竭的原因是什么,还能把它解决掉?我在府里的时候,可听说这次的平湖水竭已经造成了许多百姓和庄稼死了,顾姑娘若是真的能解决此事,真是苍生百姓的福气啊……” 苏安槿不动声色的捏了捏顾云罗的手腕,示意她先别说话,随后自己沉声说道:“芷歌才是说笑了……云罗又不是什么巫师神人,连尚山都没能解决好的事情,她又怎能解决?” 秦芷歌“咯咯”一笑,道:“芷歌以为,能陪在王爷身边的女子,定然有些不凡的能力嘛。刚刚顾姑娘给我看了看她探查机关的本事,我还以为,她也能探查水源呢。” 苏安槿微微一笑,没有搭话。 江游陵一直在外面驾车,马车应该已经开进了那些大山里,车帘外已经是一片黑蒙蒙的山野林色,天光羽在马车外面颇有些#骚@包¥的闪着微弱的光芒,四周寂静,偶尔有一两声虫鸣传来,也很快被马蹄达达的声音掩盖。不过还好的是此处的路还算好,大概是因为平湖镇中的猎户会经常来这山上打猎,因此路况还算不错。 而马车内…… 343.有人拦路 而马车内,顾云罗眯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苏安槿则和顾云罗换了个位置,让她趴在中间软和一点的地方睡觉,自己则眸色沉沉的看着外面一成不变而又瞬息万变的景色,情绪未明。 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利器割断钢丝的响动,顾云罗本就睡得不深,才加上对这类声音极度的敏感,立刻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一旁神色淡淡的苏安槿,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苏安槿还未做答,江游陵依旧吊儿郎当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我在给你们开马车呢能有什么事儿啊小云儿……”顿了顿说道,“不就是不知道哪个没事儿找事儿的,在路中间横了根绊马索,差点绊到了我的草泥马,然后我就把它割断了而已……” 绊马索? 顾云罗心中一凛,苏安槿在旁边淡淡的加了一句:“山中的动物警惕性都很高,所以平湖镇的猎人们在捕猎的时候,为了不被猎物发觉,会用那种很细很细的绊马索。” 还有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来——所以这东西,来自于平湖镇。 来自平湖镇,猎户们又不可能在路中间拦一根绊马索来抓捕猎物,那么,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 顾云罗冷笑一声。 秦芷歌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说道:“王爷,顾姑娘,我们可是出事了吗?苗疆果然诡谲艰险,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 江游陵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小云儿,我觉得这群人的目标貌似不是我的草泥马,而是你的‘别摸我’啊,不过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别摸我’的……” 顾云罗为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感到有些无语,却猛然反应过来:“这群人?” 苏安槿脸色一正,两个人迅速点了一边的秦芷歌的睡穴,然后撩开车帘往外看去。 果然是一群人…… 江游陵慢悠悠的翘了个二郎腿,把脚搭在草泥马的背上,手上拿着那根马鞭左晃晃右晃晃,一副大爷我已经百无聊赖到要死了正好你们送上门来那我就要拿你们来练练手的表情。 顾云罗和苏安槿则展开了如下一段对话…… “为什么他们每次都要穿黑衣服?好丑,像颗芝麻似的,为什么都不知道学学你,你看你穿青衣多好看。” “衣服也是要挑人的,我觉得就算他们清一色的青衣,你也会说他们像根黄瓜。” “说的也是……”略迟疑的声音,“但是按照他们的提醒来看,我更可能把他们说成像一根丝瓜。” “丝瓜会不会太丑了点?” “差不多吧应该,反正他们也长得不怎么好嘛……” 江游陵听了脸上有些莫名的兴奋,探了个脑袋进来,说道:“我们那儿有一种倭瓜,啧啧,那小模样长得,就跟这群似的……叫那个正合适。” 话音将落未落的时候,他忽然冷笑一声,猛然间将身子往前一探,大脸直直的扑向苏安槿…… 顾云罗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苏安槿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苏安槿却依旧面色不变的反过来把她的脑袋往下压了压,同时低头…… “噌!” 一枚暗器,准确的落在了他刚刚脑袋所在的位置,刺入车壁的动作干脆而简练,显然是力度极大,若刺入的是人的脑袋,怕只能落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苏安槿扬手,在顾云罗还没来得及提醒“万一有毒”的时候,已经将那枚暗器直接拔了出来,就着车内轻轻摇曳的灯光仔细的打量,没有致命的毒药,没有刻意隐藏的铸造信息,一切都明明白白,等着他昭然若揭。 这样的暗器,明明知道射出来一定会被他发现,却还是要射,而且暗器上连毒都不屑淬上,很显然,发射这枚暗器的那个人,不想要他们现在就死,而是……一个示威而已。 苏安槿冷冷一笑,把那枚暗器扑棱棱的抛向车外,同时冷声说道:“在琉璃城外的时候,琉璃城州官张由良拦下了本王,在平湖镇外的时候,拦下本王的人又成了西南刺史尚山,本王还真是觉得不甚荣幸。莫非……”他顿了顿,说道,“怎么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都要阻止本王为太子寻药?现在就连向来不显于人前的尚山大人都要冒一个险了……” 尚山的声音在外面不出意外地响起:“王爷见笑了。为太子寻药关乎国本,加上王爷是奉圣上之命为太子寻药,自然无人敢拦王爷,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奉命奉命,奉你妹的命啊!”江游陵把半边身子从马车里探出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刚刚要不是老子临危不乱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现在你们亲爱的九皇子殿下就已经一命呜呼驾鹤西去……” 顾云罗听着他吹得愈发天乱坠,皱了皱眉头,轻声提醒道:“别那么有文化,你就是个粗人,不懂成语,只管泼妇骂街……” 江游陵于是乎就把剩下的那一万五千九百三十六字的《祭天明王朝九皇子曜王苏安槿于平湖镇外马车被人以暗器刺杀死不瞑目文》咽了下去。 是这个侍卫拦下了那枚暗器? 尚山眼睛微眯,他刚刚那枚暗器确实是试探,本想试探试探苏安槿到底武功几何,结果倒试探出了这个五大三粗的侍卫的武功居然也不低,竟然能在那么快的速度下察觉那枚暗器,他原本以为,就算是会察觉,也应该是苏安槿身边那个善于点穴的女人而已。 原来还有这个男人……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又是多了一个非死不可的对象而已…… 苏安槿从马车里走出来,脸色还有些苍白,看着外面站着,一脸坦然的尚山,轻咳了两声,痛心疾首的问到:“尚大人……你……” 尚山微微欠身,笑道:“王爷可还安好?” “我原本以为……”苏安槿眼神一黯,“你和帝京中的那些假惺惺的官员不一样,原来你们都一样,巴不得我这个废物去死……不管我做了什么努力了什么,你们都要我去死,包括坐在黄金座上的那个人……你们都是……” 尚山脸上笑意不变…… 344.谍中之谍 尚山脸上笑意不变,轻轻道:“王爷何苦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和阎王爷说去吧……” 顾云罗猛地从马车里窜了出来,冲到苏安槿面前,声音里带着哭腔:“王爷,你要我看着秦芷歌,可是我听到那些话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和游陵,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王爷……” 苏安槿脸上多了一丝动容:“终究还是我没用,连累了你们……” “王爷……”顾云罗仰起头看着苏安槿,他脸上悲戚之色无比浓厚,那本该惊才绝艳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死亡的阴影,为他本就俊美的脸又添加了一份忧郁和伤感的气质,看得顾云罗眼睛一直,随后就在心里腹诽——这货,演技越来越好了! 江游陵在一边哀嚎:“杀了张由良的是我们,不是王爷啊!尚大人若是想要杀了王爷为张由良报仇,就杀了我们泄恨吧,可怜了我那新娶的小媳妇儿,我对不起她啊……” 顾云罗低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苏安槿“忧郁”的抬头看天…… 尚山冷笑一声:“厚颜无耻!什么新娶的小媳妇儿!张由良的事情,我的事情,今天晚上一并清算!” “我们有武器的,有武器的!”顾云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我现在就去马车里拿武器!” “愚蠢!”尚山继续冷笑。 顾云罗刚转身往回走,便看见秦芷歌娉娉婷婷的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笑道:“马车里可没有什么武器呢,顾姑娘你是在拖延时间吗?没有用的……” 顾云罗傻在了原地:“你……芷歌你不是……我封住了你的睡穴啊,你怎么……” “你能点了我的穴,就不许有人来给我解穴了吗?”她“咯咯”一笑,笑得顾云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紧接着一个黑衣人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一脸冷凝的向尚山报告,“大人,马车内并无异常!” 顾云罗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苏安槿指着秦芷歌,颤抖的说道:“芷歌……你竟然出卖了我们!” “分明就是你们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还想我去为你们送死!”秦芷歌暴跳如雷,“你们做这些亏心事的时候,心里就没有想过你们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吗?!” 报应你妹!你二妹!你三妹! 江游陵在心里骂娘,这个世界上比傻子还傻的就是这么堆人,被人利用了还傻乎乎的跟上去,以为捡了个宝似的,到最后死得最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尚山的笑声在身后响起,“看到了吧,你们已经是穷途末路,王爷,看在你也曾经金尊玉贵的份上,我允许你自刎,留一个全尸,等吧你的尸体送回帝京,我相信皇上会给你安排一场盛大的葬礼!” “你相信有个屁用……”顾云罗嘟囔道,“这么大的天气,尸体送回帝京早就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到时候还不是直接往乱葬岗一扔,谁知道那是谁!” 她脑海中浮现出当初自己在乱葬岗醒来时周围的样子,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起来还是会恶心加冷汗…… 苏安槿缓缓的勾起一个凄凉的笑容,闭了闭眼睛,一脸视死如归的解脱,薄唇轻启,自嘲的说道:“游陵,云罗,辛苦你们了……” 话音刚落,尚山便大手一挥,原本包围着他们的黑衣人迅速如潮水一般的涌了上来,很快,三人就被一片浓厚的黑色淹没…… 尚山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扩大的趋势,然而也仅仅是趋势而已…… 因为他那个笑容刚到一半,便僵硬在了唇角。 因为他听到了几个声音,几个不应该属于这个屠杀战场的声音…… “我们当然有武器,可是既然是武器,就应该随身带着,怎么会放在马车里?” “当一个平日里努力缩小存在感的人突然频繁的出现在你的面前,表达自己的思想,还经常没话找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有什么预谋,不是要坑你就是要坑死你。” “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活得累,你说张由良自作孽不可活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情,可怜我刚刚还恶心的说是我们杀了张由良,噢天啊,他哪里值得我动手?” 每一个声音的开始和停止,都会伴随着一声血液飞溅的动静,尚山骨头有些发凉,仿佛那些血液都是从他身上流出去的…… 说话的那三个人语气始终淡定而平稳,偶尔有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们肯定没有受伤,那些血肯定不是他们的……那么,这些血…… “秦芷歌去往尚大人那里的时候,两个人真是相谈甚欢,其实我也是个说话的爱好者,你们怎么就没想到找我去和你们切磋切磋呢?” “你把地图交给芷歌让她给我们带过来,其实就差不多已经暴露了你的意图。是,你选了一个看似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时机,可是有时候,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你想让我们走这条路就直接说好不好?何必费心思做这么辆马车,要不了多久就要报废了吧,啧啧,还真是有钱任性呢!” 那三个声音依旧平稳,原本浓重的黑色潮水却已经溃败般的消失了许多,已经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人,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手上方式——挑破了手上的血管,鲜血横流,却不会要人性命,只是再也无法打架了而已。 尚山眼中震惊,怒火,懊恼,狠戾,重重情绪不断闪过……他们,他们原来早就察觉到了一切! 早在平湖镇里,他们就开始和他玩儿谍中谍,他想要设计杀了他们,他们明明已经洞若观火,却还是装作一副无能而感恩戴德的样子,不过就是为了让他一意孤行的以为,他们就是群废物的组合。而现在,在他悍然出手亮出杀招的时候,他们再言笑晏晏的给他当头一棒——傻帽儿,你还当真以为我们是傻的呢,其实蠢的是你啊! 秦芷歌完全傻在了一旁,她还完全搞不清楚现在场上的情况,明明刚刚是那群黑衣人层层叠叠的包围了那三个人,为什么现在场上便只剩那三个人了?他们不是应该被杀死了吗? 尚山突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345.突然失明 尚山突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如果死不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来找你算你背叛他们的帐?” “不……不要……”秦芷歌有些崩溃的说道,“我不要死……大人,大人……救命啊,救命啊……” 尚山冷冷一笑,将一个小瓶子塞进秦芷歌的手心里,低声说道:“跑过去,把这东西洒在苏安槿面前,你就有命活下来了……” 秦芷歌捏紧了手心里冰凉的小瓶子,看着场中央那一身青衣未曾染血的身影,咬了咬嘴唇,忽然把瓶盖一掀,直冲冲的冲了过去。 此时,刚刚从厮杀中歇口气的三个人才缓了缓,却冷不丁的又看到秦芷歌朝着他们冲过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勇气,裙子和黑发随着她跑动的动作而高高扬起,本该是极美的一幅画面,与此同时,空气中还弥漫出一股股微醺的香气,如同存了数年的竹叶青。 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江游陵脸色却猛然一变,高声说道:“七芒香!安槿快捂上眼睛!” 本在高速跑动的秦芷歌冷不丁的听到江游陵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本就有些筋疲力尽的身子立刻软了下去,可直到最后一刻,她还记着自己的目的,把手中的小瓶子狠狠的往苏安槿的方向砸了过去…… 瓶子在苏安槿面前的地上轰然碎裂,里面极细极小的粉末立刻飞扬在空中到处都是,空气中登时全都是七芒香酒一般微醺的味道,顾云罗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眼角余光扫到江游陵,他也并无异常。 然而当两个人同时回头看着苏安槿的时候,却齐齐变了脸色…… 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雾,原本深邃璀璨如同华丽星空一般的眼睛,此刻却猛然有些黯然失色的意味,他神色仍然有些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槿?”顾云罗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也有些颤抖。 苏安槿刚刚似乎是在走神,被顾云罗这么一喊,慢慢的回过神来,瞳孔似乎对焦有些困难,他还偏了偏头,靠得离顾云罗近了些,这才轻轻地说道:“嗯,怎么?” “你的眼睛……”江游陵深吸了口气,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说了四个字,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是听不懂话吗?我跟你怎么说的,我让你把眼睛捂上!七芒香屁用没有,却偏偏能够对付重瞳!你呢,刚刚那时候你居然在给我走神!苏安槿你真的有一天能气死我!” “游陵你别说了!”顾云罗有些焦急的打断他,问到,“安槿,你现在能看清我吗?” 苏安槿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只是把视线落在不远处摔在地上无比狼狈的秦芷歌身上,轻轻说道:“刚刚,我只是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大约是十一岁的时候吧,我有一次去冷宫里看母亲,苏安湄便也是这样,看到我的时候,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那时她已经十三岁多了吧,却还没有一点公主的端庄样子,跑过来笑眯眯的对我说‘听说你是我九弟,你长得还不错,里面住的是你的母亲吗?我也想去见见她,她一定是个美人’……” “其实现在想想,她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只是性子直爽而泼辣,以前对我很刻薄的那些事情,大多都可以用少不更事来形容……”苏安槿忽然自嘲一笑,“这些事情,大约她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却还记得,是不是显得我很小气?” 不,不是小气…… 是因为那些对于小孩子来说很平常甚至频繁的和亲人的接触,对于他来说,都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所以即使是那一瞬间的温暖和碰触,都会让他在心里留存很久很久,这样,在今后的生活中,即使那些亲人还是对自己冷言冷语刻薄相向,也会有这些记忆作为证据,去安抚自己——他们也曾经如此和平的对待过自己…… 所以他刚刚看到秦芷歌冲他跑过来的时候会怔住,因为那张脸,那个身影,那个向他跑来的方向,都与当年那个还是个小小女孩的娥眉公主重叠……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彼时她跑向自己,是因为他是她的九弟,而此时,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跑向自己,则是要来杀了自己的…… 顾云罗心里有些发酸。 江游陵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现在眼睛感觉怎么样?还能视物吗?” 苏安槿转动了一下瞳孔,那片挡在他瞳孔前方的云雾还是没有散去,反而有越来越浓厚的趋势,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那就好……”江游陵垂眸静默了几秒。 尚山冷笑着走了过来,笑道:“王爷,这个手段,您应该就没有想到了吧?不错,我承认我之前看错了你,可是现在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你是睿智也罢,是藏拙也好,是武林高手也罢,是误打误撞也好,在死亡面前,这些事情,似乎都不怎么重要了吧。” “不错,确实不怎么重要了。”苏安槿淡淡道,“那么,此刻的我在尚大人心里,应该就是一个必死之人了吧。” “当然!”尚山嗤笑。 “那么……”苏安槿依旧淡笑,“我总得知道,是谁了那么大的力气,要我的命吧?七芒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尚大人却一拿就是一瓶,这样的大手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啊……” “王爷就是不怎么识相,既然都知道了七芒香不同寻常,就说明那个人必定身份也不寻常,我怎能随随便便的告诉你?” “看来大人是打算保密到底了?”苏安槿轻笑一声,“那么,敢问大人,那个人给你的承诺是什么?你已经是刺史,再往上,除去武职,应该很快就要坐上丞相的位置了吧?” 尚山冷笑不语,心中却在暗自震惊——他分明什么都没有说,苏安槿却似乎已经将整件事情了然于心了! “很好……”即使眼睛不方便,他依旧一副淡雅的样子,“那么就请大人转告皇后娘娘,请她若是事成,还望记得你的功劳,不要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声音很轻,却砸在尚山的心里…… 顾云罗突然喊道:“……” 346.此事成交 尚山再次抬起头,审视着一直以来被自己小看的这个年轻人,明明刚刚才从那么血腥的战场上踏出来,身上却依旧不染纤尘,光华优雅,风韵天成;明明已经因为七芒香的作用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视力,却依旧微微带笑眼神嘲讽,欺霜赛雪的容颜上满是自信与沉着的光芒,他明明看不清东西了,可是尚山依旧会为他的目光而感到害怕,那样冷凝的目光,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冷凝的目光? 他从短暂的怔忡中回过神来,并且为自己刚刚的发愣和害怕而感到羞耻而恼怒,他带来的高手刚刚虽然已经被三个人尽数伤了,可是没关系,他还有一群侍卫在不远处,此时的苏安槿没有能力反抗了…… 一直站在苏安槿旁边那个女子突然喊话了:“我知道平湖水竭的原因,也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那些水!” 尚山有些恍惚的转过身去,诧异的看着她,很想确认一下这个女人是不是因为快要死了所以开始说胡话了。 可面前的女子,面色红润,眼神明亮,眉宇之间焦急之色毫不掩饰,见他似乎不相信,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平湖水竭的原因,也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那些水!” 周围的侍卫已经围了上来,苏安槿的药力现在也应该正是顶峰的时候,带着一个看不见的人,顾云罗和江游陵随便怎样都不敢硬碰硬的上……尚山仔细的思忖着。 平湖水竭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平日里已经因为这件事情造成了不少的人心惶惶,因为平湖镇地处苗疆与天明的交界处,巫蛊之说也传了出来,百姓更是不得安生。帝京几日前已经传了消息来,说皇上已经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处理不力而愠怒,这让他更加战战兢兢。 再加上皇后的那道密旨……尚山叹了口气。 如今,在他正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搅得一堆乱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一个他原本打算直接斩草除根的女子,告诉他——她知道平湖水竭是怎么回事,也可以重新让那些水回来…… 信? 还是不信? 顾云罗看着他一脸思索的模样,又看了看被团团围绕的自己三人,这群人的武功并不出众,自己和江游陵即使带着苏安槿也有把握能突围出去,可是走了之后呢?苏安槿中了七芒香的毒,需要解毒需要休养,难不成他们还能躲在山里当野人?这么想起来,重新被尚山抓回去倒是个更好的主意了……下定决心后,她抬眸坚定的说道:“王爷他们在你手上,我定然不敢搞什么幺蛾子出来,这对于大人来说,无疑是个百里而无一害的方法,难道大人连这点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吗?” 尚山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之后,忽然轻笑一声,道:“你诡计多端,我又如何能信你?顾云罗,平湖水竭事大,你若是敢戏弄本官,就别怪我不客气!” “云罗……”毒素蔓延,苏安槿眼前渐渐成了一片黑暗,可是这样的黑暗却让他的感官更为敏锐,追寻着云罗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也朝着那个方向说话,“若是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有极大的风险,不要去做。我们可以……” “没有风险的……”顾云罗打断了他的话,“你忘了吗,我们来的第一天就去过平湖了,我都已经知道那里的情况了,怎么还会有风险?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得到,苏安槿脸上微微一笑,突然眉头一蹙,头一低,咳出一口血来! “安槿!”顾云罗几乎肝胆俱裂,也顾不得什么王爷婢女了,冲上去想要扶住他,江游陵却快了一步的从后面扶住了他,手指搭上他的脉搏,片刻之后怒气冲天的说道:“尚山,你还在七芒香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你还是个医生……”尚山站在包围圈的外面,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我想起来了,之前吹嘘的传说里,有一个‘鬼才国手’,应该就是你吧……” “就是你老子我怎么样!”江游陵指尖在苏安槿身上的多处大穴上点住,低声问了句,“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苏安槿重新站直了身体,接过顾云罗递过来的一方手帕,嘲笑道,“你说你,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当年我满身是血去找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激动过,活得真失败……” 顾云罗白眼一翻:“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江游陵也白眼一翻:“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救了你……” 尚山倒没兴趣听他们几个在这里说这说那的开玩笑,看着苏安槿又慢慢站直了身体,笑道:“王爷,何必那么逞强?此时的你,内脏应该早就已经如同烈火焚烧一般了吧?还装成这样淡然的样子做什么呢?” “烈火焚烧?”江游陵转头看向苏安槿,他额头上冒出颗颗冷汗,下唇咬得发白,他脸色变了变,重新搭了把脉,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谪仙草加七芒香,大人果然好手段!” 谪仙草性阳,七芒香性阴,两者本该有调和之效,但尚山在小小的一瓶七芒香中加入了大量的无色无味的谪仙草粉末,导致现在症状如此严重;而谪仙草的药性必须要等到进入人体之后一段时间才会发作,所以江游陵刚刚第一次请脉的时候并没有发觉。 尚山脸色不变:“倒还是比不上江侍卫搭了把脉就诊出来了谪仙草的本事。” 苏安槿轻咳了一声,说道:“不碍事。” “尚山,我已经拿出了我的诚意,你却半点诚意都没让我看到!”顾云罗脸色一变再变,声色俱厉,“我并未求你放了我们,于你而言,这件事情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你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损失,而且,你还可以趁此机会摆平平湖水竭的事情,这不是对你有利的吗?!” “我可以同意你一试,但是我必须警告你……”尚山眼神阴鹜,“休想跟我玩儿什么招!”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顾云罗同样不甘示弱的说道,“我的成功需要时间,在那之前,你要保证安槿和游陵的绝对安全。” “成交!” 347.要下猛药 纱窗半拢,昏黄的阳光透过窗上细致而精美的雕射进来,勾勒出空气中细碎的灰尘的轮廓,最后缓缓照在靠着床梁坐着的那个男子的身上。 云罗端着一碗药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样一幅静谧的画面,阳光,黄昏,男子……所有美好的场景似乎都在这一刻重叠,她忽然想起前世里那些小说里经常说的一句话——我会爱上你,是因为那天下午,阳光很好,而你穿了一件白衬衣…… 当然,如今的苏安槿不可能穿着一件白衬衣,而是一件白色的长袍,绶带松松的顺着床梁滑到地面,他半屈着腿,膝盖上搭着本书,眼睑微垂,遮住了那一方深邃到极致的眸子。 昨天晚上尚山把他们抓回来的时候,苏安槿神智已经在烈火焚身般的灼烧之下有些模糊,好在尚山并未过多的限制他们的行动,因此他们还是在府上的库房里找到了药,从昨晚上到现在,苏安槿已经不下喝了十碗这样的药了。 看着端着一碗药有些踯躅的站在门口的顾云罗,苏安槿笑了笑,说道:“进来吧,别再那里站着了……” 顾云罗一步一挪的走了过去,看他从善如流的接过药碗,将喝未喝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游陵是怎么搞的啊?为什么一天之内要喝这么多药……我还只负责给你端药,都已经端得我不好意思了……” “七芒香和谪仙草效力都很霸道,所以还需猛药医。”苏安槿微微一笑,说道,“游陵大概也是想要泄愤,用的尽是些极好的药材,你别小看了这么一碗药,里面的好东西,可能寻常的医生一辈子都见不到。” 药是猛药,效果也极为霸道,不过几碗药下肚,苏安槿体内那一直翻腾不息的热气就渐渐消弭和压制,眼睛也开始渐渐恢复正常,到了第九碗药之后,他的眼睛便已经全然恢复了正常。 “可是这也太多了吧……”顾云罗还是有些担心,“你平均一个时辰就要喝一碗药,而且我看游陵那里还同时熬着四个炉子,证明你未来的四个时辰至少还要喝四碗药,是药三分毒,你还一口气喝这么多……” “他是想用猛药把我体内残余的毒素逼出来,不碍事。”苏安槿淡淡笑道,“我修炼的内功里面,本来也有属于水系的功夫,正好可以拿来压制这火,游陵现在给我开的药,已经是用来调节我自身体内真气的了,让我自己体内的真气去解决体内的麻烦,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嗯。”顾云罗点了点头,“那就好……” “真的不用担心。”苏安槿仰头将那药一口饮尽,将药碗递给她的时候看见她一脸沉痛而严肃的模样,心中一股温暖缓缓浮上,语气也放缓了不少,“以前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开始因为没有经验,又有些成名太早年少轻狂,所以经常被人暗算,那个时候我便经常带着一身伤去找游陵,他偶尔不会骂我,但是会让我连续喝苦死人不偿命的汤药,但他更多时候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连带着把我的十八代祖宗也骂得狗血淋头……”回忆起以前那些隐姓埋名却潇洒快活的时光,他脸上有些动容的说道,“其实这些真的都不算什么,比起以前的那些伤害,这次这个实在是有些小儿科……所以我一直觉得,昨天晚上游陵会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我居然不济到了这样的暗算都会受伤的程度,他觉得很没面子,所以才会冲着尚山指桑骂槐……” 顾云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着他脸上舒适而温暖的神情,终于安下心来,叮嘱道:“我又要去游陵那儿了,你就在这段时间里好好调息调息内力,知道吗?还有,眼睛刚刚恢复,就不要看书了,实在闲着没事儿,睡觉也可以,只不过别睡得太沉,待会儿我会不忍心叫你起来……” 苏安槿眼角都在笑:“云罗,你有没有觉得你刚刚的样子特别像一个管家婆?” 顾云罗哽了一下,猛地住嘴,半是恼怒半是嗔怪的瞪了苏安槿一眼,道:“怎么,不愿意?” 苏安槿居然一本正经的答道:“不,我一直很愿意。” ———————— 尚山来苏安槿房间找顾云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苏安槿刚喝完他最后一碗药,体内气息已经畅通无阻,看来果然是江游陵的十几碗猛药起了极大的作用,而江游陵…… 往日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侧帽风流的“鬼才国手”,如今的造型却极为诡异——灰头土脸,身上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发髻松散,干脆一把扯了,直接披在背上,脸上满是倦意,一副“不行了不行了老子再不睡觉再不洗澡就要嗝屁了”的样子。 顾云罗瞧着他这副造型惊悚了半天——不过是在药材堆里待了一天,怎么出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苏安槿轻笑一声,解释道:“游陵天资聪颖,学医更是极快,过目不忘且能够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寻常那些医生尝百草记药方的事情在他身上完全不会存在……当然,这是他自己对自己的评价。” 顾云罗:“……” 江游陵有气无力道:“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有点良心,老子都已经成了这样了还好意思打笑我!” 苏安槿斜睨了他一眼:“我何曾打笑了你,不过是重复了一遍你曾经说过的话而已。” 江游陵:“……” 正是三个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尚山进来了。 江游陵眼角余光刚一瞟到他,便干脆闭上眼睛装死,眼不见心不烦,而顾云罗……她站起身来,横在苏安槿面前,脸上带着合体而大方的笑容:“不知道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哦?顾姑娘这是在贵人多忘事吗?”尚山冷笑一声。 顾云罗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我记得王爷还答应过我,会给我足够的时间,难道王爷也是贵人多忘事?” “如今已经是足够的时间了。”尚山理所当然的说道,“王爷身上的毒应该已经解了吧,也是,王爷功夫高深,岂是一般的毒药能奈何得了的?既然如此,顾姑娘,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做你答应我的事情了?” 348.无声较量 顾云罗冷笑一声:“我从来都没说我要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但是此时正是子时,黑灯瞎火了无人烟,大人是想让我直接摔死在平湖的大坑里么?” 苏安槿一双重瞳也毫不客气的落在尚山身上,尚山冷汗直冒,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皇后在密信中说道苏安槿时,总爱用两个词——韬光养晦,隐者为尊。 单单是那分明不动声色却已经让人觉得从头到脚从血液到皮肤都被看了个透的眼神,他那么静静的看着你的时候,便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清了清嗓子,尚山缓慢的说道:“当然不是,只是来提醒一番顾姑娘,顺便……”他转向苏安槿,那人眸子里已经毫无波澜,一副无比平静的样子看着他,几乎让尚山以为刚刚那冷冽而冰凉的感觉只是自己的一个幻想,可是背后的冷汗又让他明白…… 不,刚刚那场无声的较量,是真实的…… “尚大人还有事?”顾云罗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尚山又轻咳了一声,笑道:“顺便来看看王爷情况如何……如今看来,你的那个侍卫医术果然高明,我准备的医生都还毫无用武之地,王爷就已经痊愈了……” “承蒙关照。”苏安槿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不咸不淡的来了句。 尚山微微恭了恭身子,退了出去。 目送着尚山离开,顾云罗转身握住了苏安槿微凉的手指,轻声叮嘱道:“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等等。”苏安槿淡笑一声,反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担心的说道,“不要勉强自己。” “我别无选择。”她淡淡的答了一句。 因为你,因为你们,所以,我别无选择…… ———————— 大概是此事在尚山心里已经成了一根不得不除的刺儿,所以子时才来找了顾云罗的他,卯时还未到又出现在了顾云罗房间的门口。 意外的是…… 在去往顾云罗房间的路上,必然要经过的便是苏安槿的房间,他房门打开,站在门口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会不顾一切,顾她周全。” 坚定,淡漠而又确凿的口气,让尚山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只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苏安槿很快又把门关上了,似乎并没有要一起跟过去的意思,尚山微微舒了口气,快步赶向顾云罗的房间,刚伸手准备敲门,门就自己“吱呀”一下打开了。 “哟,尚大人,早上好。”顾云罗已经收拾好了,倚在门框上略微嘲讽的说道,“尚大人昨晚子时都还没睡觉,今早上又这么早这么积极的跑过来,真是令云罗不甚佩服呢……” 尚山冷哼一声:“平湖水竭乃是涉及百姓民生之事,本官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止吧……”顾云罗略过尚山,径直往外走去,“除此之外,皇后娘娘的密旨昨天应该又来了一道吧,或许,是来兴师问罪的?” 尚山定定的看着前面女子娉婷而优雅的背影——她怎么知道?! 昨晚上他的确收到了皇后的又一封密旨,大约是知道了他因为平湖水竭需要仰仗顾云罗,所以还没有杀了苏安槿一事,皇后在密旨里再次发怒,要求斩草除根,不准再生变故。所以他昨晚才会那么晚的过来,名义上是找顾云罗,实际上却还有想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耍什么样的意思。 还有……她独自一人便往外走了,是只想要自己一个人去吗? 那样,他岂不是可以在平湖之事解决之后,直接分头斩草除根? 不过……尚山走出府门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的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府门处,苏安槿一身绣着华丽皇族纹饰的黑衣,长身玉立,本就欺霜赛雪的脸庞在黑衣的衬托下更是皎皎如玉,一部分的头发挽了个结盘于头顶,剩下的头发便随意的铺在背上,像一匹黑得发亮的丝绸。他就那样唇角含笑的看着顾云罗,眼光沉默而温柔。 江游陵则是一身白衣,上面倒是没有什么纹饰,只腰带上缀了点点的云纹,长发披散,发尾处拿一根丝带略作束缚,脸上表情懒懒的,在察觉到尚山上下打量的眼光之后,还极大声的打了个哈欠,眼睛不可一世的看向上方,一脸目中无人的模样。 唯一一个还算正常的便只有顾云罗了,她一脸无奈的看着那两人…… 明明打算趁着时间还早悄悄的先去平湖把事情摆平了免得他们担心的,结果她走过苏安槿门前的时候,门开了,苏安槿一脸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走过江游陵门边的时候,门开了,江游陵打了个哈欠走了出来,结果到她站在府门的时候,已经由一人行变成了三人行了…… 苏安槿那身黑衣看得她眼睛有些晕,上面描龙绣凤的纹实在是太过于繁复,比起当初宫宴时那套宫装丝毫不逊色,用江游陵的形容就是——装逼人士必备,作死人士选择! 不过…… 她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不喜欢穿这些的,今天穿成这样,怕还是为了她吧…… 尚山一定会把今天的场面弄得很大,她并不是什么朝廷官员,又是个女子,如果一旦不能成功,在那些满怀期望的百姓看来便是最不可原谅的欺骗,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可是如果前面有他给她顶着,就算要千夫所指,也是他被千夫所指。 毕竟穿着这么一件皇室的衣裳,再加上那一身高贵优雅的气质,到时候再自报家门,所有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个人就是当今的九皇子,曜王苏安槿。 如果……如果她失败了…… 顾云罗心里一颤,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苏安槿声音近在咫尺,语气里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笑意,说道:“不过再被人说一次‘废物’罢了,又不是没听过。” “……”她嘴里发苦,想说话却又全然说不出来——再说一次废物?不,你是给了皇后,皇上,太子,苏安南……给了你所有的敌人一个正大光明的杀了你的机会! “走吧……”看着她一脸忐忑而又欲言又止的样子,苏安槿微微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往马车里走去。 这厚颜无耻的三人行!尚山冷冷的看着那三人一起挤上了马车,心里怒骂道。 349.真假曜王 平湖离平湖镇的场集并不远,几个人坐着马车一会儿就到了,三个人依次下马的时候,顾云罗又查看了一番地面上青草的长势,眉头有些皱了起来。 “怎么了?”苏安槿问到。 “水又退了……”顾云罗喃喃道,“地下漏斗应该已经扩大了,更多的地下水往更深层次的地方渗透,我们要找到地下水的难度又增加了。” “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这些草似乎确实要比现在茂盛许多,是因为地下水的原因?”江游陵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顾云罗解释道,“平湖地势低洼,地下水丰富,这里的草树木并不需要把根扎多深就可以找到足够的水,因此它们的根系大多都不怎么茂盛,一旦地下水位下降,这些草木便会因为找不到足够的水源而渐渐枯萎,所以你看,现在已经有了渐渐枯萎的趋势了。” “那你现在,还有几成把握?”江游陵面色凝重。 顾云罗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很难说准,原本的那个地下漏斗坍塌了,可能会导致一连串的坍塌,水脉在里面兜兜转转,可能流往任何一个方向,包括地底。也可能哪里都不去,又在地下聚集成为一个新的湖泊,然后再等待着下一次的坍塌。” “云罗,不要担心。”苏安槿微微一笑,“也不要露出这样一幅压力山大的模样,你这样会让我有种负罪感。” “压力山大”这个词,还是当初在隋州时,他逼着江游陵教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词语当中的一个,当时江游陵给他的解释是“形容一个人压力大得快要嗝屁了”,如今看来,用在这里似乎并不怎么恰当,但是没关系,只要她能笑笑,也算有用了。 果不其然,顾云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埋怨说:“谁让你去跟游陵学些这么些东西啊,都是些市井之词,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好奇怪……” 江游陵立马在旁边炸毛:“你的意思是老子我就是个市井之人了!” 尚山在旁边不紧不慢的来了句:“我还是劝顾姑娘好好看看,待会儿几乎整个平湖镇和周围的百姓都回来看着顾姑娘,若是顾姑娘当众出丑,恐怕王爷的脸面也不好看吧。” “没关系。”苏安槿立马配合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反正我的脸面一向不太好看。” 江游陵正是在炸毛的时候,如今送上来一个尚山让他洗刷他怎么愿意放过,立马说道:“屁!安槿可比你长得好看多了,尚大人说话之前怎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真正不好看的是你的脸面好吗?!” 顾云罗:“……” 苏安槿:“……” 尚山脸上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衣袖一拂,大声说道:“百姓们辰时会过来,到时候,还望顾姑娘莫要出了什么岔子才是!” “只要你管好你手下的人,就不会出什么岔子。”顾云罗话语里全是讽刺——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贼喊捉贼,你到底能不能要点脸? 尚山冷笑一声:“那是当然。” 从卯时到辰时这段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不是很短。趁着这段时间,顾云罗重新下到了平湖下面,再一次仔细查看了一番下面的地形,果然是那个地下漏斗再次坍塌,原本就已经很深的湖床又整整往地下下陷了十米左右,原本在地下漏斗里的水又重新被卷到了不知哪个地方,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水汽,她没有一直落到湖底,而是在原本的湖底旁边的崖壁上,攀着岩石,仔细的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这里还残存着那么浓厚的水汽,不仅证明了这次地下漏斗塌陷的时间就在不久前,而且还能证明这里离现在的地下水储存地并不远,否则以这段地形的毫无阻拦的特点,水汽早就应该飘散了才是。 看来她之前推测的那个结论可能还真的歪打正着的打对了,那些地下水并没有流走,而是重新又在下面聚集成了一个湖。 判断好这一切之后,顾云罗施展轻功重新回到了平湖岸边,辰时还有一会儿才到,岸边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民众,平湖水竭一事对他们的生活影响颇大,如今听说有人能把消失的平湖水再找回来,激动万分,因此早早的就在这里守着。 湖边,有之前请来的法师做法的高台,在那自称天下第一的法师在这里念了半天的急急如律令无果之后,被愤怒的平湖民众围攻,差点没被打死,那高台便一直空了下来。 而此时,那上面,又重新站上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繁复华丽的黑衣,脸上明明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依旧感觉他远在天边的男人。 一个遥远,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俯下身子去膜拜的男人…… 江游陵埋怨了一句:“每次这种时候,就是我唯一的上场机会。” “啊?”顾云罗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往前大步买了一部,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恭迎曜王殿下!” 他在声音中灌注了真气,简单的六个字,硬是喊得声势震天,极为干脆的压过了周围嘈杂的喧嚣,霎那之间,偌大的湖岸边上就只能听见江游陵这一个声音,响遏行云。 百姓们短暂的怔愣之后便明白了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瞬间又炸开了锅! “王爷?王爷也来了?” “是朝廷派来的吧,真好啊,王爷一来,我们便能找到平湖水了……” “先别急着下结论吧,万一他没这个本事,只是吹嘘呢?而且,我们天明王朝什么时候又有个曜王爷?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不会是假的吧……”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可要真的是假冒的,那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点,连当朝王爷都敢冒充……” “尚大人呢?有人在这里冒充王爷,怎么没见到尚大人?昨天还是尚大人派人挨家挨户通知说今天会有件关于平湖的大事的呢!” “诶诶,我看到了,尚大人在那前面啊!” ……………… 顾云罗一脸阴沉的看着前面一片喧闹的人群,尚山站在她身边,她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怎么,王爷在上,尚大人竟然还不行礼吗?” 尚山微微一笑,不急不恼,道:“我可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曜王……” 350.怀疑之声 尚山微微一笑,不急不恼,道:“我可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曜王今日居然如此不避讳自己是否应该在此刻出现,反倒是坦坦荡荡的站在众人面前,这是要把失败之后的责任一手揽下来的打算吗?” “不会失败。”顾云罗声音清冷,就为了他此刻站在高台上皎皎如月光的身姿和清雅出尘的气质能够停留和珍藏,她也决不能失败。 “是吗?”尚山轻笑一声,“那么,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话音刚落,他便躬身,向着高台的方向行礼:“西南刺史尚山,给曜王请安!”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高台之上,苏安槿沉默的看着下面满是怀疑之色的人群,眼睛里涌上了阵阵苦涩,眼角余光又瞟到了和尚山站在一起一脸肃穆的云罗,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寂寥的笑容,而后神情全然收归为平日里那种冷漠的淡然。 下面的声音不断地传入耳中…… “听说这次能帮我们找到水源的是个女子啊,怎么现在倒成了一个男人?” “难不成那女子是这个王爷的手下?” “什么王爷啊,我们可从来都没听说这么一号王爷,大概就是骗人的吧!” “不太可能啊,你看人家刺史大人都向他行礼了,证明这就该是个货真价实的王爷吧,刺史大人又不会骗我们。” “万一是刺史大人走眼了呢?” “怎么可能?不过……” “那要是那女人没把水源找出来,岂不就是这个王爷在把我们当猴耍?” “可不是嘛!” 你看…… 他只需要站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说,众人便会把矛头指向他,如果这件事情成功了,他们只会把他当成茶余饭后的某个谈资,在以后何人吹嘘的时候,偶尔会提到“那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天明曜王爷”;而如果这件事情失败了…… 他会背负如同洪水一般的骂名…… 消息一定会传回帝京,皇帝一定会很高兴于自己创造的这么一个让他名正言顺杀了自己的理由,反正母亲已经死了,云家最后的宝贝他此生也无望得到了,既然如此,留着他还有什么用? 然后的事情就会顺利成章的发生,曜王苏安槿戏弄民众,造成民心不稳民众哗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室大义灭亲,以正天下视听。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多么伟大的皇室。 可是这一切,他却从不后悔。 千古骂名,决绝死路,他来背,总比让她来背的好。 高台上,有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他缓缓闭上眼睛,那双重瞳之眸里的无奈,孤寂,冷然和眷恋,被深深的隐藏,从此,再无他人看见…… 江游陵站在高台之下,抬头看着站在上面一言不发的苏安槿,神色复杂…… 安槿,我自认为我一直在坚定而忠贞的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可是为什么,你眼中的血腥,冰冷和孤寂,却尘嚣甚上,从未停息? —————— “开始吧。”辰时已过,苏安槿缓步从高台上走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却面无表情的说道。 顾云罗点了点头,往平湖边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苏安槿,他刚刚脸色苍白得可怕,会不会是因为体内还残存着毒素的原因,刚刚又站在上面吹了那么久的风,所以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江游陵已经一把夺过了苏安槿的手腕,顾云罗稍稍放下心来,有游陵在,安槿应该不会有事了,这才专心的开始自己的探查工作。 然而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草木之间,苏安槿便把手腕从江游陵的手里抽了出来,淡淡道:“我没事。” 江游陵刚刚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腕,刚准备诊脉的时候他便把手抽了回去,不免有些火大:“是,你是没事!没事得脸色就跟个恶鬼似的,倒是我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苏安槿轻咳了一声,唇角勾起一个无力的笑容:“不过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也值得你那么紧张么?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丢人!” 江游陵沉默…… 他说“想起了一些事情”的时候,说得那么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可想起了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连气息都无法控制? 那一双眼睛,那一声声“废物”,那一个个曜王府里冰冷孤寂的长夜,那一次次苍山月下的酩酊大醉,那一身身独自闯荡留下的伤痕,那冰冷森严的重重宫阙,那冷宫里漆黑如炭的大火肆虐的痕迹……每一次,他都装作毫不在意,可是他却明白,每一次毫不在意的背后,都是一次痛入骨髓的煎熬。 一个人,要有多少的血肉,才能承载住这短短的二十年里数不清的煎熬?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颤…… 可是苏安槿,却仍同没事儿人一样,眼神淡漠而沉稳的看着顾云罗最后消失的地方,就那样静静的垂眸站着,不发一语。 辰时,巳时,午时…… 三个时辰渐渐过去,日头渐毒,温度渐高,而那片草木还是那片草木,除了偶尔会有阵微风吹动枝桠末端那一两片叶子之外,没有任何的动静。 尤其是那个女子消失的地方,更是寂静的有些单调。 苏安槿始终都一语不发的站在那里,似乎是没意识到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也没意识到阳光已经把他身上穿着的黑袍晒得里外闷热,更没注意到那些等待的民众日渐焦躁的神情…… 说好的水呢? 说好的今天会给我们把平湖的水找出来的呢? 该不会是发现自己没那个本事,所以干脆借着这个理由直接逃跑了吧?! 三个时辰漫长的等待下,人群渐渐熬不住了,而尚山,此刻脸色也有些微微发青,走上前去,看着面上古水无波的苏安槿,咬牙切齿的问到:“为什么顾云罗还没有回来,我们是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不知道。”苏安槿终于开口。 “那我们要怎么办?” “等。”无比简短的回答,却也无比坚定。 “等?”尚山冷笑,“等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你知不知道旁边围观的那些百姓都已经焦躁成了什么模样!你知不知道如果顾云罗再不回来,场面就会变得无法控制!” 351.民愤四起 “尚大人派人挨家挨户找人的时候,难道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苏安槿语气不变,“百姓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尚大人,云罗可是跟你说得清清楚楚,这件事情需要一定的时间,你也答应了的。如今场面无法控制,你便要把这个责任推向云罗吗?” 尚山气结,眼神之中冒出一股狠戾:“那我们此刻难不成还能把这些百姓赶回去不可?” “覆水难收,这个道理,尚大人应该明白。”苏安槿垂眸,“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付百姓,但我要做的,唯有等而已。” “三个时辰不够,那就再三个时辰,再三个时辰还不够,就接着三个时辰,一直到等到她回来为止。” 我帮不了她,但是我还可以在这里等着她,等她回来,如果成功,就用最快最光彩的方式,给予她无限的荣光,如果失败,也要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那飞奔而至的口诛笔伐…… 但是现实,永远都不会给一个人最基本的慰藉与成全…… 他可以等,江游陵可以等,尚山面前压住一口气也可以等,可是那些百姓,却不是你让他等,他便愿意等的。 辰时未到便急急地起床赶路,来到平湖旁边,本想着能够再亲眼见证平湖水盈的样子,没想到等了大半天,却只是看着一堆杂七杂八胡乱生长的草木发呆,别说什么水了,就是那个刚刚钻进那堆草木里的那个据说能找到水源的女子,都再也么见过踪影。 如今又已经是午时了,他们在这儿站了一上午,水都没喝一口,午饭现在也来不及吃了,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这不是红果果的戏耍是什么? 民众的愤怒总是先要沉默的压抑着,爆发的触动点却也异常简单,有时候,只需要一个隐藏在人群里不知名的一个人的一句话…… “滚你妈的曜王!玩儿我们呢!” 苏安槿身子微微一颤,而后再次归于寂静。 江游陵本是个火爆的性子,再加上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他最见不得有人对苏安槿破口大骂,即使他自己已经不知道破口大骂了苏安槿多少次。若是以前听到了这样的话,他定然直接一个拳头挥上去,顺便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给别人下点药了,但是…… 现在,他只是握紧了拳头,身体却没有动…… 不能动。 云罗还没有回来,他们还没有动手的资本,如果现在他动了手,或者很不客气的还了句话回去,必然会引起更大的误解和质疑,到时候,加在苏安槿身上的罪名,恐怕就不止“忽悠百姓”这么一条了,最起码,还得再加上一条“纵容手下殴打百姓”。 所以他不能。 骂声四起,而安槿除了最初的那一颤之后,也迅速恢复了正常,周围的骂声再怎么震天响,他也像是没听到一般,长身玉立,垂眸,目光落在前方顾云罗消失的地方。 “果然是在把我们当猴耍吗?!” “竟然敢拿平湖水一事跟我们开玩笑,我们怎能不心生愤恨?” “刺史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王爷,以百姓们的疾苦为乐事吗?看着我们在这里像猴子一样的被戏耍,你们这群目中无人的官员应该心中都在窃喜吧!”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帝京有个废物王爷,想必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王爷!他竟然敢来平湖镇骗我们!” “废物!” “废物!” 苏安槿面色苍白如雪,就连嘴唇都染上了一层白霜般的颜色,却还是没说话,定定的背对着众人,看着云罗离开的方向。 “呵,你看他,做了这见不得人的亏心事,都不敢把头转过来对着我们!想必是心虚吧!” “他们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刺史大人定然是被他们道貌岸然的样子给欺骗了!” “说得没错,这个曜王不是个好东西,他旁边那个像要随时随地打人的人看起来也不是个好东西,还有那个女的……” “我说,那个女的跑到那些深山老林里面去做什么了?不会是去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莫不是在山里藏了自己的小@情#人¥儿……” 一道冷冽得像冰块的目光猛地朝那人刺来,那人正说得起劲,冷不丁的一个哆嗦,抬头就看见,刚刚那个连骂他“废物”都不曾回头看他们一眼的曜王爷,正转头冷冷的看着他。 冰凉,冰冷,冰封,冷冽……穷尽他一生所有知道的关于冷和冰的词汇,他都没办法描述出这一刻那不发一语的曜王爷看向他的目光…… 大约不只是冰冷,还有杀气,无边无际的杀气。 那人情不自禁的把身子往后一退,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往后一退,刚刚还喧闹如同早上的菜市场的湖岸,此刻却在一个人的目光下轰然归于宁静,怀疑的不再怀疑,埋怨的不再埋怨,怒骂的不再怒骂,似乎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静止……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目光,怎么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苏安槿却很快将那股杀气收回了身体里,淡漠的重瞳挨个扫过周围的一切,最后重新转头,继续沉默的等着。 江游陵却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面对众人,活动了一下手指头和手腕,奸笑着说道:“现在我倒是觉得话说多了手痒了,怎么样,还有谁想说话的吗?” 刚刚苏安槿身上澎湃的杀气他又何尝感觉不到,与百姓们的恐慌不同的是,他却感受到了一阵阵无奈……苏安槿做事总要想得太多,却难以有机会真正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那么,他没办法做到的,就让他来当这个坏人好了! 苏安槿微不可测的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是想杀了我们吗?”人群中有人呆呆的发问。 “我不想。”江游陵摊了摊手,“其实我不喜欢这样,可是我脑子天生就比较愚笨,要和人打交道只会两种方式,一种就是好吃好喝好玩,一种就是好打好杀好埋。而你们实在是太不听话,对于不听话的人,我只能采取这种方式……” 352.窝进山里 尚山冷喝一声:“你要做什么?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平湖镇,不是你狐假虎威的帝京!要在这里大开杀戒,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问你?”江游陵嗤笑一声,“那我要在帝京大开杀戒,是不是还要去问问皇帝老儿:‘嘿,我想在帝京杀人,你同意不同意?’傻不傻?” “你……”尚山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大约还从没见到过这么又不要脸又胡搅蛮缠的人,一时气极,转头向苏安槿冷哼道,“王爷,难道你就不管管你的手下吗?” 苏安槿眼神淡漠的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游陵。” 江游陵颇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你要这样!老子想为你出个头怎么了!最后还是一脸愤愤不平的退了回去。 尚山冷笑一声,复又问道:“王爷,顾姑娘之事……” 尼玛你有完没完!江游陵又要炸毛,苏安槿清冷如冰的声音再次在此刻响起,轻轻说道:“等。”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江游陵闷闷的瞟了他一眼,好吧,等! 尚山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下文,才知道原来他要说的也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字,一张老脸又开始发青,显然拿这对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仆没办法,可是现在百姓们的不满又不能置之不理…… 尚山蹙起眉头,狠狠的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安槿和江游陵,然后转向被刚刚江游陵那番话吓到的百姓,清了清嗓子说道:“乡亲们,寻找平湖水乃是大事,自然不可一蹴而就,还请乡亲们能够谅解!” 他可不敢说什么“本官保证你们能再次见到平湖水”的话,毕竟现在顾云罗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要是冷不丁的又发生了什么变故,那可如何是好? 尚山乃是西南刺史,在百姓们心目中官位也是极高的,再加上他来平湖镇的这段时间,虽然没有解决平湖水竭的事情,但是他以雷霆的手段迅速重新打井,又从其他的地方千里迢迢运水过来以抚慰民心的举动,还是让他赢得了不少百姓的尊敬和爱戴,即使他们信不过苏安槿这个在帝京都不受重视的王爷,但对于上山的话,他们还是愿意相信的。 人群中也有质疑者:“尚大人,我们不是不信你,可是前几日还来了一个巫师,在这里做了半天的法都未能成功解决平湖水竭的事情,刚刚那个女人既不是巫师,也不是什么能工巧匠,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巫师能顶个屁用。”江游陵嘟囔道。 苏安槿沉默不语。 尚山微微一笑,说道:“诸位不必担心,实不相瞒,刚刚那位顾姑娘,也是从帝京来的能人,乃是当朝丞相顾引章的嫡出女儿顾云罗,有王爷在此,又有顾丞相在背后支持,平湖水一定能重现世间!” 江游陵诧异的骂了句:“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虽说顾云罗这一路上从来没有使用过假名字,一直以真名与人交流,可是由于颜竹惜去世之后,顾引章重新娶了林玉琅,不久之后就生了顾云晓,至此之后,云罗便被顾引章和林玉琅有意隐藏,连帝京里的官员,都差不多忘了顾丞相府里还有这样一个如似玉的嫡出大小姐。 奇怪的是,颜竹惜算得上是皇后娘娘的一个远方侄女儿,虽然关系不甚亲近,可是至少有关系,颜竹惜去世之后,皇后娘娘不但没有格外怜惜颜竹惜留下的这唯一的一个小女儿,反倒是纵容顾引章和林玉琅的所作所为,如今更是…… 江游陵走到苏安槿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一石二鸟之计,皇后娘娘看来已经为了太子可以不择手段了。” 本来如果这件事情失败,所有的责任都将由苏安槿一力承担,与顾家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如今尚山有意无意的点明了顾云罗的身份,无疑是把顾丞相府也拉下了水,一旦顾云罗失败,失败的责任将由苏安槿和顾丞相府共同承担,皇上为平民愤,肯定会重惩,他倒无所谓,可是对于顾引章来说,重惩意味着他仕途的终结。 而唯一的获益者,当然只会是皇后,一夕之间,他再也无力与太子对抗,而原本苏安南最大的支柱顾家,也会树倒猢狲散,而秦芷歌一旦进京,苏安东和苏安北的地位肯定也保不住,在其他的皇子力量最弱的时候,别说是逼宫了,就算是直接杀了皇帝登位都有可能。 “她这些倒想得明白。”苏安槿淡淡的说道,“如果云罗成功了,她也不会有任何损失。皇后的算盘果然打得响亮。” “她的算盘打得响亮,也要看我们愿不愿意听。”江游陵冷笑一声,“这样勾心斗角的活着,也不知道她这辈子有什么意思。她累我们也累,还不如老子窝到山里去种田。” “等到以后,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去山里种田。”苏安槿微微一笑,“我,你,彩裳,还有云罗,我们一起。” “流年呢?”江游陵敏感的问到。 苏安槿微微一怔,他都已经很久没听到流年的名字了:“他那样的人,自然不会在抱负困于田间地头,天下尚不能满足他,何况是山里?” 江游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说的也是。” 话语里却透露着一股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炎凉…… 曾经的他们,一起战斗,一起打架,一起窝在山里窝在树上睡觉,一起谋划着那场惊天动地的阴谋,当时还约定着要把天问楼一直做下去,让他们所推崇的武林思想,能够这样一直一直的传下去,传出天明,传到北漠,御凉,赤焰和苗疆…… 可是北漠一别之后,时光匆匆,他们都已经有许久都未曾听到过对方的消息了…… 或许流年已经成了北漠的王,或许他休养生息民心深重,亦或许他已经在默默地为征讨北漠做着准备,他总是那样的一个人,喜欢提前布置好许多东西…… 可他们呢?还在路上颠沛流离,去向一条可能万劫不复的死路…… 确实,他们那微薄而苍老的理想,不适合已经开始振翅高飞的雄鹰。 两人各有所想,各自沉默不语,尚山冷冷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忽然…… 给读者的话: 忽然之间会发生什么是捏?失踪了几个时辰的云罗怎么回来呢?敬请看下文哦~ 关于景流年的部分,其实他是一个特别复杂的人,既不同于江游陵的洒脱,也不同于苏安槿的隐忍,这在今后的文文中会有的哦! 353.地下水脉 似乎只是一阵微风吹动了湖岸边的草丛,只看到草木浅浅的动了一下,苏安槿却身形一滞,然后飞快的掠了过去。 顾云罗正靠在湖岸边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喘气,她才从底下的石洞里爬出来,还有些累,看到块石头便想靠着休息一会儿。那些隐藏在地下的石灰岩洞穴里不见日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了多久勘察了多久,只知道当她重新走出来看到第一抹阳光的时候心里那个激动啊,身体那个累啊…… 她正闭着眼睛的时候,便察觉到了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阴影,正好挡在她的眼睛前,让她的眼睛因为没有受到阳光直射而变得舒服了许多,她有些惊喜的睁开眼睛,却正好看见苏安槿眼角含笑的看着她。 很久很久之后,她都不敢忘记苏安槿此刻的笑容,她见过他很多个笑容,他本不是喜欢把情绪外漏的的人,所以即使有笑容,大多数时候也是浅浅的淡淡的,唯独这一次,却偏偏不一样了…… 背后有温暖的阳光,身前有莹润的玉佩;眼前有飞扬的目光,唇边有温和的笑意……她渐渐地有些愣了,刚刚还在地下复杂多变的洞穴里冷静分析的女子,此刻竟然因为一个笑容愣在了原地,愣在了一块支出去的石头上。 苏安槿站在湖岸边上,身子微微探出去给她遮挡太阳,却看见那小女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过了半晌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才明白她又是在走神了,无奈的笑了笑,他清咳了一声说道:“云罗,你先上来,我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清越的声音如同一把榔头一样砸上顾云罗的灵台,她又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苏安槿眼底那抹揶揄的笑意来自何处——神啊她竟然盯着苏安槿脸上的笑容走神了! 噢外面的世界果然是太险恶了……顾云罗很想掩面——简直无脸见人,她有些不敢看苏安槿,便转了头打算避开他,却忘记了此时自己正是在湖岸边上一块凸出的石头上,这么一转身,右脚猛然踩空就要往湖底坠落下去,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要动用轻功,身体却被一个清爽的怀抱拥住…… 苏安槿响在她耳边的声音越发无奈:“云罗,就算不好意思,你也不用跳湖吧?” 顾云罗默默的掩了一把辛酸泪,把脑袋伏在他的怀里,闷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吓了我一跳!” “都怨我……”苏安槿又是一笑,笑声带动着胸腔的震动,传递到了顾云罗的意识里,她微微一笑,抓紧了他的衣服。 尚山看到苏安槿冲出去的那一刻,下意识的也要冲出去,却被江游陵在后面伸出一只手臂斜斜的拦了下来,优哉游哉道:“人家@小#情¥人%儿三个时辰没见面了现在见个面说说话过过二人世界怎么了,你这人做人到底有没有公德心啊,不知道这种时候外人不能随便靠近吗?” “你……”尚山一张老脸又涨得通红,“你怎么知道是顾云罗回来了,万一是苏安槿想跑呢!” “我们要是想跑,你以为就凭你的功夫能拦得住我们?”江游陵嗤笑一声,随后背对着尚山,压低了声音说出一句,“我当然知道是她回来了……” 尚山才想说话,却冷不丁的被湖岸边突然出现的两个身影打断。 周围早就已经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而那两人依旧步履优雅如同闲庭信步,速度不紧不慢,风韵自然天成,虽然左手边的女子身上似乎有些潮湿,不过没关系,她身上自有一股闪闪夺目的光华,让众人叹服。 江游陵唇边勾起一个莫名的微笑。 尚山在那一瞬间,也生出了臣服之感,他从未曾想到过,原来那两个人同时出现的时候,真真如同绝代双骄一般,男子清逸而冷淡疏离,女子优雅而沉稳大方…… 随着顾云罗的出现,还滞留在湖岸的百姓们也随之骚动起来,他们知道就是这个女人,让他们等了三个时辰! “我们的平湖水呢?” “对啊,你不是说要把平湖水还给我们嘛?水呢?” “难不成你也是个骗子,一事无成?” “你不是顾丞相的大小姐吗,怎么也会做这种骗人的把戏?看来顾丞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顾云罗在心里嗤笑一声:“顾引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顾引章的大小姐的? 放下心里的诧异,顾云罗在旁边顺手捡了根树枝起来,而后清理了一块相对干净和疏松的地面,开始一笔一笔的画着什么东西。 尚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和她画的东西,有弯弯曲曲的线段,有形态各异的圆圈,还有她把树叶撕成条状,在那些线段和圆圈之间摆出了一道绿色的长条……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仅尚山有此疑惑,其他的百姓,看着地上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东西,也都是一头雾水。 顾云罗却不急不缓,直到把最后一条树叶摆好了之后,她才微微直起身来,指着地上的那幅画,说道:“这就是平湖地底的地形,那些线段代表地下缝隙,圆圈代表地下洞穴,这条绿色叶子铺出来的长条就是地下的水脉。” 这女人在说什么?! 平湖底下不应该是平坦的湖底吗?怎么还会有什么地下缝隙,地下洞穴,还有什么地下水脉? 如果平湖的地下有这些东西,那水不早就流走了吗,那当初平湖是怎么存下水的? 顾云罗继续解释到:“平湖地底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漏斗,地下漏斗下面有一个巨型的地下洞穴,之前平湖能有水,是因为地下洞穴和地下漏斗处于一种平衡之中,可是不久之前,地下漏斗坍塌,平衡关系被打破,所以平湖水下泄,而在水的冲击和压力下,地下洞穴再一次坍塌,导致水脉再次改变方向……” 周围的人全是一副听天方夜谭的模样,顾云罗最后扔下树枝,来了句结案陈词:“所以要找到你们的平湖水,只需要找到水脉最后流入的地点,再在那里重新挖开一个水池,你们的平湖水自然就冒出来了。” 话音刚落,她往前跨了一步,脚尖正好点在那一道绿色长条的尽头,淡淡道:“……”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好的支持,请于你的好友们分享此书,么么哒! 354.片刻安宁 话音刚落,她往前跨了一步,脚尖正好点在那一道绿色长条的尽头,淡淡道:“至于那里到底在哪里,我已经给你们画得很明白了。拿一幅同比例的地图来,你们自然可以知道这地下水脉的终点在哪里。” 苏安槿一直站在她身后。默然无语,见她说完了,这才走上前来,却一眼都没看还是一头云里雾里状的百姓和脸色委实不太好的尚山,而是朝着顾云罗温和一笑:“我们走吧。” 这个走,自然是回尚山的府邸…… 他们还没想过要逃,就算是逃,也只可能是往苗疆的方向逃,生机可能还不如在尚山手上大,再加上现在平湖水虽然已经有了方向,但是毕竟还没有真正的找出来,尚山为了保险,肯定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当然,在曜王爷的心里,这些都不算理由。 他回到尚山府邸的理由可谓振振有词:“你在地下呆了那么久,身上衣服都湿了,不会来换一身衣服会生病的……” 顾云罗:“……” 江游陵:“……” 简单的吃了个午饭,三个人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会儿,直到临近晚上吃饭的时候,才见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尚山。 “哟,这不是我们伟大的父母官尚山大人吗?今天可累着您了吧,来来来,快坐坐,别客气。”江游陵端着个青瓷的杯子,旁边还放着一个东陵玉的酒壶,懒懒的斜倚在椅子上,一副主人招呼客人的样子,朝着尚山挥了挥手,指了指他下首的一个位置。 尚山气还没喘过来,又被江游陵这么一气,差点没白眼一翻背过气去。 顾云罗倒是正经了不少,笑眯眯问道:“怎么样,尚大人?” “找到了那地方,是平湖镇东南村的一块水田,已经着人开始挖掘了。”尚山沉声说道,“不过那地方水汽太盛,挖不了多久水就会漫上来,人就站不住脚了。” 顾云罗点了点头:“很正常,地下水流一改道,数条地下水脉通通流向那里,水会漫溢出来很正常。” “可是这还要怎么挖!”尚山听着她如此平淡的口气,不免又有点火大,“挖了又被淹,挖了又被淹,这要多久才能挖出个能供全镇百姓吃喝用的水啊!” “尚大人,云罗已经按照我们的约定找到了水脉,也告诉了你在哪里可以挖到水,你不要得寸进尺!”苏安槿声音里透着警告,“你最好想想,我们能帮你找到水,同样的,也能让找出来的水消失!” 反正云罗不是说这平湖镇的地下到处都是那什么喀斯特地形吗,那正好,随便炸掉一个洞穴,地下水脉的方向就又要变了。 尚山脸色一变,看着一脸冷漠和强硬的苏安槿,又看了看旁边闭上眼睛假寐的顾云罗,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走了出去。 还好今日,尚且能再有一时的安宁…… 夜深了,苏安槿披了件外套走出房间,看向东北帝京的方向,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 帝京的某处豪华的宅院,此刻也传来一声莫名的叹息…… 顾丞相府。 苏安南突然出现在顾丞相府的时候,顾引章正准备睡觉,只听到外面出来一阵风声和跑动的声音,而后便有小厮跑过来,在门外有些焦急的说道:“老爷老爷,昀王从天上飞下来了……” 飞下来了? 谁飞下来了? 昀王! 顾引章脑袋里转了几个弯才想起昀王是谁,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重新套上袍子急急的走了出去。 “不知昀王深夜来访所谓何事啊?”他在进门之前终于系好了最后一根绶带,前脚刚跨进大厅,便有些无奈的问到。 大厅中已经重新点上了灯,也有手脚勤快的小厮泡来了茶水,苏安南斜斜的倚在正首的椅子上,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水,脸上表情肃杀得如同玉门关外经年不化的冰雪。 “自是有事要找顾丞相。”许久之后,苏安南似乎才回过神来,放下那杯茶,随意的指了指自己下首的一个位置,说道,“岳父大人请坐。” 即使顾引章是昀王侧妃顾云晓的父亲,是苏安南名义上的岳父,但是苏安南毕竟是皇子,品阶和顾引章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因此平日里,苏安南也绝不会向顾引章行礼,反倒是顾引章,还要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向他请安。 是以如今从苏安南嘴巴里冷不丁的听到“岳父大人”四个字,他竟还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又想起了自己那受了委屈的女儿,情不自禁的问到:“王爷,晓儿可还安好?” “嗯。”苏安南懒懒的答道,“自然一切都好。”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不重新把正妃的位置还给晓儿?那个北漠的长公主不是死了吗?顾引章有些着急,试探着问到:“既然那位姬氏长公主以故,王爷为何还不将……” 苏安南猛然抬眼看着顾引章,凌厉的眼光让他一下子便愣在了那里。 半晌之后,苏安南又不紧不慢的说道:“顾丞相莫非忘记了,姬氏长公主下葬时,名号是昀王妃。生前本王并未剥夺她昀王妃的名号,可若是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重立昀王妃,恐怕会被人说成忘恩负义之徒。” 人都死了三个月了怎么会还尸骨未寒!顾引章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再加上他又在跟他摆谱,心里有些生气,但还是压抑着火气说道:“晓儿对王爷是真心相爱,而且在之前晓儿也确实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昀王妃,可王爷在晓儿过门还没有一月的时候便又娶了姬氏长公主为正妃,晓儿为此遭受了多少委屈王爷你可知道?” “所以你是在为你的女儿抱不平吗?”苏安南冷笑一声,“岳父大人,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对你最重要的,是好好为你的儿子铺一条康庄大道。” 顾引章一愣。 他这一生三个孩子,顾云罗已经离开了顾家许久,恐怕也打算不再回来了;顾云晓嫁去了昀王府,守着个侧妃的位置艰难度日;唯一还在家里的顾云知,现在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那么他呢?他以后的依仗在哪里?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 355.岳父大人 顾引章突然生出了一股冷汗! 从开始到现在,苏安南总共叫了他两次“岳父大人”,每一次,原来都是警告! 第一次警告是警告他顾云晓现在在昀王府里待着,一切的一切都掌握在他苏安南的手里;第二次警告是警告他最好坚定自己的站队,好好的当好他苏安南的手下,否则,他自有办法让顾家唯一的一个儿子遭受灭顶之灾! 这算什么? 恐吓? 不,这不是恐吓,是明明白白的威胁! 看着他冷凝的脸色和沉沉的声音,顾引章毫不犹豫的肯定——如果他今晚拒绝了苏安南给他提出的条件,他会死得很惨,还有林玉琅,顾云晓,顾云知,甚至不知在何方的顾云罗,都会死得很惨。 整个顾家,这个位极人臣的家族,会在一夜之间覆灭,成为百姓心口相传的笑话! 顾引章咬牙道:“不知王爷的条件是什么。” 苏安南邪魅的勾唇一笑:“其实很简单,我要你,造反。” 我要你,造反。 这诛灭九族的罪名,这为天下人所不齿的事情,从面前这个男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竟然如此的云淡风轻,似乎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如同早上洗脸漱口一样平常的事情。 可是对于顾引章来说,却足以令他腿一软,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王爷,万万不可啊!” 他是皇上的儿子,是皇上最心仪的储君人选,这个国家今后有极大的希望是他的,他怎么会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为何不可,有何不可?”苏安南淡淡一笑,“顾丞相,你难道就不厌烦吗?你看看这皇室之间的相互倾轧,多么的令人厌恶,太子被囚禁在了东宫,可还有皇后为他筹谋,苏安北和苏安东因为淑妃和王昭仪的关系紧紧抱团,虽然脑袋笨了点但是至少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还有苏安槿……” 说道苏安槿时,他微微一顿,眸中渐渐浮上血腥之色:“他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父皇还想用苗疆寻药的方法让他死,可是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在那里?所以他总有一天也会回来的,到时候在解决这些人多么的麻烦啊……” 顾引章看着面前这个有点陌生的年轻人,不敢置信的说:“趁他们该回来的还没有回来,该反抗的还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你就要在这个时候造反?王爷,兵权呢?人力呢?我们什么都没有,如何造反?” “那些都不是问题。”苏安南眼神黝黑,“我只是想要知道,顾丞相的诚意。” “你……”顾引章气极反笑,“好,王爷乃是皇上心中的储君人选,自然有这样的本事。那我斗胆再问你一句,造反之后呢,你是不是还要逼宫啊!” “是。”苏安南干脆的答道,“恭喜你,顾丞相,你总算说对了一回。” “他是你的父亲!”顾引章有些生气的说道,“就算你心中有再多的权力与欲望,你也不能忘了他是你父亲!” “哟,顾丞相这话一出,我倒是成了那大不孝之徒了。”苏安南冷笑一声,“看来顾丞相倒是懂得不少这些东西。那我倒要问问顾丞相,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父亲,那我问你,父亲应该是怎么样的?” “自然是全心全意关心自己的孩子!” “很好。”苏安南笑了笑,“那么再问顾丞相一句,你对云罗可否尽到了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我父皇对苏安槿可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 顾引章一愣……昀王他……在为顾云罗和苏安槿抱不平?愣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想说话,可是他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啊,能说些什么呢…… 本来就是事实啊。 自从颜竹惜死后,他的确对不起顾云罗,皇上也的确对不起锦妃娘娘和苏安槿,但是这又如何?生长在这样的家族里,这样的皇室里,必然会有人被留下有人被舍弃,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啊! “所以,你们都不算父亲。”苏安南冷酷一笑,“因为你们都不配。既然你们都不配,我也就没有必要再以对父亲的态度对待你们,是吗?” 所有人都在说他是皇帝最心仪的储君,可是他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没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皇上让他娶顾云晓他就要娶顾云晓,皇上让他娶姬秋瑶他就娶姬秋瑶,皇上让他去北漠坐收渔翁之利他就去北漠坐收渔翁之利,以前习惯了皇子间的勾心斗角的时候,他只觉得这是身在皇室的人的悲哀,却也接受了。可是去了一趟北漠,看到了离开了帝京活得惊才绝艳活得自由自在的苏安槿,江游陵,顾云罗……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生命是那么的卑鄙与压抑。 所以他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既然他现在还没办法改变这样厌恶的环境,那么,他就要让自己有那个权力去改变。 现在的皇帝集权之心日重,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顾引章抬头看向他,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我一家老小的命都在您手上,我本该别无选择,但是……王爷,你可有想过,造反失败,不过一死,可是成功了之后呢?你还要亲手逼宫吗?” 那时才是父不父,子不子的时候吧,皇权被逼至最无奈的时刻,又何来的父子?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顾丞相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苏安南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爷给了我选择的机会吗?”顾引章苦笑一声,“只希望王爷能够看在我的份上,能够在王府好好对晓儿,她被我和玉琅宠着长大,没受过半点委屈……”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苏安南又冷哼一声:“你就只记得顾云晓,那云罗呢!” 顾引章一怔——苏安南今天是犯了什么病,怎么句句话都像是在为云罗抱不平?当初商量着要杀了云罗的时候,不是还是他派的人吗?! 苏安南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冷冷的瞟了一眼顾引章,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希望顾丞相记得你今夜说过的话,可别说一套,做一套。” 顾引章在他身后苦笑一声……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 356.无谓等待 苏安南回到昀王府时,顾云晓早就已经睡熟了,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彻夜不归,因此也没在做什么无谓的等待。 姬秋瑶的死讯传回昀王府时,昀王府全府上下除了苏安南之外皆披麻戴孝,顾云晓作为昀王府现在唯一的侧妃出来迎接前来吊唁姬秋瑶的宾客的时候,脸上并无半点哪怕是强装出来的悲戚,反倒是隐隐还透露着高兴的意味,让众人不免在背后议论一番昀王府“那点不得不说的故事”,惹得苏安南对她又多了几分不满。 “只希望王爷能够看在我的份上,能够在王府好好对晓儿,她被我和玉琅宠着长大,没受过半点委屈……” 刚刚顾引章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苏安南讽刺的一笑——果然是被惯坏了的! 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顾云罗的身影,那个女子,看起来明明小小的,柔弱的,却意外地坚韧和聪慧,敢想敢做,敢做敢当。因为想要逃离顾家,所以离开帝京,放弃蜂拥而来的赞美与说媒;因为对苏安槿的情意,所以千里迢迢的飞奔至有他的地方,赤关城,隋州,再是濮阳,再是靖邺,即使几度有生命危险,却依旧未曾轻言放弃;因为对自由与情感的向往,所以明知前往苗疆是皇帝的一个圈套,她仍旧愿意笑着和苏安槿一起面对……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混账——当初怎么可以派肖青去杀了她?当初怎么可以抛弃他和她的婚约?当初怎么可以娶了顾云晓?当初怎么可以在濮阳的城门上伤了她?当初怎么可以连带她几入险境? 云罗,你从前不是喜欢过我么?现在,重新把你的心放到我身上来,好么? 即使现在你的心在苏安槿身上,没关系,等我坐上皇位的那一刻,等我用皇后之礼来迎接你的那一刻,你会愿意跟我走的…… 数千里之外的平湖镇,正在睡梦中的顾云罗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顾云罗迷迷糊糊的睁眼,正好看见苏安槿走到她身边,一边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边搭住了她的脉搏。 顾云罗第一秒的反应是……啊,这样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苏安槿的样子实在是太美好了…… 第二秒的反应是……咦,外面怎么天还这么黑,房间里光线也不亮,可恶,她还想好好从这个角度看看苏安槿呢! 第三秒的反应是……魂淡!外面天都还是黑的,为什么苏安槿会半夜守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没事!”她一把拂开了苏安槿摊在她脉搏间的手指,手一翻,整个人就缩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我很好,只是刚刚做了个梦,没有着凉也没有发烧,一切都很好很好。”最后顿了许久,才继续幽幽的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口气活像幽怨的黄大闺女看到了@采#¥贼…… “……”苏安槿无奈的轻笑一声,解释道,“我下午休息过了,所以晚上就有些睡不着,想到你今天可能受了凉晚上也许会不舒服,就过来看着你点,你想到哪里去了?” 是这样啊……顾云罗埋在被子里的脸瞬间通红,也不知道是闷的,还是羞的,耳听着苏安槿的揶揄笑声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她赶忙把杯子一掀,自以为气势昂扬的坐了起来,结巴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安槿微微一愣,然后干脆的伸出手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英雄此时应该敲敲醒醒脑袋!” 她总是这样的,人前能干而淡定,人后却狡黠且死要面子活受罪,方能显示出几分女孩子特有的娇俏来。 他是多么的幸运,能够看到这样最真实的她。 苏安槿笑笑,说道:“还是有点着凉了,你先好好睡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喝药。” “不要外面那些大夫开的药,他们的都不管用。” “好。” “也别让游陵给我开药,他一定会把我往死里整,开些苦得要死的药。” “好。” “熬药的时候一定要有人给我守着,否则我怕尚山直接毒死我。” “好。” “也别让尚山的人守着,他们都不安全。” “好。” “游陵也不行,他肯定会往里面偷偷加巴豆。” “……” “云罗……” “嗯?” “既然你想要我亲自给你煎药,那能不能麻烦你把话说明白些?” “呃……”顾云罗有些讪讪的笑,“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明白的嘛!” 苏安槿白了她一眼,一把把她推到,紧接着被子就全然盖了上去,他一边把被子的边角拢好,一边淡笑道:“微臣遵命!”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顾云罗,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 苏安槿开的药方熬的药,比江游陵还狠! 是日下午,尚山突然来人报说,湖已经挖好了。 彼时云罗三人正在商量要把秦芷歌怎么办,商量到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 他们需要把还在戎城的练彩裳和联合国军调一部分出来。 如今他们自己都已经危险得自身难保,更别说还带着个秦芷歌,可是他们又不能,也不愿让秦芷歌就这样回到帝京,白白给太子记了个功,唯一两全的办法,便是把练彩裳叫过来,有他们在,别说看住一个秦芷歌,他们从苗疆成功出来的几率都会大很多。 可是……要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时间已经不够了啊。 听完那人的汇报,三人皆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从戎城到平湖镇,几乎跨越了整个大陆接近一半的纵向距离,浩浩荡荡的军队肯定也走得不算很快,等他们走到平湖镇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可是现在,湖已经挖好了…… 平湖水竭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这就意味着……尚山向他们下手的日子,即将要到了…… “安老大他们呢?”顾云罗突然问道。 天问楼的安老大到安二十三,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有他们来保护秦芷歌,他们便能毫无顾忌的直接鱼死网破的冲出去。 “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江游陵鼓囊了一句,“已经占了老子的便宜,结果还想背叛我们,我们干脆……”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图图还要在厚颜无耻的求求月票求求打赏啦,谢谢亲们~么么哒! 357.马车惊魂 “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江游陵鼓囊了一句,“已经占了老子的便宜,结果还想背叛我们,我们干脆……” “干脆什么”顾云罗斜睨了他一眼,“干脆杀了了事?你得了吧,好不容易把她带到现在了,杀了她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安老大他们随时可以联系上,也随时可以过来。”苏安槿淡淡的说道,“彩裳那边,我也会通知她……现在,还是让我们给西南刺史尚山大人一个面子,去看看他新挖的湖好了……” 他们之前的对话读采用了暗语传音之术,唯独苏安槿这最后一句话说的那叫一个响亮明晰,是故那来传话的小厮也只听到了他这最后一句话,愣了一愣,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哼,说得像我们家老爷很稀罕你们似的! 几个人来到门口,这次尚山为他们准备的“坐骑”依然是马车,却不是上次那辆满是机关满是奢华的马车,而是一顶青布铺陈的马车,按照车辕的磨损程度来看,这马车应该已经用了不少时间了。 顾云罗想着秦芷歌的事情,苏安槿想着练彩裳和联合国军的事情,江游陵想着天问楼的事情,三个人一路上难得无语了一次。 马车开得极慢,大约是因为年生久远,所以车夫并不敢开快了,生怕这马车一个不下心就给碎成一堆烂木条,不过…… 东南村离他们住的地方似乎不是很远啊,为什么马车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顾云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掀开蓝布青的车帘,看着外面颇为陌生却极其正常的景色,又朝着前方的车夫问了一句:“大爷,我们还得走多久啊?” “还有一会儿,东南村挖了大湖,把原来的路给挖没了,所以这是一条新修的路,马没走熟,磨脚的很,所以就走得慢了些。” “哦。”顾云罗点了点头,放下车帘,开始闭上眼睛继续想秦芷歌的事情。 等马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车门外的车夫声音平稳的来了句:“到了。” “到了?”江游陵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神情还有些忧虑,下意识的去撩开车帘,一边撩一边说道,“真是个偏僻的地方,走了这么久才走到,我倒要看看外面……” 声音戛然而止。 顾云罗和苏安槿同时朝他看过去,却在看到那车帘之后脸色齐齐一变。 小半个时辰之前顾云罗才撩开过的车帘,蓝布青还是蓝布青,可是蓝布青的外面…… 不再是刚刚看到的陌生却平常的农家样子,而是清一色的黑色铁板,整个的覆盖在车窗上,严严实实密封完了! 苏安槿沉着脸,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这马车里的所有地方,无一例外的,从车壁上有些裂缝的木板,到头顶上的上好的青布罩子……外面都是一层密不透风的黑色铁板。 全是铁板,此时的马车,已经不能再叫做马车了,因为没有马可以拖动这样全副武装的马车。 顾云罗这才如梦初醒为什么马车走得这么慢,因为他需要时间来装这些铁板,马肯定会因为负重的增加越走越慢,所以为了不让他们察觉,才从一开始就让马车走得很慢。 “他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面?”江游陵又恢复了那样慵懒的姿态,“不透气,没有水和食物,就这样活活的变成一具干尸?” “应该还不止。”苏安槿淡淡的接口道,“还可能是把马车抛进水里,让我们变成一堆水下的干尸。” 顾云罗满头黑线……这两个人是在干什么?干尸来干尸去的,难道他们还对自己变成干尸这种事情感到很新奇?甚至……很想体验一下? 果不其然,江游陵搓了搓手,喜滋滋的说:“要不然我们试试吧,也别死绝了就成,就体验一下慢慢变成干尸的感觉,放心,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把你救回来……” 顾云罗心里一阵冷汗……这群@变#态¥!那让他们自己体验去吧! 苏安槿也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是想要体验这种感觉,我倒是可以成全你。回去之后,苍山天问楼下面的地道里,你给我进去埋两个月,时间没到不许出来。” 说完之后悠悠一笑:“放心,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也能把你救回来。” 顾云罗目光炯炯的看着苏安槿——听他这个话的意思,是他的医术也不错咯? 苏安槿瞟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不过,救回来的是个傻子还是个白痴,我就不敢保证了。” 顾云罗:“……” 江游陵:“……” 正当三个人插科打诨的时候,马车突然有了一阵剧烈的抖动,似乎是车辕从马身上卸下,而后又重新靠在了另外的一个地方,没过多久,车厢又重归平静,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倾斜角度,搞得江游陵一个不稳,直接从原本斜躺着的软榻上滑了下来,径直滑到了车厢的底部。 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他扶着车厢半站了起来,因为车厢高度不够,所以他只能以一种很憋屈的姿态看着依旧稳稳靠在车壁上的苏安槿和顾云罗,骂道:“我靠尚山到底要干什么!” 顾云罗抬头看了看车顶,黑色铁板挡住了一切往外看的道路,苏安槿却敲了敲车顶靠后的一个地方,再敲了敲其他的地方,听了听声音,说道:“尚山用了一根粗绳子把马车倾斜了过来,至于目的……” “方便让我们更方便的滑进水里。”顾云罗懒懒的说了句,“瞧瞧,这才是真正的解语呢,刚刚你们还在说要去水里做具干尸,现在人家尚大人就满足了你们的心愿,果然是为民服务的好父母官啊……” “我靠还真的要把我们扔进水里啊!”江游陵愣了愣,接着说了句,“可是这不行啊……” “别告诉我你没办法出去。”顾云罗斜睨了江游陵一眼,“就算是在水里。” 江游陵颇有些为难的看了苏安槿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图图还要在厚颜无耻的求求月票求求打赏啦,谢谢亲们~么么哒! 358.险中寻乐 江游陵颇有些为难的看了苏安槿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木板不是难事儿,铁板也不是难事儿,可怕就怕他还融了铁栏杆在里面,倒时候我们就只有用缩骨的方法出去,可是小云儿你不会缩骨啊……” 顾云罗一愣,半晌之后困难道:“原来,还真的有缩骨这种神奇的武功?” “没有。”苏安槿微笑着坚定的说道,“你别听游陵在哪儿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神奇的武功,那这世上的人,岂不是都要挤破脑袋去学了?” 江游陵一脸无奈的嘟囔了一句:“是是是……每次胡说八道的都是我……” 马车外突然传来了尚山的一声轻笑:“看来,三位在里面的倒是过得极为自在,还能有说有笑,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顾云罗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刮吧,你就算把眼皮刮掉一层我们都受得起。” 苏安槿微微一笑,江游陵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尚山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三位可曾想到过我会将你们怎么办?” “搞笑啊你!”江游陵莫名其妙的说道,“不杀了我们,难不成你还要把我们在这个铁马车里跟几个小白鼠似的喂养起来?” “你倒是看得很开啊……”尚山又是一声轻笑,“本来是的确打算用最快的速度杀了你们的,结果你们现在的态度有些太云淡风轻没当回事儿了,所以我又有点不高兴了……” “神经病……”顾云罗立马下了一个定义,“这种非要让别人觉得痛苦自己才能有点幸福感的人通常在之前的生活中都遭受了不可思议的非人的折磨,所以才会让一个人的心变得如此扭曲。” “说得很好。”尚山竟然还能在外面微笑,“顾姑娘,不,现在应该叫你顾小姐了,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顾丞相还能有你这么个女儿。只可惜顾丞相注定是帮着昀王和太子与皇后娘娘为敌,所以……我自然不能留着他的左膀右臂。” “你要当他的左膀右臂你就去,本姑娘可没那个兴趣。”顾云罗嗤笑了一声,说道,“别在我面前提什么顾丞相,我顾云罗一个乡野小女子,哪里有那个荣幸见到高高在上的顾丞相?或者你还可以顺便问问帝京里的人,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顾丞相家里还有个嫡出的大小姐叫顾云罗?”顿了顿,她悠悠的说道,“他们会告诉你,他们不知道,只知道顾家有个嫁给了昀王的女儿叫顾云晓。” 尚山语气不变:“传闻中顾家大小姐与顾丞相不和,这才负气离家出走,没想到这一走,竟然走到了北漠,走到了平湖镇……”他声音渐渐变得冰冷,“那么,本官也只好对不起顾丞相了……” “离家出走?”顾云罗冷笑,“屁!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是我的家?你要杀就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不能再在这里一直吊着了,入了水他们至少还能有机会逃出去,可是如果一直被吊在这里和尚山说一堆有的没的,等到他们筋疲力尽的时候,那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尚山似乎也被她这巴不得早点死的口气勾起了兴趣,“哦”了一声,颇有兴致的问到:“真的?” “煮的!”江游陵窜了起来,朝着外面大声吼道,“尼玛尚山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干嘛这么多话,扭扭捏捏的,什么玩意儿啊!” 尚山大概是被江游陵气走了,一直没说话。 苏安槿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说道:“我现在才发现,我们口才太好了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谁说的?”顾云罗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想想,这一路上,我们凭借着一双三寸不烂之舌,度过了多少难关?” 苏安槿仔细想了想,失笑道:“还真是。” 开始的时候顾云罗用《孙子兵法》忽悠纳兰老爷子换取水凝石开始,到后来在靖邺,景流年长袖善舞,凭着一张嘴把各方势力说得服服帖帖,再到最近的一次在尚山的府邸中时,还是靠着那张嘴装神弄鬼,最后吓晕了来杀苏安槿的黑衣人…… 江游陵也寻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地方呆着了,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这些算什么?想当年我在帝京郊外陀螺镇三溪村白水乡的时候,面对着我们方圆十里的那些乡的各路媒婆,说的那叫一个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直接就把那堆媒婆说得眼前冒星脸色发绿,最后终于吐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所以从此之后你就大名远扬,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给你说亲事,直接导致了你现在还是一个单身狗。”顾云罗自然而然的接着说完了整个故事。 苏安槿最后结案陈词:“这就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是的。”顾云罗给予高度肯定。 江游陵:“……” 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苏安槿唇角原本浅浅的笑意逐渐凝固,不仅是他,顾云罗和江游陵听着那些越来越嘈杂的人声时,也都变了脸色。 这些声音中,有些是他们曾经听到过的,平湖镇百姓的声音…… 尚山又在做什么?他在这个时候把平湖镇的百姓引了过来算什么? 顾云罗和江游陵同时看向苏安槿,他们三个人里面,此刻压力最大的应该就是苏安槿了…… 比起顾丞相家的大小姐,比起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卫,苏安槿作为皇子王爷,自然是树大招风得多。 而且,他还是这其中可能最会在乎那些事情的人…… 即使嘴巴上说已经习惯了,可是他毕竟是皇室的人,血脉上的联系不是你想割断就能割断的。 “我没事。”他淡淡的开口,“再怎么难听的话,听多了总会习惯的,别把我想得那么小气和脆弱。” 江游陵讪讪的搭了句:“你又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 三个人正面色凝重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堆烟雾出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四处飘散,车厢内本就狭小,瞬间便布满了这种白色的烟雾,苏安槿脸色一变,想要做任何的防护已经来不及了,只能……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图图还要在厚颜无耻的求求月票求求打赏啦,就要到月底了,票票神马的也不要浪费啦,就给图图当一点支持吧!谢谢亲们~么么哒! 359.栽赃陷害 苏安槿脸色一变,想要做任何的防护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身形一闪,瞬间移到了顾云罗的身边,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 他和江游陵都深谙药理,小时候母亲云锦瑟还曾经专门给他传授过毒理,因此他并不惧怕毒药,只要有有毒的东西,也就能有解毒的东西,而江游陵则是常年与毒药打交道,遇到这样的情况下,本能的就会找到让自己安全的方法。但是云罗不一样,她的功夫虽好,但药物方面却是一窍不通,遇到这样的情况最为危险。 好在这阵烟雾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车厢内的空气便澄明起来,车壁上落下了一层浅浅的灰尘,应该就是刚刚那种烟雾里面的构成物质,苏安槿放开了顾云罗的口鼻,轻咳了一声。 江游陵指尖轻轻地捻起一点那灰尘,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脸色又有些变了,半晌之后他恨声咒骂了一句:“尼玛的皇后!这是有多看不惯你!” “怎么了?!”自从刚刚苏安槿轻咳了一声的时候就开始紧张的顾云罗更紧张了,苏安槿刚刚一只手用来帮她捂住口鼻,一只手用来支撑身体,根本没做多少防护,照江游陵现在的说法来看,他岂不是又中毒了? “她的来凤宫里究竟是放了多少七芒香!”江游陵又是一声咒骂,“你们皇室不就你一个重瞳吗?你在帝京还那副作死的样子,她怎么就这么卯足了劲儿要杀了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顾云罗只觉得要疯了,转身看向靠着车厢,脸色有些发白的苏安槿,焦急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没有。云罗,你不用那么担心。”苏安槿笑了笑,轻声说道,“刚刚我有屏气,所以其实也没有吸入多少,但是你这样子会搞得我很紧张。” “我……我担心你嘛……”顾云罗脸有些发红,但是很快又想起了正题,“你没有吸入多少,但是其实也吸入了也中毒了是不是?可是现在我们什么药材都没有,怎么帮你解毒啊!” 苏安槿笑了笑,摇了摇头。 顾云罗满眼期冀的看向江游陵,后者无辜的摊了摊手:“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有?” “你身上不是一直都贴身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吗?怎么会没有?”顾云罗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有些混不讲理了,“你在尚山那儿的时候,就没有用他那儿的药材做一两瓶丹药出来?” 江游陵有些心虚的低头。 苏安槿轻笑一声,说道:“云罗,别为难游陵了,他身上是有很多小玩意儿,可那些都是整人的,你可千万别让他用到我身上来……” 顾云罗脸色又有些臊红了:“那怎么办?” “我可以试着把它逼出来,你不要太担心。”苏安槿又是一笑,“没关系的。” 她刚刚准备点头,却听到外面尚山声如洪钟的说话声…… “乡亲们!父老们!今日再次召集大家举办这次集会,一来是为了庆祝新平湖重生之喜,二来,则是要和乡亲们共同讨伐意图再度伤害平湖的不轨之徒!” 讨伐意图再度伤害平湖的不轨之徒? 什么是“意图再度伤害平湖的不轨之徒”? 他们? 马车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明明是重新找到水脉的功臣,怎么就成了不轨之徒了? 马车外尚山的声音继续响起:“逾半月前,平湖水竭,民生不满,百姓有怨,本官是故来到平湖镇,意图平息此事,朝廷也曾多次对平湖水竭一事予以慰问。好在天不亡我,经过乡亲们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东南村这里重新找到了平湖的水脉,本着坚忍不拔的精神,我们克服了重重困难,重建了一个平湖!” “尚大人真是我们的父母官啊!” “朝廷原来并没有不管我们,我们终于又有平湖之水了啊!” “太好了,我地里的庄稼终于又有水可以灌溉了,不用再枯死没收成了!” 一片褒扬之声四起,听着态势,似乎来的百姓比当初顾云罗找水脉的时候围观的百姓还要多。 江游陵炸毛:“屁!屁!都是狗@屁!云罗的功劳就这么白白的归了朝廷和尚山,那些那天亲眼见证的人呢,他们都死了吗?” “不,他们活着,或许现在就站在百姓的人群里,手舞足蹈的歌颂着朝廷和尚山的功德……”顾云罗声音里有些疲惫,“他们没有这个胆子的,再说了,水脉到底是谁找出来的,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需要知道他们又有水可以用了,就可以了。” “云罗……”原本闭着眼睛调息的苏安槿听到她的话,慢慢的睁开眼睛,语气里有歉疚,有不安,“对不……” “又不是你的错,你说什么对不起……”顾云罗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小气和脆弱。好好排你的毒。” 她用刚刚苏安槿堵他们的话又拿回去堵苏安槿……苏安槿有些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微弯起,重新闭上了眼睛。 “但是!”尚山的声音似乎依旧很是慷慨激昂,“就在我们都在为平湖的重生而感恩上天感恩朝廷的时候,却有人,想要毁了我们的幸福生活!” “是谁!” “抓出来,杀了他!” “就是啊,是哪个杀千刀的!简直就是该进十八层地狱!” 还沉浸在平湖重生的喜悦中的百姓怎么可能允许有人竟然又想对平湖不@轨#,立马口诛笔伐的开始声讨,马车里的三人不约而同的猜到了尚山的意图,身子都是一冷…… “曜王爷苏安槿,顾丞相家的大小姐顾云罗,以及他们的一个同伙江游陵,就是这三人,欺骗我们的感情在先,如今,更是被人亲眼看见他们鬼鬼祟祟想要往平湖中投毒!” 声音如雷贯耳,传到马车里时却已经淡漠得如同天边的一朵浮云,江游陵依旧懒懒的倚在车壁上,语气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疲倦,淡淡道:“投毒?呵!我要是投毒,现在你们早就去阎王殿里报告了,又怎么还会站在这里声嘶力竭的怒骂那个投毒者?” 顾云罗却……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图图还要在厚颜无耻的求求月票求求打赏啦,就要到月底了,票票神马的也不要浪费啦,就给图图当一点支持吧!谢谢亲们~么么哒! 360.中毒毒发 顾云罗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定定的看着苏安槿,见他脸色还算平静,便稍稍放下心来,狠狠的骂了一句……尚山,算你狠! 知道她想用这件事情为苏安槿树立一个好的形象,就偏偏要把这样的名号栽赃陷害到苏安槿身上,以尚山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再加上平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不管苏安槿有没有做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必然都会栽在他的头上,对于她所想要收服的民心来说,无疑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知道苏安槿乃是重瞳之身,不能抵御七芒香的毒害,所以在说这些话之前在马车里布满了七芒香,先让苏安槿或多或少的中毒,而后再来说这些话刺激他! 知道他们可能会有办法逃出这个马车,就不让他们那么容易的逃出去,先把他们搞臭,搞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反正当初在寻找水脉的时候,苏安槿曾经站到高台上让那么多人记住了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这样一来,他们就算要逃,也只能往苗疆逃,生机更加渺茫。 尚山,你果然狠! 外面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喋喋不休…… “平湖乃是我平湖镇及周围百姓的最重要的水源地,一旦有人在平湖中投毒,不仅是我们的庄稼,我们的生产会受到影响,最重要的是,我们百姓的生命将会受到极大的威胁!因此,我们及时阻止了这场阴谋的发生,并将那为非作歹的三人囚于马车之中,以待处置!” 顾云罗突然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外面的一字一句,尚山肯定是早就做好准备的,马车的位置很恰当。他的声音传到马车里来时,气势已经削减了许多,但是百姓们的声音传到马车里来时,声音真实得如同那些人在你耳边说话一般。 她不是不敢接受质疑,任何关于她的质疑他都可以坦然接受,最后再用实际行动证明那些质疑的虚假性。而如今,她只是觉得疲倦。 一种付出了那么多却依旧得不到自己想要追求的结果的疲倦; 一种被人误解被人排斥被人怒骂的疲倦; 一种自己全心全意做的事情被人当成阴谋而不屑一顾甚至千夫所指的疲倦…… 她真的很怀疑,自己若是听到那些奔涌而至的怒骂声的时候,会不会愤怒得想要杀人。 江游陵缓缓的闭上眼睛,又是一副假寐的模样,唇角的笑意已经渐渐地转为了苦涩。 苏安槿一直坐在那里调养气息,嘴唇轻轻地颤动着,脸色愈发苍白…… 他真的很想好好调息一下的,他是真的告诉自己那些百姓只是被欺骗被蒙蔽了,他们的话不要听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管自己给了自己多么积极的暗示,那些如同刀子一般尖锐而锋利的话语,依旧会如同雪片一样的飞进来,飞近他的耳朵里,刺得他的心鲜血淋漓…… “这样的猪狗不如之徒,就应该拉去烧死!” “我天明怎么会有这样的王爷,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真是个@混#蛋¥,亏我们之前还想着他们帮我们找到了水脉,我们还得感激他们一番,结果他们居然打的是这样的心思,简直就是@人#面¥兽%心……”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 母亲,你听到了吗?外面有那么多的人,都在问孩儿,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可是孩儿做错了什么,一定要去以死谢罪呢? “我们世世代代仰仗着平湖生活,结果他们居然还想要毁了平湖,简直就是罪不可恕!” 哦,母亲,他们说我们毁了平湖,可是我们没有啊……我们明明可以逃走的,却还是被尚山抓了回来,因为我们想到,平湖水竭一事还没有解决,如果拖久了,这周围的城镇必然会一片荒芜,我们明明是为了他们才这么做的啊,我们明明给他们找到了水脉,明明就是在为他们着想啊! 母亲,你曾经教导过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一直听着您的这句话,也一直以为我就是这么做的。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是我自己高估了我自己,原来帝京里的那些冷嘲热讽和辱骂之词都算不了什么,因为我不在乎他们;而真正能够伤人心的,正是你在乎的人对你的不屑与谩骂…… 我真的是那么的在乎他们的,我真的是想要把平湖还给他们,可是为什么他们宁愿相信尚山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我们? 难道孩儿这一路上所做的一切,都错了吗? “噗……”内息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潮的波动,他脸色一白,一口血淋漓的吐了出来,染红了他身上的一袭白衣。 顾云罗还保持着那个双手捂住耳朵的姿势,震惊的看着他,人却已经愣在了原地。 江游陵咒骂了一声:“该死!”飞快的把身子移了过去,抓起苏安槿的手探脉,察觉到了脉搏处汹涌而混乱的气息,他气得眼睛都有些微红:“你就是这么作践你自己的?明明知道中了七芒香的毒不能心绪波动,你竟然还拒绝封闭你的听觉,反倒是听了外面的那些胡言胡语?你是觉得你命太大了吗!” 苏安槿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扯出一个苦笑:“我知道不能听,可是,不能不听啊……” “去他妈的不能不听!”江游陵气极,“当初离开帝京的时候,你不就说过吗,你是天明的曜王,但是你不是皇帝的儿子,现在他们骂的是那个皇帝的儿子,又不是你!” “何必在自欺欺人?”苏安槿只觉得心里又是一阵绞痛,痛得他眼前一白,连外面的喧嚣都听不真切了,咬咬牙,他接着说道,“其实曜王也好,天明的九皇子也好,都是我,都是我……他们现在谩骂的人,也是我……” 顾云罗冲上来抱住他有些僵硬的身子,心疼的说道:“不是的安槿……不是的,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他们只是被蒙蔽了,他们只是被尚山骗了……对,仅此而已,他们不知道真相,所以他们说的话都不可信……我求求你别去在意了好不好……” 苏安槿脑海中的神识越来越薄弱,最后只能缓缓的扯出一个笑容,说道:“……”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图图还要在厚颜无耻的求求月票求求打赏啦,就要到月底了,票票神马的也不要浪费啦,就给图图当一点支持吧!谢谢亲们~么么哒! 361.坐困愁城 苏安槿脑海中的神识越来越薄弱,最后只能缓缓的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好……” 再多的不在意,再多的自欺欺人,也比不上此刻心中耳中的疼痛来得凶猛,他不想抵抗,也不能抵抗了…… 江游陵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卷银线,扔到顾云罗手上,接住苏安槿半软的身子,冷硬的吩咐道:“用这个,在这个马车里搭一个能固定住人的床来!” 顾云罗看着他怀里渐渐失去知觉的苏安槿,咬着牙点了点头,指尖轻弹间,数股银线从手中飞了出去,如同钉子一般刺入马车的各个地方的木板里,为了保险,她又再加上了几股银线做固定之用。 没过多久,马车里就被数股交错的银线遍布,顾云罗朝江游陵点了点头,后者将苏安槿置于马车中间悬空的八角银线上,顾云罗再次为其做了固定,最后才算结束。 被银线束缚在半空中的苏安槿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惨白,不见血色。 顾云罗犹豫了一下,看着正在怀里摸出银针的江游陵,问到:“这次怎么会这么来势汹汹?上次他中了七芒香,还中了谪仙草的毒,都没有这么严重,这次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江游陵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七芒香和谪仙草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毒药,本来也难不倒安槿,就算上次没有我,他自己也能把毒逼出来,不过是要多费些时日罢了……可七芒香这东西,刁钻的很,中了七芒香之毒的人,心绪不能有任何大的波动和起伏,否则七芒香便会趁机侵入心肺,那时才麻烦了……” 顾云罗心中一紧,涩涩的说道:“就是因为在刚刚自己逼毒的时候听到了外面那些人……说的话,所以他才会心绪波动,才会导致毒素侵入的是不是?” “嗯。”江游陵淡淡的答了一声,将银针铺开,寒光闪闪,看着苏安槿苍白的脸,忽然笑了笑,说道:“上次给他扎针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我还以为有他母亲教的东西在,他这辈子都不会让我还有这个机会的……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马车外的喧嚣还在继续,依旧不出意外地是一片骂名,清晰的传进了马车里,顾云罗眉眼间涌上一股浓浓的厌恶,江游陵捻针的手顿了顿,最后停在穴道的上空,最后还是没有扎下去。 扎针需要施针人和外界绝对的安静,否则稍微手一抖便可能是生死一线,但是按照现在外面的喧闹程度,就算是不在乎这些到极点的江游陵,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心无旁骛了。 何况,他还没有苏安槿那封闭听觉的本事…… 顾云罗看了看脸色越发惨淡的苏安槿,又看了看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手上银针的江游陵,忽然说道:“我们换个地方!” “英雄所见略同。”江游陵抬起头来,眼睛闪亮的看着她,“尚山定然是将马车斜斜的吊了起来,唯余前面的车辕在地面支撑,照之前我们停靠的位置猜想,这里应该离那个湖不太远,只要我们能弄断那根绳子,在用内力把马车推到那个湖里,我就有把握了。” 顾云罗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湖里活下来,但是既然江游陵说这样他有把握,她便也全然相信,不过……“我们现在被封在一堆铁板里,如何能弄断那根绳子?” “内力。”江游陵脸色又有些凝重,“马车车厢的最高处便是那绳子吊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不能出马车,但是内力可以,所以我们也只能用内力来震断那根绳子……” 顾云罗此时终于明白了江游陵一脸凝重的原因——硬生生的用内力震断那根绳子,先不说那厚厚的铁板会阻拦多少内力,就算是内力穿过铁板之后还能剩下一半,可他们连吊着自己的那根绳子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万一是个什么粗到拳头大的麻绳呢?他们又要费多少的力气才能把它震断? 就算他们震断了那根绳子,也成功的把马车引到了水里,那时他们又还有多少力气给苏安槿施针,并带着他逃出那个马车? 说来也是好笑,以他们三个如今的本事,放到外面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还能算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顶尖高手,可是如今,他们三个却一起被困在了这小小的马车里…… 更遑论,武功最高的苏安槿现在已经神志不清陷入昏迷…… 顾云罗咬了咬牙,说道:“我来。” “云罗……”江游陵淡淡的开口,语气中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你要记着,一定不要勉强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顾云罗诧异的看了江游陵一眼——她以为他会说,无论怎么样,都必须要成功,否则安槿就只有回天乏术。 毕竟以他和苏安槿的关系,在取舍时,他一定会选择保下苏安槿。 察觉到他的眼神,江游陵苦笑了一声:“好歹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你还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好。”沉默了一会儿,顾云罗答道,而后又很快笑了笑,说道,“但是你说的那件事情,不会存在。” 因为一旦失败,就意味着我们连最后的力量都失去,那才是真正的回天乏术。 而现在,无论怎样,都还有一线希望,不是么? 她缓缓地直起身来,她身量娇小,因此马车的高度恰好符合她的身量,缓缓地举起手,手心里渐渐凝聚起一股纯白色的雾气,如同帷幕缓缓拉开一般,手掌也渐渐地对准了那最高处。 她并不知道外面会有一根什么样的绳子在等着她,可是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做,她还是孤注一掷的希望速战速决,因此一开始就用了全力,手心渐渐被内力的热度烫得火红,她却如同完全感觉不到一样,死死的盯着那最高处的一点,眉头紧蹙,看着原本纯白色的内力轻易的融开了里面的木板,在接触到黑色铁板之后,立刻变成灰蒙蒙的,热度也减缓了许多,她咬紧下唇,再次把手掌向前推了推,内力重新变得深厚而磅礴,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去。 与其同时,外面的情况似乎也有了变化……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图图还要在厚颜无耻的求求月票求求打赏啦,就要到月底了,票票神马的也不要浪费啦,就给图图当一点支持吧!谢谢亲们~么么哒! 362.当众处死 与其同时,外面的情况似乎也有了变化…… 刚刚还沸反盈天的怒骂声突然中止,尚山似乎说了几句话,他们却听不太真切,只知道尚山说完话之后所有的百姓们便停止了怒骂,渐渐沉默下来,还响起了一阵阵人群走动的声音,不知道在做什么。 江游陵眼中涌上一层狂喜之色,连忙重新展开刚刚已经收回去了的针囊,取出银针,眼神清明而坚定,看着正在昏睡的苏安槿,深吸了口气,开始封住他体内几大经脉,以免他自身真气混乱,反倒入了走火入魔之境。 顾云罗心中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可是现在的她也没时间去管那些了,只抬头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掌,凝聚的真气已经有些不成形了,铁板阻挡了一部分的真气外泄,可是还是有一部分成功的穿过了铁板到了外面,不过似乎收效甚微,尚山为了万无一失,大概是用了一根手臂粗的麻绳来绑他们吧! 察觉到顾云罗越来越粗重的气息,江游陵有些愣神,差点扎歪了一根银针,连忙再次收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唏嘘到:“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不过还没施完,还是这天时地利不对……云罗,你还能坚持吗?” “嗯。”她声音淡淡的,“我没事,你若是现在没事了,不如仔细听听他们外面在做什么……” “似乎是尚山要他们做什么事情。”江游陵俯身到马车车壁上仔细的听着,好看的眉头轻轻地蹙起,“外面的人似乎一直在走动,他们是离开了么?不对啊,一直都有人不停走动,就算是离开,也早就应该离开了啊……” “他们可能是离开一个地方之后又回到了原地……”顾云罗随口说道。 江游陵身子一僵,转过头,眼神黝黑的看着她:“他们为了什么离开原地,又为了什么重新回到原地?” “可能是……”顾云罗一下子也僵住,“投票?” “投票,决定要怎么处死我们?”江游陵眼神刹那间似乎充满了无尽的戾气和杀气,看向苏安槿的表情却依旧平稳,“是活活在马车中困死,还是丢到火里烧死,扔进水里淹死,或者干脆砍头……真是好笑,我江游陵的死法,什么时候竟然需要这群人来决定!” “他们……”顾云罗有些薄怒的说道,“蠢也不能蠢成这样!” 那些她寻找水脉的时候也在现场的人呢?!都消失了吗!为什么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敢于出来证明事实?还默认了尚山刚刚的那番胡说八道?! “他们不是蠢,而是太聪明。”江游陵勾起一个鄙视的笑容,“因为太聪明,所以他们选择了最明哲保身的一种做法,至于什么王爷,什么顾丞相的女儿,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他们那条命来得实在!” 顾云罗沉默…… 的确,他们怨不得任何人,那些人的选择,也的确只是人之常情。毕竟不是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应该理所当然的为别人做什么事情,既然别人没有义务说出真相,她又怎能强求? 她笑容微微有些疲倦和苍白:“说的也是……” 江游陵听出了这话里的中气不足,皱了皱眉头便要过来查看一番,她摇了摇头:“我没事,还能坚持。而且也的确感觉到了外面那根绳子已经开始渐渐松动了。既然处死我们已经被提上了日程,为了保命,我自然也要加点油才行啊……” “你倒还有心情开玩笑,还不错。”江游陵笑了笑,退了回去,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是整个投票环节终于结束了,尚山清了清嗓子,再次声如洪钟的说道,“经过刚刚大家的投票,马车中的三个人犯的处置方式也已经明了,里面的人犯也已经束手就擒,现在我宣布……” “你凭什么宣布?”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突然响起。 尚山微微一愣,看着下面面面相觑的百姓们,都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别看了,老子只是听不惯你那声束手就擒而已!”那个闷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张狂而倨傲的气质,冷冷的说道。 百姓们一片哗然…… 尚山脸色微微一变,他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了,是苏安槿的那个侍卫,那个医生! 他到底是有多深藏不露,武功明明已经到了这般可以让声音穿透铁板而不散不乱的地步,都已经与他不相上下了! “第一,我们从来没有束手就擒,反倒是你啊尚大人,用说谎的方法把我们骗了过来你真的好意思么?第二,你怕我们跑了就直说,何必拿着这铁板封得死死的?又丑又没有品位,我江游陵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这样的地方好吗?第三,就算我们是什么劳什子犯人,,也应该交给地方官府按照天明律例处理,你在这里搞个投票有什么用?”一连用内力说了这么多话,再加上刚刚还了不少心思给苏安槿施针,因此即使是江游陵也有些吃不消,额头上冷汗直冒。 跟一个他从头到脚鄙视的人说这么多话本就不是他的风格,可是他需要这么做。 时间,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苏安槿体内的真气已经被他用银针收导归流,完全恢复正常需要时间,顾云罗已经为了震碎那根绳子了极大的力气,现在正到了关键的时刻,不能功亏一篑,所以现在他必须要拖延更久的时间,他们的希望才可能大上几分。 尚山脸色有些难看,一来江游陵刚刚的那番话无疑给他扇了一个大嘴巴子,二来他也的确不好反驳,因为他今日在这里处死他们确实有违律例,但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把他们押回大牢,然后让苏安槿解毒,让他们好好休息,最后休息够了再打出去然后扬长而去? 绝不可能!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为什么现在说话的是平日里最不想和他说话的江游陵,是不是因为苏安槿和顾云罗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苏安槿出了什么问题,顾云罗为了救他现在分身乏术?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他们,果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不得不靠拖延时间来换取一线生机的时候了! 他脸上缓缓浮上一层阴狠之色……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图图还要在厚颜无耻的求求月票求求打赏啦,就要到月底了,票票神马的也不要浪费啦,就给图图当一点支持吧!谢谢亲们~么么哒! 363.都去死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好了! 旁边已经有尚山的侍卫搭好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堆,上面淋上了热油和白酒,如今只等着拖动那根绳子,把那马车拖到那篝火堆上,火一点,就算里面的人不被烧死,也会被烟活活熏死! 那就都去死好了! 尚山手一挥,便有数十人上去拖动那根绳子,刚把绳子一解,车辕便因为再也承受不住马车的重量而碎成碎片,整个马车气势千钧的重重朝地面砸去,瞬间一阵飞尘四起。 与此同时,马车里也是一阵东倒西歪…… 苏安槿被银线牢牢的固定在马车中部倒还没什么,可顾云罗和江游陵两个人,一个站在倾斜的马车地面上,一个侧身靠着车厢打量着外面的动静,马车陡然的一个变化,让他们猝不及防,脚下连连不稳,竟是径直朝着下面栽去,尤其是顾云罗,本就因为失去了大量的真气而有些虚弱,这样突如其来的危机之下,连最基本的应急方式都忘记了,只直挺挺的向后栽去。 “云罗!”原本已经稳住了身形的江游陵脸色一白,刹那间又冲了过来,抢在顾云罗摔在车厢上之前接住了她的身子,削去了一部分的冲击力,以免她受伤,可最后自己却没办法再避开近在咫尺的车板了,只能闭着眼睛抱紧顾云罗,两个人一起重重的砸在了车板上。 顾云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刚刚摔得那么惨,身上竟然还不怎么疼,正奇怪的时候…… “咳咳……”一阵闷咳声响起,江游陵难得的以一种极为憋屈的声音说道,“小云儿,就算要占我便宜,你也不能这么占啊……” 呃……谁要占你便宜…… 啊!占你便宜?! 顾云罗一下子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下面,江游陵一身狼狈,衣服上面沾上了许多木屑和灰尘,连头发也未能幸免,额头那里撞青了一块,看起来跟被人狠狠揍了似的,脸颊上还挂了彩,委实看不出个什么“鬼才国手”的样子。 再想了想此时两人的位置…… 顾云罗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却忘记了此刻马车的形态又发生了变化,高度已经不能让她再次站起身来了,这一撞,又只得狠狠的撞在了车厢上,捂着脑袋,“哎哟”的叫了声。 江游陵有些无奈的捂脸——明明刚刚被占了便宜的人是他啊,怎么顾云罗这么一搞,倒像是他占了她的便宜呢? “那个……”她脸色一红,“我不是故意要摔倒的。” “我知道……”江游陵叹了口气,“可是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此刻的重点,应该在于马车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变化了的事情上面吗?” “哦……”顾云罗被江游陵的乱七八糟的话绕得有些头晕,过了一会儿才惊到,“难道他们现在就要开始动手了?明明尚山还没有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释!” “你是刚刚撞了一下撞傻了吗!”江游陵忍无可忍,一个爆栗敲在她的脑袋上,“尚山肯定已经猜到了我们现在情况很危急,所以才不顾一切的想要现在动手,反正就算以后追查下来,还有皇后娘娘给他保着!” “我们……”顾云罗眸中渐渐恢复了清明,“对,绳子,那根绳子,刚刚我就已经把它融化得只剩下一点点了,现在这么一搞,肯定已经坏了……我们离开,我们两个联手,一定可以把马车一起带到湖里去……” “云罗……你确定你可以?”江游陵看着她的眼睛,手指若有似无的拂过她冰凉的指尖,“承认吧,以我们现在还剩下的内力,我们根本带不动这样沉重的马车。” 经过这么一搞,他们谁不是筋疲力尽,别说用内力推动马车往湖里走,他们现在连让这马车立起来都觉得困难无比。 “那我们要怎么办……”顾云罗心中一凉,“游陵,我们不能死在这里,安槿他……更不能死在这里……” 他苦心孤诣了那么多年,隐忍坚强了那么多年,步步为营了那么多年,北漠之战只是他才华横溢惊才绝艳的开始,苗疆也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而且还是在所有人的骂名中死去…… 她到现在,担心的都还是苏安槿的生死,对于自己的生死,却是丝毫不在意么?江游陵眼神黝黑,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行,就算是明知道不行,我们也要试一试。”顾云罗坚定道,“游陵,你身上肯定有什么吃了可以迅速增长内力的药是不是?你一定有的,你那么喜欢搞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有。”江游陵不忍心再看她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轻轻地说道,“不过代价很大,你也要试么?” “嗯。”顾云罗毫不犹豫的说道。 早该知道的……何必多问那么一句? 江游陵瘪了瘪嘴巴,从怀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颗药出来,喂到自己的嘴巴里,再把那瓶子递给顾云罗:“一粒足够了……” 顾云罗欣喜地伸出手去,却在手指接触到那瓶子的一瞬间,马车再一次发生了倒转,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下,他们两个再次换了个方向,连带着那小瓶子,也不知道滑到了哪里。 顾云罗一愣…… 江游陵却满心轻松——还好,她至少是打消了吃那药的想法的…… 云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安槿醒来知道了你曾经为了他做了那样不要命的事情,会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真的死在了我的药丸的手上,我又该怎么办? 火焰炙烤着铁板的声音近在咫尺,铁板传来滚烫的温度,两人同时一愣,看向对方的眼睛里,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奇……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图图还要在厚颜无耻的求求月票求求打赏啦,就要到月底了,票票神马的也不要浪费啦,就给图图当一点支持吧!谢谢亲们~么么哒! 《权谋之一品凰后》的第一卷《帝子歌》已经快要完结啦,在这么一个富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我向你们讨要月票啊推荐票啊打赏啊,你们还舍得拒绝么?嘿嘿。 ps.江游陵是的确吃了那个药的,否则他们怎么能把苏安槿救出去呢,但是你们放心,亲妈是舍不得让我家天才医生受苦的,有亲说游陵是不是喜欢云罗……唔,嘿嘿,今后的故事中再揭晓啦! 364.帝子歌尽 那个尚山,竟然这么快就已经点燃了火焰,要以最快的速度杀了他们! 江游陵眼中渐渐涌上一股股血红之色,手指也微微有些痉挛,顾云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突然想起刚刚他似乎是自己先吃了一颗那个药才而后再递给自己的,他都说了吃了那药代价会很大,莫非这就是代价?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直直的扑过来看着他,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你别吓我……” “嘶……小云儿你别这么热情,安槿还在呢……”江游陵声音如常,调笑道,“我可不想安槿一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接提着我的衣领把我给扔出去……嘶……你一个女的你能不能温柔点!” 顾云罗死死的掐住了他的手臂…… 就连表情也是恶狠狠的,差点没咬碎了一口银牙,恨声说道:“都是你,死都不忘@轻#薄¥!” 江游陵满不在乎的一笑。 “把手给我。”江游陵轻声说道。 顾云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眸中眼神清明而坚定,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江游陵闭上眼睛,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他却依旧神色淡淡,闭着眼睛,嘴中似乎还念念有词,额头上却已经沁出了汗水,也不知是因为过度使用内力造成的,还是因为周围的温度太高造成的。 不过那药似乎的确很有用,很快马车便有了些许的松动,似乎已经开始渐渐的离开地面,可江游陵的情况似乎也不太乐观,顾云罗有些担心的转头看向面色渐渐变得苍白的他,想要做些什么,可又怕自己的贸然出手会出现更大的问题,只能死死的忍着。 突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股内力呼啸而来,直直的带动马车飞到半空,而后再次重重摔下! “砰!” 重物入水的声音传来,溅起巨大的水! 待水散尽,百姓们面色惶惶的看向刚刚那堆烧得正旺的篝火时,却只看见一团被水彻底淋得熄灭的黑色木材,而那庞然巨物的马车…… 则不知所踪…… 十月十一,天明曜王于平湖镇失踪。 至此,杳无音讯…… 给读者的话: 分享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还请亲们多多向你们的好友分享此书,谢谢!图图还要在厚颜无耻的求求月票求求打赏啦,就要到月底了,票票神马的也不要浪费啦,就给图图当一点支持吧!谢谢亲们~么么哒! 《权谋之一品凰后》的第一卷《帝子歌》已经快要完结啦,在这么一个富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我向你们讨要月票啊推荐票啊打赏啊,你们还舍得拒绝么?嘿嘿。 好,这是惯常手法,接下来说些不一样的…… 本来这一章应该写到365的,正好是一年的日数,但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删掉最后一个情节,让他们就这样消失,让这曲属于他们的帝子歌,有一个更加绵长的结束章。 大约每一个与字为生的作者都会经历这样的煎熬,明明是自己精心照顾的孩子,明明是自己心血的结晶,我们把我们的宝贝捧出来供大家欣赏,得到的却是漫无止境的煎熬与挣扎。这样的感觉说无所谓是假的,不管面上表现得有多么的云淡风轻,心里总是难受的。 尤其是对于我这样的处女座而言。 我自己回过去看文的时候也会发现这样那样不完美不精准的地方,这让追求完美的我觉得很是纠结和挣扎,恨不得把前面的全部删了重来,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我舍不得,真的,即使它有不满,有瑕疵,我也舍不得。 《权谋之一品凰后》原本大纲计划的有三卷,帝子歌是它的第一卷,写了接近六十万字,第二卷和第三卷现在还没开始写,其实这并不符合我的风格,因为我一向喜欢有存稿的过日子,@luo#更¥不是我的风格,因为这样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但是我确实是没写,因为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压在了我的头上。 那就是…… 每一个会计专业学生的噩梦…… cpa! 处女座的人喜欢做规划,喜欢把一切都放在计划内执行,我也是如此,所以我原本的计划是在今年之内写完《权谋之一品凰后》之后,就暂时停笔,专心致志的准备我的注册会计师考试,大概需要准备一年的时间,因为我还是个学生,它只能在取得本科学历之后才能报名。 可是万恶的是,我作死的决定要将原本制定的“三年内考完cpa所有课程”的目标,提前到了两年。也就是说,会计、审计、财务成本管理、公司战略与风险管理、经济法、税法六门课程,我要在两年内全部考完。 当然这对于某些学霸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一年可能就可以搞定,但是我不行,因为图图成绩只能说一般……而且就算是把它们分散到两年,我也需要更多的时间进行准备和学习。 这也就是说,我将要用更多的时间放在前面的准备阶段来学习它的课程,因为后面的时间会越来越紧,与此同时我的专业课也会越来越多。此刻我是多么的羡慕我周围那些没考cpa而是选择了acca的同学,因为他们现在就可以考试,到毕业之前就能考完所有的科目了……虽然它全是用的英语,而我的bec(剑桥商务英语)至今还没有过高级…… 所以现在这里给大家说一声对不起,第一卷之后,可能你们要等很久才会迎来第二卷了…… 苏安槿,顾云罗,江游陵,景流年,顾云晓,苏安南,云锦瑟,苏安盈,练彩裳……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在我的心里,他们是等价的,都是我的孩子…… 所以请相信,我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 总有一天,他们会再度与你们相见,在流年度过,经年远逝之后,还会在另外一个地方,开启另外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惊才绝艳而宁静致远的人生…… 最后一次ps.这也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后记了,如果有亲们看到了这里,谢谢你们给予了我足够的耐心,看了我那么多废话。最后,其实说的这些废话总共也没有一千字,所以是没有算钱的,你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