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骄似妻》 第五十章 头顶的光全都被身上的男人遮挡住,夜婴宁吃力地眯眼细看,原来,他手心里握着两块冰,还黏着几片玫瑰瓣儿。 晶莹冰凉中点缀着几抹红艳,看上去格外新鲜娇|嫩。 她有些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他、他什么意思?! 宠天戈更喜欢只做不说,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更愿意用行动去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疯了!别用你脏手碰我……啊!” 她自然挣扎不已,喘|息尖叫,天知道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他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一手按住她来回踢打的小腿儿,往下一拉,调整好彼此的角度,顺势就将嘴唇贴了过去。 冰,冰冰凉;烫,滚烫烫! 一口气卡在喉咙深处,上不来下不去,夜婴宁只觉得眼前一,似有白光闪过,接着,她就几乎完全不能再思考了。 “唔……” 她发出无助的哽咽,下意识地将头向上仰去,一头长发还有些微湿,散乱在颈后胸前,发丝随着身体轻微的动作来回摩擦肌肤,像是一条条滑溜溜的小蛇在她周身游走。 他狠狠咂了咂嘴,依旧用沉重的身躯压着夜婴宁,半晌,宠天戈才眨眨眼,吐出一口热气,沙哑着开口道:“我真恨不得爱死你……” 这情话露骨,却真实不做作。 夜婴宁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力气,没来由地一阵发虚,悬在半空的两条腿几乎没了知觉。 “刚在酒吧看你脸色恹恹,还以为你这几天被榨干了呢。” 她稍稍侧身,给宠天戈匀出些位置来,这矮榻本就不宽,两个人躺在上面拥挤,却也亲密。 斜睨了他一眼,夜婴宁伸出手指,在宠天戈坚实的胸前轻轻戳了一下,又飞快地收回手。 男色当前,只看不摸,岂不是亏本? 他口中立即“嘶”了一声,像是受不住似的发出低吟,见她只是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不禁有些急躁的恼怒起来,可又不好求她继续抚|摸自己。 “你欠收拾了是不是?谁被榨干,说清楚一点儿!” 说罢,宠天戈惩罚似的一勾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夜婴宁只得连声讨饶。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自己天天上头条,还不许我说!” 她不自觉地向他撒起娇来,气喘吁吁,又逃不开他的手,扭来扭去,最后还不是扭到他怀里,反而惹得宠天戈呼吸更重。 “还不是吃醋。” 他有几分得意,看来,她还是在乎的,只是嘴上逞强罢了。 夜婴宁见好就收,并不过多地辩白,他怎么认为都好。再说,聪明女人才会只爱一分,却让男人以为她爱自己十分。 都是一群既自大又张狂的雄性生物呵!她暗暗冷笑。 “你今晚……” 想了想,夜婴宁还是咬咬嘴唇。 他,难道是在防备她? “我不想在你没离婚的时候要你,虽然这对我来说,忍得太辛苦了一点儿。” 宠天戈立即看出她眼底的疑惑,叹了口气,闭眼无奈道:“你当我是死人没反应?我难受得都要死了……” 他有他的考虑,他的名声,在中海市总归是坏透了,碍于宠家的势力,和他一贯的铁血手腕,没人敢当面说什么,最多背后嚼嚼舌根。 但她不同,夜昀只不过是一介商人,夜家再有钱也抵不住官员家庭。加上若有有心人将她和栾驰那些破烂情事抖落出来,夜婴宁就算是在这个圈子里彻底被贴上了标签。 宠天戈不想让事情走到那一步,就算是现在有人跳出来,他也敢对天发誓,他没碰过夜婴宁,她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做过真正背叛过丈夫的事。 他难得喜欢一个人,他能给的不多,她不缺钱,不缺名,不缺优渥的生活。 她可以得到他最纯粹的宠爱和关心,只是永远也做不了宠太太…… 听老爷子身边的生活秘书说,傅家的小孙女儿,就快回国了。 是,叫锦凉吧,据说在国外长大,只每年春节时飞回中海与家人团聚。 陌生的名字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宠天戈蓦地心头泛起淡淡惆怅,长辈催了他许多年的婚事,他一拖再拖,如今怕是不好再推迟,何况,对方又是傅家。 “听说唐小姐的商演出场费,翻了十倍还不止。” 夜婴宁眼波流转,轻轻咬着右手食指,笑得极甜,心头却算得飞快,十倍,岂不是露个面便有近百万,真是羡煞旁人! 不想,听到她的话,宠天戈拉回思绪,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夜婴宁再一次彻底压在身|下,抱在怀里。 “她对我又不是真心,既然要钱,那就给她。今晚,别再提她了……” 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完全消逝在他灼烫的深吻中。 第五十一章 栾驰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而这种表情,对于夜婴宁来说是并不陌生的,她曾在宠天戈的脸上,周扬的脸上都见到过。 那是混合了欲|望和愤怒的,属于男人特有的表情,是邪恶的,不可自控的。 如果之前她还可以用自己了解栾驰,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这一点来安抚自己狂跳不安的心脏,那么现在,她已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妒忌同样会使一个男人疯狂。 “了、了断……” 夜婴宁无意识地重复着栾驰刚才所说的话语,不懂这个“了断”到底意味着什么。 属于他的东西,被人抢走,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恍惚间,她想起了曾经的一件事—— 有人贿赂栾金不成,便曲线救国前来讨好栾驰,送了一对儿东罗马帝国时期的瓶,金箔层叠,岂是“奢华”两个字能够形容的,故而就算是见惯了稀奇玩意儿的栾驰也欣然接受,放在卧室里不时把|玩欣赏。 后来,他有一晚喝醉,脱外套的时候不小心刮掉其中一支,好在他及时接稳,可瓶口还是震裂了一道细小的缝隙。那缝隙极细小,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栾驰到底还是亲手砸碎了它,只留下另一支完好无损的,偶尔他会凝望着它嗟叹。 “亲手毁灭美好的东西,也有一种快乐。” 夜婴宁曾不解地问他为何下得去狠手,栾驰微笑着,眸光闪闪,如是回答。 无限的惊恐中,她猛地想起那支被砸得稀碎的瓶,隐约觉得自己也依稀变成了它,早晚要承受着他给予的,毁灭。 她脸上呈现出的失魂落魄的表情再一次刺激到了栾驰,在他看来,她是心不在焉。 嘴角的笑意渐深,一个用力,栾驰彻底扯掉了夜婴宁胸前的内|衣,拉断的肩带顿时勒得她皮肤发红,上身所穿的一字领打底衫也被撕烂成抹布。 曾经是爱|抚,而现在,则是完全的掠夺,他的动作比从前粗|暴得多。 房间里的空调早就不知何时停止了运转,因为少有人气,此刻,周围异常的冷,让她不停地打着哆嗦,嘴唇也变得有些发青。 她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努力不发出羞耻的声音,也尽量不呼痛,就像是在和敌人互相较劲儿一样,并不满足他更多。 但她皱紧的眉头,以及发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此刻的疼痛有多么剧烈。 栾驰猛地仰起脸来,对上夜婴宁的双眼,语气在一刹那间竟变得不可思议的温柔:“很疼?很疼吗?我也很疼,我好像没有心了,它被挖走了。你挖走了它,还不善待它,你把它抓在手里,用力捏,把它捏碎,再把它的残骸扔到下水道,你拍拍手上滴落的血,嫌弃有腥气。” 他语速很慢,语气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就像是在某种仪式上的誓词一样,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掷地有声。 他一边说,一边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夜婴宁从未见过这样哭泣的男人,那样可怕的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让她整颗心都揪起来,蓦地想起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说鲛人哭泣的眼泪会变成珍珠,价值连城。 她生怕下一秒,栾驰的眼泪,不是珍珠,而是变成一颗颗愤怒的子弹,射中她。 “求你……求你放过我……”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情感的凌迟,她颤抖着出声,却看见他的脸不断放大,下一秒,他的嘴唇已经碾压过来。 口腔被侵占,男人的舌攻城拔寨地侵入。 夜婴宁发出模糊的呜咽,舌尖被栾驰吸得发麻,这让她无法说出清晰的话语。 她被轻而易举地压倒在柔|软的床上,两人身上的水早已将床单都弄得湿乎乎的,黏在身上像是一层枷锁。 “唔……” 兴奋中的男人感受到了掠夺的满足感,栾驰长长地叹息。 “啊!” 夜婴宁轻叫出声,扭|动身体,可她越挣扎恐惧,栾驰眼中闪烁着的兴奋的光芒就越为浓厚。 他将她的身体翻转过去,推搡着将她摆成一个羞|耻的姿势。 “不要!栾驰,你放开我!你强要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终于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故意吓她,而是真的要,强要她! 发疯一样尖叫着,夜婴宁明白了,就算她用不是处|女这件事来想让栾驰死心,也是徒劳。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就算她是一个有裂纹的瓶,他也不会轻易毁灭她,给她个痛快。 他反而唾弃她,把她当成最低等,最肮脏的女人,狠狠在她身上尽情发|泄,就好像她是一个付了钱就能随意玩的女人一样! 是了,他已经气疯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就连她说她会恨他,他也无所谓了。 心都没了,还会在乎爱和恨吗? “你去恨吧,我也恨你。我们不能继续互相爱,那么就互相恨,让仇恨把我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栾驰的声音里同样带着哽咽,他的双手用力地按着夜婴宁的腰,迫使她跪坐在床上,上半身勉强用双臂支撑,她能艰难地扭头看到他,却又无法完全地转回过身来。 见她被控制住,他的手缓缓下移。 “还这么粉|嫩,但已经被人采摘过了。我忍了那么多年,等着它为我绽放,但你……” 他再也说不下去,声音里充满了悲戚,急着,漂亮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狰狞。 她再也支撑不住,上半身完全倒下,眼泪无声地从眼角里滑落。 也许,还等不到他尽情发|泄完毕,自己,就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吧…… 夜婴宁模模糊糊地想着,有些熟悉的恐惧感,如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席卷了全身。 ps:今日9000字,4更完毕。不是故意要虐栾少,是为了后文的情节发展。另,前面那么多处伏笔,有人看出来吗?(我猜没人猜得到,得意(( ̄v ̄)/) 第七十五章 原本,按照段锐的身份,由他来出面,通过其他渠道,侧面地稍微过问一下周扬的情况,也是未尝不可。但是,他现在和苏清迟属于私奔,想来段家人此时也已经知道了,夜婴宁根本没办法张这个口求人。 “要不然,我让段锐……” 苏清迟自然也是知道她担心周扬,主动提议。夜婴宁不等她说完,立即婉言谢绝,因为不想给她和段锐暂时平静的生活带来麻烦。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苏清迟不经意的问话,却令夜婴宁想了很多,她犹豫再三,还是从一直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中,翻找出来周扬的办公室电话,按照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周扬出国,但研究所自然是有其他人在的,夜婴宁立即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周扬的爱人,想打听一下他的近况。 值班的是位年轻的上尉,平时一直跟着周扬工作,一听来电的人竟然是上级的爱人,也非常客气地和她聊了起来。 “嫂子,不是我不告诉你,这个真的是部队的机密,别说我了,就是再往上几级的领导可能也不太清楚。不过临出发之前我们政委就说过,这次任务很艰巨,国外的条件也不好,生活上心理上都是很大的考验……” 上尉据实以告,但是更多的信息,他也表示爱莫能助,因为确实是一无所知。 夜婴宁没有过分为难他,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只好道谢,然后挂了电话。 她并不是很担心周扬在陌生环境中能否适应,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其实,夜婴宁对他也不是一无所知。起码,她知道他是那种很有韧性的男人,也并不娇惯,和栾驰不同,在部队中,周扬可以过得很好。又或者说,他本就是天生的军人,为部队而生。 只不过,也正是出于她对他的了解,夜婴宁愈发觉得,这一次周扬主动向上级提出,他要出国执行任务这件事,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他不像是会这么临时起意的人,事先甚至没有做过多的准备,就这么一走了之,完全与他一贯的周密做事的风格不相符。 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又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思考了几分钟,依旧是无果,夜婴宁觉得百无聊赖,可又不敢随便出门,想了又想,只好再次打开笔记本,想上网找找灵感,看看给宠天戈选购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原本,她以为,只要自己多出点儿血,肯砸大把的银子,就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料,宠天戈早就将她看得透透,临出门的时候,已经换好了鞋子的男人又折回来,一脸严肃地叮嘱道:“礼物要有心意,不许马马虎虎瞎对付。” 这么一来,本来不太难的事情,一下子变得难于上青天。 夜婴宁无头苍蝇似的在网上浏览着,精疲力竭也不知道到底要买什么,浏览器里开了数十个窗口,都是各大知名品牌的官网,卡地亚、宝玑、布契亚提、海瑞温斯顿等等等等,挑到最后已经挑了眼。 这一刻,她才算是体会到了做皇帝的感觉:选择太多,跟没选择相比,也是一种痛苦。 亲手做一样珠宝,也算是回归老本行,只可惜不知道做什么,她平时做的都是高级定制的女性珠宝,并不适合男性日常佩戴,太过耀眼,反而会显得这些商场精英们华而不实。 至于衣服裤子,宠天戈一向都是在欧洲定制,选用的都是家族手工作坊里流传了上百年的工艺,堪比皇室。而夜婴宁连大学女生宿舍中最流行的织围巾都不会,当然更不会逼着自己去缝制一件衣物,即便做好了,他也穿不出去,只能留着压箱底,徒增笑柄。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四肢,然后下楼烧开水,泡茶,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或许会给自己带来新的灵感。 一楼的窗前空地原本是光秃秃的,后来,家里的阿姨嫌弃浪费,见附近的业主大多种,她搭了个简易木架,索性种起了丝瓜和葡萄。刚种没多久,自然没有果实,但却长出了许多缠绕相连的绿色藤蔓,顺着木架爬得飞快,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染上了点点绿意。 夜婴宁端着茶杯,站在客厅看了一会儿,脑海里还真的忽然涌出了新想法。 她怕灵感稍纵即逝,连忙放下杯,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笔和纸,简单地将脑子里出现的画面飞快地记录下来,虽然只是匆匆几笔,但却令夜婴宁有种暌违许久的欣喜和创作冲动。 领带夹、袖扣、胸针、皮带扣、装饰肩章,一套五件,风格统一,相互呼应。设计上走商务简约的风格,注重的是细节上的勾勒,选取的颜色也要既大度又低调,即便是日常使用也不会太喧宾夺主。 想到这些,夜婴宁不禁露出兴奋的笑容。 亲自设计之后,她打算亲自制作这份礼物,不假他人之手,也不会随意将设计图交给工厂的师傅们就一走了之,每个步骤她都会亲力亲为。这样的话,总归算是“有心意”了吧。 想到这儿,夜婴宁得意地拿起手边的茶杯,高高兴兴地上楼,准备趁热打铁,直接开工。需要先在电脑上制图,等做完了效果图,她再拿到灵焰,和公司里的其他几位设计师再修改一下细节部分,确定万无一失就下厂制作。 大概是很久没有亲手做设计图,又或许这次是为宠天戈准备礼物,难免心里紧张,总之,夜婴宁发觉自己的效率比起之前来大打折扣,每一笔都落得小心翼翼的,反而不得施展了一样。 她总是怕做得不够好,会令他不满意,殊不知,只要是她给的,他都视若珍宝。 两个小时后,好不容易画完了领带夹和胸针的草图,夜婴宁休息了片刻,却在袖扣这一项上有些卡壳--因为她从未见过宠天戈佩戴袖扣,哪怕是在很多正式场合下,他袖口那里都是空无一物的。 没见过,所以摸不准他的喜好。夜婴宁有些无从下笔,随意画了几种纹,都揣测不出宠天戈会偏好哪一种。 她懵住,对着屏幕一阵阵发呆。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夜婴宁猛然间回忆起,她曾在宠天戈的办公室里,分明见到过一个十分奢华精美的袖扣包装盒! 如果没记错,就是在他的办公桌右手边的抽屉里吧,和他的印章等一系列很重要的私人物品摆放在一起,甚至还有密码锁。这么说来,盒子里的袖扣对他来说,岂不是也很重要…… 第七十六章 夜婴宁的心头顿时涌起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如果那也是一个女人送他的礼物,自己岂不是拾人牙慧了。珠玉在前,显然她是白费了一番心血。 不过,她左思右想,看着电脑上已经画好的两张图,又觉得现在放弃,实在心有不甘。 最起码,也要试一试再说吧。 不过,思路一旦被打断,就很难做到像是之前那样的一气呵成,接下来的部分,自然做得有些心浮气躁。 夜婴宁腾身站起,在原地踱着步子,想了再想,还是决定找“军师”--victoria商量一番。 她拨通victoria的手机号,刚好对方手边没有着急的工作,可以闲聊。 “袖扣?嗯……宠先生以前的确是没有什么特殊偏好的,他的服装一般都是欧洲定制,我偶尔会帮他参考一下款式,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那边的工作人员直接跟他联络,敲定最后的细节。然后各类配饰也都是根据所对应的套装,由设计师搭配好之后一起空运到中海的……” victoria很好奇,不明白夜婴宁为什么要关心这件事。 “那个……其实是我想设计一些配饰,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又怕他不喜欢,所以抓着你来问一问。” 她有些尴尬地说道,虽然也清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那种又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还是让夜婴宁有一种回到少年时代的错觉。 “别紧张,你送什么他都美得不行,怎么会不喜欢。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忽然想起来……” victoria笑着安慰道,然后,她忽然皱了皱眉,似乎也是意料之外。 “……好像很久没见到宠先生佩戴袖扣了,以前如果有一些重要场合,他确实都是会佩戴的。大概,也有一年了吧,差不多去年回国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了。”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开口道,也觉得很疑惑。 握着手机的夜婴宁愣了愣,心中像是有一道裂缝,“啪”的一声猛然间炸开,越分越开,很快,眨眼间就从一丝缝隙裂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如果也曾出现在那栋别墅,出现在那场party上…… 那么,她要找的人,会不会在兜了一圈之后,是一个一直就在她身边的人…… 想到这种可能,夜婴宁猛地打了个哆嗦,victoria喊了她好几声,她都几乎没有听见,只是呆呆地坐在电脑前,两眼空洞无神。 不,不会是他! 她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又同victoria敷衍了两句。 临挂断电话前,夜婴宁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公司吗,忙不忙?” victoria不疑有他,翻了翻手边的行程安排,对她据实以告道:“明天下午我要和宠先生去见美国的客户,在中海饭店设宴,差不多要持续到晚上。宠先生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家,你有事的话,我可以适当把会面的时间稍微压缩一下……” 夜婴宁连忙说不用,她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这么一看,明天下午,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打定主意,想趁明天宠天戈不在天宠的时候,进他的办公室仔细查看一番,尤其是那个带锁的抽屉,只要他没有更换密码,那么她就可以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如果没有,自然是一切都好,可是如果真的有……夜婴宁反而不敢再往下想了。 再也没有心情画图,她洗了把脸,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连晚饭也没有吃,。 宠天戈过了十点才回来,轻手轻脚地洗过澡,这才躺在夜婴宁的身边。他支起上半身,小心地不压到她,这才轻声开口道:“那个来了?你怎么没精打采的,这么早就要睡了?” 一般情况下,她早早爬上|床的时候,都是每个月特殊的那几天。 夜婴宁摇摇头,没什么心情和他聊天,她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有点儿累。” 他没多想,以为还是昨晚被绑架留下的后遗症,抱紧她,伸手关上了房间的灯。 听说,昨晚傅锦凉的事情竟然惊动了傅家的老爷子,连她爷爷都已经知道了,她大晚上被一个人丢在了郊区公路上。 老爷子自然怒不可遏,再怎么说,傅锦凉也是他的孙女,宠天戈一再这么打傅家人的脸,他第一个不想饶他。 可惜,宠天戈连他的面子也没给,直接把他秘书打来的电话给挂断,并且告诉victoria,以后类似的电话一个都不需要转接给自己,统统挂断就好。 他因为暂时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没有办法上门问罪。没想到,这女人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倒不小,先在长辈们面前告了自己一状。 若不是近来天宠的状况可以用“腹背受敌”来形容,宠天戈真想拿傅锦凉开刀,来个痛快。但现在,他只能先处理好最要紧的,最棘手的那部分,唯有这样,才能拥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许给自己,许给爱的人,一个好一些的未来。 ***** victoria说的果然不错,第二天一早,宠天戈很早就出了家门,还说要晚一些回来,让夜婴宁先睡,不必等他。 她装作仍在熟睡的样子,低低应了一声,任凭他在自己额头上落下一吻,依旧没有睁开双眼。 确定宠天戈离开了家,夜婴宁马上爬起来,草草吃了早饭,然后便是不停地留意着时间。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一点钟,她拿起车钥匙,开车直奔天宠集团。 夜婴宁将时间算得很准,她到达天宠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宠天戈一行人,刚好离开公司不超过20分钟。 她走进宠天戈的私人电梯,直奔楼上。秘书部的人见到她,都很惊讶,表示宠天戈刚走。 “没关系,我到他办公室等他。” 夜婴宁直接迈步就走,当然没有人敢拦下她。miranda只好快步跟上,帮她打开宠天戈办公室的房门,让她进去,很快又帮她端来一杯热茶。 “谢谢。你去忙吧。” 夜婴宁接过茶,向miranda道谢,等她走出去后,她立即放下茶杯,先确认房门是关闭着的,然后起身直奔宠天戈的办公桌。 她还记得上一次宠天戈告诉自己的密码,颤抖着伸出手指,按照记忆中的字母和数字的组合,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去,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夜婴宁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跃出来! 她很怕,担心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也许宠天戈会更换密码也说不定。 直到,当抽屉的密码锁发出清脆的一声“嘀”,屏幕上随之出现一行绿色的“pass”(通过)之后,夜婴宁整个人才终于虚脱地坐在了地上。 第七十八章 夜婴宁将车停好,在研究所的门卫处给老同学何子珺打了个电话,请她来接自己一下。 这位老同学恰好在这里的分析测试中心工作,负责元素分析,虽然乍听起来和珠宝设计毫无关联,但其实,她经常会拜托这位老同学用高精密仪器来帮着自己分析各类珠宝的元素含量,一个是觉得新奇有趣,另一个也是能够测量出一些昂贵玉石的实际价值,比鉴宝器材得出的结论要来得更准确一些。 一身白大褂,正在带着学生做实验的何子珺立即赶过来,将她夜婴宁带进自己的办公室,笑吟吟地递上热茶,她靠着办公桌朝她打趣道:“又挖到什么不确定的宝贝啦?快拿出来给我检测一下,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真的,记得请我吃大餐当犒劳。” 夜婴宁顾不得和她寒暄,直接从手袋里将那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包掏出来。 “子珺,麻烦帮我检验一下,这是我用指甲刮下来的,应该没混进去其他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一切都拜托你了。” 说完,她一脸郑重地将纸包交到何子珺的手上。 笑容一滞,何子珺倒是第一次见到这幅表情的夜婴宁,略有迟疑地接过这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纸包,她只好点了点头,请她稍等。 “我先去看看,如果不是很复杂,可能会很快出结果。不过也不一定,你先坐一会儿。” 何子珺拍拍夜婴宁的肩,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看起来如此紧张,不过还是劝她先保持耐心,然后才走进实验室。 夜婴宁坐下来,焦急地等待着化验的结果。 她既想知道,也不想知道,心头忐忑,惴惴不安,那种感觉,好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其实,人都是很奇怪的,越惧怕一件事,如果明知道没法再拖延下去,反而会恨不得早一点知晓结果,类似于“早死早超生”。 现在,夜婴宁就是这一种心情。 如果当时宠天戈真的在场,就是他和那几个男人一起将她送上了黄泉路,那么,她反而还平静了许多。因为努力了一年多的时间,自己终于调查清楚了真凶,一切的复仇行动都有了目标和对象。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狠得下去心…… 眼前像是在播放着无声的影片,一幕幕,一帧帧,在眼前快速地上演着,晃动着的全是他的脸…… 夜婴宁低下头,双手捂着脸,无声抽泣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连忙抬起脸,擦了擦眼睛。果然,何子珺回来了。 夜婴宁连忙站起来,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检测出来了吗,究竟是什么东西?” 何子珺看了一眼手上的纸,不答反问,一脸凝重道:“婴宁,你可说实话,这东西你从哪里弄到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老同学的话,令夜婴宁的心高悬起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何子珺解释,只好焦急道:“我向你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只想知道这是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何子珺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纸递给夜婴宁。 “我知道你可能看不懂这些,这么和你说吧,你给我的粉末状的东西,其实是一堆混合物,我做了简单的检测,具体的还没有出来结果。不过大概能确定,这是人的呕吐物干燥之后残余下来的,里面有胃液、酒精、兴奋剂,还有海洛因……” 何子珺的话还没有说完,夜婴宁的双腿一软,差点儿跌倒,手里一松,那张纸也跟着飘落在脚边。 “婴宁!你怎么了?” 连忙扶住夜婴宁,让她在座位上坐好,何子珺慌张不已,手忙脚乱地问她哪里不舒服。 夜婴宁一脸死人般的苍白,平静了几秒钟,才说没事。 心底最后一丝的侥幸,彻底消失不见。 那双手曾经距离自己很近很近,在她垂死的时候,沾上了她的呕吐物,怪不得,她经常在梦里梦见那一点像是星光的东西,原来不是星星,而是那枚不断在叶婴宁眼前晃动着的袖扣。 告别了何子珺,夜婴宁游魂一样走到自己的车前,坐上车,她伏在方向盘上大声哭嚎起来。 是他,真的是他。 如果不是宠天戈,还有谁能做到将这一切全都摆平,连死了一个人都悄无声息呢? 如果不是宠天戈,还有谁能让谭露露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炙手可热的名模呢? 如果不是宠天戈,还有谁能如此一掷千金地给臭名昭著的aaron那么一大笔封口费呢? 如果不是宠天戈,他为什么将这对已经坏掉的袖扣小心珍藏,甚至从此以后都不再佩戴袖扣了呢,应该也是因为那件事而在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而特别有所忌惮吧。 此刻,将这些线索全都联系在一起,夜婴宁才觉得自己简直傻得可笑。 都说爱情中的女人会变得愚蠢,她原本还不屑一顾,如今看来,此话不假,如果不是爱上了宠天戈,她早该将这些细微之处串连起来,早早地拼凑出一个真相。 而不是等到现在,才傻傻地被迫接受这一事实。 哭了好久,一直到两侧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狂跳,夜婴宁才终于止住了泪水,用了整整一包面巾纸才将脸上的泪水混着鼻涕擦干净。 看着纸巾上留下的道道痕迹,混着睫毛膏的黑色碎屑,还有眼影的痕迹,她不禁苦笑,想起网上看到的那句话,你不值得我为你流泪,因为我的睫毛膏很贵。 他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流泪,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曾杀了她,是那几个畜生中的其中一个,还负责做了善后工作,将一切抹得干干净净,帮助那群禽兽逍遥法外。 说不定,一直到现在,那群男人还在不停地用金钱来诱惑女人们,继续举办着各类**的聚会,玩着各种各样的样,发泄着他们旺盛的兽|欲。 两只手狠狠地捏着方向盘,夜婴宁的全身都在颤抖。 就在她的脑子里闪现过种种复仇方法的时候,新买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今天出门的时候,她特地补办了手机卡,用的还是原来的号码,知道这号码的人都是亲人朋友同事,不会是无关人等,所以,夜婴宁只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翻找手机。 来电的人,是林行远。 如果是之前,她甚至可能都不会接听,但是经过上次那件事,他也算是对自己有恩,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 “aaron想从酒吧逃跑,幸好被我的手下发现了,现在已经把他扣下了。你要不要过来一趟,亲自看看,我总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要跑。” 林行远没绕圈子,直接把情况和夜婴宁说了一下。 她一愣,连忙说好。 挂断电话后,夜婴宁飞快地发动车子,直奔“喵色唇”。 第七十九章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边刚拿到了一些新的线索,那边就又闹出了新的麻烦,aaron不知道吃错了药还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狗急跳墙,脚底抹油打算跑路。 夜婴宁顿时感到一阵的心乱如麻,平时觉得没有多远的路途,今天开起来竟然觉得漫无边际,怎么也到不了似的。 等她赶到了“喵色唇”,尚没有到营业时间,酒吧里很冷清,只有几个人在打扫着卫生,跟夜晚时分的纸醉金迷的景象迥然不同。 夜婴宁握着手机,丝毫不顾周围的好奇目光,直奔楼上的包房,凭着记忆,找到aaron所在的那一间。 门口站着几个黑衣的高大保镖,大概林行远在之前已经知会过他们了,见到猛地冲过来的夜婴宁,竟然无人伸手去拦,她不费力地打开了房门。 林行远坐在套房靠窗的沙发上喝着酒,而aaron则是双手被绑着,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中央,正一脸眼泪鼻涕地在哭诉着。 “林先生,求求你,行行好,我这次是打算回乡下老家,再也不回来啦……” “我欠下了那么多钱,再不回家躲躲,真的会被人砍死啊!” aaron从夜澜安那里得了一笔横财,加上他觉得这阵子风头已经过了,于是又开始偷偷地嚣张起来。最近一个月,有人在“喵色唇”私下里开局赌球,网站的服务器都在国外,基本上,国内的警察是拿这群人没办法的。第一晚,aaron赚了一千多,虽然只是一笔小钱,但却让他见识了一个新世界,此后他一发不可自拔,越赌越大,最狠的一晚上居然输了20多万。 因为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而且赌球的人还会给酒吧抽成,所以,林行远对于在酒吧内的赌球活动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的是,aaron输光了钱,打算要跑,被林行远聘请的保镖及时给抓了回来。 “林行远,我不欠你钱,你就这么扣押着我,是、是非法监禁!我可以、我可以起诉你!限制我人身自由!” 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气喘吁吁的夜婴宁,aaron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挣扎着起身,一边大吼着一边扑向林行远。 林行远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伸出腿,朝着他的前胸踹了一脚,aaron顿时四脚朝天地倒在了地上,有些突出的小腹向上,好像一只倒过来的癞蛤蟆。 “aaron!你为什么要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夜婴宁冲过去,一把抓起他的领口,拼命摇晃着他。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我!中海我死也不待了!老子混不下去了,走还不行吗?放开我!” aaron像是疯癫了一样,脸色涨红,死命地挣扎着。 忽然,从他的裤袋里掉出来一本名片夹,落在两人的脚边。 夜婴宁一愣,急忙松开他,伸手捡起。 她打开,发现里面的名片还真不少,足足有几十张,草草看了一遍,居然还都是一些在中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一些二世祖、红三代,等等。 翻到最后几页,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名片,毫无预兆地,猛地闯入夜婴宁的视线。 黑色的薄薄卡片,烫金字体,只有一行字,最下方有一串手机号。 天宠·宠天戈。 这张名片,夜婴宁见过许多次,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aaron的名片夹里见到它。 “别动我的东西!” aaron倒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夜婴宁。 “你、你在哪里拿到这个的?” 夜婴宁回过神,从名片夹里抽|出宠天戈的名片,举到他的眼前,颤抖着出声问道。 aaron好不容易将气息调理正常,看清夜婴宁手里的名片,冷哼了两声,不理她。 “你说不说?不说的话,你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夜婴宁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猛地出手抓|住aaron的头发,狠狠向后一掰,顿时疼得他哭爹喊娘,不停地求饶起来,她不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冷冷道:“快点儿说!” aaron咧着嘴,哭号道:“我、我不记得了……” 她冷笑,将他的脖子都要拗断似的,提示道:“想好了再说,不然就没命了。” 林行远一直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像是与自己无关似的。只是,在看到夜婴宁一脸狰狞地逼|迫aaron的时候,他的脸上似乎很快地滑过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想想!让我想想!好像是……好像是有一次,我去别墅接人吧,遇到了传说中的宠少……那次那几个女的被搞得快不行了,我怕出人命,所以就亲自去把她们接回来,顺便去看一下会不会染上什么病,其中有两个还是处|女呢……哪知道最后要走的时候,我一数数,还少了一个,就想去问问,结果……结果就遇到了这位,他给了我一沓钱还有一张名片,让我带着人赶紧走,别的不要多管……” aaron倒吸着凉气,忍着脖子和头皮传来的剧痛,断断续续地说道。 “都过去一年多了,别的我实在记不清了,这些有钱人每个周末都要找很多女人来玩,助兴嘛,我怎么每件事都能记得清。要不是这位太有名,出手又大方,我根本不记得了嘛……再加上当时好像有个女的被带到楼上包房了,一直被他们搞,搞了很久也没下来,最后死了活了我也不知道……” 夜婴宁浑身脱力,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松开了手,颓然地愣在原地。 既有物证,也有人证。 时间,事件,人物,全都对上了号。 “你觉得,后来那五百万,是不是这个人给你的封口费?” 她按捺不住,仍是还抱有一丝希望。 aaron看看夜婴宁,也反应了过来,他猛地一拍大|腿,后悔不迭似的懊恼道:“哎呀!如果是他的话,早知道我就狠狠敲他一笔……” 怪不得,此后aaron一直东躲西藏,所以也没有人找他的麻烦,而他每次一露面,问题则是接踵而来,像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一样。 “我没什么可问的了。” 她站直身体,满脸的木然,对地上的aaron看也不看一眼。 这个人渣,对于夜婴宁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了,她懒得管他的死活。这种吸血鬼一样的经纪人,在背后伸出手,把那些本就有着贪婪欲|望的女人们一点点逼到了绝路。 “你愿意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吧,我以后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夜婴宁拨了拨头发,将脸转向林行远。 第八十章 听了夜婴宁的话,林行远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里面的冰块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降低了酒精的浓度,喝在嘴里有些淡而无味的感觉。 他放下杯子,好像一个一直在观影的客人终于也融入了剧情中一样,站起身来。 “行啊,反正我留他也不过是因为你要找他。现在既然你发话了,也就没必要养着这个废物了,这几个月可了我不少钱呢。” 说罢,林行远也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招招手,将门口的保镖唤来。 两个高大的男人立即走过来,将aaron一把拖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壮的身材,这两年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任凭他像是泼妇一样在地上胡扭乱蹭,也敌不过四只有力的大手。 “救命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可不能害我呀!” 撕心裂肺的吼声渐渐消失在走廊的那一端,终于,静下来了。 夜婴宁用两只手死死地抠着手袋,几乎要把一整块上好的小牛皮挖出一个洞来,全身的血液阵阵逆流,大脑像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空白,令她无法思考,也根本说不出话来。 “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关心?” 冷不防地,林行远伸出右手,轻轻搭在了夜婴宁的肩头,吓了她一跳。 他的动作其实并不突然,只不过,她的神思一直恍恍惚惚的,丝毫没有注意到而已。 “啊!” 夜婴宁像是被烫到似的,快步向后退了一步,躲开林行远的手,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他连忙举起那只手,示意自己绝无恶意。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激,连忙开口道:“你说什么,我刚才没有听清楚。” 当初,夜婴宁就是为了能够当面向aaron询问到底是谁参与了当天的性|爱派对,所以才答应和林行远合作,为他盗取天宠的数据。不过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做不到下定决心真的背叛宠天戈,故而自己私下篡改了一部分数据,真假混合着给了林行远。现在,对她来说,aaron已经没有任何用了,无论是谁,包括林行远,也没有办法再用这个贱人来威胁她,或者和她谈条件。 “没事了。” 林行远看看她的表情,很清楚,哪怕自己将问题再重复一百遍,她也不可能和自己说上一句实话。 这女人全部的耐心,感情,以及温柔,恐怕都已经给了那个男人,别人分不到一丝一毫。 真是个狠心的人! 他的心里,立即蔓延过一股又酸又痛的情绪,好像是伤口上洒了一大把的粗盐颗粒,渍得血口子越来越疼,无法愈合。 “以后,我不会再提出来见他了,你随意解决就好。” 夜婴宁冲他说了一句,转身想要离开。 “那个……” 见她迈步要走,林行远本能地想要挽留住她。他明知道,即便她留下来,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是,就是希望她能够在自己的视线里多停留片刻,哪怕只是几秒也好。 “什么?” 夜婴宁本来想要问他,夜澜安和上次的绑架事件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是此刻,她根本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她满脑子都被宠天戈是杀人凶手这件事给占据了,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任何别的信息。 去他的傅锦凉,去他的夜澜安! 让她们统统下地狱去吧! 她全部的心思都要用在应对宠天戈的身上,完全没空理会这些小角色。 “那个……我是想问你,最近胃还好吧?上次,你就是在隔壁房间,晕了过去,想想还挺吓人的。” 林行远略显不自然地摸了摸下巴,有些没话找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住她是想要说什么,只好胡乱地找了个理由,脱口而出问道。 夜婴宁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点点头,平静道:“还好,就不牢你费心了。” 她一向生活得没有什么规律,遇到重要的项目,常常会熬夜加班,狂喝咖啡。倒是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搬去和宠天戈同住,家里也有阿姨照顾饮食起居,这才逐渐走上了正轨,倒是以前总是隐隐作痛的胃很久都没有再罢工过。 “那就好,那就好……” 林行远喃喃,再没有了留住她的话题,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夜婴宁离开|房间。 一直到确定她走远了,他才叫过守在一旁的其中一个保镖,轻声问道:“都解决好了?” 那人垂目低声答道:“您放心,废了他一条腿,给了他一笔钱,开车把他送走了。已经叮嘱过了,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个人也不会再出现在中海了。如果他活腻了,以后还敢露面,那下次就不是变成残废那么简单了。” 林行远点点头,许久没有开口,末了,他才转身看向窗外,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他也是罪有应得,找什么人不好,非要找她……” ***** 夜婴宁摇下车窗,任凭冷风灌进来,吹得一头长发像是女鬼一样飘起。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回娘家自然是不适合的,最后,她鬼使神差地独自回到了和周扬的家。 这栋别墅空了好多天,推开门,四处的摆设布置还和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虽然离开的那天,家中的保姆已经把四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此刻,夜婴宁伸手一探,发现桌面上还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揭开罩在沙发上的布,卷到一边,又走到同样冷冷清清的厨房里,打开煤气灶,烧了一壶水,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呜呜……” 水烧开的声音,惊醒了夜婴宁,她跳下沙发,关掉煤气,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那罐茶叶还是周扬买的,放在壁橱里,没想到时间久了,泡出来的味道已经完全变掉了,有点儿霉味儿似的。 氤氲的水汽朦胧了双眼,透明的杯子中,一片片的茶叶梗从蜷曲到舒展,像极了涅槃的过程。 她知道,再等几个小时,宠天戈回家之后找不到她,一定会打电话。 而她今晚不想回去,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 原本,她不相信任何人,只是一点点地被他瓦解了心房,就在她以为,她还是可以依赖一个人,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他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重重一击。 什么叫做活该,这就叫做活该。 想要复仇,又忍不住沉溺于温存和爱情,贪婪的人本就不该有好的下场。 喝下一口变味的茶水,滚烫的温度烫得舌面都在疼,但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一个人坐在不开灯的房间里,任由最后一缕阳光消失。 不管白昼有多么不舍,黑夜还是如期到来了。 第八十一章 不知过了多久,果然,夜婴宁随手放在沙发一角的手机铃声大作,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你在哪儿?” 宠天戈的语气听起来很急,他好不容易从应酬中脱身,匆匆赶回家,却不料,她并不在。 夜婴宁握着手机,一脸的平静,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轻声回答道:“白天的时候,物业公司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看看,卫生间有些漏水。我就过来了,忙了几个小时,不想太折腾,今晚我就在这里住下,不回去了。” 宠天戈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来,却又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没事儿,我去接你……” 两个人毕竟朝夕相对了这么久,就算夜婴宁再小心掩饰,细微之处也并不易隐藏,何况,她要面对的人又是宠天戈。 “我已经躺下了,不想再爬起来。你就真忍心把我从被窝里拖起来嘛……” 百般无奈,夜婴宁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向他撒娇。 这一招果然有效,宠天戈也确实是疲惫不堪,一整天的时间,同那些外国的客户在工地上绕了一大圈,晚上又喝了酒,此刻他只想洗个澡,马上睡觉。 他又对夜婴宁叮嘱了几句,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手一松,手机轻轻滑落在脚边,她木然地坐在原位上,仍旧是一动不动。 如果说那枚似曾相识的袖扣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老同学做出的检测结果,以及aaron所说的话,就已经足够了。她经常会做同一个噩梦,梦中的她几乎窒息而死,一只手托着她的下颌,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掌,手腕上一枚晶莹闪烁的袖扣,熠熠生光。 原来,那并不是梦,而是属于叶婴宁的最后记忆,在死之前所能记忆下来的最后一个画面,所以,才会反复反复地在她的梦里一再地出现。 将脸埋在胸前,夜婴宁蜷缩着身体靠在空荡荡的沙发上。 ***** 又是一阵手机铃声将夜婴宁吵醒,她睁开眼,竟然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 在沙发上窝了一|夜,此刻四肢酸痛得似乎都要抬不起来,夜婴宁挣扎着接起电话,听见那端传来stephy一贯的叽叽喳喳。 “夜总监,你要我帮你找的黑钻,我找到了哦!在工厂仓库那边挖出来的,整个过程比寻宝还曲折!你什么时候来公司,还是我帮你送过去?” 她一愣,反应了几秒,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头脑一热,给stephy打了电话,请她帮自己找几样做礼物的原材料。 “啊,我一会儿去公司吧,辛苦你了。” 夜婴宁抓了抓蓬乱的长发,走到镜子前,看见里面的女人眼睛里充满血丝,脸色苍白,活像女鬼。 简单洗漱过后,她开车前往“灵焰”。 自己似乎已经好多天没来公司了,好在,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就连她的办公室也多了两盆绿植,长得郁郁葱葱,看上去生命力异常的旺盛。 夜婴宁坐下来,顺便将自己之前的设计图拿给stephy看,请她帮忙挑挑细节上可有不妥之处。 “别的我倒是没发现,就发现了满满的爱意。我猜猜,能让你亲自出山设计男士配饰,是送给宠先生的吧?” stephy看完后,一脸八卦地凑过来,笑得贼眉鼠眼。 如果是以前,夜婴宁说不定还会在心头泛起一丝甜蜜,又或者脸上止不住的一阵娇羞,但此刻,她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是啊,所以才想多问问大家的意见。你再仔细看看,我怕自己太注重设计感,反而忽略了本身的实用价值。” stephy有些惊愕,本以为能趁机问几句上司和宠天戈的近况,没想到夜婴宁这么淡然,只好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设计图稿上,小小地说了几点自己的看法。 夜婴宁听得很认真,采纳了其中一部分,打算再次加以改动。 不管怎么样,这份礼物,她是决定继续做完的。 经过昨夜一整晚,她想清楚一件事,单凭自己是不可能做出什么真正能够影响宠天戈的事情的。在中海,别说他只是杀了一个毫无名气的模特,就算他拿着枪冲到马路上扫射,也不见得会被法律真的判决为以命偿命。 这就是现实社会,“王法”两个字只适用于平民百姓,宠天戈那样的人,不在此列。 “啊,对了,知道你来,特地煮了咖啡,差不多已经好了,我去拿给你。” stephy风风火火地冲出办公室,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夜婴宁自己,她笑笑,低头做着修改。 不多时,端着咖啡杯的stephy敲敲门走进来,腋下还夹着一个纸包。 “真是巧,你难得今天来公司,就正好有一份快递送过来,如果是平时,我还得给你送过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咖啡和快递都放在夜婴宁的办公桌上。 正在聚精会神修改设计图的夜婴宁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那快递盒,很普通的扁扁的纸盒,她拿起来摇了摇,没有听见奇怪的响声,也不知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上面的快递印单上只有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却没有寄件人的。 不会又是周扬从国外寄过来的礼物吧,她有些好奇。 “好,我看看是什么,你先去忙。” 夜婴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取过笔筒里的裁纸刀,小心地将快递拆开。 里面是一张打印的a4纸,还有一张光碟。 她先展开那张纸,等看清上面的字,整个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我会直接寄给宠天戈。至于何时寄出去,要看我的心情。” 这没头没脑的话,刹那间令夜婴宁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急忙把这张纸推到一边,去拿纸盒里的那张光碟,打开后直接塞进电脑的光驱中,先彻底杀了一下毒,然后,夜婴宁忙不迭地去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沙沙沙沙”的一片白色雪,等了几秒,终于有了画面。 这个角度,应该是安置在高处的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虽然不是十分清晰,但是人影、动作全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有声音,不知道是后期被人为地消了音,还是本来就只有图像。 等看清上面的人,夜婴宁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是被绑在床上的她,还有也在床上的林行远! 这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以至于夜婴宁根本都快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却又猛地被提及,还被人录了像! 第八十二章 无声播放着的画面中,上演着一出在夜婴宁看来既陌生又熟悉的情节。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林行远趁她不备,偷袭了她,给她注射了一种稀奇古怪,至今夜婴宁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的进口药物。 据说,人在撒谎的时候,大脑皮层会比平时兴奋许多。所以,在被注射了这种神奇的药物以后,夜婴宁几乎无法在林行远面前编造谎言,整个人像是变得迟钝了一样,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他问的各种问题。 屏幕上的影像,令毫无心理准备的夜婴宁几乎快要发疯—— 在暧|昧的灯光下,整个画面都呈现出一种介于橘色和粉色的色调,宽大的床上,一男一|女两个人近在咫尺。一个是无助的她,另一个是凶恶的林行远,他死死地纠缠着她不放。 夜婴宁的上半身凌乱,披头散发,而身|下的那张大床是为了在酒吧欢爱的客人准备的,自然宽大柔|软,甚至在四个床脚上还安装了情趣手铐,便于满足某些客人稀奇古怪的需求。 她看见自己想要逃脱,却被狠狠地扑倒在床上,两个手腕都被铐住,三十多公分的银链上,另一端就连在床头上。 夜婴宁奋力挣扎,用尚能活动的双|腿也在用力地蹬踹着,险险踢中林行远的要害。 他急忙避开,抓着她的脚踝向上提,一直提到自己的肩膀,将可怜的柔|软的女人摆成了夸张的扭曲姿势,像是剥蛋壳一样将夜婴宁腿上的丝袜剥下来,代替绳索,将她的两只脚也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镜头里的女人像是一个大写的字母“y”一样,被固定在大床上,羞耻和恐惧令她的全身都在不停地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画面忽然卡住,一动不动。 夜婴宁如梦初醒,猛地移动鼠标,以为是电脑出了问题。但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故意将后面的录像给剪辑掉了。 果然,又等了十几秒,画面重新出现,这一次,上面的情景则是令夜婴宁更加感到羞耻不已—— 林行远强迫地将夜婴宁的脸扳过来,顺势将舌头探进去,而她惊慌失措地想要躲闪。 强烈的羞耻感觉,几乎要将夜婴宁逼疯,她站起来,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从来没有这样发泄过自己心头的愤怒,这还是第一次,她彻底失控。 是谁,究竟是谁寄过来这片光碟,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夜婴宁站在原地,不停地回忆着当晚的情况,努力想起每一个细节。 她找了私家侦探调查aaron的下落,得知他出现在林行远的酒吧,遂追了过去,不料却中了他的圈套,被他扣留在客房中凌|辱。 除了刚才看到的那些,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夜婴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她晕倒了。 而录像也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 任何人看到这段录像,都不可能相信她和林行远在那张床上什么都没做。 剪切的人真是用心良苦,故意什么都没剪掉,也没有在原片上动什么手脚,却能够让人联想出无尽的旖|旎画面,以为之后的影像会更加火辣劲爆。 有口难辩,有冤难伸,莫过于这种感觉,夜婴宁很清楚,自己和林行远绝对没有做,可是,可是又有谁会相信呢? 对方特地先给她邮过来一份光盘,证明是真的掌握了这个证据,就算自己把这张碟处理掉,人家还有无数的备份和母带。 而且,对方说得很清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将它寄给宠天戈。 这就等于,已经告诉了你,你一定很快就会死,却又不告诉你,具体哪天死,究竟怎么死。 漫长的折磨,无异于一种有效的心理战。 夜婴宁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快要被彻底击垮了! 第八十三章 颓然地将手撑在桌沿上,夜婴宁看着满地的狼藉,无声地垂下头去。 她并不担心失去宠天戈对自己的宠爱,反正她已经不需要了,她不需要杀死自己的人对自己的宠爱,她只想让他血债血偿。 然而就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期,却又在暗地里跑出来一个敌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哪怕再等上一阵子,她都不会惧怕这样的威胁。 但是,现在不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醇香的咖啡味道,液体在桌面上缓缓流动,顺着桌沿滴下,蜿蜒成褐色的痕迹,夜婴宁弯腰,从地上捡起纸抽盒,抽出纸来擦拭着一片泥泞的办公桌。 好不容易整理好,她直起腰,视线再一次落在刚刚弹出的光驱上。 那片光碟还静静地插在笔记本电脑中,夜婴宁注视了片刻,拿出来,用力折断,一分为二,然后扔进了脚边的纸篓中。 能在林行远的地盘上撒野的人并不多,如果真的是他本人,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犹记得那一晚,他被傅锦凉使诈,骗到香叶别苑,明明完全有机会真的侵犯她,甚至等到那女人带着宠天戈过来捉奸在床也未尝不可。 但林行远没有那么做,虽然夜婴宁不相信他会有这样正人君子的一面,可他的确隐忍住了欲|望,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来。有了这件事在前,他完全没有必要再通过寄光碟的手段来要挟自己。 那么会是谁呢,夜澜安,傅锦凉,杜宇霄,还是那个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aaron呢? 经过这个插曲之后,夜婴宁原本就焦躁不安的心情变得更加低沉,她看着沾满污渍的电脑,再也没有了继续画图的欲|望,索性拿起手袋,叫上stephy去逛街。 苏清迟出国后,她就很少再独自去逛街,其他的老朋友老同学不常联系,再见面的时候虽然彼此也热络亲近,却似乎总少了一份自在。久而久之,夜婴宁也就渐渐地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血拼,衣橱里的衣服穿也穿不完,再买也是浪费。 “这件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啧,价格也不错,我一个月的薪水只能买一条裤腿儿……” 身边的小助理在耳边叽叽喳喳地叨咕着,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很烦,stephy的话音刚落,夜婴宁探头一看,五位数的售价只能买到一条普通的纯色打底|裤,不禁摇头感慨,真是物价飞涨。 两人在二楼买了几件衣服,然后到楼上去吃冰淇淋火锅,六楼新开了一家店,网上的评价很好,stephy一直心心念念好久,正好今日有土豪请客,她当即直奔而去。 甜食能令女人的心情变好,这句话似乎很有几分道理。 两人的面前很快摆好了一整套的餐具,有刀、叉,还有一个细长柄的小勺,不锈钢质地,看上去非常的精致。接着端上来三个大小相同的圆盘,分别装有三色冰淇淋、水果拼盘以及点心拼盘,五颜六色的,令人垂涎欲滴。 “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我就要到罗拉集团的总部去报道了,之后就算是彻底离开‘灵焰’了。我知道你在公司做得很开心,不过毕竟你一来就是我带着的,所以还是想问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夜婴宁一边说,一边剜了一勺冰淇淋在巧克力底料中涮了涮,然后送|入口中。 正在大快朵颐的stephy愣了一下,不忘将勺子里的香蕉段一口塞进嘴里,吞下去才回答道:“我肯定愿意!” 她很单纯,这两年来,在“灵焰”里和同事们相处得都很愉快,也没有什么职场野心,几乎没有树敌。可是,做助理毕竟不能做一辈子,stephy也曾对自己的未来彷徨过,不过她就是那种凡事乐观的性格,每次想到,不过只是忧郁几分钟,转头就会忘记,继续高高兴兴地生活。 “不过,私下里说,我并不是很喜欢丽贝卡·罗拉这个人。虽然,人家也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小透明的看法啦。” stephy耸耸肩,又舀了一勺草|莓冰淇淋。 夜婴宁有些吃惊,连忙追问道:“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在罗拉集团多学到一些东西么?” 罗拉集团可以说是珠宝界的殿堂级公司,曾有同行笑称,就连里面的清扫阿姨都是审美大师。 “怎么说呢?”stephy含着小勺,一边思考一边答道:“她的作品当然完美无缺,可能就是太完美了,总给我不真实的感觉,实在太有距离感了。那些珠宝美得不像话,我觉得只要看看就好,却没有佩戴在身上的欲|望。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她前夫作品里展露出的随性,不过和丽贝卡一比,她老公实在太低调了,作品也少得可怜……” 她托着腮,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夜婴宁怔了怔,她也是知道这些的。 众人大多听说过,丽贝卡·罗拉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结过一次婚,据说两个人当时也是爱得要死要活,难分难舍,顶着不被双方家人看好的压力组建了家庭。不过,激情退去后,他们都感到了疲倦,终于友好分手。而她的前夫在离婚之后就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野,并不是一个招摇的人,关于他的新闻也极少曝光。 “那你……” 她不是很懂stephy的想法,既然如此,她还答应自己,一起加入罗拉集团…… “我只是愿意跟着你啊,你这样的上司,又大方,又不刁难人,千金不换啊!不过,记得给我涨工资,让我也能买得起刚才楼下那条五位数的打底|裤,看看穿上之后,是不是连腿上的肉都能沾上香味儿了!” stephy一手叉腰,狂妄大笑,说完还挥了挥手中的小勺,狠狠在巧克力圆球上挖了一大块。 夜婴宁笑了笑,和这样简单的人聊天,似乎连不快乐都能轻易忘记。 “好啊,小|妞儿以后都跟着我吃香喝辣去吧,大爷包了你!” 两人笑作一团,足足将桌上四人份的冰淇淋火锅吃得精|光。 从店里出来,夜婴宁还想扯着stephy去旁边的商场继续逛,并且以继续请客宵夜作为诱|惑。最后,连神经大条的stephy都察觉出了一丝古怪,疑惑道:“姑奶奶,你好像不想回家啊,出什么事儿了?” 夜婴宁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承认道:“哪有,难得出来玩嘛,时间还早,我们再去……” 第八十四章 话音未落,夜婴宁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拿起来,是宠天戈打来的。 stephy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大笑着打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失宠了呢!行了行了,你先接电话,我去取车,马上送你回去,免得宠少催个不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 说完,不等夜婴宁回答,从她手中抽出车钥匙,拎着购物袋朝停车场快步走去。 看着stephy欢快如小鹿般,已经跑远了的背影,夜婴宁只好掩饰掉心头的慌张无措,打起精神,接起电话来。 “我今天不忙,可以早回家。你在哪儿,我们找一家餐厅吃晚饭,然后看电影?” 听起来,宠天戈的心情很不错,他还主动提议,精心地安排着今晚的娱乐活动。 夜婴宁眉毛一挑,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哎,今晚不用陪客户应酬了?我昨天还顺路去了天宠一趟呢,没想到扑了个空。你不在,miranda说你去接待客户去了,我喝了杯茶就走了,上次有一根签字笔落在你那里了,用着很顺手,我就取了回来。” 她知道,昨天自己去他办公室这件事,早晚他会知道,公司里那么多双眼睛,人来人往,自己根本瞒不住的,还不如索性找个机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主动提出来。 “是,今早一到公司她就告诉我了,不过说你没什么事,就没有特地帮你留口讯。” 宠天戈笑着回答道,他倒也没觉得这其中有何不妥,毕竟,之前一段时间,夜婴宁是经常出入天宠集团的,谁看到她也不会很惊讶。 “我现在和stephy在逛街,你选地点吧,一会儿发给我,我们直接在餐厅见面。” 远远的,夜婴宁看到stephy已经将车开过来了,于是挂断电话。 “宠少请客,比我的夜宵金贵多了,要不要一起蹭个饭?” 她坐上车,冲着stephy晃晃手机。 stephy撇嘴,提醒她系好安全带,笑道:“我才不做几百瓦的电灯泡,你们甜甜蜜蜜,吃得我非吐了不可!来,地址告诉我,我送你过去,车子借我开一晚,让本姑娘也尝尝百万跑车的滋味儿,说不定还能趁机钓到一枚小帅哥!” 说完,她帅气地戴上墨镜,踩下油门,飞快地发动车子。 ***** 夜婴宁赶到餐厅的时候,宠天戈正低着头翻看菜单,他聚精会神地专注于某件事的样子,看起来很令人心动。 “你来了。” 他笑着站起来,顺手接过她的外套和手袋,亲自帮她放好,再拉她入席。 “前一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我都以为你生我气了,昨晚不会是因为我没时间陪你,你才一个人跑回那边住吧?” 宠天戈摸着下巴,一脸玩味地问道。 看,这话乍一听起来诚意十足,好像又温柔又抱歉似的,其实呢,他分明是在责怪她的小脾气。 夜婴宁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捧在手中,歪过头看他。 “哪有,都说了,是物业好久没见到家中有人进出,说旁边几栋别墅的业主都反映水管有问题,让我过去看一眼而已。” 说完,她笑笑,吹了吹茶水,小抿了一口。 无论如何,夜婴宁已经打定主意,暂时不会让宠天戈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继续先和他周旋一段时间。 起码,还要等到御润成功上市之后。这两次夜婴宁往娘家打电话,听母亲提起过,说夜家和天宠的合作进展得很快,也十分顺利,如果不出意外,在5月中旬就能拿到正式的审批。 算算看,已经没有多久了,她只能先忍。 夜昀和冯萱,是夜婴宁的亲生父母,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可她现在就是夜婴宁,为人子女,起码的孝道怎么能够抛之脑后。她占了人家的身份,总不能头一甩眼一闭,连爹娘的死活都不管了。 “是吗?没生气就好,来,看看想吃什么。” 宠天戈笑笑,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现在聊起来不合适,于是将手边的菜单推过来,让夜婴宁点菜。 两个人胃口都还不错,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等站起来的时候,夜婴宁才发现自己的小|腹都要凸出来了。 “天啊,不能再吃了,我的腰都粗了一圈!” 她抚|摸着肚皮,低低惊呼道。 宠天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禁笑道:“这算什么,听人家说,女人怀孕的时候,有的能胖上四五十斤,肚子像气球一样又大又圆。” 听见“怀孕”两个字,夜婴宁的动作顿住,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有孩子。 记得上一次,傅锦凉那个疯女人还说她私下里找了大师推算,说她会有孩子,还不止一个。 现在想起来,这话还真是可笑,她正牌丈夫现在音讯全无,何时回国都没个准信儿,新情|人呢,居然是杀人凶手,旧情|人更疯狂,居然和毒品沾边儿。放眼整个中海,还有哪个女人的私生活能比她夜婴宁还要更混乱,真是可悲。 “拿我和孕妇比!今晚说什么也要运动一下,不然更胖了……” 夜婴宁穿上外套,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宠天戈立即追上她,在她耳边不怀好意地重复了一遍“今晚运动一下”,霎时令她耳热脸红起来。 ***** 晚上,夜婴宁做面膜,宠天戈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她侧耳细听,发现他说的话似乎同御润上市有关,于是一边拍打着脸颊促进精华吸收,一边恨不得竖起两只耳朵。 宠天戈倒也没刻意避着她,只是神色里有些严肃,讲话的语气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难不成还有人真的对钱不动心……他不要,就是嫌少……对,可以加一些试试……不会有事……” 他换了一只手握着手机,正好看到夜婴宁瞄着自己,冲她挤了下眼睛。 被抓个现行,她顿时有点儿尴尬,急忙收回窥视的视线,擦干净脸上残余的精华,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上,准备睡觉。 不一会儿,宠天戈也挂断了电话,直接关机,在她身边躺下。 “我在想,如果将来有什么事情,你会怪我,怎么办?” 他难得地没有在一上|床之后就马上对夜婴宁动手动脚,而是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着。 她翻了个身,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不禁疑惑地问道:“啊?你说什么,谁怪你?我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婴宁的错觉,她总觉得,宠天戈最近一段时间,怪怪的。 或许,做了坏事的恶人早晚都要受到良心的谴责吧。 第二十一章 令夜婴宁颇感意外的是,宠天戈竟然没有展示出强取豪夺的本性,连续几天都没有留下过夜,倒是每天晚上都来给她做饭。 当然,她思来想去,到最后,夜婴宁认为最大的可能是自己来例假无法“侍寝”,另外一个缘由就是,宠天戈可以借着“有伤必须要忌口”这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恣意凌|辱她的胃。 既无法满足身体之欲,又无法满足口腹之欲,这两点令她感到十分的暴躁,却又有气无处发泄。 硬生生地捱了五天,这五天中的每一天对于夜婴宁来说,都是艰难度日。 她觉得自己简直馋得眼睛都绿了,宠天戈故意每天给她萝卜青菜,还少放调料,淡而无味,说是这样伤口才不会留疤,影响美|感。 幸好,几天来夜婴宁坚持涂抹药物,脸上的伤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印,不仔细看不是很明显,等再过几天差不多就会消失,以后上妆的时候稍微用遮瑕膏点几下,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她照了照镜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同时再也忍不住,跳上大床,夜婴宁叉腰大喊道:“我要吃肉!我要吃大鱼大|肉!牛排!三文鱼!重庆火锅!麻辣小龙虾!” 手握成拳,她像是恶狼一样,流露出肉食动物的浓浓渴望。 今晚,宠天戈的动作拖拖拉拉,明显赖着不走,而且吃完饭后,他还将需要自己过目的两份企划书带到夜婴宁的卧室,非说她房间里的灯光适宜阅读,不伤害视力。 “嗯?” 两只眼睛落在面前的文件夹上,宠天戈没抬头,哼了一声。 “我说,我要吃肉!我不要再继续吃青菜了!我又不是兔子!”夜婴宁跳下床,冲到他面前,大声重复道。 “肉吃多了会变成酸性体质,对肾脏、皮肤都不好,你看那些好莱坞明星很多都是完全的素食主义者……” 宠天戈一边低声回答着,一边翻过一页。 “胡说八道!有本事你也好几天别吃肉!” 夜婴宁眼泪汪汪地控诉着他对自己的非人虐|待,每一次宠天戈下厨,都会给自己做两样肉菜,却不许她碰,至多闻闻香味儿,或者舀两勺肉汤拌饭。 “我本来就好几天没吃肉!” “啪”一声合上手上的企划书,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霍然起身,两只手用力将面前的女人抱住,将她拉向自己的怀中,同时也咬牙切齿地模仿着她刚才的语气,低声控诉着。 此肉非彼肉,却一样馋人! 夜婴宁愣了一下,两秒钟之后反应了过来,顿时感到双颊滚热,伸手拼命去推他的胸膛,哼道:“我、我不方便……” 他立即戳破她的谎言,笃定道:“我看见卫生间里已经没有卫生巾了,而且我一直数着日子呢,除非你‘山洪暴发’。” 说完,宠天戈急不可耐地将手向下探去,自得道:“看,什么也没摸|到,我今晚能‘吃肉’了吧?” 她一把推开他,又羞又气,口不择言地回答道:“吃个屁!” 他摊摊手,先是一脸的无奈,然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咧嘴大笑道:“屁也能吃?” 夜婴宁一扭头,顺手捞起床头的枕头,用力向他砸去,怒道:“滚,滚,滚!” 宠天戈身体向左歪了歪,轻易地躲了过去,不仅没有依她所说的滚开,反而还步步逼近,同时伸手解着身上衬衫的纽扣,一粒,又一粒。 这边,她还恍惚着,赤脚站在地板上,十根脚趾都已经紧张地蜷缩起来,对面的宠天戈已经赤|裸|裸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难道不应该吹一声口哨,说帅哥你身材真好吗?” 他明显一脸受伤的表情,似乎恼怒于她的无动于衷,说话间吸气又呼气,向夜婴宁展示着自己的坚实的腹部肌肉。 第八十九章 一想到钟万美,夜婴宁顿时就不禁满腹火气。 同行是冤家,女人们则是天底下最大的同行,能相亲相爱的毕竟只是少数,可遇不可求。 撇开这些外在的偏见不谈,夜婴宁感到很奇怪,那个钟万美现在到底在哪里?她不是很在乎他,又怎么能放任他被人伤成这样,简直快要丢掉半条命!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中海市这样的地方动手打人,说明对方的来头不小。 但是话又说回来,放眼整个中海,能动,敢动栾驰的人,又有几个?! 这一切都太过古怪,或许,只有等栾驰本人清醒过来,询问他,才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抽了张纸,慢慢地擦拭着手上的水,但衣服上的血渍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处理掉了,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夜婴宁走出卫生间。 宠天戈果然很快也赶到了这里,见到他,她第一个感觉是抱歉,第二个感觉则是,自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好像只要有他在,再艰难的事情似乎都能够有了转机,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这种感觉如果能够一直持续,到天长地久,该多好。只可惜,全都已经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一瞬间的恍惚,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等到宠天戈走近自己,夜婴宁一时间失控的情绪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她微微扯动嘴角,脱口道:“如果我说,我见到他真的是碰巧,你会信吗?” 已经撒过一次谎,这次,即便他不相信她,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算他走运,命不该绝而已。” 宠天戈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并没有深究,只是站在夜婴宁身边,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夜婴宁简直不敢去想象,倘若她今晚没有一时嘴馋,栾驰会不会因为一直失血过多,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那间餐厅。 “他和那个叫钟什么的女人整天厮混在一起,有这样的下场也不稀奇。老实说,我不想你和他早有半点联系,不是出于吃醋的心理,而是不想你受牵连。” 见她神情凄然,宠天戈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夜婴宁此刻是关心则乱,栾驰的伤牵动着她全部的神经,她没太留意到宠天戈话语中的关切,只以为他是再一次将自己和栾驰之间曾有过的关系拿出来作为话题,当即脸色白了白。 “我没有……” 刚想要为自己辩解,忽然,手术室的灯灭掉,夜婴宁立即住口,双眼紧盯着那道门。 很快,医生走了出来。 “他失血过多,外伤也不少,好在没有伤到重要的脏器,不过肋骨断了两根。年轻人恢复得快一些,就是今后要多补补了。等一会儿转到楼上的病房,你们就可以去看他了,看看时间也快清醒了。” 说完,医生朝身后的助手又叮嘱几句,让他们将栾驰先送到病房。 顾不得其他,夜婴宁连忙跟上脚步,没多久,栾驰被人推了出来,一行人快步进了电梯,直达楼上的加护病房。 虽然医生说了没有大碍,但是无人敢大意,既然有宠天戈亲自在场作担保,用药是最好的,设备自然也是最好的,院方不用担心拖欠医疗费用。 栾驰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被仔细地擦拭清洗过了,上面的血污已经不见,但是粗糙的伤口依旧还在,看得出打他的人下手很重,而且很有经验,在不要人性命的前提下,加重伤害,大量流血。 “这是明显的仇家寻仇来了,训练有素。我猜,他是被人骗到那里,直接被几个专业打手给揍了一顿。至于餐厅的那些人,一早就躲了,因为谁也不想惹上麻烦。” 宠天戈走近病床,细细打量了几眼,迅速得出了结论。 虽然没出声,可是夜婴宁也承认,他说的不错。 “估计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是不知道谁这么狠的心,难道不知道栾驰是什么人么,这中海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不想吵醒还在昏迷中的栾驰,夜婴宁压低声音,愤怒地控诉道,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她的怒火令宠天戈不由得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片刻后,他才幽幽地开口讥讽道:“王法?欺负别人的时候不讲王法,自己吃了亏马上就把‘王法’两个字挂在嘴边,你们还真是双重标准啊。” 夜婴宁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宠天戈的话虽然听起来不好听,可是,是实情。 “这小子也太狂了一些,几年来得罪的人不计其数,如果老老实实在部队呆着也就罢了,非要回来。回来就回来,还要和那些黑|道白道的人纠缠不清,夜婴宁,我现在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今天的事情,仅此一次!以后,别再让我给你的小情|人揩屁股,我供不起那么多手纸!” 大概是触动了隐藏在心底的那一处开关,宠天戈的语气除了生气还有酸,连掩饰都掩饰不了,他在嫉妒,他在吃醋! 只是,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口不择言,夜婴宁又是天生敏|感,她一向不喜欢拖欠人情,被宠天戈这么夹枪带棒地训了几句,当即脸色涨红,抿紧了嘴唇。 “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多谢你,不过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栾驰确实顽劣又自负,可是他罪不至死,就算我和他以前什么都没有过,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说完这些,她抬起手来抹了一把脸,径直走向栾驰的床头,去查看他有没有醒过来。 麻药渐渐褪去,床上的男人开始一点点恢复知觉。因为疼,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小声轻哼起来,有汗水顺着鬓角两旁滑落,惨白的嘴唇上也因为干燥而起了一层皮。 夜婴宁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可不可以喝水,想着用水帮他擦擦脸和嘴唇,缓解一下,于是拿起水盆和毛巾就要走进病房里的卫生巾。 不料,宠天戈一把攫住她的手臂,满眼诧异道:“怎么,你还要在这里伺候他?!” 将他送到这里,找了医生抢救,付了费用,这些难道还不够,还要衣不解带地照顾这个小霸王?真是天大的笑话! “栾金要是知道这些,恐怕真的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夜婴宁叹了一口气,笃定地说道。 想到上一次在酒吧遭遇警察临检,自己和栾驰、钟万美等人被蒋斌抓走的那一晚,栾金恨铁不成钢到了极点,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将栾驰揍得半死的旧事,时至今日,她仍是心有余悸。 第九十章 宠天戈的表情当即复杂多变,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地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里不是有护士,有护工吗?犯得上由你来亲力亲为?夜婴宁,你别得寸进尺,放下东西,和我回家!” 他罕见地失去了往日的风度,或许是因为,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那个男人,是栾驰。 栾驰是夜婴宁的初恋情|人,也是她曾真正动心喜欢的男人。 都说初恋往往没有好结果,可令人念念不忘的也恰恰是年少青春时候的那种感觉。就算夜婴宁后来嫁给了周扬,现在又和自己在一起,然而栾驰之于她,一定也还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吧。 他和她有着谁也无法插足的时空记忆,这一点,只要稍稍在脑子里想一想,就会令宠天戈无比地羡慕,嫉妒,恨! 夜婴宁略略歪着头,一脸执拗地看着面前暴戾发火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心想要和宠天戈较劲儿,只要看着他生气、恼怒,又或者是手足无措,迷茫彷徨,她就会觉得异常地开心,解气,通体舒畅。 这种畸形病态的心理,其实也令她惊恐无比,但她不愿意去思考太多,只想着化身一只有毒的黑寡|妇,慢慢地织补出一张密密麻麻,结结实实的网,亲手将憎恨的仇人捕杀撕|裂。 她刚要说话,余光瞥见床上的栾驰似乎抬了抬手,他手背上还连着两根输液胶管,怕他不小心扯断针头,夜婴宁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急急冲过去阻止他乱动。 “你醒了?先不要动,你正在输液,手上有针头……” 栾驰艰难地转动了几下眼珠儿,好不容易才找回视线的焦距,等看清俯身在自己床前的女人是谁,他终于想起了之前和夜婴宁在餐厅的巧遇。 真是,该死! 他下意识地想要捶一拳,但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栾驰的五官顿时都皱了起来。 这么爱美的人,从来都是视脸如命,可想而知,如果他看到现在自己的形象,会有多么的痛苦,绝望! 想到这里,夜婴宁下意识地用身体遮挡住病床旁边的穿衣柜,因为上面安有一整面镜子。 但其实,栾驰此刻根本顾不上他的脸。 他脑子里想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栾驰算准了钟万美会派自己去负责这次的行动,算准了钟万美会因为怀疑自己是否忠诚而找打手试探,甚至算准了她会故意让他吃些苦头却不要他的命。独独,他没有算计到,跟整件事毫无关联的夜婴宁居然会出现在那间餐厅,还将晕厥过去的自己送去抢救! 蝴蝶效应太可怕,更何况是,夜婴宁一不小心,再次毫无准备地牵扯进他和钟万美之间! 他挣扎着起身,她伸手想要搀扶,不想,栾驰沙哑着声音,挥开夜婴宁的手,粗声粗气道:“别碰我!” 她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脸所以才心情阴沉,刚想要劝他,就听见栾驰又低吼着咆哮道:“怎么是你在这儿,美美呢?” 夜婴宁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口中所说的“美美”,是钟万美。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哂笑,她回头,对上宠天戈似笑非笑的眼,他正流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注视着自己和栾驰。 她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好心救了人,对方却丝毫不领情,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我……我不知道钟万美在哪里,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是自己一个人,浑身是血……栾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是谁对你下的狠手?我们要不要先报警……” 不等说完,栾驰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冷冷道:“我谢谢你救我,不过要是还有下次,我拜托你见到我一定绕个路,大家就当没见到彼此。” 大概是说得急了,他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很快,有伤的嘴角就涌出了一片淡绯色的血沫。 这一次,宠天戈抢在夜婴宁的前面,主动将水盆里的毛巾递了过去,栾驰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按在嘴上。 “给,擦一擦吧。她也是担心你而已,我看你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这样吧,我有一个提议,稍后我去找一个人,就让他说是他无意间在餐厅发现你的,然后给你送过来的,就当我和婴宁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他倒是没有像方才训斥夜婴宁那样同栾驰说话,语气也很平和,想了个办法。 尽管两人没打过具体的交道,但是,仅仅凭这么几句话,栾驰就对宠天戈心生佩服。因为,对方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有难言之隐,不想将夜婴宁牵扯进来,更不想让钟万美知道,是夜婴宁救了自己。 “就这么样吧,多谢。” 明明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可栾驰还是继续板着面孔,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想打个电话。”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一次,栾驰索性不再看向夜婴宁,而是朝宠天戈那边看去。 宠天戈掏出了手机,递给他,就看他熟练地拨了一串数字,片刻后,那边有人接起电话。栾驰声音嘶哑,像是被撕|裂的布匹一样,沙沙直响,艰难地出声道:“是我……他们早有准备……是……我还好,我现在在……对,你快来接我,我等着你……” 他声音很低,像是刻意在隐藏着什么似的,说的话听起来也含糊不清,尽管夜婴宁侧耳细听,还是听不出所以然来。 她只知道,在生死攸关面前,原来栾驰竟然这么样地依赖着钟万美。 或许吧,爱情本来就无章可循,从来没有道理可说,曾经对“夜婴宁”爱到极致痴迷的男人,转眼间也可以另觅佳人。 在深爱着一个人,也被这个人深爱着的时候死去,也不是一件完全悲伤的事情。起码,相比于现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有点儿酸涩,但也有点儿解脱的感觉来说,夜婴宁宁愿希望自己是离开人世的那一个。 把手机还给宠天戈,栾驰的语气依旧是不算客气。 “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有人来,要是大家碰到了,不太方便。” 宠天戈一边拿回手机,一边慢悠悠地回答道:“不用你说我们也会走。不过,我有句话奉劝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和那些人在一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别把祸水引到别人身上,我不会看着我的人无缘无故被人欺负。” 说完,他站直身体,一把牵过夜婴宁的手,拉着她朝病房门外大步就走。 第一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始盛开。 受伤的当夜,钟万美赶到栾驰所在的私人诊所,立即将他送到了中海市郊的一座疗养院。 当然,美其名曰是休养,真正的原因却比这个复杂得多。 栾驰坐在轮椅上,眯眼看着远处的风景。 山里温度稍低一些,他的身上穿了一件薄的针织外套,衬衫领口板板正正地翻出来,这令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似的,像个高中生。 他脸上的伤已经好多了,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钟万美却一定强迫他坐轮椅,除了呼吸,什么都不许他亲自做,请了四、五个护工围在他的身边。 垂下眼,比女人还要纤长而卷曲的眼睫毛掩映出两道暗影,栾驰虽然沉默着,但不代表他没有思考。 差不多今天,钟万美就要再来看他了。 果然,没多久,一只手轻轻搭在栾驰的肩头,无名指上戴着的是一颗硕|大的“鸽子蛋”,虽然头顶的阳光已经被茂密的树叶给挡住了大半,但一眼望去,还是灿灿生光。 “这次你受苦了,我也想好了,不管其他的人怎么怀疑,我都是相信你的。这两天你要好好恢复身体,后天晚上我来接你,去见一个重要人物。我帮你引荐,他一定会重用你。” 钟万美微微俯身,轻轻地将脸颊贴上栾驰的侧脸,语气温存地同他耳鬓厮磨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一僵。 “你冷?” 钟万美敏|感地感觉到,连忙用手去摸了摸栾驰的手。 他苦笑一声,反握|住她的手,自嘲道:“完了,这回失血过多,彻底虚了。” 她咯咯笑着攥紧他的手,摇头否定:“没有的事,年轻人,底子好,多补补,很快就能又龙精虎猛了。” 上一次,杰哥临时要她前去接机,大好的机会错失掉,钟万美还没能真正吃掉眼前这块小嫩|肉。现在,栾驰又受了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自然也是心生遗憾。 不过,杰哥这些日子一直滞留在中海,谁都知道,她是杰哥的女人,钟万美也不得不低调行事,不敢太过放肆。 “但愿吧。我知道那些人怎么看我,觉得我是想图谋你的钱。其实,我只是看你一个女人这么辛苦,想帮你分担一些。这个世界上,钱总是赚不完的,只要能衣食无忧,两个人去哪里都快乐。” 栾驰握着钟万美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声音魅惑。 闻言,她微微动容,抱住他,再开口时,话语里多了一丝情真意切:“放心吧,你是我的人,这次又是为了我们的生意中了圈套。我不会让你白白挨了一顿鬼哥手下人的打!” “鬼哥”自然是道上的人给的称呼,他是泰国人,也是泰国黑|道老大“四面佛”的独生子。本来,他家的势力并不在大陆,甚至也很少插手中越边境的生意,但是近年来,随着生意越来越难做,分吃蛋糕的人也越来越多,“四面佛”有心想要开拓中国内地的市场,自然也就遇到了同样想要赚大钱的杰哥和钟万美这一伙人。 杰哥化名为叫做“黎宏”的商人,率先一步已经暗中到了中海,没想到,“四面佛”的速度也不慢,派了儿子鬼哥过来探路。 “是吗,只要你没事就好。你信我,我就知足,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栾驰闭上眼睛,脑子里快速地将这些重要的信息筛选了一遍,在钟万美面前,他假装并不知道鬼哥的身份,也假装并不知道她派自己去见鬼哥本来就是一场阴谋。 杰哥并不打算和鬼哥分化楚河交界,也不满足于“四面佛”提出来的有钱大家赚,所以,他让钟万美直接给鬼哥一个下马威。 这个任务,最后由她指派到了栾驰的身上,她只说让他带“礼物”给一个朋友--一万克假黄金。 如果栾驰有二心,或者是警察派来的卧底,或者是其他团伙暗中安插的奸细,那么他绝对不会眼睁睁地放走同样在通缉名单上的鬼哥,也不会选择坐以待毙地被发现自己被人耍了,怒火中烧的鬼哥狠狠教训一顿。 “我怎么会不信你。本来是应该我去的,最后还是你帮我挡了这一劫,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小心地避开栾驰断掉的肋骨处,钟万美眼眶微红,哽咽着说道。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起风了,她亲自推车送他回房间,并且约定好后天来接他的具体时间。 ***** “风情”酒吧从下午就开始呈现出一种人人自危,人人紧张的状态。 三天前,钟万美就对外宣布,今晚酒吧暂停营业,无论客人多有势力,多有钱,哪怕是一掷千金也不行,一律不接待。 原来,她是要让杰哥亲自来到这里,见见栾驰,还有其他几个新的得力手下,这也算是对底下人的一种极大的鼓励。 所以,整个酒吧可以说是严阵以待。 每一张台都要擦得光可鉴人,一尘不染,从楼上到楼下,钟万美吩咐人全部重新打扫过,连客房公主的蓬蓬裙和上酒少爷的制服都是重新订做过的,整个“风情”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她特地到酒窖选酒,选了数十支珍藏的好酒,毫不吝惜地全都拿出来,让人冰好,只等今晚拿出来同大家分享。 钟万美来到中海的大半年时间里,她很有效率,也珍惜时间,短短几个月,就靠着这家酒吧站稳了脚跟。 就像是古代,青|楼瓦肆,永远是信息量极大的场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酒精的作用下,都会降低防备。更有一些人,趁着酒劲儿,说平时不敢说的话,做平时不敢做的事。 “风情”就是钟万美搜罗各类信息,快速了解中海各类有钱人有权人,打造属于自己的关系网的一个重要的场所,同时,她也在用商人的身份来掩饰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栾驰的手上还打着白色的石膏,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车停了之后,钟万美亲自帮他拉开车门,众目睽睽之下,她搀扶着栾驰走进暌违多日的酒吧。 在同鬼哥的手下近身搏斗的时候,除了肋骨,他的手骨断了。不过打他的那个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栾驰给了他重重一拳,在鼻梁的位置上,令他当场昏死过去。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他当天只带了两个小弟,实在抵挡不了十几个专业打手的攻击。最后,那两个人都被鬼哥带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还特地留了他的命,算是对杰哥和钟万美的一种无声的警告。 第二章 “风情”酒吧的一楼,早早地已经站了十几个高大的男人,统一穿着黑色的西装。他们见到钟万美,无一不是恭恭敬敬地问好。 而等到栾驰迈进酒吧的一刹那,他们也立即一反平时隐隐的不屑神态,全都躬身,神情严肃,口中尊敬地大声喊道:“驰哥,欢迎你回来!” 之前,虽然钟万美也叮嘱众人,她不在,栾驰的话必须要听。但是,这些刀口舔血的混混们只把他当做一个靠脸吃饭的小白脸,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 然而经过这次,栾驰遭遇了鬼哥,还能在他手里活命,再加上钟万美的有意渲染,他俨然成了众人眼中的英雄,对他既佩服,又暗暗害怕,不敢再看轻他,更不敢轻易挑衅。 栾驰倒也没有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眉眼之间依旧是淡淡的,只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摆了摆,然后便同钟万美一起走进楼上的包房。 门口站着两个资历较老的客房公主,身上穿着全新的浅粉色纱裙,她们算是钟万美一手调|教出来的,可靠也懂事。平时在客人身上扫一眼,她们就能大概估算出来他们最后能消费多少钱,也知道该把那些做官的和做生意的分别往哪里领,会说话,能喝酒,一向是酒吧里的宠儿。 “老板娘好,驰哥好。” 推开门,包房里是新买的沙发和音响,其他什么茶几、壁灯、墙纸之类的也都是簇新的,干干净净。 杰哥有洁癖,在肮脏的环境里他会暴躁易怒,而他不高兴就要杀人,所以钟万美不得不小心应对,生怕他不满意,迁怒于自己。 “就在这里吧,你们两个就守在这里,机灵一些,特别留意别让笨手笨脚的人靠过来,惹出事儿来我也救不了你们!” 钟万美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又叮嘱了几遍,然后让栾驰先在包房里等候,然后一个人下楼,去等待着迎接杰哥。 除了心腹,其他人都只知道,今天老板娘要谈一笔重要的生意,请来了一位有钱的阔佬,不能怠慢。 谁又能想象得到,稍后要亲自来到“风情”的,却是在整个金三角地区都有一定声望的越南头号毒蛇杰哥。 栾驰端着受伤的手臂,在包房里坐下来,简单地打量了周围一下。虽然,他在此前已经拿到了线报,知道钟万美的丈夫已经潜入了中海,但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如此重要的人物,他也不免有些紧张。 深呼吸,几次之后,他冷静了下来。 栾驰站起来,走到茶几前,从水果盘里捡了两只草莓,塞进嘴里,甜美的汁水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 他装作不经意地四处走走,看看,确定这里没有安装摄像头,或许是钟万美不敢这么做,又或许也有其他原因。 过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有人来,栾驰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吃了点儿水果,肚子里忽然翻江倒海地疼起来。 包房里是有独立洗手间的,他连忙走过去,没想到,门把手拧不开,再一看,原来是钟万美已经叫人焊牢了。不得不说,这个是心思缜密的女人,卫生间里很容易躲藏着人,或者装有其他危险品,她已经提前将这里封死,这样一来,所有人从门口进来包房,就只有这么一个出口。 栾驰皱眉强忍着,捂着小腹,拉开包房的门,两个公主连忙迎上来。 “我上洗手间。屋里的用不了。” 他嘟囔着,然后向走廊的洗手间走去。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其实钟万美特地将她们两个留下来,也是为了看着栾驰。不过,现在的栾驰正得势,无人敢拦,再说,他一个大男人上厕所,她们也不方便跟上去,如果被老板娘误会自己有什么想法,那更糟糕。 栾驰冲到洗手间,解决完之后,疼痛减少了许多,他慢悠悠地走出来,站在洗手池前,冲了一下没受伤的手,然后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尽管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是每看一次,栾驰的心都在滴血,他都会无声地呐喊。 这张脸是上帝的杰作,曾经可以用“完美”来形容,每一个角度看,都毫无瑕疵,简直令人嫉妒。 但是现在……栾驰打了个哆嗦,他不敢再想。 还这么年轻,却几乎快要被酒精和毒品掏空身体,经过几天前同鬼哥的人交手,栾驰才彻底明白,现在的他,无论是体力还是近身搏斗的能力,都同半年前无法相提并论。 那时候他在部队,虽然整个人看似吊儿郎当,但每天的负重长跑以及各项训练却从不落下,甚至还有多项纪录保持在身。 第一次被钟万美半哄半骗地碰海洛因,还只是怕她起疑,不得不忍着吸了两口。可是那种高纯度的极品货,本来就是比便宜货更容易令人飘飘欲仙,也更令人上瘾。 幸好,钟万美的手里有足够的好货,她也大方,从来不会亏待他。 栾驰正对镜拨弄着头发,忽然,有冲水的声音传来,一个男人也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他愣了一下,刚才在里面,自己腹痛难忍,找到一间空的就进去,根本没有注意到隔壁的隔间里有没有人。 “风情”今晚不对外营业,现在在这里面的,除了一小部分还没放假的工作人员,就都是自己人。 不动声色地继续弄着头发,但栾驰却暗暗通过镜子打量着对方:那男人没有走过来,在他的对面洗着手,动作很慢,微微低着头。 这是个个子不高,黑瘦精干的男人,穿着普通的浅色衬衫和牛仔裤,三十多岁的年纪,总之,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在人群中擦身而过,你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 栾驰却微微地笑了,不再弄头发,转身将那只手放在烘干机下面。 红灯亮起,烘干机开始工作,发出“轰轰”的声音。 他侧身站着,刚好能用余光看见另一边的男人,发现他像是有洁癖似的,洗手很仔细,先冲水,再按两下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搓揉出泡沫,然后再冲水,再重复上面的动作,足足洗了两遍手。 洗两遍,难道就能把手上的铜臭味道和金钱味道洗干净吗?栾驰在心头冷笑,收回了手。 红灯灭掉,烘干机立即停止了工作,洗手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水流的“哗哗”声。 毫无预兆的,黑手男子猛地转身,冲了过来。 栾驰本能地向后躲闪,但他手臂上沉重的石膏拖了后腿,那男人一把抓住他受伤的手,拉向墙壁,扬起来,用力向上撞了两下。 “啪啪!” 石膏碎裂,掉了一地碎屑,露出栾驰受伤的手腕,腕骨几乎有些变形。 并没有发现其他东西,黑瘦男子果断地松开手,微微咧开嘴,露出特别白的几颗牙齿,朝他微笑。 第三章 在剧烈的,出其不意的疼痛之下,栾驰的后背重重地撞向身后的洗手池,边缘磕在他的腰际,逼得他踉跄两下才勉强站稳。 他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五官聚在一起,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拖着受伤的手腕,口中“嘶嘶”作响,身体也像是煮熟的虾一样蜷缩起来。 和预想的不同,石膏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等两个人开口,洗手间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惊呼:“你们怎么在这里?!” 黑瘦男人率先扭过头去看,见到来人是钟万美,脸色稍缓,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咔”两声,然后才开口说着栾驰听不懂的话。 尽管钟万美的双眼一直看着黑瘦男人,但是,她的余光却在偷偷地瞥着靠在洗手池边的栾驰,见他疼得躬着身体,她担心不已,却又不敢上前。 “我以为你已经直接进了房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钟万美同样也说着家乡话,扫了一眼地上碎掉的石膏,已经隐隐猜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杰哥一向眼里不揉沙子,他最不能允许的就是被手下人出卖。所以,这么多年来,跟在他身边的人极其有限,但也却是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的,能够随时为他去死。 “带小弟就跟交朋友一个道理,在精不在多。教不好的小弟就像是养不熟的狗,迟早要咬你一口。” 关于这一点,杰哥有独属于自己的看法。 “我来上趟洗手间。阿美,这位是……” 这一次,杰哥说的是中文,他的中文说得很流利,甚至比钟万美还要好一些。总之,单从外表上看,他绝对是一副良好市民的样子,在人堆儿里一定不会显得特别扎眼。 钟万美顿了顿,立即打起精神,伸手搀扶了栾驰一把,努力装作平静地问道:“你还能站稳吗,我叫人扶你……” 栾驰避开她的手,自己勉强站稳,一张白净的脸此刻已经憋得血红,额角上也开始缓缓泌出冷汗。 他哆嗦着,站直身体,转过身,一把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手臂,将上面残余的石膏粉末冲刷干净。 钟万美不由分说,立即喊来之前站在客房门口的两个公主,将栾驰一左一右地搀扶进了房间。 一路上,她都在疑惑,杰哥到底是什么时候溜进洗手间的呢,别说自己不知道,就连自己手下那十几个人居然也一个都没察觉,真是太可怕了! 钟万美和杰哥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否则,他也不会答应娶她。 然而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就止步在兄妹一样的亲情上,远远达不到爱情。好在,他们都明白,儿女私情对于做生意百害而无一利,现在这种不远不近的状态,反而能够有利于赚大钱,做大事。 所以,虽然一直很清楚钟万美在外面有男人,但杰哥也并不刻意拦着,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做到,心中全无芥蒂。 所以,杰哥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把他认识了三十年的女人给迷得神魂颠倒。 没想到,只是个屁大的毛孩子,看起来好像才只20岁出头,生嫩得很。 ***** 叫人把栾驰先搀扶到沙发上,然后,钟万美才和杰哥一起走进去,不忘在门口安排了几个心腹看守着。 来中海的时间不短了,但这段时间,杰哥一直和随行的几个手下深居简出,租了一间公寓,平时很少到这种娱乐场所来。 “阿美,酒吧做得很不错啊,看来之前在电话里,你还是太谦虚了。” 杰哥夸赞了一句,钟万美的脸上立即流露出小女孩儿般的羞怯,连声道没有没有。 “要是没有杰哥资金支持,我哪里能有本事盘下这间店,重新装修也了好多的钱,我心疼死了。好在,生意确实还好,一会儿我把账本拿来,给你过目……” 说着,钟万美伸手就要招呼人去取。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既然我已经交给你打理,就是百分之百地信任你。阿美,你今天找我来,不是说要介绍几个小朋友给我认识吗?我们还是来聊聊正事,不要一见面就是钱,哈哈!” 杰哥虽然是大声笑着,但是眼睛里却并无笑意,淡淡地看了一眼钟万美。 钟万美脸上一僵,扫了眼面前空荡荡的茶几,立即高声喊道:“水果拼盘呢?我特地挑好在楼下冰着的酒呢?你们一个个偷懒上瘾了是不是?赶紧叫人拿过来!” 门外的人立即应声,没一会儿,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端着果盘和冰桶就走了进来。一时间,倒酒的倒酒,加冰块的加冰块,手脚都很麻利,原本冷冷清清的包房里霎时也热闹了起来。 钟万美挨着杰哥坐下,亲手帮他划了根火柴,点上支雪茄,塞进他嘴里,又帮他把酒拿起来,伺候得十分殷勤。 “我这次来中海,一切能够这么顺利,还有个原因,就是因为认识了栾驰。你可别小看他,他爸爸是栾金,也就是中海的……” 后面几个字,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在杰哥耳边呢喃着说完。 只是,杰哥再看向栾驰的时候,神情微微有变。他没想到,钟万美好大的本事,居然能把栾驰这条“地头蛇”给真正收入麾下,为自己所用。 她用的是什么方法,不用问,他也知道,无非是女人的手段。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手段很有效。 “栾驰是吧?兄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应。既然阿美这么信任你,那我自然也会信任你,从今以后,你就是自己人!来,我们喝一杯!” 杰哥眸光闪闪,夹着雪茄的嘴唇一动一动,说罢,举起杯来,朝栾驰举过去。 已经休息了片刻,栾驰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他颤抖着伸出手,艰难地够到茶几上的一只酒杯,和杰哥手里的酒杯轻轻碰撞了一下。 “多谢杰哥。” 他低低出声,然后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哈哈,真是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满上满上,我们今晚不醉不归!边喝边聊,边喝边聊!” 杰哥一反之前的冷静淡定,此刻像是一个豪爽大方的酒鬼一样,缠着栾驰喝起酒来。 见他这么高兴,钟万美也不方便阻拦,她明知道栾驰受伤未愈,不宜多饮酒,可这种时候,又不好当着杰哥的面,扫了他们的兴致,只好默默地坐在一边,拈着几片水果吃着,可是她的心思却还大半都挂在栾驰的身上,味同嚼蜡。 又喝了几杯酒,钟万美找了个借口,将其他几个还算忠心的手下都叫来。表面上是要把这几个介绍给杰哥提携,其实她是想给栾驰找个休息的空档,好让他醒醒酒。 第四章 尽管“风情”今晚不营业,但是整个酒吧看起来似乎比平日还要热闹。 杰哥带了十几个人过去,除了比较心腹的两三个跟在楼上,其余的都在楼下喝酒,很快,他们就和钟万美这边的人打成了一片。 大家都是离乡背井,各自跟着上面打拼的,几杯酒下肚,自然情绪亢奋起来,也都说着家乡话,开始叙旧。 包房里,杰哥虽然一向酒量过人,但是前来敬酒的人太多,他没吃晚饭,这会儿也有些扛不住。钟万美看出来,立即叫人去做饭,很快便端上来一桌子饭菜,众人不免又吃吃喝喝起来。 接近十点的时候,宾主尽欢,杰哥喝了不少,走路都开始踉跄。 他今晚睡在“风情”楼上的房间里,钟万美自然要陪在一边。 她向栾驰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带这群人下去。 十来个人出了包房,刚走到楼下,便立即又被楼下的人给团团围住。 “驰哥,你好,我是强仔……” “驰哥驰哥,跟我喝一个吧……” 一个个面红耳赤的男人围上来,都端着酒杯,口中尊敬地招呼着。 栾驰不好拒绝,招招手,叫人把两张台拼起来,让大家都坐下,又叫人把酒和菜都摆上来。 “大伙都没吃晚饭吧,我们边吃边聊,别空着肚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来,今晚就像一家人一样坐下来吃饭!” 栾驰随意地用一条毛巾缠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另一只手朝大家挥了挥,很快,二十来个人一起围着桌子坐下。 大家正吃喝叫嚷着,忽然,一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是个穿着白色长袖t恤,浅蓝色牛仔裤的年轻女孩儿,身材纤细,因为戴着一顶棒球帽,又低着头,所以看不到长相,只能看到从两边垂下来的长发。 她没往这边看,似乎见怪不怪,只是径直走到吧台前。 “小扣,怎么回事儿,今天酒吧不营业?怎么没人通知我?” 女孩儿声音不高,但因为她突然走进来,旁边一桌子的男人全都噤声了,所以听得很清楚。 “咦,没人告诉你吗?老板娘今晚招待贵客,三天前就让大家相互转告了啊!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叫“小扣”的酒保心思转得很快,眼前这女孩儿,刚来酒吧没多久,但业绩却无人追得上,被那些嫉妒心极强的酒姐们孤立,也实属正常。 “不知道,我来赚钱,也不是来交朋友的,不得罪老板们就好。” 女孩儿耸耸肩,说话间把帽子摘下来,抓在手中,伸手敲敲台面,“给我杯水,渴死我了,地铁里人超多,挤得要命……” 一桌子男人忽然都放下了杯子,齐刷刷地看着这女孩儿。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但是平日里见的大多是酒吧夜店里浓妆艳抹的性感女人,偶尔见到这种脸上干干净净,但五官却极其妖娆魅惑的年轻女孩儿,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阵悸动。 “靠,你看那腰儿,超细,奶|子却很大,把t恤都顶起来好大一块儿……” “屁股屁股,屁股翘啊!” “腿好直,老子最烦罗圈腿,上次和老大去趟日本……” 耳边传来这群男人的絮絮叨叨,一直没在意的栾驰也不禁朝这边投来了视线。 刚好,女孩儿端起水杯,转过身来,靠着吧台在斯文地喝着水。 她敏|感地察觉到这边有人正在看自己,立即拧着眉,也看过来,刚好对上栾驰的目光。 瑟缩了一下,她马上转身,没喝完的水杯被猛地放在吧台上。 虽然已经背对着栾驰,但是那种被他的视线快要将脊背灼烧出一个大洞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她暗暗后悔,一阵头皮发麻,他并不认识现在的自己,刚才不应该那样的反应激|烈,这岂不是做贼心虚。 自从上一次在“808”和栾驰一|夜春宵,婴宁也考虑过,是不是要马上离开“风情”,再找一个赚钱的地方。 但她心头惴惴不安地观察了两个晚上,却暗自松了一口气:栾驰虽然也会偶尔在酒吧里出现,可是却从不过问生意,只是每晚会在吧台这里坐上半个小时,喝两杯酒而已。 而自从上一次得到了酒吧经理的赏识,婴宁就和其他两个酒水促销“平步青云”,可以到楼上的包房上班,不用再在一楼的散台费尽口舌,每晚的销售额都比从前翻了几番,极为可观。 既不会撞到栾驰,又有钱赚,几次犹豫之后,婴宁还是选择留在了“风情”。 她想要尽快攒到足够的钱,能让自己出国深造,继续学习珠宝设计,而不是现在这种,白天靠画画,晚上靠卖酒艰难度日。 “好了,不开工我就回去补觉了,走了,小扣。” 婴宁匆匆抓起放在吧台上的包,刚要迈步,不想头顶洒下一片暗影。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谁。 低着头,她冷静下来,小声开口道:“老板好。” 反正来酒吧的人,无论是客人,还是钟万美的朋友,只要一律称呼为“老板”就好,不会出错。 说完,婴宁就想装作不认识地离开,快步从栾驰身边经过。 众人虽然好奇,但却没人敢出声,都很不解,栾驰为什么会忽然从桌边站起来,径直走到吧台前。 他伸手一扯,抓着她的包。 地摊货,25元钱,仿照大牌的设计,很可爱的电光蓝色,只可惜质量堪忧,栾驰一拽,那拉链就一分为二,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都涌了出来,跌了一地。 一根口红,一面化妆镜,一支普通型号的手机,一个零钱包,一包纸巾,还有一本书,相对于其他女人的手袋,这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 栾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居然能把她的包给拉扯坏。 婴宁连忙松开手,蹲下去捡着东西。 他也蹲下来,手伸向那本书,竟然是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什么时候开始,连酒吧的打工女都这么有学问了?! “你看的?” 栾驰忍不住问道,对面的女孩儿点点头,“坐地铁无聊的时候翻翻。” 说完,婴宁把东西全都兜在怀里,用t恤裹着,站起来,飞快地走向大门,腾出一只手,推开门,整个人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嘘!” “哈哈!” 众人忽然反应过来,还有人把手指嘬在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原来驰哥去泡马子去了!” “小|妞儿很正点嘛,驰哥有眼光,怎么不马上拿下啊!” 一大群男人此起彼伏地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栾驰笑笑,又走过来,坐下后,端起酒杯,嘴角一勾,大声说道:“你们胡说什么,老板娘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在外面乱来。算了算了,我自罚三杯,你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大家顿时跟着一阵起哄,随即,也都把自己的酒杯满上,继续开心地喝起来。 第五章 混沌了几日,夜婴宁终于不得不将自己的心情从之前的阴霾中拉扯出来,因为,宠天戈的生日到了。 这几天,她一直担心着栾驰的伤势,自从那一晚宠天戈将她从那家私人医院带走后,她便再也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依稀知道,宠天戈信守了他的承诺,找了个路人,给了他一笔钱,又教了一套说辞。最后,整件事就变成了这个无关人等无意间发现了受伤的栾驰,把他送到了医院抢救。 这样看来是天衣无缝,合情合理的,最重要的是,不会让夜婴宁染上麻烦,这对于宠天戈来说,才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家里有老人刚过世不久,按理来说,宠天戈不打算大肆操办自己的生日。 但是,这样的场合却有助于联络各界感情,将平时那些不太走动的朋友都聚在一起。现在的天宠,表面风光依旧,然而内里却岌岌可危。就像是一栋建造得太快的高楼,虽然拔地而起的速度很快,但由于根基不稳,加之不断有飓风侵袭,其实已经开始摇晃。 所以,在几天前,宠天戈已经吩咐下去,今年的庆生活动一切照旧,让victoria和其他的几个秘书广发邀请函。 而他则是一直在想办法,公司运转,每分每秒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无奈之下,宠天戈只好一边加快御润上市的脚步,确保能够及早发行股票募资,一边找机会寻找愿意合作的银行,适当提高天宠的贷款额度。 不知道是不是竞争对手一直在暗中作梗,几天来,原本稳妥上市的御润又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之前力保的那位高层领导似乎被人举报受贿,现在纪委正在搜罗相关资料,与他相关的企业目前全都处在比较微妙而尴尬的位置。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夜昀整日郁郁,既不好完全将此事推到宠天戈头上,又不想眼睁睁地坐以待毙,只好拉下老脸来,备上厚礼,亲自去活动。 这样的时候,夜婴宁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再任性,毕竟,父亲大半生的心血都捏在人家的手里,她不能不分轻重缓急。 倒是宠天戈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工作狂状态,很少再缠着她,对男女之事的热情也降低了许多,很多时候,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夜婴宁不再等他,早早睡觉。宠天戈也不强求,冲澡后也很快睡着--强负荷的工作已经令他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夜夜笙歌。 对此,夜婴宁是暗自庆幸。 女人和男人不同,绝大多数的女人无法把欲|望和爱情完全地分裂开,如果没有情感的依赖,就很难有身体的畅快。 这种时候躺在宠天戈的身|下,婉转承|欢,对于她来说,几乎是一件十分艰难,又备受折磨的事情。 他的欲|望强烈,身体又极其强壮,总是能把她弄得死去活来,偏偏又死不了,在无尽的云海之间飘飘浮浮,不上不下。 负责这次生日宴的是宠家的公关代表陈燮英,一个近四十岁的女人,有着一双锐利得有几分可怕的双眼,和薄薄的嘴唇,看起来稍显刻薄,永远是一身得体的职业装,手上的记事本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各项待办的事宜。 这些年一向是由她来负责宠家举办的大大小小的聚会,此次也不例外,所以宠天戈很放心。 只不过,陈燮英似乎对于夜婴宁也要出席宴会这件事,十分的不满。 “宠先生,您的确可以携带一名女伴,但是这位夜小姐并不是妥当的人选。我建议您更换一下女伴的人选。” 夜婴宁就坐在沙发上,和宠天戈一起挑选着礼服,站在一旁的陈燮英毫不避讳地说道。 还未等夜婴宁开口,宠天戈已经皱眉,不悦道:“我的生日难道我自己还不能做主谁来站在我身边?这又不是老爷子的生日宴。如果你不想筹备,我倒是可以马上更换一下人选。” 他的不假颜色,令陈燮英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她又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陈小姐的话不无道理,其实,我大可以跟我父亲一起来,这样也能在现场为你庆生。” 夜婴宁沉吟了片刻,缓缓出声劝道。 只是宠天戈根本对此不予考虑,他握|住她的手,浅笑道:“这次,好不容易连我爸都由着我来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生日那晚,你一定要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有本事就让他们冲着我来。” 不得不承认,这一番话还是有着深厚的温暖人心的力量,夜婴宁听得有片刻的失神,直到chong天戈将她的手送到唇边,浅浅一吻,她才回过神来,刚想坐直身体,冷不防,对上站在面前的女人的冷冷的目光。 陈燮英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那种眼神,犹如在注视着猎物的母狮。 没来由地,她吓得浑身一颤。 宠天戈却没有察觉到夜婴宁的异样,只是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继续挑选着礼服。 她却被那目光看得如堕冰窖,遍地生寒,虽然也连忙低下头,假装看着面前的礼服画册,然而心思却早已不知道落在哪里,脑子里空空荡荡的。 ***** 宠天戈的生日宴地点,自然要选在他自己名下的会所里,这次,他是名符其实的要尽“地主之谊”。 还是上次夜婴宁来过的那家俱乐部,其中那间最大的宴会厅布置妥当,中西合璧的风格。 宠天戈的生日,年年都要庆祝,玩来玩去,也不过就是这些玩腻了的样,先是相对正式的酒会,名流巨贾,明星富豪,等等等等,欢聚一堂,聊聊生意,谈谈合作。然后是他和好友们的私下聚会,气氛会轻松得多,内容也会淫靡得多,一般都是在郊区的度假村,抑或是其中某人的别墅,总之,大家都会玩得十分尽兴。 不过,今年比较特殊,宠天戈主动提出来,取消后面的私下聚会,他打算带着夜婴宁,只约上几位平时就玩得来的密友,单独畅饮,放松一下。 尽管如今的天宠集团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但是能够受到宠天戈的邀请,拿到今晚宴会请柬的人还是倍感脸上有光,自认为这是一种身份的证明,欢欢喜喜地前来赴宴。 当晚七点,宴会正式开始。 这其中,除了有一些宠天戈生意往来上的伙伴,更有一些明星艺人,或者是他自幼的玩伴,都是些能够在中海呼风唤雨的人物。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傅锦凉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宴会上的一刹那,夜婴宁还是感觉到了心头的一丝凉意。 第六章 看得出来,为了今晚,傅锦凉做了充足的准备—— 裸|露在外的肌肤看起来是十分健康有活力的浅小麦色,不算黑,却是西方人最喜欢的那种肤色,而且洒上了一层蜜粉,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微微的光泽,特别的迷人。 她身上的礼服自然也是高级定制,高挑修长的身形很适合这种深v露背的设计,格外性感优雅。特地烫成大波浪的酒红色卷发,以及绿色的隐形眼镜,令傅锦凉乍一看起来,颇有几分安吉丽娜·朱莉的味道。 几乎从一进门的那一刹那开始,她就夺走了全场的瞩目。 众人全都看向这个微微昂着头稳稳迈步的时尚女人,注视着她落落大方地走到宠天戈面前。 “生日快乐。礼物我已经放在签名处了,寿星记得有空去拆。” 傅锦凉笑着伸出手,和宠天戈握了握,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执着香槟的宠天戈也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收回手后轻声道:“enioy yourself!” “一定。哎,怎么没有见到夜小姐的身影?” 她环视了一圈,有些好奇地问道。 因为夜昀夫妇也应邀到场,所以夜婴宁一直在陪伴着父母,不管怎么说,这种场合,人来人往,她亦不想太过高调地展示自己和宠天戈的关系。 “她稍后会下来,大概在化妆吧。” 宠天戈回答得很模糊,他不想让傅锦凉和夜婴宁碰面,虽然这是不可避免的,但能拖一时是一时,以免令夜婴宁心生不快。 然而,站在楼上的夜婴宁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因为距离比较远,她听不到两个人具体说了什么,只是从他们的神色和肢体动作去揣测他们的对话。 傅锦凉站在宠天戈身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问好之后并不马上离开。说来也巧,就在这时,有熟人迎上来。那人显然是既认识宠天戈也认识傅锦凉的,极其热情地和两人打着招呼,还让身边的朋友来帮忙合影。 如此一来,紧靠着宠天戈站立着的傅锦凉,俨然今晚生日宴会的女主人一般,熟稔地同身边的客人打着招呼,谈笑风生,好不自然。 尽管,对宠天戈的恨意已经渐渐地占领了夜婴宁的全部心房,可是女人天生的嫉妒心,还是令她搭在走廊栏杆上的两只手紧握成拳。 她知道,宠天戈不是故意的,任何男人对这些细节都不太在意,尤其,他还要忙着同各界要人寒暄,根本没有留意到傅锦凉的这些小心机,就算留意到了,他也无法说什么,毕竟,身边人来人往,都是贵客,他总不好当众赶走她。 看看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正点,夜婴宁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下了楼梯。 似乎心有灵犀一样,与此同时,宠天戈刚好也回过头来。 他主动走到了楼梯边,伸手迎接她。 “小心脚下。” 看着夜婴宁长长的礼服拖尾以及穿着的高跟鞋,宠天戈低声提醒,然后在她迈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右手。 这样亲昵又体贴的动作,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其实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宠天戈这样的男人,本来就不需要对女人有什么承诺,他也不会轻易给予承诺,轻言不是他的个性,而行动就显得尤为可贵。 人的本性都有拜高踩低的一面,于是,原本那些刚刚用着羡慕眼光打量傅锦凉的人们,又开始稍有怜悯地看着她,然后再用羡慕眼光去看待夜婴宁。 轻轻地将手从宠天戈的手中抽了出来,夜婴宁站稳,露出矜持的微笑。 基本上,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场合,不会露怯,也知道该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就像是天生的那么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身份所囿,宠家的其他长辈并未到场,经过询问陈燮英,夜婴宁才知道,原来,十几年前从宠家老爷子上位之后,宠家人便不被允许出席这种商业宴会场合。每一年,除了宠天戈自己举办的生日宴外,他还可以回到宠家大宅和家族的亲友们一起庆祝,只不过这几年,他嫌繁琐,便一切从简。 很快,司仪宣布生日宴正式开始。 宠天戈扭头向夜婴宁微笑,轻声道:“等我说完致辞,我们一起切蛋糕。” 舞台边摆放着一个高达7层的巨型生日蛋糕,每一层中间用新鲜的玫瑰作为隔断,牛奶的香醇伴着玫瑰的香,是夜婴宁亲手设计的图案,再交给糕点师操刀的。 “好。” 压下方才心头的不快,夜婴宁温柔地笑道,然后目送他走向舞台,接过司仪手中的话筒。 宠天戈首先感谢各位来宾的到来,是他说了很多年的客套话,娓娓道来很是熟练。 他的身后,是一块巨|大的液晶屏幕,在他讲完话之后,就要开始播放着天宠集团的新一年度的宣传片。据说,是请了国际知名导演,以及多位一线明星亲自来完成,历时几个月,此前还一直没有对外曝光,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再次感谢大家的到来。稍后,请各位欣赏天宠2014年度企业宣传片。很荣幸,这一次敝公司请到了多位大腕加盟,参与制作。在此,我预祝各位都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也祝天宠集团蒸蒸日上,再创佳绩!” 说罢,宠天戈稍稍挪到舞台的旁边,让出身后的大屏幕。 站在暗处的陈燮英伸手调试了一下耳麦,同负责人说道:“宠先生讲完话了,再次确定设备没有问题,30秒之后,掌声一停就可以播放宣传片了。”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一直持续了近半分钟。 宠天戈将话筒交给司仪,眼神寻找到站在台下人群中的夜婴宁,不动声色地朝她飞快地眨了一下眼,像是顽皮的孩子一样。 她心底一暖,可又说不上来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就是这个男人,没收了她的一切,也给予了她一切。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边不远处的女人也看见了这一幕,嘴角勾起,傅锦凉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果然,按照事先的安排,掌声结束后,大屏幕上出现了唯美的画面,正是天宠集团斥巨资打造的企业宣传片。 影片长达五分钟,众人看得聚精会神。 尽管时长很短,但整部宣传片风格鲜明,大牌云集,又有各种高科技助阵,声光电完美统一,直看得在场的来宾们大呼过瘾。 影片结束,大家的脸上都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忽然,原本已经黑下去的屏幕又亮了起来,所有的人还以为这是影片结尾的惊喜“彩蛋”,连忙又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的大屏幕。 只是,当看到那有些熟悉的画面,夜婴宁的脸色,霎时惨白。 第九章 傅锦凉的话,令一直低垂着头的夜婴宁猛地抬起头,怒不可遏地看向她。 是的,她承认,自己的确动机不纯。 然而一开始接近宠天戈,她却从未怀疑过杀人的是他,只是想借助他的朋友圈子,交际网络,顺藤摸瓜地查到那天出现在派对上的人都有哪些。 只是到了最后,越接近真相,她就越害怕,甚至一度不敢再查下去。 如果不是人命关天,夜婴宁真的可能会半途而废,彻底放弃。 但是她不能,她换了一个比自己原来更高贵更幸福的身份,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可是叶婴宁就该死吗?! 她赚钱的手段的确不光彩,出卖身体,一开始就是奔着一百万的钱去的。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她活在社会底层,没有完整的家庭,甚至没有基本的学历,她只有一张脸,一具鲜活美艳的身体。她需要钱,需要又快又多的钱,不是为了一个爱马仕的手袋,也不是为了一部新款手机,而是因为她还要去供养一个远在国外求学的男朋友! 她没有选择,可这不是她必须去死的理由! “傅锦凉,你含血喷人!” 夜婴宁全身颤抖着,她想要站起来,挣扎了两下,然而,过长的晚礼服拖尾此刻却极其的碍事,险些令她摔倒。 “我含血喷人?那你倒是说说看,几次三番找人调查那件事,到底为什么?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要查一查宠天戈和那件事有没有关联吗?现在呢,掌握了多少证据,是不是等着一个适当的机会,把它作为独家爆料卖给媒体,好彻底搞垮天宠?!” 傅锦凉冷笑着,甩出来一个虽然不是事实,却也听起来很能令人信服的理由。 当然,任凭她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真实的原因。 因为这种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到“重生”这一点上。傅锦凉自然也是如此,她所能猜测到的,也仅仅只是这一种比较合理的理由。 “说不定,她早就是和她那个所谓的什么妹夫商量好了。呵呵,不然怎么那么巧,她这边和你刚搭上线,那边什么‘钢琴王子’就忽然回国了。练了那么多年的钢琴呀,说不弹就不弹了,反而开始学着做起生意来了!” 傅锦凉眨眨眼,变本加厉地揣测着夜婴宁同林行远的关系,同时不忘偷眼瞄着身边的宠天戈。 他没有打断自己的话,更没有阻止自己说下去,这就说明,在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所怀疑了。 “对了,我在国内的时间太短,很多事情还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刚听说的。原来,林行远就是林氏的那位太子爷呀。怪不得他这么恨你了,你可是把人家的公司都给吞并了。现在想想看,这两个人算计得还真好,男的嘛,就去娶妹妹,得到女方的家产;女的嘛,就来勾|引你,想办法做内应。还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呀……” 傅锦凉双手抱胸,嘴角高高翘起,脸上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没看出来,你还真会脑补。如果你没有证据,我会告你诽谤。” 这种时候,夜婴宁反而冷静了下来,大吵大嚷,如同泼妇一样冲过去厮打傅锦凉,显然不是她的作风,反而还会显得自己心虚。 只要宠天戈还没有发话,她宁可暂时保持惜字如金的状态。 “是不是诽谤,不是我说的算,也不是你说的算。这个社会,的确是要讲究证据的,可是你这么快就忘了,你要的证据,刚刚可是在上百个人眼前播放了一遍。你要是没看清,就让工作人员再给你放一遍……” 傅锦凉轻笑出声,故意再次拿夜婴宁和林行远的录像戳着夜婴宁的心。 “够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率先发怒的,是宠天戈。 “你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吧,带上你的狗,马上走!” 这一次,他的语气并不比之前好很多。 傅锦凉被他呵斥得整个人都一愣,她万万没有想到,夜婴宁都已经和别的男人做出了这种丑事,连她亲生父亲都被气得送进了医院,宠天戈居然还能忍下这口气,居然还来训自己?! “你……” 她心有不甘,当然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控制情绪,我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宠天戈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狰狞,傅锦凉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虽然她不想走,但是也不想迎着他的火气。于是,她只好朝aaron一颔首,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先离开。 “这么说,从在小木屋那次,你第一次动我的手机,就是故意的咯?” 到底是宠天戈,记忆力好得吓人,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还记得这件事。 显然,傅锦凉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 夜婴宁手脚并用,终于爬了起来,站到宠天戈的面前。 她的两侧脸颊此刻已经红肿起来,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看起来很是狼狈。夜婴宁直视着宠天戈的双眼,一字一句,不答反问道:“出事的那天,你是不是真的在那里?亲眼见到发生了什么?” 他一怔,没想到她居然来问自己。 “对。” 几秒钟后,宠天戈干脆地回答道。 “呵呵,呵呵。” 她笑起来,仰起头,笑得更加大声。 何必执迷不悟呢,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能欺骗自己,难道自己也欺骗自己了吗?她明明记得那枚袖扣的样式,它曾不断地在眼前晃动,它的主人也曾和那几个畜生一样,用力地按着过自己的头和手,令她无法挣扎逃离。 “你笑什么?” 夜婴宁的反应,令宠天戈心头止不住一阵发毛。 “好,好……” 她止住笑,擦去眼角的泪水,笑得几乎要打嗝岔气,抹抹眼睛,夜婴宁止住笑声,平静道:“我接近你确实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不然你以为呢,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有那么的魅力无边?你有钱,我也没有快要饿死;你器大活好,我也没有缺男人饥|渴到不行的地步。相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恶心,因为你的自大,你的傲慢,你的眼高于顶,你的自以为是,你的……” 脑子里疯狂涌出一系列的怨念,夜婴宁脱口而出,眼看着,宠天戈的一张脸由白变灰,由灰变绿,简直像是调色盘一样。 “你!” 他忍不住抬起手,她却早有提防,不躲,反而迎上去,双目灼灼。 “刚打了一边,现在还要打另一边是吧?好啊,我让你打。” 第八章 眼前有金星不断地闪烁,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挨过这么重的打了? 即便是当年在孤儿院,那名脾气极其暴躁的阿姨,似乎也没有下过这么重的狠手吧。 夜婴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艰难地转过头,她的脸颊着了火一样,随着每一下的呼吸,嘴角也阵阵作痛,舌尖一舔,满嘴的血腥味道。 “你真让我失望。” 面前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并不比她好多少,满眼的痛心疾首。 曾经,他以为她答应为林行远盗取天宠的商业机密,不过是偶然糊涂,没想到,她和那个男人早有私情! 他们之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完全不知道,甚至还曾经以胜利者的姿态去林行远面前炫耀,真是愚蠢至极! “我们没有……” 夜婴宁低下头,声音低如蚊蚋。 她知道,这句话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任谁都不会相信,进展到那一步,林行远会及时刹车。而且,就算是没有进行到最后,从录像上来看,做和没做,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她晕倒的时候,林行远甚至将她的内|裤都已经剥掉,他的舌尖曾滑过她的私|密之处,他的手指曾强行挤|入她的紧小道…… 回忆起那个肮脏的夜晚,连夜婴宁都忍不住要唾弃自己。 更遑论在这种场合下得知真相的宠天戈,其实,他的反应也不算过激。 只是,她尚有一丝理智能够体谅他,他是否也能保持最后的清醒,给予她哪怕一丝一毫的理解?! “没有?!如果不是他让你爽了,你会乖乖为他做事?!” 果然,宠天戈联想到上一次的“背叛”,怒意更炽,连说的话也多了几分粗俗,这是刻意的侮辱,夜婴宁听得出来。 “你不信就算了。” 她松开手,耳听见身后的急救车马上就要开走,她急急转身,打算和母亲一起送父亲去医院。这种时候,关乎人命,简直一刻也耽误不得。 没想到的是,宠天戈再一次一把拽住她,死死将她按在怀里,喝道:“什么叫‘算了’?你把话说清楚!怎么,连解释一句都不愿意了吗?” 夜婴宁浑身无力,大概是接连挨了两记耳光,她的两只耳朵里好像钻进了蜜蜂,一直“嗡嗡嗡”得响个不停。此刻,宠天戈这么用力地摇晃着她,她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散架。 “妈……” 她见眼前的急救车已经开始启动,后门也完全关上了,整个人不由得急了,伸出手大声喊着。 宠天戈以为她想挣脱,两手愈发施力,毫无准备的夜婴宁双|腿一软,当即坐在了地上。 “大概,她和林行远确实也没有什么吧……” 忽然,一道凉凉的女声猛地出现在两人身后。 宠天戈回头,见到站在不远处的傅锦凉,当即咬牙切齿道:“你在这里干什么?用不着你在这里看笑话!滚!” 他的恶声恶气并没有吓到她,反而,傅锦凉口中“啧啧”有声,她不仅不退后,反而几步走上前,迎了过来。 “怎么竟然光着脚呢?是丢了你的水晶鞋吗?看来,灰姑娘就是灰姑娘,没人和你抢,你也这么狼狈呢,啧啧。” 她意图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夜婴宁,只是后者置若罔闻,对她伸过去的手连看也不看,傅锦凉也不强求,收回手,慢慢站直身体。 “看笑话?怎么会呢,比起坐在观众席上看,我更喜欢亲手去写,更能身临其境不是吗?咯咯,不过,和我相比,你宠天戈才是一个更大的笑话,不是吗?哈哈……” 傅锦凉用手掩着嘴唇,笑得十分得意,也十分优雅。 他怒视着她,一时之间,不明白她的话语里有什么意义。 “好了,不逗你了。你刚才不是说,觉得她和林行远有私情,所以才帮他做事么?其实也不见得,我让你见一个人,说不定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说完,傅锦凉收敛起笑意,将头微微侧向旁边,冷冷道:“还不滚出来,还要我三请四请把你请出来么?” 话音刚落,一道歪歪斜斜的身影艰难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是个瘸腿的男人,走起路来一拐一拐。 连浑身已经陷入麻木的夜婴宁也不禁抬起了头,她想看看,傅锦凉口中说的人,究竟是谁。 “宠先生,别来无恙。” 阴郁的男声响起,虽然并不尖利,可听起来令人感到极为不舒服。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夜婴宁死死皱紧了眉头,她不懂,傅锦凉为什么要把早已经应该消失的aaron叫到这里做什么?! 宠天戈愣了一下,似乎飞快地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个人,很快,他也想了起来,口中迟疑道:“你是……你是那个……” aaron奸诈地嘿嘿一笑,点头道:“是啊,你还给过我一笔钱呢,就在你们搞死那个小模特那一天,你叫我不要多管闲事,赶紧带着那几个女人离开……” 他的话语令宠天戈的眉头拧得更紧,但他懒得同这个小人多说废话,而是疑惑地看向傅锦凉,追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傅锦凉没有急着回答他,却是低下头,双眼满含意味地看着依旧坐在地上的夜婴宁,顿了顿,才开口。 “自从aaron的公司倒闭以后,他就东躲西|藏,因为欠了一屁股的债,最后,他在林行远的酒吧里惹上了麻烦,还是林行远帮他摆平的。我原本也好奇,林行远那种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好心,后来才知道,原来夜小姐一直出高价聘请私家侦探,打探着aaron的下落。” 说完,她向身边的aaron递了个眼神。 “林行远让我留在他的酒吧里,我因为怕仇家追杀,所以答应了。后来,就是这位夜小姐,被林行远带着,来问了我一堆问题,全都是关于上次那小模特的事情……” aaron已经得了傅锦凉的好处,说起话来十分的流畅,将之前和夜婴宁碰面时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虽然我不明白这位夜小姐和死了的女孩儿什么关系吧,但是她特别关心这件事,问东问西,还来了两次,似乎特别上心这件事……后来,后来她听到我说在事发当天见到宠先生,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稍微添油加醋地讲述着当天的情况。 至此,宠天戈的脸色已经从最一开始的惊愕,渐渐陷入了沉思。 说完了该说的话,aaron惴惴不安地偷瞄着宠天戈。 傅锦凉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皱眉不语,咬咬牙,上前一步,推波助澜道:“你还不懂吗?她接近你,从一开始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七章 在场的人,除了对这段画面异常熟悉的夜婴宁,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还以为这也是影片的一部分,全都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但几十秒之后,也都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显然,这是一段监控器录下来的录像,没有声音,画面也显得有些模糊。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让众人看出来上面的男女。 是一男一|女,在床上的影像。 顿时,整个宴会厅响起了嘤嘤嗡嗡的议论声,大家面面相觑,却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似乎还没有人发现置身在人群中的夜婴宁的异常,而她却好像已经丧失了听觉,完全听不到周围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全世界只剩下眼前的屏幕大亮,上面正在播放着不久以前,她在自己的电脑上所看过的“火|热大戏”! 因为面朝着宾客站立的缘故,一开始,宠天戈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背后的屏幕没有发出声音,他对宣传片后播出了什么一无所知。但是很快,众人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后知后觉,却又疑惑地转过身,也看向大屏幕。 终于,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试探着,犹犹豫豫地出声道:“这个女人……” 其实不只他一个人看出来“这个女人”是谁,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灯光下,宠天戈的脸色从疑惑变得阴沉,他眼角处的肌肉在快速地跳动着,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垂在身侧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之前那个人尚未察觉到周围骤降的空气,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好眼力中,洋洋得意,而且又发现新大陆似的高声道:“咦,这个男人好眼熟,这不是……我想想,我想想……哎,这不是夜家的女婿,那个会弹钢琴的小白脸吗……” 说完之后,他还一脸欣喜自豪地看看四周,见到众人脸色古怪,这才心虚地看向舞台,等到看清宠天戈此刻的神情,这位多嘴人士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小心翼翼地向后缩。 “啪!” 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原来,是站在人群中的夜昀一个手抖,气得摔了酒杯。 冯萱强忍着眼泪,伸手搀扶住浑身颤抖不停的夜昀,带着哭腔安抚道:“老夜,老夜你消消气……” 说着,她连忙去手袋里为他翻找一直随身携带的药。这段时间,夜昀的血压很不稳,连以前没什么问题的心脏也出了毛病,自然是为了御润上市的事情操心操力,透支了身体健康。 夜昀一把推开冯萱,直直地走到夜婴宁的面前。 她终于回过神来,只来得及翕动着嘴唇,说了一声:“爸……” 其余的话,还没等夜婴宁说出来,夜昀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火辣辣的感觉从脸颊上传来,她刚站直,扭过脸,眼看着,夜昀再次扬起手,只是这一次没落下来,因为冯萱已经冲了过来,两手死死地按着丈夫的胳膊。 “老夜,别打宁宁,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她做着任何一个母亲此时都会做的事情,不顾尊严不顾形象地拉扯着丈夫,生怕他在强烈的愤怒之下,真的会把夜婴宁打得半死。 “我……我没有这样的女儿!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夜昀的声音颤抖着,老泪纵横,终于还是放下了手,整个人犹如深秋的枯叶,瑟瑟抖着。 录像时间并不长,或许只是一小段,还没等播完,就被陈燮英叫人连忙按了暂停,整个大屏幕上,很快便漆黑一片。 “宠先生,对不起……片子我事先检查过,当时真的没有问题……” 陈燮英和音响师两个人并排站在宠天戈面前,全都局促不安,小声地一遍遍道着歉。 他木然地挥挥手,让他们走开,仍旧站在舞台上,只是一双眼死盯着夜婴宁。 她看到他注视着自己,一只手捂着刚被打过的脸颊,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更没有办法说出一个为自己辩解的字来。 宠天戈闭了闭眼睛,几秒钟后,又睁开眼。 “是不是你?” 他的问话十分简略,然而听在夜婴宁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击得她浑身无力。 喉头发堵,她不开口。 身边的夜昀已经涨红了脸,忽然两眼翻白,倒在冯萱的怀中。 “老夜,老夜,你别吓我!来人啊……” “爸,爸!” 夜婴宁顾不得宠天戈,急忙扑过去,抓住父亲的手。 宴会厅里顿时乱成一锅粥,窃窃私语,伴随着冯萱的哭号,以及夜婴宁的呼喊。 陈燮英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拿起对讲机,叫来几个工作人员,然后打急救电话。 “不好意思,今晚的宴会暂时到此为止,请大家包涵。请各位先随我到隔壁休息,我们为大家准备了精美的夜宵享用……” 陈燮英和她的同事开始疏散宾客,请他们先离开宴会厅,因为正餐还未开始,不少人还饿着肚子,所以只好临时决定在其他厅安置众人。 不过,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人敢留下来。 刚才亲眼见到的一幕,是彻头彻尾的丑闻,又事关宠天戈,各人虽然怀揣着不同的心思,然而溜之大吉这一点却是不约而同的想法。 不多时,急救车赶到,几个人抬着晕倒的夜昀上了车。 夜婴宁拖着累赘的晚礼服站在急救车旁边,下楼的时候因为着急,她索性脱了高跟鞋。此刻,她赤着脚站在地上,既感觉不到凉,也感觉不到疼。 眼见着父亲被抬上了车,冯萱也跟着上了车,她一撩裙子,也打算上去。 不料,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扯住她的手臂。 “等等。” 她回头,一双眼睛早已蓄满了泪水。 “我求求你,我爸爸他有高血压……” 宠天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从未见过他的脸上有如此灰扑扑的落魄表情,或者说,这种表情似乎从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应该是风光体面的,趾高气昂的,高人一等的,春风得意的。 “什么时候,在哪里。” 言简意赅地甩出来两句问话,夜婴宁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什么时候,在哪里……” 说完,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脸色更白。 然而,宠天戈却以为她是在故意隐瞒,他咬了咬牙,松开手,再放下的一刹那,忽然毫无预兆地扬起来,狠狠地甩在了夜婴宁另一侧脸上。 他的力气,比起夜昀,已经不知道重了多少倍。 夜婴宁的头当即歪向一边,嘴角开裂,缓缓泌出一道血痕。 第十章 夜婴宁一点儿也不怕疼,比起死亡的疼痛,比起内心的折磨,这种皮肉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就那么执拗又大胆地挑衅似的看着宠天戈,他的手已经扬在了半空中,似乎随时随地都能落下来。 “我不会嘲笑你居然打女人,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夜婴宁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两侧脸颊已经全都高高地肿起来,推挤着眼睛,开始影响她的视力,令她不得不眯着眼看向前方。 宠天戈的手,到底还是在半空中顿住了。 他看着她嘴角已经干掉的那条血渍,红得刺目,绵延在唇边,一直到了下巴上,就像是他以前情难自控地疯狂地吻她,最后哭笑不得地却发现自己弄了她的口红一样。 “打你,脏了我的手。” 宠天戈收回手,徐徐地长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身后的俱乐部里,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他赶回去收拾。 夜婴宁看着他的背影,原本期待已久的那种所有的真相一起爆发的快|感,却并没有如期而来。她以为自己现在会很畅快,看见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有如此垂头丧气的一面,本应该极其的舒爽和解气才对。 但其实,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也想让他体味一下走投无路的感觉,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惶恐,以及眼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一点一滴从指缝间流失的滋味儿。 他要为他的嚣张跋扈付出代价,不仅是叶婴宁的死,还有林氏的破产。因为他的贪婪,他毁掉了林行远一家,也逼着他不得不放弃自幼的梦想,开始走上一条复仇之路。 夜婴宁知道,她的内心已经彻底扭曲,但是她不后悔。 她宁愿做一具披着华美舞衣跳舞的骷髅,用一根根白骨吟唱着复仇者的歌声,在这冰冷又肮脏的世界里尽情舞蹈,每一步都恨不得踩出一个鲜血淋漓的脚印。 咬着牙,赤足走在地上,夜婴宁不顾周围人经过的时候投过来的诧异眼神,或许,在他们眼中,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头发凌乱,脸颊红肿,又穿着一身华丽晚装的女人,光着脚走在大街上的一幕吧。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一直犹豫着,脚踩着油门,似乎随时都能溜走。 “拜托你,送我去中海医院,我身上的确没有钱,不过……” 夜婴宁一把将耳朵上的钻石耳环摘下来,塞进司机手里,“这耳环,你随便拿去一家店卖掉,都能卖到五万块。” 司机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女疯子,他想了想,本着日行一善的心理,接过耳环,还是招手让她上了车。 等到夜婴宁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的时候,夜昀的状况依旧是不容乐观。 “医生说,有中风的征兆,幸好送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儿,你爸后半辈子就要躺在宠上过了……” 冯萱两眼肿得像是桃子,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喃喃自语。 这些年来,她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夜昀这个人,虽然平时稍显严肃刻板了一些,但是对于妻女却是极好的,很有男人的担当。两人在二十几岁结婚,如今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唯一的女儿夜婴宁已经结婚成家,这一年,老两口愈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老来是伴”,连每天时不时的斗斗嘴都成了生活中的乐趣。 一想到丈夫将来有可能一病不起,冯萱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妈,一定不会的,爸还不到六十岁,一定不会有事的……” 夜婴宁紧紧地抱着冯萱的肩膀,低声劝慰着,可她连自己说的话都不敢相信。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医生走出来,让她们去办理住院手续。 情况特殊,夜婴宁只好给stephy打电话,请她赶来帮忙。最重要的是,让她帮自己带来一套方便行动的衣服和鞋子,她总不能光着脚,穿着晚礼服在医院的各个楼层跑来跑去。 好在,接到电话以后,stephy很快赶了过来,忙前忙后,终于协助夜婴宁母女,办好了夜昀的住院手续。 “妈,你回家洗个澡,吃点东西再来,顺便帮爸拿些换洗衣服。等稍后再来换我,我撑得住。” 见冯萱面露疲色,夜婴宁出声提议。 虽然不放心,但现在也只好这样轮流照看着病床上的夜昀,冯萱只好点头,离开病房。 见母亲走出房门,强撑多时的夜婴宁整个人身体一软,终于委顿在了沙发上,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stephy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搀扶起夜婴宁。 她还不知道宠天戈的生日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来了之后还顾不得询问,此刻,眼看着夜婴宁浑身不对劲,她再迟钝也隐约猜到了一点儿。 “需不需要我给宠先生打电话?” stephy犹豫地问道,刚一说完,她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夜婴宁轻颤了一下,好像很是抗拒自己提到这个名字似的。 “不要……” 她立即打消stephy的这个念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强打着精神,去帮夜昀买粥。 ***** 凌晨,冯萱和家中的阿姨一起赶到医院,来替夜婴宁的班。 她知道父亲这一病,便是持久战,便也不同母亲客气,和stephy一起离开中海医院。 stephy开车送她,问她今晚回哪里。 夜婴宁想了一下,当然还是要回自己的家里,难不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还能像是没事人一样再回去和宠天戈同吃同|眠不成。 虽然,他今晚也一定不会再回去那个和自己的所谓的“家”。 谢绝了stephy来陪自己睡一晚的提议,夜婴宁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上台阶,低头从包里拿钥匙,开锁,进门,开灯,换鞋,一切动作都是那样的麻木,机械。 她好像已经没有知觉了一样,只是下意识地做着每一个动作。 直到,当她看清,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 “你怎么在这里?” 夜婴宁艰难出声,声音沙哑。 虽然她知道,即便没有钥匙,他也是想去哪里都不受阻拦,可是此刻,仅仅隔了几个小时,又见到宠天戈,她还是无法完全平静下来心绪。 端坐在沙发上的宠天戈俨然坐在自己家中一般,冷静,淡然,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他从头到脚地审视着站在面前的夜婴宁,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 片刻后,他站起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我用了几个小时来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 宠天戈伸出手,像是抓小鸡一样,把夜婴宁抓在手里,提起来。他眯起眼,声音里满是冷血:“……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处心积虑心如蛇蝎的女人呢?” 第十一章 尽管早已做好了同宠天戈彻底决裂的思想准备,但是,听见他如此恐怖的语气,以及这般不堪的形容,夜婴宁的脸色还是刹那间就变得白纸一般透明。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方才在医院,也只是跟着夜昀喝了小半碗白粥,此刻饥肠辘辘,被宠天戈这么狠狠一揪,连五脏六腑似乎都要从口腔里呕出来似的。 她哆嗦着,无助地张开嘴,做出呕吐的动作。 如果是平时,宠天戈一定会躲开,生怕被秽物溅到。但是此刻,他一步都没有后退,仍是将夜婴宁步步紧逼,她的小腿撞到了茶几一角,发出沉闷的声音。 夜婴宁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嘴里像是蛇一样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他知道,她一定很疼,但是比不了他的疼,远远比不上。 “我让你觉得恶心,想吐?吐啊,来啊,往我脸上吐,吐吧!最好把你的心都吐出来,我看看是不是黑色的,是不是石头做的!” 宠天戈提着夜婴宁的领口,将她的上半身狠狠地贴向自己。 他不嫌脏,哪怕真的被她吐个一头一脸。 这算什么羞辱,在宴会上的羞辱,是宠天戈活了三十多年都未曾经历过的,是彻头彻尾的耻辱。此时此刻,他顾不上追究是谁暗中播放的监控录像,他只知道,她的女人如此下贱,居然和他的对手勾结在一起,合谋算计他,甚至还有了鱼水之欢! 她怎么能伪装得这么好,她怎么能够比最好的演员还要有演技,能如此坦然地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还总是让他觉得她是那么的柔弱可怜,值得自己好好呵护! “呜……” 被宠天戈一阵剧烈的摇晃,夜婴宁空荡荡的胃部狠狠地抽搐起来,她弯下腰,干呕起来。 可是吐不出来,因为她压根就没吃过什么东西。 他冷眼看着面无血色的夜婴宁,等她支起身体以后,用力拽住她已经解开了的长发。 她头皮吃痛,本能地伸手去拉扯,不料,反被宠天戈握|住了手。他一刻也不停,大步就走,带着夜婴宁走向楼梯的方向,似乎是要把她拖到楼上的房间里。 “不、不要……”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对彼此的心意都很了解,夜婴宁已经从宠天戈的目光中窥见了他的欲|望,她吓得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口中惊声尖叫起来。 这种欲|望,和平时大不相同,无关爱情无关喜爱,只有想要发泄的恨意。 她被拖到了楼梯旁,夜婴宁顺势抱住楼梯扶手,死死地挣扎着。 宠天戈见她大有死也不松手的意图,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扛在了肩头上,直奔楼上。 书房和影音室在一侧,主卧客卧在另一侧,宠天戈对这里的布局不是很熟悉,他干脆扛着夜婴宁,见到房门就狠狠踹开。一连踹开了书房和客卧的房门,他很快就分辨出了主卧在哪里。果然,他踢开门,发现这一间就是她的卧室。 周扬走后,夜婴宁继续一个人睡在主卧里。 环视着这间毫无男性气息的房间,宠天戈眯起眼睛,打量了几眼之后,收回视线。他记得,夜婴宁告诉过自己,因为栾驰的嫉妒心作祟,他给周扬暗中投毒,使他无法同她圆房,所以,两个人一直是分开睡的,看来,在这件事上,她倒是没有对自己撒谎。 原本已经快冒出来的怒火,似乎微微得到了些许的压制。 但随即,不断在他的怀中试图逃开的女人很快就燃起了他心头的火焰,夜婴宁死命地用双手捶打着宠天戈,即便那力量对于他来说,实在小得可怜。 宠天戈满不在乎地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胸膛,很快,他跨门而进,将她摔在床中央。 然后,他开始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衬衫,腰带,长裤……一一落在脚边。 “别以为我恋慕你的身体,别以为我离不开你!只不过,在你身上我做了那么多的投资,不玩够本我怎么会随便让你滚?我早说过,我是有钱,但我不会浪费钱,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说罢,他长腿一迈,其中一条腿已经跪在了床上。 柔|软的大床随着他的重量顿时凹陷进去一大块,夜婴宁挣扎着向后退去,脸色苍白,她不能接受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次也不行! 她可以失败,也可以屈服,但是不愿意自己受到这样不堪的侮辱。 尤其,那个人是宠天戈! “你别过来!不许过来!你别靠近我!” 仓促之间,她的嗓音已经完全嘶哑,随手抓过手边的一切东西,用力朝着他掷去。 两只枕头,床头的闹钟,以及一本杂志,还有什么,她连看都不看,只是抓到什么便算什么,将它们全都作为武器,只要能够阻止他的靠近就可以! 手上无力,几次都失了准头,其实,她扔过去的东西,几乎都被宠天戈轻而易举地就闪躲了开,偶尔有一样东西砸中了他,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仍旧朝她步步紧逼而来。 很快,他便伸手抓住了她,开始剥着她身上的衣服。 夜婴宁身上的衣服都是stephy借给她的,简单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款式简单,质地也普通,根本抵挡不过宠天戈粗暴有力的动作。 “嘶啦!” 布料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夜婴宁整个人愣住,直到冰凉的感觉从胸前传来。 她晚上穿的是晚礼服,胸前贴的是硅胶文胸,此刻,已经掉在了床边上,被宠天戈狠狠撕了下来,扯得她胸口的娇|嫩肌肤已经全都变红了。 “不许我过来?呵,你凭什么命令我?你处心积虑接近我,不就是想着做我的女人,被我信任,好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情报和信息吗?来,趁我现在还清醒着,不妨和我说说,你查那女人的死因是为什么?准备把我投进监狱,好为林行远报仇吗?” 即便是宠天戈一向聪明过人,他也不可能猜到夜婴宁调查这件事的真实原因,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为了林行远那个男人! 愤怒,怨恨,醋意,嫉妒,种种复杂的情感齐刷刷地浮上心头,令他根本无法冷静。 “你胡说!不是,我没有!” 这种被诬蔑的感觉太令人发狂,夜婴宁几次想要坐起,又被宠天戈死死地按住,折腾了几次之后,她身上已经没有了衣服来遮挡身体。 “我已经给你时间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们就做点儿别的!” 他眸色转暗,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第十二章 夜婴宁犹如被安置在砧板上的鱼肉,宠天戈用宽大的手掌按着她雪白娇|嫩的身体。 下一秒,他就贯|穿了毫无准备,极为生涩的女人。 被撕|裂的痛楚,从紧紧相连的私|密处传遍了夜婴宁的全身。 她整个人几乎昏死过去,然而感官却极为敏锐,令她无法忽视。夜婴宁用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好像第一次一般痛苦不堪,两道泪水狂涌,顺着太阳穴疯狂地落下。 这一次,宠天戈对她毫无怜惜。 果然,他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一般,在疯狂地使用着她,占有着她,而不是像往常那样轻怜密爱,和心爱的人共赴极乐的云霄。 漫长,无止境的折磨。 每每她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了,他又会从头开始,重复刚刚发生的每一个步骤,极有耐心,极有体力。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色微微亮。 宠天戈停了下来,审视着身|下可怜的女人。 她却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晕厥过去,只是死死地闭着眼,一张嘴唇上满是齿痕,那是隐忍多时留下的痕迹,她像是一只紧紧闭合着壳的贝,几个小时来,艰难地忍耐着他的索求。 “还挺有能耐的嘛。” 宠天戈抓起夜婴宁的下巴,看着她满脸的白色污浊,黏在脸上,头发上,还有很多淌在了床单上,滴滴答答的。 他松开手,嫌恶地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抹了抹手,这才站起来,独自去卫生间里冲洗粘腻的身体。 躺在床上的女人终于动了动手指,无神的眼珠儿也跟着转动了几下,脸上却依旧毫无生气。 她想过,仿效书里写的那样,一咬舌头干脆死了算了。 可是小说毕竟是小说,别说她狠不下心真的这样死,就是宠天戈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小|腹忽然剧烈地抽痛起来,一开始还是断断续续的,到后来,疼痛指数上升到夜婴宁已经无法忍受,她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起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被他一再索要所致,到后来,那种陌生的痛感丝丝缕缕地传来,她即便咬破嘴唇也承受不住,终于“啊”的一声大喊出来。这一喊,便犹如泻闸的洪水,再也压抑不了,她顾不得形象和自尊,痛苦地呻|吟起来。 夜婴宁闭着眼,只觉得小|腹里好像有一把刀子在割着肉似的,她翻了个身,一直跌到床下去。 正在卫生间里冲澡的宠天戈一开始并未听见,等他关掉水阀在身上涂抹浴液的时候,才隐隐听见了她的声音。他以为她在哭,便没有在意,再次拧开水阀,冲洗着身上的泡沫。 几分钟后,一身清爽的宠天戈走出来,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他大怒,以为她趁机跑掉,直到,在床边处听见微弱的抽吸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好似垂死前的挣扎,他顿时有些发慌,大步走过去,果然见到一身脏污,蜷缩如婴孩的夜婴宁。 “婴宁!” 他也慌了,顿了一秒钟才想起来去抱起她。 她甚至连哭泣和呻|吟都已经发不出来,只是鼻翼在翕动的时候,发出低低的声音,正是这声音,才让他找到滚在床下的她。 “疼……我疼……” 夜婴宁听见宠天戈的声音,微弱地挤出来几个字,往日漂亮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已经如死去的鱼的眼睛,再无神采光亮,终于阖上。 他大急,摇晃着她,然后这才反应过来,将夜婴宁的身体用床单裹住,然后抱着她,跌跌撞撞地朝楼下跑去。 那么恨她,可他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痛成这样。 ***** 站在玻璃窗外的宠天戈,满脸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房间里,医生正在给夜婴宁做检查。他们对于这个女人身上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毫无兴趣,也不会多嘴询问,只因为将她送来的人是宠天戈。 不多时,有小|护|士将血检报告送了过来。看完后,其中一个医生走过来,拉上了窗帘。 宠天戈愈发担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其中一个中年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一脸平静地请他到隔壁的办公室。 “根据检查报告,这位小姐已经怀孕了有5周左右的时间。刚为她做了b超,我们看到胚胎发育得还不错,只不过,由于昨晚的激|烈性|行、为,她的子|宫稍有受损……” 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将刚打印出来的彩超图和血检报告缓缓推到了宠天戈的面前。 他愣了一下,然后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从椅子上欠起了身体。 “5、5周?有一个多月了?” 宠天戈脑子里飞快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是这样,那么孩子是……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他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怀疑,这段时间,他和夜婴宁都是生活在一起的,孩子的父亲是谁,不言而喻。 可是,经过昨晚在生日宴会上经历的奇耻大辱,他竟然惶恐了,犹豫了。 “是呀,时间还这么短,真是千万要注意啊。幸好,我们检查过,孩子还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不过接下来的时间,一定要卧床休养,孕妇不能累到,更严禁有性|生|活。我先开一些温和的药……” 中年医生没想太多,只是习惯性地叮嘱着,然后低下头,准备开药,进行保胎。 “等一下!” 宠天戈皱眉,伸手拦住他。 “能不能检查出来,孩子是谁的?我是说,不是有亲子鉴定吗?现在能做吗?” 医生愣了一下,从医这么多年,他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宠先生,这……” 他一脸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想那女人,实在可怜。 “你只要告诉我,能不能做,什么时候能做?” 宠天戈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一双眉头皱得紧紧,似乎毫无转圜的余地。 “从理论上来说,孕妇在怀孕的时候,是可以做亲子鉴定的。不过,一个是对孕妇和婴儿的身体都有一定的负面影响,另一个就是,这种事对孕妇的心情也有很大的破坏性,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受得了这种怀疑,很不利于保胎……” “具体的方法就是,等到孕中期,胎儿稳定之后,做好常规检查之后,做羊水穿刺提取成份进行dna鉴定。不过,鉴于她的身体比较弱,我们建议还是要等5、6个月之后再做,至少也要在16周以后……” 宠天戈打断医生的话,挑眉道:“16周?那岂不是,还要等上将近三个月?” 他不敢想,这三个月自己会承受多么大的煎熬。 “除了这个,如果不确定过去一个多月的具体同|房情况,我们也是没法确定胎儿的亲生父亲是谁……” 医生瑟缩地补充了一句,不敢继续往下说。 第十三章 听完,宠天戈的眼神完全冷了下来。 他明白了,如果不能确定夜婴宁有没有在最近两个月里和林行远上过床,那么这个孩子就永远做不到完完全全确定就是他的种,谁也没法保证。 “我知道了。” 宠天戈站起来,脸上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然后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他直奔刚才的检查室,没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出去。” 这冰冷冷的命令,自然是朝着那两个正在帮夜婴宁测量体温,以及做剩余检查的小|护|士说的。 两个护士飞快地对视一眼,慌忙放下手头的东西,一言不发地离开,还不忘顺便带上了门。 “你怀孕了。” 宠天戈直接开口,毫无铺垫。 虽然也隐隐猜测到了这一可能,但夜婴宁还是脸色煞白,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我每个月都有记得吃药,一次也不曾落下过……怎么会……” 她不停地回想着,这半年来,无论多忙,自己都绝对不会忘记服下避孕药,哪怕晚几个小时,她都会立即补上。 “吃药?我之前把你的避孕药全都换成了维生素。” 宠天戈将自己一直瞒着她的事情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自从他发觉,其实有个孩子,有个自己和她的孩子,也不错之后,他就偷偷在她的药上动了手脚。甚至,有一晚,他为了确定她没有发觉药被换过,还亲手帮她取药,倒水,为的就是担心被她发觉。 还好,她并没有发现。本来,宠天戈找的就是从外表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代替品。 “换了?” 躺在床上的女人终于转过头来,一双红肿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许久后,她才嘶声尖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婴宁奋力地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她腿间的伤痛令她无力挣扎,她像是一条上岸的鱼一样,濒临垂死似的不停扑腾着。 “这不重要。我现在有话问你,你想好了再回答。” 宠天戈冷眼看着她的痛苦无力,忽然出声,迫使夜婴宁安静下来。 “孩子是谁的?” 这个问题,对于夜婴宁来说,远远比怀孕这件事本身给她带来的冲击更大。 她错愕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以为自己听错了。 孩子,是谁的?! 她每天都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孩子不过几十天,他居然问她,孩子是谁的?! “你和林行远是什么时候上过床的?你怀的到底是我的种,还是他的?” 见夜婴宁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宠天戈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一咬牙,他狠狠心,如是问道。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在怀疑这个。 他可以怀疑自己不洁,但是现在,他居然将疑心放在了孩子身上,真是可笑,可恨,可悲! 将头转过来,直视着雪白的天板,夜婴宁一言不发。 “说话!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去!” 宠天戈急了,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夜婴宁的手腕。 “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今年,或者去年?” 他是真的着急,这种时候,只要夜婴宁说一句,哪怕说她是去年,或者几个月前和林行远有过身体接触都可以。只要让他确定,孩子是自己的无误,就可以,其他的,他可以看在她已经怀孕的面子上,既往不咎。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真的被我猜对了?你们是最近在一起的,连你自己也分不清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是不是?” 见夜婴宁还是不说话,甚至闭上了双眼,宠天戈整个人简直暴跳如雷。 “我真希望从来不认识你。” 许久,她喃喃开口,声音很低,他险些没有听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但宠天戈到底还是听见了,她的一句话,彻底将他的火气撩拨到了最高点,熊熊燃烧! “好,好啊,真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愤愤一甩手,摔门离去。 ***** 想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宠天戈还是决定,给夜婴宁做流产手术。 他无法接受一丝一毫的不确定,如果孩子不是自己的,生下来,看到那个鲜活的小生命,他确定自己一定会疯掉,一定! “你说过,只有一个多月,如果现在流产,对身体的伤害能不能做到最低?” 他皱眉问道,同时在心头唾骂,自己居然到了现在,还顾得上去着想她的安危。 “是,孩子小一些,流掉对大人的身体影响也小一些。不过,在手术之前,必须要做详细的检查,尤其是在大人身体比较虚弱的情况下,我们是不建议手术的。” 医生实话实说,目前夜婴宁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宠天戈在原地踱步,想了想,他的脸色依旧十分的严峻,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天后,给她做人工流产!” 他知道,这么做,她一定会恨他。 但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允许她生下来这个孩子,目前,他还无法做到说服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夜婴宁一直在医院里。 她惴惴不安,睡在医院的第一晚,根本无法入睡。她并不愚蠢,也不相信宠天戈会这么容易地放过自己腹中的孩子,只好睁着眼硬撑到了天亮。 没想到的是,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有人来将她送到手术室,反而让她服下了许多有助于恢复身体的药物,包括许多的珍贵补品。 夜婴宁无比惶恐,然而她又确定,自己吃下的东西都是极有营养的。 难道……他善心大发,决定放过这个孩子?! 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中,三天过去了,夜婴宁一直提着的心,也微微放了下来。这三天里,医生和护士一直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的脸色很快红润了起来,医生每天也会给腹中的胎儿做例行检查,告诉她,孩子长得很好。 然而,美梦在第四天早上,还是彻底破碎了。 夜婴宁睁开眼,惊恐地发现,宠天戈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自己的床边,微微俯身,正在打量着她。 她本能地快速从被子里伸出手,用两只手护住小|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他看出她的恐惧,慢慢的站直了身体。 果然啊,这女人真是妖精,三天时间,比照之前,似乎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下巴也不像是之前那么尖了,眼睛也光亮了许多。 “你、你要干什么?” 自从知道自己体|内多了一条小生命,夜婴宁发觉,自己好像就多了一处软肋。 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大着胆子同宠天戈硬碰硬,反正,大不了鱼死网破。 可是现在,她不想自己出事,更不想孩子有事。 原来,做母亲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呵。 第十四章 在此之前,夜婴宁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竟然是这么奇妙的一种感觉。 她听victoria和自己说起过,但那毕竟是出自于他人之口,远远比不上亲身体会,这么神奇,这么令她感到幸福,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脆弱,也从来都没有这么强大过。 为了这个生命,她可以变得卑微到尘埃,也可以变得坚强到上天入地。 宠天戈却不回答夜婴宁的话,只是那么古怪地看着她。 半晌,夜婴宁终于忍不住,启声道:“你、你来做什么?” 这三天,他都没有露面,不想,今天一大早就出现在了这里,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我要干什么?唔,我想想,我是来干什么的呢?” 宠天戈阴森森地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下巴——他这几天几乎没有合过眼,两只眼里全都是红血丝,下巴上的胡子也没有完全刮干净。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受“监控录像”那件事的影响,却不想,令他痛苦和困惑的,却是夜婴宁腹中的孩子! 他越是这种语气,夜婴宁就越害怕,是真的害怕。 虽然小|腹还是平坦的,根本没有隆起,但是此刻,看在宠天戈眼里,夜婴宁的肚子里却好像装了一个恐怖的怪物一样。 不行,必须除去! “你们进来吧,把孩子拿掉。” 宠天戈提高声音,等在外面的医生和护士毫不迟疑地走了进来。 夜婴宁当即大惊失色,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三天时间的悉心调养,为的却是要给她做人工流产。 “放开我!别碰我!不要!” 她拼命地挣扎,两个护士一左一右地拉扯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床上拖下来,正努力要把她硬塞进旁边的轮椅中。 站在不远处的宠天戈,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他不出声阻止,这些人继续照做。 很快,夜婴宁便坐进了轮椅中,她自然不停地反抗,挣扎,踢打,然而她身边足足有四五个人,强制性地按着她,就像是按着一只小鸡。 “宠天戈,你会后悔的!那是你的孩子!你要杀了他!” 她的发丝凌乱,披散在头上,犹如疯婆子,凄厉的叫声立即响彻整个病房。 “你是畜生!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护士用缎带将夜婴宁的两只脚绑在轮椅上,她无法挪动身体,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推出病房,经过走廊,推进电梯,到了楼上的手术室。 一路上,她的尖叫不停,令听到的人都无比心慌。其他病房的病人不由得好奇地出来张望,但很快又都被值班的护士给赶了回去。 天,那可是宠天戈呢,若是惹急了他,他足可以清空整座医院,让大家全都消失。 夜婴宁被几个护士一直被押送到手术室,她的喉咙已经彻底嘶哑,几乎说不出来话。 “宠天戈!宠天戈……” 她犹不死心,一遍遍大声叫喊着,双手死死地按着小|腹,不许任何人近身,像是一只母鸡,用尽全力护着腹中的胎儿。 宠天戈跟了过来,站在门外,眉眼无波。 “宠先生,她现在情绪很激动,血压心跳都不符合手术前的要求。如果一定强行做手术,其实很容易出危险……” 医生在一旁小声说着,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被强制按在手术台上的女人。 “继续。” 宠天戈冷冷吩咐着,很快,两个护士去扒着夜婴宁腿上的病号服裤子。裤子是很宽松的,一下子就扯了下来,然后她们一人扳住她的一条腿,将她的两条腿分得大开。 其余的护士将一根胶管缠在夜婴宁的小臂上,准备接下来为她注射麻药。 “宠天戈,求你……求求你放过它,它真的是你的……” 夜婴宁痛苦地闭上眼,哽咽着乞求道。她无力抗拒,她已经没有了力气,被几个人死死地按着,她根本无力保护她的孩子,只得放弃一切尊严,去求他。 身边的护士已经拿起了一个小型的呼吸罩,眼看着就要按在她的口鼻上,这是全麻手术,大概会有两三分钟,只要吸进去麻药,夜婴宁就会马上失去一切知觉,医生们就会立即取走她腹中还未成形的那颗胚胎。 她拼命摇晃着头,怎么也不肯吸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的男人。 “宠天戈,我求求你,我可以用我的命来换它……只要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夜婴宁撕心裂肺地喊着,眼泪和鼻涕流了一脸,她早已不在乎自己看上去有多么狼狈,只是痛苦无法保住这条小生命。 她的话,似乎让面无表情的宠天戈,微微地挑了一下眉头。 并不是第一次手握生杀大权,只是这一次,他觉得很刺激,很过瘾,很满足,也很……心痛。 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毫无反抗能力,宠天戈莫名地感到畅快:这是这个女人应得的报应,这是她水性杨的后果,这是她自找的苦头,这是她欺骗自己的下场! 可是,看到她的无助,他的心头又分裂出一个自己,一个比她还要无助,还要痛苦的自己。 两个自己,在不停地搏斗,势均力敌。 “等一下。” 终于,宠天戈还是出声,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那些按在夜婴宁的手,乖顺地立即撤走了。 夜婴宁愣了一下,用力扯开自己身上绑着的胶管,奋力坐起来,从手术台上跳了下来。跳的时候,她有些笨拙地用手托着压根还没有鼓起来的小|腹,小心翼翼,像是一只柔弱的鹌鹑。 她的动作,令宠天戈心头一滞,这女人居然这么地在意她的孩子,在意到甚至可以选择臣服于自己。 “噗通”一声,夜婴宁跪在了他的面前,毫无预兆的,吓了宠天戈一跳。 “孩子是你的,生下来你就知道了。只要它平安,只要它平安出生,我马上就可以离开人世。但你要发誓,好好对待它,不要因为它的母亲是我,就迁怒于它,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宠天戈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夜婴宁的话,许久没有回答她。 “扶她起来。” 片刻后,他才有些艰涩地出声。 立即有护士将跪在冰凉地面的夜婴宁扶了起来,她并不反抗,用手背抹抹眼睛,一脸冷然地看着他,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似的。 “如果是我的,我自然不会亏待我自己的孩子。” 他终于还是直视着她的眼睛,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其实还是不太相信她。 夜婴宁顿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整个人忽然脱力,两眼一翻,完全地昏了过去。 第十五章 清醒过来的一刹那,夜婴宁本能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其实,才一个多月的胚胎,别说摸,就是用机器去照,都未必看得十分清楚。然而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还是令她很快就平静下来。 认识这么久,基本上,宠天戈还是一个言而有信的男人。既然他答应自己,留下这个孩子,那么应该不会食言才对。 只是一想到他的冷酷,他的狠心,亲手将自己险些推上绝路,夜婴宁又立即紧张不安起来。 她真失败,还没有亲眼见到天宠集团的垮掉,却毫无准备地迎来了这个不被世人祝福,更不被亲生父亲相信的小生命。 因为一直按时服用避孕药,所以夜婴宁几乎从未想过她会怀孕,哪怕上个月的例假没有准时到来,她也草率地将其归结为最近心理压力太大,才导致的经期不准。 现在想来,她无比的后悔,同时也感到万分后怕。 她坚定地想要这个孩子,期待着它的出世。虽然它的身上也流着宠天戈的血脉,每每想起这一点,都令夜婴宁扼腕不已。 两天后,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准许夜婴宁出院,并且反复叮嘱她,尽量卧床休息,千万不要多忧多思,更不要长时间地行走,站立,或者做任何的体力劳动,还为她开了许多保胎药。 只是,前来接她出院的人并不是宠天戈,他似乎根本不想看到她一样,从那天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医院。对此,夜婴宁却并不失落,甚至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因为她担心他一个不顺心,再次让医生强行给她做流产手术。 这种事,她再也承受不了第二次。 victoria一手拎着各种药品,一手搀扶着夜婴宁,将她扶进车里。 “我想去看我爸爸,他在中海医院,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我已经好几天没去看他了……” 她幽幽开口,向坐在副驾驶的女人低声请求着。 夜婴宁很清楚,这种事求宠天戈还不如求victoria,她们一向关系不错,而且victoria心地很善良。 果然,victoria迟疑了一下,还是让司机将车子先开向中海医院。 “谢谢。” 夜婴宁轻轻道谢,长出一口气,闭上眼,靠着车后座休息。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混混噩噩的,这几天连手机也没有,甚至都不清楚父亲的状况,冯萱联系不到她,一定急坏了。 很快,夜婴宁和victoria到了医院,直奔住院部,赶到夜昀所住的病房。 冯萱果然守在夜昀的病床旁,夜昀刚吃了药,才睡下。 一见到多日不见的夜婴宁,冯萱又急又气,拉着她走到走廊上,低声斥责道:“你到底哪儿去了!打手机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你明知道你爸住院,我分不开身,还这么让人操心,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还不如小时候让人省心……” 不等说完,她已经落下泪来,这几天,陪护在丈夫身边,冯萱实在是太累了。 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夜婴宁强忍着扑入她怀中的冲动。 任何一个女人,在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以后,都会想要和爱人,和父母分享这份喜悦吧。可是,她并没有能够分享喜悦的爱人。 “妈,对不起……”夜婴宁吸吸鼻子,尽可能不哭,她虽然不懂很多的孕期常识,但是孕妇不要哭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所以拼命忍着,哽咽道:“你别生气了,我……我怀孕了。” 冯萱一愣,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抽走,满脸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怀孕?多、多久?” 女婿已经走了将近四个月,这个时候,婴宁居然怀孕了?! 天啊! 夜婴宁深吸一口气,大胆地看着母亲的双眼,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不是周扬的,但是我想要把它生下来……” “啪!” 不等她说完,冯萱已经脸色惨白,挥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你不要脸!我和你爸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东西!你还要不要我活了!你、你们爷俩儿干脆逼死我,逼死我啊!” 她说不下去,嚎啕大哭起来,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死死地用双手捂住脸。 几天来无比紧张的情绪,终于再也压抑不了,如山洪般爆发出来。 夜昀的病况并不乐观,他血压一直偏高,这次又查出来有冠心病,血脂血也有问题,医生要求住院观察,短期内都要留在这里。 偏偏御润上市已经倒计时,正是最紧要的关头,此刻,夜昀一倒下,公司里顿时无人掌舵。百般无奈之下,冯萱只好叫来自己的亲哥哥,到御润暂时代职,全权负责和天宠合作,以及公司上市的一切事宜。 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以及迅速衰老的面庞,夜婴宁终于忍不住,终于也无声地哭起来。 “阿姨,你别哭,婴宁有她的为难……” victoria实在看不过去,走上前劝慰着冯萱,掏出纸巾来给她擦眼泪,同时,她用眼神示意夜婴宁,要忍耐,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要再落泪。 冯萱接过纸巾,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擦着眼睛,她眼神迷蒙道:“那你怎么办?生了孩子,我该怎么给亲家交代,怎么给我女婿交代?你杀了我,你干脆一刀杀了我,一了百了……” 话虽如此,可身为母亲,她最在乎的自然还是夜婴宁的身体。 “大夫怎么说?孩子怎么样?” 夜婴宁点点头,想了一下,似乎已经下了极大的决心。 “就算是周扬也不能改变我的心意,只要让我生下孩子,我死也不怕,大不了就是给他我的命。” 她脸上的决绝表情,吓坏了冯萱。 ***** 离开中海医院,夜婴宁沉默地坐在车上,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车子开向的是城北园的方向,不是之前自己和宠天戈共住的公寓。 “为什么?” 她不解,宠天戈在城北园的别墅虽然布置豪华,然而却在城郊,出行不便,自己现在怀孕,他这是趁机要把自己圈养起来么?! “宠先生是这么吩咐的,说郊区的空气会新鲜一些,方便你养胎。” victoria回头朝她笑了一下,尽量把理由说得婉转,以免夜婴宁伤心难过。 其实,宠天戈说的原话是,那女人不配继续住在我的家里。 不知不觉,这段时间,他俨然已经将那处公寓当成了自己的家,和她的家。 即便victoria语气温柔,措辞小心,但夜婴宁又何尝不知晓宠天戈对自己的怀疑,以及恨意。 而她对他,亦是如此。 只要能平安生下孩子,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 第十七章 宠天戈的忽然到来,使得别墅忽然热闹了起来,在这里工作的两位阿姨并不知道内情,只当做这是一对丈夫工作繁忙,不经常回家,妻子专心养胎的小夫妻,还特地将晚餐做得比平时还丰富。 用过晚餐后,宠天戈让阿姨将楼上的客房打扫出来一间。 “你要在这里住?” 听到他的话,夜婴宁正在喝汤的手都跟着一抖。 她的失态落在他的眼中,令宠天戈眉目微凛,不答反问道:“怎么了?” 他忽然舍近求远,在这里住下,就意味着每天要坐两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公司,实在不合常理,难怪夜婴宁会觉得古怪,以为是宠天戈包藏祸心。 “没什么,我困了,去睡了。” 她匆匆垂下眼,掩饰掉内心的慌乱,放下汤碗,快步上楼。 看着夜婴宁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宠天戈放下手中摊开的杂志,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忽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这个时候被打扰,宠天戈的心情并不算好,皱眉去看,见到屏幕上是“林行远”三个字,就更加心头添堵。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接了起来。 “宠先生,冒昧打来电话,想找你一叙。” 手机那端传来林行远一贯的温文尔雅的声音,宠天戈想了一下,还是报上了城北园中那一处24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地址。 ***** 虽然不清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林行远主动约自己见面是所为何事,但是宠天戈按捺不住好奇,还是想亲自去确定一下。 一个半小时后,两个人已经坐在了咖啡馆里。 这个时段的客人本就不多,一下子走进来两名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自然连服务生都频频侧目。 宠天戈稍有戒备,他知道,既然林行远主动约他见面,势必有话要说,既然对方不急,他也不急,于是慢悠悠地点了一杯滴漏咖啡。 林行远心里有事,虽然没有完全表现在脸上,可是眼底的那份急迫,却是怎么样都遮掩不住。 “她怀孕了?” 宠天戈搭在桌上的一只手,轻微地一颤,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挑挑眉,抿紧嘴唇,他不答反问,平静道:“跟你有关?” “我怕你认为和我有关。监控录像的事情,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既然是从我的酒吧那里流出去的,这件事我自然会去查清楚。” 林行远用手轻叩着桌面,自从知道这件事,他就怒不可遏,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件事必定是有人在从中捣鬼。查了一下,他很轻易地就知道了当天的全过程,夜澜安想要闪躲,也没可能做到置身事外。 “哦,是吗?调查的结果怎样,同我有关系吗?” 宠天戈一脸玩味地看着林行远,想要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一些端倪,却又不想表现在脸上。 “有没有关系都无所谓,只是我担心你会因此怀疑夜婴宁肚子里的孩子。否则我根本不会来这里见你,你以为我就那么闲,愿意来这里看你的臭脸?” 说到这里,林行远脸上的表现不免稍显激动。 “我并有没有担心,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担心,难不成你觉得我会这么认为?林先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 宠天戈旁敲侧击,索性一口气直接触到了问题的核心。 林行远气得脸色煞白,刚要说什么,服务生递来了两人的咖啡,打断了之前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抿了一口咖啡,宠天戈微微一笑。 “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傅锦凉把我骗到香叶别苑,为的就是让我和夜婴宁上|床。如果她怀孕最好,孩子不是你的,却还可以骗你是你的,让你一辈子都蒙受耻辱。如果她不怀孕,也可以让你们产生罅隙,她刚好可以趁虚而入。无论怎么样,这件事对她都是没有任何坏处,反而把我们三个一起推进坑里。” 联想起自己和夜婴宁所说的话,林行远顿了顿,还是选择把真相告诉了宠天戈。 “她和夜婴宁说,她不能生孩子,所以想让她生个孩子,由她拿去抚养。这样的女人,连我这个男人都觉得可怕,你说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我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你的态度,对夜婴宁来说很重要。她选择跟了你,就意味着背叛了整个世界,如果你背叛了她,那她就会彻底一无所有。” 一口气说完这些,林行远连桌上的咖啡都没有碰,掏出钱夹抽出两张纸币,压在杯下,起身就走。 “等等!” 处于巨|大震惊中的宠天戈猛地喊住他,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叫住林行远究竟想要问什么,可就是不甘心,还想要知道更多。 “你和我说这些,就是为了洗清你和她之前的嫌疑吗?” 看来,这个男人对夜婴宁的感情,也是很不一般地。这个认知,令宠天戈的心头有些泛酸,但此刻显然不是吃醋的时候,他还是应该存有最后一丝的理智。 “不,我只是不想她过得太辛苦而已。” 林行远虽然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头,沉思了片刻,如是说道,然后,他推开门,走出了咖啡馆,上车后离开。 心里高悬已久的那块石头,忽然好像一下子落了地,宠天戈吐出一口气,沉默地望着对面已经彻底空了的座位,微微失神。 他的情敌告诉他,没有碰他的女人,他的女人是清白的。 而他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孩子送上了绝路,差一点点而已,若非当时他残留一丝怜悯,说不定夜婴宁腹中的那颗胚胎,早已离开了她的身体。 想到这里,宠天戈整个人立即慌乱起来,站起来大步冲向门口。 他一直跑回自己的别墅,气喘吁吁地叩响门铃,等家中的阿姨一打开|房门,就立即冲了进去,直奔楼上的卧室。 洗过澡的夜婴宁已经躺下了,因为胃口不好,吃得很少,她担心影响孩子,所以努力保证睡眠时间,每晚九点钟不到就会准时睡觉。 推开|房门,面对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宠天戈能够听得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那么急,那么快。 他一步一挨地走到床边,伸出手,凭着微弱的光亮,轻柔地触碰到她的手臂。 睡着了的女人似乎感觉到了,但却没有醒来,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口中咿唔一声,算是回应。 宠天戈恋恋不舍地握着她的手,在黑暗中静立了片刻,然后去洗澡。 换好睡衣后,他轻轻上了床,紧贴着夜婴宁躺好,温柔地伸出手,将她环在自己的胸前,就像是曾经每晚那样。 夜婴宁睡得很香,她在他怀里调整了个姿势,很舒适地享受着来自宠天戈身上的温暖。 第十八章 醒来的时候,夜婴宁发现自己是睡在宠天戈的怀抱中的,这样的场景,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每天都会上演的。她是愣了一下,才会反应过来,当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宠天戈其实早就醒了过来,但他一直浅浅阖着双眼,保持着怀抱夜婴宁的姿势不动,生怕吵醒她。 他自然感受到她的惊恐,沉声道:“嗯,醒了?” 夜婴宁本能地挣扎开,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间变了一张脸。 “你干嘛睡在这里?你又想怎么……” 她向后退,不确定是不是宠天戈又动了什么坏心思,也许,笑脸之后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也说不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之间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昨晚林行远找到了我,他说查清楚了监控录像的来源,是从他那里流出去的。”宠天戈伸出手,轻拂了一下夜婴宁鬓旁的头发,不想,却惹来她的一阵战栗,他愣了愣,从内心深处忽然泛起一阵难过。这种情绪,对于宠天戈来说,确实是不多见的。 “你要是一直都这么怕我,也不至于总是能够被林行远抓到错处。不过我想,他既然敢堂堂正正地来找我,就证明心里没有鬼。” 宠天戈的逻辑听起来很有些古怪,但是他认定了的事情就是认定了,旁人怎么说都不会轻易改变他的心意。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他,夜婴宁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林行远居然愿意主动去澄清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一向是自扫门前雪的性格,难得这一次居然愿意来蹚浑水。 或许,这是身为她的“盟友”的一项福利待遇? 只是暂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夜婴宁,却没有办法像是之前承诺的一样,继续和林行远同仇敌忾,为了扳倒天宠集团而并肩战斗。 “我早就说过,孩子不是他的。” 尽量平静地开口,话音刚落,忽然,夜婴宁感到胸口一阵发闷,熟悉的呕吐感再次袭来,她想也不想,连忙一把掀开被子,光着双脚冲到卫生间里。 很快,从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听起来就格外令人担心的呕吐声,一声接一声,每次宠天戈以为要停下来了,隔几秒种,又来一波新的呕吐。 他坐不住了,也下床去查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孕吐中的夜婴宁。 她跪在地面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扒着马桶的边缘,低着头,吐得满脸都是泪水,还有鼻涕,眼眶鼻尖都在微微发红,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见到这一幕,宠天戈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走过去,拿了一卷手纸,扯下来一截塞进她的手里。 “还行吗?能忍着吗?” 他想象不到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的感觉,只觉得夜婴宁撕心裂肺得彷佛都要昏厥过去,然而自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吐得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本就空落落的胃此刻更是缩成了一团,夜婴宁才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里攥着的手纸已经几乎捏成了一个硬球。 “值得吗?女人怀孕,身材走样,又要承受这么多,一切都为了这个孩子?” 宠天戈退后两步,靠在门口,冷眼看着她走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用凉水冲洗拍打着脸颊。 夜婴宁不回答,执拗地洗脸、漱口。 宠天戈讨了个没趣,不再说什么,只是等着她洗漱之后,两人一起下楼吃早饭。 阿姨昨晚特地问清了宠天戈的口味,今天一大早就烙好了葱油饼,说也奇怪,本来也很喜欢吃葱油饼的夜婴宁一走下来,闻到这味道,她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转身折回楼上的卫生间,又是一顿干呕。 这一次,宠天戈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孕妇所承受的巨|大辛苦。 吃过早饭,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亲自去车库,一个人出了门。 见宠天戈终于离开城北园,夜婴宁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心头顿时爽朗了许多,也不怎么恶心了,反而食欲大开,一口气喝了两碗小米粥。 孕妇的生活似乎单调又单纯,没有从前的那么丰富多彩,从前夜婴宁每天都会仔细地挑选衣服和搭配,彩妆、香水等等,但是现在,她可以一连半个月素面朝天,丝毫不在意自己看起来是不是有些邋遢。 打了一个小时的盹儿,夜婴宁猛地从别墅前听见车子的声响,她霍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险些惊叫出声——怎么,宠天戈他居然又回来了?! 没一会儿,她听见大门开启的声音,很快,从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这些就放在这里,那个,小心一些不要碰到边角,放在隔壁房间就可以……” 门外传来宠天戈的声音,还有搬运东西的磕磕碰碰的声音,夜婴宁连忙下床,拉开门一看,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惊到:宠天戈正站二楼楼梯口的位置,指挥着几个搬运工人将一样样东西从楼下搬进隔壁的空房间。 婴儿床、小木马、各式各样的玩具,还有大包小包的纸尿裤、奶瓶、奶嘴儿等等等等,从刚出生到三、四岁的幼儿需要的东西,但凡是在商店里能够买得到的,几乎都被宠天戈买了下来,他几乎搬空了半层婴幼商场。 “你干什么?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看着眼前稍显混乱的场景,夜婴宁有些手足无措,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好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搬运工人,被眼前绿绿的商品弄得彻底反应不过来。 “当然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买回来的。我也不知道究竟需要什么,反正就把眼前看到的先拿回来,如果有缺的,到时候再买就是了。” 宠天戈看了下手表,自己这一趟还真的是费了大半天时间,这些品种繁多的婴幼产品,将他这个大男人差点儿逼疯。 “你……” 夜婴宁一阵无语,迈步走进隔壁房间,随意打量了一下他买回来的东西,都是进口品牌,价格昂贵,包装精美,却也不乏华而不实的东西,简直是良莠不齐。 “有的根本就用不上,纸尿裤要分男宝女宝,还有月份不同要用不同的尺码,你买的都是一个型号的,一买买几十包,用不掉都是浪费。难道商场的人根本没阻拦你吗?” 她扶额,到底是有钱人,买东西真的可以不挑不拣。 宠天戈微微发窘,看看夜婴宁,略显手足无措地回答道:“我……我没问,我一个男人,去买这些本来就很醒目了,再抓着人问东问西,我……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第十九章 听了宠天戈的话,夜婴宁简直哭笑不得。 很快,搬运工人们将东西全都安置好,足足占了两大间房间,从低到高,把空间全都摆满,一眼望去,琳琅满目,简直堪比一座小型仓库。 虽然心中不免要吐槽一下宠天戈的品味和智商,但,面对着这些新奇好玩的小东西,夜婴宁还是感到无比的兴奋。她怀孕之后还没有机会亲自去商场逛逛,现在正好了却这个遗憾,自然忍不住要东摸摸西看看。 “其实这里环境还算好,市区里的空气指数太差,雾霾又严重,而且这个季节满街都在飘飞絮,容易过敏。” 这次,换宠天戈靠在门口,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夜婴宁弯腰翻捡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样婴儿商品。 听了这话,夜婴宁的腰身不免有些僵硬,她慢慢地站起身,没有回头,想了想才轻声道:“你这个道理倒是很有道理,看来我一定要心存感激才好。”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讥诮,宠天戈扯了扯嘴角,半晌才回应道:“我知道你在责怪我。” 责怪?! 是他无意识地用词不当,还是故意地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夜婴宁站得笔直,咧咧嘴苦涩道:“不敢当,怎么敢责怪,只要千万别哪天心血来潮,再叫人把我五大绑到手术台上,我就千恩万谢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我答应过你什么,我都记得,也请你千万都要记得。” 宠天戈怔了怔,没有想到这么冷漠的语气出自夜婴宁的口中。 只是,回想起当时在医院的事情,他还是面色一正,回道:“我答应的事情,我自然都会信守承诺。不过你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将这点儿事挂在嘴上,想起来就敲打我一番。” “这点儿事?” 夜婴宁急速地转身过来,厉声反问,双目灼灼地瞪着宠天戈。 一条人命,在他口中就是“这点儿事”而已,果然,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根据时间的推移而有真正的改变的。他当时可以因为藐视叶婴宁的性命,而和其他人一起随意地了结她,现在,则是变本加厉地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肯相信,要亲手将它杀死在腹中。 “我从来不是做事不认账的人,如果不是你的,我不会硬要把它扣在你的头上。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叫人把我按在手术台上,让她们把我的孩子拿掉!” 她上前一步,忍不住将手盖在自己的小|腹上,语速又快又急。 宠天戈脸上的表情稍显复杂,一时间,看向夜婴宁的目光似乎也带了几分闪烁不明,似乎是想要解释,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以为,你现在承认了它的身份,又买了满屋子的东西,就能让我心平气和地在这里和你握手和谈?省省吧,我们俩之间,不是靠着一个孩子能修补关系的,有些事情,变了就是变了。只要孩子生下来,我完全可以……” 夜婴宁脸色很冷,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之色,她已经想好了,孩子出世之后,如果宠天戈真的让她死,她也不会求他饶命。但,因为林行远的保证,显然宠天戈也相信了孩子是他自己的,所以今天才主动改变了态度,可是这完全不能修复两个人之间已经完全破裂的关系。 就像是一只碗,曾经掉在了地上,即便让双手最灵巧的匠人,用最好的胶水粘起来,难道能够除掉那上面已经存在了的丑陋纹路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童话故事并不适合,反倒是讽刺小说比较恰当。 “不要再说了!” 不料,没等夜婴宁将后面的话说完,宠天戈一声暴喝,彻底打断了她。 “如果你觉得,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就能发泄心头的不满,那么好,我可以让你说。但是,你别忘了,是你要把孩子生下来,那么请你时刻记得,保持平静愉悦的心情,不要让我的孩子在母体的时候就能感受得到你的怨气和不满,那样对它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真是不懂,自己已经用行动表示出,他错了,也愿意改正,好好地善待她腹中的胎儿,因为那是她和自己的骨肉。可是为什么,夜婴宁还是要在这件事上不依不饶,记忆里,她本不是一个喜欢这样揪着不放的女人。如果一开始她就展示出如此蛮不讲理的一面,那么他根本不可能爱上她,也根本不可能舍弃那么多,而选择和她在一起。 “你的孩子?呵,你终于承认是你的孩子了,我是不是该跪下来,叩拜你的恩德,感激你的大发善心,能够让这个见不得光的孩子认祖归宗?” 夜婴宁先是一愣,继而呵呵冷笑,挑衅似的看着宠天戈。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或许,是荷尔蒙的变化,又或者,是刚怀孕导致的各种不适,总之,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搅在了一团,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就快要从喉咙里跃出来了。 “夜婴宁!你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别忘了,我为了你选择逃婚,硬是把我爷爷给气死了!你给我一个儿子,难道就能换走我一个爷爷?” 大怒之下,宠天戈也有几分口不择言,气得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果然,人在气愤的时候,会把隐藏在心底已久的真实话语说出来,忘记了掩饰。而爷爷的死,一直是令宠天戈耿耿于怀的一件事,他在理智尚存的情况下,会告诉自己,整件事同夜婴宁无关,是他自己不想和傅锦凉结婚,所以才选择了逃婚。但,每次当她一再挑战他的底线的时候,宠天戈又会忍不住去想,若不是她,他也不至于如此疯狂胆大,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可是,为了这个女人,他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宠天戈一想到这个问题,就难免陷入情感的怪圈,一方面不想去多作考虑,另一方便又真的无法轻易释怀。 “你……你果然……在这件事上还是怨恨我的。” 夜婴宁失魂落魄地垂下头,女人的第六感果然精准得可怕,当初,傅锦凉带着她的伴娘团们踹开她的病房门的时候,她就有预感,逃婚这件事,或许最后会成为她和宠天戈之间一条难以逾越的障碍鸿沟。 宠天戈刚要说什么,忽然,他外套口袋中有手机在响。 他下意识掏出来,夜婴宁定睛一看,宠天戈手里的手机是自己的,原来,他拿走之后,一直放在身上。 “这些天除了stephy找过你外,没有别人的电话,短信也大多是垃圾短信。” 铃声一直在响,宠天戈一边说一边按下免提键,和夜婴宁保持一段距离,以免有辐射。 “喂?” 夜婴宁皱着眉头,稍稍提高音量,朝着手机话筒大声问道。 第二十章 听见夜婴宁的声音,对方那边似乎迟疑了一秒,顿了顿才犹豫地问道:“您好,请问是周扬先生的爱人吗?” 是个陌生人,夜婴宁快速地分辨了一下,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于是也十分客气地应声道:“是我,您是哪位?” 对方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很高兴地自我介绍道:“你好你好,我是雄|风男科医院的主任医师刘修成。周先生是我的病人,他在我们这里接受了一整个阶段的治疗,但是之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到他。因为之前他来复诊的时候,提到过在治疗过程中和您同房的情况,周先生对于当时的几次夫妻生活的状态比较满意,所以我们想要给我们的病人做个跟踪访问。请问您两位现在在同房次数上、质量上还有什么问题……” 一开始,夜婴宁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当她听见这位刘医师说到“同房”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惨白。她想要阻止对方说下去,然而,手机是被宠天戈握在手里,她根本不可能在他的面前将它夺下来,更不可能彻底挂断这个电话。 宠天戈的神情也在分秒之间凛然如罩冰霜,就算他再愚蠢,也听懂了这个医生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他露出一个极为恐怖的笑容,然后如同电影里所播放的慢动作一样,当着夜婴宁的面,缓缓地走到楼梯边,松开手,任由手中的手机成为一个自由落体,从高空中坠|落。 “啪!” 手机落在一楼客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刹那间,屏幕彻底漆黑一片,布满蛛网般的密密麻麻的裂纹。 夜婴宁咬紧嘴唇,甚至,她不敢走到楼梯边去看那个被摔坏的手机,她怕,怕下一秒钟,自己也像手机一样,跌下去,一尸两命。 宠天戈从来不知道周扬的身体趋于痊愈的事情,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和周扬之间早就突破了最后一丝防线,成为了真正的夫妻,而且做了不止一次、两次。 “我问过你,你当时说的是,你的丈夫患有隐疾,你们根本无法同房。”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瘆人,阴恻恻,冷得像是寒冬腊月里冻得硬邦邦的冰,再也化不开似的。 夜婴宁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嗫嚅道:“不是,他真的是没有办法……因为栾驰给他下药,所以他……后来,可能是……我不清楚,或许是他……” 她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解释这极为混乱的全过程,好像无论怎么说,无论给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会被宠天戈所接受似的。 “是吗?不着急,慢慢想,慢慢说,别咬到舌头,我耐心有的是,这一次,我可以给你足够多的时间去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 宠天戈毫无预兆地伸出手,猛地环住夜婴宁的纤细的颈子,手指用力,竟然就这么掐住了她! 夜婴宁料到了他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宠天戈选择的竟然是这么直接惨烈的方式! “你不要……我、我没……咳咳……” 随着他的大手一点点施加压力,夜婴宁立即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她这些天原本就异常胸闷,呼吸不畅,这回被卡住了脖子,更是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原本白净的脸颊刹那间就憋得通红。 “咳咳……” 她本能地抬起双手,去抠宠天戈的那只手手背,指甲都已经划出好几道红痕,可是他根本不为所动,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手上的力气不减反增。 他死死盯着她已经发红的双眼,一字一语,勉强压抑着蓬勃的怒气,从牙齿间挤出话来:“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你从一开始就藏着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心思。在酒吧故意缠上我,让我对你产生兴趣,然后又骗我说,你的丈夫无法满足你,所以你才要出来找男人,到最后,和林行远联手,先拿假数据给他,让他上一次当,以此来打消我的猜忌,让我对你做到真正的信任。然后呢?你还会做什么?我怎么猜不到,你干脆索性告诉我,行不行?” 说罢,他狠狠地摇了摇夜婴宁的脖子,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反抗,就像是抓着一只瘦弱的鹭鸶。 “同房?次数,满意不满意?哈哈哈,听起来这些细节很有意思,这些事情都要和医生说嘛?周扬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说,比起我的如何?家里有丈夫,婚前有情|人,勾|引堂妹夫,还要来主动算计我,周旋在这么多男人之间,你累不累?还是说,没有男人,你根本就活不了?” 宠天戈的话语越来越难听刺耳,他不惜用最下流的话来羞辱着夜婴宁,看着她发红的眼眶,不断抽气的鼻翼,还有红得快滴血的脸,心头的恨意之火熊熊燃烧着。 “我……不是……” 夜婴宁勉强挤出几个模模糊糊的音节,她的喉咙像是被火灼烧着一样,火辣辣的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带着腥甜的铁锈味道,无比艰难。 可是,她现在无论说什么,就是把胸口的心脏挖出来给宠天戈看看颜色,他也不会再相信她。 “不是什么?不是离不开男人,还是没有那东西你活不了?嗯?” 宠天戈阴沉着脸,可怕至极,眼底的风暴酝酿成滔天的海浪,惊涛拍石,狂风骤雨。 第二十三章 夜婴宁站在卧室中间的地上,冷冷地看着宠天戈,一个字也不说,死死咬着嘴唇,直到两排深深的齿痕呈现出来,她也不觉得有丝毫的疼痛感觉。 心都碎了,她怎么还会在乎这么小的伤。 听起来,宠天戈的话似乎很有道理,态度也足够冷静镇定,弃车保帅,以免惹上事端,这一向是他做人的准则。可是,夜婴宁无法接受,一点儿也不能接受,如果是其他人,她想,她或许还能够为对方找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是,这个人是宠天戈,她怎么也想不到,正是她的男人,在算计着她的娘家! “所以,你当初许下的那些承诺,那些给御润开出来的天乱坠一样的好处,全都是空中园,全都是你在放屁?” 再也忍不住,夜婴宁索性爆出了粗口。 宠天戈略显疲惫地抬起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最受不了女人的这种胡搅蛮缠,对于蛮不讲理的指责,男人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你随意,愿意骂就骂吧,不过在这件事上,我的态度不会因此而改变。你我不是认识一两天,感情用事一向是做生意的大忌,我也从来不会做蚀本的买卖。御润即便倒下,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凭借以前的口碑、信誉,还有长久以来建立的客户关系,以后想要东山再起,也不是毫无可能。如果我现在把大量的流动资金都投进已经毫无价值的御润,那么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 从商人的角度去看,宠天戈的话,无疑是理性睿智的,他的考量自然有一番道理,尤其这个时候,极为特殊敏|感,毕竟御润涉嫌行贿官员,又已经被上面高度重视,提出要彻查严惩。天宠冲上去救火,不仅扑不灭这场大火,反而还会引火烧身。 夜婴宁红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宠天戈,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果然没错,过河拆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你早就虎视眈眈地等着用最低的价格去吞并御润,是我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让我爸妈那么信任你,你说什么他们都信,实心实意地对待你,以为你真的想要合作……” 听了她的话,宠天戈最后一丝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他厉声打断她:“不要无理取闹!你现在最好去劝劝你的父母和两个舅舅,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再去找人活动,现在这个案子没有人敢碰,继续去找人、钱,只能是给自己累加罪名,活生生撞上枪口而已!” 夜婴宁被他吼得说不出后半截话,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宠天戈同她对视片刻,两个人眼底都是相似的憎恨和恼怒。 半晌,宠天戈忽然笑了,唇角上扬,却是增添了一抹苦涩,他幽幽叹息道:“好啊,真是没想到,我们曾经那么亲密过,最后还是敌不过这些阴谋算计,龃龉龌龊。我原本恨你,但现在更恨我自己,是我对你太信任,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夜婴宁,你记好了,从今以后,我们的关系只是,也只能是,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而已。我不会要你死,但我也不会再允许你继续活在我的世界里。” 说罢,他转身离去,很快,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再然后,是开大门的声音,最后则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夜婴宁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小腿开始发麻,整个人终于回过神来。 她蹲下,捡起躺在地上的手机,按下去,黑掉的屏幕居然又亮了起来,原来并没有摔坏。夜婴宁一把攥在手里,再一抬头,宠天戈的钱夹还放在床头的小柜上,她想也不想,也连忙攥在另一只手里,然后猛地冲出卧室。 见她居然要出门,家里的两个阿姨自然要上前拦阻,夜婴宁沉着脸色,冷冷道:“不要拦着我,否则出了事,你们谁也担不起。” 阿姨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是收回了手。 别墅区平时少有出租车过来,幸好夜婴宁拨打了电话,叫了一辆车过来。 许多天不见陌生人,她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有些结巴,报上了娘家的地址,夜婴宁心急如焚,拿起手机再次拨通冯萱的号码。只是这一次,却怎么都打不通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20分钟前,夜昀因为高血压骤升,又一次被送往了医院进行抢救。 车开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夜家,夜婴宁将早就准备好的钞票塞给自己,然后连找零也不要,飞快地跨上房门前的台阶,拼命按响门铃。 她的钥匙早就不在身边,而家中的保姆和护工也和冯萱一并前往医院,一起照顾夜昀,此时此刻,家里连一个能为夜婴宁应门的人都没有。 不停拍打着大门,几分钟后,夜婴宁彻底绝望了。 她很害怕,又不知道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最恶劣的情况,比如,那些什么所谓的调查组来人将父母带走了,又或者,父亲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跳了楼或者开煤气,等等等等。 不是没有恐惧过,但是,对父母的挂念,以及对宠天戈的怨恨,将她彻底地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抓着宠天戈的手机和钱夹,夜婴宁一时陷入了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向谁求助。如果苏清迟在就好了,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即便听完她的遭遇,苏清迟会忍不住先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可是最后还是会挽起袖子救自己。 初夏的季节,在北方,早晚的温差还很大,出来的时候,夜婴宁只穿了睡衣,此刻,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她已经察觉到了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摸了摸额头,似乎也有些热,两只眼睛酸酸的,总是想要流眼泪似的。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在意,但是现在不行,她有了孩子,于是,夜婴宁又有些后悔自己这么鲁莽地跑了出来。 可是,出事的毕竟是她的至亲,她怎么能坐视不理?! 艰难地站起来,夜婴宁沿原路返回,走了十多分钟,好不容易又打到了一辆车,她让司机把自己送到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家酒店。 用宠天戈的身份证和信用卡开了一间房,连澡也没洗,衣服也没脱,夜婴宁一头栽倒在床上,用整床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宠天戈就会发现他把钱夹落下了,也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她并不是离家出走,只是无路可走,无处可去。 第二十四章 夜婴宁想的不错,宠天戈一口气把车开回公司,一摸兜才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就出来了,手机、钱包什么都没带。 他刚要打电话回城北园询问一下,家里的阿姨就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说他走了之后,夫人一个人也出了门,态度很凶,没人敢拦她。 放下电话,宠天戈想了想,夜婴宁身上没有钱,按理来说,她不会轻易独自出门。这么看来,她很可能拿着他的钱夹,里面现金不多,如果需要用钱,势必要划卡消费。 他果断让victoria去查自己的银行卡消费记录,果然,发现夜婴宁用他的卡开了一间房,就在不久之前,还不到半个小时。 她是自己一个人,还是…… 不知道为何,宠天戈的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这个问题,几秒后,他回过神,连自己都觉得这个担忧真是十分的好笑,她一个孕妇,难道还能跑出来,找男人偷|情不成。 只是,在是否去接她这个问题上,宠天戈有几分犹豫不决。 “你犹豫什么?现在这么晚了,你让她一个人住酒店?好,你不接,我去。我把我老公抓起来开车去,刚好他今晚在家。” 电话那端的victoria急了,边说边往卧室走,她刚才是被宠天戈一个电话给从被窝里叫醒的,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了无困意。 听她这么一说,宠天戈反倒不好意思了,victoria夫妻聚少离多,他连忙阻止道:“别,你们休息吧,我过去。” 见他终于开了口,victoria总算才放下心,忍不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断。 宠天戈换了身衣服,刚要出门,不料,大厦一楼值班处打来了电话,说有一位姓蒋的警官要见他。 难道是蒋斌?他愣了愣,不明白他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不过还是飞快地下了楼。 来人的确是蒋斌,见到宠天戈,他快步迎了上来,放低声音道:“能不能打扰你几分钟?我有要紧的事情想找夜婴宁,但是联系不上她,想来想去,还是来找你最方便。” 宠天戈知道蒋斌不是一个不分轻重的人,此刻已经是深夜,他眉目间犹有急色,又专程来此,想必确有重要事要办。 “她不在我这里,不过我马上要去找她。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先上我的车,我们先赶过去,路上详谈。” 晃了晃车钥匙,宠天戈一指停车场的方向,蒋斌略一思考,点头说好,跟他一起快步走进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 “三番五次来找夜小姐,也是无奈之举。不过没有办法,这条线我和我的同事已经跟了好几年,不可能轻易放弃。去年年初,我的老搭档特地赶赴云南,和昆明那边的同事一起开展了抓捕行动。结果,他被一个毒贩子打中,伤了一条腿,现在已经转去做文职了。这个案子我一定要破,和升不升官没关系,命搭进去我也认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蒋斌沉声开口,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那串平安符,如是说道。 宠天戈顺着他的视线也瞥了一眼,他没有立即开口,皱皱眉,疑惑地问道:“那你们找她做什么?她和毒贩子有联系?不会吧,这个绝对不可能。” 如果说是其他事情,他可能不敢这么笃定,但这种事肯定不会发生。 见他误会了,蒋斌失笑,连声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从一开始,我和同事们都没想到会跑出来栾驰这个人物,他的家庭和背景想必你也清楚,有他牵扯进来,事情棘手得多。栾金虽然不至于包庇犯罪,但如果真的要插手,我们也很难做。所以,我想找夜小姐侧面打听一下栾驰的情况,他现在……” 顿了顿,蒋斌脸色凝重,忧心忡忡道:“他现在已经算是钟万美身边的红人,我猜,他已经得到了核心人物的肯定,算是大老板手下的得力干将,可以拿到比较一手的信息了。” 听他这么一说,宠天戈的脑子转得飞快,他立即踩下刹车。 “蒋队,不好意思,如果你是抱着让夜婴宁帮助你们去说服栾驰做线人这种事,那我不会带你去找她。第一,栾驰那种人一向没什么底线,他想要追求刺激,过另类生活,谁也拦不住他。第二,夜婴宁现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她法律上的丈夫是周扬,而且现在一直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允许她再和栾驰有任何的交集。这件事,恐怕我们帮不上忙,很抱歉,或许你应该下车了。” 说完,他按下控制键,对蒋斌做出“请便”的手势。 蒋斌皱眉不语,沉吟片刻,才一脸平静道:“这几个月我一直有派两个手下跟着钟万美,你或许不知道,有一次钟万美撞见夜婴宁和栾驰私下幽会,她拿出枪,让栾驰杀了夜婴宁以表忠心。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应该选择相信我们警方。否则,任由钟万美和她的贩毒集团继续在中海嚣张,我真的没有办法完全保证夜婴宁的安危。” 他的话,无异于一枚不定时炸弹,将宠天戈平静的心炸起无数涟漪。 当天的事情他一无所知,夜婴宁逃出栾驰的别墅后惊魂未定,自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幽会?枪?呵,我没听错吧,这真的不是香港警匪片?” 宠天戈顿时有点儿语塞,镇定了几秒钟才向蒋斌追问道,他忍不住拿起手边的烟,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编剧的天分,只能照实复述当时的情况。我一直觉得,栾驰本质不坏,或许我可以试着搭上他这条线,让他和我们合作。” 关于这件事,蒋斌也和同事们开过好几次会议,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只是最近,他们的工作进度一直滞留不前,连续多日都没有什么进展,连一直持有反对态度的局长也不禁松了口,同意他去找人多方了解一下栾驰,看能否说服他,改邪归正,回头是岸。 这一次,宠天戈没有马上拒绝,而是默默地吸完整根烟。 栾驰是不是真的变成了毒贩,杀人越货,他都丝毫不关心,但是,当夜婴宁也被他的同伙盯上,这件事就变得复杂得多,而且,稍一疏忽,就是人命。他不想她死,更不想他们的孩子出事。 “见了她再说,坐稳,我继续开车。” 说完,他掐灭烟蒂,重新发动车子,开往夜婴宁所住的那家酒店。 第二十五章 宠天戈和蒋斌赶到酒店,因为后者出示了警官证,所以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查到了夜婴宁所在的房间号。 酒店的工作人员用备用房卡帮两人打开了房门,夜婴宁订的是一间商务套房,有卧室和客厅,他们穿过客厅,果然在卧室的床上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她。 无声地对视了一眼,蒋斌很识趣地站在门口,尽量不把视线看向里面,宠天戈则是伸手在墙壁上摸索到了卧室顶灯的开关,“啪”一声让整间房间充满了光亮。 大概是睡得很浅,夜婴宁感受得到,她翻了个身,被头顶洒下来的刺目的灯光晃醒。 快速地眨眨酸胀的眼,一瞬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得天板的颜色和平时的不太一样,身|下的床单也不是熟悉的丝绸触感。 直到她对上宠天戈的双眼,夜婴宁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因为无处可去,所以自己用他的信用卡,到酒店开了一间房,浑浑噩噩地倒在这里,没想到居然还真的睡着了。 他能找到这里,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早晚的事情。 身上很乏,夜婴宁慢慢地坐起来,把被子拖近一些,盖住双|腿,低声道:“你还来做什么?我确实想回娘家看看,但是娘家没有人,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爸妈去了哪里,是不是被检查组的人带走去审问了。” 不说话还不觉得,一说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吓人。 果然,就连宠天戈都感到非常的惊讶,两人分开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夜婴宁的变化也忒大了一些。 “不可能,我同上面打过了招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你爸爸带走,毕竟也是上了岁数的人,能不亲自出面就不要出面,免得身体吃不消。如果真是有人去过你家,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略一沉吟,狠狠皱眉,夜昀如果真的是被上面派下来的检查组的人请去喝茶,也不至于选在凌晨时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是,夜婴宁刚才明明说她父母都不在,家里佣人也一个不见,很有可能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把你的家人送到监狱里去。” 宠天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不方便找人去查,看来,等到天亮以后,他还要去弄清楚夜昀夫妻现在在哪里,但愿不会出事,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千万不能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夜婴宁不说话,看着他,余光瞥见门口似乎还有一个人,不由得提高音量问道:“谁在外面?” 她以为是宠天戈又起了什么坏心思,带了人过来对付自己,顿时提高了警惕,全身都紧绷起来。 蒋斌见夜婴宁已经看到了自己,索性也迈步进来,在房门边站定,微微一颔首,轻声开口道:“夜小姐,抱歉,这么晚了还要来打扰你。” 她稍稍一愣,没想到蒋斌会出现在这里,不禁转头看了看宠天戈。他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看不大清楚正在想什么,隐隐流露出一副置身事外的神韵。 “蒋队,客气了,我知道你来找我一定是有事。你说吧,我这会儿不太舒服,就不下床了。” 强忍着一阵阵头晕,夜婴宁哑着嗓子回应道。 听她说不舒服,宠天戈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卷起袖口,转身走出去,很快,客厅里传来接水的声音。果然,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杯热水。 “喝了再说话。” 夜婴宁没有拒绝,因为确实喉咙像是有把火在烧。 蒋斌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从外套里掏出一个不大的笔记本,翻开,里面还插着一根笔。想了两秒钟,他才开口问道:“你觉得,凭你对栾驰的认识,他是一个不分好坏,颠倒黑白的人吗?其实我和警队里的心理老师也讨论过,像他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怎么会跑去做这种事呢?” 夜婴宁握着水杯,陷入思考。 坦白说,她对栾驰的了解真的不是很深。真正了解他的人,是真的夜婴宁,而不是她这个冒牌货。 “我……我不是很清楚。”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宠天戈,见他站在一边,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这才咬咬嘴唇,继续说道:“蒋队,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恋爱过吗?特别是在小的时候,还不太懂什么是爱情的时候?” 蒋斌顿了顿,似乎没有想到夜婴宁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虽然稍显尴尬,但他还是坦白地回答道:“实话实说,没有,我在这一块上还是空白一张纸,叫你们见笑了。” 夜婴宁没有笑,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其实这种感觉很美妙,但也很虚无缥缈。初恋时候的两个人好像都没有了理智,全都生活在理想国,不受任何世俗的羁绊和打扰。他们以为在彼此身上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梦想和情感,但其实只是因为在对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看不清楚的薄纱罢了。时间终究会把这层纱吹起来,等到看清眼前真正的那张脸,没有人不会从梦境里醒过来,重回现实。” 她叹息一声,补充道:“所以我看到的,我喜欢的,也只是戴着面纱的栾驰。而他究竟如何,现在又如何,我想,我甚至不如你的了解更深。对不起,我想我帮不上什么忙,虽然,我也希望他平安,不想看见他将来有一天死于非命。” 在夜婴宁生日那天,苏清迟曾经说过,有一位高人为栾驰占卜了一卦。 据说,如果他找不到一个“死而复生”的女人,他就活不过第二个本命年。 忽然想起这个颇有几分迷信在内的说法,夜婴宁的心狠狠一抽搐,如果她没记错,栾驰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生日了。 难道,他真的这么年轻就会死?! 可是如果他一直像现在这样,跟在钟万美身边冲锋陷阵,不出意外也很难,就像是上一次那样,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里,那一幕,现在想来,夜婴宁还会情不自禁地浑身泛过一阵阵的战栗。 看出她的忧惧,一直没出声的宠天戈忽然开口道:“蒋队,婴宁怀孕了,这种事你就不要勉强她了,她身体弱,想太多对大人对孩子都不好。” 来的路上,他并没有把这个信息告诉给蒋斌。此刻,蒋斌听到这个消息,也感到非常惊讶,顿了一下,他连忙合上记录本,站起身来,不打算再往下问。 第二十六章 显然,蒋斌也承认,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继续向夜婴宁打探关于栾驰的消息,也是十分不人道的。 不过他既然已经来了,还是要把该带到的消息带到。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有个消息我还是事先和你们透露一下,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下个月,在中海会有一次非常大规模的毒品交易活动,其中一方正是钟万美和她背后的老板。如果到时候,我们的准备充分,很有可能就会立即展开行动。你们也清楚栾驰的背景,也许上头会有所顾忌吧,不过非常时刻,很多事情不是人力能够操控的,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说完,蒋斌冲夜婴宁点了点头,临走时又对她叮嘱道:“好好休息。” 她挣扎着要起来去送他,宠天戈轻轻按住她的肩,阻止道:“你别动,我去送蒋队。”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卧室,看着他们的背影,夜婴宁陷入了茫然,忍不住细细咀嚼蒋斌刚才所说的话语,等到意识到他的话中暗藏着危机,整个人更加不免增添了几许担忧。 她虽然不会像真正的夜婴宁那样深爱着栾驰,但也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上一次,她无意间救了他一命,已经真切地见识到了毒枭们刀口舔血的亡命徒生涯,现在,蒋斌又将话挑得很明,如果栾驰再执迷不悟,就算是他父亲有心留他活口,真的到了警匪交锋之时,也无人敢保证他的安全。 夜婴宁呆呆地坐在床上想着,没一会儿,宠天戈已经送走了蒋斌,独自走了回来。 “你脸色不太好,这个时候如果生病,很多药物都不能服用,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即便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想想,不是你要把它生下来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探她的额头。果然,夜婴宁的前额和脸颊摸起来有些烫,似乎是有一点儿发低烧。 她垂头不语,刚才从城北园跑出来的时候,自己确实有些冲动,被风一吹,整个人昏沉沉的。 “蒋斌跟你说什么了?栾驰他……是不是真的要出事了?” 夜婴宁猛地抬起手臂,一把抓住了宠天戈的手,他一怔,她手上的冰凉感让他感到蓦地一惊,他下意识地反手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只是,夜婴宁很快反应了过来,用力从他的手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不知道。” 宠天戈实话实说,他是真的不清楚,也不在乎,毕竟事不关己,又不是什么好事,他当然不会倾注任何心血和注意力在上面。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但又很快掩饰掉,不想因此给自己惹来麻烦。 “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只要我爸不出事就好,至于其他人,我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她低低叹息,为栾驰的选择感到遗憾。夜婴宁十分清楚,她和他早就回不去了,否则,她刚刚也不会对蒋斌说出那么一番话。 说罢,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将侧脸贴在柔|软雪白的被子上。 “我打算收购御润,具体的操作,要等到最近这阵子的风声过去之后。反正天宠上市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了泡影,那么御润无法上市也就无所谓了,刚好重新整合一下,看看能把资金回笼多少,毕竟不能继续亏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宠天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和夜婴宁说一声。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果感情不在,那么买卖还得在。 夜婴宁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但是没有开口,过了足足五分钟,甚至更久,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哑声道:“你已经决定的事情,和我说又有什么用?” 他被她问得噎住,片刻后才沉声道:“不管孩子的母亲是谁,我都会给我的长子最好的教育,也会给他继承权。” 意思很明显,他是承认她腹中的孩子的,也不会苛待它,甚至会把它当成未来的宠家继承人去培养,不可不谓是十分诱|人的保证。 夜婴宁沉默,这个问题,她最近闲来无事,在心头默默地想了很久。 可以说她得陇望蜀,也可以说她变本加厉,可是随着孩子在母体中一天天长大,她对它越来越不舍,甚至一点儿也不想把孩子交到宠天戈的手上去抚养。 孩子怎么可以离开妈妈呢,哪怕锦衣玉食,哪怕珠围翠绕,这些都比不上真切的母爱啊。 在她的心中,已经开始酝酿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想要带着孩子跑! 尽管,夜婴宁也很清楚,这个想法,既大胆,又不切实际,对她来说,很难很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如果不亲自试试,她也许永远不会死心。 城北园在郊区,出门极其不方便,再加上每天24小时都有阿姨、医生和护士围在身边,不要说逃走,就是出门都要跟着三两个人在身边,这样的前提下,可能性是零。 除非…… “我想问问,我们之前住的那间公寓,我还能搬回去吗?” 夜婴宁深吸一口气,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问道。宠天戈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顿了一下才回答道:“空着,为什么想回去?” 她低头,用手指轻轻卷着被角,叹息道:“我这几晚睡不好,可能是认床。公寓的床是我去挑的,我喜欢那张床,我想回去。” 刚搬进去的时候,夜婴宁就拽着宠天戈去了一趟家居城,挑了一张宽敞的大床,按照她的说法,一张好床能够成就无数好梦。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本身就是世间最为旖|旎销魂的事情,当然马虎不得,自然一定要选自己喜欢的款式。 她说的不错,他们在那张床上有过无数的缠|绵和美梦,只是……是曾经罢了。 宠天戈瞥了一眼夜婴宁略显消瘦的脸庞,见她下眼睑处果然有些浮肿和青黑,知道她是睡眠不大好,看起来应该不是在说谎。 “现在很晚了,明天找个钟点工打扫一下,把各个角落都消过毒,通过风,你再搬回去。不过……” 他拉长音节,两道危险的眼光扫过夜婴宁的脸,冷冷道:“……你最好只是因为想要回去好好养胎,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毕竟在一起那么久,他简直太了解她了,外柔内刚,绝对不会轻易屈服。 夜婴宁不动声色,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高兴,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喃喃道:“我困了,我想眯一会儿。如果你有办法查到我爸妈现在在哪,就去查一下吧,不过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一定不会和你抢御润的,从你一开始打着御润的主意,它就已经是你的了。” 怪不得,母亲冯萱总是惴惴不安,原来,女人的第六感,总是那么精准,准得可怕。 第二十七章 宠天戈的办事效率的确惊人,天刚亮的时候,他就查到了夜昀入住的医院,得知他昨晚再一次因为高血压而被送到医院抢救。 但是这一次,夜昀的病情要比上次严重得多,他的半侧身体已经无法移动,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反应力下降得厉害,经过详细的检查,医生确定他已经中风。 第二天,当宠天戈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夜婴宁的时候,她并没有哭,反而十分的平静,只是沉默地坐在车子里,暗暗地在心中计算着自己的个人积蓄大概还有多少。 唯一庆幸的是,宠天戈还真的将她接回了市区的小公寓中。 进门一看,家中各处已经打扫过了,因为夜婴宁有轻微的过敏性鼻炎,所以宠天戈特意叮嘱了家政人员,将各个房间,哪怕是细小的角落都要认真地吸过了灰尘,务必确保要非常的干净,免得她一旦犯了鼻炎,势必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又不能随意吃药。 “这里几乎没怎么动,你可以到处看看,需要什么我再让人去买。一个阿姨照顾你平时,还有一个阿姨专门做饭,我试过手艺,还不错。” 宠天戈四处走了走,查看了一下各处的摆设布置,基本上还算满意。夜婴宁不在这里住之后,他也很少再过来,加上公司琐事缠身,很多时候,他索性就一个人住在办公室那里,让victoria帮他买了一床被子,睡几个小时,起来后继续工作。 夜婴宁点点头,没说什么,她想等着一会儿宠天戈走了,一个人上楼去取东西。之前在搬来这里的时候,她为了方便,把一部分存折和银行卡,还有比较喜欢的一些珠宝首饰全都拿了过来,放在卧室的一个小保险箱中。 这笔钱,她原来是打算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看来,就是到了使用它们的时候。 御润这次摊上了大麻烦,可以说,按照现在的情况,公司的账面距离被司法机关彻底冻结也不远了。上次,自己拜托victoria送去了一笔钱,想来如今也用得差不多了。虽然,母亲冯萱曾说,她攒了一些私房钱,足够将来和父亲两人养老,可是家中有一个病人,就等于是有了一个无底洞,再多的钱扔进去,也远远不够。 她很担心,自己平时大手大脚,也不太会理财,或许这些积蓄只是杯水车薪,更遑论,父亲一旦牵扯进官员贪污受贿的案子中,也要很多钱去捞人。自己一没关系二没钱财,身边甚至连一个商量的可靠的人都没有,如果真到了那步田地,夜家又该怎么办…… 求助叔叔一家,几乎不太可能,婶婶很精刮,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允许丈夫去插手,再加上有夜澜安从旁使坏,夜皓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何况,两家人虽然是亲戚,但生意上一向是各发各的财。 求助婆婆,更是不现实,自己虽然早就是非不分,不要脸皮,但是绝对不能让未出世的孩子接受可能的种种羞辱。且不说周扬现在不在中海,他若是在,一切就会变得更为混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可能保得住。 一时间,夜婴宁心头惴惴不安。 她虽然已经尽力掩饰,不要表露在脸上,但是眉宇间那一抹忧愁,还是被宠天戈看在了眼里。 报复一个人,不可能是完全没有快|感的。否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就是凭靠着“复仇”这件事来一直支撑着自己走下去,受了再多的苦也不觉得累,比如林行远。 他只是不懂,林行远何德何能,能够令夜婴宁做他的棋子,为他一步步地谋划,接近自己,甚至不惜出卖身体。 不,不只是身体,他还没有愚蠢到已经完全分不清真情和假意。她明明对自己也有感情,为什么还是能够如此残忍,说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用它们编织出华丽的网,将他骗得好苦。 “你好像还在偷偷地算计着什么,那种眼神令我厌恶到极点。” 宠天戈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夜婴宁的表情,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惶恐。他并不想完全剥夺她的自由,毕竟,太过严苛的气氛对于孕妇来说很不利,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有什么生理心理的缺陷。 现在看来,还是他太幼稚了。即使是怀着孩子,她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够伤害他的机会。 “我还能算计什么?孩子长得很快,我已经要显怀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哪怕是穿宽松衣服都掩饰不住。如果被媒体发现,大肆报道一下,我比你还要紧张。” 夜婴宁垂眸,轻声回答。 她说的不假,毕竟自己也算是公众人物,被宠天戈强制扣在城北园的那段时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起码,不会有消息灵通的人士把她怀孕的消息放出去,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来。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会处理。” 宠天戈丝毫不在乎,他专门了大价钱做封口费,也和几位媒体高层喝过了下午茶。否则,依照上次在他的生日宴上发生的那件丑闻,就足以在整个中海传扬到翻天覆地的程度了。 说完这些,他看看时间,后面还有一个会议,他要赶回公司。 “能放过御润吗?它根本连天宠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见宠天戈要走,夜婴宁情不自禁地脱口喊出来,她的声音里,已经多了一丝低三下四的乞求。 表面看起来,御润只是一家发展稳定的公司,还不足以令人费心思去强取豪夺。但是对于宠天戈来说,他有两个原因一定要吃掉御润:第一,借助御润可以上市的背景来推动天宠的正式上市;第二,吞并御润来消除他对夜婴宁的恨意,哪怕仅仅只是一小部分。 他愣了一下,似乎也对夜婴宁这样的语气感到惊愕。 站在原地,宠天戈没有马上转身,他想了一会儿,认真地问道:“那些你骗我的话,你能收回吗?那些你伤害我的事情,你能让它们从未发生过吗?应该不能吧,所以,我也不能。其实我一点儿也想不明白,为何你会那么恨我……” 或许,就是因为林家的破产吧。女人往往都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变得强大,无坚不摧,无往不胜,甚至不惜奉献自己。 夜婴宁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她强忍着才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你杀过我,而你却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我,究竟是谁。 第三十四章 钟万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两个高大的保镖,她红唇微动,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滚!” 两个男人一动不动,比她还要更加的面无表情,语气却是恭恭敬敬的:“请您别为难我们,杰哥说,任何人不得打扰。我们如果让您进去了这扇门,我们三个人都要受罚……” 钟万美一扯嘴角,冷笑着大声道:“以为我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吗?我不会管他玩女人,我来是有正事要说!一旦出了事,你们这群人的命叠起来都抵不过……”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相持不下的时候,从房间里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阿美来了?进来吧。” 钟万美咬牙,瞪了两个保镖一眼,推开他们,冲进卧室里去。 尽管有着心理准备,但看清眼前的景象,她还是有些吃惊,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杰哥的床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肌肤白|皙的少年,大概和栾驰差不多的年纪,和瘦削黝黑的杰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孩儿见钟万美冲进来,有些局促地往床单底下钻了钻,遮挡住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 钟万美急忙收回视线,看向正在抽烟的杰哥,动动唇,酝酿了一下情绪才说道:“为什么这一次还是要带上栾驰?他资历不够,再说,我们也还没有确定他是不是……” 她这次是真的着急,虽然钟万美也不敢保证栾驰是否会像她期待的那样,忠心耿耿。可无论怎么说,他毕竟是她喜欢的人,这一次交易,事关重大,陪同前往的人自然是需要少而精,她不希望他有事。 “栾驰怎么了?他年轻,又当过兵,身手不错,我亲自试过了,很利落,反应也快。而且,他是生面孔,没有案底,又是本地人,能省很多的麻烦。” 杰哥靠着床头,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烟雾,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身边的男孩儿的胸膛,极是享受的样子。 他知道她会来,只要钟万美一听见这次要带着栾驰去交易的消息,就一定会沉不住气,果然如此。 钟万美噎住,她承认,杰哥的话很有道理,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对的,自己找不出能够反驳他的理由。可在她的潜意识里,就是不想让栾驰真的去碰生意上的事情。 “你是不是不放心他?我跟你实话实说,他现在已经离不开那个了。” 她板起脸来,一边说,一边用手做了个“嘬”的手势。 杰哥眼睛亮了亮,似乎大为吃惊,手一抖,烟灰洒了一床。 “真的?” 钟万美缓缓地点了点头,嘴边露出一个稍显凄苦的笑容,喃喃道:“如果不这样,我也没法对他完全放心。现在,他如果离开我们,也拿不到这么好的货,就算是有钱,买到的货也没法满足他,谁让他一上来碰的就是高纯度的?所以,你大可以不用再试探他,我不信一个做卧底的或者做线人的能把自己折进去,他还这么年轻呢。” 她既像是在劝说着杰哥,又像是在劝说着自己。 杰哥沉思了片刻,抽完烟,一拍身边男孩儿的臀,低声道:“去隔壁睡一会儿,我有正事要谈。” 男孩儿不情不愿地爬下床,用床单裹着身体,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见没有外人,杰哥才招呼钟万美坐下。 “这次是一个重量级大客户,据说垄断了整个华南地区的夜总会和酒吧,先拿一批货,如果没问题,以后就会和我们长期合作。鬼哥之前也找过他们,价格甚至还比我们低了两成……” 他仔细将这次的行动讲给钟万美听,一些细致的部署也告诉给她。 “我打算让栾驰做掩护,让外面的人都以为货在他手里,因为我怀疑鬼哥那边不会轻易放弃这笔生意。如果他们截了我们的货,那么这单子他们就能吃下。” 杰哥又点了一支烟,烟雾弥漫中,他如是说道,看起来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钟万美沉默着,没有说好,但也没有拒绝。 她知道,这对于栾驰来说就意味着还要再冒一次险。上次,鬼哥的人把他打了个半死,就是一种警告,如果这一次栾驰再落到他们手里,绝对不会轻易逃脱,一定是比死还惨。 叹了一口气,钟万美露出乖顺的神情,口中幽幽道:“好的,你的任何安排我都会执行,我永远是听你的。” 杰哥吐出烟雾,缓缓点头,微笑道:“这样最好。” 再没什么要说的了,钟万美起身,安静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合上的刹那,她停住脚,站在原地,微微将头扭过去了一点。没有人看得到,钟万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而她眼睛里原本的恭敬和顺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 当钟万美将杰哥的安排逐一交代下去的时候,众人对这样的安排虽然未有异议,可是从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们都对栾驰所要面临的危险感到一丝担忧。 “驰哥,多保重,等你回来,我们好好喝上三天三宿!” 大家拍着他的肩头,感慨地说道。然而人人都知道,如果鬼哥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势必要拿栾驰泄愤,不会留活口。 众人散去,钟万美特地留下栾驰一人。 “你怪我没有在杰哥面前为你说话是不是?” 她眼圈微红,哽咽地开口道,一把抱住栾驰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 栾驰波澜不惊,还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怎么会,我早就说过,跟你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平静,淡然,丝毫也没有流露出惊恐和害怕。 钟万美勾起笑容,又贪恋了片刻他的怀抱,这才站直身体,从栾驰的胸前挣脱开去,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好,栾驰,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 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回头确定房门已关,这才拉着他,走到电脑前,在屏幕上输入一串密码。 很快,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详细的平面图,各个入口、出口、电梯等等,一览无余。 “这是交易当天的酒店大厅平面图。按照杰哥的意思,真正的交易在楼上的一间包房进行,你则在楼下的一间。” 说着,钟万美移动鼠标,屏幕上又出现新的平面图,是酒店套房。 栾驰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沉着道:“明白了,就像是《碟中谍》中的那种?” 她点点头,简单说来,确实如此。 “可是……”栾驰又看了一眼屏幕,满眼不解,慢吞吞地问道:“这和我那天的行动有什么关系吗?” 第三十七章 栾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躺在了床上,他挣扎着起身,揉了揉稍显酸胀的额角,等看清周围,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他在“风情”楼上住了几个月的那间套房。 钟万美站在窗前,听见声响,她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低声道:“醒了?你说梦话了你知不知道?”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声。 平时还能保证清醒的头脑,但是毒瘾一发作,那种被无数只蚂蚁噬咬的滋味儿,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即便栾驰意志力过人,可他也是血肉之躯,无法抵挡生理的自然反应,沾染上了毒品,就很难再像从前那样无坚不摧。 “是吗?我说什么了,有没有说出来银行密码什么的?” 栾驰故作轻松,冲着钟万美眨眨眼,依旧是平时那玩世不恭的邪魅神态。 不想,钟万美却忽然收起了笑容,冷冷道:“你喊了别的女人的名字,虽然我没有听得太清,不过依稀是那位夜小姐的名字。” 她不过是诈他,想看看他听见自己提起夜婴宁,会有何反应。 一听见钟万美说自己说梦话说的是夜婴宁,栾驰立即面露不悦,皱皱眉,他正色道:“美美,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好吗?我总不能把自己伪装成一张白纸,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对其他女人再有什么想法,你不要像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样,想尽办法去试探男人。用谎言做诱饵,得到的只能是另一个谎言。” 听他有些不高兴,钟万美只好走上前,在床边坐下,连忙哄道:“我和你开玩笑呢,你不许生气,如果你生气,我就当你是心虚!” 栾驰只好勉强挤出来个笑容,伸手掐掐她的脸颊。 两个人正在随意聊着天,忽然,房门被人敲响。钟万美皱眉,扬声道:“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打扰我吗?又怎么了?” 外面响起颤抖的声音,只听那人结结巴巴道:“老、老板娘!有人……有人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送到咱们酒吧来了!你、你快出来看看呀!” 钟万美一惊,和栾驰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即从床上起来,飞奔出门。 “风情”一楼,此刻还未开始营业,已经围了一圈人。 见到钟万美和栾驰下了楼,这些人连忙闪到两边,让出位置来。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看不出是死是活,钟万美打量了片刻,看出这人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这才确定他还活着,连忙叫人打电话给一个熟悉的私人医生,她当然不敢随意报警,惹来麻烦。 看了好半天,她才认出来这究竟是谁,当即失声道:“小虎?” 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回答着她的话。 钟万美奔过去,握|住那只连骨头都露在外面的手,哭嚎道:“真的是你,他觉察出来了吗?” 叫“小虎”的男孩儿,正是前几天一直陪在杰哥身边的那个男孩儿,她是钟万美派人特地从老家那边,层层选拔,挑出来送到杰哥那里做眼线的。 两人上次见面的时候,全都装作毫不认识对方的样子,甚至,钟万美还做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杰哥喜欢男人的假象来,以为他在房间里玩女人。可是,还是被杰哥发现了蛛丝马迹,最后,他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小虎的身上。 小虎的嘴角都是血色的泡沫,他急促地喘|息着,似乎有话要说,但是他的声带已经受损,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你放心,你阿爸阿妈,还有你阿姐的婚事,我都会安排好……” 钟万美再狠毒,面对着这样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终归也落下了眼泪。 小虎的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最后,他的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栾驰痛苦地闭了闭眼,深呼吸,努力平静下来,他上前拉起钟万美,同时厉声向周围喝道:“都把嘴管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听见没看见,好了,都散了吧。” 一众人连忙离开,自然无人敢出声。 钟万美啜泣了片刻,也重归冷静,她抹抹眼睛,恨恨道:“看来他现在已经怀疑我了,从我这里没能套到话,回去就对小虎下了狠手,再派人送过来,他的意思很明显,杀鸡儆猴吧!” “那,我们还要不要按照计划行事?” 栾驰担心的是,杰哥已经意识到钟万美有了二心,等交易那天,他必然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也会有完全的准备。 如果钟万美临时退缩,取消行动,那么抓捕行动可能反而会不太顺利。 一时间,栾驰心乱如麻。 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钟万美咬着嘴唇,坚决地回答道:“要,当然要。现在只要刀疤脸还站在我们这边,把货真的掉包给我们,不管是杰哥还是鬼哥,我们就都不用在乎。” 栾驰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只听得钟万美又开口道:“对了,这半年来我们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如果交易那天,你独自出现,鬼哥一定会生疑。” 她边想边说道:“但是我那天又必须和杰哥在一起,时刻看住他,所以,我要找个身高体型和我差不多的女人,让她假扮成我,全程和你在一起。” 栾驰有些不明白钟万美的意图,但又清楚她的话很有几分道理,于是便没有拒绝。 “你找到合适的人了吗?怎么假扮,难道还要送到韩国整容不成?” 莫名地,栾驰的心头涌出几分慌,他只好开着玩笑,试图令自己镇定下来。 “那倒不需要,就按我平时穿衣风格,化妆之后,戴上假发,再戴个墨镜遮住半张脸就可以。反正所有人都会先入为主,认为你身边的女人就是我,除了十分熟悉的人以外,不会有人立即认出来。” 钟万美十分有把握地说着,然后,她想起那个卖酒的女孩儿,暗暗冷笑。 ***** 婴宁刚换好工作服,就被王哥单独叫到一边,说是老板娘要见她。 “不会要炒了我吧?” 她大惊失色,以为要失业。王哥顿时失笑,伸手拍了她头顶一把,笑道:“想什么呢,是我一直夸你业绩好,所以老板娘才想要见见你。” 这种人,时刻不忘卖自己的好。 婴宁松了口气,按照指示,坐电梯上了顶楼,敲响了钟万美办公室的门。 “请进。” 坐在老板椅上的钟万美转过身来,看着她推门走了进来。 这还是婴宁第一次见到酒吧的老板,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见到钟万美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没想到老板娘这么风情万种,有着成熟|女人的韵味,不是一般漂亮的年轻女孩儿能够比拟的。 “想赚钱么?” 钟万美也已经把婴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直言不讳地开口问道。 第四十章 那天晚上,栾驰实在不记得自己究竟要了她多少次,只记得,醒来后看到整间套房都是狼藉,足可以想象,前一晚的自己有多么疯狂。 “我忘了,你也忘了吧。” 从栾驰的眼中,婴宁看出了他的抱歉,却没有看到她熟悉的爱。她想要的不是一句“对不起”,她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而她现在也没有办法去要。 “好,那件事暂且不提,但是,钟万美今天找你要做的事情,相信我,不要去,我可以帮你,这样,今晚你连夜离开中海……” 一时间,栾驰感到头大如麻,他依旧想要说服她,却又无法向她道出实情。 “我不走,如果想走,我早就走了!我有一千一百个离开中海的理由,可是我不想走!” 婴宁刚刚平复的心情复又掀起滔天的巨浪,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躲闪闪!她只是选择了想要自我了结性命,却不想,死没死成,反而要继续以其他人的身份苟且偷生! 栾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许久,他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到底知不知道,钟万美让你陪着我去做什么事情?” 他想让她知难而退,吓走她。 她仰着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嘴角苦笑:“我不知道,虽然我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我不在乎,我只是……只是……” 后面的话,婴宁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栾驰却忽然冒出一种奇异的想法,越是看她纠结,他便越觉得有趣,甚至主动逗引道:“你只是什么?” 他的问话好像有一种特别的魔力似的,婴宁注视着他好看的眼,那双记忆中的眼,脱口道:“我只是想在你身边,跟你在一起!” 就像是卡在喉咙里的鱼刺,终于被挑了出来,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大胆直接,连忙垂下眼,飞快地看向别处。 而对于栾驰来说,那种感觉,犹如一个被吹起来的气球,越来越膨胀,越来越膨胀,最后,被一根细细的针,“噗”的一声扎破。 他有点儿满足,也有点儿失落,更有点儿遗憾。 “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对彼此都还不够了解。我不是什么好人,对你做了那种事,我很抱歉,但是……但是我不能……” 栾驰犹豫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头的情绪。他想说,我不是好人,你不要爱我,我也不会爱你,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直白的话语,他竟然没法顺顺利利地说出口。 对方还是个小女孩儿呢,把自己的清白全给了他,可他…… 可他心有所属,坚如磐石。 “你不要再说了。” 婴宁连忙制止住他后面要说的话,怕听见以后会更加痛苦,她转过头,长出一口气,咬咬嘴唇,坚决道:“钟万美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她,就没有可能半路逃跑,那样麻烦会更多。我已经想好了,就按照她说的去做。至于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那不是我在乎的,我也不会多管闲事。我要回去了,今晚是周末,客人多。” 说罢,她从栾驰身边绕过,径直走向电梯。 刚好有其他客人来这里取车,婴宁等客人走出电梯,也轻巧地踏进去,电梯门缓缓合上,栾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有些颓丧地低下头,他的心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混乱过。 ***** 栾驰发现,这两天,叫yoyo的女孩儿似乎在有意回避着自己。而自己,却好像着了魔一样,每到晚上,就会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眼神却忍不住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她的身影。 他这么大胆,是因为钟万美不在“风情”。大战之前,她有很多事情要去亲自策划、部署,每日行色匆匆,归来时却大多满脸喜色,想必一切都还进展得十分顺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栾驰多了许多私人时间,他不由自主地用来观察yoyo这个女人。 她很白,也很爱喝水,经常溜出去,回员工更衣室。一开始,栾驰以为她是暗中做什么,悄悄跟踪了几次,后来却发现,她不过是回去拿水喝。 其实她大可以去吧台喝水,但是这样就会不可避免地和小扣要打交道,看得出,她是在委婉地拒绝那个酒保。 这个认知,让栾驰莫名其妙地感到无比的喜悦,私心里,他也不能接受一个自己占有过的女人,再去接受其他男人的求爱。 很快,栾驰发现了更多的关于这个女人身上的小秘密。 她喝水的姿势,不自觉的小动作,还有微笑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韵,都令他觉得很舒服,也很……熟悉。 他拼命回想,却无法在自己的记忆库中找到这么一个人,他自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尤其所涉及的对象又是一个这么可人的漂亮女人。 但最后,他却不得不颓败地承认,他不认识她,一切回想都是徒劳。 或许是栾驰思考得太入神了,连钟万美接近,他都没有发觉。 “在想什么,表情居然那么专注?” 她一手搭在栾驰的肩上,察觉到他肩头的肌肉顿时紧绷了一下,轻轻微笑着问道,然后,不动声色地顺着他刚刚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婴宁刚卖出去一瓶酒,正在陪客人聊着天,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钟万美瞥了两眼,收回视线。 “我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栾驰手臂用力,顺势将钟万美拉到自己的膝上,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油嘴滑舌!” 嘴上嗔怪着,但是她的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两手缠上栾驰的脖颈,钟万美朝婴宁那边看去。果然,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帮客人开过酒以后,也正在往这边看过来。 见到栾驰抱着钟万美,婴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很快,她别过头,假装和身边的人说话。 终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钟万美笑得愈发得意。 小丫头,想和我抢男人么?找死。 她已经吩咐过老枪了,不管明晚是成是败,临走的时候,都要叫人杀了这女人,以绝后患。 尽管钟万美眼中的杀意只是一闪即逝,但栾驰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心头暗叫“不好”,原以为,钟万美不过是一时怀疑自己同人有染,外加几分妒忌,所以才会教训一下那女人,让她吃到些苦头,收敛一些。没想到,她居然是想要不留活口。 毕竟是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栾驰实在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但他却又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保护她的能力。 第四十三章 栾驰拧紧水龙头,迫不及待地凑近去看,是一个手机号。 他记下来,然后把纸揉碎,扔进马桶里冲走。 婴宁的包放在玄关处,栾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里面掏出她的手机,拨通号码,然后走到小阳台上。 只几秒钟的功夫,他就把这间不大的二室一厅小套房打量了个清清楚楚,阳台上还挂着几件女孩儿的t恤和内|衣,看得出,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这里生活。 “代号‘灵蛇’,我现在的方位是,中海市南城区……” 栾驰压低声音的同时,探出头去,从阳台上看了看外面,报上自己所处的位置。 “对了,请组织让前来和我交接的人,随身带一份‘k66’给我……” 这是一处老式小区,居住的大多是普通的市民,而且多是三代同堂的家庭,有老人有孩子,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工薪家庭。正好是清晨,从很多家中飘出早餐的饭香味儿,不断有背着书包的小孩儿在家长的带领下走出小区,去上学。 相比于酒吧等公共场所,在这里碰面,相对来说,更加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这也是栾驰装醉,让婴宁被迫将他带回来的主要原因。 打完电话,栾驰小心地将这一条通话记录删去,然后把手机再次放回婴宁的手袋里,走到沙发前,审视着睡梦中的她。 连续一整晚的工作,令她无比疲惫,此刻睡得很熟,她根本意识不到,有人正在打量着自己。 婴宁在酒吧就卸过了妆,此刻一张脸白白净净,没有任何脂粉,令她看上去很小,很柔弱,好像只有十六、七岁似的。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拂去她眼前的那一缕刘海,栾驰凝视着这张脸,他不懂,为何明明在此之前并不认识她,自己却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句话,还真的十分贴切,而那支烟,他终究没有吸掉,和那张小巧的素描像一起,放在钱夹的最深层里保管好。 似乎察觉到,婴宁翻了个身,口中也低低咿唔了一声。生怕吵醒她,栾驰不敢再乱动,连忙起身,到房门口去等着。 其实,他也很好奇,到底会是什么人来同自己做接应。 半小时后,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毕竟是老旧小区,房间的隔音做得很一般,栾驰的耳力又惊人,他敏|感地察觉到这就是来找自己的人,于是侧着身体,轻轻把门锁扭开,拉开细细的一条门缝。 看清来人,他松了一口气,是熟人。 来接应的人居然是蒋斌。 他对上栾驰的一刹那,眼中的震惊,同样毫无保留地全都倾泻出来,一张嘴简直惊讶得合不拢。 “你……” 栾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手指向上指了指,意思是说,有话到楼顶的天台去说。 他轻轻带上门,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上到天台上。 “真是有趣,转来转去,居然是你。” 蒋斌从兜里掏出烟盒,自己取了一根烟,然后扔给栾驰,栾驰一把抓住,也不客气,拿一支点上。 “什么叫居然是我。” 他眯着眼,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朦胧中,朝蒋斌歪了歪嘴角,挑衅似的,神情里还有几分往日惯常可见的顽劣气息。 “我这边还一直在你身上找突破口,没想到你就是上头培养了多时的‘灵蛇’,真是失敬失敬。” 蒋斌作势拱了拱手,又忍不住,猛地伸出手想要去捶栾驰肩头一下,却被他轻易地躲了过去,动作之间,身手依旧。 “好了,明晚的情况是这样……” 栾驰踩灭了烟头,正色着将明晚的全部计划和蒋斌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之前你给我们的信息看来大方向都没有改变,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有数多了。这案子现在都是我来跟,一会儿回去我要向上头调人,调武器,你放心,你的安全一定能够得到保障。” 蒋斌点点头,一脸郑重地承诺着。 他实在没想到,居然是栾驰在做着这么危险的工作,对于自己之前对他的偏见,他感到一丝羞愧和自责,果然,人不可貌相,也不是所有的官二代富二代都是草包。 “我可以自保。不过……” 栾驰顿了一下,想到突然被搅到这件事中的婴宁,又有些担忧起来,于是将这件事也同蒋斌作了汇报。 蒋斌听完,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盒,递过去,笑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要的‘k66’吧?我带来了,希望能派得上用场,我试过了,再厉害的安检都查不出来。” k66是一件折叠式刀具的代号,在栾驰所效力的部队中,研发人员每年都会设计和制作各式各样的冷兵器,而随着战争的需要,很多兵器已经摒弃了原有固定的形态,被做成首饰、生活用具、文具、甚至植入了衣物中,由字母和数字随机组合命名。而k66就是一条女式项链,平常状态下与普通项链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但是经过折叠后,可以变成最为锋利的一把刀。 栾驰打开,瞥了一眼,确认无误,然后合上。 “但愿吧。这个案子跟了这么久,我也有点儿累了。” 他说的是实话,其实身体上的疲劳和受损都在其次,重要的是心理的折磨。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现实远比预料得还要复杂,还要残酷,每一天,栾驰都觉得自己在和自己拔河,自己在和自己斗争,他就要快崩溃。 这一切,应该快一些有个了结才对。 “对了,你的身份,夜小姐应该不知道吧?” 想到当日夜婴宁的反应,应该是对栾驰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蒋斌关切地问道。 栾驰摇头,淡淡道:“等明天结束,我再去找她吧。这件事,应该由我来亲自告诉她,这么长时间,委屈她了,我欠她一个解释,还有……” 还有,他不小心和别的女人上|床的事情,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情况特殊,蒋斌无法在此停留太久,栾驰示意他先走,自己稍后再下去,以免被人看穿。 “对了,听说杰哥这个人一向心狠手辣,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比如给你注射药物之类的?” 临走时,蒋斌忽然想起什么,出于关心的心理,回头向栾驰问道。 他怔了一下,连忙回答道:“没有,我和他接触并不多。” “那就好,要知道,每年我们的同事都有许多潜伏的时候染上毒品的,真令人惋惜……” 蒋斌摇摇头,迅速离开了天台。 望着他的背影,栾驰陷入了沉思,又站了片刻,他独自离开。 第四十六章 栾驰一行人缓缓走进酒店的大堂,而原本客人可以休息的区域,此刻已经被临时设置成了安检区,杰哥的人已经提前来了一部分,站成一队,另一队则是今晚大客户手下的兄弟,十几个人分列在两侧。 “驰哥,按照双方的商定,你也需要过一下。” 其中一个男人走过来,客气地说道,然后伸出手,从上到下在栾驰身上摸了一遍,确定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包括枪和刀具。 “这位小姐,麻烦您也过来。” 另一个男人向婴宁说道,他是对方的人,并不认识“钟万美”。 栾驰冷冷提醒道:“这位是杰哥的老婆,检查可以,不过手上注意一点儿。” 听他这么一说,婴宁也立即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钟万美,不是一般的女人,绝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怯场,当即也微微扬起了下颌,面无表情地透过一副墨镜,冷冷地打量着面前这十几个人,一言不发。 那人立即唯唯诺诺地应声,不敢碰任何关键部位,只是随意比划了几下。 “等等,那走一下机器总是可以的吧?” 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忽然出声,拦住了要走向电梯的栾驰和婴宁。 她看了一眼栾驰,确定自己身上的东西无事,然后径直走向那道扫描门。果然,当她走过去的时候,机器并未响起尖锐的铃音,毫无声息,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后面的两个拎箱子的男人,也同样被检查了一遍。 “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几位,楼上请。” 小头目模样的人伸手一指电梯方向,显然,他也不算是对方大老板真正的心腹手下,并不知道今晚的交易真正的地址在哪里,单纯地以为栾驰是杰哥这边的全权负责人。 栾驰和婴宁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直接走进8168客房。而此刻,杰哥和他的几个心腹已经在9168房间里多时了,他们前一晚便乔装成酒店后厨的工作人员,藏在送货车里潜进了酒店内部。 “驰哥,我们就先在这里等着吧。” 一直跟在后面的两人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四处看看,确保房间内的安全。 栾驰点点头,扫了一眼那箱子,想了想还是说道:“还是把东西放到卧室里吧,相对安全一些。” 这两人并不知晓钟万美的真实计划,只当箱子里放的是一般的东西,刚才在外面伪装了很久,一进房间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一听栾驰这么说,他们虽然表面上不得不依言照办,但心里却暗暗吐槽他实在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行了,你们都辛苦了,去休息吧,有事我喊你们。” 栾驰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橱里,然后松了松袖口和领口,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还径直走到吧台那里,取出一大桶的咖啡豆,又插上咖啡壶,准备亲手为自己炮制一杯咖啡。 看着他这副悠然自得的神情,站在原地不动的婴宁思考了片刻,很快明白过来。 她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那两个人拎着的箱子,里面的东西,是真的,还是障眼法?” 栾驰瞥了她一眼,心说这个女人还不算蠢。 不过,他还是皱了皱眉,佯装不悦道:“这个不归你管,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你也没有权利知道。” 婴宁气得一把摘下了墨镜,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钟万美做的生意一定是非法的生意,这一点,她早就想明白了,只是具体有多么非法,她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估计也快了。 “枪支弹药?大麻摇头丸?不对,枪没有这么小,大麻之类的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能让你们一群人这么大动干戈的……” 她率先否定了自己最初的几个猜测,然后,她的脸色遽然一白,口中喃喃道:“栾驰,你们不会……真的在贩卖海洛因之类的东西吧?!” 婴宁不过是误打误撞,没想到,还真的猜对了。 今晚双方交易的主要内容就是,二十五公斤的高纯度海洛因,其纯度均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而且,这些只是彼此的“见面礼”,如果交易一切顺利,杰哥还会源源不断地为这位新客户提供纯度更高的好货,今晚只是探探路,试试水。 栾驰不答,默默地煮着咖啡。 他越是沉默,婴宁便越是心惊肉跳,联想起前前后后的各处细节,蛛丝马迹,她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静静地回想着刚才一进酒店时,那位服务生暗中朝自己做的手势,栾驰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他不可能不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前前后后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功败垂成,就看今晚的结果。 “你能不能安静一下?一直在讲话,让我感到很烦躁。” 终于,栾驰忍不住,呵斥了一句,婴宁当即噤声。其实她并没有一直唠叨个不停,只不过,他心里担忧,自然觉得她多话。 他的话音刚落,方才走到隔壁的其中一个手下又折回来,将手中的平板电脑交给栾驰。 “驰哥,网络连上了,这是杰哥房间的图像。” 栾驰接过来,随手放在吧台上,一边往煮好的咖啡里加和奶,一边看着上面的画面。 大客户已经从酒店的特殊通道进来,带的人不多,三四个,相比于刚刚栾驰的出场,显得很低调。 两伙人都在楼上的套房里,钟万美也在,坐在杰哥身边,笑得很妩媚。 婴宁强忍着好奇,也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 忽然,她的余光瞥见,站在自己和栾驰之间的男人,他似乎把手悄悄放到了背后,而在此之前,他的两只手是垂在身侧的。 这个奇怪的小变化落进她的眼底,她本能地想要扭过头看个仔细。 就在这时,一直拿着一支小银勺在搅拌咖啡的栾驰,猛地从装有咖啡豆的容易里捞了一把,然后朝那男人掷了过去! 劈头盖脸的一大捧咖啡豆打得男人连忙伸手去挡着双眼,这样一来,他的动作就慢了一步。 “噗!” 一声沉闷的声响之后,婴宁眼看着一把深深地没|入了男人的左心房,刀刃全无,只见到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紧紧地握着刀柄。 她想要尖叫,却又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连退几大步,险些坐在地上。 栾驰眼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握着刀柄的手左右用力翻动,刀的血槽里立即涌出大量浓稠的鲜血,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痛苦不堪,挣扎了几秒,软软地倒地。 同时落地的,还有他右手里的那把已经加上了消音器的自动手枪。 婴宁好像懂了什么,飞快地跑到隔壁查看,果然,另一个黑衣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脑门中央一个血洞,子弹穿过了他的头。 “刚才要杀我的那个,是杰哥的人,先死的这个,是钟万美的人。看来,好戏已经开始了。” 栾驰拔出刀,用死人身上的衬衫擦拭掉血渍,随手将刀插到了腰间,镇定地开口。 第二十九章 年轻男人掏了一沓人民币出来,猛地摔在正跪在地上哭着的女孩儿头顶。 那沓崭新的钞票跌落下来,有几张刚巧刮到了女孩儿娇|嫩的一侧面颊,白嫩嫩的肌肤上立即显出几道红痕,淬出两滴血珠儿。 “三万块,够不够?就你这样的货色,老子睡上十个都够了。还装什么纯,底下都被搞松了吧?上淘宝买个什么仿真处|女膜,骗骗傻逼还能赚个开|苞费吧!” 人高马大说完,拎起桌上的一瓶酒,先是仰起脖子灌了一口,然后大嘴一张,全都喷在女孩儿脸上,弄得她一头一脸都是酒沫子,整个人狼狈至极。包房里其他的男男女女瞧见了,全都放肆地大笑起来。 这种事虽然不是每天都会上演,但是在“风情”中却也不算罕见。只见王哥不慌不忙,分开众人探进去身体,满脸堆笑,口中忙不迭劝道:“许少,她一个新来的小姑娘不懂事儿。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个包房公主动气,不值得,不值得!” 说完,他一脸凝重,伸出脚踹了踹跪在一旁,嘤嘤啜泣的女孩儿,大骂道:“不懂规矩,还不给许少磕头认错?” 哪知道,女孩儿闻言,蓦地抬起头,圆睁着一双红肿的大眼睛,执拗道:“是他先乱摸我的!我早就和王哥你说过,我只上酒,不出台不接客……” 话音未落,只听那被称作“许少”的男人呵呵冷笑道:“王哥,你听听,这是什么道理?我和朋友来这里玩,是想开心的。偏偏这小丫头不知好歹,还打了我一耳光,说我非礼她!都来这里上班了,还好意思说客人非礼,简直是听都没听过!干脆,让上面把这里封了,我们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回家,看书写字儿听报告,谁也不非礼谁,你们‘风情’早点儿关门大吉,也别做生意了!” 王哥虽然新来不久,可他是中海娱乐场所的老人,是钟万美特地请来看店的。因为她顾不过来,所以一定要聘请一位有人脉有经验的经理来上下打点。 此刻,王哥被许少的一顿抢白搞得颇为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他后面的几个酒水促销,更是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仗义执言只出现在电视剧和小说里,比起出手相助和引火烧身,这些女人更擅长冷眼旁观甚至是落井下石。 所以,根本别指望在这里上演狗血的恶俗情节:女主冲上去扶起不相干的路人甲,愤愤指责财大气粗的男主,让他先是错愕,继而愤怒,最后又产生好奇,终于引发一场虐|恋情深,天雷勾动地火的爱情。 “你笑什么呢?你!就说你呢?你敢偷偷笑话老子是不是?” 许少冷冷地扫过面前的一众女子,最后,凛冽的眼神落在了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纤细身影上。 婴宁反应过来,她眨眨眼,满腹委屈,自己真的没笑,她只是长了一张“猫儿嘴”,就是在毫无表情的时候,嘴角两边也是微微上翘的。加上她特意用紫红色唇膏将唇画得格外丰润,学着《破产姐妹》里max那种唇妆,乍一看,一张红艳艳的嘴像是在勾着似的,为的也是叫客人看起来讨喜些,方便做生意。 没想到,此刻却是惹了祸。 “没有,许少我真的没有笑。” 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是生非,赶紧弯下|身子,深深地朝对方鞠了个躬,将头低低地埋起来,几乎顶到了自己的心口处。 男人倨傲地微扬着下颌,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即使玩过不少尤物,可当他看见那若隐若现的一片雪腻的起伏沟壑,也禁不住喉咙处猛地吞咽了两下。 “你说没有就没有?过来给老子看看,你卖什么牌子的酒?” 他嚣张地招招手,婴宁起身起得有点儿急,一瞬间眼冒金,包房里的灯光又故意调得昏暗以适应某种心照不宣的需要。她晃了两下,勉强才站稳,小|腹阵阵发胀,下面一阵潮涌,疼得她不由得冷汗涔涔。 她本不想过去,然而旁边不知道谁暗中使坏,忽然出手将她猛地推了一把,她便踉跄着跌了出去,几乎直直冲到许少面前。 “我靠!现在的娘们儿可真骚气,我还没掏钱呢,就过来主动要抱了!” 许少拍拍胸口,还以为婴宁冲过来是要做什么,没想到是“投怀送抱”,连忙伸手扶住她,还不忘在她的心口处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 促狭的大笑声响在耳边,周围立即有人出声迎合,包房里的笑声顿时连绵不绝起来。 “许少,快上去抱啊,反正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不抱白不抱啊!” “就是,就是,这胸|挺啊,肯定软和,捏两下跟咱们说说手感啊!不是隆的假的吧?” 婴宁虚弱地陪着笑,此刻,她脚边就跪着一个前车之鉴,她着实不想丢掉这个饭碗,起码现在还不行。 “许少,您别生气,我敬您一杯吧。” 说完,她主动弯腰,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又将许少的空杯也注了一小半,纤纤手指举起杯子,递到他面前。 许少看着婴宁杯里的伏特加,没有掺饮料,这是属于男人的烈酒,而面前的酒杯是满的,不小心就会洒出来。 她要么是千杯不醉,要么就是个二货,等着被抬出去。 婴宁吸了一口气,将杯子凑到唇边,撮起唇,慢慢地舔上了杯口,然后微张开唇,小口但却不停歇地就这么喝下去。 一滴不剩,全都喝完了。 她当着众人的面,将空杯翻转过来,示意自己没有作弊。 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她手里的杯,许少这才明白过来,这女人在挑衅,他咬咬牙,又拎起酒瓶,也将自己的杯倒满,然后一闷气,也跟着灌了起来。 酒液的口感平滑,经过食道时并无灼|热感,泛冷的身子居然也跟着暖和起来,婴宁脸颊的红晕透过重重的腮红显出来,眼睛也微微湿|润,看人的眼神盈着水光。 她假装没站稳,摇摆了一下,顺势抓住许少的左手手臂,脸凑近,低声在他耳边娇哝了一句:“出来玩就是为了高兴,犯不上给自己添堵啊……” 说完,这才软软地松开他,站直了身子,轻笑着把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 许少愣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裸着的胳膊上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淡淡的,丝丝缕缕夹杂着白茶树的馨香。 有种被人扣住命脉的错觉,他忽地就失去了耀武扬威的兴致,抬起一只穿着皮鞋的脚,恨恨地又踹了地上的女孩儿一脚,这才放话道:“滚,骚|货!不识抬举!” 听他这么一说,站在一边的王哥连忙叫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女孩儿拖了出去,同时,他暗暗朝婴宁递过来一个满意的眼神。 ps:不好意思,这几天我先生病情复发,做了第三次手术,但是效果却没有前两次好,所以更新就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及时。 另外其他合作网站的更新不是我自己上传的,是网站自动同步,我这边是没有修改权限的,也请那边的读者理解。 至于有个别读者提出说,这个文到后面写得不如前面精彩,怎么说呢,我用的心思是越来越多,也没有灌水,或者欺骗读者,但是一个故事发展到了这里,想要每一天都有巨大的惊喜,每一章都有意想不到的**,那也是不切实际的。很多情节,要一点点向前推进,故事情节在我的脑子里,我确实可以一笔带过,谁和谁好了,谁和谁坏了,我比谁都清楚,但是大家却会看得糊里糊涂,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这个道理? 所以,谢谢大家的包容,也请再稍稍有一点点的耐心,和我一起继续下去,爱你们的大眠敬上[飞吻] (* ̄3 ̄)╭ (此段文字不计入收费价格) 第三十章 这出闹剧,最后是以姓许的在婴宁这里开了十万块的酒作为收场。 王哥几乎笑得出来了一脸的褶子,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再说,财大原本就是气粗。 包房里再次恢复了热闹,婴宁是挨着许少坐下来的,其他男人都很懂事,让出来一块地方给他们两人,也没有人敢过来对她毛手毛脚,说些过激的言语。 “看不出来啊,你年纪不大,倒是很能喝。” 许少斜着眼睛看着身边的婴宁,一般喝酒抽烟,日夜颠倒的女人,很少能有这么白|皙细腻的肌肤,但是这个倒是例外,那一身的肉好像上好的细白瓷,又滑又亮。 她浅笑,故意装得市侩又娇嗲地开口道:“哪有,怎么能有你们男人会喝酒,我都是皮毛,上不得台面的,许少你就别笑话人了,你才是真正懂酒的行家。” 男人最喜欢在女人面前塑造出英雄形象,听她这么一夸,许少笑得更加高兴,拿起手边的麦,当即就高歌了一曲。 等他唱完,身边人适时地过来敬酒,婴宁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这才大概知道,原来这位许少是个富二代,他老子在南方某市的港口有十几条货船,自然是需要众人巴结的对象。 看准一个机会,她悄悄走了出去,到走廊的洗手间,换了一条卫生巾,这才觉得全身清爽了一些。 没想到,许少竟然追了过来。 将婴宁堵在洗手间,他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她的脸颊,笑嘻嘻道:“怎么,害羞了?既然出来了,我们两个就单独聊聊。我嘛,这半年都在中海,我给你买套房子,你住进去,每天陪我四处玩玩,怎么样?” 说完,他手上还恋恋不舍地捏了几下,好像很喜欢那种细软温腻的手感。 婴宁一顿,听出他的画外音,却仍是赔笑着装着听不懂他的话,“许少,只要你来‘风情’,我肯定陪你喝好玩好啊,你今天可是开了我十万块的酒,我怎么能不好好谢谢您……” 男人眉眼一瞪,凶性又露出来,一扬手在她脸上挂了一下,冷哼道:“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少跟我玩这一套!我还不信,今晚老子带不走你……” 抿着嘴唇看着面前的男人,婴宁知道,今晚自己是赚到了钱,可也惹到麻烦了。 她虽然不开口,可是脑子里却在飞快思索着,如果自己向经理王哥求助,他会不会帮自己一把呢?虽然难说,不管怎么样,她也要试一试,总不能任由这个男人真的把自己带走吧。 “许少,你别急嘛,我们好好聊聊,喝杯酒……” 婴宁是真的不敢轻易得罪这样的愣头青富二代,谁知道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只好谄笑着与他周旋,刚要挽着他的手回包房,不料,她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似乎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人。 她下意识地往那边投去目光,但心里也清楚,在“风情”里面,人人都是自扫门前雪,男人和女人的纠缠这里每一晚都会上演,谁都懒得去管,甚至懒得去看。 见面前的女人正在朝自己身后看,许少也察觉到了古怪,跟着回头,口中骂骂咧咧地嚷道:“哪个不长眼的……” 还不等他说完,只见眼前一道黑影冲过来,接着,下一秒,他鼻梁正中间就狠狠地挨了一拳! 一种又热又火辣的感觉从鼻头上涌起,许少愣在原地,伸手捂着鼻子,又抽了抽鼻子,直到滚烫的鲜血染了一手,他才“嗷”一声大叫,跳起来咒骂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他一把推开婴宁,还没看清打自己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张牙舞爪地就朝洗手间外面扑过去。 “噗通!” 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是几声痛苦的呻|吟,最后则是彻底安静了。 婴宁迟疑着,还是走了出去。别人或许没看清,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是栾驰。 几秒钟的时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定尚不足以去辨认一个人,但是她不一样,栾驰镌刻在她心上多年,成了一道纹身一道疤,怎么样都会认得清清楚楚。 “这位客人大概是喝多了,摔了一跤。你们怎么做事的,赶紧把客人扶起来,看看要不要送医院。” 不远处,栾驰拧眉不悦,招手叫来酒吧的两个公主,冷声吩咐着。 此刻,许少趴在走廊的地毯上,脸朝下,那样子确实和喝多了,一不小心跌倒没什么两样。 栾驰先击打他的鼻梁骨,等他出来之后又是一个过肩摔,此刻,许少俨然已经昏了过去,任谁也看不出端倪来。 两个公主连忙又喊来一个上酒的少爷,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许少抬进隔壁的一间空包房里去了。 等了几秒钟,栾驰低下头,给自己点了一颗烟。 过滤嘴含在口中,他迷蒙不清地喊了一声:“出来吧,没事了。” 婴宁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出来,在距离栾驰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小声嗫嚅道:“谢谢……谢谢驰哥……” 她在“风情”里工作了这么久,自然也是知道他的身份的,私下里,女人们也会议论他,说他是老板娘养在身边的小白脸,吃软饭,好好的一个官二代硬是要靠着女人过活,真是恶心。 第一次称呼他为“驰哥”,婴宁心里还真是怪怪的。 她比他大,以前为了逗他玩,还会经常喊一声“弟|弟”,她最喜欢看栾驰生气的样子,因为他不承认自己比她小。 “我小?我哪里小?你哪里大了?我‘小’还是‘不小’,你不是最清楚么?” 他总是一脸淫笑地凑近她,作势抬一抬自己的胯间,看她无比羞怯的神态,然后哈哈大笑。 “你认得我?” 栾驰吐出一口烟雾,歪着头打量着婴宁。 她身上穿着统一的酒水促销的制服,是前一段时间钟万美专门定制的。白衬衫黑短裙,乍一看,不太像是卖酒水的,倒有几分像是写字楼里的小白领,很有些端庄,只是领口开得很大,轻易就能看到**,裙子也太短了点儿,只勉强能盖住得住屁股。 “这边的姐妹都叫你‘驰哥’,我也就照样学样,谢谢驰哥了,我先回去工作了。” 婴宁莫名地有些害怕和栾驰的单独相处,抬腿就要走。 她想念他,想得都要发疯,想得都要崩溃了! 但是,不应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应该是她如此狼狈如此卑微,正在为了生计而被男人调|戏的时候,被他出手相救,被他正视自己的存在。 第三十二章 正襟危坐的栾驰乍一听见她的话,有些愣怔,他不太明白,不过是随手画一张素描人头像,这女人为何这么紧张。 从她刚才画画时候的神态和笔法来看,倒也不像是撒谎,应该确实是有两下子,只是似乎一直在担忧着什么似的。 “你别有压力,我只是一时兴起,想留个纪念而已。” 栾驰起身,掏出自己的打火机,主动帮婴宁手指间的烟点上。 她颤抖着手道了谢,猛地吸了一大口,这才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 两人挨得很近,栾驰甚至能够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已经挥发到了尾调,所以并不刺鼻,反而令人有种熨帖的舒适感,让他想起年少时夏天洗干净的白衬衫。 这味道让他放松,隐隐的,还有些许的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栾驰忍不住再次抽抽鼻子,想要靠得再近一些,不料,身边的女人已经如一只小兔子一样跳开两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刚才……那距离……确实太近了一些,对于不熟悉的男人和女人来说。 他也略显尴尬地收回了手,一下下扣着打火机,鼻端的香气顿时散开了许多,飘渺得再难以捕捉。 “稍等,我很快抽完,只剩下眼睛,画完就好了。” 婴宁急切地吸着烟,将那张纸推到栾驰的面前。 他低头审视片刻,露出满意的笑容,点点头道:“画得很好,很少有人能把我画得这么像,你是第……”他顿了顿,片刻后才声音艰涩道:“……第二个。” 记得从前,夜婴宁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拿着眉笔、眼线笔或者口红之类的东西,在自己的肚皮上乱画。小猫小狗,或者是栾驰的漫画头像,寥寥几笔,却总能十分传神。当然,画到最后两个人总会情不自禁地滚到一处去缠|绵悱恻,谁也不会再有心思写写画画。 再抬起头的时候,栾驰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依旧是略带几分玩世不恭的痞痞的笑容,因为整个人变得消瘦,他在笑的时候,两侧颧骨甚至已经有些凸出。 婴宁的烟已经抽掉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一小截她不愿再吸,刚要按掉,不想,栾驰却伸出手,好奇地问道:“这上面是……” 她微微一滞,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是靠近过滤嘴那一端,上面有两行字,是她闲来无事,一根根取出烟盒里的烟,在上面写好字,再放回去的。 写的时候,她才能体会到《神雕侠侣》里小龙女十八年的孤独寂寞,以及刻骨的思念。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字很好看,是你写的?” 栾驰把玩着那短短的一截,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忍不住连声称赞。 婴宁垂下眼,淡淡道:“凌晨四点下班回到家,耳朵里好像还都是隆隆的音乐声,没法马上睡着,又担心在房间里随意走动会吵醒室友,所以就找点儿事做,慢慢静下来,困了就能睡了。” 她说的是实情,她现在晚上在“风情”上班,回去后睡四、五个小时,醒来后简单吃一口饭,就开始临摹或者画新的作品。如果遇到灵感爆棚的时候,三天她就能完成一幅画,卖出去就等于有了收入。 然而更多的时候,是面对着画板发呆——不是专业画者,只凭着少年时有限的画画底子,虽然有天赋,却也卖弄不了很久。 所以,这也是婴宁一直没有办法辞掉酒水促销这份工作的主要原因,她需要经济来源。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这句话还真是值得慢慢咀嚼其中的滋味儿。还有吗,送我一根如何?” 栾驰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主动向别人讨东西,还是个不熟悉的人。 婴宁愣了愣,再次掏出烟盒,任由他从里面抽了一根,然后夹在了耳朵上,笑道:“这么有文艺气息的烟,我留着一会儿再抽。” 她连忙拿起纸笔,匆匆补上那欠缺着的两只眼睛。 怪不得人家说,画龙点睛。 眼睛画完,整幅画就彻底活了,虽然只是一幅简单的小像,却也别有一番味道。婴宁在素描中又加了点儿漫画元素,纸上的栾驰看起来很灵动。 他也格外满意,拿起来看了又看,这才对折好,塞进自己的钱夹。 “是……是要送人么?” 婴宁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没来由地心里一疼,他……不会是想把自己的画像送给别人吧,比如,那个正在做自己的女人,她和他有没有…… 这种古怪的想法立即像是藤蔓一样将她全身缠绕,令她快要无法呼吸。 “不,我自己收着。” 栾驰没有看出她的怪异,笑笑回答,然后歪头问道:“你送了我这么好的一件礼物,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上,连忙婉拒道:“不不不,明明是你帮了我大忙,那个姓许的人很不好惹,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 婴宁不敢想后果,一边说,一边抱紧了双臂,脸上还有几分后怕。 “他要把你怎么样?还能逼你不成?” 听她这么一说,栾驰蓦地生气,他虽然对她了解不多,却直觉里觉得她和酒吧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但就是不同,有种鹤立鸡群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她还有梦想。 梦想,多么遥远的一个词,他曾经也有,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去实现那个梦想。 “不知道,酒吧里上班的女人,即便是被占了便宜,也不会得到大家的同情的,因为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被贴上了不洁身自好的标签。驰哥,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今天多谢你。” 婴宁藏起心头的秘密,躬身鞠了一躬,然后走出包房。 栾驰没有喊住她,只是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从耳朵上取下那支烟,放在人中处摩挲了几下,忽然没有了吸烟的欲|望。他把那支烟塞在钱夹的最里层,连他都说不清为何要珍藏着这支并不贵的女士烟,大概是因为上面的那一行娟秀小字吧。 犹如故人归。他的故人,哪一天会归来?! 随手关掉包房的灯,栾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也走了出去。 就在他消失在走廊那一端的时候,一个人影从隔壁一扇门后走了出来,那人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栾驰竟然没有发现。 是钟万美。 她刚一回来就到处找栾驰,后来一个公主告诉她,栾驰在这边。 没想到,他居然和一个酒水促销在一起,还有说有笑,在一间包房里停留了十多分钟。 第三十三章 栾驰心不在焉地从楼上下来,期间,他还见到了被人搀扶着走出酒吧的姓许的男人。他的鼻梁骨断了,两颗牙也摔掉了,嘴唇上都是血,摇摇晃晃,见到栾驰,刚要说话,不料扯动鼻梁,疼得他哇哇大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呵,走好,养好伤,欢迎以后多来玩。” 栾驰朝他扬扬手,满不在乎地戏谑着,冷哼了一声,径直走到吧台前。 看到站在吧台后忙碌的高大男孩儿,他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这酒保应该是对刚才那女人有意思吧,眉眼神态,做不了假的。 栾驰是什么人,五岁起就在女人堆儿里打滚,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十五六岁少女,就没有不喜欢他不宠溺他的。男人女人那点儿事,只要不涉及他自己,不存在当局者迷,他只要随便扫上一眼,就能看得通通透透,从不走眼。 不过,自己居然忘了问那女人叫什么,真好笑,见了两次,连她卖什么牌子的酒都不知道,更别说名字了。 “麻烦来一杯马提尼,不要冰。” 挨着吧台坐下来,栾驰敲敲桌面,微笑着出声。 正在擦拭酒杯的小扣一抬头,见到是老板娘身边的红人,有点儿吃惊。 因为栾驰向来喜欢安静,他一般都是在晚上的时候,在酒吧一楼挑选一个少人的角落,自斟自酌,极少极少会到吧台这里来,免得被其他客人打扰,或者被一些痴女围过来搭讪。 “好的,驰哥稍等。” 小扣立即忙起来,帮他倒酒。 “哎,我刚才看见你和一个小美女说话,怎么,有戏?” 栾驰故意摸着下巴,装作好奇地问道。 四周的彩光映在小扣白|皙的脸上,只见这个帅气的大男孩儿忽然羞赧地一笑,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驰哥说的是yoyo吧,她是在这里做酒水促销的,负责百龄坛,刚来没多久。我倒是挺喜欢的,只不过……” 小扣顿了顿,想到刚才yoyo对自己的拒绝,眼底的光彩一寸寸又黯淡了下去。 栾驰不动声色,然而心里却默默记了下来。 原来,她叫yoyo,yoyo,幽。 真是巧,这样的谐音,这样的相似。他爱的女人,斩获第一个国际大奖的时候,用的名字就是“幽”。 很快,小扣将酒杯推了过来,“驰哥,慢用。我干活,你有什么需要喊我就好。” 栾驰接过酒杯,点点头,向他道谢。 他刚喝了一口,就看见钟万美从楼下缓缓地走了过来,朝着自己的方向。 虽然没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但不知为何,栾驰蓦地感觉到自己有些慌张。他第一个想法是,钟万美有没有见到自己刚刚和那个yoyo在一起,如果被她误会了,那么自己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而且他也很讨厌解释什么。 “回来了?” 栾驰放下杯,从高脚椅上下来,径直走向钟万美,笑着问道。 自从上一次钟万美将他和另外几个可靠的小弟介绍给杰哥之后,对他们,她就不再特殊避讳,一般出门同杰哥一起办事,也会提前告知这些人,让他们在这边有个照应,以免出事。 “刚回来。怎么一个人喝酒?我陪你,正好边喝边说。” 钟万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挨着他刚才的座位坐下来,朝小扣打了个响指,“老样子。” 她酒量一向不差,比起很多男人来说都要厉害。 小扣应了一声,很快,他给钟万美推过来一杯酒。知道老板娘要和栾驰谈要事,他很聪明地说自己想出去抽根烟,然后从吧台后面走了出去,留下单独的空间给他们。 见身边再无其他人,钟万美微微蹙眉,握着酒杯,缓缓道:“这些天,杰哥和几拨要货的人都碰了头,算来算去,给的价格都差不多。他们能拖,我们这边不能再拖了,杰哥有点儿怀疑,我们的人里面有奸细。” 栾驰微微一惊,沉吟道:“确实如此,鬼哥那边也一直向我们的客户施压,暗中把价格降低。听说,他老子对他发了狠话,说如果吃不下中国内地,就不考虑把生意都交给他,所以这一次,他也会拼死和我们抢。至于奸细……美美,你觉得可能吗?” 无论是杰哥还是钟万美,都是谨小慎微的人,就连自己,也是用了这么几个月的时间,甚至,还牺牲了“美色”,才有机会接近她。但直到今日,哪怕是上次差点儿丢了半条命,他还是没能得到这两人的足够信任,他还是没有彻底进|入最核心的那个小集团。 “不好说。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人到底是为谁干活,是警察,还是其他家族。” 钟万美眼中射出一抹厉色,说完,她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一口喝光。 见她不再开口,栾驰也没说什么,继续喝着自己原来杯中的酒,眯眼思考着。 “我上次给你的东西,还够吗?” 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钟万美扭头询问道,栾驰愣了愣,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惭,然后才点点头,低声道:“够,没有了我会找你要的。不过,最近明显用的要比之前多了些……” 关于他染上毒瘾这件事,栾驰一直羞于启齿,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索性,钟万美也没有告诉其他人,她巴不得手里抓着他的一个软肋,能让他乖乖听话。 “多也不怕,难道我还供不起你?不过,这东西确实伤身,我怕你吃不消。” 钟万美扭过身体,双手拂过栾驰的胸膛,隔着他上身的t恤,抚|摸着他依旧健壮的上半身肌肉。 这个时段,酒吧的客人已经很少了。 他有些不自然,却又清楚,不能推开她,只得任由她的动作越来越火|热,目光越来越放肆。 栾驰强忍着,拼命咽着口水,尽力去和身体产生的生理自然反应拉扯挣扎。 “上次我临时有事,没和你一起共度春宵,真是好遗憾。可惜,杰哥现在在中海,我也不敢太放肆。等这边的生意一结束,我们就好好飞去国外度假,那时候,你可全都是我的……” 钟万美说着露骨的话,十指芊芊,四处游走,最后,她忍不住隔着长裤,轻轻揉了一把栾驰的腿间。 然而,她的话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让栾驰一个激灵,从之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如果上次不是和钟万美,那他是和谁做的?! 他确定他一定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一整晚,因为垃圾桶里有用过的“小雨衣”,床上浴室都是一片狼藉,总不可能是他自己一个人抱着被翻滚吧?! 栾驰瞬间懵住了,但又担心被钟万美看出端倪,他只好挤出一个笑容,轻轻将她抱进怀中。 第三十六章 钟万美眼含得意之色,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有把握的神态。 “怎么?难道,你连鬼哥那边也搭上了线?” 栾驰暗暗心惊不已,自己或许小视了这个女人,又或许,女人一旦下定决心来做大事,往往比男人还要心狠手辣,不给自己留任何的后路。 “呵,那倒没有。且不说鬼哥那个人疑心病很重,单是一听我是杰哥的老婆,就铁定不会和我合作了,怕我是故意引他上钩吧。不过,我前几天去见了一个老朋友,他在泰国生活了十几年,对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也很了解鬼哥的为人。按照他的分析,这一次鬼哥一定会出手,不然,他的面子里子,都会在中海丢个干干净净,就算回国,他老子也不会再重用他。” 钟万美一边说着一边用食指在栾驰的胸膛上轻轻戳着,没有把他吃到嘴里,她还是颇感遗憾。 这一次行动之后,如果能幸运地活下来,扳倒杰哥,她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快乐地享受一切美好生活,周游世界,品尝美食和美酒,体会性|爱的欢愉。 “你打算怎么搞定鬼哥?” 栾驰沉声发问,然后伸出手,按住她四处作乱的手。这种关键时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要用在记住她所说的每个字上,还要去分析任何可能的藏在话语之后的信息,根本顾不上其他。 钟万美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没有留意到栾驰声音里的紧绷,她换了个姿势,躺在他的怀里,悠然自得地开口道:“我叫老枪帮我雇了十五个雇佣兵,都是亲历过战争的退役军人,刚从中东那边回来不久。雇佣兵呀,那可是拿钱消灾的最好选择,我不信鬼哥手下的人能撑得住。” “老枪”是钟万美最为信任的一个手下,年纪不大,但是十分精明,他的性格是沉默寡言那种,没见他和谁熟络,也不常在酒吧里出现,就像是一只狐狸,神龙见首不见尾似的。 她的话令栾驰心神一动,看来,钟万美还真的做了不少准备,想必真的能拖住鬼哥一段时间。 如果是这样,那么还真的方便许多,两伙人交战,势必都有损伤。泰国警方如果愿意来中海抓人,那再好不过,假使中海当地的警力不够,钟万美的人和鬼哥的人打斗在先,各有折损,他们即便想要负隅顽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美美,你真的很让我吃惊。放心,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失败。” 栾驰笑吟吟地在钟万美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心头却默默地有了自己的算计。 看来,今晚,他又要亲自去便利店买一瓶饮料了。 ***** 这几天,即便是酒吧里的一些不明真相的服务生,似乎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工作的时候,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出错,惹祸上身。 而钟万美却好像忽然闲了下来,每天做做美容,逛逛街,弄弄头发,似乎很轻松似的。 但是,这不过是人前的假象,一到午夜十一点以后,酒吧生意最好的时段,在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就会和几个心腹,以及栾驰,一起到楼上的房间里,策划行动当日的具体安排。 时间飞快,眼看着,还有最后三天。 这期间,杰哥又来了一次酒吧。这次的阵势,明显没有上次那么足,他单枪匹马,一个人来此,和钟万美碰了一下头,只停留了半个小时左右。 他们单独谈话,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似乎都不是很好。 等杰哥走出“风情”,栾驰才走过来,将手搭在钟万美的肩头上,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嘴唇动了动,眼中的惧色一点点褪去,很快,又浮上了浓浓的杀意。 “没事,他一定也慌了,否则,不会来亲自套我的话。我还以为,像他这么刚愎自用的人,永远都猜不到是我想要背叛他的,呵呵。” 钟万美抬起手,按在栾驰的手上,笑笑,“不要紧,一切照旧,我们按照计划行事。” 栾驰点点头,只是不动声色地皱紧了眉头。 消息,他已经汇报过了,但是,单凭他一个人的情报,上头是不会轻易行动的。要层层上报,复查,审批,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如果不能,他还要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又或者,死于非命,彻底解脱。 忽然,他打了个哆嗦,接着就是一阵熟悉的麻痒,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 前一秒还像正常人一样,但是下一秒钟,他就浑身彻底都没了力气,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钟万美大惊失色,想要搀扶起他。 “给、给我拿一下……我要……” 栾驰的嘴唇迅速地变成了灰白色,极快地翕动着,两只眼睛不停上翻,这样的表情,即便是再美的人都失去了往日的美感。他的两侧颧骨稍显凸|起,额头上也泌出了一层细汗,因为痛苦,他的表情甚至带了一丝狰狞。 这种反应,钟万美见的实在太多了,确定栾驰不是生病,只是毒瘾犯了,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马上伸出手,在他的外套内衬的口袋里摸索了几下,果然找到一个小铁盒,打开来,里面是白色的粉末状物品,显然是上好的海洛因。 “给、给我!” 见到自己渴求的东西,栾驰无神的双眼一亮,伸手就去夺,动作间,他不小心打翻了钟万美手里的铁盒,那些昂贵的高纯度白色粉末立即洒了一地。他丝毫不嫌弃,急忙用手抓起来,捧在手心里,凑到鼻间,狠狠地一嘬,他连连嘬了好几口,这才浑身无力地蜷缩在地上,脸上露出极为舒适的表情。 坦白说,看到这个样子的栾驰,钟万美也十分心痛,隐隐后悔。 当初,为了将他彻底留在自己身边,她使了浑身解数,让他染上毒品。但是现在,见到他和那些吸毒者毫无二致的样子,她又不禁扪心自问,她是不是做错了,太自私了。 “栾驰,栾驰你好点儿了没有!啊?你不要吓我……” 见栾驰倒在冰凉的地上,钟万美缓过神,一把扶起他,想要把他拉起来。可是,栾驰只是闭着眼,露出幸福的笑容,像是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一样。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忘记一切,责任,梦想,恐惧,毫无牵挂地和自己爱的人,在幻境中相遇,享受着只属于他们的甜蜜。 虽然,每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痛苦,自责。 他的生日在四天后,三天之后的那个晚上,如果能够顺利地活下去,他就会真正地迎来自己24周岁的生日。 第三十八章 钟万美的办公室很宽敞,也很明亮,不像是楼下,一到夜晚总是闪烁着黯淡暧|昧的光影,似乎在暗示着男男女女,要做些什么才不辜负这样的好光景似的。 婴宁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她想了一下,没有着急回答钟万美的话,反而朝她鞠了一躬,轻声道:“谢谢老板娘,我只想给自己赚点儿学费,别的事情从来没多想过,也不敢惹麻烦。” 她原本就想到,“风情”的老板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点名要见自己。 卖酒卖得好,品牌代理商是拿大份,酒吧不过是抽取一定的薪金,她自认为自己的销售额还没到惊天动地到能惊动老板的地步。所以,一听钟万美的口气,婴宁就猜到了,或许是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上头。 或许,也是和栾驰有关。 一想到栾驰,她原本清醒的头脑又有些混乱:栾驰为什么会和这个女人厮混在一起,他爸爸栾金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同意?外界都在疯传,说栾金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也不再给他钱用,彻底让他没法再做有钱的公子哥儿,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 听她这么一说,钟万美不禁又将面前的女孩儿打量了一遍,她原以为,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但是现在,她倒是觉得,这个女孩儿有点儿意思,似乎不是太蠢。 “赚学费?你是学生吗?” 她好奇地问道,在酒吧工作的女人,都有一番属于自己的坎坷经历,平时她没有心思去听,但现在却很想了解一下。 婴宁不欲多说,然而还是安安静静地回答道:“因为想念书,家里条件又不允许,亲人都不在了,所以只能自己出来打工。” 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既没有显示出特别的哀戚,也没有任何自卑脆弱的神韵,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最普通的事情一样。 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连钟万美都在无声地问着自己,可能,是自己太在乎栾驰了,所以,连他和任何异性的接触,看在自己眼里,都有那么一丝暧|昧的味道在里面。 想到这,钟万美的神色稍缓,她和颜悦色地再次问道:“既然是这样,那我问你,你想不想一次就把钱赚够,去念自己喜欢的学校,以后就不用再在这种地方蹉跎青春了?” 对方一次次诱哄,倒是挑起了婴宁的好奇心,她也有一些想知道,钟万美到底向自己抛过来的,是什么样的橄榄枝呢。 “我想赚钱,但是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能力赚到的钱,再想要也赚不到。” 她想了想,没有一次性把话完全说死,模棱两可的,也方便接下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钟万美大笑,优雅地用手遮掩着嘴,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这孩子真有意思,明明说的话充满了小算计,可脸上的表情却比谁都坦诚似的!直说了吧,我呢,想要个和我身高体型差不多的女人,在人前走一圈,装成是我。我昨晚特地把酒吧里的人过了一遍,就觉得我们两个从背影上看最相似,当然,你是比我年轻漂亮多了。就是不知道,这件事你愿不愿意帮我的忙呢?” 她目光流连,语声温柔,倒像是在和婴宁打着商量一般。 不过,婴宁却不会单纯到真的以为对方是在和自己做讨价还价,现在的情况就是,要么,她按照钟万美的话去做,要么,她今晚就收拾东西滚蛋,以后也别想在任何一家酒吧上班。 毕竟,钟万美一介女流,又是外地人,却能在满是官员富豪的中海支撑起这么豪华的一家酒吧,绝对不是个普通人。她若想断了自己的后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我想知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人前走一圈。” 婴宁很清楚自己没法断然拒绝,所以,她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没问题,可以告诉你,有个朋友远道而来,想要见见我,我不方便出面,所以叫栾驰替我去,又不想让对方觉得我怠慢,所以叫你扮成我,陪在旁边。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百万。怎么样?” 钟万美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朝婴宁站着的方向,缓缓接近。 她说的不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身高体型,确实极为相似,远远看去,没什么区别。 乍一听见“栾驰”的名字,婴宁的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 这个钟万美,又想要栾驰为她做什么?!而栾驰到底又有什么把柄攥在她手里,他那样高傲无双的人,为何要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想到这里,满心的担忧和愤怒,令她无声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一百万,又是一百万,果然,有钱人的世界里,一百万就能随随便便买一个人的尊严,道德,生死,哪里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皱皱眉,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她想到自己如果答应下来,就会和栾驰在一起,哪怕是有危险,也能和他一起承担,对于婴宁来说,这远比一百万的价码来得更诱|人。 “我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罢了,不是谁都能做别人。” 婴宁没有拒绝,她担心,自己一味犹豫,会间接地影响到栾驰的安危。虽然不清楚栾驰和钟万美真正的关系,可是男人女人,大抵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吧,她曾是他的恋人,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过往,自然要比外人看得更通透一些。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审时度势,我不会害了你的。” 这话语中多少也有几分真情,钟万美微微颔首,只要她对栾驰没有觊觎之心,乖乖拿钱做事,自己也不会一定把人逼到死路上。 “时间就在三天后的晚上,那个人大概晚上十点钟会到酒店,我这边都会提前安排好,包括给你化妆和准备衣服的人。所以,你那天天一黑就到这里来,记住,不要迟到,也不要有其他什么小想法,不然,可就是害人害己了。” 钟万美眼含深意地叮嘱着,然后挥挥手,示意婴宁可以离开了。 她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表示自己听清了,然后走出钟万美的办公室。 一拉开门,她见到门外的走廊墙壁上,靠着一个人,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到底他是何时来的。 婴宁带上房门,假装看不到他,低着头,独自快步往电梯方向走。 就在她的手指马上要触到电梯上下键的时候,他已经追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 “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栾驰愤怒地压低声音,不悦地质问道。 第三十九章 男人和女人对于同一件事的认知上,往往有很大的不同。 这一次,亦是不例外。 对于栾驰来说,他是不解,是担忧,也是出于不想把无关人等拖下水的考虑。所以,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但是对于婴宁来说,他的责问却令她充满了委屈。 她狠狠一甩手,试图从栾驰的手中挣脱出来,但却没能成功。 婴宁死死地咬着嘴唇,目不斜视,双眼盯着面前紧紧关闭着的电梯门,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答应?我如果不答应,我就没有活路,更何况,老板娘还要给我一百万做酬劳,只要有钱,我就可以……” “那你要是没有命去享受这一百万呢?” 栾驰气恼地打断她的话,说完,两个人都是一愣。 电梯的门,就在此时缓缓在两人面前开启。 婴宁不由分说地走进电梯,一直拽着她手臂的栾驰只好也踏了进去,他松开手,去按关门键。 狭小的空间里,谁也不先开口。 等电梯停下的时候,婴宁才发现,栾驰按下的不是一楼,而是直接将她带到了地下停车场。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抓在手里,示意她上自己的车。 “不,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要回去上班。” 婴宁说不出哪里来的一股气,转身就要往回走。她心里异常憋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栾驰不再爱夜婴宁,而是去和一个和黑|道白道都有关联的外国女人搞在一起,俨然是她包|养的小白脸。 她打算去把整件事都弄清楚,或者,干脆心一横,直接去约那个冒牌货夜婴宁出来见一面好了。 隐忍了这么久,就是担心会被人当成疯子,或者臆想狂,可是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就能给你一百万吗?你就不怕,因为这区区的一百万送了一条命吗?” 身后传来栾驰的怒吼,在空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中,显得异常的响亮和刺耳。 一百万,送命。 这两个字,令婴宁无可避免地全身颤抖了一下。 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就是这么死的,她知道,栾驰或许没有危言耸听。可是,她该怎么告诉他,她不是为了这一百万,而是为了能有一个机会和他在一起! 三天后晚上十点钟,也就是说,距离他的生日,只有两个小时。 她想和他在一起,等待零点的到来。 她曾经答应过他,无论自己在哪里,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栾驰二十四周岁的生日,她一定会陪他好好地度过。 因为一位占卜大师曾经算出过,如果遇不到一个死而复生的女人,栾驰活不过第二个本命年。 那位大师在整个东南亚都很有名气,很多他预先占卜到的事情,最后都一一发生了。或许这世上本就有许许多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以前,婴宁也不会信这些,但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就是玄妙中的玄妙,根本没有办法用常理解释得通! “我没想那么多。” 婴宁依旧没有回头,静静地站在原地,擦了一下脸颊,如是说道。 栾驰追上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俯身劝道:“我去帮你找她推掉,你不适合做这种事……” 她仰起头,似笑非笑,反问道:“我不适合?那你对我又了解多少?我是什么人,我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这些你完全就不了解。我和你只见了这么两次面,你以为我是不染尘埃的小|白|兔?小|白|兔能在‘风情’那种地方活下来吗?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只要有钱,我可以和任何男人上……” 心头泛起疼痛,她越说越快,越说越急,甚至试图故意用肮脏下流的话语来形容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在栾驰面前奔涌不止的自卑和无措。 “那你怎么没问我要钱?只偷走了一条床单?” 头顶忽然落下一道冰凉的视线,婴宁刹那间有如雷劈,没说完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全身动弹不得。 她察觉到,那两只按在自己肩头的大手,似乎更加用了力,像是要把她捏碎似的。 “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驰哥,放手,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婴宁色厉内荏,说话的同时就要推开他。 “如果你不是总是刻意地想躲着我,恐怕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联想到那天晚上的女人是你。还有,没人告诉你,你身上的香味儿,特别令人难以忘记吗?” 栾驰忽然俯下头,嘴唇几乎蹭到了婴宁的颈动脉上,然后,他猛地伸出舌尖,舔着她白|皙的颈。 她被他吓得几乎腿软,说不出反驳的话,虽然一直渴求着同他缠|绵,但是,绝对不该是在此刻的这种环境之下啊。 “什、什么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说什么……” 婴宁结结巴巴地要伸手推他,没想到他的力气惊人,反而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困在怀里。 “这里的监控摄像头上周坏了,一直没人来修,你不要怕。” 他安抚着她,没有想到,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竟然是这么的奇妙,她是那么的纤细,就像是一株柔|软的菟丝。 从未想到,自己这辈子除了夜婴宁、钟万美之外,还会将第三个女人抱在怀里,一定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连起码的做人底线都忘了,栾驰苦笑,然后强迫自己松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不起,那天我确实是喝得太多,我知道这种事道歉没有用,也不奢求你一定能原谅我。但是一个男人要敢作敢当,我一定会好好地弥补你的损失。” 他一脸凝重地说道,眼中有着一丝羞愧。 虽然已经不太记得当天晚上的细节,可是,就凭着这个叫yoyo的女人藏起了床单,事后又装作不认识自己这两点上看,她应该不是包藏祸心的女人。如果她是欲擒故纵,那这个女人也实在太可怕了一些。 “你……那天晚上是第一次吧?我是不是特别粗鲁?” 虽然不记得,但是脑子里却有着一些时断时续的画面,想来自己喝了酒又吃了药,也不会温柔体贴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栾驰看着眼前纤细窈窕的女人,心中不止是愧疚,更有几分怜惜。 其实,他看似不羁,却比任何人都传统,将人生的第一次看得极为重要。否则,也不会和夜婴宁在一起那么久,却没有碰她。 第四十一章 确认无疑那女孩儿已经看到了自己和栾驰,钟万美更加变本加厉,柔|软的身体跨坐在栾驰的腿上,同他耳鬓厮磨,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她是这里的老板,自然谁也不敢说什么。以前,她还顾忌着杰哥,现在她已经准备干掉他,索性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要过了明晚,杰哥一死,别说这一间酒吧,整个金三角的毒品交易都是由她来说的算。 到时候,谁又敢诟病自己和栾驰的关系? 这么想着,钟万美的动作愈发惹火。 栾驰怎么会猜不出她心里的小算计,只是暂时不能推拒她的热情,他只好表面和钟万美互动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婴宁一个人走开。 明晚,还真是一场硬战啊。 ***** 员工更衣室里,婴宁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脱下制服,她今天走得比平时晚,因为轮到她值日。 酒水促销都是一群20出头的小姑娘,别看一个个把自己化妆得光鲜亮丽,制造垃圾的本事却一个比一个能耐,一个十平方米的小更衣室,总是堆满垃圾。后来王哥实在看不下去,给她们排了值日表,要求她们每天有一个人留下来打扫。 “老板,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也晓得这里的销售额最高。可是我刚刚换了住处,离这边实在是太远了,来回路上要五六个小时,我一个年轻女孩儿真的吃不消……报销车费?中海打车贵死了,您就是舍得给我报,我也不舍得打……嗯,就麻烦您帮我调换到另一家店……没问题,改天一定请您吃一顿好的!” 她一边讲着电话,一边麻利地把制服脱了下来,上身只剩下一件纯黑的文胸,素款,上面连朵儿都没有。 前两天和栾驰说完话,婴宁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留在“风情”了,且不说钟万美已经对自己产生厌恶了,就是每天面对着栾驰,对于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感情上的凌迟。 尤其是今晚,她刚刚卖出去一瓶酒,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回头,果然是钟万美在死盯着自己。 等明天一切都结束,她还是换一家酒吧上班吧。反正,最近这段时间,她出了名的业绩好,连中海的代理商都听说了她,此前一直想要挖她,但那个时候她不想离开“风情”,所以多次婉拒。这次,婴宁直接找到代理大老板,求他帮自己再找一家酒吧。 “为什么要换一家店?” 婴宁正要拿起自己的t恤往头上套,冷不防,从门口传来冰凉凉没有温度的声音,吓得她手一抖。 回身看过去,原来,不知道何时,栾驰已经站在了更衣室的门口。 他身后的灯大多数已经灭掉了,不远处,还有零星几个服务生留下来在做清洁。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这个时段,在酒吧放松玩乐的客人全数离开,喧闹的舞池也变得极为安静,像是成为了另一个世界。 “你怎么能偷听我讲电话?!” 她吓得不轻,等反应过来栾驰刚说的是什么,顿时也气得不轻,板起脸来问道。 “你先把衣服穿上。” 他伸手指了指她,然后转过身,避开视线。 真是丢脸,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她刚说的那些话上,竟然没有注意人家在换衣服,就这么贸然闯了进去,确实不是君子所为,栾驰暗暗骂着自己。 “你!” 婴宁这才反应过来,一低头,只见自己的饱满被黑色内|衣包裹着,随着呼吸轻颤,更衬托得无比的洁白细腻,中间一道滑|腻小沟,深深的绵延到下方。 她连忙伸手抓住,一把抓起t恤,胡乱穿上,又往下扯了扯,然后将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随手扎起来,看了看自己没什么不妥,这才哑声道:“好了,你转过来吧。” 栾驰又等了几秒钟,这才回身,一双眼睛还是有些不敢朝她身上看的趋势。 “其实之前就打算换一家店做了,和你没关系。” 婴宁有些此地无银,抢先一步开口。 说完,似乎她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儿太直白,只好沉默。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劝你了。明天晚上你自己多留神,要知道,忙乱起来,谁也顾不上谁。虽然我们俩基本上会一直在一起,但是也说不准,一旦有任何情况,你自己机灵一些。” 栾驰皱了皱眉,小心地叮嘱着,既不能说出实情,又不能让她不上心。 她并不愚蠢,听出他话语里潜藏的意思,下意识地追问道:“明晚……真的很危险吗?” 他不置可否,没承认也没否认。 婴宁笑了,摇摇头,轻轻道:“我不在乎。” 后面一句话,其实她还没有说完,我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哪怕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栾驰迈步欲走。 不料,婴宁鼓足勇气喊住了他。 “明天以后我就不来这里上班了,可能也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我请你吃顿宵夜吧,我知道一个小店,这个时间已经开始营业了,味道很好,就在隔壁那条街。” 她急急地说着,生怕栾驰会拒绝自己,甚至一句话都没断开,一口气说完了。 栾驰盯着她,许久,轻轻地笑了。 “你不知道吗,女生约男生,基本上都不会被拒绝。你干什么那么紧张啊?” 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笑道:“我要是不答应,才是脑子有病。收拾东西,走吧。” 婴宁愣了一下,连忙拿好自己的东西,和栾驰一起快步走出“风情”。 ***** 那家小店果然并不远,出了酒吧,向后面一条街拐弯就到。 栾驰和婴宁并肩走在路边,这个时段,街上的人很少,偶尔能见到正在工作的环卫工人,还有零星几个早起或晚归的行人,和平日里的喧闹截然不同。 天色已经大亮了,进|入夏季,这可以说是一天中最为凉爽宜人的时段。 经过那家熟悉的24小时便利店,栾驰眉头微皱,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没想到,店员探出头来,热情地招呼道:“先生!先生!对对,就是常来买饮料的那位先生!您喜欢的那个口味我们进货了,要不要拿两瓶再走啊!” 栾驰的脚步立即顿住,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了握。 “是在喊你吗?走吧,去看看。” 婴宁不疑有他,朝着便利店走去,本不想当着她的面走进去的栾驰只好也抬脚跟上。 第四十二章 店员笑着拿出几瓶饮料摆在收款台上,笑着开口道:“这个货很少的,我们每次进货只能拿到一箱,卖得也特别快,谁让隔壁就是一家中学呢,那些小孩子可比我们小时候有钱多了。” 栾驰刚要伸手拿一瓶,就见店员殷勤地塞过来另外一瓶,“这个也尝尝,最新的。” 他明白这话里面的意思,掏出钱夹付了钱,然后拿起两瓶饮料,面无表情地径直走了出去。 相比于这店员的热络,栾驰多少显得有些冷酷,怕对方尴尬,婴宁只好向店员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她总觉得栾驰有点儿怪,又说不上来,只是惊讶他现在居然也能接受这种饮料,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碰这些东西的。 看来,时间改变的,早已不是自己一个人。 ***** 婴宁说的小吃店,确实是路边开的那种小店,太高档的地方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受得了的。 好在,以前和栾驰在一起的那几年,山珍海味吃过,路边大排档也没少去,基本上,两个人属于生冷不忌,从来不在乎地点,也不在乎环境干净不干净,只要进嘴的味道好就足矣。 “来了,姑娘。” 因为婴宁经常下班的时候过来吃碗面,连老板都认识了她,这次见她身边居然多了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儿,不由得眯眯眼笑道:“带男朋友过来了呀。” 婴宁尴尬地笑了笑,好在,栾驰也没说什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仰着头看墙上的菜单。 两个人各自点了不同的面还有几样小菜,这里可点的东西不多,都是包子稀饭,面条饺子之类的,给下晚班和上早班的人准备的,栾驰倒也不挑,还点了两瓶啤酒。 “我不喝,上班那是没办法,下班时间,我肯定一滴也不碰。” 见他要给自己倒酒,婴宁连忙伸手挡着面前的杯,然后倒了点茶水进去,笑笑道:“我以茶代酒好了。” 倒是栾驰好像有心事似的,一个人倒满酒杯,率先喝了起来。 “你吃几口东西再喝。” 婴宁有点儿担心他,想来,做女人养着的小白脸,对于栾驰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吧。 她有心想要问问,到底他做了什么,竟然把栾金气到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出口。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太多难以想象的事情,什么都变了,包括她和他的关系,以前是那么的无话不谈,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对方的人,但是现在,他们只是,比陌生人略微熟悉那么一点点的人。 栾驰闷声不语,他点的面刚端上来的时候,两瓶啤酒已经空了。 “老板,再来四瓶。” 他掰开方便筷,朝老板又招呼了一声,然后低头吃了口面,赞道:“味道果然不错!” 婴宁想要拦住他,不让他喝酒,但是一想到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和他面对面,这么近地在一起,又没有出声阻止他。 她低头扒拉着面条,明明很饿,却又没有什么胃口,一肚子话憋着说不出来,那种滋味儿,真的很不好受。 “你有什么梦想吗?” 栾驰又喝掉一瓶酒,抹抹嘴,夹着小菜边吃边问。 婴宁放下筷子,歪头想了想才说道:“有啊,人活着怎么能没有梦想。只不过有的能够实现,有的没办法实现罢了。我只想找到我爱的那个人,可惜他不记得我了。” 她托着腮,情不自禁地注视着远处,陷入了沉思。 正在倒酒的栾驰,手微微一抖,惊讶道:“你……有喜欢的人?” 婴宁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心里有点儿失望,又有点儿怅惘,还有点儿酸酸的。一口喝掉杯里的啤酒,栾驰有点儿恼怒,低低道:“那你那天晚上怎么还……” 她猝然回神,没料到两个人聊着聊着又聊到这件事上,立即抓起筷子,低头吃面。 两个人的谈话,戛然而止,一个吃面,一个喝酒。 结账的时候,栾驰并没有谦让,真的让婴宁请了客。 他起身,踉跄了一下,似乎没有站稳,整个人扑到了她的身上。婴宁一边收着找回来的零钱,一边连忙扶住他,惊讶道:“你怎么了?” 栾驰打了个哈欠,似乎很困,口中模糊不清道:“喝得有点儿多……头疼,发晕……” 婴宁不由分说,一把搀扶住他的肩膀,急急道:“你坚持一下啊,我送你回酒吧!” 不料,他一把紧紧地攥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站在路边,像个孩子一样,倔强着大声拒绝:“我不回去!” 她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犯了错,不应该叫他出来。现在,自己好像惹上了什么麻烦,如果被钟万美知道他们两个私下出去…… “你除了酒吧还能去哪?我送你回去。” 见栾驰口口声声说不回“风情”,婴宁只好伸手拦出租车,刚好,一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她扶着栾驰上了车。 车子发动起来,朝着主路段开去,婴宁刚想要再问一遍,从怀里传来低低的鼾声,栾驰居然已经睡着了。 “小姐,去哪里呀,上车好几分钟了,我往哪里开啊?” 司机等不及了,催促道。 婴宁无奈,只好报上自己暂住的地方的地址。幸好,她的室友是大学生,这几天刚好是毕业季,她们很忙,不怎么回来,只有她一个人住,否则,她是绝对不会把异性带回合租房的。 折腾着将栾驰带进了房间,把他拖到自己房间的床上,婴宁已经累得全身是汗。 好在,他虽然喝多了,却不是完全没有意识,让他迈步,他也会下意识地听话照做,不然,她怎么也没办法把他扛上楼。 下厨房做了碗姜汤,喂了他喝下去,又帮他把脚上的鞋脱掉,盖好被,她实在没了力气,把卧室的房门带上,然后一头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躺了半小时,原本醉意迷蒙的栾驰忽然睁开了双眼,眼睛里,一丝混沌也不见。 他等了几分钟才无声地坐起来,起床,穿鞋,轻轻推开|房门。 见婴宁倒在沙发上睡熟了,他回身又将原本叠放在床头的一床薄毯拿了出来,帮她盖在身上,然后才走到一边,去拿那瓶他即便是装醉的时候也紧紧揣在怀里的饮料。 他摇了摇,发现里面的液体没有什么异样,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始拆上面的那层塑料纸。 一整张纸都揭了下来,背面什么都没有,栾驰没有放弃,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把水流开得很小,以免发出声音。 他轻轻用手搓着那张纸,果然,随着水的打湿,有一层胶被洗了下来,接着,上面渐渐地露出一串数字。 第四十四章 睡得很香,翻了个身,却忘了自己不是在卧室那张虽然不大,却足够自己翻滚的床上,婴宁“咕咚”一声跌在地板上,她哀叹着爬起来。 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是上午十点,已经形成固定的生物钟,令她无需设定闹表,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段醒过来。 她想起睡前的事情,慌忙走向卧室,推开门,果然,栾驰已经不在这里了。 意料之中,却,总归是伤心的。 他不可能留下,留下做什么,两个人每次见面,都有着若有似无的尴尬。于他来说,她不过是个不太熟的,却已经上过床的女人。 婴宁苦笑着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枚鸡蛋,再将饭盒里的冷饭倒进勺中,随便炒个蛋炒饭就是她今天的午饭。 她看着勺中逐渐变得金黄的米粒,快速地在心头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存款,虽然还是不多,但是如果一定要提前出国,也不是不可以,接下来就是联系学校,申请奖学金之类的。 重新对生活燃起了希望,这令她缭乱的心一点点沉稳下来。 爱情,对于穷困的人来说,毕竟还是太过奢侈的。 ***** 钟万美请来的造型师在圈中很有名,是专门做影视剧特型演员化妆的,经他的妙手,就连普通人也能够和大牌明星有几分相似,这也是今天他被请来给婴宁化妆的主要原因。 婴宁坐在椅子里,任凭这位知名化妆师和他的两个助手,三个人在自己的头上脸上“大兴土木”。两个小时后,她再睁开眼,发现眼前镜子里的女人有几分陌生,完全不像自己了,真的同钟万美有六七分相似。 “差不多。戴上墨镜,估计看不出来。” 钟万美递过来一副墨镜,婴宁接过,戴上去,果然,这么一看,除非是很熟悉的人,否则轻易看不出来她是个“赝品”。 “好了,来换衣服,做整体造型吧。” 婴宁像个洋娃|娃一样听话地被人打扮着,反正,熬过这几个小时,就有一百万,距离她能出国深造,岂止又近了一步,简直是近了一大步。 按照钟万美平时的穿衣风格,换上了套装、高跟鞋,再搭配了手袋,和其他几样珠宝首饰,戴上墨镜,又烫了波浪卷发的婴宁,俨然就是另一个钟万美。 “这回更像了。你走在小栾旁边,没有人会觉得不是我。” 钟万美绕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同样啧啧称奇于化妆师的手艺。 拿到不菲收入的化妆师带着助手们离开,很快,房间里只剩下钟万美和婴宁。 “你这个小姑娘倒是蛮有趣的,都不问问我,今晚是去做什么的吗?” 钟万美把玩着手上的戒指,轻笑着出声,要么,她是太蠢,要么,她是太沉得住气。 “客人的事情都不是我们应该过问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我刚入这行的时候,前辈们都是这么教我的。我想,其他的事情也和这个差不多,不该我知道的,我不问。” 婴宁半低着头,很平静地开口。 “哈哈,说得不错!就是这个道理,不该你问的,你就不能问,同样,不该你想的,你就不能想!” 钟万美话里有话,死死盯着她,片刻之后,她才抬起手来,帮婴宁分别调整了一下两只耳朵上的耳钉,低声道:“别以为自己年轻漂亮,就能得到不属于你的男人!” 婴宁屏住呼吸,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垂下了眼睛。 ***** 栾驰已经早了一步,穿戴整齐,在一楼等候着。 见到两个“钟万美”一起走下来,他眼神亮了亮。果然,就连自己,也要看上几眼,才能勉强分辨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他准确无误地走到钟万美面前,好像对另外一个看也没看似的,牵起她的手,笑道:“还真像,不过骗不到我就是了。” 钟万美笑着捶了他一把,然后拉着他走远了几步,压低声音道:“怕吗?” 栾驰笑嘻嘻反问:“你说呢?怕了还怎么当你的男人?” 她也笑,只是眼中依旧有几分担忧,双手拢上他的肩头,将脸靠了上去,喃喃道:“我真希望这一晚是个梦,眨眨眼就过去。等明天醒来,什么都好了,都好了……”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过去,你这边忙完就直接去找杰哥,不要让他察觉到。你这几天没什么动作,说不定他已经觉得你害怕了,不会再特别防着你。” 栾驰简单地帮钟万美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小虎的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警告,既然杰哥没有直接带人杀上门来,就说明在他的心里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她点点头,松开手,回头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跟着小栾,有事马上向我汇报。” 身后的两个高大的男人立即点头说是,走出酒吧,将停靠在一旁的两辆车招过来。 他们上了前面一辆,然后,栾驰和婴宁假扮的“钟万美”走出酒吧,故意在门口逗留了半分钟,这才上了后面的一辆车。 两个人并排坐在车后座,栾驰伸出手,按下自动键,前后车厢的隔断板缓缓落下,方便他和婴宁的谈话不被前排的司机听到。 “这个,给你准备的。” 栾驰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来,递给婴宁。 她微微吃了一惊,尤其在见到里面是一条项链之后,不由得脱口道:“我戴了,脖子上有。” 他蹙眉,简洁地开口道:“注意看,我只演示一遍,如果你很蠢,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说罢,栾驰拿起那条项链,先用手指按住搭扣那里的一个小凸|起,不松手,然后将挂坠那里用力一扳,说也奇怪,原本看似柔|软的金属链子立即绷直,再折叠几下之后,形成一把小匕首的外观。 “特殊材料制成的,不要小看它,这一边的刀刃很锋利。来,你自己试一下。” 栾驰演示了一遍之后,快速地压了两下那个小凸|起,绷直的金属立即弹开,稍稍一拨弄,又变成了一条普通的项链。 “太、太神奇了。” 婴宁止不住好奇,伸手接过来,也学着他的样子,照做了一遍。 “算是一件防身用具。酒店那边,杰哥的人会有严格的搜身,枪支弹药一律带不进去,不过这个没问题,如果有特殊情况,你可以自保,不用管其他人。” 栾驰冷静地吩咐着,语气里尽可能不带多余的情感。 “你……你不和我在一起吗?” 手里抓着项链,婴宁一脸紧张地问道。她以为,今晚一整晚的时间,栾驰都会和自己在一起,否则她也不会答应钟万美。 第四十五章 婴宁的问题,让栾驰情不自禁地愣了一下,他的脑子飞快地思考着,事到如今,究竟可不可以把钟万美要求自己做的事,提前告诉给她。 但是他转念又一想,既然她是无意间被牵扯到这件事里的一个外人,那么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只要她不出事,自己也就做到了无愧于心,何必多此一举呢。 “基本上你只要在房间里待着就可以,不过我也不敢保证,每分每秒都在你身边。” 栾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婴宁没有听出这话语背后隐藏着的危险,紧张的心情立刻松懈下来,莞尔笑道:“那就好,只要你在旁边,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要你在旁边,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句话听起来,似乎莫名的耳熟,栾驰整个人微微怔了一下,复又恢复了正常。 可是,接下来的一路上,这句话犹如一句魔咒,一直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耳畔纠缠不已。 婴宁把玩着那条项链,出于职业习惯,难免看了好几遍,从款式到质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条连她这个专业设计师都挑不出来什么毛病的项链。 想到它的特殊功用,婴宁低下头,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项链摘下来,小心地放在手袋里,然后想要把栾驰给的项链戴好。不料,车子经过一处凹洼不平的地带,车身一个颠簸,毫无心理准备的婴宁“哎呦”一声,随着车子的拐弯,她一头栽进身边人的怀里。 “你没事吧?” 栾驰伸手,下意识地护住她的后脑,怕她撞到车门上。 婴宁连忙坐直身体,倒下的姿势实在是太不雅了,她就差整个人都坐进栾驰的身上了。 “啪嗒!” 手里的项链没拿稳,也掉到了脚下,婴宁着急,立即想要蹲下去捡,没想到栾驰也在同一时刻放低了身体,两个人的头顿时又凑到了一起。 “我帮你……” “我自己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起张嘴,又一起住嘴,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四只手尴尬地在下面摸索着。 项链卡在靠近栾驰那边的角落里,他手臂长一些,终于勾了出来,握在手里。 而她的呼吸就洒在他的脖颈后方,热热的,又带着淡淡的不太陌生的香气,那味道如兰似麝,却又不会过于浓郁,反而带着有点儿甜蜜的气息,像是小时候父亲从国外带回来的酒心巧克力一样。栾驰的心神忽然陷入了恍惚,刚要起身,他一扭头,身后刚好是婴宁面含急切的脸,他的嘴唇毫无预兆地贴上了她的唇! 他不知道那一晚,自己到底有没有吻过她。 但是此刻,栾驰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从未有过的清醒。 因为清醒,所以他知道,应该马上离开她的唇,但是出于本能,他又不想那么做。她的嘴唇是那么的馨香和柔|软,就像是一朵清新怡人的百合,连香气都是淡淡的,却又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令他欲罢不能。 婴宁没有料到居然会是这样,她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咫尺之间,她慌忙失措,双目圆睁,看起来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栾驰不禁在心头哀叹,好像他是一头饥饿的狼似的,正在侵略着这可怜的小家伙。 “闭上眼。” 他稍稍离开她的唇,轻声命令着,然后慢慢起身,将她也带起,两人重新做回车座里,再然后,又一次得吻住她。 这个暌违多日的亲吻,几乎将婴宁心底全部的伤痛都加以抚平,她默默地享受着他给予的柔情蜜意,只道哪怕下一刻就死去,也甘心情愿。 栾驰松开她,惊讶地看到她脸上有两道泪痕,以为她在无声控诉着自己的行为,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只是……” 她没有睁开眼,只是伸出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着,然后用食指的指尖点住了他的唇,口中哽咽道:“不要说话……” 请不要说话,请不要将我从美梦中唤醒。 让我尽情享受着这样幻境似的美好,哪怕它只存在我的脑海里,我的虚化中。 栾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他有些懊恼,自己一次次地越过雷池,以后,如果真的有以后,他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和她交代…… 正想着,从前方不远处的话筒里传来司机的声音:“先生,酒店到了。” 原来,就在刚刚,两人亲吻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见后面的人半天没有推开车门,司机只得出声提醒着。 婴宁的面色上还残留着一抹羞红,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她轻声道:“项链给我吧。” 栾驰这才意识到,项链还抓在自己的手里。 “把头扭过去一些,我帮你戴上。” 这是他此生第二次为女人亲手佩戴首饰,距离第一次,已经是好久的时间了。 婴宁垂眸,伸手抚了一下颈子下方的挂坠,想想真是巧合,当年她在国外以“幽”这个名字获得珠宝设计大赛的新人奖,颁奖典礼的那一晚,就是栾驰亲手帮她佩戴的项链。 那一幕想来,恍若昨天,却分明已经是隔世。 “好了。” 身后传来栾驰的声音,婴宁连忙藏匿起自己真实的情绪,向他道谢,然后,和他一起下了车。 今晚,杰哥包下了一家中海的五星级酒店,酒店位于市区外五十公里处,因为距离市中心较远,所以相对的,客人也要比其他的高级酒店少一些,这正是他最需要的。 门前的服务生恭顺地鞠躬迎接,栾驰揽着婴宁的腰,缓缓从车上走下,然后走进酒店中。 在他们的身后,两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快步跟上,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个小型的黑色皮箱,价值不菲。而从他们拿箱子的姿势看起来,这两个人应该是都很在意里面的东西,浑身充满了戒备。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酒店对面的一间写字楼的楼顶天台处,鬼哥的一个手下已经不知道等候了多久。见到目标人物已经出现,他立即拿起手中的高倍望远镜仔细查看。然后,这人才掏出手机拨通号码,操着一口流利的泰语向他的老板汇报着。 “是的,我看清楚了,千真万确,是栾驰,还有钟万美……他们一起出现在……两箱货……” 差不多相同的时间,刚刚那个站在酒店门前,负责引领栾驰和婴宁进门的服务生则悄悄地退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见旁边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衬衫领口处的黑色领结,确定信号良好。 第四十七章 相比于栾驰的淡定,婴宁已经吓得浑身发软。她原本是靠着房门站着的,现在,听了他的话,她整个人虚脱似的,一点点滑了下去,形象尽失地坐在了地上。 “死了两个人,现在才开始感到害怕?” 栾驰的手上不可避免地沾到了很多血,他转身走回吧台,那里有一个小的洗手池,他拧开水龙头,仔细地清洗着双手。 “我以为,我以为……” 婴宁低声地喃喃,自言自语着,没有想到今晚的情形居然会是如此的恐怖,一切都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两个人丢了性命,怪不得人家说,毒贩子都是一群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你不用太害怕,等一会儿楼上结束,我找机会送你出去。” 栾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儿,抽出几张纸来擦干净双手,又走了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不由得放柔了语气,不想再吓她。 “那你呢?” 婴宁猛地抬头,此刻,她最挂念的,当然还是他。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做不来关怀众生芸芸,她只在乎自己爱的人,至于其他,无暇顾及。 “我?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栾驰不想多说,露出一个“和你无关”的表情。 婴宁错愕地看着他,没想到,栾驰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自己。 想到这里,她一骨碌爬起来,冲到他面前,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踮起脚,仰头急急道:“不要!我们现在就走!就让他们去斗吧,我们不要管了,现在走,一定没有人会发现的……” 栾驰按住她的手,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想走是你的事!” 婴宁顿住,再也说不下去,两眼渐渐泛红。 “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说完,她果然松开了手,没有再纠缠他,只是一脸木然地走回吧台前,打开冰箱,从里面抽出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半瓶凉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栾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几分钟后,他重新把目光放回在之前的电脑屏幕上。 从画面上看,双方已经开始坐下来开始谈了。听说,在价格方面,杰哥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为的也是能够拥有一个长期又稳定的大客户,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出面。 看着这一切,栾驰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忽然,他想起那两箱货,于是连忙冲到卧室去查看。打开箱子,里面是一袋袋分装放置的海洛因,一共分成了25个小袋子,每个袋子里面有1公斤。栾驰随便选了其中一袋,戳开后捻起一点,放在鼻前吸了一口,整个人有种胸口被人狠狠击打了一拳的感觉,几秒钟后才缓过劲儿。 他揉揉鼻子,放下袋子,又将行李箱的拉锁重新拉上,确定里面的确是真货。 婴宁一直没有跟过来,但是,她也一直在看着栾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来,在掉包这一环节上,钟万美找到的内应刀疤脸是可靠的,没有出现问题。但是刚才那个男人,却出卖了她,临死都是效忠杰哥的。 这么说来,一切要比钟万美想得复杂得多,人世间,人心也是最难揣测和收买的。 直起身,栾驰对于楼上正在发生的一切,感到更加担忧。 算算时间,大客户也该验货了。 他急忙去看屏幕上的画面,果然,只见在此前相谈甚欢的两方人马此刻已经结束了交谈,杰哥派人去隔壁房间拿货,而大客户也招招手,示意手下将现金拿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很快,杰哥的人将箱子拿了过来,打开盖,里面也是一袋袋白色粉末,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 大客户打了个响指,站在一边的一个手下走过去,随意戳了一袋,拿小拇指剜了一点儿,塞进嘴里,细细地品尝。 忽然,那人的神情微微一变,马上走回原位,在大客户耳边低语了几句。 就在此时,屏幕上忽然变黑了。 栾驰急不可耐,伸手取过平板,用力摇晃,拍打,但无论如何,都已经没有任何的画面再继续呈现。 电量充足,不是平板本身的问题,看来,是楼上的信号断了。 他吸了一口气,猜到此时此刻,在楼上的双方的人马,此刻已经是动起了手。 按照钟万美的想法,她要求栾驰趁乱杀掉杰哥,而她自己和手下则是负责搞定杰哥其余的手下。 栾驰还在等,他在等,那个来自蒋斌的信号 喉头不断滚动,额头上泌出汗水,他握|住拳,又松开,再握紧,试图以此来缓解自己此刻心头的莫大紧张感。 忽然,腰间传来轻轻的一股力量,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是婴宁。 栾驰本能地收紧肌肉,等到意识到是她,他才微微撤走了力量。 “我知道你很害怕,不要怕,我会陪着你,不管去哪儿。” 她把脸狠狠地埋在栾驰的腰间,声音哽咽地说道。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有了预感,这是条危险之极的路,但她却一直劝着自己,不要怕,不能怕,因为这是她离他最近的一个机会,唯一的一个机会,就是死,她也不想眼睁睁地放弃它。 她的话令他全身一颤,想要去拉开她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 “放心,不会有事。” 栾驰声音艰涩地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根本没有人触碰的电视,忽然神奇地自动打开了,还从里面飘出一段旋律,是《无间道》的高|潮部分。 几秒钟后,栾驰还是狠下心推开她,检查了一下刀在身上,然后快步走到房门前,他仔细听了几秒,确定房外无人,猛地一把拉开门。 “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回来,不要乱走。” 栾驰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声,飞快地冲出去,他直奔楼梯,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狂奔至9楼。 然而一路上,他并没有见到杰哥的人,抑或是钟万美的人。 放轻脚步,栾驰一步步接近9168房,他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细听,好像的确有隐隐的打斗声音传来,这令他原本涌出的狐疑稍稍减退了不少。 一只手别到腰后,触摸到了刀柄,他已经一点一点地逼近到了这扇房门前。 房门是虚掩的,栾驰侧过身体,从门缝中向里看,果然,地毯上已经躺着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全都面朝下倒在地上,而从穿着上来看,他们并不是杰哥的人,看来,杰哥已经搞定了大客户和他的手下。 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忽然,门“吱嘎”一声在栾驰的面前缓缓开启。 第四十八章 心头骤然一惊,栾驰暗道不好,刚想要后退,一阵大力从后方袭来,正中他的脊柱,令他不得不以一个难看的姿势向前栽倒。 冰凉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脑,似乎怕他挣扎似的,对方又是一记重拳,击中了他的脊椎骨上方,等栾驰好不容易再抬起脸来的时候,他看见杰哥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在他的身后,是已经被人制服了的钟万美,她跪在地上,双手反扣在背后,头发蓬乱,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有一缕血丝缓缓淌下。 不需要再问,计划失败了。 栾驰挣扎着要站起来,杰哥抬起手,做了个手势,于是,他身后的人没有阻止他,端着一把小型冲锋枪,走到一边去,动作身手都很麻利,一看就是专业人士。 勉强站直身体,栾驰感到从自己的脊柱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胀痛感,显然,刚刚下手的人对人体各部位十分了解。 “是不是很愤怒,很失望啊?” 杰哥一边说,一边从身边人的手中抽出来一部平板电脑,扔到栾驰的脚边。 “随便在网上找了个电影工作室,特地拍了这视频给你看。你不会还真的以为,我把假货带过来给客人,等着人家对我下手吧?” 屏幕上是栾驰刚刚看到的画面,之前死的那个人将平板递给他,说这是楼上房间传过来的即时画面,他不疑有诈,就真的将这些当成了杰哥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愤怒的。” 栾驰扫了几眼,扭过头来,站直了身体,口中淡淡地回答道。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算了一下时间,再有三分钟,只要得不到自己的信号,那么负责今天抓捕行动的人就会直接攻上来。根据蒋斌给他的承诺,今天派出的警力和火力都是在最近十年来,警方专项打击贩毒行动中最猛的一次。看来,他也是蓄力良久,只待机会了。 撑足三分钟即可,栾驰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他只想完成任务,不想做英雄。 “是吗?不过我以为,你的野心应该不小才对。怎么,以为控制了这女人,就有机会问鼎整个金三角?你一个中国人,就算将来真的坐到了那个位置,你觉得那些个越南人,缅甸人,泰国人,他们都会听你的吗?” 杰哥眨着眼睛,黑瘦的脸上,青筋暴起,大声责问。 显然,他将今天的行动策划全都算在了栾驰的头上,原来只把他当成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最多在钟万美身边吹吹枕头风,没想到,这小子的心倒是很盛,居然敢怂恿他的老婆背叛他! 还真是小瞧了他! “没想那么多。” 栾驰淡淡地撇撇嘴,似乎很不在意似的。 不等杰哥发话,他身边的几个手下立即冲过来,想要动手教训他,同时,他们嘴里也在用栾驰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嚷嚷着,应该是觉得他太过胆大包天,居然敢冲撞他们的大哥。 “住手。” 杰哥发话,那几个人又立即退回去,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忿忿不平的。 “你倒是很冷静,我很欣赏。本来我是打算让你死得不明不白的,不过现在却忽然有了想和你多聊几句的想法。这样吧,我就把这几天看着你们几个人上蹿下跳的心得来说一说吧,哈哈!” 杰哥迈步走过来,一边说一边挽着袖口,将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带有复杂纹身的小臂。 他没看栾驰,却径直走到钟万美的面前,抡起胳膊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了过去! “贱|人!以为知道了我的隐私,就能投其所好,送过来一个小贱|货到我的床上来打探消息?呵,还不是被我玩腻了就干脆弄死?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是让你到中海这边探探路,不是让你到这边包|养小白脸的!居然敢咬我一口?你不信我弄死你们全族人?” 杰哥抽了个耳光,还觉得不解恨,抬起穿着皮鞋的脚来,就朝钟万美的胸口一连踹了七八脚。 女人被踹胸口,就好比男人被踹裤|裆一样疼,两脚下去,钟万美就已经挺不住,直接栽倒在了地上,大声地哀嚎了起来,异常的狼狈,足可见杰哥刚刚使了多大的力气。 “行了,对着一个女人发什么脾气。” 栾驰到底心有不忍,出口阻止道。 钟万美虽然不比杰哥仁慈善良,但她对自己也算是真情实意,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栾驰也清楚她对自己的好。此刻眼见着她受苦,他多少也感到一丝难过,人心都是肉长的,明知道她是毒贩,可他还是做不到完全的冷血。 “哈哈,说得好!这种时候确实不该发脾气。” 杰哥眯着眼,并未动气,就在这个时候,门口走过来一个人,对他低语几句,他的脸色微变。 “果然摸上来了,鬼哥已经到了。他才是今晚的主菜,你们两个对我来说,不过是开胃的汤而已。” 他扭过头,低声吩咐着。 “阿美,多谢你的十几个雇佣兵,老枪找人果然精准。老枪,辛苦了。” 杰哥朝着众人喊了一声,很快,一个声音低声地答道:“给杰哥做事,不敢说辛苦。” 钟万美和栾驰都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自以为的忠诚的手下,早就被人给收买了过去。钟万美怒火攻心,胸前一阵起伏,朝着老枪大声怒斥道:“卑鄙小人!我对你不薄,你居然跟了别人!” 不远处的老枪并未给自己辩解,只是淡淡开口道:“美美姐,别骂了,省省力气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再说,谁会跟钱过意不去呢?” 说罢,他若有似无地朝着栾驰这边看了一眼,顿了顿才继续道:“农夫与蛇的故事你们都听过吧,可你也别觉得我是那条忘恩负义的蛇,其实我是农夫呢。” 杰哥和他的手下,顿时都大笑起来,嘲讽着钟万美的识人不清。 而栾驰却眉心重重一跳,原来,另一个内应,是他。自己找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伙伴。 他自己的代号是“灵蛇”,刚接任务的时候,栾驰就知道,还有一个是“农夫”,没想到对方先找到了自己,还成了杰哥的心腹。 “好了,都别说了,老四带着人下去对付鬼哥,老三去把楼下的货提上来看管好,天一亮就马上送去,拿到钱我们先离开中海。” 杰哥快速地安排着,而栾驰也在心头计算着,只是,他不知道蒋斌会不会立即下令,攻上来,还是说,他会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老大,货不见了,楼下只有这女的!” 老三很快折回来,手里还拖着个女人,栾驰有点儿懵,然后才反应过来,浑身打了个激灵! 第四十九章 这一刻,栾驰才意识到,英雄主义有多么的害人不浅。 他还是轻敌了,以为杰哥不会这么轻易就控制住钟万美,虽然从一开始,他也没有对钟万美的计划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一个掌控金三角地带多年的霸主,即便再顽劣,即便再无能,可依旧能坐稳这个位置,这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真正的草包,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推下台去。 刚刚自己上楼来的时候,只叮嘱了一句,叫那女人不要乱跑,却忽视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杰哥直接派人下去搜。 “货不见了?说,你把货藏哪里去了?居然敢吞老子的货?” 杰哥顿时勃然大怒,从旁边一个手下的手中夺过一把手枪,推上膛就对准了面前的栾驰,向他大声喝道。 栾驰有些发懵,他确实检查过那两箱货,确定是真货,然后又放了回去,就在楼下套房的卧室里,没再移动过,可是,杰哥的人说货不见了,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刚要说“我不知道”,还不等开口,忽然,门口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伴着鬼哭狼嚎的“哇啦哇啦”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杰哥更是怒意大炽,抬头骂道:“嚷什么?是死了老爹还是死了老娘?再叫老子先毙了你!” 栾驰也跟着反应了过来,时间差不多,一定是蒋斌带人冲上来了! 刚才那个为自己做引领的服务生就是一个潜伏进来的警察,他悄悄将行动暗号告诉了栾驰,就是那首《无间道》的歌曲。只要它一响起,就说明蒋队那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随时可以展开行动。 他连忙飞起一脚,打落杰哥手中的枪,顺势弯腰从地上捡起。 局势霎时间得到了彻底的调转,此时此刻,是栾驰举着枪,稳稳地瞄准了杰哥。 不料,之前击打栾驰脊柱的那个雇佣兵更是动作利索,他飞快地将被按在门口的婴宁一把捞起,将枪口也对准了她的一侧太阳穴。 与此同时,杰哥的其他手下也纷纷拔出枪,同时对准了站在房间中央的栾驰。 一时间,剑拔弩张。 “你杀了我,他杀了她,我的其他手下再杀了你。一个无辜的生命因你而死,你下得去手吗?” 杰哥桀桀冷笑,故意挑衅,刺激着栾驰。 果然,他阅人无数,就在刚才,他只从几个眼神的细微表情里,就判定栾驰很在乎这个女人,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所以才要赌一把。 “货我没有拿,你再派人去好好搜查一遍。放我们走,否则,你既要对付鬼哥,又要杀了我,我不信你两边都能忙得过来。” 栾驰咬牙,面不改色地同杰哥谈判。 只要能脱身就好,他自己走,并不难,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可是再带一个人走,就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了。刚才那一瞥,栾驰已经感到心惊肉跳,因为很显然,婴宁到现在一言不发,不是因为她足够镇定,而是因为她已经被人打晕过去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和我谈判的资本吗?” 杰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得意洋洋,一挥手,命令道:“去把那女人给我弄醒,让她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 有人立即接了一桶水,照着婴宁的头,兜头浇下,又狠狠地左右开弓,甩了她几个耳光。 “啊……” 她一张嘴,就喝了好几口凉水,然后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扯住头发,向后拽。 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她强忍着颈上传来的剧痛,勉强站稳身体,连忙伸手拨开,眼神迷蒙地去找寻栾驰的身影。 “栾……” 还没等喊出他的名字,杰哥已经不耐烦地一扬手,似乎根本笃定栾驰不敢朝自己开枪一样,婴宁顿时感到头皮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她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眼泪顿时盈满了整个眼眶。 “放开她!” 栾驰愤怒地大吼,白|皙的脸上透出一阵晕红。 如果他能活着走出这里,而她却命断于此,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都会永永远远地背负着一道沉重的枷锁,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地继续活下去。 “抱歉,做不到,除非你把货交出来,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杰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似乎很享受折磨人的快|感。 蒋斌,你的人到底死哪里去了,怎么还不上来!此刻,这是栾驰心头唯一的呐喊。 “商量个屁!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这么拖拖拉拉了?刚才对我是怎么做的?” 毫无预兆的,从旁边传来一声沙哑的咒骂,是钟万美。 她跪在一边冷笑,嘴角的血渍还没干透,忿忿道:“杀了他们,这对狗|男|女!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情!死贱|人,竟敢勾|引老娘的男人,要不是我今天栽了,我一定剥了你的皮,再把你丢到部队做军|妓!你不就是喜欢男人吗,一天几十个轮着来,看他们干不死你!” 因为愤怒和嫉妒,钟万美满口的污言秽语,令在场的男人都感觉到有些受不了,听起来太刺耳。 “别放过他们!就让他们去地下做野鸳鸯去吧!哈哈!” 钟万美大概是因爱生恨,又哭又笑,满脸是泪,她说话的时候太用力,将嘴角的伤口撕|裂了,不停地涌出新的鲜血,混着眼泪,布满整张脸,令她看起来十分的恐怖,像个冤魂,讨债的女鬼一样。 “哎,居然让你这么伤心啊,我的好太太。” 杰哥摇摇头,故意挖苦着钟万美。 “杰哥,时间宝贵,你带着大家先走,这两个人我来处理。”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声音沉稳。 老枪一边说,一边抬起腿,落叶秋风般从栾驰面前踢过,带起一阵风,没有准备的栾驰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眼,下意识地避过头去。 说时迟那时快,老枪已经又扫过一腿,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栾驰回头刚要反击,腹部被踢中,他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跌倒,没等站稳就被人死死地按住。 “杰哥,沉海怎么样?连尸体都不用处理了,少了很多麻烦。” 老枪拍拍手,叫人取来麻绳,得到杰哥的首肯后,他接过绳子,走过来将栾驰绑了个结结实实。 绑完栾驰,老枪又将早已没有反抗能力的婴宁也拖了过来,把她也绑紧,最后将她和栾驰两个人绑在一起,绳子的尾端打了个死结。 “把东西都收拾了,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走。” 杰哥戴上墨镜,大声吩咐着。 他的话音刚落,套房门外又响起一阵喧闹,比刚才更加嘈杂纷乱。紧接着,密集的枪声从走廊那一端响起,乒乒乓乓,犹如雷鸣。 第五十章 这一次,身经百战的杰哥终于意识到了一丝异样。 他脸色一沉,低声道:“情况有变!鬼哥的人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冲上来,而且他们的火力再猛也不敢这么贸然地进攻!糟了,不会是我们走漏了风声,被中国的警方盯上了吧?” 说完,杰哥转身,再次踹上钟万美的胸口,大怒道:“是不是你?!” 钟万美已经近似于癫狂,她似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是脸色狰狞地,口中不停咒骂着栾驰和婴宁,如同魔怔了一般。 “杰哥,快走!” 其余的手下立即掩护着他,一行人试图从另外一处隐秘通道内逃出酒店。 “老枪,小七,你们两个带人先解决掉他们,注意别被跟踪;老三,你再带两个人去楼下搜货,找不到马上撤,然后再来和我们汇合!我们先走!” 杰哥当机立断地大声吩咐着,然后头也不回地和他的手下快步走出房间,十几个人很快地消失在一扇不被人注意的小门后。 “把他们两个抬起来!” 老枪一扬手,立即有人过来,将栾驰和婴宁抬起。 中海虽然名字里面有“海”字,然而这座城市本身却并没有海,要一路向南开出百余公里,毗邻的城市才能到达海边。老枪提议,将栾驰和婴宁抛入大海,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处置方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们也从小门中撤离了原本所处的房间,进了货用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先被人击晕过去,又泼了冷水的婴宁一直在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像是只猫仔一样蜷缩在栾驰的脚边,她身上的绳子一端系在自己身上,另一端绑在他的腰上,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拴在一起的蚂蚱。 车身不断颠簸,这是一辆平时每天向酒店里运送蔬菜水果的货车,周围到处都是烂菜叶子,还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十分呛人。 “你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栾驰压低声音,艰难地将身体侧翻过来,面朝着婴宁问道。 身上的凉水顺着发丝不断滴落,她的手没法动,连睫毛上都是水珠儿,吃力地回答道:“有点儿头晕,那个人用枪托狠狠地敲了我的后脑,我两眼一黑,就什么都……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拖到杰哥的面前了。 “货在哪,你知道吗,怎么他们说不见了?” 栾驰想到这个重要问题,不禁皱眉问道,如果那二十五公斤的海洛因真的人间消失,即便蒋斌带人抓到他们,也很难定他们的罪。他们可以请律师辩护,声称自己只是在酒店约见朋友,至于那些枪支弹药,金三角一带本就和大陆不同,管理上有着诸多漏洞,即便用“非法持有枪械”这一类的罪名判处他们,也坐不了多久的牢,只不过是缴纳一笔罚金就能解决。 那岂不是,所有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 这一年多来,那么多精心部署,那么多主线支线,难道真的要在最后的关头灰飞烟灭! 婴宁艰难地挪移着,轻轻靠近栾驰,她担心有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所以一直靠到不能再靠近,嘴唇甚至贴到了他的耳朵上,轻而又轻地悄声道:“我把它们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分成了三份,一份在沙发内槽,一份在空调,还有一份在马桶水箱。如果他们的时间不那么紧迫,绝对是能找得到的,不过显然那个人也慌了,一见到两个箱子都是空的,就急急忙忙赶回去汇报。”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补充道:“栾驰,你一定要活下去,回去拿那些货,有了它们,以后你无论去哪,做什么,都能有资本撑下去。” 虽然她不懂那些东西到底价值多少钱,但是既然这么多人都能为了它们不惜拼上性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批货的出售价格想必不是一笔小数目。 栾驰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她这么做是为了自己,显然,她是把情况弄错了,以为自己是真的想要杀了杰哥,取而代之。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婴宁却咳了几声,脸颊透出不正常的酡红,像是有火在烧,她兀自继续说下去:“他们闯进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时间,那时候是刚过十一点半,现在肯定早就已经是凌晨了。生日快乐,栾驰。” 他怔了一怔,自己应该从未和人主动提起过生日,她怎么会知道?!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婴宁看起来似乎很困倦,说话的时候,眼皮不断地耷拉下来,越说语速越慢,到最后,整个头甚至都垂了下来。 “我只是……终于做到了……自己答应过……你的事……”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近乎于呓语一般,吐出来几个字,然后终于阖上了眼,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水珠儿,随着她合眼的动作,滚落下来。 栾驰的双手也被绑着,他没办法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但看她的样子,猜到她大概是受凉导致的发烧。 “醒醒!不要睡!快醒过来!” 他着急地呼唤着她,如果她还能保证清醒,那么自己有把握带她一起逃生,可如果她昏迷不醒,自己怎么能做到带她走?! 婴宁似乎应了一声,但是她实在太困了,脑子里喉咙里四肢百骸里都像是有火在烧,烧得她全身都轻飘飘软乎乎的,只有在闭上眼的时候才能不那么难受。 唤不醒她,栾驰无奈,只好狠狠心,一张嘴,咬住了她的嘴唇!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直接将她的柔嫩嘴唇咬破,口腔里霎时间涌进一股腥甜的血气。因为疼痛,婴宁睁开了双眼,全身颤抖着,吃力地看向栾驰。 “不要睡,来,我们说说话。” 他松开嘴唇,看着她嘴上留下两道深深的齿痕,舔舔嘴说道。 “你说得对,今天是我的生日呢,可你就连一份生日礼物都没准备吗?” 栾驰佯装生气,只想着让她和自己有来有往地说着话,这样能够防止她再昏睡过去。 果然,她勉强打起了精神,扯扯嘴角吃力地说道:“你什么都不缺……我想不到买什么送给你……” “借口罢了。等明天你得给我补上,我想想,自己想要什么礼物。” 她笑了笑,眼底有着浓浓的伤痛,哽咽道:“我们还有明天么?” 是谁说的明天会更好,可她已经没有明天了。 被问得一愣,栾驰想了一下,笃定地说道:“有,我们一定有。” 他想说,等活着出去了,我们就结婚,我要对你负责。 第五十一章 一路上,栾驰强忍着脊椎上传来的阵阵痛意,不断地引着婴宁和自己说话,免得她再睡过去。 但是这样一来,他也消耗了很多精力,渐渐地感到一阵不支。 “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我会忍住不睡……” 看穿他的心思,婴宁也不着痕迹地用牙齿咬了一下嘴唇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又崩开,疼得她活生生一个激灵,倒也确实精神了很多,不再犯困。 正说着,车子忽然停止了颠簸,算算时间,开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我们去那边买两罐啤酒解解渴,你处理完过来找我们就好……走走走,去喝点东西,太他妈热了!” 车外传来一声吆喝,栾驰侧耳倾听,听出来这话是对老枪说的。 想到老枪,他心头一喜,那是自己人,一定会给他一线生机。 随着“咣啷”一声车锁落地的声音,老旧的车门“嘎吱嘎吱”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来人果然是老枪,只见他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此刻无人,然后才手脚麻利地跳上来。 “灵蛇?” 他沉声,一贯的少言寡语,率先和栾驰对上了暗号。 “你是农夫。” 栾驰没有回答,只是点出了对方的代号。 老枪点点头,看了看栾驰和他身边的女人,见旁边有一个塑料箱,取过来放好,权当板凳,在他们的面前坐了下来。 他掏出烟,抽出一根按到栾驰的嘴里,又帮他点上,然后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我在杰哥身边三年半了。你呢,什么时候加入的?” 他们之间只有代号,没有其他资料,有的时候,也会由不同的人交替着担任同一个代号。栾驰所做的“灵蛇”到了他这里,已经是六代目,而“农夫”在此之前也曾有三个。 “一年半以前。” 栾驰吸了两口,又把烟吐了出来,他的手都被绑着,没法动。 “还算是新人啊。新人做到你这个程度,已经不容易了。我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无非才搭上钟万美这条线,这次要不是她想做老大,杰哥估计也注意不到我。” 老枪呵呵笑了两声,声音里透着一股辛酸。 “这次成功抓到他和那个鬼哥,你和我都算是功成身退了,可以先休息个一年半载。” 栾驰原本放下来的一颗心,不知道为何又高悬了起来,因为他隐隐觉得,面前这个老枪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儿。 三年多的时间,整天在毒贩群体之中打滚,想必对于他的心理也是极大的考验。 “好了,我也不废话了。我就问一句,货在哪里?我知道,刀疤脸把货掉包了,真货在你的手里,先交给我。” 老枪掐灭了剩下的半截烟,用鞋底狠狠地碾压了几下,冷冷开口。 栾驰波澜不惊,只是掀起眼睛,向上看了看他。 “我记得组织手册上说,交代大额赃款去向的时候,至少要确保有三个同事在场。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很抱歉,出于安全考虑,我不能把那两箱货目前的位置告诉你。” 他已经有了戒备,断然不会轻易把实话告诉给对方。 老枪大怒,抬腿就是一脚,刚才在杰哥面前,他只是做做样子,没有使出全力,现在则是实打实的一脚飞踹,没有任何的收敛。 栾驰的脸颊顿时肿起,被踢个正着。 婴宁惊叫,不知道这个人和栾驰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多长时间,什么组织,什么手册,他们刚才所说的,全都是她听都听不懂的话! “我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自己人出卖。老枪,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你的杰哥他今天肯定跑不掉,你跟着他混没有好下场,咳咳……” 原以为只是皮肉伤,但此刻栾驰才意识到这个老枪很有几手,自己的颧骨此刻像是断了一样,他的一侧脸颊上的肌肉甚至已经耷拉下来了。 婴宁惊恐地看着受伤的栾驰,然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拼命地将背在身后的双手用力地扭|动,胡乱地蹭着,想要解开绳子。 老枪绑绳的技术很厉害,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受过专业训练的,不像平常人,打两个死结就完事。他的手法一般人根本解不开,很快,婴宁就冒出一头的冷汗,也没能把绳扣解开,最多就是稍稍松了一些,但完全不足以令她将双手抽出来。 她急得不行,又担心栾驰,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货、在、哪、儿?” 老枪的脸上显示出一抹阴狠,他将栾驰拖过来,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大声质问。 “谁告诉你我在乎那一群王八蛋的死活?我知道今天会有人来抓他们,还有个泰国小鬼也跑不了,不过,货我要定了。我过了三年多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拿一些补偿也无可厚非吧?上头抠得要死,你以为会给我们什么奖励吗?那点儿钱还不够在中海郊区买一处房子!” 栾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蔓延着沾染了血色的唾沫,艰难道:“我们、我们当初加入的时候……也都不是为了钱……你、你怎么能……” 老枪脚上施力,打断他的话,冷冷道:“闭上你的嘴,少来说教那一套。我听到消息,这一次行动结束后,七组的组长就快要调走了,下一任的人选就在你和我之间。你要是乖乖把货交出来,我就跟上头说我要休假,不会和你争。如果你不知好歹,那我就杀了你,一个人回去,把这笔账扣在杰哥的人头上。” 显然,他早就算计好了,无论哪一种情况,他都能保证自己的获利。 婴宁不忍栾驰受苦,挣扎着开口道:“栾驰,不如……” “闭嘴!贱女人,闭上你的嘴!都是你害的我!” 栾驰目眦欲裂,大声呵斥着,狠狠骂道,阻止婴宁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想要把藏货地点告诉给老枪。 那是判定杰哥一伙人有罪的重要证据,他说什么也不能把它们给一个为了一己私欲的人。老枪要的是钱,等他找到那批货,一定会在风声小了之后,偷偷地转手卖出去。 “行,不说是吧?那就一起去做对儿死命鸳鸯去吧,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老枪看看时间,不能再拖了,时间久了,小七他们会起疑。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把栾驰和婴宁都从车上拖了下来。 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两个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老枪把车子开到了一处高高的悬崖边上,前方十几米就已经没有路了,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海,灰白色的海水卷起一人高的巨浪,在夜色中,一块块凸起的岩石有如森鬼。 第五十三章 醒过来的一刹那,夜婴宁还是没有从那个可怕的梦境中抽身,她颤抖着,后背全是冷汗,睡衣紧紧地贴在背脊和胸口上,湿湿凉凉的,这也是她刚才为什么会梦见自己坠入海水的一个主要原因。 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是生来第一次做噩梦,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从半空中坠|落的梦,但是像刚刚那么可怕的噩梦,夜婴宁还是第一次做。 据说,做噩梦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健康出现问题,又或者心理压力过大等等。 可是夜婴宁觉得,那梦境简直太过逼真,几乎令她觉得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压抑和恐惧,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睡在隔壁和楼下的保姆和护工,她们纷纷赶来,围绕在夜婴宁身边,想要询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但她根本不理会任何人,前所未有的惊惶遍布全身,那种恐怖袭来的无助感,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减少。 保姆无奈,只好拨通宠天戈的手机号码。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宠天戈没有来小公寓,他刚处理完几件和御润有关的公事,正准备洗澡睡觉。 “突然一直哭?做梦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好,你们先看着她,我马上赶过来。” 宠天戈放下手机,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拿起车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 等他走进卧室的时候,夜婴宁已经止住了哭泣,她一言不发地靠着床头,双眼红肿,每隔几秒种就不由自主地抽噎一声,脸上都是还没有干透的泪痕。 “身为孕妇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负面情绪对胎儿的害处。更何况,现在是三更半夜,你一定要闹得大家都因为你没法睡觉吗?任性也该看看时间。” 一看见她的狼狈模样,宠天戈的心顿时狠狠抽痛了一下,但是又忍不住口气严厉地出声训斥道。 担心都化作了苛责,他亦是一时的情不自禁。 夜婴宁好像终于有了生命一样,缓慢地扭过头来,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到了宠天戈。 她动了动嘴唇,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宠天戈只见到她朝自己张嘴,却根本没有听见任何话语,不由得追问道:“你说什么?” 他担心她是被梦魇住,失了魂,连忙快步走到宠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你怎么了?想和我说什么?婴宁,别吓我,你看着我,和我说!” 缓慢地眨了眨已经哭红的眼睛,夜婴宁的嘴唇有些干燥,她仰头看着宠天戈,反应了一会儿,才终于认出他是谁,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哽咽道:“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一下下,颇有节奏,以此来消除着此刻夜婴宁的不安。 她的话,令宠天戈微微愣了愣,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谁出事了,她又是如何得知的,一连串问题,霎时浮上他的心头。 让她住在这里,足不出户,切断同外界的联系,就是为了确保她安心养胎。这孩子一开始险些保不住,现在一天天长大,除了要确保源源不断的营养,更需要母体的呵护,但是显然,夜婴宁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宠天戈不禁陷入隐隐的担忧。 “出事了,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栾驰,是栾驰!” 夜婴宁抬起头,手指狠狠地掐着宠天戈的腰,抓得他无比疼痛。 他强忍着疼,轻轻掰开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手中,尽可能平静地问道:“栾驰?栾驰怎么了?你怎么知道他出事,说不定他现在好好的呢。乖,躺下,做梦而已……” 她狠狠摇头,刚止住的眼泪立即又涌出来,哽咽道:“不是,不是梦,我确定!” 宠天戈赶来之前,夜婴宁已经在心中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遍,越想越害怕,栾驰的二十四岁生日是他此生最大的一道坎。按照那位大师的话,他要找到一个死而复生的女人才能渡过这道劫,按照夜婴宁自己的理解,大师那指点迷津的话语中,所谓的“找到”,指的应该就是发生亲密关系。 她自己本人确实是一个“死而复生”的女人,可她从未和栾驰真的上过宠,所以,就等同于说,栾驰根本没有在生日之前找到这样符合条件的女人,他今天必死无疑! 夜婴宁的执拗令宠天戈一怔,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十分迷信的人,现在的反常行为,也是前所未有过的,应该不是在无理取闹。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我早就说过,我们都是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他选择去走一条异常危险的道路,无论发生什么后果,他都要有勇气承担。” 其实,宠天戈也知道,夜婴宁的担心也并不完全是多余的,蒋斌曾跟他透露过些许消息,栾驰整天陪着的那个混血女人十分危险,表面看起来温柔妖娆,其实在边境那边有多条人命案都同她有关联。只不过,苦于证据不足,加之边境地区的管辖仍旧十分混乱,涉及两国、少数民族等多个棘手的问题,当地的警方一直没能将她抓捕归案。 而最近一年,这女人频频在中海露面,甚至可以说是高调地四处活动,只能说,在这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着。 宠天戈的话不仅没有令夜婴宁安心,反而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栾驰真的很有可能出事了。 她松开手,惶恐地看着他的双眼,声音一点点软下去,断断续续地开口,哭着乞求道:“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去查一下,栾驰现在在哪里?今天、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熬不过去的……” 不等她说完,宠天戈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在刹那间就彻底变了。 “生日”这两个字,显然,在不经意间狠狠地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在自己生日宴上看到的那段监控录像,是他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虽然,此后,林行远主动找上门来,澄清他和夜婴宁的关系,表示那只是夜澜安的故意栽赃陷害,但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压在身上,这样的画面还是令宠天戈颜面受损,这也是他这辈子中,提也不能提的禁区。 “是吗?生日是吗?生日本来就是需要惊喜的,越意外越好,你说是不是?” 他一把掐起夜婴宁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冷冷说道。 她的心思混乱,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栾驰是不是真的出了意外,所以暂时没有马上体察到宠天戈的情绪变化,下意识回答道:“我真的不想他死……” 第五十四章 宠天戈压抑着心底的怒意,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手上依旧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夜婴宁散乱在背脊上的长发,许久没有开口。 她担心栾驰,甚至因为担心而慌乱狼狈,这一点,令他深深地感到妒忌。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在一个男人的身边的时候,心里还挂念着其他的男人呢,他不懂,是真的不懂。 “你认识的朋友多,说不定能打听到,是不是那女人逼着栾驰又去见那些毒枭,他不会已经是……” 想到上一次在越南餐厅见到那一幕,浑身是血的栾驰倒在地上,夜婴宁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紧紧地抓住了宠天戈的手,死也不松开。 此刻,她顾不得他会怪罪自己,还是会因此发怒。 “好了,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你去洗把脸,不要再哭了。” 宠天戈不在乎栾驰的死活,但是他在乎夜婴宁肚子里的孩子。到了他这一代,宠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嫡子嫡孙,其他旁支的男丁也稀少得可怜,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他宠家的骨血,他自然不容许出现任何的闪失。 说完,他伸手托起夜婴宁的腰,半强迫地将她带到洗手间,让她洗干净脸上的泪水。 她洗脸的时候,阿姨端来两碗汤,让他们趁热喝下去,垫垫胃。 宠天戈确实是感到了一阵饥肠辘辘,加之他一向有吃宵夜的习惯,所以坐在一边喝汤,而夜婴宁却没有什么胃口,只是为了腹中的胎儿,只好也硬着头皮小口抿着。 “你父亲的情况这几天已经稳定下来了,之所以没有和你说,是怕你担心。” 他放下空碗,想了想,轻轻开口。 夜婴宁的手上一顿,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喝汤。 从她那晚狂奔到娘家,发现家中空无一人那一刻,她就猜到了夜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或许是公司破产,或许是夜昀病重。 “你两个舅舅也太过分了,你妈妈请他们去御润是帮忙的,不是趁火打劫的。但是现在,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过去,御润现在不仅仅是外患,内忧更严重才对。” 这些情况,宠天戈本不想和夜婴宁说起,但是现在夜昀重病,冯萱既要照顾他,又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她以为找来两个娘家哥哥帮忙就能高枕无忧,殊不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夜婴宁皱皱眉,听出来宠天戈的话里有话,不禁追问道:“什么叫趁火打劫?他们做什么了?” 她知道两个舅舅平时就总是看准冯萱的心软,妹妹长妹妹短的,从夜家骗取了不少好处。当初,御润被人举报,最后查出来也是他们的贪婪才导致的内部交易过多。所以,夜婴宁一听就知道,宠天戈应该不是在胡说八道,显然他是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 “据说,他们在怂恿你妈妈把御润卖出去,不过,说是卖出去,我看,他们是想找机会先私下瓜分一下,再把一个空壳子留给你们家,值不了太多钱。” 宠天戈并不是故意在危言耸听,毕竟,杜宇霄现在是属于他的人,御润的一举一动,他都会按时报告。 在商场上,亲情并不是一顶保护伞,甚至越是有血缘关系,就斗得越凶。因为这就是人的本性,往往喜欢和自己认识的人进行攀比,对于陌生人却充满了宽容之心。 听了他的话,夜婴宁面露怒容,“嘭”一声将碗放在了床头,没喝完的汤溅出来几滴,但她浑然不觉。 “她就是太心软,才会纵容自己的兄弟插手我们家的生意!御润不是天生掉下来的,是我父亲辛苦了四十年才创出来的,外人眼红,也要看看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救急不救穷,难道我们家条件稍好一些,就是亲戚之中的罪人了?” 她忿忿,两个舅舅的狼子野心也不是一朝一夕,偏偏只有冯萱还尚不自知,而夜昀因为疼爱妻子,也不好点破这一实情。 宠天戈没有出声,这种时候,他不适合发表看法,毕竟这是夜家的事情。 “公司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可信的人吗?” 她蹙眉,思考了几秒,主动问道。 “杜宇霄还在,只不过你二舅舅一周之内炒掉了百分之六十的中层员工,剩下的人都是乖乖听话的。” 宠天戈将最新的情况简单描述给夜婴宁,具体的情况,他也有不甚清楚的,要等杜宇霄的消息。 他本以为她会勃然大怒,不料,听完之后,夜婴宁只是很平静地扬了扬下颌,轻轻道:“我知道了。你今晚留下来吗?” 前后两个问题,跨越得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宠天戈都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他错愕了一下,才点头道:“很晚了,我就在这里睡一|夜,明早再回公司。” 夜婴宁似乎也只是随口问了问,她“哦”了一声,便将身体再次埋进被中。 宠天戈起身去冲澡,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关掉了灯,只留下一盏橘粉色的壁灯,而她则是蜷在床的一边,身边有大片的空位。 似乎,是给自己留的,他一怔,想了想还是掀起被子,轻手轻脚地在夜婴宁身边躺了下来。 ***** 宠天戈自认为自己醒得很早,没想到,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下楼的时候,夜婴宁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他看看她,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又看了几眼,才发现她身上穿的不是宽松的睡衣,而是条鹅黄色的无袖连衣裙,似乎打算出门。 阿姨将宠天戈的早餐也端上来,他喝了口粥,疑惑地问道:“你要出去走走?” 她放下调羹,擦擦嘴,心平气和地回答道:“你是不允许我出门吗?还是要软禁我?” 闻言,他嗤笑道:“有那个必要吗?” 夜婴宁摇头,顺着他的话接道:“那就好,请你送我去御润,我要去公司一趟。现在夜家没有能做主的人,必须我来出面,我不能眼看着外人把我爸的心血付之一炬。” 宠天戈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的态度会这么坚决。 “你又何必露出这种惊讶的表情?在我记忆里,宠天戈从来不会这么惺惺作态,他想要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你和你的东西都应该感恩戴德才对。你昨晚特地将御润的现状告诉我,不就是逼着我早做决定,好让你彻底插手御润的事。” 夜婴宁不喜不怒地说了一句,然后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宠天戈把早饭吃完。 昨晚,最一开始的时候,夜婴宁还一直担心着,宠天戈不想让她出门,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为何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这些告诉自己。 第五十五章 被夜婴宁看穿自己的用心,宠天戈倒也不觉得十分尴尬,事实上,在御润这件事上,如果她愿意出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起码能省掉很多的麻烦。 他夹起一只小笼包,塞进嘴里,吃完后才轻声道:“当年,傅冬菊作为一名地下党,劝说其父亲傅作义以民族大义为重,保护北平免遭兵灾,最终促成了北平的和平解放。从这一点上看,她做得很对,也是大有功劳的。” 夜婴宁起身,刚走到玄关前要穿鞋,她听见宠天戈的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干涩道:“我没有什么高尚的觉悟,也没有这样的大义,至于御润更是一家小公司,你这个比方打得一点儿都不恰当。” 说罢,她坐在阿姨递过来的椅子上,慢慢将脚上的鞋换好。 经过上次victoria流产那件事,夜婴宁就万分小心,无论是身上的衣服,还是脚下的鞋子,都以轻便安全为主,生怕有任何的闪失。 宠天戈吃过饭以后,换了衣服,果然同意带夜婴宁前往御润的科技园新址。 她沉默地率先拉开门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仔细系好安全带。 真有趣,御润的新址,因为位置偏僻,距离市区较远,她前前后后也只去过两次,而这两次,全都是宠天戈送她去的。第一次,他还专门买了价值高昂的礼物作为见面礼,看似用心,其实,不过是包藏祸心。 想到这里,夜婴宁难免感到心浮气躁,深深憎恨他的同时,又恼怒于自己被爱情迷了眼睛,却没有早一些看出宠天戈的狼子野心。 “毯子盖在腿上,否则空调吹久了要腿痛。” 宠天戈走过来的同时,拿了一条毛毯,搭在夜婴宁的腿上。 她这才意识到,中海市已经彻底步入到了夏天,而且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势汹汹,温度并不像以往那样缓缓攀升,而是在三两天的时间里就逼近了近四十摄氏度。 宠天戈亲自开车,从这里到御润,有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一点儿都不近。 “困了就小睡一会儿,到了之后我叫你。” 他知道她是那种一旦心里有事就必然会失眠的人,昨晚一定没有睡好,说完后,宠天戈发动车子。 缓缓前进的车身,令人几乎察觉不到强烈的颠簸,稳稳行驶着。二十多分钟后,夜婴宁果然靠着椅背,陷入沉睡中。 ***** 宠天戈和夜婴宁同时出现在御润这件事,令全公司的人又惊又喜,唯一比较淡定的,恐怕就是杜宇霄了。 有人欢喜就注定有人愁,愁的人自然是冯萱的两个哥哥,夜婴宁的两个舅舅,冯飏和冯飚。 “宁宁,你怎么来了?还有,这位是……” 冯氏兄弟的身份,还不足以结交宠天戈这样的人,所以,初一碰面,他们还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位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至于夜婴宁,因为她的性格比较冷淡,一向和家中的其他亲属走动不多,特别是冯萱娘家这边,她总觉得冯家人太过小家子气,又眼高手低,所以下意识地排斥。 她怀孕的事情,冯萱自然对亲友难以启齿,毕竟,三姑六婆们都知道周扬去国外公干,她这个时候有孕,孩子自然是“野种”。 好在,夜婴宁今天穿的裙子很宽松,加上她一直很纤细,怀孕之后也没怎么发胖,所以看起来只是比原来稍微圆润了一些,如果不是有过生产经验的女人,几乎难以发现,更不要说一般的大男人了。 “大舅舅,二舅舅,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帮我父亲照料公司,两位辛苦了。我妈妈一直很信任你们,不然也不会在御润正处在危急关头的时候,把您二位请过来坐镇。” 毕竟是至亲,娘家舅大,所以夜婴宁也就按捺着急躁,遵循着先礼后兵的原则。而且,她也不想在公司里就让两位长辈下不来台,如果传到冯萱耳朵里,势必又是一顿唠叨。 “哪里,哪里,小萱的事情就是我们两个哥哥的事情嘛……” 二舅舅冯飚个子不高,有些发福,笑容满面地说道。 倒是大舅舅冯飏没有开口,只是满眼玩味地看着宠天戈,从表面上看,他很有几分长辈的架势,把架子端得足足的。 “这位是天宠集团的宠先生,这次我请他来,是来商量天宠收购御润的事情的。” 夜婴宁深吸一口气,懒得再有所隐瞒,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道出自己今天此行的目的。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冯氏兄弟飞快地对视一眼,冯飚刚要说话,一旁的冯飏立即使了个眼色,阻止他开口,自己则是慢悠悠地责问道:“宁宁,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是谁把御润陷害成现在这样子,半死不活的,难道不就是这个天宠的老板?我做长辈的说一句,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可千万不要走错路啊。” 说罢,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夜婴宁,好像在责怪她的吃里扒外,胳膊肘朝外拐似的。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种话,夜婴宁绝对会羞愧得无地自容,甚至可能以后对说这话的人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再也不见才好。 但是现在,这种话根本撼动不了她分毫。似乎女人做了母亲,就格外能忍。 而且,夜婴宁很清楚今天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和两个舅舅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就算她在话语上占尽了上风,可如果拿不回公司的实际掌控权,光斗斗嘴皮子又有什么意思?! “行贿受贿本来就是违法行为,御润从来不是靠耍小聪明起家的。这件事我以前劝过我爸爸,只可惜,公司里有些急功近利的人,他们不停煽动,加上我爸又着急上市,所以才做了错事。既然错了,那么上面派人来调查,我们也该全力配合,没有什么御润是被谁陷害的说法。” 夜婴宁气定神闲地说着,似乎没有因为冯飏的话,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好,你倒是看得开。” 冯飏狠狠咬牙,瞥了这个外甥女一眼,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他不禁心头一跳,脱口问道:“还有,你说要让天宠收购御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萱和妹夫都不会同意的!怎么能把御润交到这种人手上?” 他一指宠天戈,却又在对上宠天戈双眼的时候,心虚不已,连忙放下了手,不敢再看他。 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对贼心不死的兄弟两个,从进门到现在,宠天戈连一个字都没有说,他不是不生气,只是更好奇,想要看看夜婴宁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她是否有这个本事。 ps:庆祝本文封推和端午节,加更一章,今日4更完毕,祝大家节日快乐!(我原本是甜粽党,自从发现咸粽子里的蛋黄和肉很好吃,就“变节”成了咸粽党!嘎嘎!不知各位的家乡,吃什么口味的粽子?) 第五十六章 夜婴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动怒,慢慢说,以免情绪波动太大,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 见她没有马上回答自己,冯飏的气焰更炽,他看出宠天戈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便集中火力,专注地敷衍起看起来更为弱势一些的夜婴宁来。 “宁宁,大舅舅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听话,快回去,公司的事情,有我和你二舅舅来操心!” 一旁的冯飚也连连点头,在边上附和道:“对对对,你爸爸还在医院里呢,你先回去看看他吧。生意上的事情,你一个小女孩儿也不懂,在这里也是瞎忙……” 两个人早已经在暗中打好了如意算盘,先将处在各个要职上的有能力的中层员工炒掉,剩下些老弱病残混日子不管事的员工,他们只要有钱赚就好,其他事情不在乎,也比较好操纵。 接着,再悄悄将公司里的一些重要客户和关键人脉转移到自己的珍珠养殖和加工公司,把那些原本属于御润的大宗订购单子承揽下来。 等稳定之后,他们直接将已经是空壳的御润丢还给夜昀夫妻,就说公司已经是回天乏术,不如干脆卖掉算了。反正,一切的一切,他们都能把借口推脱到是天宠集团在暗中施压这一点上来。 这样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既能够让夜昀夫妻对他们在危急时刻施以援手感恩戴德,又能趁着夜家有难,狠捞一笔,大发横财。 对于冯氏兄弟来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现在夜婴宁不知道怎么得到了风声,居然到了这里,似乎妄图打乱他们的计划。不过,在冯飏和冯飚眼里,她不过是个小毛孩子,好言好语打发走掉即可。 然而,夜婴宁既然今天来了,就不可能空手而反。 她将脸上之前挂着的淡淡笑容收敛起来,眼神也一点点冷下去,直接开口质问道:“两位舅舅,市场部的赵总和负责大客户联络的小云姐,我这一路上可是都没有看到,听说,他们两个已经被炒了,还有其余的十几个老员工,都是在御润工作了七八年以上的,甚至还有和我父亲年纪差不多的几位养蚌的老师傅。你们来帮忙,就是这么帮的吗?” 虽然夜婴宁很少过问家中的生意,但耳濡目染,时间久了,公司里的一些有功之臣,她还是认得的,今日一走进来,果然,御润里都是些生面孔,一看就知道是刚出校门不久的职场新人,至于那些老面孔,则是一个不见。 “开源节流,特殊时期嘛,公司精简,也是很正常的。” 对此,冯飏很有准备似的,不甚在意地简单回答道。只是,在他的眼底,有一丝精|光快速地闪过。 “是吗?” 夜婴宁冷笑,她环顾四周,这里是父亲夜昀的办公室,而今,这两个无耻的亲戚却占据在这里,鸠占鹊巢。比起宠天戈丝毫不加掩饰的觊觎之心和巧取豪夺,这种来自至亲的小偷小摸似乎来得更加令人讨厌。 她直接拿起桌上的座机话筒,按下一串数字。 “杜总监,麻烦你把最近的账目拿到我这里,越快越好。” 听到夜婴宁找来杜宇霄,一刹那间,冯飏和冯飚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这个杜宇霄是个硬骨头,似乎很有背景,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都对他毕恭毕敬,而且他又专管财务这一块,他们两个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炒掉他,孰料还未等到把他赶走,夜婴宁就跑来兴师问罪。 五分钟后,杜宇霄敲了敲门,拿着一摞财务报表走了进来。 他亲自交到夜婴宁手上,又怕她抓不到重点,她简单地告诉了她一下几个关键数据,如何比对着交叉着来看,能最短时间得出结论。 “抱歉,夜小姐,出纳是冯先生新招来的,他那边的帐不走我这里。事实上,我这个财务总监最近一个月完全是吃闲饭的。这个帐现在拿给你来看,我也是忐忑不安的,因为我都不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 杜宇霄耸耸肩,表面上是在自责,其实也是在对夜婴宁暗示,目前的御润已经几乎完全被冯氏兄弟操控着,其他人根本说不上话。 她不开口,默默地翻阅了一遍,然后“啪”一声,将报表反扣在桌面上。她的力气之大,将对面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 “都说锦上添容易,雪中送炭罕见,要我说,落井下石的人也不少!我父亲一向是怎么对待你们的,你们应该心里有数。为了帮助你们的公司能够多获取一些盈利,御润曾经被人举报过,这才导致的上市的事情一拖再拖。要不是你们,我们家也不至于要拿钱去贿赂审核的官员!现在,你们居然打着来帮忙的旗号,要把御润搬空。老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现在既然是我来当家,那么就按我的规矩办。两位舅舅,前一段时间你们确实‘辛苦’了,你们都还有自己的公司,现在就请回吧,以后也不用再来御润操心劳力了。” 夜婴宁端坐在位,冷冷地发话。 本以为她只是不放心,来御润看一眼,没想到,居然是来赶人的。 “小丫头说什么胡话!是你妈求我们来的,打理御润上上下下。要不是有我们哥儿俩顶着,你们家早就玩完了!” 冯飚气急攻心,口不择言地大声叫嚷着。 相比之下,冯飏倒是镇定许多,冷笑道:“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对两个舅舅大呼小叫了。我现在就给冯萱打电话,问问她是怎么教育女儿的,如此目中无人!” 夜婴宁无所畏惧,仰着脸,笑着回答道:“哦,是吗?正好,我也有话要和妈妈说,本来我不想说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又一直信任着,要是让她知道两个舅舅趁着妹妹妹夫一家有难,趁机捣鬼,她会多伤心啊,哪里还顾得上来骂我呢?再说,我家只我一个女儿,御润就是我将来的靠山,哪有做母亲的不给子女攒着靠山,要把它拱手送给无情无义,不要脸皮的娘家人的?” 她夹枪带棍,狠狠地把冯飏损了一顿。 “我们走。” 冯飏咬着后槽牙,眼见着暂时不能把夜婴宁如何,他心想着,反正这几天,他已经派人去和御润的十几个大宗订单客户进行了交涉,故意将御润的情况描述得极为夸张,想要说服他们将订单改由自己的公司来承包,差不多再过两天就会有好消息,自己这些日子也算是没有白忙。 所以,他打算见好就收,即便现在离开也不吃亏。 “等等!” 眼看着冯氏兄弟要走出夜昀的办公室,夜婴宁忽然出声喊住他们,高声道:“最好不要碰御润的客户商,否则,你们就等着接收法庭的传票吧。到时候,我会聘请最好的业内律师,他们最喜欢接这种案子了,酬劳高,又稳赢。不信,你们就试试。” 第五十八章 车子路过一处加油站,宠天戈瞥了一眼油表,扭头看向夜婴宁。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两个人之间在很多时候甚至无需用语言,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坐直身体,冲他点头,轻声道:“你去吧。” 说完,夜婴宁扭开音响,选了张比较舒缓的音乐cd,打算听会儿音乐。 过了一会儿,车子的油箱加满,宠天戈再次发动起车子。 但是没过多久,夜婴宁就猛地“哎呀”一声,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腿,整张脸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看起来非常痛苦。 宠天戈急忙将车子靠边停下,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抽、抽筋了!我小腿好疼,疼死了!” 她脸色惨白,两句话间的功夫,额角就冒出了汗,蜷着右腿,那只手却怎么也不敢触碰到那正在微微抽搐着的小腿肌肉。 宠天戈也无比惊愕,这还是夜婴宁自怀孕以来第一次抽筋,听说都是在夜间,没想到,她居然是在下午抽筋。本来,他还不解着,直到看到那条落在地上的薄毯,才明白过来,她是着凉了。 刚刚加油的时候,她只顾着听音乐,毯子掉了也没在意,光着的小腿一直在吹凉风。 “出门的时候我特地把毯子盖在你的腿上,就是担心空调温度低,吹得你腿痛。你口口声声说你爱这个孩子,可我没看出来你哪里在意它!” 看着夜婴宁脸上痛苦不堪的表情,宠天戈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责怪的话语当即脱口而出,口气也变得无比严厉,就像是一个严父正在教训着不听话的女儿。 她正疼得难以忍受,又被宠天戈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属于孕妇特有的敏|感特质一下子全都涌出来,夜婴宁“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这一哭,宠天戈顿时感到头大如斗,措手不及。 他向来最怕女人哭,尤其还是怀着孕的女人,简直是说不得碰不得。他不禁连连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忍住,非要捅这个马蜂窝。现在可好,不哄不行,哄又不好哄! “好了好了,怪我不好,下车去加油的时候,没注意到你的毯子落在地上了。” “还疼吗?我给你轻轻地揉一揉?” “不许再哭了,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但是,无论他说什么,夜婴宁就是不肯停止哭泣。明明快要收声了,一听见他说的话,她顿时又是满腹委屈,眼泪止都止不住。 她本不是这样性格的女人,不过因为雌激素的原因,非常时期,自然有非常变化。 加上几个月以来,她的情绪一直都比较低落,难免要寻找到一个发泄口,狠狠地把心头的积郁和憋闷给彻底发泄出来。 今天,她不得不亲手把御润拱手相送给宠天戈,昨夜,她又做了个关于栾驰出事的逼真噩梦,两件事交织在一起,不|良的情绪犹如火山喷发,夜婴宁自然没有办法继续压抑着,只好随着心情大哭一场。 最后,宠天戈万般无奈,他拉起衬衫的袖口,露出手臂,径直塞到她的嘴边,平静道:“你不是恨我吗?咬吧,咬掉块肉你就吞下来,吃肉饮血,也算是报仇了。” 夜婴宁想也不想,居然真的张口就咬,恶狠狠的像是一匹母狼,似乎腿也不抽筋了,浑身都是力气。 满脸无奈地看着她,宠天戈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既不躲闪,也不叫喊。 她不松口,齿间厮磨着他的手臂上的肌肉,直到浓浓的血腥味道溢满了整个口腔,这才恍然,自己居然真的在咬人,还咬得不轻。 意识到这一点,夜婴宁才愣愣地松开牙齿,她低头一看,果然,在宠天戈的手臂上,两排齿痕清晰无比,若干个小洞洞里,每一个都正在泌出血珠儿。 他面无表情地保持着这一姿势,并没有将手臂缩回去。 “还要继续吗?” 夜婴宁摇头。 “还抽筋吗?” 夜婴宁摇头。 她又不是野兽,刚才那一口,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他瞥了一眼她的右腿,发现夜婴宁已经把腿伸直了,看来没有什么大碍了,那股骤然而至的疼痛,应该是已经消散了。 “还打算哭吗?” 夜婴宁摇头。 宠天戈收回了带伤的手臂,坐在原位上,他一动不动,也没有立即发动车子。 她抹抹眼睛,情绪来得快,退得也快,此刻,夜婴宁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你……” 她刚想要问问,他怎么不开车,不料,身边的男人已经像是一头来势汹汹的猎豹一样,朝自己猛扑了过来。夜婴宁吓得“啊”一声张开了嘴角还沾染着他的鲜血的唇,宠天戈顺势封住她的口,用力地将自己的舌尖探了进去,一尝到她的舌,便立刻勾缠住,翻搅,吸弄,吮磨。 他们太久没有亲吻,以至于一开始,宠天戈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会接吻了。 他只是凶狠地肆意蹂|躏着她柔|软的红唇,她的口腔里还有着腥甜的血的味道,那是他的血,混合了她的味道,品尝在嘴里,令人不自觉地会产生一种古怪的快|感。 夜婴宁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宠天戈死死地按在了车座上,他的强硬之外,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和体贴,他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令她稍稍放下心来,逐渐地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她知道,自己的力道完全不足以和他抗衡,又何必做无用功,反而徒添狼狈罢了。 许久许久之后,宠天戈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如果不是担心她呼吸不畅,他真想一直亲吻着她的唇,怎么亲密都不为过。 用拇指的指腹轻擦着她的唇和下颌,宠天戈的眼神里罕见地有着一丝淡淡的迷蒙,他自言自语道:“我有多久没亲过你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这些天,他刻意地对她冷淡,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恨她的,是厌恶她的,是嫌弃她的。 但是,他又每每抗拒不了自己想要见到她的迫切心情,所以才会像是精神病人一样,每周都要回小公寓住上一两晚,却又逼着自己心狠,总是对她不假辞色。 刚刚见到她哭,他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顿时又软了。 “不知道。” 夜婴宁安静的回答,打断了宠天戈的旖旎遐思,很快,他也回到了现实中来,放开手,离开她的脸。 从他的眼神里,她可以清楚地看出来,他已经恢复了理智,方才那眼中的一丝迷乱,眨眼间消失不见。 半分钟以后,宠天戈重新发动车子。 这一次他直接将车开回了小公寓,停好车之后,宠天戈伸手将夜婴宁从车里抱出来。她有些不适地动了动,想要拒绝,但他的手臂紧了紧,还是将她抱进了家门。 两个人谁没想到的是,此时,客厅里,正坐着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第五十九章 夜婴宁生怕自己掉下来,只好用双臂紧紧地缠着宠天戈的脖颈,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所以视线是看不到外面的,自然也就不知道坐在沙发上的人是谁。 只不过,在她一低头的刹那,见到玄关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那双女式高跟鞋,夜婴宁的心中立即警铃大作——她来做什么,谁让她来的?! 端坐在沙发上的傅锦凉正在喝着茶,样子极为闲适,好像到了友人的家中,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急躁,或者尴尬。 “这位傅小姐说是宠先生的朋友,所以,所以就让她进来了……” 家里的阿姨面色涨红,局促不安地低着头说道,越说,声音越低下去。 宠天戈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夜婴宁挣扎了几下,无果,只好任由他将自己放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她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阿姨,没说话,然而心里却很清楚,傅锦凉恐怕是给了她一大笔好处。 这些日子,她极少过问家中的事情,两个保姆阿姨恐怕也看明白了,她是个不大管事的主,所以只是一味巴结讨好着每周过来小住两天的宠天戈。平日里,对她的照顾虽然也是小心谨慎,但是到底不如从前那么细致入微,只能说是不出错就好。 人情冷暖,拜高踩低,由此可见一斑。 想到这些细枝末节,夜婴宁难免有些胸闷,她并非小气的人,但是遇到了这么令人憋闷的事情,还是令她难以平复。 “我们认识这么久,当然也算是朋友了。这么冒昧地过来,夜小姐不会生气吧?” 傅锦凉笑吟吟地放下茶杯,从身边拿起一个纸袋,双手奉上。 “这是一套孕妇专用的美体霜,坚持涂抹可以避免长出妊娠纹,对于产后的美体塑形也很有帮助,年轻的辣妈们都很推崇。” 夜婴宁掀起眼皮看了看,并没有伸手去接。 一旁站着的阿姨有些尴尬,立即从傅锦凉的手中拿了过来,口中低声道:“我先去收好,收好……” 对此,夜婴宁只是沉默地在心头冷笑。 而宠天戈进门后,将她放在沙发上,就径直上了楼,他的衬衫上沾染到了血污,着急要换下来,顺便给手臂上的伤口清洗、上药。 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他才换了件衬衫,缓缓走下楼梯,坐到夜婴宁的身边。 “难得稀客登门,阿姨,去重新泡壶茶来。我上次带来的那罐茶叶,放在哪儿了?” 他主人一样发号施令,语气同平时并不大一样,好像在刻意地想要在这个家中重新树立威严。 阿姨立即点头如啄米般回到厨房去烧水,似乎很是惧怕他。 傅锦凉眼神微微闪烁了几下,她知道,宠天戈做出这副样子,意不在那个贪小便宜的阿姨,而是在给自己摆脸色看,做下马威。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有宠天戈在场,傅锦凉不敢太过放肆。 “好久没见到夜小姐,原来是在专心安胎。这样也好,生个健健康康的宝宝出来。”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了夜婴宁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了几秒。 不得不承认,亲眼看到她的肚子,傅锦凉的心中,还是感到了无比的酸涩。她并不是嫉妒夜婴宁怀的孩子的父亲是宠天戈,只是单纯地羡慕她能够孕育一个全新的生命。 而她自己的子|宫则是荒芜的旱田,冰封的雪地,即便洒下再多的种子,也不会有任何的根苗长出。 想到这里,傅锦凉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承你吉言,我们两个的孩子,应该也都是取我们的优点长吧。” 宠天戈大笑了一声,似乎也对夜婴宁腹中的孩子充满了期待,在傅锦凉的面前,他表现得好像和她毫无罅隙,感情依旧如初。 “夜小姐也不是外人,我就开门见山吧。你想要的那笔贷款,原则上是不能批复下来的,额度太大,而且天宠的信贷信誉也不是行业最佳。不过呢,我父亲说了,他愿意为了你的公司张张嘴,求求人,也算是豁出去一张脸了。” 傅锦凉不紧不慢地说着,目前,天宠最大的问题是,资金周转不灵,这一点,可以说是令宠天戈最近感到头疼不已的主要源头。 而由于宠家老爷子的去世,许多原本看似寻常的关系,都逐渐断裂。更有甚者,认定宠天戈的父亲叔伯这一代,无法像从前那般登顶,已经开始渐渐疏离宠家,更不大买宠天戈的帐。 “哦?看来我果然是信息不畅,都已经不晓得,令尊何时已经如此呼风唤雨了,特别是在银行信贷这一方面。真是失敬,失礼。” 宠天戈拱拱手,一脸惭愧地笑道。 这种话题,夜婴宁自知不适合插口,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如果可能,她宁愿上楼洗个澡,很久不出门,这一折腾,已经乏了。 “我们的婚礼虽然没能正常举办,但是在长辈人的心中,我们两个人已经是一对小夫妻。自家人帮助自家人,这有什么不对呢?做父母的都是要为子女考虑,只要子女幸福,他们也就心安了。” 傅锦凉拐弯抹角地指出,她和宠天戈的那次联姻是并没有彻底失效的,起码,傅家人经过一番心理斗争,还是愿意承认他这个女婿的。 “话虽如此,可是,你现在也看到了,我在外面有女人,金屋藏娇,还有了孩子。如果我们在一起,你怎么向家人交代,怎么向外人交代?” 宠天戈笑着问道,他明显察觉得到,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的夜婴宁似乎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是在害怕吗?害怕自己真的娶了傅锦凉? 一时间,宠天戈倒是更加想要知道夜婴宁的想法,更甚于想要知道傅锦凉的答案。 听了他的问题,傅锦凉好像是有备而来,并不惊慌。她伸手再次拿起茶杯,刚想喝,却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经冷掉了。恰好,在厨房忙碌的阿姨刚巧泡好了一壶新茶,端了上来,重新为傅锦凉和宠天戈各倒了一杯。夜婴宁怀着孕不适合饮茶,所以又单独给她倒了一杯水果汁。 “这问题就好比我现在喝的茶。你看,我原来那杯凉了,不能喝了,就正好有了一杯新的,味道刚刚好,我很喜欢。” 她端着茶杯,轻嗅了一口茶香,缓缓说道:“这个孩子,对夜小姐来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如果被你婆婆知道了,我想她一定会从南平冲过来,抓你去引产。南平谢家的势力,中海六大家族,哪一个也没法小觑了人家。到时候,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你的孩子没保住,周扬还可以起诉你婚外通|奸。” 傅锦凉咂咂嘴,将周扬的母亲,谢君柔这张底牌给打了出来。 ps:今日4更完毕! 第六十章 其实,即便傅锦凉不说出来,夜婴宁也十分清楚,谢家人一旦得知自己怀孕,怀的不是周扬的孩子,必定会上门来兴师问罪。 或者说,兴师问罪还是轻的,重则一尸两命也说不定。 她知道,婆婆谢君柔对于自己,一向只是碍于情面,爱屋及乌,看在周扬的情分上,才做得出一副彼此间的表面和睦的样子罢了。 她和周扬结婚一年多,都没有怀孕的消息,若不是现在周扬在国外公干,又是他自己向上级申请的,说不定,谢君柔更会把“故意不要孩子”的罪名扣在她的头上。 “但是呢,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还是有转圜余地的。只要我出面,让大家都认为这个孩子是我的,由我来抚养,那么谁都说不出什么了。谢家不知情,自然不会苛责夜小姐;宠家也不知情,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接纳这个名正言顺的小孙孙。” 说完,傅锦凉笑眯眯地低下头,喝了一口热茶,温度刚好,茶水流进口腔,满嘴生香,她赞道:“果然是好茶,看来,我很有口福啊!” 她这边娓娓道来,像是帮助夜婴宁想到了一个好计谋,而坐在对面的女人,则是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等傅锦凉刚一说完,就立即想要站起来,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事业也好,爱情也罢,那些,夜婴宁或许在无奈之下,都可以拱手相让,唯有孩子不行,绝对不行! 孩子就是她的心尖肉儿,谁要夺,先杀了她试试! “哎,先坐下。” 宠天戈一把扯住夜婴宁的手臂,阻止她向前冲的身形。 夜婴宁自然不服,反手就要甩开他的手,猛一回头,勃然大怒地朝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大声喊道:“你永远都别想动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如果你要把孩子交给这个女人,去换取你的贷款,我现在就可以死在你面前!马上!” 沙发中间的茶几上,盛满各种新鲜水果的果盘旁放着一把水果刀,夜婴宁用余光瞥见了它,她立即甩落宠天戈的手,跳起来,一把将那小巧却锋利的刀抓在手中! “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 察觉到那冰凉的刀具就在自己的手中,夜婴宁反而冷静了下来。 “傅锦凉,对于你所遭遇的不幸,身为女人,我表示同情,也希望现在的医学足够发达,能够帮助你做一个母亲。但是,你自己没有,凭什么就要来抢我的孩子?十月怀胎,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孩子交给你抚养!” 说完,她扭头看向宠天戈,等着他的回答。 宠天戈依旧坐在原来的座位上,皱眉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拿着刀不怕割到手吗?我自始至终,有说过一句令你如此恐惧的话吗?” 这个傅锦凉,也还真是丧心病狂了,从一开始设计圈套,想让夜婴宁和林行远做出不伦之事,让她怀孕,再到失败后,得知夜婴宁真的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今天特地赶来同自己做交易。这一系列的举动,岂是正常人能够做得出来的?宠天戈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想到,看向她的眼神,霎时间也变得有些复杂。 夜婴宁不敢放松,也不敢轻易放下刀,她站在原地,僵持不下。 “那你又想怎么样呢?只要我一个电话,通知了谢家,到时候自然有人上门来抓你去打胎。啧啧,这孩子好几个月了吧?都成型了呢,小手小脚都长全了,你忍心吗?” 见宠天戈不发话,傅锦凉只好狠狠心,故意拿恐怖的话语吓唬着夜婴宁。果然,后者脸上一白,不禁回忆起当日被人强行按在手术台上,险些失去孩子的场景来。 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夜婴宁的双手颤个不停,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的不安,傅锦凉趁机又说道:“你现在死了,孩子也活不了,何必搞得一尸两命,血溅五步的?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一旁的宠天戈是旁观者清,他看出夜婴宁此刻的惊恐,也憎恨着傅锦凉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做着黄粱美梦,他立即起身,将夜婴宁一把拖进怀里,死死地掰开她的手,将那把刀扔在了地上。 “打电话给谢家是吗?去打吧,马上去打,最好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掀起什么浪来!傅锦凉,我一再容忍你,是因为我承认,宠家现在式微,我不想徒惹麻烦,让我父辈面上无光。但是,这不代表我会一直准许你在我眼前乱来,为所欲为。” 他并没有冲她咆哮,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音量同平时差不多,没有特地提高,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冷冽,而且目露凶光,脸色可怖,看得傅锦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却仍旧嘴硬。 “我做什么了?我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你好……” 宠天戈冷笑,厉声打断她:“为我好?非得要我把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清清楚楚地讲出来吗?怂恿唐渺用偷来的设计图,在比赛现场污蔑夜婴宁抄袭的人,是你吧?暗中指导夜澜安将监控录像重新剪辑过,再用快递寄给她的人,是你吧?在我生日宴上,买通音响师故意在众人面前播放出来这段录像的人,也是你吧?就连天宠最近两个月来,因负面传言过多,而导致在贷款时屡屡被拒,这其中功劳最大的人,也是你吧?” 他的一连串问话,连珠炮似的,将傅锦凉逼问得脸色煞白。 “你、你怎么……你凭什么……” 她张口结舌,一直觉得自己藏在暗处,隐匿得足够好,为何,宠天戈还是发现了这些?!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之前我没对你做什么,不是因为我一无所知,而是我还有所顾忌,暂时不想在这个时候,令宠家和傅家为敌。你如果继续欺人太甚,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去告诉南平谢家,就等于让我的孩子去死。如果它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一定要让你陪葬。现在,懂了吗?” 宠天戈的一番话,令傅锦凉的额头涌出一层的涔涔冷汗,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白。 她不怕得罪夜婴宁,也不大在乎谢家的势力,但是对于宠天戈,傅锦凉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忌惮。 “你、你不在乎这孩子不是你的?你别忘了,那天晚上,就是我找人把林行远骗过去的。我用了药,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能保证,不做出点儿什么龌龊事?” 见宠天戈已经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傅锦凉索性也不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那天的事情就是她做的,趁机把祸水再次引到夜婴宁腹中的胎儿身上。 第六十一章 夜婴宁紧紧地咬着嘴唇,脸上血色尽失。 亲耳听见傅锦凉承认她做过的事情,完全又是另一种感觉,此刻,她无比恼怒自己刚才的水果刀被宠天戈夺了过去。如果手里还握着那把刀,她怀疑自己这一次一定会捅向这个女人!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恨我!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我!” 她愤怒又不解,恨声质问。若非宠天戈紧紧地搂着她,夜婴宁恐怕连站都要站不稳,她的双|腿发软,因为前所未有的愤怒。 夜婴宁不懂,为何傅锦凉要如此地为难自己。论家世,她比自己强,论年轻貌美,她也不比自己差,甚至就连论事业,她曾就职的罗拉集团也比灵焰珠宝强上百倍。 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宠天戈不爱她,难道只要自己这个人不存在了,他就一定能够心甘情愿地娶她了么?! “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呵,一个水性杨的荡|妇反而成了男人们心目中的完美女神,任谁都看不过去吧,难道不需要好好反省一下吗?” 傅锦凉惧怕的是宠天戈,而不是夜婴宁,见宠天戈不开口,她的语气自然再次尖锐起来。 对,继续怀疑吧,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种!折磨她,蹂|躏她,让她每一天都好像生活在地狱里一样,这样我才能感到心头畅快! 她咬着牙,快乐地想象着夜婴宁正在忍受着煎熬的画面。 “原来我在你的心中居然是这么的愚蠢。你认为我会高高兴兴地养大别人的孩子么?如非有完全的把握,你觉得我会冒这个险?傅锦凉,别再继续做跳梁小丑了,你已经把我最初对你的那一丁点儿的好感全都破坏殆尽了!” 宠天戈厉声打断了她的幻想,像大多数男人一样,他不愿意在生活中对女性太过不假颜色,毕竟那样有欺侮女人的嫌疑。但是现在,如果再不把傅锦凉心中残存的一丝希望给打碎,他真怕她会对自己一直心存奢望,继续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梦。 傅锦凉呆呆地看着他,张大了嘴,许久没有说话,半晌,她忽然毫无预兆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不顾形象,像个疯女人。 任何女人在嚎啕大哭的时候,其实都不会看起来很美,傅锦凉也不例外。 夜婴宁死盯着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也没有宰相撑船的胸襟,想到傅锦凉几次三番地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她也恨不得她赶快死去才好。 “刘阿姨,既然人是你让进家门的,那么就辛苦你了,把人再送出去吧。” 宠天戈冷冷吩咐着,深深地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保姆阿姨,然后抱起夜婴宁上楼。 ***** 躺在床边,宠天戈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杂志,那是原本放在床头的,夜婴宁睡前会看几页,都是跟珠宝设计有关的。这几个月来,她一直没有彻底放弃本职,还在心中牢记着同丽贝卡·罗拉的一年之约。 时间飞快,眼看着,那个约定,居然也已经过去了近三分之一。 又翻过一页,浴室的门轻轻拉开,夜婴宁冲完了澡,一边走出来,一边系着身上的浴袍带子。 怀孕以后,她不敢泡热水澡,一般都是用温水简单冲一冲,以免对孩子不好,所以洗澡的时间比原来短了很多,也不再哼歌,宠天戈倒有几分怀念听着她在浴室里乱唱一气的过往。 “你今晚也要住在这里么?” 她拍了拍脸颊,低声问道,有些意外他居然没有走。 “我刚帮你解决掉那么大的麻烦,你居然都不谢谢我,还想要赶我走。” 宠天戈合上放在膝上的杂志,随手放回床头,淡淡地说道,看向夜婴宁的表情中,似有几分不悦。 她顿住,想想没再说什么,昨晚也是这么睡的,所以,她绕到另一侧,上了床。 夜婴宁一哈腰,身上的浴袍有些松开,她一开始还没有在意,直到察觉到面前男人太过炽烈的目光,这才连忙伸手捂住胸口。 因为怀孕,她的上围变得比之前还要“雄伟壮观”,虽然同波|霸还有不远的距离,不过也着实可观了许多,怪不得,看得宠天戈半天都不转眼珠。 他很久都没有看到她的身体,自然对夜婴宁的变化感到好奇,同时,一连压抑多时的身体也在蠢蠢欲动,叫嚣着不满。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宠天戈暗暗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干的,挤出一句话。其实,医生每周都会将夜婴宁的身体检查报告送到他的手上,他绝对比她还要了解她的健康状况。 果然,夜婴宁微怔了一下,顺口答道:“没有,都还好。” 她隐隐觉察到他眼里翻腾不停的情|欲目光,连忙掀开被子,将身体缩进去。 不想,宠天戈也将手伸了进去,摸索到了她的胸口,哑声道:“是吗?医生说,过了前三个月,就可以……” 夜婴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目前十分排斥同他的亲密接触,索性装傻充愣,一声不吭,假装听不懂他到底在暗示着什么。 他感到一丝狼狈,毕竟,这种事还是令人有些难以启齿的。 “很久没出门,我好累,睡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宠天戈,并且打算一整晚都维持着这个姿势。 宠天戈无奈地收回了手,将灯关掉。 卧室里陷入一片黑暗,他悻悻地躺下来,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头好像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燃烧着,越烧越猛,越烧越烈。 忍了几分钟,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将手拢到她的心房。 柔嫩丰满的手感立即传来,宠天戈的喉头“咕噜”一声,像个毛头小伙一样,激动不已。 “好大,好软……” 他下意识地说道,和几个月前完全不一样,让他爱不释手。 夜婴宁紧张地绷紧身体,去掰他的手指。 “不要动。” 宠天戈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乞求,用一条腿轻轻压制住她的下|半|身,将背对着自己的夜婴宁圈在怀中,从她的腋下伸手过去,拥她入怀。 吃素太久,连这么和她紧紧地抱在一起,都令他有点儿受不了。 他的呼吸落在耳边,黏黏的,夜婴宁不舒服地挣扎几下,却令宠天戈的呼吸更加急促了。他再也忍不了,张嘴一口含|住她的耳垂,腰间也开始不受控制。 她发出柔弱而断续的啜泣,似乎不是很情愿,但他无法控制,情难自已。哪怕没有进|入她的身体,只是这样的耳鬓厮磨,也能稍稍缓解一下宠天戈心头的强烈渴望。 第六十二章 背对着宠天戈,暗夜之中,夜婴宁无法看到他的脸,那张被情|欲和痛苦齐齐笼罩的坚毅的脸庞。 她紧张地屏住呼吸,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浑身紧绷,一动也不敢动。 该怎么拒绝他?又不会惹怒他? 快速地在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借口或者说辞,夜婴宁想要打消宠天戈蓬勃的欲|望,但她却又清楚,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他一向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刻意隐忍,虽然算不上放纵,但也不是禁|欲的苦行僧,他若真要,自己怎么办…… 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慢慢褪下她的睡衣,搂着她的腰,轻轻在外面蹭着。 不为难她,可也没放过她。 他故意作乱,自己煎熬,也不肯给她爽快,停停动动,断断续续。 最后,她险些求饶,想到自己刚才的真实反应,实在难堪至极,夜婴宁咬着嘴唇,摁住他的手,声音嘶哑中又带了一丝娇媚,嗔怒道:“我要睡觉!” “你睡你的,我动我的。” 耳畔传来他无赖的话语,果真再次开始动了起来。 眼前一片空白,宠天戈“啊”一声吼,跟着,两只手臂用力,搂紧了夜婴宁。 失神了足足几分钟,他才长吐出一口气,低头去看怀中的女人,谁料,她已经因为白天的疲累,而在他胸前蜷缩着,沉沉睡去。 宠天戈无奈地弯起嘴角苦笑,了无睡意,他索性撑起上半身,打量着睡着了的夜婴宁。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是微微蹙起的,似乎在担忧着什么,双眼轻阖,浓密纤长的睫毛静静地卧着,如两只柔美的蝴蝶。宠天戈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拂了拂,她像是感觉到了痒意,动了动下颌,躲开了他的手,然后又用脸颊蹭了蹭枕头,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宠天戈哑然,看来,今晚他是不用睡了。 想了想,他探过头去,试图亲吻她的嘴唇,但是怎么扭转姿势都触不到,他只好作罢,将她纳入怀中,强迫自己闭目养神。 夜婴宁却睡得极沉,一觉好眠。 直到天色微亮,她才似乎察觉到了凉意,拱着身体,习惯性地往宠天戈那边挤了挤,想要贴着他获取温暖。他本来就没睡着,被夜婴宁这么主动一挤一贴一靠,无异于热锅倒油一样,火星四溅。 宠天戈实在捱不住,低头轻唤:“婴宁?” 她对自己的名字自然要比其他任何的话语更敏|感,听见以后,夜婴宁迷蒙地睁开眼,还不等开口,宠天戈火|热滚烫的嘴唇就直直压了下来。他顺势托起她的腿,将她下半身托高。 克制,克制,宠天戈不停地叮嘱着自己,怕弄伤了夜婴宁,和她腹中的宝宝。 从浅到深,从慢到急。 她清醒了大半,尖叫着拒绝,两条腿扭|动着,就要踢开他。 他一把握|住她的两只脚丫,攥在手里,一左一右,反而像是有了扶手一样,一旦有了支撑点,他的侵入就更加顺畅。 夜婴宁刚刚清醒,被他这么上下颠簸着摇晃,当即又陷入迷乱。 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的滚热胸膛,夜婴宁想要逃离。 她的举动引起了宠天戈的不满,他停下,拉起她,让她坐起来的同时,终于得偿所愿地亲吻到了她的嘴唇,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保证道:“别逃……我有分寸……” 她不信他,还是嘤嘤低泣着想要躲开。 自己已经是个准妈妈了,可是,可是她在做这种事…… 见她的手指揪着床单,骨节都已经泛白,可见有多么的用力,宠天戈拉起她的手臂,握着她的手,别到身|下,让她向着自己挺起胸膛。 看着夜婴宁明显有所变化的上围,这次,他终于有机会好好欣赏一番了。 宠天戈尝了一口,更加不想放开她,怪不得人家说女人生了孩子会更加韵味十足,现在他是有所体会了,看来这话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再次开口,夜婴宁的声音里明显有着倔强的情绪,又好似带着一抹令人怜惜的哭音:“不、我不要……不要伤了我的宝宝……” 他失笑,搂过她,只好在她耳边耐心道:“你只是太担心它了,它很好,就在你的肚子里……连医生都说可以了,你还怕什么……何况,我还在这么浅的位置呢,你仔细感受感受,是不是比从前浅多了?” 说完,宠天戈像是在验证自己的话似的,还故意顶了顶她。 夜婴宁气得扭头不言。 她也是在生自己的气,荷尔蒙和雌激素的变化令她比从前更加敏|感,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态度不够强硬,如果她能咬牙抵抗到底,说不定,宠天戈觉得强来没意思,也就作罢了。 见她沉默,宠天戈趁机闷头劳作不休。 饿了三个月,他现在怎么喂都喂不饱,只不过先吃一点儿,打打牙祭,以免饿出病来。 好在他一直存有理智,没怎么故意拖延,前所未有地速战速决。 等两个人冲洗干净身体,都已经是逼近中午了,保姆阿姨来喊了一声,被宠天戈果断打发走,说晚一些吃饭,不要来打扰。 想到其中一个阿姨昨晚把傅锦凉让进家门这件事,夜婴宁不禁又有些气闷。 “那个阿姨昨晚我已经让她走了,你不会再看到她了。” 宠天戈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如是说道。 她一怔,本想辩解,后来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我只是担心,傅锦凉会去给周扬的妈妈通风报信。” 夜婴宁叹息一声,想到对方口口声声的威胁,总是不能够放下心来。说到底,她已经没法完全信任宠天戈了,虽然昨晚,在傅锦凉的面前,他表现得已经很令自己感到意外了。 第六十三章 听了夜婴宁的担忧,宠天戈不以为然地一挑眉,继续低头系着手腕上的纽扣。 即便是夏天,只要是去公司办公,他都会穿着笔挺的衬衫,只是在偶尔休假的时候才会换上休闲装。而由于最近天宠集团面临着的诸多危机,宠天戈已经连续多日没有任何的私人假期了。 见他低着头系扣子的动作有些吃力,坐在床沿的夜婴宁下意识地抬起手,很自然地帮他扣好。 这曾经是他们在清晨的时候再正常不过的小举动,以前也常常如此,宠天戈起早去公司,而她会在床上再赖一会儿,但无论如何会帮他打理好这一天要穿的衣物,包括搭配的鞋子和领带。 “谢谢。” 宠天戈有点儿疏远地道着谢,似乎他们之间需要有这样的客套。 瞥见他的手腕,夜婴宁立即想起那枚袖扣,心头的平静渐渐消褪,两只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并不知她心中所想,整了整领口,悠悠道:“她应该还不会这么蠢,我昨晚说得已经很清楚,如果她敢去周扬家说什么,那她也别想好好活。” 夜婴宁顿了顿,没说话,知道这一次宠天戈是起了杀心。 她也清楚,他是在保护她,和她的孩子,只是这份保护总令她愈发相信,他的骨子里有四个字融入血脉,那就是,草菅人命。 两人收拾妥当,一起下了楼。 果然,昨晚那个拿了傅锦凉好处,将她放进来的保姆刘阿姨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另一位话很少但是做事很勤快的谢阿姨,正在往餐厅桌子上端早午饭。 宠天戈低头喝了一口汤,告诉谢阿姨,他下午会再找一个新的阿姨来,同时也会给她涨三成的工资,谢阿姨连忙道谢。 夜婴宁坐在一边沉默地吃着饭,基本上这些事,她都是很少过问的。 正吃着,忽然从大门口方向传来门铃声。 谢阿姨快步走到门口,透过电子屏看了看,有些惊讶,不禁又看了一眼,回头向宠天戈开口道:“先生,是两个警察,要开门吗?” 宠天戈和夜婴宁对视了一眼,警察?! 放下筷子,宠天戈抹抹嘴,站起来亲自去开门。 门一开,见到蒋斌和他的一个同事站在家门口,他也有些惊讶,看看手表,中午12点多,现在警察办案连午饭都不吃?! “蒋队,怎么跑我这里了?” 他拉开门,请他们进来,同时也注意到,蒋斌的脸上有几道伤,虽然不是很重,不过是皮外伤,但是看起来也难免有几分狰狞。 蒋斌看了看宠天戈的脸色,知道他不太喜欢见到自己,但是事情特殊,他先联系了宠天戈的秘书,得知他在这里,也就只好匆匆赶来。 “夜小姐在吗?” 他一探头,果然见到了正在餐厅里吃饭的夜婴宁,就要换鞋。 宠天戈伸出手臂拦住他,压低声音道:“是什么事?她最近几天不是很舒服,如果不是什么好事儿……” 正说着,夜婴宁已经起身走了过来,笑着同蒋斌打招呼。 宠天戈只好收回手,请他们到客厅来坐,吩咐谢阿姨去泡茶。 四个人按照主宾次序依次坐下来,看得出,蒋斌的心情有些沉重,他下意识地想去掏烟,但是猛然间想起对面坐着孕妇,又悻悻地将烟盒收了回去,而且手指颤抖得有些厉害。 若不是难以集中精力,蒋斌也不会特地从队里抓来一个下属,专门负责开车。他试了试,发觉自己的右手抖个不停,昨天凌晨时分的枪战场景总是像电影画面一样,快速地在脑子里闪过,挥之不去,他怕出事,不敢贸然开车。 夜婴宁细心地捕捉到了这一处细节,她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镇定,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蒋队,是……是不是栾驰出事了?” 她最近安胎,整日足不出户,也不上网,对外界的资讯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事。尽管警方已经封锁了消息,但是毕竟是信息时代,信息大爆炸,而且媒体平台众多,想要彻底堵住每个人的嘴都是不可能的。 有网友发帖称,自己在家中听见了密集的枪声,枪声来源就是对面那条街的高级酒店。 更有甚者描述得声情并茂,说自己亲眼看到了防暴警察和武警特警等数百人同两伙匪徒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持续数小时,死伤无数。 尽管没有任何官方消息正式发布,但是在坊间,这些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传得飞快。 蒋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刚想要回答,同样坐在对面的宠天戈伸手招呼道:“天这么热,先喝杯茶水吧,慢慢说。” 刚好,谢阿姨将沏好的茶端了上来。 夜婴宁急不可耐,两眼死死地盯着蒋斌,放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抠着沙发上铺着的水竹凉席。 蒋斌端起茶杯,吹了吹,水太烫,他一时没法入口。 “夜小姐,我想问问,你知道栾驰的卧底身份吗?” 他犹豫许久,还是打算自作主张,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一旁的下属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不明白,为何队长会把这么重要的保密信息泄露出去。 很多卧底在完成任务之后,都会担心被曾经跟着的势力报复,所以要么转做文职工作,减少出警的机会,要么干脆辞职,不知下落。不过栾驰的家世背景比较特殊,而且他不是普通的警察,隶属于国家安全部,是上面特殊培养的情报人员,就连蒋斌这边能够掌握的信息都十分的有限。 “卧底?!什么卧底?一年多以前,栾驰不是被他爸爸送到西部军区做特种兵去了吗?他说他一直不想当军人,因为训练太累,而且又粗鲁……” 夜婴宁大惊失色,她很清楚栾驰的性格,怕辛苦,怕失去美貌,当时离开中海的时候,他简直是抱着必死的心情踏上了前往部队的路途。 很多酒肉朋友曾劝他,不用过于担心,因为每个部队都会有些“太子班”,都是各位将军首长的孙男娣女。指导员们也习惯了对付这些红三代,很少会真的给他们下派训练任务,只要保证这些小少爷们在部队稳稳当当待上一年半载,把他们平平安安送走就好。 现在,乍一听见蒋斌说“卧底”,别说夜婴宁发懵,就连宠天戈都感到无比的惊奇。 蒋斌放下茶杯,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我也是前不久才正式和一直为中海警方提供消息的卧底联系上,他的代号叫‘灵蛇’。初次见面,我很惊讶,因为‘灵蛇’就是栾驰,几个月来,就是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和我们联络,没想到是他……” 第六十四章 蒋斌的话,令夜婴宁和宠天戈全都大吃一惊。 事实上,他们两个,也确确实实谁也没有猜测到栾驰的这一重身份。 而关于栾驰的这条线,上面也的确埋了很久,可以说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先找机会,让他在中海惹下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气得栾驰的父亲栾金一怒之下,为正家风,将他送到远离中海的西部军区,再找个适当的时机,把他选送到秘密基地进行培训,对外则是一直宣称,他在军区某特种兵大队服役。 当得知钟万美前来中海以后,上面经过一系列的部署,安排尚未完全培训结束的栾驰有意接近她,并且试图通过她,打入杰哥的贩毒核心集团。 但是就连领导们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钟万美对栾驰很感兴趣,甚至还逐渐产生了将自己托付给他的打算。发现这一点之后,栾驰想要抽身,但是为时已晚,这个任务只能由他来完成,如果临时换人,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还会给其他潜伏着的卧底带来危险。 无奈之下,栾驰只好继续。 “那他现在在哪儿?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那些人抓住?” 夜婴宁着急地坐直身体,蒋斌的话让她听得云山雾罩,弄不清楚栾驰到底是在为谁办事。可是无论怎么样,那些人都该保证他的安全不是吗。 以前看那些香港警匪片,往往都是最后关头,卧底丧命,令观众们唏嘘不已。 她想到自己做的那个噩梦,顿时又觉得整个后背好像凉飕飕的了。 蒋斌看看她,似乎又忌惮着一旁的宠天戈,一时间有点儿犹豫不决。 听到这里,宠天戈好像已经明白了,他转过脸来,轻轻握|住了夜婴宁的手,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开口道:“我知道你担心他的安危,不过也别忘记了,你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如果你做不到冷静,我也可以马上请蒋队离开。” 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明白,此时的栾驰一定是凶多吉少。 夜婴宁只好缓缓地点了点头。 蒋斌猛地把一杯茶都喝掉,这才镇定下来,平静地开口道:“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他。我来找你们,也是想说,如果接到比较奇怪的电话,或者发现什么古怪的线索,要马上和我联系。我不清楚栾驰现在到底在哪里,有没有脱身……” 听见他说的并不是栾驰的死讯,夜婴宁浑身一软,倒在宠天戈的怀里。 但是蒋斌后面的话,顿时又令她的心悬起来。 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不是一直和你有联系吗?” 宠天戈皱皱眉头,他原本就对警察没有什么好感,现在听到警方甚至还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卧底,心头顿时也难免有些激动。 “情况很复杂,而且涉及保密工作,我只能简单跟你们说几句……” 说罢,蒋斌将他当时带人上去看到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下—— “按照之前栾驰给我们的消息,我们是按照当天要同三伙人交火的准备,分别是来自泰国的毒枭鬼哥、杰哥的人,还有钟万美窝里斗雇来的人。事实上,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鬼哥的人几乎已经被干掉了,但是出乎意外的是,钟万美的手下里同样有叛徒,他们一起背叛了她,投奔到她丈夫,也就是阮杰那里。阮杰特地做了个局,既能趁机解决到对手鬼哥,又能钓出身边有二心的人。 也就是说,钟万美忙碌了半天,全都是在替他人做嫁衣,反被自己的手下给彻底出卖。按照她指定的原计划,那个杀掉阮杰的人,就是栾驰。 不过,等我们冲进阮杰所在的酒店套房的时候,却只在地上发现了几句尸体,既没有找到阮杰,也没有见到钟万美和栾驰。只在地上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在打斗的时候,无意间从栾驰的裤袋里掉出来的。” 说到这里,蒋斌停顿了一下。 他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然后垫上张纸巾,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钱夹,放到夜婴宁和宠天戈的面前。 “应该是他的,里面有他的一些东西。不过暂时还不能给你,要送到鉴定科去做详细的鉴定。给。” 蒋斌把塑料袋里的一副手套递到夜婴宁的手上,允许她先看一下。 她颤抖了一下,还是戴上了手套,轻轻地拿起了钱夹。 是栾驰的东西无误,里面还有他的几张卡,一些纸钞,看起来和任何人的钱夹没有任何区别。她又摸了摸底层,果然,里面微微鼓起,好像有什么东西。 夜婴宁小心地用两根手指慢慢抽出来,发现是一张合照、一张纸片和一根烟。 她将这三样东西铺开,所有人都得以看清它们是什么。 合照是栾驰和夜婴宁的合照,说是合照,倒不如说是被人偶然间捕捉到的一个镜头,他们相视而笑,大概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两个人笑得都很开心,身后的背景应该是某一次酒会。看得出,这照片应该拍了很久了,边角都有些上翘,应该是经常被人取出又放回才形成的。 另一张纸片上,则是栾驰的头像,画得很传神,又像是素描又像是卡通,将他五官的神韵全都描摹到位,而且看起来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放进去的。 此外,还有一根烟。 不忍再看,夜婴宁将头埋到宠天戈的肩头,呜咽着轻轻颤抖。 他冲蒋斌做了个手势,麻烦他把这些先收好。 “你刚才说,那个越南女人也不见了?” 宠天戈想了一下,觉得这里面的蹊跷很多,不禁好奇地追问。 “是。”蒋斌一边将钱夹的东西放回原位,一边回答道:“按照我们同事的汇报,当晚,栾驰是和钟万美一起进|入酒店的,他们的房间在阮杰的楼下,我们最后在那间房里搜出来了大量的海洛因,被人事先分成了几份,藏到了不同的地方。不过,即便最后我们抓到了阮杰和他的手下,也没有人说得清钟万美在哪里。” 由于相互之间语言不通,还由于阮杰的国籍等问题,蒋斌和他的人还没能开展详细的审讯工作。 “要等云南警方派他们的人过来,还要联系越南当地的缉毒警察,要知道,这种人既然敢在整个金三角嚣张这么多年,在本国都是很有势力的。最后,能不能起诉成功,也很难说。” 蒋斌收拾好东西,想了想,又叮嘱道:“栾驰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我认为他被害的几率并不大,可能是受伤了,也可能是被困在哪里。如果他来找你们,一定要把他留下,马上通知我。” 宠天戈点点头,轻抚着夜婴宁的后背,轻声道:“我知道了。慢走,不送了。” 蒋斌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正在哭泣的夜婴宁,沉默地站起身,带着手下离开。 第六十五章 蒋斌离开之后,因为担心夜婴宁的情绪,不放心她独自在家,所以宠天戈给victoria打了电话,让她将自己今天的安排统统推掉,如果有急件需要签字,就叫人送到这里。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说再多的安慰的话也没有用。如果自己因为一时的吃醋,责怪她,很可能反而起到不|良的效果。 倒是栾驰,猴儿精一样的栾驰,如果就这么死了,宠天戈也觉得无比的遗憾。 他甚至还没有机会正式同对方过一次招,想想就有些不甘心。 不过,这个纨绔小子居然被悄无声息地“招安”,成了国安的一名情报人员,倒是真的令人感到大跌眼镜,怎么也想象不到。 想起那一次,他去保释夜婴宁,看见栾金恨铁不成钢地将这个独生子狠狠打翻在地的那一幕,宠天戈也不禁有些唏嘘感叹。 或许,栾驰拼了性命地要去完成这种危险的任务,也是因为在心里憋了一口气,不想让自己的老子总是看不起自己吧。 蒋斌已经走了几个小时,夜婴宁却固执地不肯上楼,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大门的方向,任凭宠天戈怎么劝说,也不挪动分毫。 最后,他无奈,提醒她道:“他根本不知道你已经搬到这里了,换句话说,就算他找你,也不知道你在这儿。如果你担心,我可以派人私下去打听,但是不保证马上会有消息……” 宠天戈承认,之前因为她做噩梦,他心生妒忌,所以只是嘴上说说去帮她打探栾驰的消息,其实根本没有真正去做。 夜婴宁动了动眼皮,戳穿他:“你没有,你之前也说过帮我去找他,可那不过是骗骗我,以免我继续和你哭诉,让你烦。” 她的话,令宠天戈微微有些脸红。 他上前几步,蹲在她面前,叹息着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轻声辩白道:“不会的,这次一定不会,你要相信我,哪怕一次也好” 她的嘴唇嚅动了几下,没有开口。 相信吗?人与人的信任,一开始都是很简单的,但是只要被伤害过一次,想要再次建立它,却很难很难,那意味着主动把自己的心交到对方的手上,而对方是珍惜它还是蹂|躏它,你却完全预知不了。 中午那顿饭,因为蒋斌的到来而中止,而晚饭两个人也好像都没有什么胃口。不过因为怀孕已经到了中期,孩子长得很快,也比之前三个月更加急需营养,为了孩子,夜婴宁也强迫自己吃了一碗饭。 宠天戈言出必行,直接给几个老朋友打去了电话,让他们帮忙打听栾驰的下落。 “我尽力了,如果我爷爷在世,可能还能找到国安的领导询问一下,但是现在……” 现在宠家远不如过去风光,许多事,他有心无力。 夜婴宁微微颔首,目光里仍是有几分木然。 ***** 身边传来男人低低的呼吸声,浅而有规则,夜婴宁侧耳又听了片刻,确定枕边的宠天戈已经睡熟了,她轻轻翻了个身,拿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她实在睡不着,又不想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天明,于是爬起来,披上件外衣,走下楼来透透气。 保姆阿姨和护工都已经睡下了,小公寓里无比的安静。 夜婴宁走到沙发前,刚要坐下来,忽然在沙发腿靠里的地方,见到一截白的东西。 客厅里没开灯,她有些看不清,又好气,索性跪在地上,伸长手臂将它勾了出来。 原来,是一支香烟。 她觉得眼熟,掂在手里,又看了一眼,夜婴宁这才想起,这是栾驰的钱夹里,专门被他藏在底层的那一支。 大概是它滚落在地上,而收拾东西的蒋斌没有发现,这才把它不小心遗失在了这里。 夜婴宁摊平手心,看着这支女士烟,有些细长,也有些皱巴巴的。 很快,她发现上面有一行小字,不像是印刷上去的,倒像是手写的。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她刹那间犹如雷击,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进脑子里。 这是个女人的烟,她在烟上面写了字,这烟辗转到了栾驰的手中,被他贴身保管着。 直觉里,夜婴宁相信,这个女人一定不是钟万美。 那是谁呢? 蒋斌说,那一晚,栾驰和钟万美一起走进酒店,但是最后,钟万美的计划失败,她的手下出卖了她。阮杰精心部署了那么久,特地吸引她上钩,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为了以绝后患,他一定会亲手了结了钟万美,就算顾及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不杀她,他也不可能把她扔到一边。 这么说来,栾驰和钟万美在一起失踪的几率很小很小。 可是,夜婴宁又很清楚,在梦中,是她和栾驰一起跳海的……他绝对不是单独一个人! 跳海?!海…… 她一下子兴奋起来,对,就是海! 中海虽然名字里有海,但是实际并没有海,只有在百余公里外的相邻城市才有海,毗邻渤海湾! 夜婴宁紧攥着烟,急忙回身上楼,摇醒宠天戈。 “怎么了?” 他迷蒙地睁开眼,大惊失色,以为夜婴宁半夜不舒服,立即坐起来。 “是海,是凤岛市!栾驰最后出现的地方一定是那里!” 她抓紧宠天戈的睡衣领口,用力揪着,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他愣了愣,不懂她怎么会这么笃定。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栾驰一起掉进海里。可是中海并没有海对不对?最近的城市,有海的就只有凤岛!如果是夜里开车,高速不堵,可能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那些人如果想逃,一定会顺路解决掉麻烦……” 夜婴宁两眼放光地分析着她猜想的一种可能。 宠天戈静静地听着,也觉得不无道理。 “你先别激动,我先打电话给那边的朋友,让他们留意一下。如果真的是在那边出的事,恐怕经过几十个小时,他也不会还停留在凤岛了。” “不不不……” 夜婴宁频频摇头,她无法说服自己,留在这里等消息。 “你带我去,我要去,我要亲自去凤岛。他一定在那里,我知道,我知道……” 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牵引着,在冥冥中告诉她,催促她。 宠天戈伸长手臂,按亮卧室的灯,静静地看着夜婴宁。 “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但是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在为你的旧情|人忧心不已。我想,随便一个男人可能都忍受不了这种事。” 他平静地开口,语气里并没有责怪,然而却有一丝痛苦。 第六十六章 夜婴宁揪着宠天戈领口的手一点点松开,垂了下去。 她恍然惊醒,自己刚刚只是一味沉浸在可能找到栾驰下落的狂喜中,却忘了,对于宠天戈来说,栾驰是他不想容忍也不愿容忍的一个存在。 “我……我只是……” 张口结舌了半晌,夜婴宁也没有想到一个好的说辞。 其实,事情很简单,如果是以前,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一句,我确实是关心他,可是那和爱情无关,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总会在潜意识里关心他,希望他平安健康。而我对你,才是真正的男女之爱,这种和那种完全不同,你吃什么醋? 但是现在,她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夜婴宁站起来,强迫自己收敛起之前的激动,恢复了神色。她想着,等宠天戈走了,自己或许再找个机会逃出门去,直奔凤岛市,去打听栾驰的下落。 “当你什么都没说过?如果真的那样,那我就要做好,你哪一天偷偷溜出去的准备了。这么久以来,我太了解你了。” 宠天戈冷笑,瞬间就把夜婴宁的心思看透了。 与其防贼一样防着她,还不如亲自带她去,彻底了了这个心思。 她微微一怔,自己确实是有这个打算,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宠天戈发现了。 “上来好好睡觉,再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吃过早饭就出发。我以前经常去凤岛,那边的路很熟。”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继续倒下。 夜婴宁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宠天戈的意思是,会带她亲自去凤岛。 她顿时一喜,连忙顺从地爬上|床,伸手关掉了头顶的灯。 卧室里重新陷入黑暗,夜婴宁却还是睡不着,她知道,身边的男人也没有睡着。 “你还记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宠天戈忽然心生好奇,想要了解夜婴宁和栾驰的过往。 她语塞,虽然从书房的电脑里看过夜婴宁的日记,也在文件夹里见到过很多她和栾驰的合照,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她,就像是看别人的故事,虽然感动,却总好像是隔岸观火一样,做不到真切体会。 他却以为是她不想说,没有继续追问。 “初恋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最懵懂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一根电线杆,很多年以后,其实还是会记得撞上去那一刹那的疼痛感,但是却不会明知道前面是电线杆,还会一头撞上去。这么说可能不太恰当,但是,这是我能给出的最接近的回答了。 栾驰就是我撞到的那根电线杆,曾经让我不顾一切,好像只要爱上了他,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叛逆,可以和整个世界为敌。反正只要拥有爱情,谁还去管离经叛道? 但是,现在的我不会选择再去撞一次电线杆,不管疼,还是不疼。因为理智告诉我,不可以这么做。” 说完这些,夜婴宁轻轻地翻了个身,紧紧地阖上了双眼。 黑暗中,宠天戈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猜不到她此刻究竟是什么心理。 ***** 宠天戈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带着夜婴宁,开车直奔凤岛市。 这个季节的凤岛市,因为挨着海,所以还没有很热,天气较为凉爽,尤其当海风吹过来的时候。不过,极有商业头脑的人们早已开始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旅游旺季,在沙滩上早早地支起了各式的摊位,出售一些潜水用品。 “这边的海域比较广,单单我们两个走上一圈,不太切合实际。还是去找当地人问问吧?” 天戈将车靠边停下来,扭过头来,征求着夜婴宁的意见。 她出神地望着窗外,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沿途所见,似乎和梦里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只不过在梦里是夜晚,但现在是白天。 “那边那个……是什么?” 忽然,远处一块巨|大的凸|起的石头,引起了夜婴宁的好奇,宠天戈顺着她的手的方向看过去,回答道:“好像是叫什么‘望夫崖’吧,说是古代有个娘子一直站在上面等她出远门的相公,传到现在就成了神话故事。不过,我在好多城市都听过类似的,可能都是胡编乱造骗游客的……” 不等他说完,夜婴宁只觉得心头好像被猛地击打到,连忙伸手去推车门。 是那里了,一定是! 她记得,最后的最后,自己是走到了一处悬崖上,明知前面没有路,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继续向前,向前,直到……葬身海底! 虽然从昨晚一直到现在,宠天戈都觉得夜婴宁很有些神神叨叨,但既然已经带她到了这里,又何妨再走到那边看看。他立即也推门下车,不忘从后车座拿起一条披肩,下车追上她。 海边风大,吹得人头发飞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宠天戈快步追上夜婴宁,把披肩裹在她的肩头,然后扶着她,走上悬崖。 这是附近海域中的最高点,站在这里,能够俯瞰四周。 一路上,宠天戈留心着脚下,这个季节,杂草已经生长得很茂盛了,他注意到,在从他们停车的地方,到悬崖上,草丛似乎有被碾压过的痕迹,都在朝一边歪着,形成一道长长的拖痕。 难道…… 他心神一动,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夜婴宁做的噩梦,难道在冥冥之中,真的充满了暗示? 一瞬间,连宠天戈也有些吃不准了。 两个人很快已经站到了“望夫崖”的平地上,宠天戈拽着夜婴宁的手臂,不允许她再向前走了。 “就站在这里吧,前面太危险了。” 这个时候的海面还十分平静,风浪并不很急,但是难保出现意外,他不敢冒险。 夜婴宁的嘴唇有些泛白,她紧盯着前方,片刻后,她微微闭上眼,回想着那个梦。 耳边传来海鸟掠过的声音,还有阵阵海涛拍击着石头的声音,哗哗哗,哗哗哗。 见她站在足够安全的地方,没有再走,宠天戈开始低下头,观察起四周来。 草丛没过脚面,长得十分茂密,看来很少有人走到这上面来。 忽然,眼力过人的他在一丛绿意中见到一抹光亮,一闪,很快又消失了。宠天戈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蹲下来,伸手拨开草丛,仔细寻找。 这一次,他没有错过。 “婴宁!” 宠天戈出声喊道,夜婴宁一愣,连忙睁开眼。 在刚才的几分钟时间里,她没有感受到栾驰的气息,但是,却感受到另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似乎,就萦绕在自己的周身附近,十分的熟悉…… “你看这是什么?” 宠天戈一把拽过夜婴宁,给她看自己刚刚在草丛里捡到的东西。 第六十七章 夜婴宁蹲下来,惊讶地看向宠天戈的指间。 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赫然是一枚小巧的耳钉,从造型款式来看,应该是女人佩戴的。 她接过来,迎着光亮仔细地看,不禁脱口道:“还很新,这里靠着海,潮气很重,看起来应该是刚落在这里没多久吧……” 宠天戈皱眉,想着某几种可能,不由得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来这里拍婚纱照遗落的?” 这里是海滨度假城市,有即将结婚的准新人来这里拍摄海景婚纱照,应该也不少见才对。 夜婴宁紧握着那枚耳钉,站起来向四周看看,拢起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她笃定地否决道:“我猜不会,因为这里风很大,头发吹得很乱,拍出来的照片也不会好看。而且,你刚刚说这山被当地人叫做‘望夫崖’,感觉也不会有新人来这里,毕竟谁都想讨个好彩头。” 说完,她回身,一指两人来时的路,补充道:“你看,远远的那边海滩上有人,可是我们这边都没有什么人。连当地人都不肯过来,更不要说爱玩的游客了。” 夜婴宁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耳钉,自言自语道:“何况,怎么会有拍婚纱照的新娘子戴这种真货?拍照的时候频繁换服装,又忙乱,即便再有钱的人都是用仿制品的……” “这里地势高,风大,也没什么别的了,我们下去再问问那些做生意的人吧……” 宠天戈拍了拍手上的土,开口劝道,然后扶着夜婴宁从崖石上走了下来。 两人沿着长长的海滩,按照来时的路,重新折返回去。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海边,此前,宠天戈还曾许诺过会带她去国外潜水度假,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夜婴宁穿着的是软底的平跟鞋,走在普通路面的时候很舒适,但是,现在她踩在有些软塌的沙滩上就有些不大好走了,几乎是一步一陷,一走两个坑,向外拔出鞋跟很吃力。 宠天戈停下来,也把脚上的鞋子脱了,递给夜婴宁,“帮我拿着。” 然后他蹲下,用手拍拍自己的肩头,示意她爬到自己背上来,同时叮嘱道:“小心别压到肚子,你稍微弓着一点儿身子,两手抱紧我脖子,肚子向后顶,两腿夹住我的腰,就不会掉下来。” 夜婴宁迟疑了一下,还是按照他说的,跳到了他的背上。 宠天戈两手托住她的臀,颠了两下,调整好位置,开始向前走。 他走得很稳,也不慢,就是正常的速度。每走一步,沙滩上都出现个深深的脚印,一路蜿蜒着,从那头到这头,很长很长的两排脚印。 “很沉吧?我上周称体重,重了8斤多。” 夜婴宁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记忆里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重过,一想到未来还要再胖上2、30斤,整个人都十分害怕,担心以后即便生了孩子也恢复不了原来的体型。 “才八斤,一个西瓜都不止八斤。” 宠天戈一脸鄙夷,口中嘟囔道:“了那么多钱,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一共才长了八斤……” 他顿时替自己的那些绿绿的钞票感到不值,还以为她会像是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没想到这么就过去了,她的变化还是不太大。 “之前吐得太厉害了,基本上吃什么吐什么,刚吃下去还没消化就全都吐掉了。” 夜婴宁低低回答着,这还是怀孕以后,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讨论着关于她怀孕的事情。 他的脚步顿时有些停顿,一霎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频率,又过了几秒钟,宠天戈才开口道:“这个孩子让你很辛苦吧?” 是很辛苦,而且由于它来得不是很是时候,夜婴宁几乎承受了二十多年来最大的心理压力。 她沉默着没有开口,双臂没有抱紧,所以身体有些下滑。 宠天戈感觉到了,立即将她向上托了托,笑道:“等他出来,我先揍他一顿再说,臭小子生出来都要被揍的,不揍不乖。” 夜婴宁立即失笑,抓着他的两只鞋,一左一右地摇晃,不解着问道:“你就那么笃定是小子?怎么不可以是女儿?女儿好,我给她扎辫子穿裙子,二十年后再哭着看她出嫁……” 他拍拍她,得意着打消她的幻想,肯定道:“一定是小子,我播的种我能不知道吗?” 她愕然,想起他曾经的蛮不讲理,死也不肯相信这是他的孩子,顿时又没了继续和他聊下去的欲|望。 或许,孕妇都是这么执拗吧。 两个人很快又走回了海滨浴场,因为下午暑气太重,很少有人来玩,这个时候的人倒是不多。 夜婴宁穿好鞋,跟在宠天戈身边。 宠天戈装作看着东西的样子,凑上去给店主递了一根烟。 “大哥,这边也太热了,想游泳,可是不敢下水啊!” 店主悄悄瞄了一眼烟的牌子,立即眉开眼笑地夹在耳朵上,点头笑道:“听口音,老板是中海人吧。这个季节不热也不好玩啊,可以出海,钓鱼,吃海鲜烧烤,光游泳有啥意思嘛……” 宠天戈点点头,装作看着摊前的东西,还不时拿起来几个掂量掂量。 “老板太太怀孕了啊?那个,老板我和你说啊,女人怀孕身子弱,容易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就别让她往远处走了。就那边,那边,看到没,大石头那里,前些天啊,有人说好像看到尸体了……一般人我肯定不说,说了还咋做生意呐……不过我老婆也怀了,我现在看到大肚子的就爱多管闲事……” 店主看着夜婴宁微凸|起来的小|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正把玩着摊前小玩具的夜婴宁当即吃了一惊,尖叫道:“尸体?” 店主只是以为她害怕,连忙摆手道:“别怕别怕,是不是死的,谁也没见到,反正有人起得早,出海的时候看到了,不过也没人敢报警。我们这里距离市区太远,警察也不爱过来。不过到现在,大家也没见到真的尸体,可能是什么漂浮物吧……” 宠天戈生怕夜婴宁有事,连忙掏出张钞票,往店主手里一塞,顺手在摊前抓了个塑料小黄鸭,攥在手里,马上扶着她快步离开,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两人好不容易上了车,夜婴宁的手里全是汗。 “你听到没,他说有尸体,有尸体……” 她坐在位置上,喃喃自语,脸色煞白,全身都抖个不停。 宠天戈也觉得事情似乎远比自己想象得更为严重,只好握紧了她的手,轻声哄着。 第六十八章 相比于外面晒得滚烫的砂砾,开着空调的车内则是凉爽宜人。 但是显然夜婴宁已经害怕得连牙齿都要打颤了,她的手心不断冒出冷汗,一把反手按住宠天戈的手,哆嗦着开口道:“我、我们去报警……报警吧?” 他被捏得有些疼,但却没有躲闪,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保持着理智回答道:“蒋斌本身就是警察,他都没法派人去找,你觉得我们在这里找当地警方,会有用吗?何况,如果那所谓的证人看错了,根本不存在尸体,我们不就是报假案?要负责任的。” 她怔了怔,也不得不承认,宠天戈说的话是对的。 “这里是靠旅游牵动经济的,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当地人肯定也是会缄口不言的,生怕影响生意。所以,就算我们再折回去细问,刚才那个老板也不会多说的。另外,如果栾驰真的是卧底,他一旦脱离危险,最先做的一定是去找他的组织和领导。” 他想劝夜婴宁先同自己离开这里,至于其他事情,可以稍后再继续跟进。 如果说,一开始宠天戈还对夜婴宁的话充满了不信任,那么此刻,经过实地走了这么一遍,他不得不相信,也许世间真的有心灵相通这种事情存在。 或许,这里的确是栾驰出事的地点,也说不定。 看来女人的第六感,有的时候还真的是有着很神奇的力量。 好不容易将夜婴宁的情绪安顿好,宠天戈这才系好两人的安全带,返回凤岛市市区。他打算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否则连续开车、坐车好几个小时,两个人谁都受不了。 ***** 热辣辣的阳光随着夕阳的落山,而逐渐消失,海滩上的热气已经蒸发得差不多,终于凉爽下来。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摊前,她试着向里面探头。 “老板,再要两卷麻绳,还有更结实点儿的吗?” 年轻女人把手里的纸币递过去,屋子里,老板和他怀孕的老婆正在吃饭。 “妹妹呀,这样不行的,搞出人命就糟了!你送他去市里吧,找个戒……” 女人端着碗,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凑近了些,小声道:“……戒毒所吧,不然,他万一把舌头咬断了,命就没了!” 男人拿着两卷麻绳,从后面的库房里走出来,塞给一旁的年轻女人。 “是啊是啊,我老婆说得对。你们外地人很惹眼的,一说话就能听出来,要是被人说出去也不好……对了,今天下午,还有两个中海人过来呢,一看穿戴就知道很有钱,说话也挺客气的,那男人还给了我一支烟……” 老板顿时有些得意,那支烟一盒就要几百块钱,折合下来,一根烟也要几十块咧! 年轻女人拿着麻绳的手一顿,脸色顿时严峻起来。 “中海的人?他们是在找人吗?” 老板搔搔头皮,回忆着下午的时候见到的那对夫妻模样的人,摇摇头,困惑道:“也不像找人吧,可能是想来度度假的有钱人吧,那男人想游泳,问我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我看到那女人也大着个肚子,就劝他们回去了,别出意外。嘿嘿,没办法,自己老婆正大着肚子,我也就变得多嘴了。” 年轻女人似乎松了一口气,拿了东西,快步离开。 她一边往远离海滩的方向走,一边留心着身后,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也没有人跟着,这才快步地拐到一条小路上。那巷子里面,有两家小吃店,一家棋牌社,还有一个不大的小旅店。 走上三楼,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发霉的味道传进鼻子里,女人打了个喷嚏,她顾不上自己,只是着急地看向床上的男人。 这个女人,是死里逃生的婴宁,而和她在一起,躲在这间招待所里的男人,自然就是栾驰! 当天夜里两个人被老枪扔进海里,最后救了他们的,竟然是婴宁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 栾驰的水性十分过人,闭气时间也比较久,他挣扎着扯下那条项链,将其变换为匕首,割开绳子后,和她一起活了下来。 而刚刚那对做生意的夫妻,恰好在海滩上发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两个人,把他们救了过来。 他们身上分文没有,幸好,婴宁摸着自己的右耳朵上,还有一枚钻石耳钉,是钟万美的,她毫不犹豫地把它给了这对夫妻,并且在他们的帮助下,在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栾驰身上的伤并不很严重,这令婴宁松了一口气,但是就在当天晚上,一件事令她猝不及防! 那就是,原来栾驰一直在吸毒! 怪不得钟万美对栾驰总是很有信心的态度,她分明是笃定了,栾驰离不开她,因为只有在她那里,他才能得到质量好的顶级货色。 一开始,婴宁以为,栾驰不过是在酒吧的时候,碰了k粉大麻这类东西,忍忍就能戒掉。但是当她得知,钟万美为了控制住栾驰,从一开始就是给他提供的大量的最纯的海洛因之后,她彻底绝望了! “走,栾驰,我们回中海,找一家专业的戒毒所……” 这是婴宁脑子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她不能允许栾驰继续吸毒,只要碰了这东西,人就彻底废了! 但是栾驰拼死拒绝了她的提议,当时他的脸色已经像是死人一样的灰白色,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嘴唇干裂得像是黄土高原下晒得皲裂的土地。 原来,所谓的“骨头缝里都有虫子在咬”的说法,竟然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你、你去找绳子,把我、我绑在床板上……然后……离我远远的……” 栾驰知道,就算自己现在想要毒品,也没有人能够给他提供货源。而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自己的上级,知道自己已经染上了毒瘾。 之前,蒋斌问他,有没有被强制注射毒品的时候,他断然否认,就是不想被其他人看轻。 到现在为止,一天一|夜过去了,栾驰已经几乎把最初的那几根绳子给磨断了。 他因为毒瘾发作,死死地在床上挣扎,大汗淋漓,床板“嘭嘭”作响,吓得婴宁只好把房间里那台小彩电给打开,将音量调大,以免被人听见,过来查看。 好在,这只是一家私人小旅店,客人不多,前台的老板娘就连身份证都没要,只要求多交了200块的押金,就放他们进来住了。 “栾驰,栾驰你别吓我!你要是难受就喊出来,不怕的,外面听不见!” 婴宁冲过去,看见被绑在床上的栾驰两只眼睛圆睁着,像是青蛙一样,眼球几乎都要鼓出来了,她几乎落下眼泪,急忙将房间里的门窗全都紧紧地关起来。 第七十二章 唐漪翻了个白眼儿,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对宠天戈的轻鄙。 看看,这就是男人,无论他们在商场上多么纵横无敌,多么所向披靡,可是一旦遇到爱情,他们还是会统统变成智商为负数的脑残二百五! 宠天戈是,卫然那家伙也是! 唐漪无奈地猛喝了一口酒,动作比平日里在荧幕上多了一丝豪迈,她见身边的男人还傻坐着,气得推了一把,“我说了半天,你怎么还是无动于衷?” 宠天戈“啊”一声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那我、我该做什么?” 他刚才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自己匍匐在夜婴宁身上,小心翼翼地听着她肚皮里传来的心跳的景象,说实话,那感觉还真是……不算太坏…… “回家去啊,陪她啊,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按按腿啊揉揉脚啊,难道还要我教你吗?你要是不会,我介绍个编剧给你认识,让他写个剧本……” 唐漪说着说着又说回了老本行,宠天戈连连摆手说不必了,我不需要。 不过,她的话,倒也算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之前在凤岛的沙滩上,他背着她,发现她怀孕了好几个月,可一共才胖了那么一点点,说明还是很辛苦吧。自己只是命令那些医生定期把体检结果交上来,那一串串复杂冰冷的数字他看不懂,所以每次只是确定她和孩子都是健康的就罢了,却从来没有去过问过她,她在孕期过程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不习惯。 想一想,自己还真有几分恶劣。 “那,那我先走了,你先坐……” 宠天戈慌忙拿起吧台上的钥匙和钱包,唐漪喊住他:“喂,喝了酒别开车,打车回去啊!还有,我说了这么多,这杯必须由你请啊!” 他慌不迭地点头,从钱夹里掏出钞票,团一团,扔给一直站在吧台后面偷听,外加忍笑的酒保。 见宠天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酒吧,唐漪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慢悠悠地继续喝自己的那杯酒。 她想到还在国外求学的唐渺,那孩子当初一定也是对宠天戈产生了迷恋吧,就像是曾经的自己一样。 话说回来,面对着那样的男人,又有几个女人能够管得了自己的心呢。算算时间,自己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已经入行三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新人,可不也是为了他的一个眼神就懵懂地沦陷,以为能终结他的感情世界,更何况是不谙世事的唐渺。 不过,就像是蝴蝶飞不过沧海,小女孩儿总会长大,像自己一样,认清内心到底想要什么,不会再轻易地迷恋上一个男人。 正想着,一股凛冽的气息慢慢向她靠近,唐漪后背霎时绷紧,不由得坐直身体。 糟糕,又被抓个现行! 不许私自出门泡吧,是她的新东家给她定的诸多规矩之一,卫然似乎很讨厌她出入这种场所。 死死地咬着吸管,唐漪立即伸手推了推墨镜,假装没有察觉到。 “如果没记错,你明天上午有个代言活动,要早起做造型。” 凛冽气息就吹拂在唐漪的右手边,那男人站稳,朝酒保打了个响指,“多少钱?” 酒保据实以告:“刚才有位先生已经为这位小姐买过单了。” 唐漪没来由地缩了缩脖子,怎么四周的空气忽然间变得这么冷…… “呵呵,魅力真大,都学会来酒吧找男人了。” 卫然一把拖住唐漪的手腕,硬生生将她从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拉扯下来,然后黑着一张脸,把她带出酒吧,直接塞进自己的车里。 “嘭!” 后车门一声巨响,唐漪的鼻子险些撞到玻璃上,她连忙伸手捂住,暗呼好险,幸好自己脸上没有动过刀,否则刚才那一下,整根鼻梁都会戳进脸里面! “你干什么!我戴着墨镜!没人认得出来!再说……” 她气得伸手去拍打前方的男人,做他的摇钱树这么久,连自由都快没有了。 不许私自出门,不许接大尺度床|戏,不许同意剧组炒绯闻,更不许放工之后和同事们去k歌喝酒! 连圈里的朋友都说,唐漪现在名气大了,架子也大了,现在是越来越难约了。 “我需要有人际关系,我需要有朋友,我需要有正常的私人生活,而不是做一个赚钱机器……” 卫然等她骂完,才慢悠悠地系好安全带,冷冷道:“你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那些都不需要。” 说完,他一踩油门,新换的跑车飞一样弹出去,伴随着唐漪毫无准备的尖叫声。 ***** 宠天戈下了车,付了车费,轻手轻脚地走进电梯,回到家中。 他先在一楼的卫生间洗了澡刷了牙,毕竟,酒吧里的味道还是很明显的,他不想让夜婴宁闻到,虽然,她很有可能已经睡下了。 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经过夜婴宁的卧室时,宠天戈一探头,发现她的房间里有灯光,还有细微的声响。 难道是……在等着自己?! 他心头一喜,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总之是又惊又喜,还有些洋洋得意。 其实,从宠天戈一进门,夜婴宁就听见了。 平时这个时间,她早就睡了,但是今晚,每次回想起临走时他说的那些话,夜婴宁就辗转反侧,怎么换姿势都了无睡意。 索性,爬起来,一边看美剧一边涂乳液,防妊娠纹的,以免将来卸掉货之后,肚皮上长满一圈圈的橘皮纹路。 宠天戈站在原地,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这才轻轻走进去。 “还没睡呀?” 他笑得有些古怪,问的问题也很多余,声音听起来紧巴巴的,还带着一丝讨好。 夜婴宁瞥了他一眼,连忙又扭过头去,刚好剧情正上演到紧要处,少看一个镜头,很可能后面的发展就看不明白了,她可不想错过。 宠天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顿时一头冷汗,冲过去就一把夺过她放在一边的平板电脑。 “你干什么!放回去!” “你给我儿子看这么血腥的电视剧!” 两个人齐齐发出咆哮,夜婴宁更是一手握着身体乳,一边从床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气势汹汹地瞪着宠天戈! 她的重量令床垫凹陷了一下,又弹了起来,看在宠天戈眼里,就像是美女变野兽一样。 “对胎教不好!这个时候孩子的脑发育很重要,这么血腥暴力,将来孩子可能会性格暴躁,缺乏耐心!” 宠天戈双手护着平板,据理力争。 刚才,虽然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可他这个大男人都有些腿软,她看的到底是什么狗屁美剧,血肉模糊,肢体横飞的! 夜婴宁看着他冷笑,怒道:“有你这样的爸,他想温柔也温柔不了!一定是个小混蛋!” ps:大眠超级喜欢卫然这个人物,嘎嘎嘎!! 第七十三章 宠天戈气得脑子嗡嗡响,本想把手里的平板一摔了之,想了想,唐漪的话言犹在耳,他只好压下怒火,尽量柔声道:“你看,已经这么晚了,这种血腥的镜头看多了,印在脑子里,睡觉要做噩梦的。”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一秒钟变脸,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主动退了一步,夜婴宁也不好再继续剑拔弩张,她鼓了鼓腮,气哼哼地坐下来,一声不吭,低下头继续涂抹着小|腹上的肌肤。 宠天戈连忙将平板关机,放到远远的地方,凑过来示好道:“你这样弯着头多累呀,躺下我给你涂吧?” 说完,他乐颠颠地伸手取过来,挤了一点儿在手心上,双手搓热了再按在夜婴宁的肚子上,还小心翼翼地征询着她的意见,“这样如何?力道怎么样?有没有太重?” 她靠在床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会是疼了吧?” 他大窘,连忙又轻了许多。这次,夜婴宁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一边笑一边闪躲着,叫道:“痒!痒痒!痒……死我了……” 是真的很痒,怀孕之后,宠天戈没摸过她的肚子,刚刚一碰上去,他简直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弄疼她,他的手心撩过她的肌肤赶紧又离开,就像是在搔痒一样。 她一叫,他更紧张,大颗大颗的汗,从额头滚落,嘴唇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样的宠天戈,是夜婴宁从未见过的。 她往后退着,想躲开他的大手,却又止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于是场面看起来开始失控—— 一个拿着滋润身体乳的男人正在颤颤巍巍地轻轻摸着女人的肚子,动作之中如履薄冰,而他身边的女人则几乎笑得打滚,一心想要逃过他的“魔爪”。 “不涂了!累死我了!” 宠天戈也感到脸上无光,终于忍不住,他把东西往床上一扔,摸摸脑门上的汗,简直比健身还累! 夜婴宁终于停住笑,白眼道:“谁稀罕!” 主动要来帮忙的是他,手法完全不专业的也是他,现在连连抱怨的还是他! 她收起东西,随手放到床头的抽屉里,准备关灯睡觉。 宠天戈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这就算了?! 他愣愣神,连忙继续凑过去讨好道:“弄疼你了?那我给你揉揉腿吧,免得夜里抽筋……听说孕妇孕后期都会浮肿是吧……” 夜婴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怎么他出门一趟,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嗅了嗅他身上,嗯,刚洗过澡,洗过澡,洗过澡…… 偷吃?! 一定是出门找女人去了!回来第一件事洗澡,就是为了湮灭罪证! 因为心生愧疚,所以频频示好! 想通这个问题之后,夜婴宁猛地一抬手,手肘重重地撞到了宠天戈的小|腹,听见他一声闷哼,她扯扯嘴角,佯装不小心似的,没什么诚意地道歉道:“呀,不好意思,孕妇肢体不协调!” 宠天戈捂着被她顶到的地方,看出她就是故意的,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一犹豫,夜婴宁已经关掉了灯,全身都缩进了被子里,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 ***** 虽然心里是排斥的,但,已经形成的习惯总是很难改掉。 所以,当醒过来的一刹那,发现自己又一次钻到了宠天戈的怀中,夜婴宁除了默默叹息,别无他法。 她想悄悄把手抽回来,但是刚一动,宠天戈就下意识地哼哼道:“再睡会儿。” 原本,他其实并没有醒,不过说完这一句之后,他就马上醒了过来。 “早。” 两秒钟不到,他的眼神就从迷蒙变为了清醒,这种本事,少有人做得到。 夜婴宁缩缩脖子,尽量不碰他,因为她十分清楚,清晨的男人都是野兽,不能随意触摸。 但是,有点儿晚了,因为已经有个再熟悉不过的物体,在抵着她,很有朝气。 “你感觉到了,装傻也来不及了。” 他微微抽气,语气里有些得意,反正这是男人正常的反应,她总不能骂他是“混蛋”吧。 “无耻。” 夜婴宁把脸转过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宠天戈的手臂越收越紧,还偷偷去拉扯她的睡袍。 因为怀孕,她选的都是大一码的睡衣,而且质地都是纯的,各种浅色的,偶尔还有一两件带有卡通图案的。和从前常穿的那种真丝吊带相比,保守了很多,却更有几分纯情的味道,不过,对于男人来说,这种反而更有感觉。 他的手指十分灵活,熟门熟路,连看都不用看,就摸到了夜婴宁的腰间那块有点儿鼓起来的骨头,宠天戈一向都很喜欢碰这里。 她恼怒起来,伸手按住他的手,瞪大双眼,呵斥道:“不许乱来!” 宠天戈歪歪头,又咧咧嘴,反驳道:“上次你也很舒服啊!而且也没有让你疼……” 她立即用另一只手去捂他的嘴,脸色微红,低低道:“注意胎教!如果真的是生个男孩儿,以后岂不是要变成一个无耻混蛋?” 宠天戈满不在乎,身体向下滑。 她挣扎着,踢打他,很快被他死死地按住。 “别怕。” 他支起身体,冒出头来,飞快地在夜婴宁的唇上印了个吻,喃喃说道。 宠天戈的话像是带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她下意识地乖乖不动,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这么听话,他说不动就不动?! “你让我不动我就不动?我又不是死的……” 夜婴宁话音未落,宠天戈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的严肃,吓得她一愣。 “你干嘛?吓我一跳。” 他摇头,认真地开口说道:“不要再说这个字,你说这个字,我就感到非常的害怕,真的,千万不要再说这个字。” 夜婴宁怔了怔,虽然不明白宠天戈为什么如此的在意,但她也的确不再说什么了,迟疑了几秒钟,她伸出手,也环抱住他的腰,把脸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一阵带着温暖的心跳。 第七十四章 被子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清晨的卧室极其的安静,所以,夜婴宁嘴边溢出来的吟哦,就显得格外的清晰。她意识到,自己又被宠天戈撩拨得动情,不免有几分羞怯和恼怒,立即咬住嘴唇,死也不想发出声音。 头顶好半天都没传来她低哑又性感的声音,宠天戈心生好奇,停住了动作,抬起头来,正看到夜婴宁脸颊酡红,双目含水,正隐忍地咬着嘴唇的一幕。 他心疼不已,又格外自豪于她沉|沦迷失在自己的身|下,向上挪动身体,一口含|住了她的嘴唇,模模糊糊地说道:“不许憋着,喊出来,我喜欢听呢……” 她哽咽着咬住他的舌尖,没有太用力,只是故意微微让他感到疼痛。 他闷笑,知道她这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控诉,于是索性由着她去,倒是原本就放在她腿间的几根手指开始毫不停歇地挪动穿刺起来。 夜婴宁知道,又逃不掉了,索性松开嘴唇,将脸埋在他怀里。 嗅到熟悉的味道,她猛然间想到昨晚他的“出|轨”,一把恶狠狠地推开宠天戈,大怒道:“别碰完别人又来碰我!我的确是不干净,可还没下贱到这种地步!” 正舔着她修长脖颈的男人一愣,不解道:“我碰谁了?我在公司都是自己解决的,我除了十几岁的时候用手,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用过手呢。你胡说八道什么,又发什么疯?” 宠天戈的话语丝毫不加掩饰,夜婴宁当即脸色更红,支吾道:“你昨晚去哪鬼混了?一回来就先去洗澡,还不是怕露馅儿?” 他挑眉,故意不说实话,吊着她玩。 “就算我真的去鬼混,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你的谁,难道还要当一辈子和尚?” 说完,宠天戈还把手指抽出来了,淋淋漓漓一床单。 夜婴宁几乎就要攀升到巅峰,被他这么一停顿,不上不下,特别难受。又听见他无赖的回答,她气得顿时就红了眼圈儿,一句话也不说。 “你刚刚吃醋了,怕我去找别的女人,所以才把我吸得那么紧……” 再玩就闹大了,宠天戈见好就收,连忙搂住她,低声哄道:“别乱想,我是抽了烟又喝了酒,怕你闻到那味道又要骂我,所以才冲澡……这些天我累都要累死了,怎么可能还去找女人……要是硬不起来,传出去不是更丢人……” 他越说越下流,抱紧夜婴宁,死也不松手。 她被他缠得无奈,又有种被戳中心事的慌乱,连忙并拢双|腿,却偏巧正好夹住了宠天戈! “好热情。” 他笑着吻住她的鼻尖儿,一点点纳进去,似乎怕她不适应,动作十分的缓慢。 两个人齐齐发出低低的喟叹,好像都已经到达了忍耐的边缘。 “来,儿子,老爸和你打个招呼……” 宠天戈洋洋得意地轻轻抚|摸着夜婴宁的小|腹,动作温柔。 她失笑,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也太…… 哪猜得到,他越玩越上瘾,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舒舒服服地侧躺着,然后从后面抱紧她,口中嚷道:“来,我唱首儿歌给儿子听……” 她一顿,唱歌?认识这么久,倒是真没有听过宠天戈唱歌呢,他倒是经常取笑自己走了调的浴室音乐。 他抱着她的胸前,一下又一下,同时,口中认认真真地唱到-- “太阳当空照……儿对我笑……小鸟说,操、操、操,你为什么不戴避……孕……套…… 老婆怀孕了……可以随便了……一清早,我就搞……搞完三次我再睡大觉……” 卧室里,顿时回荡起宠天戈的大嗓门,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似的。 “宠天戈……你给我闭嘴!再出一声就滚出去……” ***** 时间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天宠和御润正式签字的日子。 明明,是自己亲手把行将就木的御润交到宠天戈的手上的,但是一想到父亲近四十年的心血就要归属到别人的名下,夜婴宁还是止不住的一阵伤感。 “和我一起去吧?” 宠天戈主动发出邀请,问她愿不愿意出席签字仪式。 夜婴宁原本并不想要去见证这一幕,但是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自己能够见到父母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前两天,在宠天戈的允许下,她给母亲打了一次电话。 在电话中,冯萱告诉夜婴宁,夜昀的状况好多了,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只是说话的时候有些口齿不清,她考虑着,等到御润彻底转手给天宠,就带着他去澳大利亚定居。 出国养老是父母很久以前就讨论过的,夜婴宁并不吃惊他们的这个决定,只是感叹着,原来父母的衰老竟然来得这么快,她总以为,自己还是个小孩儿,而父母永远是记忆里那么年轻,健康。 殊不知,一眨眼,他们就老了。 “好,我和你一起去。” 她眨眨眼,尽量不哭出来,然后换衣服,和宠天戈一起出发。 今天的签字仪式,就选在了天宠集团的大会议厅,其实,按照一些约定俗成,应该是在御润那边的,不过,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了。 果然,如宠天戈所说,整个仪式上的人很少,只有两家公司的相关人等到场。 如果说到不相干的外人,那么可能就是林行远了。 不过,一想到他的身份,夜婴宁也就感到释然了--夜昀的公司转卖,作为他的亲兄弟,叔叔夜皓不可能不知情,但是有婶婶和夜澜安在,他既不能不顾手足之情,又无法接济兄长一家,无奈之下,他只好委托自己的女婿林行远过来走一趟,安慰一下夜昀一家。 想到这里,夜婴宁的脸色有些沉,当年叔叔一家仰仗她家的时候,是多么亲热,一口一个“大哥”、“嫂子”,尤其是婶婶白思懿,还主动提出要伺候母亲的月子,以此让夜昀多帮衬着丈夫。 而现在……穷在闹市无人理罢了。 她垂垂眼眸,并不往前凑,只是坐在角落里,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打招呼。 一会儿签字仪式一结束,她和父母说几句话就好,至于其他人,夜婴宁一概不想理会。 只不过,显然林行远也不想错失这个机会,他一直盯着她,见她起身去了洗手间,也悄悄地跟在了夜婴宁的身后,将她堵在了洗手间里。 “你……这些日子,你好吗?” 他有些喘地问道,不等她回答,他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她明显鼓起的小|腹上,目光微微一滞。 真的,怀孕了,怀的是宠天戈的孩子,毋庸置疑。 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到夜婴宁,在林行远的心里,顿时泛起了一阵疼,一阵酸。 第七十五章 夜婴宁扯了一下嘴角,一句“还好”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其实,她不好。 但是好与不好,同他都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周扬毫无音讯,栾驰生死不明。 和她有关联的男人们,一个个来了,又一个个走了。 潮涨潮落,谢开,好像冥冥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令她无法反抗,根本挣脱不了命运的枷锁。 “你怎么来了?叔叔让你过来的吗?” 她的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不痛不痒的一句问话。 林行远顿了两秒钟,点点头,他长叹一声:“你也别怪他,这种时候,绝大部分人都只能独善其身了。尤其,你婶婶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夜婴宁露出讥讽的笑容,截断他的话,冷冷道:“这个自然,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单纯到,觉得亲情是无坚不摧的吗?至于夜澜安母女究竟对我家做了什么,我会一直记得。” 当年,若不是夜澜安出于嫉妒的心理,去匿名举报御润,也不至于导致御润首次上市申请就被驳回,这才产生了这么多的蝴蝶效应。 “几个月不见,你看起来倒是比原来更狠心了。不是说,怀孕的女人都修心养性吗?怎么你反而杀意翻腾的?” 林行远换了一副表情,双手抱胸,略显好奇地问道。 夜婴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特地追到这里,应该不是同自己闲话家常的。既然有话要说,又何必吞吞吐吐,耽搁时间。 想到这里,她皱眉不悦道:“孕妇大多都会频繁地上洗手间,你如果有话就趁早说。否则,我不保证我真的忍不住,在公共场合尿裤子。” 说完,她还真的调整了一下站姿,似乎在忍着尿意似的。 林行远愣了愣,大概是没猜到夜婴宁竟然会变得这么粗鄙,白|皙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红晕,他只好低咳了一声作为掩饰。 “我只是想问一下,既然你已经怀上了宠天戈的孩子,那在你娘家那次,你和我说的话,可还算数?” 他上前一步,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夜婴宁当然没有忘记,只不过,突如其来的怀孕,打乱了她的一切计划。 “算数是算数,只是我现在毕竟不比以前,既没有办法出门做事,又没有办法打探消息,只靠你一人的力量,我不确定……” 她咬咬嘴唇,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 “不必你去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从此君王不早朝,只要你留在宠天戈的身边,他就根本没办法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在公司上。尤其……” 林行远的目光流连在夜婴宁的小|腹上,嘴角缓缓地扬起,“尤其,你现在怀着他的孩子,三不五时这里难受,那里不舒服,就足够他整天都要提心吊胆了。关心则乱,你说是不是?” 听清楚他说的话,夜婴宁微微皱眉,没有立即开口。 她恨宠天戈是一回事,但是拿孩子作为工具,又是一回事。身为一个母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宝贝平安无事,她不想整天把莫须有的病痛挂在嘴边,那无异于是在诅咒腹中的胎儿。 “这个以后再说吧。他原本也是不大喜欢这个孩子的,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地拿孩子说事儿?到时候,他不闻不问,我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林行远挑眉,似乎并不赞同她的话。 “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当日,我和他澄清一切,发誓没有碰过你,你不晓得他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生动,啧啧,完全是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回忆着那天和宠天戈在咖啡馆碰头的场景,口中感叹道。 “这件事,谢谢你。” 林行远的话提醒了夜婴宁,她知道,他并非一定要做这件事,但他还是选择说了出来,令她意想不到。 “何必客气,你是我的盟友,我总不能尚未出师,就已经折损了自己的左右手吧?” 他并不怎么在意她的感激,轻声笑道。 夜婴宁垂下眼来,一时之间,两人无话。 周遭涌动着令人不甚舒适的气氛,过了片刻,她抬起脸来,主动问道:“天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真的像外界传扬的那样困窘?” 她想到那天,傅锦凉洋洋得意说的那番话,如果不是天宠真的落魄,想必她也不敢以那样的语气同宠天戈做等价交换。 果然,林行远摸着自己的下巴,缓声道:“不,是比外界传得更糟。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吧。除非有重大转机,否则,一切都不好说。” 夜婴宁一惊,定定看着他,脱口道:“难道真的会破产?” 他摇头,“倒也不至于,只不过,可能会易主,也可能会消沉。很难说,天宠毕竟不是一家小公司。” 她情不自禁地陷入天人交战,难道,自己是真的希望宠天戈一无所有吗…… 一旦天宠集团遭遇重创,林行远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就像当年宠天戈对林氏那样,他完全是在复制当年的情形,以此作为报复。 想到这里,夜婴宁打了个激灵,周而复始,这是个没有结局的复仇怪圈。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出手吗?” 她问了个愚蠢的问题,问完后,她自己也意识到了。 林行远似笑非笑,反问道:“你说呢?” 他补充道:“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我已经等了很久了。真希望,不需要再等太久啊……” 夜婴宁被他脸上流露出的嗜血表情惊吓到,连连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她知道,无论自己会不会帮助林行远,他都绝对不可能停手,绝对不可能回头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条只能向前的路。 “天宠……或许不会那么容易垮掉的……” 她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是吗?”林行远眉目疏朗,笑容淡淡,仰起头来,闭上眼。片刻后,他睁开双眼,嘴角的笑意扩大,“也许,过不了太久,就到了该拿出杀手锏的时候了呢……” 酝酿了那么久,蓄势了那么久,一下子爆发出来的力量,想必也会是惊人的。 他的语气令夜婴宁心头的不安再次加重,她不太明白,他口中的“杀手锏”究竟是什么,但是直觉里明白那不是一件好事。 “我、我要去厕所了……” 她慌不择路地扭头就走,从背后看,有些失态。 林行远咧咧嘴,目光看起来有些迷茫。 在人生的大舞台上,他是一个蹩脚的导演,导了一出蹩脚的戏。 不过,他不后悔。 几秒钟后,林行远伸手整了整领口,快步离开,重返举行签字仪式的大会议厅。 ps:别人家作者每天1更,偶尔加更1章,读者就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各种表扬。你们家作者一天3更保底,不时4更、5更,连个夸我一句的都没有,我伤心了…… 第七十八章 自从几个月前,夜澜安主动提出到自己家的公司“皓运物流”上班以后,她真正到公司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不过,林行远还算是言出必行,许诺给她的职位一直留着,并没有另外招人,只不过,他将市场部又重新整顿了一下,比之前还有效率。 但是最近,夜澜安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尝试着过起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 原因是,如果她不到公司,就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林行远。 他已经彻底不回她和他的小家,在办公室加了一张沙发床,每天办公到深夜,累了就在上面休息几个小时。 虽然辛苦,可宁愿这样,林行远也不想回去面对夜澜安那张脸。 安静地离婚,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就连林行远都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为了皓运,自己也要继续甘当小白脸,维持着这个夜家乘龙快婿的有利身份。 刚开过会,其他各部门的负责人已经零零散散地都走出去了,只有坐在最前面的林行远一动不动,还坐在原位上。他闭着眼,将头仰起来,靠在椅背上,似乎十分的疲惫。 这段时间以来,他在皓运的地位已经彻底得到了稳固,原本那些口服心不服的人,尽管到现在也不一定在心中完全地认可他,但到底是不敢再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了。 这条路,林行远走得很苦。 他的专业本不是商业和管理类别,虽然自幼耳濡目染,出生于商人世家,可到底隔行如隔山,想要摸索到做生意的本质核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付出的心血,非同一般人能够想象得到。 静静的会议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大屏幕投影洒下的光亮,许久没有触碰的屏幕显示出重复单调的屏保图案来,一个环套着一个环,在他的脸上呈现出道道光晕。 他的人生,不也是这种连环套吗? 环环相连,陷入无解。 从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从声音上判断,来人走得很急,似乎正在找人。 果然,是夜澜安,她得知林行远刚刚开完了会,匆匆赶来。 “行远!” 会议室里黑漆漆一片,吓了她一跳,等到看到长桌旁坐着的男人,这才放下心来。 夜澜安快步走近他,本想责问他为何不开灯,等到看到他两只眼睛下方深重的青黑色,原本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行远,你、你别吓我……” 光影在他的脸上汇聚,形成一道道看起来有些可怕的纹路,印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看起来像是潜伏着的蟒蛇。 夜澜安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牙齿打颤地再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终于,林行远睁开了双眼,只是眼中并没有迷茫和混沌,反而明亮透彻得有些可怕。 “你怎么来了?他们说,你最近来公司倒是来得很勤,看来这个月要让财务给你做工资表了。” 他活动着手腕,边说边站了起来,脸上似笑非笑。 夜澜安不喜欢他这样的语气,刚要反驳,忽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收敛起不快,满脸堆笑地问道:“行远,我听说,大伯的公司被正式卖掉了是不是?难道真的是被宠天戈那个冤大头买去了?” 这一次天宠收购御润,远比之前任何的投资都要低调,所以,像是夜澜安这种只关注吃喝玩乐的千金小姐自然是后知后觉。就连夜皓也清楚她的个性,生怕她又要惹是生非,因此特地叮嘱白思懿,暂时将这件事先瞒着她。 她幸灾乐祸的语气,令林行远的心头立即浮现起几分厌恶。 犹记得那一天,临走时,他看见夜婴宁哭晕在宠天戈怀中的那一幕,看起来是如此的悲伤和无助。 以至于,林行远从她的身上,隐隐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虽然说不上同情,但是那种感觉,还是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蹂|躏着他的心脏。 他皱皱眉,还是点头道:“对,昨天签字了,就算是都尘埃落定了。” 林行远的回答立即令夜澜安笑出声来,她得意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流露出说不出的开心。 他不解,注视着她有些不大正常似的表现,疑惑着问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林行远不明白,天宠收购御润,夜澜安身为一个毫无关联的无关人等,她又有什么可雀跃的。 “咯咯,我怎么不高兴?我太高兴了!我简直高兴得想要唱歌跳舞!” 夜澜安停下来,双眼放光,抚掌大笑着回答道。 “我爸早就和我说了,大伯母家的两个哥哥根本靠不住,迟早要算计他们家。果然猜对了,其实那两个老家伙差不多已经把御润搬空了,所以就算卖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这么一来,夜婴宁的娘家靠山就没了,他的情|人还趁机用低价把她家的公司给收购了。亲情,爱情,事业,她全没啦!哈哈哈哈哈!我简直高兴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来,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林行远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话不投机,他迈步就要走。不料,夜澜安快了一步,抢先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臂,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行远,你都好多天没回家了,你不要我了吗?” 她变脸变得忒快,看得林行远也不禁一愣。 夜澜安却将他脸上的错愕表情一厢情愿地当成了不忍,当即笑逐颜开,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着,主动讨好道:“我以后乖乖听你的话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会听,我再也不会去动那些歪脑筋了,我发誓!” 见林行远不为所动,夜澜安狠狠心,咬住嘴唇,大声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小贱……不是,我知道你喜欢宁宁姐。现在,她肯定恨死那个宠天戈了,他们两个好不了了,而且周扬姐夫也不在国内,如果你愿意,我帮你说服她,以后我们三个在一起,让她答应和你在一起,你们可以上……” “床”字还没有说完,林行远已经用力地甩开了夜澜安的手。 “你脑子里的想法真肮脏,简直叫我恶心!” 只要想想这种两女一男的相处模式,林行远就无法接受,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还没有下流龌龊到这种地步。 被骂得一愣,夜澜安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她已经委曲求全到了这种地步,为何,却还是挽不回他的心呢…… 林行远扔下一句“我还有事”就大步离开了会议室,留下夜澜安一个人。 她一个人低垂着头,不知道站了多久。 自己不过是想要好好地爱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对他好,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呢? 是不是,是不是只要那个挡路的女人彻底不存在了,他就能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才是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 第七十九章 林行远回到办公室,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交替地闪现过夜澜安和夜婴宁的两张脸。 他将身体陷在宽大的座椅之中,双手交叉着支在桌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微微感到了一丝后悔,若不是想着借助夜澜安家中的势力,作为起步资金,一点点和宠天戈抗衡,自己此刻也不会陷入到这样的感情漩涡之中。 平心而论,最初,他并不是那么厌恶夜澜安,甚至偶尔也会在失眠的深夜里一遍遍说服自己,就这样吧,起码,这个女人她深爱着你。世间的寻常夫妻,又有几对是遭遇了轰轰烈烈,最后还不是要落到柴米油盐的细微琐事上。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他没有想过,回国之后会遇到一个叫做夜婴宁的女人,更没有想过,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悸动,根本无法忽视。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认识很久很久了,难以用语言描述,无论用多么华丽繁复的语句来形容,似乎都显得太过单薄。 后来,林行远才无意中在一本书里,找到了最恰当的答案。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虽然夜婴宁对自己是充满鄙夷的,但林行远知道,他对她就是充满了熟稔和了解。 点燃一支烟,任凭袅娜的灰白色烟雾彻底包围住自己,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打开应用软件,登录后习惯性地窥视她的生活。 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她的个人主页,毫无变化。 他不禁苦笑连连,是啊,那个女人正在养胎,像宠天戈那样跋扈霸道的男人,想必为了她的健康考虑,会紧|致她使用一切可能有辐射的电子产品吧。当然,这只是借口,他是男人,他自然懂得那种占有欲,强烈的,绝对不许其他男人觊觎的占有欲。 如果是自己,只要得到了她,也断断不会给别的人,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行吧。 除非,除非他死…… 想到这里,林行远忽然有些烦躁,他掐灭了还有一半的烟,猛地将身|下的座椅向前拉,两只手轻快地在键盘上敲打了一串数字,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文件夹。 里面有若干份财务报表,他细细看去,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这是“喵色唇”和其他酒吧最近半年的财务表,看得出,生意很好,目前已经收回了之前的装修和运营成本,而且逐步实现了盈利。 虽然不多,但是几百万还是有的,能够做一些小事。 一开始,林行远也没有打算在这上面赚大钱,发大财,“喵色唇”只是一个幌子,一个障眼法,一个用来搜集中海五八门各类消息的据点而已。当然,还能有意外之财,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谋划了这么久,布置了这么久,或许,是到了该一口气收网的时候了吧。 鱼儿,已经养肥了。 他嘴角显出若有似无的消息,轻点鼠标,关掉了窗口,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我打算,三个月以内结束这一切。” 说完,林行远挂断手机,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的眸中,杀意毕现。 ***** 自从得知,家中的保姆白阿姨可能会从她儿媳的口中知道一些较为隐秘的消息以后,夜婴宁就留了心,只要身体允许,她都会借着下楼活动四肢的时候,顺便听听家里阿姨们的谈话。 不过,除了那一次,白阿姨再也没提过关于那次贩毒案的任何进展,说的也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 夜婴宁几次想要主动套她的话,但又怕拿捏不好尺度,被人生了疑,只好欲言又止。 不过,她私下里还是会稍微注意一下这位白阿姨,发现她做事麻利,性格爽快,唯一的缺点,或者说也不算完全是缺点吧,就是自来熟,和谁都能搭上话,来了没多久,她就和左邻右舍的阿姨们打成一片,比早来的谢阿姨还要熟悉整个社区的情况。 对于这一点,她总有隐隐的担忧,可也觉得因为这个原因就辞掉阿姨,好像又有些小题大做。 而刻意接近白阿姨的人,并不只是夜婴宁一个。 几次前往夜婴宁和周扬的别墅,全都扑空之后,夜澜安断定,一定是宠天戈将夜婴宁金屋藏娇了起来。 她并没有去过宠天戈的小公寓,也不知晓夜婴宁怀孕这件事,但是凭着满腔的恨意,几天之后,居然被她找到了地址。 只可惜,那里的安保太过严密,夜澜安在附近徘徊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机会进去。 最后,她发现,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在公寓楼下的小园里,都有一群四五十岁的中年阿姨在聊天。 她们都是各家业主雇用的阿姨,从超市买完了菜,正好可以在楼下休息上一个小时,互相解解闷,讲讲八卦。 夜澜安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白阿姨身上,她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探听到,这个就是夜婴宁家的保姆。 所以,她从超市的蔬果区就展开了行动。 白阿姨为人热情,又仗义豪爽,夜澜安随口编了几句瞎话,就成功地获得了她的好感。刚巧,她今天买了米和油,拎起来比较吃力,夜澜安立即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帮她拿回去。 白阿姨原本有些迟疑,毕竟,那不是自己的家,而是雇主的家,但她看了看眼前这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儿,又想着她不会骗自己这个老太太,一个老太太又有什么好骗的。再说,恰好这几天宠天戈公司里的事情多,他早就说过,暂时不回来了。 如果宠天戈在家,白阿姨还真的不敢将陌生人带进家门。 这样想着,她便没有拒绝夜澜安。 跟着白阿姨走进电梯,看着她在密码锁那里输入了一串数字,夜澜安装作扭过头避嫌。但其实,她早就从面前的玻璃镜中,将那六个数字完全地记了下来。 夜澜安的心头不由得冷笑,看来,宠天戈倒是真的很谨慎小心嘛。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傻老太太,自己还真的没有办法混进来呢。 “小姑娘,谢谢你啦,我们家老板不太喜欢见生人,我就不请你进去了。你有空到阿姨自己家里去玩,阿姨给你包馄饨……” 出了电梯,已经到了家门口,白阿姨伸手想要接过夜澜安手中的塑胶袋,笑着向她道谢。 夜澜安恍若未闻,满脸都是冷漠,只见她的双手一松,两袋东西应声落地。 “哎,你不能进去啊……” 白阿姨看出了一丝端倪,见夜澜安径直朝着家中的房间走去,她不由得一惊,口中大声喊道,迈步追了上去。 第八十章 夜澜安置若罔闻,她今天出门做了万全的准备,休闲装,运动鞋,跑起来飞快。 虽然以前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这种户型的设计都差不多,她几乎毫不吃力地就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嗒嗒嗒”飞奔而上。 白阿姨终于意识到可能的危险,可她到底是五十岁出头的人,手脚再灵便,这一慌,也完全追不上年纪轻轻的夜澜安。 原本正在厨房做小面包的谢阿姨也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忽然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她也吓得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先把面前的烤箱关掉,这才急急地跑了出来。 “来人,快来人!” 楼上还住着一个营养师,因为夜婴宁觉得自己已经度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再请护工实在没有必要。加之家里生人太多,她看着也心烦,所以让宠天戈全部辞掉,只留下来一个帮她调理身体的。 这个营养师fannie平时就住在二楼的客房,同夜婴宁的卧室还隔着书房和婴儿房,她平时没什么爱好,很安静,大多是看看书或者电影。 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异响,正在看电影的fannie拉下一只耳机,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她连忙起身,拉开门的一刹那,正对上刚跑到二楼的夜澜安。 同样没有心理准备的夜澜安也是吃了一惊,但她很快通过fannie的房间,快速地弄清楚了二楼的格局,猜到夜婴宁的房间还在里面,她当即迈步冲了过去。 “嘭!” 夜澜安撞开|房门的时候,夜婴宁刚被吵醒,她睡得很熟,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在朝着自己逼近。 “谁啊?” 夜婴宁坐起来,等到看见夜澜安,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怎么进来的?!” 她下意识向旁边移动身体,本能地用一只手托住小|腹,试图从远离夜澜安的那一边跳下床。 因为夜婴宁盖着薄毯,所以夜澜安还没有留意她凸|起的肚子,只是一脸阴冷笑容地盯着她看,越看就越感到愤怒。 这女人不是应该每天以泪洗面吗?她怎么还能睡得着觉! 在夜澜安的想象之中,此时的夜婴宁应该面色蜡黄,神色愀然,整日垂泪才对。但她却发现面前的女人不仅没有显示出狼狈,甚至比之前几个月还要珠圆玉润,脸胖了一圈,反而显得更加白嫩。 “澜安,你找我干什么?有话说吗?” 经过最初几秒的慌乱,夜婴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柔声问道。自从上一次被她堵在餐厅的洗手间狠狠挠了脸,她就发现,自己这个堂妹似乎偏执到了极点,她在愤怒的时候,可能会丧失理智,甚至,说不定她已经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而尚不自知。 不等她开口,刚好,fannie、白阿姨和谢阿姨都已经追了上来,三个人气喘吁吁地想要一起上前,按住站在房门不远处的夜澜安。 “别……” 看出她们的想法,夜婴宁大声阻止,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激怒夜澜安,否则,她不一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但是,来不及了。 夜澜安也看出来她们三个想要抓住自己,她手边刚好是一组白色的欧式五屉柜,平时,夜婴宁用来放一些小件的衣物和贴身内|衣之类的,最上面还摆着几样小巧精致的装饰物,相框,烛台之类的。 操起几个小摆件,夜澜安猛地朝对面的三个女人狠狠地砸了过去。 fannie闪躲开,两个阿姨上了年纪,反应慢了半拍,全都被砸中,谢阿姨最可怜,被一个水晶天鹅摆饰砸中了额头,涌出来的血立即染红了整条眉毛。 “赶紧报警啊!” fannie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冲回房间拿手机。 得以抽身的夜澜安已经到了床边,她一把抓住夜婴宁披散着的长发,硬生生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薄毯落在脚边,她吃惊地看着夜婴宁的小|腹,愣怔道:“你、你居然怀孕了?!” 夜婴宁痛得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今天和上一次的情形完全不同,她现在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两只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肚子,连头都顾不上。 “对,我怀孕了,你快放开我,孩子是无辜的……” 她以为同样身为女人,提到孩子,夜澜安说不定会出于母性,而善心大发放过自己一马。 但是显然,夜婴宁完全想错了。 夜澜安勾着嘴角,眨眼之间,她的脸色就变得比之前更为阴狠可怕! 怀孕了是吗?这个贱女人,还真是有本事呀,早不怀,晚不怀,偏偏这个时候怀。孩子是谁的?不用问,一定是她的情|人宠天戈的!这对狗|男|女呀,想当初,她第一次见到他们在一起,当时就觉得两个人之间有猫腻,事实证明,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正好啊,也让你尝尝孩子从身上掉下来是什么感觉!” 她抓着夜婴宁的手更加用力,另一手环住她的脖子,从腰间的牛仔裤裤腰那里掏出一把小巧却锋利的瑞士军刀,比在了她的下颌处。 一见到夜澜安手中居然有匕首,倒在门口的两个阿姨顿时齐声尖叫起来。 “靠边!和你们没关系!不想有事就滚到一边去,不要挡着我!” 她半拖半拉着夜婴宁,刀尖一直对准后者的喉咙下方,自己则站在她的身后,朝门口飞快地挪移着。 果然,没人敢拦她。 夜澜安已经把夜婴宁拽到了楼梯旁,望着一级一级的台阶,她似乎回忆起当日自己坠楼流产的一幕,眼底的黑色雾霭更加浓郁。 她低头看了一眼夜婴宁的肚子,阵阵冷笑道:“你现在的月份可比我当时大多了,看起来有五个月了吧?我把你从这里推下去,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哦!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说,我给你三十秒时间。” 说完,夜澜安发狠似的揪着夜婴宁的头发,逼她看向前方的楼梯。 因为一直弯着腰保护着自己的腹部,所以,明明身高比夜澜安高几厘米的夜婴宁,看起来就是像是个小孩儿,反而还比她矮了一截。 “澜安,你不要冲动,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何况,那天根本不是我把你推下去的,你比谁都应该清楚才对!” 夜婴宁拼命向后躲闪着,试图劝说着夜澜安赶快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说得对,如果真的被推下去,孩子会掉不说,连她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你把我推下去,如果我死了,你也跑不掉的!就算不是死刑,也要被判几十年,你年纪轻轻难道真的要去蹲一辈子的监狱吗?哪怕为自己考虑一下……” 顾不得头皮上传来的可怕疼痛,夜婴宁不停地劝说着,同时,她不停地用余光看着四周,想要找到能够脱身的机会。 第八十一章 在情绪不稳之下,夜澜安并没有丧失她原本的观察能力,所以,她一眼就看出,夜婴宁为求自保,在不停地拖延着时间。 她一把扯住夜婴宁的头发,免得她趁机逃脱,同时,夜澜安口中冷冷道:“我坐不坐监狱,你就别费心了。既然你没什么话留下,那就直接去死好了,免得继续活在世上,勾三搭四!” 说完,她拼命将夜婴宁往下拖。 夜婴宁强忍着头皮撕|裂一般的疼痛,双手在胡乱挣扎之间,无意中抓住了楼梯的扶手,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一样,死死地抠着扶手,无论如何也不松开。 “我报警了!你撑住,警察说马上就来!” fannie从自己的房间里冲出来,见到夜澜安正视图将夜婴宁从二楼推下去,不禁大惊失色,尖叫着喊道,想要吓走夜澜安。 不料,这个女人竟是半点儿也不害怕。 “你以为报警有用?等警察来了,她早就咽气了!” 夜澜安狞笑着,就要再用力。 “我要是你,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最恨的人。从楼梯上推下去,我可能只是昏迷,而且我还年轻,就算这个没保住,只要我休养一年半载,也可以再怀上!” 夜婴宁急急地说道,脑子里有了个大胆的办法。 她虽然不知道夜澜安究竟是用了什么招数,才骗得白阿姨相信她,将她从楼下带了上来。但是每一次出门,电梯的密码都是自动形成的随机数字和字母,夜澜安一定不知道这一点。 “你在嘲笑我!” 听了她的话,夜澜安以为,夜婴宁是在讽刺自己的办法根本毫无价值,不由得更加恼怒,扬起手就要打她一巴掌。 夜婴宁连忙否认,快速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说,我们都不用把对方逼到死路上。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你觉得我抢走了你的爱人。我想,他一定也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情,不然怎么会不告诉你呢,你们才是真正的夫妻,无话不谈,携手一生。这样吧,你带我去见他,让他看清楚,我已经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了,根本就不配和他有什么,我不过是只破鞋,是个贱货,能和他在一起的就只有你。这样一来,你们就能重归于好,你也不用犯罪,我也不用死,对不对?” 她喘|息着,尽量让自己把每一个都说清楚,让夜澜安听得明明白白。 而且,她不敢提及“林行远”这三个字,生怕刺激到夜澜安,只想着用这些话来劝说她改变心意,千万不要头脑一热,真的把自己从这里推下去。 夜澜安歪着头想了两秒钟,脸色稍缓,点头道:“确实如此,行远还不知道你有多么肮脏恶心,要让他亲眼见到,才会彻底死了心……走,你必须马上和我走!” 她立即改了主意,决意不在这里将这个贱女人推下去,白白便宜了她! 夜婴宁见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连忙收回来一只手,慌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她几乎都要睁不开眼。 只要暂时打消夜澜安的杀意,一切就都可能有转机! fannie既想冲过来,又担心夜澜安手上的匕首,她进退维谷,蹭了一步又退回去,反反复复了好几次,大喊道:“不要跟她走!这女人疯了!我、我……” 她想冲过来和夜澜安搏斗,但是又不免胆战心惊,浑身颤抖个不停。 “回去,去看看那两个阿姨的情况,我们走了之后马上给急救中心打电话!” 夜婴宁狠狠地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令她能够集中注意力,她冷静地朝着fannie命令道。 而就在这时,夜澜安已经继续用匕首的刀刃对着她,逼迫她和自己一起下楼。 夜婴宁抽着气,一边留意着那把军刀,小心地防着已经处于癫狂状态的夜澜安,一边还要注意着脚下的台阶,一点点和她走到了一楼。 果然,夜澜安对于电梯密码的事情一无所知,小公寓里的电梯是直接入户的,所以她拼命拍打着电梯的按钮,期望电梯能够快一点上来。 倒是夜婴宁,侧过身遮挡着,飞快地瞥了一眼电子屏下方出现的一行数字和字母组合成的密码,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这一刻,她无比感激宠天戈从北欧引进的这一套安全系统,国内很少有家庭使用,尚未完全普及。 很快,电梯升了上来。 夜澜安飞快地闪身进去,同时将站在门口的夜婴宁也拖进去。 “fannie,去打电话,快去救人!”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夜婴宁大声喊道。 其实,她的意思是,除了报警,你还应该去打给宠天戈啊,只有他才能真正地救我! 这一瞬间,在夜婴宁的心中,真正相信的人,其实还是只有他…… 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他一定会救我,哪怕只是为了孩子……她的心头,一遍遍地默念着。 电梯门关上,却没有马上启动。 头顶的小红灯,一下下地在闪烁个不停,红色的光照在夜澜安狰狞的脸上,她狐疑地用力按着面前的数字,可是无论按哪一层,电梯都没有反应。 “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意识到不对,猛地回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夜婴宁。 “下楼也需要按下密码。” 夜婴宁平静地说道,就看夜澜安似乎松了一口气,连忙回过头来,她闭上眼,安静下来,回忆着刚才看到白阿姨进门前输入的那一行数字,然后迫不及待地输入了进去。 “错误?!” 夜澜安大怒,用力拍了一下显示屏,然后又输入了一次,还是错误。 “你他妈玩儿我是吧?” 她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古怪,立即抓起匕首朝着角落逼近,用手一把掐住了夜婴宁的下巴,逼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密码是什么?” 夜澜安用刀背狠狠地刺了一下夜婴宁的颈部,白|皙的肌肤立即出现一道红痕,但是由于是刀背,所以没有割出血,但也有疼痛感传来了。 夜婴宁艰难地开口道:“我几乎不出门,也不是很……清楚。” 她在这附近徘徊了好几天,的确从来没有见过夜婴宁的身影,想来她是被宠天戈刻意安置在这里保胎,夜澜安稍微撤走一些力气,又问道:“那如果密码不对,电梯就不动了吗?能打开吗?” 夜婴宁摇头,吐气道:“不能,密码错误,既不能下行,也不能开启……”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把夜澜安骗到这里来的真实原因! 第八十二章 为防止有人使用特殊方法侵入,电梯具有记忆系统,在密码输入三次错误之后,会自行锁定,除非业主输入购买系统时,附带的那个初始编码,电梯才会重新启动。 现在,要么由夜婴宁来使用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输入密码的机会,将正确的密码输入进去,启动电梯。要么,就是在浪费这次机会后,电梯自动锁定,等待宠天戈赶来,输入初始编码,将电梯的安全系统清除记忆,重新启动。 电梯不开,就是一个密闭的小空间,任谁在这里呆上几个小时都会害怕,哪怕她是个恶魔! 而且,这里只有她们两个,夜婴宁不需要顾及其他人,只要保护好自身就可以,而且夜澜安不知道密码,一旦找到机会,她还是能够逃脱出去的! “你故意把我骗到这里来的!死贱人!” 夜澜安终于反应过来,她勒住夜婴宁的脖子,狠狠地收紧,口中骂道。 “这个系统……我这里是、是唯一的一家业主……就算你杀了我……等到物业公司赶来……他们也、也没法打开,救你出去……等爆破队来了……你也会因为缺氧……而死……” 她不会告诉夜澜安,自己知道密码,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拼命折磨她,逼她说出来。 听了她的话,夜澜安愤怒地松手,将夜婴宁向后用力地一推。 夜婴宁的背脊重重地撞到电梯的内|壁上,她“啊”一声痛苦地叫出来,五官全部皱紧在一起,整张脸因为极度的疼痛而变得充|血发红。 夜澜安不再理会她,在空空的轿厢里走来走去,四处打量。甚至,她还不时地伸出手,拍一拍冰凉的电梯四壁。 不过,她手里的那把锋利的军刀,却一直都紧握着,并没有收起来,这是夜婴宁最为忌惮也最为害怕的一点。 如果,夜澜安丧心病狂到用它,在自己的肚子上狠扎一刀……她简直不敢想了! 此时此刻,她只能蜷缩在角落里,尽量减少体能的流失,而且尽量小口呼吸,因为不知道要在这里困上多久,一旦缺氧,整个人的大脑都会无法思考。到时候,她真怕自己应付不来夜澜安这个疯子!对,她就是一个疯子!彻底疯了! 没多久,夜澜安已经焦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把军刀随手插回腰间,继续将手握成拳,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开始用力地砸门。 “来人!有没有人!开门!开门!” 夜婴宁掀起眼皮看了看她,知道她这么做完全是无用功,如果随便砸几下,外面就能听见,那这种入户式电梯岂不是让业主都觉得吵闹,天天都要投诉不可。 但她当然不会出声去阻止夜澜安,只要她不来折腾自己,她愿意消耗体能,那自然是最好。 不过,没一会儿,夜澜安就气喘吁吁了。 “妈的!连个破电梯都敢和姑奶奶我做对是吗?看我不砸烂你!” 她猛地从腰后抽|出刀,一刀扎在了数字键盘上,疯狂地开始用力划着! “别……” 看清楚她的动作,夜婴宁大惊失色,连忙站起来,口中大声阻止着:“别划!我还……小心触电!” 差一点儿要说出“我还有一次机会”的她,飞快地改口。 如果被夜澜安知道,自己明明知道密码,故意不说,她一怒之下,说不定拿刀划自己了! 眼睁睁地看着夜澜安把电子屏幕和数字键盘全都划得稀巴烂,再也用不了,夜婴宁只好颓然地靠在一边,原本在心头暗暗酝酿的计划也泡了汤。 看来,唯一能够期待的,就是宠天戈快一些赶到这里,救她出去。 几分钟以后,夜澜安也累了,停了手,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电梯锁定状态下,就等于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紧急电话、呼唤铃和手机信号,全都消失了。 她咒骂着,却也怪不到别人的头上,刚刚是她亲手毁掉这一切的。 “喂!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夜澜安一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夜婴宁,她脸上的妆此刻都已经了,电梯轿厢里很闷热,不知道空调在何时也停止了运行。 “哈,你别高兴得太早,以为能把我困在这里。我不信这里的物业公司是死的,只要这部电梯出现故障,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的。只要我出去,我就还能再来,有本事你就躲到天涯海角……” 她癫狂地开口,语无伦次地说个不停。 夜婴宁并不吭声,只是闭着眼,既不反驳,也不辩白。 她的这副样子,很快惹恼了夜澜安。 猛地起身,将同样坐在地上的夜婴宁拖起来,眼看着,夜澜安就要把夜婴宁的头用力往旁边的金属壁板上撞去。 “因为你没有本事让他对你死心塌地,所以你就要拿我来出气吗?夜澜安,这二十年来,我们一家三口对你们一家三口到底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杆秤!别逼我,否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今天最好把我彻底弄死,一口气也不要留,否则,如果我能活着走出这里,那你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夜婴宁闭着眼开口,汗水打湿|了她鬓旁的碎发,黏在脸上,令她看起来虽然十分狼狈,却流露出一种凛冽的决绝。 “婊|子,居然敢威胁我!你是算准我今天一定出不去了是吗?” 夜澜安气咻咻地骂道,然而,抓着夜婴宁的手,到底还是松了开来。 因为,她对大伯一家总归还是有几分感激的。 小的时候,皓运的生意刚上轨道,夜皓夫妇整天在公司里,一连几天不回家,索性就把才两岁多还不够年纪去幼儿园的夜澜安扔给保姆。但那个年代的保姆大多不负责任,只管给小孩儿喂饱了饭就再也不管其他,甚至还把牌友叫来整天打麻将。一次,冯萱给夜婴宁买裙子的时候,见到一条小裙子很好看,就给夜澜安顺手也买了一条,送到家里,才发现她家简直已经成了麻将社,乌烟瘴气。 冯萱二话不说,直接给夜皓打了电话,然后抱着一身脏污的夜澜安回了自己的家。 类似的事情,在夜澜安小的时候,发生过很多次。 所以,夜婴宁才愤愤不平,感慨长大了的夜澜安根本就是一条白眼儿狼。 “我还不信了,凭什么我要在这里!不,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夜澜安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子,她大概是头疼,一直在用手揉着太阳穴,同时口中反反复复地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话,眼神凶恶可怕。 第八十三章 夜婴宁喘|息地坐在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走来走去,一刻也不停歇的夜澜安,心头的怀疑渐渐地在扩大——她恐怕是真的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容易暴躁和焦虑,而且有暴力倾向。 这个发现令她无比沮丧,都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难道,哪怕自己逃了出去,连起诉她都没有可能,任凭她逍遥法外?! 轿厢里越来越热,身上的睡衣都贴着肌肤,汗津津的。 夜婴宁的手边没有任何能够看到时间的工具,她只能尽可能平静下来,在心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默数,以此来计算和推测时间。 出门的时候,fannie说她已经报了警,那么算算时间,警察也快到了。 如果她听懂了自己的话,也足够聪明的话,应该也会马上给宠天戈打电话。 天宠集团距离这里不算远,只要宠天戈马上赶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飞快地在心中把这些全都盘算了一遍,夜婴宁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后背和胸口全是汗。她摸了摸肚子,好在,尚未察觉出异样。 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啊,居然能够无比体谅自己的母亲,没有在这个危急关头,令夜婴宁感到不适。 她感激上苍,更感激生命。 又过了几分钟,原本一直在兜圈子的夜澜安忽然停下来了脚步。 夜婴宁的心,瞬间再次提了起来。 只见夜澜安再次抽出匕首,试探着将锋利的刀尖儿,往电梯门的门缝中间用力地插。 但是门合拢得极其严密,她用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把刀刃插|进去。 金属门板上,立即出现了无数道的细细的纹路,全都是军刀划出来的,夜澜安暴怒之下,奋力拿起匕首,死死地向里面用力一刺。 “嗡!” 刺耳的声音响起,接下来,“咔咔”两声之后,她兴奋地看到,自己真的把刀尖插到了门缝里面! 夜澜安想的是,一旦有了着力点,后面再施力,就简单容易多了。 但她还是把眼前的情况想得太简单乐观了,即便有一把刀,可是电梯门还是异常的沉重,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撬不开。 “你过来,帮我!” 夜澜安回头,朝着夜婴宁大喊道,见她不动,她又催促道:“你想憋死吗?你没发现这里氧气都变少了吗?如果能打开一条缝,起码还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见她说的不无道理,夜婴宁只好蹒跚地走过来,伸出手拉着另一边。 “不行,没用的,这种门出厂之前都是做过无数次调试的,如果随便一拉就能拉开,那安全隐患也太大了。我们在这里怎么用力都是徒劳。” 夜婴宁松开手,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灰心地摇摇头。 话音刚落,忽然,从电梯最上方传来一阵机械的电子铃音,“嘀嘀嘀嘀嘀嘀……” 夜婴宁一惊,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她虽然之前从未听过,但是这个时候发出来,想必就是宠天戈和她曾提过的,安全系统重置的提示音! 果然,原本头顶上不知何时已经灭掉的小红灯,再次闪烁了起来,而且,是按照“黄——红——绿”这样的顺序在不停闪着。大概又过了半分钟左右,一直在响的电子提示音忽然消失,电梯的门,开始缓缓向两侧分离了! “当啷”一声,原本插在门缝里的军刀掉了下去,摔在门外。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焦急的宠天戈,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个110警察。 夜婴宁一见到他的脸,浑身的力气好像都消失了,她靠着电梯,双|腿一软,顺势滑了下去,但是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眶通红。 同样见到宠天戈的,自然还有站在距离电梯门最近的夜澜安。 经过最初的震惊,此刻,她已经反应了过来。 电梯重置以后,无需输入密码即可上行或者下行,这一点,夜澜安同样想到了。就看她咬紧牙关,忽然间按下关门键,然后用力按着“1”层,想要抢先一步下楼,趁机脱身。 见她伸出手,宠天戈立即明白过来,她想逃!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一个按的是下行,一个按的是暂停。 他们中间差了几秒钟,这套系统虽然十分先进,但是到底不比人脑那么智能,两个指令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下达,它在执行上陷入了死局。 “嗡嗡!” 提示音再一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显然是正在提示,整个电梯系统已经濒于崩溃。 “不要!不要再按了!系统会崩溃……” 不等宠天戈说完,就看面前还未彻底关上门的电梯轿厢发出一阵沉重的声响,还有机械“轧轧”疯狂下坠的噪音。 夜澜安误以为他要带着警察走进来抓自己,为了逃,所以她不顾一切地用力拍打着电梯上的数字。见电梯没有马上关门,她索性把每一层楼的按键都狠狠地按了一遍,还用手指将关门键一直按着。 “小心!” 刚放下心的夜婴宁看清夜澜安的动作,也吓得脸色惨白,刚刚重置过的系统就像是一个婴儿,很多指令对于系统来说,都需要几秒钟甚至更长的时间去反应,去执行。而夜澜安刚刚一口气按了几十下,整个系统陷入崩溃,比如现在,在电梯门尚未合拢的时候,整个轿厢就已经缓缓下沉了! 夜婴宁急忙向后退去,慌乱之间,她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尽量把身体放低,重心下移,然后捂住肚子,将头尽量埋在胸前。 电梯在下沉! 尽管很慢,但是她感觉得到,电梯在下沉! 不远处的夜澜安同样是一脸的惊恐,她刚想要踏步,却不想,脚下的钢板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吓得她急忙向前跳了一步。 就在这时,原本以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在暗中下沉的电梯,轰然作响,竟然瞬间垮掉,歪斜着就从原位上掉了下去! 夜婴宁忍不住抬起脸,只见到一道影子,似乎从前方落了下去。 再然后,她感觉到一阵失重,连忙用手死死地抓着头顶上方的扶手,护好腹部,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来人来人!快一点儿,快去物业那边叫人来……” “呼叫总台,呼叫总台!我们现在在出警现场,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几乎是眨眼之间,原本就停在自己面前的电梯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无数电火噼里啪啦在众人的作响,然后从脚边闪过,跟着电线坠|落的方向,一起跌下去。 “婴宁!” 宠天戈本能地伸出手,身体向前冲去,却被一旁的警察死死抱住,“先生!需要马上撤离!这里危险!” ps:有人喜欢《死神来了》系列吗?我忘了哪一部,里面就有一个女人的头夹在电梯里,当时看的时候,吓死我了! 第八十四章 置身在无边的黑暗中,一开始,四周是无比安静的,接着,似乎像是走在无尽头的隧道中,一点点的,前方透出些许的光亮来。 “婴宁!” “婴宁!” 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夜婴宁停下来,侧耳细听。 片刻后,她苦笑,或许那并不是有人在喊自己,不过是同姓名罢了,她一直在扮演着另一个女人,占用着人家的身体,不劳而获…… 她迈步继续向前走,然而那呼喊声一直不断,不断…… “好吵……” 终于,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想要睁开双眼,看看究竟是谁在喊着自己。 就在夜婴宁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吃力地睁开眼的一瞬间,她听见耳边传来了带着哽咽的男人的声音,很熟悉,居然是宠天戈。 她艰难地转过头去,彻底清醒的那一刹那,心生窃喜,自己居然没有死! 对,她不能死,她还有孩子! 想到这里,夜婴宁着急地伸手想要去抚|摸腹部,但是她的手背上有针头,连着头顶的那几瓶药水。 “不要动,孩子在,孩子没事!” 似乎看穿夜婴宁正在想什么,宠天戈连忙按住她的身体,不让她乱动。 她松了一口气,果然安静下来,这才打量起站在床边的男人,他看上去十分潦倒,头发乱乱的堆在头顶,胡子拉碴,也不知道几天没刮过了,而且,一双眼睛又红又肿,里面还布满血丝。 “你哭了?” 她戳穿他,果然,他连忙扭过头去,伸手捂着鼻子,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 可惜,一双红如兔子的眼睛,早就出卖了他。 “我昏迷了多久?电梯掉下去了是不是?那……夜澜安呢?” 想到晕过去前看到的最后画面,夜婴宁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那场景太可怕,以至于她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全身发抖,恐怖的下坠和失重让她即便此刻躺在床上,似乎还能够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晕眩感觉。 她记得,夜澜安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所以,她跳了一步,试图跳出电梯。 但是,就在那一刹那,轿厢彻底倾斜过来,她刚好跳进了那道缝隙…… “不!” 终于回忆起那可怕的场面,夜婴宁情不自禁地大喊出声,额头全是冷汗,一霎时涌出泪水!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宠天戈连忙上前,抱住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不断地小声安抚着夜婴宁。 即便他这个大男人,每每回想起那一幕,他都不寒而栗,更何况是她。他不愿意她再去想,恐怖的经历,想一次就是承受一次折磨。 夜澜安出于嫉妒,试图伤害夜婴宁,却不想,作茧自缚。她在愤怒之下破坏了电梯的安全系统,使其陷入瘫痪,线路发生故障后,整个电梯崩溃,一条曳引绳起火后烧断,导致整个轿厢快速下坠。 而她自己,也在慌张之下跳进电梯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之中。 “她、她死了吗?” 夜婴宁蜷缩在宠天戈的怀中,喃喃地问道。 她怨恨夜澜安的疯狂,毕竟她差一点儿害死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但一想到她居然会跌入那样的可怕深渊,夜婴宁又不免不寒而栗,阵阵发抖。 头顶传来宠天戈的一声叹息,他本不想在她的情况尚未稳定的时候提起无关人等,奈何,如若不告诉她,想必她也不会死心,更会问个不停。 “没有死。不过,依我看来,夜澜安现在的情况……还是死了的好……” 想到她被人救上来时候的场景,宠天戈叹气,摇了摇头。 下半身全都变成血泥,肌肉和骨头全都被绞烂,即便活下来,也要永远坐在轮椅上,或者整天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还要忍受着各种可怕的并发症,这样的人生,或许还不如死了干脆一些。 他尽可能地,不使用夸张血腥的词语,简单地将夜澜安的情况告诉给她。 不过即便是这样,听起来也并不会令人舒服,宠天戈强忍着反胃,才能说下去。 果然,夜婴宁彻底愣住,片刻后,她才爆发出一阵凶猛的哭泣。 “所以我并不想告诉你这些,就是怕你听了难受。”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的难过而难过,又担心她刚刚醒来,情绪波动太大会影响身体。 考虑到自己的孩子,夜婴宁不敢再哭,努力止住了哭泣。她想了想,又扬起头,低声问道:“警察怎么说?到底不是一件小事,他们是不是让你去做笔录了?有没有为难你?” 她想,出了这种事,fannie当时又报了警,警察不可能不插手才对。 宠天戈微微颔首,让夜婴宁靠在自己的肩头,轻声道:“有我处理这些,你不要操心。” 他不想告诉她,眼睁睁看着她和电梯一起坠|落下去的那一刻,自己有多么慌张,多么惊恐。 本能地想要冲过去,哪怕是一起掉下去,他也不在乎。直到两个年轻的警察死死地将他拖到安全的地方,并且一再阻止他贸然下去救人,反复劝说他要等专业的救援队。 没人知道宠天戈当时的心情,他亦不愿再去和任何人描述那种无助、害怕和后悔的感觉。 幸好,幸好,她没事,孩子也没事。 从不信鬼神之说的宠天戈在听到医生说了“大人和孩子都没事”的那一刻,瞬间跪在了地上,大呼“谢天谢地”,将在场的人全都狠狠地震惊到。 如果她就此不醒,带着孩子离世,宠天戈不排除自己会拿着枪,直接闯到夜澜安家里,拉着她家的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全都陪葬。 “放心,有人证,有录像,她是蓄谋闯进我们家中,又逼迫你跟她走,无论怎么样,责任都不会在我们这一方。反倒是我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控告夜澜安蓄意绑架、谋杀,不过,她毕竟是你的亲戚,我会听你的决定。” 如果不是还在乎着这一层关系,宠天戈早就聘请一流律师,非将她告到死不可。 夜婴宁沉默不语,她自然想要严惩夜澜安,毕竟她已经疯过头了,和早期的陷害自己、安放窃听器等手段完全不同,已经开始有准备地谋杀了。但,听到宠天戈说她活下来也不过是个会呼吸的废人,她又顿时陷入了矛盾的心理,犹豫不决。 “我能去看看她么?” 两个人被一前一后送往这家医院进行抢救,而夜澜安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随时随地都可能没命。 宠天戈自然摇头否决掉,夜婴宁没有固执己见,她现在还很虚弱,说了这么久的话,她头脑发沉,喝了几口汤之后,很快又昏昏睡去。 第八十五章 三天之后,夜婴宁的情况基本上稳定下来,坠|落的时候造成的软组织挫伤大致好转,以及一些轻微的皮外伤都渐渐消褪。 由于电梯下滑的时候,她尽可能降低了自己身体的高度,还保护住了头部和腹部,所以,除了双|腿受到了较为严重的冲击之外,其他关键部位几乎没有大的伤害。 宠天戈听从医生的建议,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他都要求夜婴宁坐轮椅。 她虽然不情愿,但也担心着,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倘若走路的时候双|腿一软,发生意外,那就严重了,所以只好乖乖地坐上去。 又过了两天,在做完了全套的身体检查,被告知可以出院回家之后,夜婴宁再一次提出,想去看看同样也住在这家医院的夜澜安。 宠天戈知道,不亲自见上一次,她是不会放心的,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妥协。 一天以前,夜澜安已经转出了重症监护室,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是被安排在了重症病房。 因为她的伤口创面太大,任何细菌都会随时要了她的命,所以,一切前来探视的人都被禁止进|入她所在的病房,只能隔着一道玻璃窗看望她。 刚好,宠天戈推着夜婴宁走进来的时候,穿着一身无菌服的林行远刚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作为夜澜安在法律上的丈夫,他享有每天前来探望她一次的特权,但是要经过异常严苛的消毒程序,确保无菌。 看清来人,林行远摘下口罩,缓缓迈步走过来。 一时间,三人相视无话。 夜婴宁轻轻扭过头,靠近玻璃窗,向病房里面看去。 “她腰部以下已经全都没了,目前国内的技术不足,如果想要安装假肢,就要去美国…… 手术之后,她醒过来几次,不过可能因为受不了刺激,每次睁开眼超不过五分钟,就会再次陷入昏迷…… 我暂时还没有通知她的父母,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恐怕也瞒不住几天了,这几天,她妈妈一直给我打电话,催我们回去吃饭。我只好骗她说,澜安和朋友去塞班岛潜水…… 警察来过两次,不过她这样子也没法做笔录。问我,我又什么都不知道。” 林行远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用力地挤压着自己胀痛不已的眉心。 看得出,他也很无奈。 “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朝夕相对的夫妻,就算她有什么事情刻意瞒着你,但是难道堂堂皓运的新任总经理就丝毫察觉不到枕边人有异常?就连我一个外人,看完了监控录像,都会觉得她精神不正常!” 宠天戈被林行远不轻不淡的语气狠狠刺激到,他猛地上前,一把抓起后者的领口,口中低低控诉。 林行远抬起手,反手按住他的手,两人在沉默中角力。 “放手!” “你别想把自己撇清!” 几乎同时开口,几乎同时撤走各自的手。 两个人全都气得不轻,愤怒地对视着,恨不能用目光在对方的脸上烧出来两个洞才罢休。 “那里面躺着的是你的老婆,她犯罪你也逃不脱干系!真希望法治社会也能实行连坐,我会把你第一个投进监狱,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宠天戈一伸手,指着玻璃窗内。 林行远整整自己的领口,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是并没有马上开口反驳。 他知道,就凭宠天戈的狠劲儿和实力,这话也不完全只是气话。 当然,刚刚林行远说他对夜澜安的状态一无所知,这话当然是谎言。他一早就察觉她的精神有问题,但是却没有及早送她去做详细检查,而是任由她继续下去,为的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彻底拿到皓运的全部实权。 一旦夜澜安有事,夜皓夫妇心有余力,最后只能仰仗他这个半子。如此一来,林行远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皓运物流。 可以说,事情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若深究起来,他也是有负有一定责任的。 “你们说完了吗?在医院里吵成这样,还是不是男人!” 夜婴宁烦躁地出声打断他们两个人,她怀疑,如果自己再不出声阻止,说不定他们还会继续吵下去,新债旧账,一起算完。 “她以后……就都这样了吗?她自己知道了吗?总瞒着叔叔婶婶,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看着玻璃后面的人,想到个子高挑修长的夜澜安居然已经没有了双|腿,夜婴宁简直不寒而栗,不得已打了个哆嗦。 如果她当时能够心软一下,肯放过别人,那么也就意味着,放过了自己。 作死才会死,她这次是真的把自己作死了,不,比死还要惨。 从此以后,她就要走上漫无尽头的复诊之路,而且没有了下肢,只有上半身,对于一个年轻女孩儿来说,她该怎么活…… 不是不同情她,可是,夜婴宁也知道,她的悲悯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凭她对夜澜安的认识,她绝对不会因此会悔改,她只会责怪命运的不公,自己时运不济罢了,而不会有任何的反省。 “能维持现在的状况已经是万幸了。虽然我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当我看到她的伤口的时候,还是……” 林行远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当天看完后,足足在洗手间呕吐了十多分钟才停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宠天戈一直不同意夜婴宁过来探望夜澜安的主要原因,太触目惊心,对她的健康不利。 她许久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头,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其实,两个人全都明白,从今以后,夜皓夫妇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林行远身上了。他们毕竟年事已高,无法照顾夜澜安一辈子,而为了给女儿一个依靠,就只能尽全力讨好着女婿。 皓运,这一次,确确实实归属于林行远之手了! 而这些,宠天戈又岂会不明白。 他眼看着自己的对手渐渐壮大起来,却没法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你们请便吧,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清醒过来,估计也不会想见人。以后,也就不用再来了。” 林行远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他也准备换下无菌服,返回公司。 宠天戈弯下腰,将夜婴宁腿上有些脱落的毯子重新盖好,然后推动轮椅,带她离开。 望着他们的背影,林行远站在原地,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宠天戈,等着吧,不会很久了,你会发现,你处在风暴的中心,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失败,这是你为你的贪婪所发付出的代价! 第八十六章 夜婴宁出院以后,宠天戈没有再将她送回小公寓,而是选了另一处他的私人房产。 毕竟,因为这一次事故,小公寓的整个一层楼尽毁,重新装修的话,很难保证涂料和其他用具对孕妇有没有危害,他不会轻易冒险。 而且他也担心再回去,会令她产生不好的回忆,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的事情来。 “我没事,而且医生也说过,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大人孩子都很好。你不要过于紧张,你一紧张,那种情绪是会传染的,本来我不紧张,可能也会跟着紧张了。” 夜婴宁一脸平静地说着,经过这么多事情,她真的要感慨母亲的力量,只要为了孩子,一个母亲甚至可以和世界上最残暴的匪徒抗衡,甚至完全忘却自己的安危。 宠天戈握着她的手,没有开口。她不懂,那种眼睁睁地看着挂念的人从自己面前消失,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有多么可怕,简直比天塌下来还要令他恐惧。 新的住处已经请人提前打扫过了,比小公寓还要大一些,显得有些空荡荡。 熟悉的格局,令夜婴宁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和周扬一起生活的小别墅,跟眼前这栋房子,看起来也是差不多的户型。 一想到周扬,她再次微微叹息。 毫无下落,归期未知,这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她猜,他或许是被国家派到哪里,执行秘密任务去了。就像是以前看的那些纪录片,“两弹一星”之父,和他的团队不也是一|夜之间告别家人,一走就是十数年,最初的那些年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夜婴宁如是安慰着自己。 大概是担心她的情绪,宠天戈居然给stephy和miumiu打了电话,邀请她们前来家中做客。 两个小姑娘早就想她想得不行,只可惜,她们全都忌惮着宠天戈,他不发话,之前谁也不敢贸然前来探望夜婴宁,以免惹祸上身。 得知她怀孕,stephy和miumiu买了好多孕妈日常需要的东西,还给尚未出生的宝宝买了各种金饰挂件。 三个人坐在一起喝茶吃零食,聊天八卦,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美好时光。 “对了,你们有没有清迟的消息?我与世隔绝了好久,再给她电话,发现已经联络不上了。” 忽然想起苏清迟,夜婴宁无比想念她。 stephy一向自诩为“八卦女王”,此刻也不禁颓然地摇了摇头,倒是miumiu不负众望地开口道:“虽然没有苏小姐的消息,不过,也没有段锐的消息呀。这说明,一切正常,说不定,等再过几个月,段家点头,承认苏小姐的身份呢!” 虽然知道她说的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不过,夜婴宁还是点了点头,一切朝好的方向看。 女人们聚在一起,话题自然天南海北,无所不包。 “听说,丽贝卡·罗拉遭遇前所未有的事业滑铁卢,上半年她在欧洲市场损失惨重,大家都在笑她,是不知何为时尚的美国暴发户。” miumiu吃着猪肉脯,盘腿坐在沙发上,给夜婴宁讲着业内的最新消息。 正在喝鲜榨果汁的夜婴宁一愣,算算时间,距离丽贝卡·罗拉给她的“一年之约”也没有几个月了,基本上,如果没有意外,她生完孩子就该去罗拉集团报道了。 孩子自然是要归宠天戈所有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她,就了无牵挂地开始新的事业吧…… 见她神情微变,stephy忍不住眨眨眼,就要开口告诉她另一个重磅消息。 坐在一边的miumiu急忙想要拦住她,不想让她在夜婴宁怀孕的时候听到这种糟心的事,不过,stephy像是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全都说了出来。 “夜总监,那个傅锦凉真是恶心,明明都辞职了,走的时候那么洒脱,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听说丽贝卡·罗拉那边好像缺人手,又主动回去了!而且她的意图也太明显了,明明罗拉集团大中华区总监的位置就是你的,有眼睛的都知道。可她选择这个时候回去,完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的话音刚落,miumiu气得把一片猪肉脯扔到她头上,嚷道:“就你嘴快!” stephy本想顶回去,余光看到夜婴宁的肚子,也觉得这种时候不该给她添堵,当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了一时的气愤,嘴上没忍住。 “我……我气不过嘛……丽贝卡·罗拉也真是窝囊,一会儿找前夫帮忙,一会儿又同意傅锦凉回公司,好像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似的……” 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这些小道消息,也都是上班的时候,公司内部互相传的,至于有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知道。 夜婴宁放下杯,眼波不惊,笑了笑才开口道:“傅锦凉跟了罗拉女士很多年,算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很多事情不用吩咐,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她手边缺人,傅锦凉回去也很正常,至于大中华区的职位,能者居之,我不担心。难道,你们担心我怀了孕之后,脑子变笨了,连自己的业务都荒疏了,比不过她?” 两个人自然摇头,纷纷换了新鲜有趣的话题,不再说这件事。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令夜婴宁感到了些许震惊。 傅锦凉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呐,她好像不会被打倒似的,永远都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爬起来,继续战斗。这一点,她倒是远远要比唐渺,或者夜澜安强上很多很多。 晚上洗过澡,宠天戈发现夜婴宁在很认真地擦拭美体霜,还做了个孕妇可用的面膜,对着梳妆镜折腾了很久。 “怎么,见到别的女人受了刺激,这就开始保养了?” 他笑着打趣,本以为她会生气,不想,夜婴宁还真的正色点头说是,然后继续轻轻拍打着双颊。 她想好了,如果生产之后,短时间就想恢复工作,那么无论是皮肤还是身材,都要尽早地呵护才行。以免生了孩子后,整个人彻底走样,岂不是要被罗拉集团的新同事们集体看笑话。 “她们肯定告诉你傅锦凉的事情了吧?” 想来也是瞒不住,索性不如直接挑明,宠天戈走过来,轻轻抱起夜婴宁,将她放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身边,低头问道。 她扬起脸,不答反问道:“你也知道?她还找过你?” 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一丝酸味儿。 他连忙澄清,以免她又误会,认真道:“不是,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夜婴宁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认识一年多,宠天戈似乎从来没有和她说起过他的父母。她只知道,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似乎和他的父亲并不算是恩爱夫妻。 “你,愿意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你妈妈这个人么?”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他挺直的鼻梁,猛然间才顿悟,原来他们其实并不熟,除了在床上。 ps:这里有个人物一直没有正面出现,前面也提过两次,是个伏笔,后文会有戏份。 第八十七章 果然,这个话题大概是宠天戈的禁区,他似乎低低嘟囔了一声,不愿意多谈,就要伸手去关掉灯。 夜婴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好奇心,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摇了两下,忍不住求道:“说说嘛,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说几句,我听困了就睡了,不然我睡不着。” 宠天戈无奈,只好躺下来,睁着双眼看着天板,自言自语地开口道:“没什么好说的啊,她走得很早,那时候我还在读书。” 她不禁来了精神,翻身靠过来,追问道:“你妈妈美不美?什么性格?你像你爸爸还是像你妈妈?” 他还真的思考了一下,认真道:“长相像我妈妈,性格应该是随我父亲。” 夜婴宁发现,宠天戈在说起他母亲的时候,眼光和语气都是相对柔和的,但是在提及父亲的时候,整个人又会不由自主地冷漠下来。 看来,他的性格也是受了父母双方的影响,才会这么古怪,时而温柔时而冷酷。 遗传是多么奇妙啊,竟然会令孩子受到这么深远的影响,夜婴宁不禁低下头,轻柔地抚|摸着腹部,不知道她的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样。 “嫁到宠家,不是我母亲自愿的,也是家族联姻的需要。她在读书的时候,有相爱的对象,据说那个男孩儿家境殷实,也长得一表人才,但是远远不足以和宠家抗衡,所以,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母亲嫁给我父亲。” 就在夜婴宁以为宠天戈不会说下去的时候,他开口了。 “宠家根本不在乎娶进门的儿媳是谁,只要她是一个对于家族形象有利的女人就好,他们不会苛待她,反而会为她提供锦衣玉食,令她过上很多女人都羡慕的生活。但是我母亲算是上流社会中的一个另类,她向往自由,又没有足够的勇气脱离她的家族。她也曾想要好好地去爱我的父亲,但每每一想到他们的结合是被迫,便又忍不住憎恨他,厌恶他。” 顿了顿,宠天戈闭上眼,轻轻地叹息道:“所以,他们是一对怨偶,不曾相爱。我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些柔|软的角落,藏着自己不想说出的秘密,可能卑微、粗鄙、困顿、肮脏,不一而同。哪怕看起来再完美再光鲜的人生,也总会有属于自己的无可奈何,别人不知道,不代表自己可以假装忘记。 感觉到他的自卑,夜婴宁慢慢躺平了身体,一只手却轻轻搭在了宠天戈的心口。 “所以,你对于你爷爷和你父亲一定要插手你的婚事这一点上,很反感是吗?” 她能体会那种无助,既要受到家族荫庇,又想逃脱种种束缚的矛盾心理。只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享受家族的荣耀来得更为重要一些。 “我母亲过世前,对我唯一的叮嘱就是,让我自己去找想要结婚的人。我自己也对自己说,结了就不要离,如果找不到真心想要携手一生的,就不要结婚。” 宠天戈翻过身来,将脸朝向夜婴宁。 他也没想过,自己可以平心静气地去和别人说这些话。这些秘密藏在他心里,已经有十几年了,本以为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 “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一定可以的。” 一阵困意浮上来,夜婴宁掩住口,打了个哈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不过十几秒,她已经睡着了,最近她的睡眠质量还不错,比前两个月要好很多。 倒是宠天戈被她的话题搞得睡意全无,睁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 忽然,倒也有一种小幸福。 他伸出手,轻轻抓起一缕夜婴宁的发丝,在鼻子前撩拨着,终于也渐渐睡去。 ***** 宠天戈醒来的时候,发觉身边是空的,摸起来也冰冰凉。 他一惊,慌忙坐起来,发现卫生间里也没有冲水的声音,他当即有些慌,急忙穿鞋下了床,跑出卧室。 刚一走到楼梯旁,就听见夜婴宁在厨房里和新来的阿姨说着话,因为还有些家具没送来,房间里有些空,说话的时候很容易产生回音,他在楼上就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先生平时不是很挑食,但是早饭喜欢清淡一些,最好是中餐,他对面包牛奶什么的不是很偏好……” “如果他不在家,我们可以吃得简单一些,两菜一汤就可以……” “哦对了,他喜欢吃炖得烂烂的牛肉,最好炖上四、五个小时,肉一进嘴就化开那种……” 从楼下传来夜婴宁慢条斯理的交代的话语,宠天戈放下心来,转身回去洗漱。 再下来的时候,果然,桌上已经端上来了各式早点,都是他比较喜欢的。 宠天戈坐下,翻了翻手边的报纸,喝了口粥,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告诉夜婴宁关于段锐和苏清迟的事情。 “前天下午,段锐忽然主动联系我,把上次欠我的钱还给了我。我说我不着急,不用这么急着给我,不过他说,他们准备回来了。” 乍一听见段锐和苏清迟的近况,夜婴宁也非常激动,不停地追问道:“真的?什么时候?那段家的人算是同意他们的事情了吗?” 宠天戈放下调羹,皱了皱眉,感慨道:“具体的情况我也没有多问。不过,我听说,段锐这一次彻底放弃了继承权。据小道消息说,段锐的叔叔有个私生子,也有二十几岁的年纪了,一直被他叔叔暗中栽培。估计这么一闹,段锐在家族中已经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他以为,夜婴宁会因此而愁眉不展,却不料,她听完后,眉眼中显露出一丝喜色。 “我一直觉得,段锐和苏清迟之间最大的阻力,就是他既不想放开清迟,又不想放开家族。现在,既然他有了决定,那他们就一定能够更珍惜彼此。反正不管他是谁,拥有什么或者没有什么,他都是清迟认定的男人,与富有或贫穷毫无关系。” 说完,夜婴宁高兴地低下头开始喝粥,好像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倒是宠天戈有些迷惑不解,他觉得,一个男人,先要有事业,才能给心爱的女人最优渥的生活,这是起码的前提。 “贫贱夫妻百事哀。段锐如果离开段家,他就再也不是段式的太子爷了,或许两个人的矛盾反而会更大也说不定……” 宠天戈有些故意地挑起战争,夜婴宁抬起头,擦擦嘴,云淡风轻道:“不会的,段锐那种人,你给他一万块,他都有本事赚到一万个一万块。再不济,苏清迟也不是菟丝草,她不需要靠男人来养。” 听到她对别人的爱情都这么有信心,宠天戈一时间感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有些好奇,如果自己将来某一天,一无所有,她是否也会像是现在这么笃定…… ps:大眠是辽宁人,现在生活在广东,很不适应,貌似有些空调病。后两更可能比较晚,大家可以明早起来再看!夏天请一定注意防暑降温哦! 第二章 栾驰站在原地,吸了一根烟,在思考着他下一步该做什么,怎么做。 其实没回来之前,他脑子里构思了成百上千个计划,每一步都环环相扣,他想了无数种弄死方天翼的方案。但是一走到这里,好像之前的想法就都被否决了,他决定换一种之前从来没想过的方式,亲手送他上路,以报大仇。 一根烟的时间里,他理清了思路。 他推门,走出会议室,在国安的办公楼中,简单兜了一圈。 这里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但是能够在这里自由出入的人员必定不是闲杂人等,所以尽管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好奇,却无人上来拦阻。 很快,栾驰走到了第一局,也就是方天翼所在的机要局,这里主要负责审讯工作。 看到他出现,方天翼显然惊愕了一秒钟。 不过,多年来的训练有素,还是令他在最短的时间里镇定了下来。他很快放下手里的文件,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边手下的肩膀,又叮嘱了几句,然后才迈步朝栾驰站着的方向走来。 但是,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方天翼却惊讶地发现,栾驰不见了! 怎么可能!他从发现栾驰,到抬脚走过来,真的也就只有几秒钟而已! 可他就像是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难道……是自己这几天休息不好,所以产生了幻觉?! 方天翼愣在原地,脑子里有些恍惚。 不过,就在他刚要转身返回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就在自己的脚边,有一张小纸片。 他一怔,反应过来,连忙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看向这边,这才假装弯腰擦拭脚上的皮鞋,顺手将那张纸片紧紧地攥在手中。 “今晚十点,顶楼见。” 纸上只有这么几个字,方天翼坐在办公室里,反反复复看了不下百遍。 是栾驰留下给他的,确定无疑。 这个家伙,居然没死! 他眯了眯眼睛,愤怒地将拳头砸在办公桌上。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方天翼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就是孬种。可是如果去了,就避免不了一场鏖战,栾驰一定要报复,他十分清楚这一点。 想了片刻,他拉开抽屉,那里面,静静地放着一把袖珍手枪。 对于工作人员的配枪,单位有详细且严苛的规定,无论是枪械还是子弹,都需要有严格的汇报。不过,这一把是例外,这是方天翼私人购买的枪支,他在钟万美身边的时候,假借“老枪”的身份,既趁机捞了不少好处,也为自己搜罗了好几把合手的武器傍身。 戴上手套,方天翼一脸凝重地把玩着枪身,朝着前方瞄准,口中“哔”一声,做出个开枪的手势。 呵,栾驰,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此时此刻,站在中央控制室中的栾驰,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超大屏幕。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办公厅的同事,皱眉看着上面的图像,而图像来自于方天翼的办公室。 “方天翼回来之后,我们在他的办公室秘密安放了监听设备,除了我和部长,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他解释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追加了一句:“是不是觉得我们不信任同事,有些太冷血了?你们做卧底的,都是豁出性命的,谁知道回来还要被我们自己人监查一段时间。” 栾驰摇了摇头,冷静地回答:“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耳濡目染,有些时候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你们这么做是对的。我还知道,这几天也一直有人在跟着我。” 男人尴尬一笑,算是默认。 “他有枪,你需要配枪吗?我可以请示上级,直接给你配备武器,想要什么?” 栾驰又摇了摇头,收回视线,他沉思了一会儿,微笑道:“我有幸运匕首,它上次救了我,这次我就用它了结叛徒。” 说罢,他径直走出了控制室。 望着栾驰的背影,愣怔中的男人等反应过来,才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啊,这种人幸好是做同事,如果做敌人……” 想到他便是接下来最有可能的第七局局长人选,男人不由得又耸了耸肩,表示心服口服。 ***** 一场大雨,在晚间九点半的时候不期而至。 这样充沛的雨水,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毕竟,雷声隆隆过后,大家都能伴随着今晚的阵阵凉意,睡上一个好觉。 方天翼带着一身水,爬上了顶楼。 黑漆漆的夜里,只有风声、雨声,和不时响起的闷雷滚滚。 他在暗自唾骂了一声,这样的鬼天气,雨水遮住视线,他必须时不时地用手抹一把脸,才能看清眼前。 空旷的顶楼上,空无一人。 方天翼看了一眼时间,时针指向数字10,已经是十点整。 “胆小鬼,不会是不敢来了吧!缩进被子里打哆嗦吧,哈哈哈哈!” 他狂妄地朝着天空大吼了一声,然后得意地大笑起来。 “你这是临死前的呐喊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静的问话,吓得方天翼还没等笑完,笑声就卡在了喉咙里。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他看着面前的栾驰,一时间陷于惶恐,自己亲手绑的绳子,亲手找的石头,亲手把他和那个女人推下海,怎么会,怎么会被他死里逃生呢?! “是人也好,是鬼也罢,今晚都是来找你索命的。” 栾驰步步逼近,不紧不慢地回答着他。 方天翼连忙用手摸到了腰间的枪,飞快地抓在手里,尽管下着大雨,但是他的身手还是十分的利索干净。 “你敢杀我?我是完成任务的有功之臣!如果不是我,难道你以为这群老废物能这么容易就抓到阮杰和他的手下?单凭这一点,就没有人敢质疑我!” 他大声说着,任由雨水哗哗地浇下来。 栾驰没有停下脚步,当天的事情,他知之甚少,所以他问道:“钟万美呢?” 方天翼嘿嘿一笑,鄙夷道:“果然啊,你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你们还真是男盗女娼的一对儿!现在局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为了个女人背叛国家!怎么样,是不是很生气啊?没错,是我故意这么散播出去的,为的就是让你死了也要留个臭名声!至于那女人怎么样,我不知道,谁管她的死活,逃了更好,等到她逃回越南,闹得那边鸡飞狗跳才好!越乱才越好赚钱!” 这几年,他都已经部署好了,只要他重回中海,就会和越南那边的毒贩暗中接头,由他来摆平中海的种种关卡,将毒品偷运过来,他也能随之获得分红。 栾驰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果然,这个方天翼野心不止,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在做美梦! 第四章 从宠天戈一进门,夜婴宁就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平心而论,他是一个很擅长掩饰内心情绪的男人,很少有人能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什么端倪,更难以揣测他的真实想法。 不过,这些都是针对其他人,夜婴宁要被排除在外。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看穿宠天戈的内心,那也只能是夜婴宁。 吃过晚饭,她果断地扯过他的领带,拖他上楼。 关上卧室的房门,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夜婴宁平静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直接说吧。你知道的,我现在基本上每天都是与世隔绝,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宠天戈懊恼地抬起手拍了一下额头,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思考,这个话题该怎么提起,怎么推进,怎么起承转合,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应对夜婴宁的情绪。 她微微仰着头,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宠天戈的眼神里读出什么来。 “我……我想说……” 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从未怯场过,但此刻,宠天戈却有些难以启齿,重复了几个字,还是说不出来。 如果夜婴宁知道栾驰已死,她会如何,痛哭,晕厥,呐喊,抑或是默默垂泪…… 他有些不敢想象,却又没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一味瞒着她,到最后还是要落下埋怨。 “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拉着夜婴宁的手,宠天戈让她坐在床边,自己则弯下|身体,降低高度,和她四目相对着。 “听我说,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这个消息。没有给你电话,是因为我觉得当面说比较好一些。你必须镇定,为孩子考虑……栾驰,栾驰他……上面已经确认了他的死讯,追加他为烈士……” 夜婴宁的手一抖,却没有从宠天戈的手中抽出来。 她的嘴唇也跟着嚅动了几下,但同样,没有说出话来,看起来,整个人像是泥塑一样,一动不动。 “是真的,是国安内部的文件,我也是从朋友那里听说的。虽然这个消息不会传出去,可是我能保证真实性,我没有故意骗你……” 他也显露出着急的神色,担心她会认为自己在撒谎,故意说栾驰死了,好令她死心。 她下意识地点头,喃喃道:“我知道。” 宠天戈连忙将夜婴宁抱在怀中,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生怕她有事。 过了好久,她终于抬起手来,抱住他,轻轻啜泣起来。 “栾驰……栾驰还那么年轻……他、他怎么就这么没了……”夜婴宁抽噎着不停地问着自己,虽然之前就预料到他可能遭遇不测,然而现在得到了这个确切的消息,她还是痛苦不已,心如刀绞。 那种感情,和男女之情无关。 就像是一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或许没有时常联络,也没有定期碰头,但是关心却总是深埋在心底,在某个特殊的时间或地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对方,默默祝福他(她)一切都好。 可现在,他却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再也见不到了。 “别哭……” 宠天戈抱紧怀里的女人,他能深刻地感受到她的无助和伤心,然而除此之外,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婴宁松开双手,而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未动的宠天戈双|腿双脚都已经彻底麻痹,他强忍着,在原地狠狠地跺了跺脚,才恢复了知觉。 “抱歉。” 夜婴宁红着双眼说道,然后起身去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很快,从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以及女人的嚎啕大哭。 宠天戈并没有闯进去,也没有阻止她,他知道,这一刻,她需要尽情的发泄。 ***** 栾驰的葬礼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进行的。 栾金谢绝了栾驰领导的好意,没有将他的骨灰安放在烈士陵园,而是将他安置在栾家已故长辈的陵墓旁。栾驰的爷爷已经发话,等他自己百年后,也要紧挨着这唯一的小孙孙,守护着他,守护着栾家的这份无上荣光。 栾金亲自邀请夜婴宁出席栾驰的葬礼,这一举动,令她十分惊讶。 电话中,栾金的声音满含憔悴,当她迟疑地询问他,自己真的可以出现吗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你是他最爱的女人,如果你不去送他,他是不会安心的。然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夜婴宁再一次泪如雨下。 她虽然答应出面,但考虑到种种原因,还是等到稍晚时间才到了墓园,前来参加葬礼的亲友此刻大多已经离开,只剩下栾驰最亲近的几个家人。 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穿着黑色宽松连衣裙的夜婴宁慢慢走到了墓碑前。 看到她体型臃肿,栾金吃了一惊,他以为夜婴宁怀着的是栾驰的孩子,这个认知令他的一双眼睛霎时出现了光彩。 但很快,夜婴宁朝他摇了摇头,她看穿了他的心思。 栾金的眼神立即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扭过脸去,沉默地落泪,不断后悔。如果自己当时能够不那么强硬地阻止栾驰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能抱到孙子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能和他单独说会儿话吗?” 夜婴宁问道,很快,周围的人纷纷散去,只剩下她自己。 她艰难地蹲下来,抚|摸着面前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栾驰,年轻而俊美,笑得格外张狂,好像全世界,天老大,他老二,谁也越不过他去。 “栾驰……我来送你……而且,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很愧疚……我早就决定,只要能够再见到你,一定会亲口告诉你……但是现在……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是夜婴宁……不是你的爱人……” 夜婴宁喃喃地,低声将事情的全部,对着冰冷的墓碑,叙述出来。 等她将这些都说完,慢慢起身,才发现,之前不大不小的雨,已经停了,甚至,在天边还出现了一道极为罕见的双彩虹。 对于中海这样空气质量极差的城市来说,见到彩虹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是双彩虹。 两条紧紧挨着的彩虹,冥冥中,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夜婴宁深深呼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气,好像胸口所有的积闷,都已彻底消失不见。 她回头,照片上的男人,笑容灿烂。 夜婴宁收起伞,沿着来时的小路,一步步走回去。宠天戈坐在车上等着她,见她回来,连忙帮她推开车门,让她坐上车。 “我已经向他道别过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不会因为他的离开寻死觅活。” 她平静地看向前方,轻轻吐气说道。 宠天戈点点头,放下心头的强烈担忧。他知道她不是个无情的人,只是,人总要向前看,继续生活。 第五章 自从上一次,宠天戈应允了stephy和miumiu可以三不五时来家中做客,两个小女人就时常下了班后,直接往夜婴宁这里跑。 每一次,两人都不会空手而来,在网上或者店里发现了什么适合孕妈妈或者小宝宝的小玩意儿,就买下来,献宝似的拿给夜婴宁。 有些确实新奇有趣,令人爱不释手,但有些也是中看不中用,纯属骗人的东西,毕竟两个人都没结婚,毫无经验。 次数一多,夜婴宁就严格勒令,不许再买。 不过,stephy和miumiu全都是嘴上答应,下一次来,还是大包小包。 “你们就不能去谈谈恋爱吗?成天往我这里跑,我整天要面对你们两个嫩得可以掐出水的小妹妹,我可能会心理变|态啊!” 夜婴宁抚|摸着腹部,哀嚎不已。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毕竟,已经接近八个月了,时间飞快。 “没男友。” “我没男人。” 谁料,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继续低下头翻检着今天逛街的“战利品”。 “公司不是新来了几个应届毕业生吗?就没有合适的小帅哥?谈恋爱有助于女人变美。” 夜婴宁撇嘴,最近,她可是从两个人的口中听到了许多灵焰珠宝的八卦,虽然苏清迟不在,不过整个公司的运转尚属正常,据说,营业额还有稳步上升的趋势。 毕竟,她这个国际大赛冠军的活字招牌,还是很诱|人的。 “全是小娘炮,比我还妖娆,我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我要是找男朋友,一定找个纯man的那种!” stephy拿着一件婴儿服,一脸向往地双手合十,向天祈祷。 “嘁,哪有那么多直男给你找,满大街都是攻和受。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干脆找个女人吧。” miumiu微笑着,朝夜婴宁打量了一下,故意夸张道:“嗯,夜总监这一款,就比较符合我的期许……” 夜婴宁简直笑岔气,指着她,乐不可支道:“你长得这么骚,还敢玩百合,哈哈哈哈!” 她没说错,miumiu在圈内有“珠宝界狐狸精”的称号,传言她换男友比换内|裤还快。可是,天知道她大学毕业以后连一个男友都没有! 谣言害死人,miumiu每每提及,无比扼腕。 “啊对了!夜总监,我今天下班之前,把你办公室里的一些私人用品收拾了一下,都给你拿来了,免得有什么东西你用惯了,买新的不适应。” stephy忽然想起什么,跳起来把一旁的纸箱搬到一旁的桌上。 夜婴宁连忙谢过她的细心,也走过去,翻翻里面,看看有什么是现在还能用的。 相框、签字笔、胸针……全是些小东西,她有的时候忍不住会随手乱丢,等到急用的时候又免不了一顿好找。 “这个……” 夜婴宁拿起一个香囊,熟悉的香气令她浑身一颤,再低头看,果然,旁边还有一个放置香薰精油的小盒,正是上一次周扬快递给她的礼物。 她忍不住拿起来,拧开瓶塞,想闻闻有没有变质,毕竟,已经在办公室里放了那么久。 “stephy你这个小白痴!不知道孕妇不能碰精油啊香水啊这类东西吗?搞不好会流产的!” 站在稍远一些的miumiu隐隐约约看清夜婴宁手中的东西,她嗅了嗅,脸色大变,连忙冲过来,一把夺走夜婴宁手中的精油瓶。 她的动作有些急,手一滑,一整瓶丁香精油立即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浓郁的精油味道散发开,太浓了,以至于有些熏人。 “夜总监,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最近听人说,孕妇不能随便碰这些东西,我一激动就……你、你没事吧?我赔给你……” miumiu手足无措地道着歉,非常愧疚。 虽然心疼,毕竟那是周扬送给自己的,不过夜婴宁还是连忙说道:“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忘了忌讳。本来丁香精油就是孕妇绝对不能使用的,我怎么会怪你,我还得谢谢你。” 说完,她立即拉起miumiu的手,又喊上已经傻在原地的stephy,“我们先上楼,你要洗个手。而且这里味道太重了,还得麻烦阿姨打扫一下。” 阿姨闻讯而来,叫她们去楼上聊天,方便她拖地。 大概是心有愧疚,平时都要磨蹭到很晚的stephy和miumiu两人,今天很早就告辞了。 夜婴宁生怕这件事引起误会,亲自送到门口,又反复劝miumiu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送走了她们,她折回客厅,坐下来喝了一口水。 空气里,似乎还有着淡淡的丁香香气,很淡,不仔细嗅是嗅不到的。 握着水杯,夜婴宁有些发愣。 不知不觉间,周扬已经走了大半年,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外派任务,居然要这么久,还不能和家人联络。 他不回来,她会忍不住偶尔挂念,却也清楚,这是好事。 不止一次幻想过,门铃响起,门一开,门外站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周扬。 他脸上的表情,在看见自己凸|起的肚子时,彻底定格住。 有的时候,想起这一幕,夜婴宁就会止不住地遍体生寒,瑟瑟发抖。 不过,她又会发挥阿q精神,一遍遍劝说自己,周扬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就算他回来,也需要时间才能找到自己,不会马上就杀到这里。 最近几天,宠天戈因为公司的事务繁忙,所以提前就和夜婴宁说过,他暂时住在公司,不会来此住。 幸好,stephy和miumiu偶尔会过来陪陪她,她不会觉得特别闷。 肚子一天比一天沉重,有的时候,夜婴宁站十分钟就会觉得累,加上腿和脚渐渐地开始有浮肿的倾向,她每一次照镜子,都会很泄气地发现,自己的好身材果然已经开始走样。 和之前几个月不同,这一个月,她的体重长得很快,整个人像是气球一样吹了起来。平时上下楼,也不得不加倍小心,因为她低下头,都快看不到自己的两只脚了。 她算算日子,原来已经八个月了呢,真是快呀。 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她发现自己的睡眠质量开始变差。有的时候,一晚上甚至要醒来三、四次,更有甚者,如果是五点钟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呆呆地睁着眼发呆。 睡不着的夜里,她常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比如今晚,她想起了周扬。 她知道,夜婴宁和周扬是经人介绍,相亲认识的。 见面没超过几次,周扬就主动向夜婴宁求婚了,而他也得到了夜昀夫妇的非常喜爱,夫妻两个一致认定他就是好女婿的人选,非常热心地促成这桩婚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后来的样子…… 夜婴宁睁着眼,任凭许久未见的周扬,在自己脑子里“跑”了整整一整夜。 天亮的时候,她终于睡过去,果然梦见他一身军装,站在自己面前,朝她微笑。 而她刚要奔过去迎接他,却发现,忽然间,他浑身是血! “啊!” 夜婴宁惊醒,心口微微泛着疼。 ps:好了,你们要的周扬的戏份!前方高能,请淡━━( ̄ー ̄*|||━━定 ! 第七章 因为宠天戈在身边,所以夜婴宁睡了连日来罕有的一个好觉。 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他当然早就爬起来去公司了,不过临走时叮嘱阿姨炖汤,让她一醒来就能趁热喝到。 天气很闷,虽然没有刺目的阳光,可气压很低,闷闷的令人喘不过气。 明明睡得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醒过来开始,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就很不安,动来动去,动的频率和力度又和以前很不一样,好像十分焦虑。 夜婴宁非常担忧,她在床上静卧了半个小时,没有察觉到进一步的异样,这才慢慢起身去洗漱,但是整颗心却不由得悬了起来。 以往每天下午,夜婴宁都会午睡一小时左右,今天大概是睡多了,她毫无睡意,于是决定在一楼走一走。 医生告诉她,现在的很多孕妇都缺乏运动,导致生产的时候体力跟不上,只好选择剖腹产。虽然当时简单省力,可后期恢复起来又是另一种麻烦,如果能顺产,最好还是争取顺产。所以,医生叮嘱她平时多散散步,走动走动,只要身体允许,无需刻意地整天躺在床上。 夜婴宁在楼下的小园里逛了大概半个小时,额头已经微微出汗,她决定回去冲个凉,看看书。 她刚走回客厅,站在餐厅里喝水,门铃响起。 阿姨小跑着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电子屏,回头向夜婴宁请示道:“门口站着两个穿军装的,好像是部队的人。” 夜婴宁一愣,连忙放下水杯,让阿姨开门。 率先走进来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他一见到夜婴宁,忍不住哽咽道:“嫂子……” 她一怔,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周扬走的那天,正是这个少尉军官开车送自己回家的,好像是姓宋。 “小宋?!” 夜婴宁迟疑地开口,对方连连点头,却又在看清她的肚子时,整个人陷入呆滞。 “嫂、嫂子……” 宋少尉已经彻底发懵,看看夜婴宁的肚子,又看看她的脸,完全说不出来话。 她顾不得对方古怪的眼神,连忙让阿姨将门关上,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奇怪,她搬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也一直对外保密,宠天戈顾及她的安全,不想再发生上次夜澜安闯入的事情,故而将一切都做得极为低调。 “我们从昨天就开始联系您,不过手机打不通,按照地址找到家里,发现没人。最后不得已,只好动用了部队的力量,最后是军用间谍找到这里,给了我们地址。” 小宋身后的男人似乎比他镇定得多,见他半天不开口,主动向夜婴宁解释道。 夜婴宁疑惑地点了点头,这些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但,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周扬所在的部队这样大费周章地想要找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难道是……她的脸色顿时一白,再看到小宋脸上那双红肿如核桃大小的双眼,夜婴宁心头的不安在快速地扩大! “本来、本来我们首长是要亲自过来的,不过……不确定这个地址对不对,所以我们两个先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找到了……嫂子,老大他、他……出事了!” 小宋终于找回了说话的力气,抽抽噎噎地开口说道。 夜婴宁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两腿一软,她再也站不稳,挨着餐桌就坐了下去。跌倒的时候,她的右手扯到了桌布的一角,上面的玻璃水杯也被带下来,里面没喝完的水洒了一地,整个杯子顿时四分五裂。 “小心呀!” 站在一旁的阿姨连忙冲过来,她很有力气,竟然将夜婴宁从地上半抱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过来帮忙!她怀着孕,有八个月了,出事的话谁也负不了责任!” 阿姨冲着小宋大喝一声,他这才如梦初醒,马上过来和她一起将夜婴宁抬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你们是什么人?我不管你们是谁,我这就给我们老板打电话!” 阿姨将夜婴宁放平,毫不犹豫地拿起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拨通宠天戈的号码,简要地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他。 正在开会中的宠天戈一听到“部队的人”,当即终止了会议,他疾步跑出了会议室,直奔地下停车场。 “小宋,周扬……周扬他到底怎么了?你说话,你说话啊!” 过了足足半分钟,夜婴宁才缓过气来,她见小宋一声不吭地半跪在自己的身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的衬衫领口,死死地攥在手里,用力揪着他,狠狠摇晃。 小宋一咧嘴,大声哭嚎道:“他们说是死于非洲当地的一种毒虫叮咬,有剧毒,可能导致传染……所以就把老大在当地直接火化了……骨灰……骨灰送回来了……” 夜婴宁吃力地转了转眼珠儿,这才将脸扭过去,看向那个从进门后只说过一次话的男人身上。 从军衔上看,他是个大校,看起来比小宋要年长一些,而且气质很冷峻。在他的双手上,确实捧着个纸盒,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客厅里,不远不近的位置,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汪大校……也是去非洲执行任务的那批人员中的一个……这次,他受命……把老大的骨灰带回来……嫂子,老大,老大没了!” 小宋被夜婴宁勒得满脸通红,但他顾不得去掰开她的手,只是不停哭泣着,抽噎地说着。 身后的汪大校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平静道:“按照惯例,首长会来亲自|慰问军人家属,不过这次的事情比较特殊,由于我们在非的行踪是军中的高级机密,涉及多国的军事行动,我这次回国也属于军事秘密。所以……相关的追悼仪式可能会推迟,希望您能理解。请节哀顺变。” 说罢,他双脚并拢,站直身体,朝夜婴宁敬了个军礼。 听他说完这些,夜婴宁终于松开手,一把推开跪在地上的小宋,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一把掀开纸盒的盒盖。 方方正正,果然是一个黑檀木骨灰盒。 她的手颤抖不已,说什么也做不到将它打开。 到底是什么可怕的虫子,居然咬一口就能致死! 周扬,周扬,是你亲口说的,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所以,你宁可选择出国,给彼此留下一点空间去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你并没有说你会一去不回! 我宁愿你现在就出现在我的面前,跟我算账,骂我不忠,唾弃我,报复我! 夜婴宁眼前一黑,窒息感传来,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八章 夜婴宁的耳边响起一阵嘈杂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模模糊糊地围绕在耳边,一开始是听不大真切的,但是后来则是越来越清晰。 阿姨手忙脚乱地掐着她的人中,又解开两粒她领口的纽扣,拼命用手在她的脸前扇着风。 见她终于醒了过来,阿姨连连大呼“阿弥陀佛”。 一旁的汪大校和宋少尉也是一脸担忧地注视着夜婴宁,她好不容易掀起汗津津的眼皮,急促地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却是愈发惨白。 她吃力地找寻着汪雨的身影,终于对上他的眼,喃喃道:“真的是他、他吗?你告诉我,那个不是,那个根本不是他……” 汪雨上前几步,慢慢地在夜婴宁的身边蹲下来,低下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痛苦的情绪,几秒钟后,他抬起头,望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也希望那不是他,但是,当地的医疗条件有限,而且那里的毒虫很多,一滴毒汁甚至可以令一头大象毙命。按理来说,那种毒虫不应该出现在部队的临时驻地,不过今年非洲的气候异常,许多动植物的习性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对不起,周扬他……确实已经走了……” 夜婴宁听完,抬起手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的,口中哽咽道:“他还那么年轻,不会的,不会的……”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接受这一噩耗! 汪雨沉默着,任凭她的指甲在自己的手背上留下道道红痕。稍一垂眸,他的视线落在夜婴宁的腹部,微微凝滞了一秒,再想到刚刚那个保姆所说的,她已经怀孕八个月…… “嫂子,你节哀啊!” 小宋急急地说道,他毕竟年纪轻一些,不若汪雨那么内敛,此刻已经一头是汗,注视着夜婴宁,他憋着脸,快要哭出声来。 夜婴宁像是听不到别人的话一样,手一点点松开,垂了下去。 一开始,她还是面无表情的,但是很快,汪雨和小宋都发现了夜婴宁的神情有变,她的脸色本就白,此刻更是白得骇人,像是一张纸一样,呈现出透明的质感来。 几秒钟后,夜婴宁突然皱起了眉头,发出嘶声裂肺的一声尖叫:“周扬!” 在她身边的汪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本能地伸手在夜婴宁的身|下摸了一把,当即也变了脸色,大声道:“阿姨,你来看看,她、她是不是……要生了?” 汪雨没结婚,当然不懂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他只是察觉到她的异常,手忙脚乱,连忙朝正在厨房里帮夜婴宁倒水的阿姨大喊一声。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阿姨双手一抖,水壶应声落地,她强忍着惊恐,飞快地跑过来。 “阿姨,我、我肚子好疼……啊!啊啊啊啊……” 夜婴宁双手捧着腹部,呼吸已经彻底紊乱,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她的身|下是一片濡湿,口中痛苦地呻|吟不已。 她一向不是喜欢夸张的人,平时有些小疼小痛,基本上属于强忍着不吐口的性格,而今却根本无法顾及形象,在两个大男人面前失声呐喊,足可见她此刻已经被强烈的痛意折磨得失去了全部的尊严。 “你先看着她,我马上叫救护车。” 汪雨站起来,将阿姨按到夜婴宁的身边,迅速拨通120电话,说清情况后,马上报出这里的地址。 “吸气,对,吸气,不要喊……忍忍,再忍忍……” 阿姨托着夜婴宁的头,拼命帮她调整着呼吸,疼痛令她不停颤抖,呼吸凌乱,整个人因为缺氧而憋得脸色开始由白变紫,嘴唇也呈现出恐怖的灰白色,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急救车停在门外,跳下几个医生,抬着担架冲进来。 很快,已经再次昏迷过去的夜婴宁被抬了上去,阿姨和小宋也跟着上了急救车,汪雨脸色严峻,喊住他,叮嘱道:“保持联系,注意冷静,别慌。我先回去,和上头说一声。” 小宋一脸为难地迟疑道:“她怀孕的事情……” 汪雨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满脸认真道:“别人的家事我是不会随便议论的,救人要紧,你快去吧!” 小宋这才放心地拉上了车门,急救车闪着灯,一路鸣笛着呼啸而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车辆,汪雨站在原地,没有立即离开。 他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然后才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见到她了,骨灰也送到了……很伤心,晕过去了……是,不过好像有流产的征兆,已经被送往医院了……好的,我知道了……” 汪雨简短地描述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那个骨灰盒还没有被打开过,静静地摆放在原位上。 ***** 宠天戈是在半路上接到了阿姨的电话,他心急如焚,顾不上可能会被交警拦下的风险,来不及找耳机,直接拿起手机接听。 “什么?医院?怎么会这样?好,我马上就到!” 扔了手机,宠天戈抿紧嘴唇,立即将车子滑入另一个路口,改变了方向,前往夜婴宁所在的医院。 当他赶到的时候,夜婴宁已经被送往分娩室了。 阿姨在分娩室外的走廊里不安地转圈,见到宠天戈,如同见到救星一样,她急忙上前,尽可能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他描述了一遍。 “什么?周扬死了?这怎么可能?!” 他的眼睛里也射出震惊的光芒,连连说不可能,但又清楚,部队不会拿军人的生死开玩笑,何况又有骨灰为证。 “天,她肯定受不了的!我今天就不该赶回公司开那个破会!” 宠天戈懊恼连连,转过身,他抬起手,握成拳头在墙壁上狠狠砸了一下,发泄着自己此刻后悔又无助的情绪。 “医生怎么说?” 他猛地抬头问道,阿姨据实以告,说有早产的风险。 后面的话,阿姨不敢对宠天戈实话实说,民间有种说法,叫“七活八不活”,若是七个月早产还好,这刚刚到了八个月的头上,母体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和刺激,刚刚夜婴宁已经连续晕过去了两次,想想就叫人害怕。 她的话令宠天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几秒钟后,他抹了一把脸,平静下来,镇定道:“阿姨,你先回家去,煲汤,顺便将之前我们早就准备的备产包之类的拿过来。刚才比较混乱,我看你手上什么都没拿。” 阿姨连连说是,刚才那种情况,若不是有个年轻军人在一边帮忙,她简直也要跟着晕过去了。 正说着,去办理各种手续的小宋折返回来,见到宠天戈,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宠天戈从他的肩章上判定,他大概是周扬的手下。 “谢谢你了。这边有我看着,麻烦你帮我送阿姨回去吧。” 这种时候,他宁愿自己的身边不要围着一堆人,人多口杂,徒添麻烦。 第十章 宠天戈不由分说,拨开众人,快步走到分娩床旁,找到了夜婴宁放在身边的手,轻轻握|住。 她的手背上还埋着针头,手指指甲上夹着测量血氧饱和度的感应夹,察觉到宠天戈手心的温度,夜婴宁颤抖了一下。 “不要怕,我们不顺产,我们剖腹,很快就生好了……不要怕,我在这里……” 慌乱中,宠天戈前言不搭后语地安慰着夜婴宁,见她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他其实比她还要害怕,却不得不装作毫不畏惧的样子。 听见他不停地在和自己说着话,夜婴宁的眼角缓缓地滴下一行泪,她的嘴唇灰突突的,起了一层皮,艰难出声道:“周……周扬死了……” 对于周扬的死讯,宠天戈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不言。他很想要阻止她在这种时候提起周扬,因为这对她的身体百害而无一利,但又怕自己不许她说,可能她会更堵心。 “周扬死了……栾驰也死了……可为什么我不死……我才是那个早就该死的人……” 夜婴宁沙哑地说着,她的声音很低,宠天戈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楚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你不要胡说!其他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孩子,孩子要紧……” 他握了握她的手,试图给她力量,坚持到手术结束。 经过讨论,身边的医生已经开始准备给夜婴宁进行剖腹手术了,但是,由于她此刻的身体状况,可能会在手术后造成大出血和其他一系列问题,情况并不容乐观。主任已经吩咐下去,确定血库的血源充足,各类急救药物也随时能够保证注射。 不料,夜婴宁却转了转眼珠,吃力地扯动嘴角,凄然笑道:“孩子,你的孩子……你的孩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我吃……我喝……都是为了这个孩子……要是我把孩子生下来……就再也不欠你们什么了……” 宠天戈大骇,惊恐道:“夜婴宁!你在胡说什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什么欠不欠的!你是我孩子的母亲!它现在全靠你!你必须给我打起精神来!把它生下来!” 说完,他见夜婴宁疲惫地要阖上眼,连忙直起身来,用力摇晃着她的两个肩头,口中大喊道:“你想干什么!难道周扬死了,你就一心求死吗!快点儿,睁开眼,看着我,看着我!” 见他状似疯狂,一旁的医护人员连忙将他拉开,以免宠天戈在愤怒之下,扯断了夜婴宁身上连着的各项医疗器|材,造成生命危险。 “宠先生,宠先生,请你冷静!如果您这样,就请出去,不要影响我们工作!” 主任厉声说道,手术在即,宠天戈这么胡闹下去,所有的人本就悬着的心更加紧张,很容易造成忙中出错。 “好,好,我不碰她了,我就在这里。” 他挥开拦着自己的两个护士,连连保证。 宠天戈完全看明白了,不是夜婴宁太虚弱,生不下来这个孩子,而是她听到周扬已死的消息以后,也跟着心死了,认为自己背叛了周扬,错得太多,不配活在世上,所以要跟他一起走! 这个狠心的女人!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不在乎和自己一起孕育的孩子! 两只手紧握成拳,捏得“格格”作响。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真想一把把夜婴宁从床上拖起来,问问她,周扬是她的丈夫,那么自己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玩完了腻歪了就可以踹掉的情|人吗?! 因为周扬死了,所以她也不想活了,难道她就从来没想过他和孩子! 这个自私,狠心,无情的女人! 什么叫“周扬死了,栾驰死了,她才该死”!他们的死,明明和她无关,可为什么她要如此愧疚! 她居然要拿肚子里的孩子作为陪葬品! 想到这里,也不管夜婴宁能不能听到自己的话,宠天戈还是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夜婴宁,你给我说话!说,你是不是想死,想死到了连孩子都不顾的地步了!你是不是真的就打算这么和周扬一起死了!说话,你给我一句痛快话!” 分娩床上的女人,垂在身侧手指,似乎微微动了动。而她紧紧闭合的双眼,似乎也跟着从眼角泌出一滴泪,缓缓落下。 “我……什么都不要了……” 孩子是无辜的,她知道。可是,她真的太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如果不是在婚前就和情|人缠|绵,被丈夫发现,又在婚后忍不住和新的情|人频频幽会,周扬他不会难受到亲自申请去国外,以此来逃避和自己的畸形婚姻。 他如果不去非洲,就不会身死异乡。 自己没有给身为丈夫的周扬生下一男半女,却恬不知耻地给情|人生孩子,而这个情|人,又恰恰是当年亲手将她送到黄泉路上的刽子手! 几个月来的糊涂账,终于在这一瞬间算清。 夜婴宁闭着眼,无声地哭泣着。 宝宝,对不起,妈妈实在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如果你一出生就再也见不到妈妈,还要和一个这样的父亲生活在一起……那么,请让妈妈把你带走吧,我们一起走…… 来世,请你一定要找到一个深爱你的父母,哪怕贫穷,哪怕卑贱,只要他们相爱,他们爱你…… 腹中的胎儿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痛苦,明白了她的决定,顿时不安地动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忽然传遍了全身,夜婴宁的头皮像是被人扯了下来一样,她的四肢百骸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所有器官能够承受的痛苦,齐齐向腹部涌去,集中在腹中的某一点。 “啊!啊!” 她张着嘴痛苦地嘶吼着,整张脸因为疼痛已经变形,上半身忍不住拼命向上想要抬起来,却又很快被身边的助产士给压下去。 “好,真好……什么都不要了是吗……我懂了。” 宠天戈颓然地垂下头,喃喃自语。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经蓄满了浓浓的恨意。 “还愣着干什么?把孩子给我取出来!不要给她打麻药,她已经不想活了!” 他冷冷吩咐着,在场的医生全都愣了——不打麻药,那岂不是活剖!产妇会疼死的! 主任打了个哆嗦,不赞同道:“现在的麻药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如果不打麻醉针,容易造成大出血,还有可能休克,这不符合我们医院的规定……” 宠天戈回头看了一眼夜婴宁,她像是没听见自己说的话一样,甚至毫无反应。 果然是,一心求死啊,呵呵。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马上剖!保证孩子的安全!至于她……” 他转过头,一脸狰狞,咬牙道:“她自己想死,和我无关!” 第十三章 “是我造的孽。栾驰走了,周扬走了,宝宝走了……三条性命,我都逃不了干系……呵呵,我怎么不死呢……不是说大出血很容易死人吗,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她声嘶力竭,拼命用两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极为用力,很快,她的手指间就多了好多根发丝。 “不要这么说,不要……” victoria急忙一把抱住她,将夜婴宁紧紧地抱在怀里,和她一起痛哭出声。 夜婴宁无助地将头埋在victoria的肩窝中,狠狠地发泄着内心的痛苦,这些天,她强撑着活下来,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力。 此刻,能在完全信任的朋友面前,彻底释放一下情绪,对她来说,已经是至上的幸福。 victoria抚|摸着夜婴宁的背脊,先她一步止住了哭泣。 她下意识地望向门口,这几天是她开车送宠天戈来医院,自然知道那里被他安排了两个人,24小时倒班,守在门口,以免夜婴宁逃脱。 他其实每天都会来,只是并不进门,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默默地吸上一根烟。 等到抽完烟,宠天戈就会毫不留恋地离开。好像他的闲暇时间多得用不完,一定要这么消磨一下才甘心似的。 “婴宁,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又等了一会儿,察觉到怀里的人哭声渐小,victoria试探着出声问道。 夜婴宁止住了眼泪,缓慢地抬起头来,赤红着一双眼,似乎有些不解地看着victoria,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问。 有什么打算? 她还能有什么打算,她不想活,但宠天戈不让她死。 他不让,她就死不了,就像是他所说的,每天都要那样行尸走肉地活着,好像生活在无间炼狱中。因为,回忆和时间对她来说,就是最痛苦的凌迟,也许,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残酷的酷刑。 “打算?我死不了,活不好,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快乐了。” 夜婴宁松开手,抹抹眼睛,她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把victoria身上的职业套装抓出了几道皱褶,连忙轻声说着抱歉。 曾几何时,她也像是这样,每天穿着得体的服装,出入高级写字楼,光新靓丽,令人艳羡。 但是反观现在,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事业、爱情、家庭,样样不及格! 丈夫、孩子、情人,各个都失去! “婴宁,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还年轻,你比我还小两岁呢。” victoria忧伤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只觉得这几个月来,她就像是一朵即将枯萎凋零的百合,不复曾经的生机盎然,令人心酸。 “年轻?年轻有什么用啊,活得越久,受的苦就越多……” 夜婴宁喃喃道,那语气不像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倒像是个垂暮老者。 victoria不忍,将她一把拉近了一些,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有办法引开外面那个人,你想办法逃出去。医院这么大,就算有监控,也不见得那么精确就照得到你。你有把握自己走出去吗?现在身体如何,肚子上的疼痛能忍得住吗?”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大胆了,以至于在问夜婴宁的时候,victoria自己都忍不住轻轻颤抖。 夜婴宁一怔,从未想过,她会冒险帮自己。 这对于victoria来说,应该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当年,她是宠家老太爷安插在宠天戈身边的一枚棋子,但她却暗中投靠了后者,用了几年的时间获取了宠天戈的信任。而现在,她却要为了自己,选择背叛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如果夜婴宁成功逃走了,宠天戈会如何地处置自己呢,victoria不知道,她也不太想知道。 她只知道,在爱情的世界里,可以甜蜜,可以酸涩,甚至可以痛苦,但是唯独不能充满了仇恨。 作为一个长久以来,一直不动声色的旁观者,亲眼见证了宠天戈和夜婴宁之间的爱恨情仇,victoria深刻地觉得,或许,这一刻放手,对于他们彼此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我试试。” 夜婴宁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 victoria立即截断她的话,摇头,笃定道:“不是试,是必须成功,如果失败了,我就再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在宠先生身边工作了几年,我很清楚他的个性,就算他爱你,可他一旦对你产生了怨恨,这股怨恨的力量也会可怕到掩盖住了深爱。我真怕他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伤害你,那时候,等他后悔也晚了。婴宁,听我的,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或者,等到他对你的恨意不再像现在这种深重的时候,再回来也不迟……” 她眼圈微红,说到最后,已是哽咽。 “走……走了的话,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是我留恋的了……” 丈夫和孩子都已经不在人世,父母也早早移民去了澳洲,中海这座城市,对于夜婴宁来说,残存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两人商量了几句,尽快收拾好情绪,victoria将自己钱夹里的一些现金塞进了夜婴宁的病号服裤子口袋里,又帮她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你有能够落脚的地方吗?或者朋友,亲人?” 她问道,夜婴宁想了想,心中明明没有答案,但却还是点了点头,“我找到落脚的地方以后打给你……” victoria连忙摇头,拒绝道:“不,千万不要联系我,只要你联系我,他就一定有办法能够找到你。no news is good news……我会为你默默祈祷……” 夜婴宁知道她说得对,只好又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谢谢。” ***** victoria快步推开门,朝着一直站在病房外的男人平静地开口道:“宠先生刚打来电话,你可以走了,酬劳我已经刚刚给你转过去了,只多不少。” 那男人愣了一下,觉得有些突然,不禁迟疑道:“这……” victoria也不气恼,掏出手机,递给他,“你不信的话,可以直接打给宠先生。里面那位是他刚流产的太太,他这几天正在气头上,如果你恰好惹怒了他,不仅一分钱拿不到,以后也别想在中海活着露面了。你自己选一个吧。喏,手机就在这里,号码就在上面,你想打,马上就可以打。” 她的心,紧紧地揪起来,余光盯着手上的手机。或许,这个男人真的会接过去,拨通宠天戈的号码,那样的话,一切就都穿帮了。 第十四章 愣了几秒,男人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连忙摆手说不必了,转身大步走开。 victoria不着痕迹地长出一口气,急忙收起手机。 如果那人稍微谨慎一些,向宠天戈求证,就全完了! 看见男人随着其他几个病人和家属一起走进了电梯,victoria急急返回病房,拉起夜婴宁的手,示意她快走,不要有任何的犹豫。 “从住院部大楼出去,记住不要走正门!我帮你看过了,这个时段门诊大楼的北侧门是开着的,没什么人,你快走!” 夜婴宁知道此时不宜耽搁,连忙将victoria事先放在手袋里的那顶棒球帽扣在头上,低着头,她一闪身从房门里闪出去,直奔楼梯另一面的电梯。 victoria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都是汗。 她站在原地,平静了几秒,这才拿起手机拨通号码,打给miranda做试探。 “什么?宠先生不在公司?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来医院?!哦,没什么,我也在医院……如果有事你再打给我吧。好,就这样。” victoria丝毫不敢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任何的异常,等放下手机,她才全身虚脱地坐在床沿上。 宠天戈来医院了?她以为他下午有事走不开,才偷偷来这里,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到,他后脚也来,难不成他脑袋后面还长着眼睛不成?! 他到哪里了,现在是在路上,还是已经进到医院里来了?对此,victoria丝毫不知道,她甚至简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 这是一家大型综合性三甲医院,在中海乃至全国都久负盛名。除了本地市民来就医之外,一年365天,医院里随处都可以见到,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前来求医问药的病人和家属。 正因为如此,医院的门诊大楼和住院部,永远都呈现出人声鼎沸的状态,特别是一些著名科室,从早到晚人满为患,看病的人排满了长队。 门诊大楼和住院部大楼原有一条天桥相连,可以从前方通往后方,但是宠天戈厌烦人多嘈杂,偶尔也会多走几步路,宁可绕远一些。 他把车子在停车场停好,然后走到门诊大楼的北侧门,从这里也可以走到住院处。相对来说,走这条路的病人会少很多。 刚迈进门,忽然,宠天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停住了正在前行的脚步,有些迷茫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一条较窄的路,并没有人。 他回过头,自嘲地笑了笑,或许,由于最近缺乏休息,自己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因为,就在刚刚,他居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好像……好像夜婴宁就在自己的身边。 宠天戈抬腿继续向前走,穿过北侧门,走到电梯前等着电梯下行,然后走进去,通往住院部的方向。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感受。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了宠天戈的心头,又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他不禁加快了脚步,本能地以为,是病房中的夜婴宁出事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无息地消逝。 原来有些事有些人,任凭再快的脚步,亦是再也追赶不上。你被动接受也好,无奈漠视也罢,它们总不会依从那原有的既定轨道,偏离,再偏离。 宠天戈不知道的是,当他回头的那一刻,一道纤细的身影迅速地躲藏在了旁边的一个一人多高的医用垃圾桶后,狠狠地用手捂紧了嘴,生怕忍不住发出一丝响动。 她就这样看着他,一点点走出自己的视线,走出了自己的人生,渐渐地,双眼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 再见了,宠天戈,再见了,一切的爱和恨。 就这样的,夜婴宁确定他走远了,再也见不到自己之后,她头也不回地,捂着腹部,一路小跑,急急出了医院的侧门。 *****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一瞬间,宠天戈心头的不安更加扩大,好像有什么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一样,他朝着夜婴宁的病房狂奔而来。 不过是十几米的走廊,但是这一刻,对他来说,却无异于长途马拉松。 “嘭!” 病房的门被狠狠撞开,不知在床沿上坐了多久的victoria惊惶地弹起来,对上宠天戈的眼,她惊魂未定。 他喘得很急,见病床上空无一人,忍不住几步上前,一把扯起victoria的衣领。 “人呢?” 不用问,他已经清楚,人,就是被眼前这个,自己一贯能干贴心的助理给放走了。 “走了多久了?” 不等victoria回答,他又厉声问道。 “一、一个小时了……” victoria颤声回答道,故意撒了个谎,趁机迷惑宠天戈,以免他马上飞奔出去追人。随即,她感到领口一松,呼吸立即变得畅通。 “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 宠天戈危险地眯起双眼,打量着脸上毫无血色的victoria,论交情,她和夜婴宁不过才认识一年多,可她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背叛了自己! “我不后悔,哪怕要承受任何责罚。” 片刻后,victoria也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微微抬起脸,同宠天戈对视着,平静地回答道:“你是一个优秀的上司,也是一个坦诚的朋友,但你并不是一个好的恋人,夜婴宁也不是。爱情不可能负负为正,你们靠得越近,就会越刺痛对方……” “你懂什么!” 他打断她未说完的话,一只手已经扬了起来。 只是,顾及到多年的情意,宠天戈的手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去。 “算了,我叫人去查。她身上没有钱,也没有身份证,只要她去任何一家酒店,我马上就能知道……” 这些话与其是对victoria说,倒不如说是宠天戈在自己安慰着自己。 victoria笑笑,一针见血地说道:“你放弃吧,如果一个人真心想要躲起来,在这茫茫人海也并非是一件难事。想想二战吧,那些为了躲避纳粹追杀的犹太人,他们可以躲在地窖里,躲在仓房里,躲在阁楼里。” 说完,她转身拿起放在病床上的手袋,从处于呆愣中的宠天戈身边擦身而过。 “我知道,经过这件事,再想让你像以前那样信任我,是不可能了。明天早上,你就会看到我的辞职信。在职场上打拼这么多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早已厌倦。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放个假,同我先生去各处走走,他总抱怨我不陪他。祝你好运,祝我好运,祝夜婴宁好运。” 第十六章 夜婴宁微微放下心,看来,他听懂了自己的话,没有将她送到医院。 她知道,只要她在医院、酒店、或者任何需要姓名或身份证号码的场合出现,要不了多久,宠天戈就会顺藤摸瓜,轻松找得到她。 “这是……你家?” 她坐直身体,四下里看看,很快得出结论。 “哦,对对对,这就是我家。我很少回来住,你看这乱糟糟的,见笑了,见笑了。” 蒋斌有点儿狼狈,连忙将还开了一扇门的衣柜给关上,说完他把手里的碗举了举,解释道:“我猜你没吃饭,等我把粥熬好就回单位……” 他大概是担心她会觉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浑身不自在吧,所以赶紧把话说在前面,让她心安。 “蒋队,谢谢你……” 蒋斌一指厨房,“我先去看看锅,你先躺着,不要动,床头有温水,先喝了。” 说完,他又折回厨房,很快,里面传来了搅鸡蛋的声音。 睡了几个小时,夜婴宁确实渴了,一扭头,果然有杯水在床头,她摸了摸杯壁,还是温热的,拿起来一口气全都喝光,这才觉得喉咙里舒服多了。 拥着被子坐在床头,她陷入沉默。贸然来找蒋斌,确实是自己的无奈之举,除他之外,夜婴宁实在想不到,还能向谁求助。 过了二十多分钟,蒋斌端着一大一小两个碗走了过来,大的碗里面是煮得稀烂的粥,里面隐约可见打得很碎的蛋丝儿,小碗是空的。 他把粥从大碗里盛了一部分到小碗,这样凉得快一些。 “那个,你自己能吃吧?” 蒋斌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道。除了将自己带大的姑姑,他还很少单独在生活里和女性打交道。而在单位上班时,无论是女同事还是女犯人,在他眼里都是没有性别的。 “能,麻烦你了,你坐。你吃吗?” 夜婴宁连忙把粥碗抓在手里,感激地道谢,然后问道。 “不了,你找我之前,我已经吃过盒饭了。” 蒋斌在房间角落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夜婴宁一口一口地吃着粥,很忐忑地问道:“味道还可以吧?冰箱里就只有几个鸡蛋了,连一把青菜都没,真是不好意思……” 他一周最多回来两三次,洗澡,换衣服,自从有过几次买的菜全都烂在冰箱里的经验后,基本上蒋斌就再也不怎么去超市了,一天三顿饭都在单位解决,偶尔会去小姨那里吃顿好的,打打牙祭。 夜婴宁小口吃着粥,其实,真的不太好吃,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又哪里只是一碗粥,简直就是一碗救命的药。 “很好吃。” 她笑了笑,看向蒋斌。 他一愣,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夜婴宁的脸上向下,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目光一滞。 算算时间,她不该这么早生产才对,再联想起她之前所说的“逃出来”三个字,蒋斌的脑海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难道是…… 等她放下了碗,示意吃饱了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愿意和我说说,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吗?” 既然,她能够来主动找自己,就说明,这个女人其实还是信任自己的,应该能够敞开心扉,和自己好好聊聊,所以蒋斌主动问了夜婴宁。 “孩子……死了,周扬……也死了……” 夜婴宁咬了咬嘴唇,强忍悲痛,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按照时间先后,没有遗漏地全都讲给了蒋斌。 在听她诉说的时候,他神态几变,看得出,对于这些意外中的意外,也感到难以置信。 有好几次,蒋斌甚至习惯性地想去掏兜里的烟,不过考虑到夜婴宁就在旁边,他还是忍住了。 “我听懂了,也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情,你心里不好受,处境更加难过。但是你想过没有,就这么跑出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可以让你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十天半个月,三年五载都可以。可是……” 蒋斌皱皱眉,他很清楚宠天戈的手腕,虽说人海茫茫,大海捞针,可他若是真的狠了心,挖地三尺,把夜婴宁找出来,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我……明早就走,你放心,不会让你有麻烦。” 夜婴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擦净脸上的泪水,她知道,蒋斌是个好人,自己不该拖他下水。她已经害得victoria惹麻烦了,不能再害一个人。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既然我已经把你接回来了,就没想过在你这么困难的时候不拉你一把。只不过……算了,你吃了东西,先好好休息,其余的我来想。” 蒋斌起身,将空碗端起来,送回厨房。 收拾了片刻,他洗手,穿外套,换鞋,冲卧室喊了一声:“我今晚还有两个嫌疑人要审讯,先回去了,有事的话,用床头座机给我打电话,我把手机号已经写下来了,就放在电话旁边。明早我再回来,给你带吃的。” 夜婴宁一怔,连声说好,很快,房门轻响,蒋斌走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剩下她自己。 虽然明知道主人不在,自己不该走来走去,但是夜婴宁想上洗手间,她还是下了床,在蒋斌的家里走了一圈。 这是间大概80多平米的两室一厅,客厅很大,装修得还算精良,只不过家具摆设都很少,只有几样必备的电器,所以看起来空荡荡的。 夜婴宁四处看看,随手将茶几上散乱的杂志和书籍理好,找了块抹布把上面积了一层的灰也擦了干净,又顺手把沙发上堆着的四五件长袖t恤扔到了洗衣机里,按下按钮。 做完这些之后,她就不知道再做什么了,毕竟,蒋斌一个单身男人,她总不方便在别人的家里大肆清扫。 生产之后,夜婴宁的身体还是十分虚弱,察觉到小|腹有些下坠的痛感,她不敢再乱动,立即躺回床上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因为听见门响的声音。 她睡得很浅,也警觉,所以立即清醒过来,浑身绷紧,直到听见蒋斌的声音,夜婴宁才放下心来,扭头一看床头的电子钟,刚好是早上七点半。 “我回来了。豆浆和牛奶你要哪个?” 他换了鞋,拎着早餐,敲了敲门,在听见夜婴宁说“进来”以后,又等了几秒钟才走进来。 “我不太饿,你吃吧。” 夜婴宁没什么胃口,昨晚,她临睡前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今天离开这里,自己能去哪里。 victoria给她的钱,还剩下四千多块,或许,她应该拿着这些钱,偷偷溜到南方再说。毕竟,那里远离中海,宠天戈想要找到自己,并不容易。 “你先吃,吃完我告诉你,我帮你想到的办法。” 蒋斌看穿她的心思,递过来一块蛋糕,如是说道。 第十七章 夜婴宁一愣,似乎没想到,短短一个晚上,蒋斌居然就想出了对策。 如果换一个人这么说,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哄骗自己,但是这个人是蒋斌,不苟言笑,严肃认真,她立刻就相信了,没有任何的怀疑。 “谢谢,我吃。” 她连忙接过来,大口大口吃掉,唯恐自己不合作,蒋斌不把他的计划说出来。 蒋斌看着夜婴宁毫不优雅的吃相,摇头笑了笑,又坐在之前的那把椅子上,也开始吃自己的那份早餐。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吃完,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 蒋斌擦擦手和嘴,点点头,然后他站起来,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扔到夜婴宁的手边。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来,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打开一看,夜婴宁有些吃惊地反问道:“一张身份证?这是……给我准备的?” 上面的照片,的确是自己的,但是姓名、年龄、生日、家庭住址等信息,都是虚假的。 除了身份证,还有一本护照,同样的,显然也是假的。 “找了个老朋友,连夜帮你做了一个假身份。放心吧,这个可不是外面那种随随便便办出来的假证,这个在户籍系统里是能够搜索到的,所以无论是坐交通工具还是实名认证,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蒋斌说得轻松,事实上,这种事是极其难办的。一般情况下,只有特殊情报人员才能享受这一待遇,而他则是动用了从未用过的关系,亲自厚着脸皮,央求了多年的好友,才勉强做到这些。 不过,具体的艰辛过程,他自然对夜婴宁缄口不提。 自己帮她,并不是为了获得她的感恩。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帮她,蒋斌自己也说不清楚。虽然,他也知道,帮了她,就等于间接地和宠天戈成为了敌人,将来若是他知道这些,势必要怨恨自己今天的多管闲事。 只是,想到昨晚夜婴宁的哭泣,他又忍不住插手。 “蒋队,单凭一句‘谢谢’,真的没法表达我对你的谢意。我现在一无所有,我也知道你帮我并不是贪图什么好处,不过,只要我夜婴宁活在世上一天,你就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将来……将来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夜婴宁收好身份证和护照,抬起脸来,看向蒋斌,语气笃定地说道。 他浅浅微笑,并没有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而是重重地点点头:“好,如果我哪一天求你帮忙,一定不会和你客气的。” 吃过早饭,本以为蒋斌会睡一觉,或者再回单位,没想到,他只是冲了个凉,换了身衣服,然后又出门了,但是他告诉夜婴宁,自己很快会回来。 她有些不解,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果然,大概四十分钟后,蒋斌返回来,手里多了两个纸袋。 “给你的。” 他似乎有些羞赧,微微红着脸,把袋子递给夜婴宁,又补充道:“我去补一觉,你去洗澡吧,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叫醒我。” 她接过来,一看,也有些不好意思:纸袋里分别是上衣、裤子,以及内|衣等,全套的衣物,还有双平底鞋,都是不错的牌子。 “好,一小时后我叫你。” 说完,夜婴宁连忙拿着衣服走去卫生间,轻轻带上了门。 在单位加班一整晚的蒋斌也连忙去另一个房间,一头栽倒在单人床上,抓紧时间补觉。 ***** 换好衣服的夜婴宁坐在蒋斌的车里,有几分惴惴不安,她原以为,他帮自己做了个全新的假身份,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他说还要带自己再去见一个人。 “去见谁啊?” 她有点儿紧张,忍不住问道。 睡了一个小时的蒋斌明显比清晨的时候神采飞扬了许多,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回答道:“你不是珠宝设计师吗?我觉得,像你这种专业人才,无论以后去到哪里,都不要轻易丢掉自己的专长比较好。刚巧,我小姨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这个的,不过在她那个年代,这一行还没有现在这么风光。我想带你去见见她,她虽然退休了,但是也算桃李满天下,以前带的很多徒弟都在国外的大企业就职。如果你愿意,她可以帮你介绍几家珠宝设计公司,适不适合,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没想到,看似粗犷的蒋斌居然如此心细,连后路都帮她想好了。 夜婴宁颇感意外,同时更加感激。 随着车子行进,眼看着这条路越来越熟悉,像是来过一样,直到蒋斌将车开进一个比较老的小区,夜婴宁才似乎想起什么,结结巴巴地问道:“蒋队,蒋队,你小姨……不会是姓赵吧?” 这里她来过,因为珠宝大赛,前来拜访珠宝师傅赵子秀,当天还和栾驰有了一次巧遇。后来,夜婴宁拿了大奖赛的冠军,还带着礼物专程来看了赵子秀,向她郑重表达感激之情。 “对啊,你知道她?” 蒋斌找到一处空车位,将车停下,下了车,去车后座将买的水果拎在手里。 “岂止是知道,我也算是她的学生吧。” 夜婴宁又惊又喜,没想到,蒋斌居然是赵子秀的外甥,世界真小呵。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赵子秀早早地就在家等着,一见到蒋斌带来的人竟然是夜婴宁,她也是大为意外。 “居然是宁宁,小斌还跟我卖关子,我们早就认识啦!” 赵子秀拉着夜婴宁的手,打量又打量,口中不停啧啧,连说她又瘦了许多。 “现在的小孩子都不好好吃饭,你一个,小栾也是,上次来看我,啧,他瘦得像个小鸡子儿……哎,他也好久没来了……” 提到栾驰,赵子秀不禁感慨不休,她很喜欢那孩子,嘴巴甜,会说话。不像蒋斌,木头桩子一个,只会闷不吭声地干活。 “嗯,我让他有空多来看您。” 听她说起栾驰,夜婴宁也不禁鼻头一酸,险些说出实话。 同样知道真相的蒋斌连忙把手里的水果交给赵子秀,推她进厨房,打岔道:“小姨,你洗葡萄,我给客人倒水。” 赵子秀笑着捶他一把,口中骂道:“臭小子,无事献殷勤!” 蒋斌脸一红,嘿嘿一笑。 很快,三个人坐下来,边吃水果边聊天。 在这之前,蒋斌只是跟赵子秀说,自己有个朋友,想要出国工作,请她在自己那些学生,徒弟上班的公司那里,帮忙引荐一下,并没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夜婴宁。 自然,他也没有把那些其他的事情说出来,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又涉及了她的隐私。 第十八章 现在,赵子秀一见到外甥蒋斌口中的朋友居然就是夜婴宁,她立即一口应承下来。 “你一定知道miracle珠宝吧?据说,它背后的老板,就是丽贝卡·罗拉的前夫。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不回罗拉集团,我倒是有个学生,这几年一直在那里就职。你感兴趣吗?” 赵子秀笑眯眯地问道,等待着夜婴宁的回答。 她微微一愣,还是点头道:“是,据说她的前夫也是珠宝业的商人,不过,关于他的消息少之又少,是个很低调的人。但是我在灵焰工作的时候,曾经看过有人分析miracle珠宝的数据,发现它在欧洲虽然算不上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但是发展却十分稳定,这五年的销售业绩都是稳步上涨的,而且作品风格也很鲜明。” 赵子秀点头,连声说是,并且告诉她,miracle珠宝现在的首席设计师,也是华裔的李薇薇就曾经在她自己的手下进修过一年。 “如果你想去欧洲换一个工作环境,我可以帮你联系薇薇,她一定很开心有你这样年轻又有才华的工作伙伴。” 她虽然已经年老退休,但是由于这些年来一直工作在珠宝制造业的一线,所以能够接触到许许多多的设计师,很受这些年轻后辈们的敬重和爱戴,夜婴宁是其中之一,李薇薇也是其中之一。 “赵老师,谢谢您。我很愿意去尝试一个新的环境,我现在的情况……不太妙……” 夜婴宁道谢,微微垂眸,有些难以启齿。 “好了好了,什么谢不谢的,不提以前的交情,就看在你是小斌的朋友,我也愿意帮这个忙。再说了,人活一世,谁还没有个为难的时候,互相搀扶一把也就过去了。行了,我去做饭,你俩坐着。” 赵子秀起身去厨房做午饭,夜婴宁也连忙跟上,一定要在旁边打打下手。 “这道菜我做得很熟,我来,您先会客厅里歇着,一会儿我炒好了,您再来做其他的。” 夜婴宁扫了一眼厨房里洗得干干净净都已经切好了的蔬菜和肉,其中有一道是腰果水芹炒百合,这道菜很清爽,以前宠天戈很喜欢吃,她曾经苦练过,很拿手。 赵子秀没有过分推辞,将油盐酱醋等东西摆放的位置说了一遍,便走出了厨房,留她一人忙碌着。 一走出来,她就连忙揪着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的蒋斌的耳朵,一直把他抓到自己的卧室,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你小子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认识的?你是不是偷偷喜欢人家?” 这一刻,赵子秀才恢复了这个年纪老太太们共有的八卦性格,一口气问出好几个问题,弄得蒋斌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就、就偶然认识了嘛……什么怎么认识的,什么偷偷喜欢,小姨你胡说什么。” 蒋斌轻轻拍开赵子秀的手,站直身体,随手掸了掸衣服,佯装镇定。 “哼,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撅撅屁|股要拉几粒屎我都知道!你当我老眼昏看不出来啊,你这次这么上心,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又叮嘱这个又叮嘱那个的,还不是对人家上心?” 赵子秀猛戳蒋斌的脑门,把他戳得躲也躲不开,只好硬生生受着。 “哎呀小姨,你就别添乱了!人家怎么能看上我这种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小警察啊?你也知道,人家是知名设计师,再说了,人家结婚了,有丈夫……” 蒋斌无奈之下,只好搬出周扬这个人,但他又怕一会儿在饭桌上,赵子秀忍不住要对夜婴宁旁敲侧击,又连忙小声叮嘱道:“你可不要大嘴巴东问西问,她爱人是军人,前一阵子,因公殉职了……” 一听他这么说,赵子秀也变了变脸色,不禁又是一阵感慨:“呦,这么年轻就没了丈夫……要是这么说,那再结婚也就是二婚了……就算个人条件再好,也不好再找婆家了……除非人家男方家里不嫌弃……其实二婚也没什么,只要没孩子就好……”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再次把主意打在了蒋斌身上。 他连连摆手,摇头道:“我求你了,小姨,你可别再乱点鸳鸯谱了!你不知道,你说这些,我一会儿见到夜小姐会多尴尬,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互相帮帮忙而已,我没多想,你也不要多想。走走走,吃饭去,饿死我了!” 蒋斌推着赵子秀,走出卧室,把她再次推到厨房里。 刚好,夜婴宁也炒好了一盘菜,将主厨的位置让给赵子秀,继续在她身边帮忙。 似乎感受到了门外的注视的目光,夜婴宁回头朝客厅的方向看来,正好对上蒋斌的双眼,她柔柔冲他一笑。 他愣了愣,也慌忙扯扯嘴角,她已经扭过头了。 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对于蒋斌来说,十分陌生,这是近三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但是,很快,他就低下头,看着脚上的拖鞋,很清楚以自己的条件,是配不上这样华丽耀眼的女人的。 ***** 吃过午饭,蒋斌和夜婴宁向赵子秀告辞。 “一会儿我就给薇薇打个电话,这里有她的号码和邮箱地址,稍后你就可以主动联系她了。等到了那边,记得报个平安。” 赵子秀将一张卡片塞到夜婴宁手中,叮嘱道。 她连连点头,拥抱住她,声音哽咽地同这位和蔼亲切的恩师道别。 两人沉默地走到楼下,坐进车里,蒋斌没有马上发动车子,等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好了?要去那个什么米……” 夜婴宁点点头,坚决地回答道:“对,miracle珠宝。罗拉集团那边我是万万回不去了,只要我一露面,傅锦凉也会立即把我的行踪告诉给宠天戈。而且,miracle珠宝相对来说是小公司,做事风格也低调,我在那边稍微留心一些,基本上不太会被人发现。” 蒋斌没有马上说话,其实,他也知道,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否则,他也不会找到小姨来帮忙。 可是,一个女人,在遭受了这么多创伤之后,还要独自离乡背井去国外打拼,听起来就知道不会轻松,一定会十分的辛苦,未来也会遇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困难。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作为朋友我一定全力支持你。这样,接下来几天,你还继续住在我那里,至于出国需要的一些手续和相关的东西,我来帮你办,争取一周后让你顺顺当当地出去。” 说完,他开车驶离了小区。 第二十章 夜婴宁见对方已经闭上双眼,也连忙收回了视线,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人刚刚递过来的纸巾。 虽然心头仍然荡满苦涩,然而毕竟,眼泪已经止住了。 她擦干净双眼,思绪却仍旧烦乱躁动,无奈之下,夜婴宁只好从随身的手袋中掏出一本全新的速写本,拉开小桌板,开始埋头画设计草图。 自从怀孕以后,夜婴宁就再也没有拿起过纸笔和画板,而她深知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尤其,珠宝业处在时尚圈中,时尚的脚步飞快,不为任何人所停留。如果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原有的设计感,那么即便换一家公司发展,也没有任何效果。 虽然,一开始落笔的时候确实有些生涩感,不过,大概半小时之后,夜婴宁欣喜地发现,自己的手感全都回来了。 不多时,机组成员开始提供舱内服务了,夜婴宁向空姐要了一杯红茶,她刚要合上速写本,没想到,身边的男人却忽然探过头来。 这一次,他对她说的是中国话,而且是十分标准的普通话。 “打扰一下,能让我看一眼你的草图吗?” 他指了指夜婴宁小桌板上的速写,一脸惊讶地问道。 不过是随手练习,不涉及作品灵感和创意,所以,她也只是犹豫了几秒钟,就随手拿起本子递给了男人。 果然是混血儿,夜婴宁暗想,自己刚刚没有看错。 男人客客气气地双手接过,特地把咖啡杯挪到一边,专注地翻看着她的随手涂鸦。那副认真的表情,倒是令夜婴宁有些不好意思,她只好也探过头去,小声解释道:“我胡乱涂的,见笑了。” 他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取过她的笔,在几个小细节上勾勾改改了几笔,然后又还给夜婴宁。 “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在你的设计上做了改动。不过,你看一下,这么改之后,是不是显得稍微自然了一点点?毕竟,首饰也需要有其自身的流畅性,你的设计虽然很新颖,但是在这几处,还是有一些衔接上的生硬。” 男人伸出手指,示意夜婴宁去看。 她大惊失色,果不其然,他改动过的地方,恰恰是她自己刚才颇费心神,又不知该如何落笔的地方。 “你是……” 夜婴宁立即明白过来,自己恐怕是遇到高手,真正的行家了,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他一定也是圈内人,只可惜,她一时间猜不到他是谁。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却知道你。‘幽’,你好。我是吴城隽。” 说罢,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夜婴宁。 看见上面印着的“miracle”的logo,夜婴宁恍然大悟,吴城隽,miracle珠宝的总裁! 也就是丽贝卡·罗拉的前夫,自己这次出国的目的地的老板! 她捏着那薄薄的名片,顿时觉得有一丝晕眩,真的是……太巧合了! 如果不是蒋斌考虑到飞行时间太长,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所以执意为她换到了头等舱,想必,她也没有机会在飞机上偶遇吴城隽,更不会得到他的亲自指点吧。 “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有些面熟,毕竟看过之前的采访。不过我担心认错人,所以没敢贸然打招呼。后来,睡醒一觉之后,看见你在画草图,这才确认无误。” 吴城隽笑着说道,抿了一口咖啡。 想到miracle珠宝公司就是自己这次出国全部的目的,夜婴宁沉思了两秒钟,还是鼓足勇气,开门见山道:“吴总,不瞒你说,我这次就是想要入职miracle珠宝。在此之前,我已经和李薇薇总监通过电话了,她同意我先去贵公司看看。” 吴城隽显然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她竟然有加盟自己公司的想法。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丽贝卡去罗拉就职吗?还是说……”他拧起浓眉,不解地问道。 夜婴宁并不闪避这个话题,微微点头,诚恳道:“我很感激罗拉女士对我的赏识,不过,我和她的聊天也仅仅是在私下的场合。虽然不算‘背信弃义’,不过不能前往罗拉集团,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我本人也对她抱有很大的歉意。不过,因为这其中牵扯到我个人的隐私,所以,具体的情况,很抱歉我不能过多地表述。” 吴城隽点点头,似乎表示了理解。 他笑笑,摸着下巴感慨道:“没办法,女人和女人之间,总是有很多的小秘密。男人表示不理解,也不好奇。你愿意屈就,来我们miracle,我自然举双手欢迎。就怕你看不上我们的小规模,不上档次。” 吴城隽笑着打着哈哈,很是自谦。 夜婴宁连忙摇头,反驳道:“去miracle是我本人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看过miracle的相关数据,我认为,它只是在静静地蛰伏,蓄力,等待时机,而不是实力不足,或者野心不够。” 说罢,她大胆地看向吴城隽的双眼,直接开口道:“我也看过你的作品,从你的作品中,我可以确定,你也希望miracle能在国际珠宝界占有一席之地。你有这个能力,我确信。” 罗拉集团虽然还是独霸鳌头,但是连年来,它都在走下坡路,这也是业界公认的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这种时候,如果能够抓住机遇,趁机杀出一条路来,也并非天方夜谭。 只不过,考虑到吴城隽和丽贝卡·罗拉曾是夫妻,夜婴宁只是点到即止,并不会说得太直白,以免落人口舌。 聪明如吴城隽,自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向她伸出右手来,他正式和夜婴宁握手,语气轻松地开口道:“没想到,我这次中国之行,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她同样笑道:“彼此彼此,我更加幸运。” ***** 确定夜婴宁登机之后,蒋斌并没有马上离开机场,而是前往了机场地面办公室。 他除了给她办理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之外,为了确保无人能够在短期内查到她的行踪,还留了一手,以备不时之需。那就是,再伪造另一个登机记录,这一次,他则是使用了“夜婴宁”这个身份,即便宠天戈能够找到,找到的也是错误的航班号和目的地。这样一来,就等于说有了双重保险。 面对着前方大屏幕上不停闪动的全世界各地的航班,蒋斌随手指了一个,中海飞往马来西亚,两个小时之后起飞,现在已经可以办理登机手续。 第二十一章 宠天戈站在早产儿护理室的门外,隔着一道玻璃窗,一言不发地看着在保温箱中的婴儿,此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难以形容。 他对夜婴宁撒了谎,告诉她,孩子出生后就死了。但事实上,孩子除了有些体弱之外,一切尚且还好。只不过由于不足月出生,为了避免意外,还要在保温箱里住上一周才好。 此刻,宠天戈隐隐感到有些后悔,如果他没故意刺激她,说不定,她也不会找机会逃走,毫无牵挂,那么决绝。 想到这里,他愤怒地抬起手,重重地在面前的钢化玻璃上砸了一拳,以此泄愤。 这两天,宠天戈将夜婴宁可能落脚的地方全都叫人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夜家的大宅已经转卖,即便她回去,房子的新主人也不会收留她。她最好的朋友就是苏清迟,不在中海,其他的不过是泛泛之交,比较熟悉的stephy和miumiu,她们两个的住处他都派人留意过,并无任何的可疑。 “你到底在哪儿呢……” 他自言自语,狠狠皱眉。 看着护士为婴儿喂完了一遍奶之后,宠天戈转身离开。 对于这个孩子,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想好好地疼爱他照顾他,但每每看到这张已经舒展开的小|脸,宠天戈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母亲,整个人就会陷入强烈的、无法摆脱的矛盾之中。 “宠先生,宝宝长得很好哦,胃口不错,这几天重了很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知道您有没有给宝宝起名字啊?” 护士哄了小家伙睡着,然后走出来,笑着向他问道。 宠天戈微微一滞,孩子的名字,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想过。看来,一会儿回公司后,自己要仔细考虑一下,或许还要征求一下父亲的意见。 他当年出生的时候,因为是家族中唯一的男孩儿,格外金贵,所以才破例没有按照族谱来取名,而是改为“天”字辈。到了他的儿女这一代,则应该是“煦”字辈。 “多谢提醒,我研究一下。” 宠天戈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护理室。 他回到公司,先坐下来处理手边的急件,然后是日常文件,等把这些都处理完之后,忽然想到孩子的名字,宠天戈连忙抽|出书架上的字典,一页页翻起来。 正看得聚精会神,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急促地敲响。 敲门声猛地打乱了宠天戈的思绪,他有些不悦,放下手里的字典。从前,victoria在的时候,一般的小事她全都独自搞定,就算是有大事也不会轻易流露出慌张的情绪。而目前顶替她的miranda则毛躁得多,居然把房门敲得震天响,吓了他一跳。 “进来。” 果然是miranda,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脚步也略显踉跄。径直走到宠天戈的桌前。见他没有开电脑,她自作主张地一把拿起办公桌上的遥控器,将他对面墙上的电视打开,直接调到了新闻频道。 “宠、宠先生,您有没有看新闻?” 宠天戈把字典往旁边推了推,既不解又好奇地反问道:“怎么了?恐怖袭击还是股市震荡?难道又是新一轮全国扫黄?” miranda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连忙示意他看向屏幕。 “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称一架载有239人的波音777 - 200飞机与管制中心失去联系,该飞机航班号为mh370,原定由中海飞往吉隆坡;其中中国人154名,其他国家人员74名及12名机组人员,航班的乘客共来自于13个国家……根据目前航空公司提供的乘客名单,我们可以看到……根据最新消息,稍后将举行记者招待会……” 通过大屏幕上可以看到,演播室内,神情严肃的新闻主播正在报道着关于一架飞机失联的消息。 “这是……” 宠天戈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刚刚从媒体朋友那里拿到了机组乘客名单,发现上面、上面有……有夜小姐的名字,对比了她的护照编码,确定是她……” miranda艰难地说道,她也不希望这是事实,但,她已经对比了好几次,几乎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比过,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宠天戈脱口道:“不可能!她走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证件,她是怎么上飞机的?她的护照和身份证,都在……” 说到这里,连他自己也是一愣,因为宠天戈此刻也弄不清楚,夜婴宁的证件都是放在了哪里。是她自己和周扬婚后的别墅,还是城北园,抑或是出过电梯故障的小公寓,还是最后的住所,这几个地方换得十分频繁,连他都糊涂了。 “去查!马上去给能够拿到一手资料的记者打电话,送红包,怎么样都好。把所有关于这架飞机的信息都拿给我,所有的都要!快去!” 他双手死死地按在办公桌的桌沿上,眼睛猩红,大声朝miranda咆哮着。 眼看着miranda快步消失在门后,宠天戈一刹那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茫之中。 面前的电视屏幕里,还在播放着一段段的视频,直播间内,正在连线着当地的前方记者,询问着最新进展。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开机,在网络上寻找着更多的消息。 果然,网络上的消息比电视更多,从几个小时以前,就铺天盖地地充斥着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微博等社区更是有数百万人在同时讨论,及时更新着最新的消息。 宠天戈聚精会神地刷新着网页,不时搜索,点击,看了几分钟后,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接起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向外冲。 当他赶到中海机场的时候,发现除了他自己以外,已经有许多乘客的家属,陆陆续续地也从全国各地赶到了这里。机场成立了客机失联临时处理小组,专门接待这些人,不过,由于出事地点不在境内,许多信息明显滞后,家属们的情绪异常激动,又得不到更多的官方信息,一时间,情况无比混乱。 宠天戈一边同miranda保持着联系,一边向自己的好友们求助,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前往马来西亚。 就在miranda将他的护照送来的时候,有两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忽然朝宠天戈走了过来。 他们向他出示了警官证,为了不在这一特殊时期引起机场的骚|动,他们身着便衣,但一看即知身手矫捷,目光炯炯。 第二十四章 “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您。也相信您是无辜的。” 律师合上记录本,推推眼镜,不忘提醒道:“当务之急,除了要找到这个女人,您最好还要想办法找到当天在场的所有受邀客人。要想到一切办法去证明,向她喂食酒精和毒品的并非是你。这一点,如果将来上庭,是很重要的,法官也会着重考量这一点。” 但是,将他们尽快找到却很难,因为这些官员和富商之子,平时就很少会乖乖留在中海,大多是全世界各地游玩。而现在,消息走漏出去,他们更是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恕我直言,整件事到现在为止,都像是一个事先设计好的阴谋,一个等你入瓮的局。毕竟,这种私人性质浓厚的聚会,即使是公子,纨绔子弟,也很少会真的搞出人命来,图的就是玩个高兴。宠先生,很难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您最好还是留在中海……” 宠天戈立即皱眉,反问道:“难道我现在已经失去人身自由了吗?要是我想出国呢?我今晚就想飞去马来西亚,我……” 他想说,我的女人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但是潜意识里,宠天戈又不想去承认夜婴宁真的在那架飞机上。 “马来西亚?那边的局势现在很不稳定,经常会有针对华人的有组织的行动,您现在过去,很容易……” 律师大惊失色,怎么也想不到,宠天戈居然产生了这个想法。 他不想多说,径直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压在咖啡杯底买了单,然后转身离开。 宠天戈回到天宠集团的时候,公司员工大多已经下班。整个秘书部的人都还在,疯狂加班,应对着各方记者的狂轰滥炸,每个人手边的座机都在不停地响。由于情况特殊,她们既不能拔掉电话线,或者拒接电话,但又不能回答记者们问的任何关于宠天戈的问题,所以疲于应对,痛苦不堪。 “门户网站的视频都已经下架了,暂时无法浏览和转播。但是,不排除有人已经下载,再进行加密上传,进行二次扩散。我正在请专业人士鉴定,请他们查看一下视频的剪辑情况。陈女士之前已经打来了电话,告诉了我们怎么应付媒体和记者,基本上情况还在掌控中。” 见宠天戈回来,miranda简单地向他汇报了一下公司现在的状况。发现他面露疲色,她关切地问道:“宠先生,您还好吧?需要我帮你再订最新一班飞往马来西亚的机票吗?” 他摇头,平静告知道:“我现在可能没有办法离开中海。不仅是视频,有人已经通知了警方,说我涉嫌谋杀,我刚从市公安局回来,做了一份笔录。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不过……” 宠天戈没有继续说下去,想了想,他在纸上写下几个人名,交给miranda,“去找这几个人,无论他们在哪,都要给我找出来,越快越好。” miranda连忙接了过来,低头看了两眼,这些名字中,有几个很眼熟,总能在八卦新闻上见到。她反应了一下,立即意识到,这几位都是中海的年轻权贵,富二代或官三代出身。 ***** 十个小时的飞行,夜婴宁同吴城隽,以及他随行的助理一起在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下机。 虽然是在美国创业,不过近年来,吴城隽已经将miracle珠宝的重心逐渐转移到了欧洲。虽然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真实原因,不过,在夜婴宁看来,也是为了减少和他的前妻的碰面吧。毕竟,同在珠宝设计界,两个人若想避免接触,是根本不太可能的事情。 这个季节的伦敦,似乎要比中海还要湿冷一些,雾霭沉沉,灰色的天空乍一看去,和中海却也没有什么区别似的。 吴城隽让司机先送夜婴宁回酒店,她推辞不过,只好谢过他。 “希望你能睡个好觉,安顿好之后,就来公司吧。我刚和薇薇通了电话,她对你的设计赞不绝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了。” 夜婴宁笑着向他道别,然后和酒店的服务生一起走进电梯。 等她将行李收拾好,又洗了个澡之后,看了一下时间,目前正是国内的凌晨,不太适合打电话。所以,夜婴宁一边吹着头发,一边打开电视。 新闻频道上,主播神情严肃,正在插播一条最新新闻。 夜婴宁感到无比震惊,居然是飞机失联的消息,她调大电视音量,在心头默默地为机上的乘客不停祈祷着。 等到她准备入睡的时候,新闻里已经开始播报机上乘客的名单,200多人的名字和护照号码,分为好几页纸,长长的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出于好奇,她忍着困意,看了几眼。 猛然间,夜婴宁整个人顿住,难以置信,她的脸几乎都要贴在屏幕上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立即打开|房间里的电脑,打开网页,再次确认。 没有看错,在机上乘客名单里,她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护照号。 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用了假身份,登上了飞往伦敦的航班,又怎么会有人用她的真实身份,前往马来西亚?! 但是很快,夜婴宁就反应了过来,这是蒋斌做的。 为了确认这件事,她顾不得此刻国内还未天亮,急忙拨通他的号码。蒋斌似乎并未入睡,声音清醒着,惊喜道:“原来你已经落地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他一直在单位加班,自然还不清楚飞机失联的新闻。 “电视,快看电视新闻。中海飞往马拉西亚的那架飞机出事了!你是不是用我的身份办理了登机手续,现在我出现在了乘客名单上……” 夜婴宁焦急地向蒋斌讲述了一遍,得到他确定的回答以后,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如果真的是出现了事故,那么夜婴宁这个人就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她紧握着话筒,咬咬嘴唇,轻声说道。 “那么,就让这件事成为一个美丽的误会吧。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真的登上了那架消失的飞机好了。” 既然已经决意离开,那么即便查证清楚是生存还是死亡,还有什么意义呢。 蒋斌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夜婴宁的意思。 “抱歉,这件事是我自己想的,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希望你能原谅。” 果然是蝴蝶效应,他当时只是随手一指,想着随便选一次航班,这样即便宠天戈查到了夜婴宁的出境记录,也只能找到错误的地址。却没有想到,恰恰就是这架飞机,这次航班,出了意外。 “不要说对不起。多亏你,帮我和过去做了彻底的道别。” 夜婴宁笑着,抬起手揩去眼角的泪痕。 第二十六章 遗憾的是,直到叶婴宁死去,林行远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爱着她的。 虽然,在没出国的时候,林行远一直抱着玩玩就算的心理。否则,他也不会将她一个人留在国内,美其名曰,我不想影响你的事业。其实,他只是不想跟她继续纠缠,因为很清楚,她的身份,永远也做不了他的妻子。 做假做到一定程度,就成了真。 他只错了那一次,却要背负一生的枷锁。 夜风呼啸地灌进车里,林行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他想的不错,在夜澜安出事之后,夜皓夫妇顿时失去了所有的主心骨,夜皓一夜间像是老了十岁,而白思懿则大哭大闹,非要去夜昀一家讨个说法。直到林行远平静地描述了一遍夜澜安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她才勉强地镇定下来,继续在女儿的床边哭泣不休。 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在人前表示出对妻子的极大的体贴和关怀,他强忍着恶心,当着夜皓夫妇的面,帮助夜澜安擦拭伤口流出的脓水,以此获得了他们的感恩。 “行远,安安已经这样了,你就是我们夫妻唯一的依靠了。” 夜皓红着双眼,向林行远如是说道。虽然他没有任何的承诺,但是后者清楚,皓运物流从这一刻起,已经完完全全地属于了自己。 近两年的时间,他付出了那么多,时间,爱情,自尊,音乐,全部的全部,终于在现在,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而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只是平静地回答道:“爸爸,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照顾你们,照顾安安,是我的责任,一辈子都不会变。” 他比谁都清楚,从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没有了获得幸福的资格。 现在这样,对自己和夜澜安来说,也算求仁得仁。他们都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虎视眈眈,拼尽全力也要得到,而今已经得到,就不要再去回首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这笔买卖究竟合算不合算。 “婴宁,再见。” 一只烟蒂从车窗内飞出,伴着男人低哑的一声道别。 林行远拨通手机,一接通便立即吩咐道:“继续施压,尽快将网络的舆论引导权拿到手里,上千万的网民就是最好的发声利器。那上面的女人是孤儿,没有家属,不过你可以去找中海孤儿院的人,给他们一点儿钱,教他们怎么说,不要出岔子……还有,把那个aaron给我看好了,上次居然让傅锦凉找到了他,这个人渣只要有钱他什么都肯说肯做!不行,现在还不能弄死他,等解决掉宠天戈再说……对了,给那几个少爷放放风,就说国内现在很重视这件事,叫他们先在国外避避风头……放心吧,上面没有他们的脸,没人看得出来究竟是谁……好,先这样。” 他叮嘱完几个重点,挂断电话,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 miracle珠宝,设计总监李薇薇的办公室。 “夜小姐,从赵老师口中得知您有加盟miracle珠宝的意愿,我真的很吃惊。首先您是一位获得过国际大奖冠军的成熟设计师,我们求之不得。其次,miracle珠宝现在确实是在起步阶段,很多方便都无法和业内巨搫相比,所以我也必须提醒您,三思。另外,您刚才所说的……我没有特别明白。” 李薇薇的脸上呈现出困惑的表情,因为刚刚夜婴宁告诉她,自己想要从头开始,以全新的身份在miracle珠宝开启自己的设计之路。 “很抱歉让您困惑了。因为一些私人情况,我决定更改姓名,在国内也修改了身份。这是我今后的新名字,希望你能同意我用这个身份来miracle工作,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说完,夜婴宁取过手边的一张空白打印纸,拿起签字笔,在上面写下两个汉字。 宁安。 据说,“宁”是蒋斌母亲的姓氏,而他在帮她做全新身份的时候,又希望她从此以后能一生平安,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将她的户口落在母亲的老家一支旁系亲属中。 夜婴宁很喜欢这个新名字,简单,上口,寓意又美好。 李薇薇一愣,歪过头,看向纸上的字。 虽然她不知道在夜婴宁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她已经决定这么做,而且不存在法律和道德上的问题,那么她无权阻止,更不会插手他人的隐私。 “吴总对您的评价很高,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也祝你在miracle灵感多多,创意无限。” 李薇薇站起来,主动和夜婴宁握手,示意她稍后就可以办理相关的入职手续,一周后可以上班。 “我可以尽快入职的。” 她向李薇薇道谢,觉得一周的时间太过漫长,她在这座城市没有任何的亲友,行李也很少,只要用半天的时间搞定住处,再去附近的超市买些生活必备品就已经足够。 “不,这一周时间你只是不需要来公司,但是,需要跟我去工厂熟悉流程。你愿意吗?可能会比在公司还要辛苦哦。” 李薇薇朝夜婴宁眨眨眼,四十几岁的女人,保养得宜,只在笑的时候,眼角有一点点的细纹,却难掩气质。 夜婴宁笑着点头,“我愿意。” 两人不禁一起相视而笑。 ***** “安,这是公司合作时间最长的一家手工镶嵌工厂……” “这里的手工师傅都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基本上都是华人,因为工作量很大,只有我们中国人才能负担得了这种高品质的手工操作……” “miracle现在的市场定位基本上是欧洲18-45岁的青年中等收入群体,不算奢侈品,不存在和海瑞·温斯顿、梵克雅宝或者蒂凡尼那种牌子的竞争。这些大公司的奢牌也根本不屑于关注我们。所以我们吴总一直在说,我们是偷着发展,不要惊动同行,哈哈……” 李薇薇穿着一身白衬衫,戴着墨镜,心情大好地带着夜婴宁,也就是现在的宁安,在乡下的珠宝工厂里四处转着,帮她在最短的时间里了解miracle的方方面面。 休息的时候,夜婴宁坐在员工的娱乐室里,喝着水,不时和身边的李薇薇低语几句。旁边一个女工顺手将电视打开,调到中文频道,津津有味地看起新闻来。 “备受瞩目的中海富少涉嫌杀人案目前告一段落……因证据不足,检察机关无法提起公诉……据称,被指控疑遭谋杀的中国籍女性叶某目前下落不明……天宠集团总裁宠天戈洗脱嫌疑,并声明保留相关责任,将于不日起诉中海某媒体的不实言论……” 不大的电视里,有些模糊的屏幕中,传来一段新闻报道。 夜婴宁看着画面上熟悉的男人,一阵恍惚,难道在她逃走之后,宠天戈当日做的事情终于败露了吗……然而,她的脑子里却一遍遍响过,下落不明,下落不明…… 不对呵,叶婴宁不是已经死了吗?!她甚至还在林行远的带领下,亲自去墓地拜祭过她…… 难道…… 难道宠天戈没有杀人吗……怎么会,濒死前的那一刻,她明明看到的就是他,那双手,错不了…… “安,你还好吧?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我带你走太多地方了?” 一旁的李薇薇关切地问道,将思考中的夜婴宁拉回现实,她连忙摇头,说自己没事。 既然,她已经不再是夜婴宁,而是全新的宁安,那么,这些事,就让它们彻底地烟消云散吧…… 让一切,都结束。 ps:婴宁已经到了国外,所以,国内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宠天戈呐喊:我真的没有杀人…… 接下来,就是俗套的三年后……虽然看起来很俗,不过,剧情依旧还会继续给力,大家要继续宠幸我呦<( ̄v ̄)/ ! 第二十七章 三年后,中海,春日迟迟。 沉寂了许久的酒吧,近日传来了装修的声响,不禁惹来许多人的关注。 这间酒吧曾经是中海最知名的酒吧之一,高消费,销金窟,能在此进出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不是普通人能够负担得起的。原本,这里已经荒废了好几年,没想到最近又焕发生机。 本以为,新老板会大手笔,将其重新包装一番,没想到,叮叮当当了几天,撤去了围栏,众人才失望地发觉,整间酒吧并未有大的变化。倒是只留下来一层还对外开放,楼上的两层都隔开,变成了普通的民居。 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位置,居然不好好做生意! 刚从国外开完会的栾驰下了飞机,直奔此处,看着四周颇为熟悉的陈设,不由得心生感慨。 他已经不再是栾驰,栾驰这个人永远地消失在了三年前。 现在他随母性,改名为肖驰,身份也是组织重新为其设定的,依旧在国安工作,被上级委以重任。 在栾驰“牺牲”一个月之后的某天晚上,他悄悄返家,令栾金又惊又喜。在听完了儿子亲口对自己讲述了一遍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他老泪纵横,后悔不迭。 多年来,在栾金的心目中,他的儿子一直是败家子儿,不肖子孙,是他百年以后都没法向祖宗交代的一个小畜生。从来没想过,他居然有这么远大的志向,用一条命换来了全家的光荣。 “爸,对不起,以后不能光明正大地孝敬你。甚至,在有外人在的时候,对面相逢,我们也只能装作不认识。但是,我一定会找机会来多多看你的。” 栾驰跪在栾金的面前,深深叩首,磕了三个响头。 栾金泪眼模糊,连声说好。 他的仕途还长着,在他在位的这几年时间里,中海的经济一直稳步增长。有传言说,等到了明年春天,栾金还有可能高升,甚至一口气被提到最核心的部分也说不定。 对于这些,栾金现在的心态已经变得十分平和,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一味的汲汲追求,甚至忽略了妻儿。 现在,他经常会在工作之余,回老宅看看八十多岁的老父亲,陪他晒晒太阳,下下棋。两个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那种惨痛不是任何人都能体会的。父子两个经常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最后只好翻看着栾驰小时候的照片,勉强平复心情。 而栾驰也用了近三年的时间,来向所有人证明,他这个最年轻的国安局长,并非浪得虚名。 这其中,唯一一件令他心神不宁的事情就是,三年前,有人在网络上发布了一段视频,并且在那段时间里传得沸沸扬扬。尽管时间过去许久,许多人提起当年的事情,还是不免津津乐道,说真是一桩大新闻。 富二代玩女人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给玩死了。 杀了人被告上法庭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当警察打开所谓的受害人的墓地,却发现骨灰盒里却空无一物。 为了某种原因玩人间蒸发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相关线索一条条发现,又一条条全都断掉。 总之,险些被扣上杀人罪名的中海知名商人宠天戈,最后还是毫发无损,继续带领着他的商业帝国乘风破浪。而且,似乎就在这件负面新闻之后,他的好运气又全都回来了,天宠集团已经在一年前成功上市,近几个月以来,股价一直是稳中有升。 而这其中,唯一清楚内情的就是栾驰。 他为了保护真正的夜婴宁,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宠天戈不行,林行远当然也不行。 一旦被这两个男人知道当天发生的真实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林行远势必会夺走叶婴宁,而宠天戈自然也会对夜婴宁死不放手,但现在这两个女人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而且一个因为飞机失联已经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只剩下一个,三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栾驰索性干脆不给他们知道真相的机会。 他像蒋斌一样,亲自经手,为婴宁做了全新的身份。 她现在的名字是简若,寓意为简简单单,安之若素。对外的身份是一位小学美术老师,中海师范大学毕业,在本区内的一家公立小学教书,每周都要给学生们上几堂课,偶尔也会把自己的作品交给熟悉的画廊寄卖。但为了不被曾购买过她作品的客人察觉到蛛丝马迹,她已经彻底舍弃了“优”这个名字。 据说,此后,林行远还曾去过那家画廊,将“优”的剩余几幅作品一口气全都买下,收藏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还告诉画廊的老板,以后只要是“优”的作品,他统统都要,无论价格高低。但很可惜,“优”已经彻底消失于世,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回来了?我以为你要明天晚上才回来的。” 婴宁从楼梯上飞奔而下,扑进栾驰的怀里。 他的工作很忙,时不时还要参加各种国际会议,又涉及保密制度,很多时候,出发时间,归来时间都无法向家人说清楚,她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出事。 所以,两个人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尽管总是少得可怜。 “忙完了就马上赶回来了,其实还有同事在那边,开完会嘛,主办方会好好接待,总要放松一下。” 婴宁耸耸肩膀,松开手,轻哼道:“听说荷兰红灯区很有名……” 栾驰立即举双手作投降状,连连道:“我是已婚人士,不会做对不起老婆的事情。” 两个人早在三年前就暗暗领了结婚证,看着面前的两本小红书,他们有一丝哭笑不得:新郎的身份是假的,新娘的身份也是假的。不过感情,却是经历过生死,真真正正的,这就足够了。 她拍拍他肩膀,笑道:“好啦,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好好泡个澡,出差这么多天,你辛苦了……” 说完,婴宁转身要上楼。 却不想,整个人被栾驰一把打横抱起,他抱着她就往楼上冲。 “辛苦倒是不辛苦,哼哼,就是憋得太难受……你跟我一起洗,反正都要洗……” 男人的淫|笑,顿时响彻在新装修过的空荡房间内。 因为怕她无聊,加上栾驰的手上刚好也积攒了一笔积蓄,他不大喜好做理财,索性将一直尘封着的“风情”买下来,交给婴宁打理。这里空了三年,一直没有人买下,他趁机把价格压到了最低,让她平时除了去学校教书,也能有个和朋友小聚的去处。 三年多的时间,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改头换面,过上了安宁的新生活。 第二十八章 三万英尺的高空,云朵如雪白的,层层叠叠。 即便三年来,几乎每一周都要从大洋的这一端飞往那一端,然而飞机每每起飞,或降落的一瞬间,还是会让她的心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终于,还是要回来…… 从接到苏清迟婚礼请柬的那一刻起,夜婴宁就在犹豫不决,是否真的要回来。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几乎已经习惯了去做宁安,甚至在听到“婴宁”两个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愣一下,她才会意识到那是自己曾经的名字。 然而毕竟是苏清迟和段锐的喜事,作为好友,她当然要出席。 登机前,夜婴宁一遍遍地劝着自己,她现在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人,有着新名字,新身份。只要亲眼看到苏清迟穿上嫁衣,幸福地嫁给段锐,喝上一杯喜酒,她就会走。这一次,自己在中海停留的时间,前前后后不会超过72小时,一定不会有纰漏。 双耳忽然一阵刺痛,紧接着,夜婴宁感到头晕不已,她是敏|感体质。果然,下一秒,机身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原本正准备为乘客分发饮料的空姐也立即返回原位坐好,很快,广播响起,机长贴心的提示随之传来。 她紧紧地用手抓着两边的扶手,上身挺得笔直。 或许是因为前一晚彻夜在公司加班,此刻的夜婴宁,嘴唇微白,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死死闭着双眼,强忍住不断翻腾的呕吐感。 “你如果继续这样加班,我会炒掉你。” 在发现她居然一连五天都在公司加班,一共睡了不到10个小时之后,吴城隽面色严肃地威胁道。他的确喜欢辛勤的下属,但却不需要过劳死的员工。 “你舍不得炒掉一个能如此赚钱的我。jerome,上个季度的销售额分析已经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记得等我回来请我吃饭。作为一个许久没有异性邀约的女人,我迫切地需要美食的关怀。” 正在切割钻石的夜婴宁摘下眼镜,眯着眼看着一脸不悦的吴城隽,歪过头,冲他笑了笑。 他一怔,只得说好。 这三年来,夜婴宁联手李薇薇,两大知名设计师为miracle珠宝赚的利润,别说请一顿饭,就是买下一百间米其林餐厅也绰绰有余。只不过,前者从不示人,只负责幕后设计,台前宣传则全都交给李薇薇。所以,业内只知道,miracle重金挖来一名设计师安,和李薇薇恰好组成了“薇薇安”的黄金组合。 “对了,别忘了后天下午去接stephy的机。可惜我要回国一趟,不能亲自去接她。” 夜婴宁掏出手机,将一张照片传到吴城隽的手机上,口中不忘叮嘱着。 “后天下午?我的司机要去参加他儿子的亲子会。难道,我昨天忘记跟你说了?” 吴城隽的脸色有些尴尬,果然,手下太能干,老板过久了清闲日子,脑力就有些跟不上。 夜婴宁甩了他一个白眼儿,将切好的钻石收好,她摘下眼镜和手套,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同时悠闲地回答道:“言必行,行必果。既然你早就答应我了,那就你去开车接好了。我三个小时后的航班,先走,拜拜!” 想到这里,夜婴宁忍不住扬起嘴角。 终于,乱流过去了,机身停止了颠簸。夜婴宁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微微汗湿,衬衫黏在了肌肤上。 三年的时间,让stephy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助理,也成为了新锐设计师。 当年,在miracle珠宝逐渐安定下来的夜婴宁,将自己的第一笔积蓄汇给了尚在国内的stephy,并且帮她拿到了几位重量级设计师包括李薇薇在内的推荐信,使她得以进|入欧洲知名学府深造。 这便是夜婴宁的做事风格,她想要对谁好,从不轻易挂在嘴上,而是默默地看清楚对方想要什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其达成梦想。 她知道,活泼莽撞的stephy也有一颗想要成为设计师的心。 很快,美丽温柔的空姐开始分发食物和饮料,客舱里很快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一杯咖啡下肚,夜婴宁的情绪安稳了许多。 她看向窗外,片片白云,阳光明媚。 ***** 中海的三月一如往昔,有些凉,带着初春特有的一丝料峭,但阳光却总是异常的炽烈,晃得人睁不开眼。 机场的落地玻璃上,反射着道道日光,勾勒出行色匆匆的旅人。 夜婴宁一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踩着高跟鞋,一路走出国际航班的到达大厅。 唯一令她停下脚步的,是机场通道里两边的巨幅广告牌。 miracle珠宝的广告,甚至已经做到了中海,夜婴宁早就知道,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在连续两年斩获国际品牌大奖之后,miracle珠宝也开始聘请国际一流明星作为代言人,费巨资在全球五十多个国家大范围地宣传,广而告之,渐渐跻身世界top10的排名。 而这些,同夜婴宁自己密切相关。又或者说,她功不可没。 在自己的家乡,看到自己亲手设计的作品的大幅广告,那种感觉异常特殊,异常美妙,夜婴宁不禁驻足,眼眶微热,一刹那间有想哭的冲动。 但她没有,几分钟后,她继续拖着行李箱前行。滚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响,夜婴宁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快,似乎只要她稍一慢下来,就可能忍不住会夺路而逃。 近乡情更怯。 当年走得那样狼狈,而今即便荣归故里,也丝毫没有任何的趾高气昂。 走到停车场,夜婴宁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很快,她看到了蒋斌。听说她要回国,他执意要来接她,无论她怎么拒绝。最后,夜婴宁只好妥协。 虽然偶尔两个人也会在网上视频,但由于时差隔得太久,彼此又都是工作狂,所以,刚一见面,他们对对方都有些陌生的感觉。 “蒋副局亲自来接我,我大有面子啊。” 最后,还是夜婴宁先开口,笑着揶揄着蒋斌。 三年时间里,蒋斌屡破大案要案,已经成为整个公安系统的一个传奇,一个神话,他保持的各项记录无人能破,甚至被警校作为教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三十几岁,就成为了副局级干部。 然而,只有最亲近的同事和亲人才知道,这些光环,这些荣誉,都是他拿命换来的。 ps:在中国内地,三十岁出头的副局级干部,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几乎是不存在的。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地方的官二代官三代在履历上大作手脚。这里为了凸显蒋斌同志的英勇,大眠擅自做主,给他升官一下,大家就不要用现实的规定来深究了<( ̄v ̄)/ 第二十九章 三年不见,蒋斌也换了新座驾,黑色的suv沉稳大气,底盘很稳,即便在行驶中也毫无明显的颠簸。 夜婴宁拥着他的外套,本来兴致勃勃地想要看看窗外许久不见的家乡,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疲惫,几分钟后,她歪了歪头,靠着座椅轻轻阖上了双眼。 见她许久未开口,专心开车的蒋斌扭过头来,果然见她睡得香甜,他不禁伸手确认了一下她的安全带有没有系好,然后继续正视前方开着车,只是嘴角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笑容。 这么长时间没变,蒋斌感到庆幸的是,她一个人独在异国,从零开始,却让自己的事业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不过,他也很清楚,她得到这些,又付出了多少。 两个人在不同的国家,经常从凌晨忙碌到黎明,一个看着中海是如何天亮,一个看着伦敦是如何天亮。 车行四十分钟,蒋斌将车停下,见夜婴宁还没醒,没有着急叫她。 车厢里有淡淡的橘子精油的味道,清新怡人,知道她要回来,他特地去清洗了整车,也换了全套的坐垫。 睡梦中,夜婴宁孩子似的动了动鼻尖儿,这味道令她放松,也有些熟悉。以前偶尔失眠的时候,她都会点上一盏香薰灯放在卧室,有时候是薰衣草,有时候是柠檬柚子,更多的就是甜橙,在深夜中伴她入眠。 陷入一阵恍惚迷蒙,依稀间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和宠天戈共住几个月的那间公寓,他时常加班,回来得总是很晚,而她靠在床头边看书边等他。有一次,夜婴宁扛不住困意,就低着头睡着了。等到宠天戈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看到这一幕,总会心疼又好笑地把她唤醒,让她躺下继续睡。 她动动颈子,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随即睁开了双眼。 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好像对上了一双堪比漆黑夜色的男人的眸子,而那张线条分明的脸上,此刻满是怒意。霎时间,她犹如跌入无尽深渊,而他阴恻恻的目光,将她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孩子死了!是你不要他的!你害死了他!我要你活着,永生永世都承受这种痛苦!夜婴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你这个狠心的魔鬼!” 似乎有一股风吹拂而来,夹杂着凄厉的喊声,还有婴儿的啼哭,阵阵。 几乎就快要透不过气,夜婴宁伸手,揪住了自己的领口,拼命摇头,喃喃道:“不、不是的……不是的……” “婴宁,婴宁,醒一醒!做噩梦了吗?” 肩头遽然一痛,像是被人捏住了,夜婴宁挣扎了一下,猛然睁开了双眼。 视线尚且还模糊着,只是思绪已经渐渐重回清明。 原来,只是一场梦。 面前摇晃着的脸一点点静止下来,是蒋斌,一脸关切地凝视着自己。 夜婴宁茫然了几秒,抬起手扶住额头,她慢慢坐直了身体,有些尴尬地问道:“我做梦了是吗?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蒋斌长出一口气,她再不醒过来,他忍不住就去掐她的人中了。 “没,你只是好像喘不过来气似的,倒是没有说什么。歇一会儿再下车吧,我给你拿瓶水。” 说完,他推门下车,从后车厢里取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夜婴宁。 她接过,小喝了两口,总算平静下来。 “下车吧,我已经没事了,别让赵姨久等,她该着急了。” 夜婴宁拿起手袋,和蒋斌并排走进安康园。一年前,赵子秀原本的住处被开发商买走了地皮,给了一笔不菲的安置费,她又添了一些积蓄,在这里买了一处三室两厅的房子养老。 一进门,两人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 夜婴宁几乎潸然,她虽然会做饭,但独自生活,平时极少亲自下厨。伦敦虽然有很多中餐厅,但口味已经改良过,到底不如家乡菜可口,只能勉强解解馋,算不得大快朵颐。 “哎呦,这洋面包也没把我们姑娘给喂胖了啊,怎么还是这么一点点。” 赵子秀闻声迎出来,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忍不住嘟囔着,抬起手,右手三根指头捻了捻,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瞬间逗笑了夜婴宁。 “赵姨,好想你。” 她放下东西,几步过去抱住了赵子秀,脸上湿湿的。 赵子秀犹如母亲一般的唠叨,瞬间就逼退了夜婴宁所有的不适,让她觉得,自己是被期待的,心里充满了归属感,属于游子的踌躇和不安一点点消散。 面对着一桌子的菜,夜婴宁胃口大开,赵子秀和蒋斌不停地给她夹菜,把她面前的碗都堆得老高。 “这回回来,还回去吗?” 赵子秀笑着问道,一脸期待,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对面沉默不语的蒋斌,气得猛地递过去一个眼神。 蒋斌不自在地抿唇,假装没看见,低头扒饭。 “参加一个好朋友的婚礼,顺便代替我老板看一下中海这边的专柜情况。后天晚上的飞机回去。” 夜婴宁咽下一口饭,如是说道。 赵子秀显然有些失望,但仍继续给她夹着排骨,小声道:“就不能再多住几天嘛……我让小斌请几天假,你们去那个什么浪漫度假山庄散散心。我听隔壁王阿姨说,她儿子媳妇上个月刚去过,特别好……” 夜婴宁愣了愣,显然也明白过来了赵子秀的意思,顿时有些尴尬。 蒋斌连忙把空碗塞到赵子秀手中,口中搪塞道:“再盛一碗。你别瞎嚷嚷,我可没空,局里最近搞学习,上头三天两头来调研,请不下来假。你要是想去,你俩一起去。” 赵子秀一见没戏,只好站起来去厨房盛饭,自言自语道:“我一老太太我去什么浪漫山庄……你呀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夜婴宁立即向蒋斌投过去一道感激的视线,两人像是做贼一样相视一笑。 晚饭后,蒋斌送夜婴宁回酒店。 她下榻的酒店刚好在护城河附近,这几年,中海大力治理城市环境,护城河比原本清澈许多,两岸又栽种了许多柳树。这个季节,刚好是新蕊吐绿的时节,一到晚上,河边散步的人很多,渐渐地,也成了中海一景。 “我们也在这边走走吧,前面就是酒店,这里人多也不好开车,靠边找个地方停下吧。” 夜婴宁笑着说道,她和蒋斌许久不见,聊聊天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两人下了车,沿着河堤慢慢走着,一时无话。 “你还好吗?” “过得好吗?”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又问的是同一个问题,两人愣了一下,全都笑了。 第三十章 两人的笑声还未停,就看一个小黑影像是一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原来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迈着小短腿儿,正在追一辆电动小车,却不小心撞到了夜婴宁。 蒋斌连忙扶住小男孩儿,又帮他把翻到草丛里的玩具车拿起来,塞进他手里,轻声叮嘱道:“慢点跑,不要摔倒了。” 追上来的孩子妈妈连忙向夜婴宁道歉,又让孩子谢谢蒋斌。 “谢谢叔叔。” 小男孩儿攥着玩具车,奶生奶气地说了一句,然后被妈妈牵着手拉走了。走了几步,他还回过头来,朝蒋斌和夜婴宁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挥了挥手。 孩子的父亲站在远处等着母子俩,伸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男孩儿的屁股,母亲难免心疼,上前捏了一把丈夫的手臂,牵过儿子的手,一家三口继续沿着河堤散步。两双大手牵着一双小手,那场景看起来,真是无比的温馨。 夜婴宁看了许久,蓦地眼眶泛起了一丝酸涩。 “这孩子,虎头虎脑,就是有些淘气……” 一旁的蒋斌不由得笑着说道,不等说完,就察觉到了夜婴宁的情绪,连忙住口。 她勉强朝他一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几秒钟后,终于恢复了正常。 “蒋斌,你比我大好几岁,你再不找老婆,赵姨以后都不会让你登门去蹭饭了。虽然工作忙,不过你们领导总不会连解决个人问题的时间都不给吧?” 想到临走时,赵子秀让自己帮着劝劝蒋斌,夜婴宁转移了话题。 蒋斌伸手拍拍脑后,无奈道:“好好的我们散步嘛,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现代社会,大家压力这么大,三十几岁单身也很正常,宁缺毋滥。稀里糊涂抓了一个去结婚,婚后发现不对盘,世上岂不是又多了一对怨偶?”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夜婴宁也没法反驳,想了想,她笑道:“那就别稀里糊涂,找个情投意合的呀,我记得你们单位那个小邓,好像对你很有好感,上次我们视频的时候,不是正好她给你带了早饭……” 因为时差的缘故,两个人偶尔在网上联络,总有一方是早上,那一次,刚好有女同事帮加班一整夜的蒋斌主动带了自己做的早饭,搞得他大为害臊。 蒋斌内向,又不好当面拒绝,又不想一再接受对方的好意,只好从那以后躲着小邓,猫捉老鼠一样。 “我、我……我没有……” 他听夜婴宁这么一说,更加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了,不开你玩笑了,你看你脸都憋红了。” 夜婴宁笑起来,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我该回酒店了,咱们往回走,我行李箱还在你车里。” 两人并排沿着原路返回,已经快九点,散步的人渐渐都回家了,河边的人少了许多,从刚刚的喧闹嘈杂,一点点趋于安静。 “不打算再多住几天吗?去年年初单位有福利,我就跟风又买了套房子,离单位走路只要五分钟。所以之前那房子一直空着,你要是回来,也有地方落脚。” 想到夜婴宁再过两天就要走,来去匆匆,蒋斌也有几分不舍。 “说老实话,其实我现在很惧怕这座城市,太多回忆,太多不想面对的人和事,随便看到一点儿什么都会触景生情,就好像……” 她愣了愣神,脑子里不禁又想起刚才那一家三口,恩爱的夫妻,可爱的孩子,看似平凡,却无一不是她羡慕却求而不得的。 蒋斌明白她的为难和伤痛,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他快步走到车前,打开后备箱,帮她取下行李。 夜婴宁看着他,不是不懂他的内心想法。只是,她不能懂,一旦懂了,两个人以后还要怎么面对彼此,怎么坦然相处。 她接过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来两份纸袋,又放回后备箱。 “一个是送给你的,一个是以后等你遇到约会的女生送的礼物,免得你不知道送什么,还要发愁。” 夜婴宁口中细细叮嘱道,此刻的她倒像是比蒋斌还老成一些似的。 “我什么都不缺,以后不要破费了。”他挑挑眉,知道她送的礼物一定价值不菲,而她一个人在国外生活,需要销的地方很多。 “是我亲手做的,一点儿都不贵。” 她眨眼,笑得得意。转身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夜婴宁冲蒋斌挥挥手,酒店大门近在咫尺,走几步就会到。 他本想着送她进酒店,又怕会尴尬,所以还是强迫自己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 苏清迟的婚礼就是在这间酒店举办,她提前帮助夜婴宁订好了房间,只等她回来中海,来见证自己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天。 用房卡打开|房门,将小费递给帮自己拿行李的服务生,夜婴宁打量着面前的房间,然后打电话给苏清迟。 当年,在她到伦敦后的第二个月,夜婴宁就主动联系了刚刚和段锐一起回到中海的苏清迟,并且请她一定要为自己守好这个秘密。 而自从得知夜婴宁在那架失联飞机上以后就整天以泪洗面的苏清迟,接到她的电话的那一刻,简直是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夜婴宁放下行李,简单地冲了个澡,给苏清迟打电话报平安。 新娘子自然是最忙碌的,果然,电话里,她还在不停地和造型师以及服装师做最后的敲定。明天早上四点就要起来化妆、换婚纱,眼看着已经进|入了婚礼的倒计时。 “婴宁,今晚你到我的房间里来睡好不好?”苏清迟央求着,只不过身边的段锐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状似喉咙不舒服似的吭了一声。 “才不要,段锐会杀了我。我知道他患有严重的‘黏妻症’,这三年来和你分开的时间甚至只能用小时来计数,要他一整晚见不到你,我怕他会发狂。” 夜婴宁笑着拒绝道,然后又和苏清迟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躺在床上,她睁着双眼,很累,却并无睡意。 这两年,因为经常要和吴城隽一起出差,考察市场,她几乎每周都要出差,住遍了世界大大小小的酒店。一开始,自然也是新奇的,但是后来,她已经练就了倒下即能迅速入睡的本领。 只不过,今晚却是个例外,在自己的家乡的土地上,失眠。 好像一阖上眼,就能看到那双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男人的眼睛,好像就能嗅到浓烈膻腥的血的味道。 以为早已忘记了,却不想那些往事根本已经植入骨髓,融入血液,随时都能够将她彻底击垮。 于是,这个睡不着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 第三十一章 醒来的时候,夜婴宁毫不吃惊地在镜子里见到自己的脸上挂着两枚黑眼圈。 岁月对于女人真是严苛,时光能令一个女人变得愈发优雅,但是代价却是不可避免的衰老。不过三年的时间,夜婴宁就能够真切地感受到,20岁出头的女孩儿,和25岁之后的女人,两者之间有着多么深刻的本质的不同。 不过是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好,眼角便偷偷跑出两道小细纹,虽然别人看不出,但夜婴宁吓得连忙做了眼膜,然后才上了淡妆。很快,镜子里的女人依旧明艳动人,经过时光的打磨,就像是玉石一样,比原来更加温润,有妩媚的味道。 早上六点,她上楼去苏清迟的套房,看见造型师还在帮她打理头发。 段锐订下了这里最大的一套总统套房,两个人没有拘泥于一些旧礼和习俗,邀请的也大多是年轻的朋友。三年前,他能够和苏清迟在一起的代价是,离开段家,放弃段家继承人的身份。所以,今天的婚礼,他并没有邀请段家的亲人。而苏清迟的母亲,虽然在美国获得了贴心的治疗,但终因病情严重,在一年半前去世,苏家人的感情一向疏淡,这一次来的娘家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段锐想的是,既然这样,还不如当成是一次热闹的朋友聚会。 毕竟这些年,他和苏清迟的朋友大多散落在世界各地,想要聚一次很难,正好借着结婚的这个机会,大家好好地玩一玩,闹一闹。 两人的婚宴,就设在这家酒店的十楼宴会厅,开了30桌酒席,虽然不多,但每道菜都是两人亲自试吃过的,极其用心。 “真的很美。新娘子都是最美的。” 夜婴宁掏出自己早就为苏清迟亲手设计的珠宝套装,一件件为她佩戴好,看着镜中的好友,由衷地为她开心。 犹记得,当年,走投无路的苏清迟只能接受段锐父亲的条件,为了母亲能够接受治疗而不得不选择屈辱地离开段锐,离开中海。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段锐居然可以为了她,偷偷跑出家,和她一起私奔。 “婴宁,我不是在做梦吧?” 苏清迟颤抖着伸出手,抓住夜婴宁的手,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要同段锐举办婚礼。 她不禁轻笑,指了指梳妆台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两本结婚证,反问道:“你说呢?一周前就领了结婚证,你现在还不确定?要不要我把段锐喊过来,你在他手臂上咬一口,看他疼不疼?” 说完,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 只有经历过这种艰难曲折恋爱经历的人,才能体会现在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有多么的甜美。 “我会见证你最美丽最幸福的时刻。” 夜婴宁将手臂轻轻搭在苏清迟的肩膀上,眼眶微湿,由衷地说道。 苏清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抱歉地开口:“婴宁,对不起,当年你和周扬结婚,因为栾驰的缘故,段锐也不高兴我去,我甚至都没有参加你的婚礼,对不起……” 乍一听见好友提起两个许久未曾听到的名字,夜婴宁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手臂也渐渐地垂了下来。 周扬,栾驰。 这两个人,好像是上辈子的旧识,距离他们离开人世,也好像是过了一百年那么久。久到夜婴宁都以为,自己在听见他们名字的时候,已经能够做到平静无波。 殊不知,她还是做不到。 浑身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的冷气打得有些足,夜婴宁的牙齿好像都在打颤。 “清迟,一会儿再聊,你的几位伴娘都已经在隔壁换好衣服了,正找你照相呢!” “是吗?婴宁,你等我,我先去看看!” 段锐及时走过来,上前帮着解围。果然,苏清迟一听,立即站起来,双手托起婚纱的裙摆,一脸开心地走向旁边的房间。 “她有口无心,你不要难过。” 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夜婴宁,段锐低沉着开口。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这个女人,其实栾驰并没有死。 不过,段锐也很清楚,全新的身份对于现在的栾驰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全新的名字,更是一种安全,不能轻易被外人知晓。 他忍了忍,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以免为栾驰惹来麻烦。 不过,同为男人,又是多年的好友,尽管这几年只见了那么两、三次,不过直觉里,段锐已经认定,栾驰有了新的女人。但他没问,对方亦没有说,所以无从确定。 “不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没有什么能说不能说的。” 夜婴宁微笑,帮苏清迟整理着凌乱的梳妆台,只是动作里透出一丝狼狈。 “既然回来了,还不打算去见他吗?” 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且不太待见自己的段锐,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停顿了几秒,反而话锋一转,又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夜婴宁的手一滑,险些把一盘眼影推下去,她连忙扶住桌沿,勉强让自己镇定。 这个人,还真是威力巨|大,对方甚至都没有提及他的名字,就令自以为百毒不侵的自己慌了神。 她低垂着头,没有说话,自然知道段锐口中所说的“他”是谁。 “中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你人在这里,就很难打包票一定不会遇上。而且,在我危难的时候,他伸手帮过我,在和我不熟的情况下,借了我一笔钱,我和清迟才得以在美国生活下来。这份恩情我段锐不会忘,所以我把结婚请柬也送了一份给他。不过来不来,我就不清楚了,丑话说在这里,若是真的碰到,你不要以为我估计做了个圈套害得你往里跳。” 穿着一身亮银色新郎西装的段锐,微微拧着眉头,如是说道。 这么多年,他依旧不太喜欢夜婴宁这个女人,不过经过了一些事,也不算讨厌。从苏清迟口中,他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关于她和宠天戈的事情,虽然事不关己,然而宠天戈这个朋友是他发自内心认可的,段锐还是希望,他和夜婴宁之间澄清误会,即便再也无缘携手,也总好过互相怨恨。 “你邀请了他?!” 果然,夜婴宁大惊失色,本就泛白的脸色,此刻几近白得透明,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有些狼狈。 她本以为,苏清迟夫妻两个和宠天戈是没有什么交集的,而且苏清迟早就告诉她,这次婚礼没有段家的人,基本上都是她念书时的同学,所以她才敢偷偷回国,出席她的婚礼。 听见段锐这么说,夜婴宁立即决定,一会儿就缩在新娘的化妆室,绝对不出现在宴会厅。 ps: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三十四章 苏清迟的音量虽然不高,但也足以令夜婴宁听得清清楚楚了。 果然,她微微一滞,下意识地重复着苏清迟刚刚提到的那个名字,顾默存,顾默存…… 完全陌生的名字,从来都没有听到过。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错把别人当成了周扬吗?! 她痛苦万分地低下头,用手狠狠地掐着眉头中心。 片刻后,夜婴宁终于抬起头来,脸上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神色。她长吁一口气,忽然想起自己的包里还有苏清迟的东西,连忙将那枚小手包掏出来,递给她,让她先清点里面的东西。 “这个不重要。婴宁,你还是马上就要返回伦敦吗?说实话,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宠……不用担心那个人,所有人都以为你真的登上了那架飞机。三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搜救方面的新进展,其实大家都默认了机上乘客已经全都遇难这一事实。就算你留下来,只要小心一些,也不会被发现……” 苏清迟差点儿说出“宠天戈”三个字来,好在及时刹车,没有说下去。她只是心疼夜婴宁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异国他乡,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的日子该是多么艰难。当年,她和段锐私奔,起码两个人一起,还算是彼此的依靠,但那种感觉都孤独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想而知,夜婴宁单独一个,会有多么的可怜。 “还好,你不用担心我。对了,我还有个惊喜没告诉你呢。stephy已经毕业,她也即将到miracle珠宝工作。怎么样,你该不会觉得我在挖你的墙角吧!” 夜婴宁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的微笑,将stephy的近况讲给苏清迟听。 苏清迟十分惊讶,当年,她刚回国不久,就收到了stephy的辞呈。不过,stephy一直都是夜婴宁的助理,因为夜婴宁不在,所以她的辞职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好奇和不解,只以为她是去别家公司上班,没想到是到了知名学府继续深造。 “真好,当年一起在灵焰珠宝的几个人现在都安稳下来,我好开心,一点儿都不在乎现在大家在哪家公司上班,是不是竞争对手。” 苏清迟笑着,由衷地感慨道,同时,她告诉夜婴宁,三年前,miumiu也同样辞职,自立门户,在做手工珠宝,但她暂时还没有足够的本金开店面,只是在淘宝上开了一家店。她本想借钱给miumiu,让她把店开起来,不料,这小丫头倔强得很,说什么都要自己赚够第一桶金。 “别看miumiu长得娇滴滴的,其实她的骨子里特别要强。时间真快,一眨眼,距离我们当年在灵焰奋斗的日子,已经那么远了啊……” 夜婴宁眯了眯眼睛,强忍住眼眶的湿热,微笑着说道。 又坐了片刻,觉得手上的伤口不那么疼了,夜婴宁起身要走,回酒店。苏清迟自然不同意,想留她在家小住,反正吴城隽要再过几天才来,她正好可以和多日不见的老友聊天叙旧。 “聊天没问题,不过今天晚上不行。是你和段锐的洞房烛,我干嘛留下来做电灯泡?你呀,抓紧时间去睡几个小时,等再晚一些,你家男人醒了,还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你……” 夜婴宁故意暧|昧地看了一眼苏清迟,促狭的话语令后者立即红了脸颊。 ***** 从苏清迟家中走出来,夜婴宁没有急着打车,而是沿着林荫小路,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一方面,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将周扬认错,可是另一方面,苏清迟亲自帮自己查问过那个男人的身份,人家有名有姓。况且,夜婴宁仔细回忆了一下,在酒店里遇到的那个男人,神态飞扬,眉目跋扈,确实和记忆中的周扬不太相同。 周扬,是个很谦和的人,比如下雨天开车,他就算再赶时间,靠近人行道开车的时候,也会刻意减速,免得淋路人一身的泥水。但刚刚那个男人,驶出停车场的时候,明明前面有人,却仍旧将跑车开得飞快,似乎毫不在乎,这分明就不是周扬的行事风格啊…… 想到这里,夜婴宁不禁陷入了茫然。 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这是很久以来,她都没有体会的迷蒙感觉。 用无休无止的工作塞满自己的生活,没有娱乐,没有休闲,甚至没有男人。三年来,和她约会过的男人只有不同的男性客户,这其中有许多优秀的男人向她示好,甚至不乏大胆追求,狂热表白的,但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 她早就把自己的一颗心冰封起来,沉入海底,就像是那颗“海洋之心”一样。或许,她也在默默地等待着被人打捞起,让它有重见天日的那么一天…… 在海洋性气候的伦敦住久了,乍一回到故乡,夜婴宁最先不适应的,就是中海春季特有的干燥。 才不过两天,她的皮肤就已经吃不消,每晚临睡前的面膜都好像没了作用,脸上甚至已经开始冒出白色皮屑。夜婴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皮肤医院开一些药物,免得变成一张脸儿。 听说她要在中海多做停留,蒋斌很高兴,还把自己一辆闲置的车借给夜婴宁,免得她出行不便。不过,她拒绝了搬去他的房子的提议,依旧还是住在之前的那间酒店里。 夜婴宁独自开车去了中海皮肤病医院,这家医院在中海小有名气,专治各类皮肤疾病。 不知道是不是春季是过敏源众多的季节,来医院求诊的人不少,大多都是换季过敏,还有一些对杨絮柳絮过敏的患者。夜婴宁挂了号,在科室外面的走廊里等着,不时看看面前的大屏幕,等着自己的名字。 大屏幕上,不时闪过一行行人名和编号。 手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夜婴宁连忙低下头翻找手机,就在她低头的时候,屏幕上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宠靖瑄。皮外科3科室。 很快,坐在另一边的一个中年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站起身前往手边的3科室,消失在走廊里。 与此同时,夜婴宁也拿起了手机,是stephy打来的电话,她已经到了伦敦,特地给她打来电话,专门保平安。 两人聊了几句,刚好,夜婴宁看见大屏幕上闪过“宁安”,这是她现在用的名字,所以她草草挂断了电话,也起身去了另一边的1科室。 命运的河水奔腾不休,总会把应该再次相遇的人,一点点地带回到彼此的身边。 第三十六章 闻言,就连一旁的victoria也不免好奇地走了过来,想听听宠靖瑄究竟能够问出什么样的问题来。 这个孩子敏|感又早熟,平时话也很少,算是个很有心事的孩子。今天,他看起来有几分不寻常,恐怕是有什么话要和宠天戈讲。 虽然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一直是不苟言笑的时候居多,不过,看着眼前小肉球可怜兮兮的眼神,宠天戈也不禁有几分心软,他又追问了一遍,尽量用温柔的语气,生怕吓到他似的。 “跟爸爸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想到,宠天戈越是和颜悦色,宠靖瑄就好像越是紧张似的。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憋红了小脸,大胆地迎向父亲好奇的目光,一脸认真地问道:“要是我以后都不要生日礼物了,你能把我妈妈还给我吗?” 这话一出,宠天戈以及他身边的victoria全都愣了,没有反应过来。 在宠靖瑄的心目中,妈妈一定是还在这世界上某个角落的,因为有一次,爸爸喝醉了酒,在卫生间里狂吐不止,一边吐一边说,你找不到我了,我也找不到你了,求你别躲着我了,我想你…… 当时,他踮着脚,小小的身体就扒在卫生间的门边上,谁都不知道的是,宠靖瑄强忍着臭气熏天,偷听了半天宠天戈的醉后真言。 从那以后,他就确定了一件事,妈妈绝对不是消失不见了,只不过被爸爸弄丢了。这个坏人,平常凶巴巴的也就算了,还把妈妈偷藏起来。而且,家里连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没有,将来他长成大人,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妈妈,他又不是小蝌蚪,游到哪里都能遇到好心人! 还是victoria率先反应了过来,只见她连忙蹲下来,一把将宠靖瑄抱在了怀里,双眼泛红。 “瑄瑄,都怪我不好,都怪我……” 她声音哽咽,哭出声来,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是只要一想到,当初若不是自己怂恿和帮助夜婴宁离开,她也不至于登上那架飞机,victoria就无比地自责,后悔。这些情绪如毒蛇一样缠绕着她,令她在无数个夜里没法安睡,尤其在每次见到宠靖瑄的时候,她就更加难过。 “victoria阿姨,你哭什么?是我没有妈妈,也不是你没有妈妈……” 宠靖瑄不明所以地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他很喜欢victoria阿姨,她长得漂亮,说话也温温柔柔的,看爸爸的眼神也很正常,不像是其他狐狸精,恨不得往爸爸身上黏,像块牛皮,好恶心。 宠天戈听不下去,伸手扶victoria站起来,随手在茶几上抽了两张纸,递给她,平静道:“好了,不要哭了,别吓到瑄瑄,他还小。” victoria连忙止住眼泪,背过身去,飞快地用纸巾擦着双眼。 宠天戈也蹲了下来,和宠靖瑄平视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顶,才尽量微笑着问道:“你那么想要妈妈吗?” 小肉球认真地想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想要有妈妈,爸爸的问题还真是蠢,宠靖瑄在心头暗暗地嘟囔了一句,不过,他可不敢当着宠天戈的面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 “那你说,爸爸最近带你认识的那几个阿姨,你比较喜欢哪一个?是高高的那个,还是皮肤白白的一笑有酒窝的那个?” 最近半年时间,宠天戈也会偶尔和一些女人约会,他考虑过,天宠集团上市以后,发展势头很足,而他的全部重心都要放在公司上。宠靖瑄自幼和几个保姆阿姨一起长大,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犹豫着,是否要和一个合适的女人组建家庭,给予他正常的母爱,前提是,那个女人一定要善待靖瑄,对靖瑄视若己出。 宠靖瑄一听,小脸垮得更厉害,他拼命地摇头,还直撇嘴。 “不要,那几个阿姨丑死了,身上也臭臭的,熏死我了。而且她们的眼睛飘呀飘呀,看得我头晕。” 童言童语,把刚止住眼泪的victoria逗得笑出声来。 宠天戈也无奈,只要靖瑄不喜欢的女人,他也一定不会娶回家里来。 “那好,我们慢慢找一个你喜欢的,好不好?来,拉钩。” 他伸出小手指,主动勾住了宠靖瑄的小手指,扯了几下,算是对他的承诺。 小肉球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不过,他的小脑袋瓜里却忽然想起了今天在医院停车场见到的那个阿姨,她又漂亮,又温柔,说话声音也好听。最重要的是,她笑起来好和蔼哦,好像是妈妈的感觉呢…… ***** 参加完苏清迟的婚礼之后,夜婴宁这次回中海的主要内容,就只剩下了去miracle珠宝在中国大陆的第一家旗舰店亲自考察这一项。 这家旗舰店对于公司的意义非常重大,因为它不仅是大陆第一家,也是全亚洲的第一家。 虽然这两年,miracle珠宝渐渐蜚声国际,但是对于绝大部分只认国际大牌的中国人来说,它还是一个十分陌生的新兴品牌。 不过,按照每个月送到总部的销售分析来看,这家店的前景相当不错。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促动了吴城隽想要进军亚洲市场的决心,他三年前就亲自来中国考察,只不过那个时候的miracle珠宝羽翼未丰,而且又完全不足以和罗拉集团那样的大型财团抗争,抢夺市场,所以他只好作罢。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越来越多的中国年轻人认识到,购买和佩戴珠宝是一种生活态度,不完全是投资行为,也不一定每一件珠宝都要动辄数万元数十万元,只要适合自己的风格,珠宝完全可以和服饰一起搭配出完美的效果。 所以,这种流行风潮对于miracle珠宝来说,是个前所未有的良机。 夜婴宁特地选了一个周六的下午,前往miracle珠宝旗舰店,它位于中海知名老牌购物商城万国城二楼。 万国城对于夜婴宁来说,是十分熟悉的,她从前每个月都要来此购物,吃饭,等等。为了怕遇到熟人,她一直没有摘掉墨镜,走出电梯之后,直接走到旗舰店,甚至没有随便去逛逛其他的珠宝专柜。 店长亲自来迎接夜婴宁,两人互相问好,然后一路说笑着走进办公室。而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一个男人也走进了这家旗舰店。 ps:感谢大家的支持,所以大眠加更一章!今日共4更,9000字已更新完毕。 第三十七章 miracle珠宝的旗舰店位于万国城二楼,位置显眼,一出电梯,向前走几步就是,整间店是完全通透的设计,三面透明玻璃做墙体,风格恢弘大气,又兼具时尚感。 整间店盘踞二楼的西北角,客人漫步店内,处处都可以感受到创意理念与现代科技带来的惊喜火。这也是当初吴城隽对于设立在中海的第一家旗舰店的唯一要求,那就是客人在此处除了能够欣赏和购买珠宝饰品以外,还能够感到妙趣横生,获得美的体验。 店长亲自将夜婴宁迎接到她的办公室,因为在上个月便接到通知,所以整间店的工作人员都异常重视这一次总部的考察。 “宁小姐,请向吴总转达我们的问候,也欢迎他随时来到中海。” 店长笑着同夜婴宁寒暄,同时将本店一年来获得的多项荣誉向她进行展示,见到miracle珠宝的副总设计师“宁安”小姐居然这么的年轻,店长的眼中流露出钦佩和羡慕的目光。 “还真被你说中了,吴总过几天就会到中海,是临时的安排。我猜他到时候也会亲自过来,毕竟,这里充满了他的心血。” 夜婴宁笑吟|吟地说道,然后环视四周,接着坐下来,亲自过目这一年以来的销售情况,以及重要vip客户的回馈信息。 店长为她倒了一杯咖啡,在旁边随时回答她不时提出来的一些问题。 办公室外,miracle珠宝的旗舰店内,一如既往地迎来了许多进店欣赏和选购饰品的客人。而在这些客人之中,最为抢眼的就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高大男人,他正在专柜前仔细挑选着,时而向柜台后的导购员轻声问着什么。 店里其他的导购员都在暗中打量着这个男人,同时羡慕着那个接待他的同事好命,不管这男人最后买还是不买,即便空手走出店里,离他那么近,都能给眼睛大吃冰激凌,尽情地欣赏这副好皮囊呀! “麻烦你,这个给我看一下。” 更重要的是,这男人还很有礼貌,他指了指玻璃罩下方的一条钻石项链,口中说道。 戴着白色手套的导购员开锁,小心翼翼地取出项链,为他详解道:“先生真的很有眼光,这是我们本周刚从miracle总部空运过来的新品。上面的挂坠是一个正在优雅谢幕式的芭蕾舞者造型,舞裙上镶嵌着28颗小钻石,既有分量又不会显得太张扬,送给年轻女性做礼物最适合不过的了。” 男人接过来,放在手掌中端详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这单生意是差不多能成了,又是为这么一位帅气大方的客人服务,导购员笑得更加甜美,主动客气地问道:“先生,我们miracle可以为客户在饰品合适的地方提供免费的刻字服务哦,我看您如果购买这条项链,刚好可以在这个挂坠的背面刻上名字的缩写呢,不会耽误很久,立等可取。” 说着,她将挂坠翻过来,指着上面的空白处,确实可以刻上几个字母作为装饰。 男人赞许地点点头,“就要这个了。” 然后,他掏出钱夹去刷卡。 导购员一脸欣喜地将项链拿在手中,去找店长签字,然后就可以将它送到后面的服务区做刻字,只要几分钟时间就可以刻好。 男人付完款,将小票等递过来,然后静静地在贵宾休息区等待。 他脸上的神态乍一看起来,一直是淡泊而平淡的,虽然说话的时候会隐约露出微笑,但似乎总是嵌着一抹阴郁。然而,这种神情对于异性来说,往往却是一种强烈的吸引,令女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对他流露出母性的关爱。 果然,已经有其他的导购主动上前,帮他倒水了。 导购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将小票交到店长的手上,笑着说刚到的新品已经卖了出去。 “宁小姐,您看,像是这样比较新奇的造型,在我们店里的销售情况还一直很不错呢。” 店长签了字,微笑着在商品图册里指给夜婴宁看,“喏,就是这款,芭蕾舞女孩儿的项链。可惜,我们都是一个款式只有一件,谁先抢到算谁的,不然,我都想自己买一条呢。” 夜婴宁探头看了看,这件是她某一天下午随手画的草稿,只可惜当时自己不太满意,本不想做出来,不过李薇薇很喜欢,执意要做,还说如果卖不出去,索性就自己留下。没想到,它刚送来中海,就有客户一眼相中,倒是令她十分意外。 “我去看一下,还真是意外。”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推门走了出去,想要亲自向购买自己作品的客人道谢。 “就是那位先生。” 导购员热情地一伸手,指了指坐在独自坐在贵宾区的男人,他听到她的声音,本能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夜婴宁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张暌违多年的脸,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转身!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的眼睛一对上她,当即流露出浓浓的难以置信,他霍地站起身,身体摇了摇,好像承受不住这巨|大的震惊一般,定定地看着她。 天啊,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他,买下“芭蕾舞女孩儿”的人,竟然是林行远! 夜婴宁大惊失色,但她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起码,不能让店里的其他人看出端倪。 深吸一口气,她硬着头皮走上前,主动伸出手,勉强地挤出来一个笑容,口中轻声道:“您好,我是miracle的副总设计师宁安,很高兴您能喜欢我们的产品,祝您有个美好的购物经历。” 她故意在“宁安”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同时用眼神示意林行远,他最好不要当众拆穿她,或者说出什么令彼此尴尬的话语来。 他握|住了夜婴宁伸过来的手,轻轻摇了两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口中别有意味地重复道:“宁安小姐?你好。你的作品很有新意。” 她微微皱眉,想要抽回手来,不料,林行远攥得很紧,夜婴宁只好又说道:“如果您在佩戴中有任何的疑问,都可以随时致电我们的客服电话。” 他扬眉,似不相信般追问道:“是吗?那我作为miracle的客户,有问题的话,可以给宁安小姐电话吗?” 夜婴宁尽量沉住气,微微点头。 林行远这才满意了一样,松开了她的手。 夜婴宁的手心里,在几秒钟内,已经变得有些汗津津的。 第四十章 夜婴宁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刚刚,她绕着那辆白色跑车走了一圈的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竟然有人趁机进|入了她的车内,还躲藏在车后座! 所以,她惊恐地大喊出声。 “啊啊!” 女人的尖叫声划破了停车场的安静,大概是嫌夜婴宁的声音太刺耳,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别叫了!” 他不悦地皱紧眉头,训斥出声。 夜婴宁这才来得及去看这个人究竟是谁,车里很黑,她还没有打开车灯,迷迷蒙蒙的,看不大真切。 “你绕着我的车走来走去,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令夜婴宁猛地一惊,脱口道:“周扬!” 没有错,如果仅仅只是长相相似,那么还有可能是她因为过于思念而认错了人。如果,连声音都对上了,那怎么还会有错! 是他,就是周扬! 想到这里,夜婴宁顿时不再恐惧,反而一把攥住了男人的手臂,焦急地大喊道:“周扬,周扬!你是周扬!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了,你……” 不等她说完,男人已经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的手,大怒道:“你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先是在酒店里跟踪我,然后又追着我的车,现在倒好,还在停车场里鬼鬼祟祟地想要在我的车上动手脚是吧?” 他刚才从电梯里一走出来,就看见这女人站在自己的车头前,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总之,看起来不像是在做好事。所以,他趁她不注意,反而抢先一步,上了她的车,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确认一下这台车是不是你的!我绝对没有动什么手脚,不信你现在可以去检查你的车子……” 夜婴宁顿时也惊惶起来,立即矢口否认。无缘无故地被扣上这样严重的罪名,她实在担待不起,也绝对不想在中海短暂停留的这几天里,再引起什么岔子来。 见她脸色煞白,男人的眼神变得多了一丝玩味,像是在品评着她刚才所说的话语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而与此同时,夜婴宁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笃定,她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真的不是周扬。 他虽然长相一样,声音一样,可是,周扬没有这样暴躁的脾气。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周扬都是稳重冷静的,他很擅长控制自己的脾气,除非真的被自己逼急了,才会失控。次数也仅有那么两三次,在两人相处的后期,更是绝大多数都是对她充满了包容,像是最早期那种甩耳光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但是,现在这个男人,一出口就是伤人的话语,这令夜婴宁终于产生了一丝怀疑。 “我当然会去检查,谁知道你有没有在我的车底安炸弹,等我开出去几公里,‘嘭’一声把我炸得血肉模糊!哈哈!” 男人大笑着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好像对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很得意似的。 夜婴宁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还不确定,但是无论他是不是周扬,依照目前的情况,她都不适合和他继续在车里纠缠下去。 “先生,如果你担心的话,大可以报警。现在,你可以从我的车里下去了吗?否则,我也要报警了。” 她无奈至极,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上一次苏清迟帮自己查到的结果,这个男人,好像是叫顾默存是吧……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看起来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既然对方有名有姓,从行为举止,神态性格上来看,又真的和周扬迥然不同,那么就是自己认错了人,不应该再有任何的纠缠。 没想到,对方却不打算善罢甘休。 “喂,你三番五次接近我,我们之前认识吗?” 他有些轻佻地把手臂支在了她的座椅上,歪着头问出心中的好奇。 看这女人,也不像是那些从事特殊工作的,那就不是自己惹下的风|流债,那她为什么好像对自己很感兴趣似的,上一次在酒店,自己发现被人跟着,他好不容易才摆脱她。 也正是从那次开始,他才觉得自己很不一般,好像天生就有反追踪的能力似的,知道走到哪一步该向前,哪一步该退后。那种感觉,和在游戏里追踪任务完全不同,这令他感到莫名的兴奋,好像体|内一直被刻意压抑着的东西,就快要被彻底释放一样。 夜婴宁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微微颤抖,这男人的问题令她很难回答。 这样嚣张跋扈的性格,如果自己说,我把你错认为了别人,恐怕,他是会十分生气吧?! 这么一想,她立即摇头,“不,不认识。” 他露出失望的神色,还以为,曾经在哪个酒局上见过这女人。 “哦。” 想了想,他忍不住又问道:“那你刚才干嘛盯着我的车?你是偷车贼?” 夜婴宁大窘,有她这么蹩脚的小毛贼吗,还被车主抓个正着,也太衰运了一些吧。 “我没见过世面,看见好车,难免激动了一些。先生,我说了,都是误会,我向你道歉,你下车可以吗?我赶时间,要走了。” 老实说,她真的再也不想和他说下去了,这种对着一个表面看起来和周扬一模一样的男人的痛苦,她就快要承受不了了。 “好吧。” 男人没再纠缠,夜婴宁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推门下车,没想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她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夜婴宁当然不知道,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男人大笑起来,他敲了敲车窗,夜婴宁只好摇了下来,探出头去。 他拍拍她的脑袋,就像是在拍一只听话的小狗一样,见她露出想要反抗,却又不大敢的神色,他忽然收敛起了笑容,冷冰冰地说道:“记好了,下次见到我绕着走。我是顾默存,不管黑货白货,要想要进到中海里来,都要从我的手上过一遍。” 说完,他又变脸一样,笑了笑,这才终于走回自己的车前,开动起来,绝尘而去。 夜婴宁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明白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没想到,这男人居然是搞走私的,可怕,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打了个哆嗦,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穷问不舍,如果真的得罪了这种人,那才真是惹祸上身。 夜婴宁以前就曾听宠天戈说起过,中海的势力众多,既有老老实实的生意人,自然也就有剑走偏锋的艺高人胆大的人士。他们能够游走在黑|道与白道之间,亦正亦邪,很难说背后牵扯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所以能不惹,就尽量不要去惹,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有绝对不能轻易触碰的禁区。 第四十一章 当晚,旗舰店的店长为夜婴宁接风洗尘,选的是一家日本料理会所。 几个女人少少地喝了些清酒,搭配着新鲜的日料,那种微醺的感觉令人特别的舒服,宾主尽欢。 饭后,夜婴宁想着自己一个人走走,于是她谢绝了店长的其他邀约,独自沿着会所外的那条大街,静静地散着步。 她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慢,因为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事情。 林行远,周扬,哦,不对,不是周扬,是那个叫顾默存的男人。这两个人的脸,不断地交替着在夜婴宁的眼前浮现出来,令她感到无比的困扰,却又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正想着,手机里忽然涌进一条短信,原来,是吴城隽临登机前发来的。夜婴宁松了一口气,心里默默祈祷,这位大boss快点儿抵达中海,他早些来,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早些回伦敦去。有他在中海坐镇,就算有事务牵绊,大不了她一个人先回去。 她快速地回复,告诉他,自己收到了。 很快,他又发来一条信息,上面有哭泣的表情,然后问她,你们中国女人都是这么不讲理吗?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古怪的问话,令夜婴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她再问他,他却没再回复,估计是已经关机了。 握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夜婴宁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她懂了,大概是古灵精怪的stephy给了吴城隽什么苦头吃吧,才让他如此郁闷,以至于对中国女人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哈哈哈,真是有趣。这场景,单是想想,就让她忍不住发笑。 笑了一会儿,夜婴宁才意识到,她一个女人站在街上傻笑,是多么古怪的行为,连忙收敛起笑意,走到路边,招手拦车,准备回酒店。 殊不知,这一幕,已经完全落入了不远处的镜头之中,被置身在暗处的对方“咔咔咔”全都收纳下来。 夜婴宁刚坐上出租车,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吴城隽,连忙接起来。 不料,竟然又是阴魂不散的林行远!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她记得自己并没有把现在的号码告诉给他,为的就是担心他三不五时来骚扰自己。 “别忘了,女人最容易出卖女人,尤其是在面对男人的时候。” 林行远没有卖关子,直接告诉了夜婴宁,他是从今天珠宝店里那个导购员那里问到的她的号码。他随口撒了个谎,说有事情需要联络设计师,请她帮忙,改天请她吃饭作为答谢,那女人就忙不迭地又去店长那里索要到了夜婴宁的手机号码。 她叹息,果然如此。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殊不知这世上尽是同行欺负同行,女人们自然也是天底下最大的同行。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我早就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人了!你就当做一件善事,装作从来没有见过我就好!” 夜婴宁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手机低吼道,根本也顾不得前方司机边开车边朝自己投来的讶异的眼光。 手机里传来了林行远的笑声,好半天,他才止住笑,严肃地开口道:“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刚才在酒桌上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来向你求证一下。” 她一愣,觉得他似乎不像在开玩笑,忍不住反问道:“你要求证什么?” 林行远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的那位新老板很缺钱吗?怎么会忽然跑到中国来投资?他不是国外出生国外长大,对内地的情况一点儿都不了解,胆子也忒大了一些。” 听他提起吴城隽,夜婴宁颇为莫名其妙。 “我只负责产品的设计和研发,至于公司的运作,我不清楚,也不关心。不过吴先生确实要亲自来中海,说有事要办,具体什么,我倒是没有问。” 她实话实说,同时很好奇,林行远口中的“投资”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道?那你不要蹚浑水,记得我说的话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你自己掂量着。” 说罢,林行远直接挂断,没有给夜婴宁继续追问的机会。 她十分疑惑,可是耳朵里传来的是“嘟嘟嘟”的忙音,不可能再问了。 直觉里,夜婴宁相信,这一次,林行远不是在故弄玄虚。毕竟这几年,他在中海顺风顺水,皓运一直做得很好,他也能够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上流人士,想要探听到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也并非难事。尤其在酒桌上,男人们喝得高兴,保不齐流出什么小道消息,内部资讯,最初听起来都是荒诞不堪的,可是稍微加以时日,就能明辨真假。 他好心提点,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这次的事情比较严重,比较棘手。 夜婴宁的心情顿时陷入了低谷,她本以为,这次回中海,只要顺利地参加了苏清迟和段锐的婚礼,就能万事大吉,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知道,以后的情况,还要远远比现在更加复杂,更加令人头痛。 ***** 夜婴宁戴着墨镜,站在国际航班的接机处,等待着吴城隽和stephy的到来。 她也很久没见了stepty,还是前年她放暑假的时候来伦敦玩,两人才得以见了一面。当时的气氛异常凝重,stephy抱着她哭了足足半个小时,这才勉强止住了眼泪,连连说要不是亲眼见到,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夜婴宁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很快,航班落地,陆陆续续有乘客走了出来。 没过多久,夜婴宁就看见了一脸春风得意的stephy和明显一脸便秘不爽表情的吴城隽。 她快步上前,给了stephy一个热情的拥抱。 “怎么样,累不累?” stephy用力摇头,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哎呀,我终于回家了!” 她外出求学这么久,还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在国外几年时间,当然无比想念中海。 吴城隽跟在两位女士的后面,堂堂大老板此刻居然沦落到成为行李搬运工,走到停车场,一向娇生惯养的他已经气喘吁吁。 “哎,你怎么自己推行李的?你可以找机场的工作人员帮你嘛,喏,那边有那种专用的车,按照行李件数计费,很方便的。” stephy边拉开车门边惊诧地说道,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服务中心。 后知后觉的吴城隽这才暗暗咬牙,自己一定是这两天来被这个女人气傻了,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傻乎乎! 他有一肚子的辛酸泪,着急向夜婴宁倾吐,没想到,等他放好了两人的行李,坐在副驾驶的stephy才指了指车后座,一脸嫌弃道:“你坐后面吧,你那么高大,后面一排座位都归你了。我坐在这里,正好可以和婴宁姐聊聊天。” 吴城隽瞪了瞪她,没说什么。 这里是你的主场,我先放过你,等你回伦敦的,看我不把这笔账讨回来! 第四十二章 夜婴宁帮吴城隽和stephy订的酒店就是自己一直住的那家酒店,环境幽雅,最重要的是地段好,去市中心和机场都十分便利。 幸好蒋斌把车子借给她开,出行方便得多,虽然夜婴宁离开中海已久,不过有车载导航,她自觉担当起了司机的重任。 短暂休息了几个小时后,三个人离开去吃饭。 吴城隽在网上搜罗了一些信息,上车刚一坐稳,就指名道姓地说,要去中海饭店的紫荆阁吃中餐。 不等夜婴宁开口,stephy立即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反对道:“为什么要听你的?就因为你是我们两个人的老板?客随主便,入乡随俗懂不懂?” 她故意语气严肃,为的就是打消吴城隽的念头。毕竟,中海饭店,那是宠天戈的地盘之一。如今的夜婴宁唯恐躲闪不及,他却非要大家自投罗网。 “来中国不吃中餐吃什么,你要带我去吃麦当劳?” 忍了一路,而且此刻饥肠辘辘的吴城隽终于也处在了爆发边缘,一向好脾气的他不禁朝着stephy怒目而视,大有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好了好了,紫荆阁就紫荆阁吧,jerome虽然是华人,可每次来中海都是行程紧张,难得今天有时间,吃顿饭也不会有事。” 夜婴宁笑着打圆场,她自然知道stephy在顾忌着什么,不过,总不能因噎废食。放眼这中海,跟宠天戈有关的产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是每一处都要避开,索性不出门才最安全。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吴城隽得意地瞥了一眼stephy,露出了胜利者的姿态。 “死基佬!” stephy压低声音,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她一直觉得这男人有问题,搞不好就是个贱兮兮的小受,每天恨不得捧着菊|,四处找猛|男那一种。 多年以后,她有一晚说梦话的时候,不小心把当年的这些想法泄露出来,被吴城隽听见,不顾她的哀求,狠狠地折腾了她三天。 当然,那是后话。目前这一对男女,暂时还处于相看两相厌的状态。 夜婴宁无奈地笑笑,查了下路线,在下一条主干道拐弯,径直开向中海饭店。 ***** 三年多没来,这里似乎重新装潢过,格局和从前不大一样,但整体风格依旧延续了原来的风格,没有太大的改动,一如既往的大气典雅。毕竟,这种上了年代的知名饭店,不是一般追赶潮流的新会所能够比拟的,在这里才能吃到最正宗的中海菜品,从这点上来说,吴城隽还真的没有挑错地方。 三个人坐在一张靠窗的台,各自点了自己感兴趣的菜,等着上菜的功夫,夜婴宁终究没有压制住心头的好奇,主动问道:“jerome,之前在电话里不方便问,我想知道,你这次来中海的目的是……” 吴城隽似乎料到她会问自己,并不惊讶,喝了口茶,笑着回答道:“打算在中海再开一家店。” 听他回答得这么直接,不只是刚入职的stephy,就连跟在他身边好几年的夜婴宁也是一脸的惊讶,不由得继续追问道:“再开一家?我们现在这么着急扩展内地市场吗?” 她昨天刚去旗舰店视察过,虽然miracle现在的发展态势十分喜人,一整年的销售情况也可圈可点,但是,尚且没有激进发展的基础,就这么贸贸然开第二家店,很难说未来会如何。 “竞争太激|烈,如果再不去主动抢滩内地市场,也许会半路夭折。” 吴城隽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凝重,作为miracle的首席执行官,他必须运筹帷幄,早做决断。 夜婴宁没再说什么,毕竟,她的身份是珠宝设计师,在公司运营这方面,她既不懂,也不应该多嘴。由于和吴城隽私交甚笃,他在公司的许多大小事宜上都会倾听她的意见,虽然这是对她的肯定,不过也很难避免来自其他同事的私下议论。为了避嫌,夜婴宁并非事事插手,只想做好本职工作。 “那投资方面呢?我看过国际珠宝协会对miracle的企业评估手册,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庞大的资金来作为后续资金,除非你只是想增加两个小柜台,那当我没说。” stephy撇撇嘴,几天的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摸清了吴城隽的大半个性,这男人野心很大,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好的。 “投资当然不是我们三个坐在这里喝喝茶吃吃饭就能搞定的,慢慢来吧,这也是我这次来中海的全部目的。” 吴城隽故意保持着神秘,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刚好,服务生开始端上来一道道美食,大家顿时都没了再谈公事的欲|望,只想着快些动筷,大饱口福,之前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 ***** 饭后,吴城隽送stephy回家,而夜婴宁因为这几天来一直休息不好,所以决定早早回酒店补觉。 她是那种一定不能缺少睡眠的体质,先是长途飞行,又是参加婚礼,又是视察店铺,再去接机,整个人现在已经到了几乎脱力的地步。幸好吴城隽和stephy对她而言,都是最亲密的朋友,彼此之间无需刻意寒暄客套,她打了声招呼,三个人就地在中海饭店分开。 等电梯的时候,夜婴宁已经觉得有些不适,太阳穴涨涨的,跳得很痛,她只好戴上墨镜,低垂着头,一手按着前额,尽力缓解着那隐隐不断的疼痛。 门开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六七个客人,夜婴宁连忙闪到了一边,让出空间来,等人都走了出来,她才快步走进去。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刚刚走出来的一个中年男子忽然疑惑地回过头来,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开了那么多年的车,一向认为自己眼睛很毒,很利,应该绝对不会看错才对。 方才那女人,不就是…… 想到这里,司机老王忽然有些不敢再想了,浑身打了个冷颤,他连忙扭过头,继续向前走。宠先生还在包房里等着自己,他有应酬,一时走不开,所以叫他过来取文件,先送回公司。 敲敲包房的门,老王走了进去。 宠天戈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着,因为喝了很多酒,所以胸前的肌肤发红,他把东西递给老王,看清他的脸色,疑惑地问道:“王哥,你脸色不太对?” 老王迟疑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宠、宠先生,我……我好像在外面的电梯里看到夜小姐了……” 宠天戈一愣,等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才勉强扯了扯嘴角,面色霎时变得阴沉。 “你一定是看错了。” 他淡淡地说了一声,立即又被朋友叫回到了酒桌上,端起杯来相互碰撞,一饮而尽。 老王委屈地挠挠后脑勺,叹口气,后悔自己一时没忍住,在宠天戈面前多话。谁都知道,这些年,在他面前,“夜婴宁”这个人,是他的禁区,是他的逆鳞,不能提,不能碰。 ps:已经开始为见面酝酿了,咳咳。 第四十三章 说是敏|感也好,说是察觉也罢,总之,夜婴宁似乎看出来了吴城隽和stephy这对欢喜冤家有戏。一个人到中年的首席执行官,没事抓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吵嘴斗气,这不是感兴趣又是什么?认识三年多,她可没见过吴城隽能和认识不久的异性相处得这么融洽。 至于stephy那边,夜婴宁不禁想要偷笑,这是个对感情很迷糊的小女孩儿,她虽然喜欢挖掘别人的八卦,可是对于自己的事情却是一向大而化之。这么一看,吴城隽这条老狐狸有的苦头吃了。 不过,她看出来归看出来,不去刻意点破绝对是最明智的做法,以免好心做坏事。对于这两人走到一起去,夜婴宁倒是想要乐见其成。 果然,stephy主动提出带吴城隽去吃烤串和麻辣烫,没想到,她吃了二十多年没问题的路边大排档,硬是把这位一米八的大男人给吃得上吐下泻,脸色苍白,浑身无力。 “你是故意的吧?” 吴城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哼哼,不时跳起来冲进卫生间,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不顶用!我们吃都没问题,就你的胃肠最娇气。好了好了,来吃药,水温刚好,吃了就不疼了。” stephy苦着一张脸,轻声哄着,在床边照顾着吴城隽。 她怎么都想不到,看起来又高又壮的吴城隽居然会被一碗麻辣烫给击倒。看来,人家说我们中国人浑身都是化学元素周期表,这话不无道理,一直生活在国外的人抵抗力实在太差。 “我在考虑……等回伦敦去……就炒了你……” 又一次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吴城隽咬牙切齿地说道,整个腹部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身上的某一处隐秘地带正火辣辣地疼得要命。 stephy慌张地从沙发上蹦起来,窜到他面前,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口中第一次求饶道:“吴先生,我赔你医药费行吗?婴宁姐好不容易帮我找了这份工作,我不想让她失望,觉得我特别废物。” 吴城隽白了她一眼,缓缓点头:“你确实,特别废物。” stephy扁了扁嘴,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下去。 她的父母都是高校教师,古板严厉,偏偏生出来一个活泼淘气的女儿,而且从小就不爱学习。对此,stephy的父母虽然颇感头痛,但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倒也没有强迫她一定要读名校。大学里,stephy学的是虚无缥缈的企业管理,可是应届毕业生刚走进社会,只能被管理,又能管理谁。恰好,灵验珠宝招聘设计师助理,她原本面试表现一般,只不过夜婴宁觉得她十分有朝气,不想整天身后跟着一个死气沉沉的助理,所以才把stephy留在身边。 这些年来,看起来大大咧咧的stephy也有自己的职业理想,她也想做出点儿事业上的成就,给一直觉得自己任性的父母一个交待。 所以,听到吴城隽想要炒掉自己,一向没心没肺的stephy也感到了一丝悲伤,她盯着脚尖,居然“吧嗒吧嗒”掉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见到女人哭泣而不慌张的男人,世上罕有,所以,吴城隽也感到了束手无策。他原本就是在跟她开玩笑,这几天,两个人开玩笑都开成了习惯,斗嘴都斗成了本能,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话倒是令她哭得这么楚楚可怜。 “我开玩笑的,你的毕业设计我看过,做得非常好,虽然在局部还有小瑕疵,不过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起码比我当年要好很多……” 他只好弯下腰来,轻声劝着stephy,伸出手来想要擦拭她脸上的眼泪。没想到她并不领情,挥开了他的手,娇小的身体顺势从吴城隽的身边跑了开去。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吴城隽沉默地叹了口气。 一定是他太老了,都已经不会和现在的年轻小女孩儿打交道了,至于其他的,就更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他自嘲地笑笑。 ***** 在酒店的床上躺了两天,吴城隽终于恢复了大半,只是依旧面有菜色,因为每天都只能喝白粥,清理肠胃。 “幸好不算太严重,我今晚还约了人吃饭,是一位投资商,他对我们公司很有兴趣。你今晚能陪我一起去吗?” 吴城隽对着镜子打领带,对身后正在帮自己查看邮件的夜婴宁如是说道。 她握着鼠标的手一顿,脑子里不自觉地在一起回荡起前两天的时候,林行远和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jerome,”夜婴宁站起身,走近他,脸色严肃地开口问道:“和你认识这么久,你不像是会临时做决定的那种人。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否信任这位投资商吗?” miracle也蕴含了她的心血,所以,对于miracle的未来,她不能坐视不管。 吴城隽笑了笑,转过身来同她对视,平静地回答道:“投资势必有风险,只要这个风险值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即可。你放心,我并不会做违法的事情,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心血轻易葬送。” 夜婴宁对他的话还是心存怀疑,但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道:“好,那我先回去挑选一下衣服,今天晚上的场合听起来很重要,总不能丢了你的脸。” 吴城隽向她道谢。 今晚,是对方邀请他一起用餐,地点就选在位于中海市郊的克劳斯高尔夫庄园。 这种场合,夜婴宁不方便再开车,她从一间车行租了车和司机,和吴城隽以及stephy一起前往目的地。 三个人之中,要说球技最差的,就属夜婴宁了。一是不感兴趣,二是平时很少玩,所以,今天她过来,最大的原因是出于好奇,想要验证一下林行远说的话是真有其事,还是随口扯淡。 克劳斯高尔夫庄园,据说是一年前新开业的专业球场,是在原有的一家高尔夫俱乐部重新投资扩建的,占地6000余亩,拥有两个18洞国际专业高尔夫球场和一个9洞灯光球场,尤其适合夜间打球,此外,庄园内还有高级酒店,以及公寓和别墅。 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夜婴宁明白了吴城隽为何这一次会如此有把握。能够有资本投资这种庄园的创投人,一家珠宝旗舰店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能在中海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投资这样一家大型专业的高尔夫球场,它的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四十四章 夜晚的伸缩式灯光球场,粗犷中透出细腻,数百盏气体放电灯将球场照耀得如同白昼。 stephy连忙摸了摸脸颊,小声抱怨道:“哗,干什么这么亮,女人脸上的毛细孔都要照得清清楚楚,补妆都补不过来,还怎么打球?” 夜婴宁轻笑出声,看了她一眼,促狭着回应道:“你还别说,《倾城之恋》里的范柳原不就是这样,三奶奶说,范先生‘要把人家搁个两三个钟头,脸上出了油,胭脂粉褪了色,他可以看得亲切些’。我猜,男人们的意思大概都是差不多的吧。” 说完,她笑着瞥了一眼吴城隽,后者脸上显出可疑的一抹红,一闪而逝,他只好用手捂着嘴,装作低咳一声,没有言语。 三人下了车,自然有人前来接待。 在更衣室换好了运动装,夜婴宁和stephy肩并肩走了出来,吴城隽也换好了球服,正和身边的球童说着什么,表情十分放松。 “顾先生一早就到了,前九个洞都打完了,现在在后九那边,我们马上去找他。” 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客气地对吴城隽说道,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他们三人上车。 克劳斯的这一处灯光球场全长3600余码,栽种了许多株名贵树种和优质果树,9棵不同的果树作为9个球道的标志特别是果岭的设计,大大增加了推球的难度,也令玩家产生更浓郁的挑战心理。 远远的,夜婴宁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球道上,他许久没有挥杆,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旁边站着他的教练和球童,男人想了一会儿,好像和教练说了什么,然后又拿起球杆,挥了一下,但并没有击打球。 看样子,他大概是遇到了技术上的瓶颈,正在想办法突破。 然而,随着车行越来越近,夜婴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挨着她坐着的stephy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连忙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顾不上摇头,或者回答他,只想着自己现在能不能下车! 早就该意识到是那个男人才对,那个助理刚刚说的就是,顾先生,而且,又超级富有,能够投资建起这样的高级庄园的人,即便放眼整个中海去看,人选也不多。 “你老板的动作太谨慎了一些,看来,我有机会赢他一次。” 吴城隽也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男人,大笑着和身边的助理说道,言谈间似乎很有把握。 “没问题,顾先生等候您多时了。” 助理立即也笑着回答,态度看上去滴水不漏。 而夜婴宁已经从头皮麻到了脚掌,如果不是跳车太危险,她真想跳下去,转身就跑! 上一次在停车场和这男人的交锋,已经令她心有余悸,而现在还有吴城隽以及其他人,夜婴宁简直有一种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感觉。那个顾默存一定会觉得,她又是在刻意接近他,错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了。 正想着,电动球车已经停了下来。 看见吴城隽已经到了,顾默存立即将球杆递给身边的球童,主动朝他走过来,握手寒暄。 “嗨,jerome woo!你比视频里帅多了!” 顾默存笑着拍拍吴城隽的肩膀,同他开着玩笑,两个人就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那样,抱着肩膀相互问候。 “这两位美女是……” 他的目光从吴城隽的脸上挪移到他身后的夜婴宁和stephy,一脸玩味地问道。 “来,我来介绍。这两位是我们miracle的珠宝设计师,宁安小姐,韩幽悦小姐。这位就是今天的东道主,顾先生。” 吴城隽笑吟|吟地为面前的三个人做着介绍,他之所以要带她们两个来,也是为了接下来分组打球方便,刚好两男两女。 “很荣幸认识两位设计师,顾某不胜荣幸。” 顾默存依次和夜婴宁以及stephy握了手,只不过,在和夜婴宁握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好像手上格外用力似的。 “不如来二对二比一把?” 他主动提议,正好和吴城隽不谋而合。 既然说是来打球,就真的是打球,两个人竟然谁也没有提投资的事情。 “我看宁小姐应该像是高手,我先抢人,选宁安小姐一组。” 顾默存率先开口,伸手指了指夜婴宁,不明所以的吴城隽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得意道:“顾先生,你这次可就错了,ann的水平我见识过,真的是不敢恭维。” 夜婴宁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点头道:“jerome说的没错,顾先生,不如……” 顾默存满不在乎地打断了她的话,似乎不同意似的拒绝道:“既然话已出口,怎么还能反悔呢?就这么决定了,我和宁小姐先去那边的球道,打过九个洞再说。” 说罢,他不给任何人反悔的机会,招招手,叫来了自己和夜婴宁的球童,先上了电动球车,又示意她也坐上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车,尽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电车很快开动起来,沿途可见森森树木,月亮、星辰、虫鸣、微风……环境很好。只不过,夜婴宁第一次打夜间场,视觉上很有些压力,不太适应。 “哈哈,又见面了,宁安小姐。”顾默存毫无预兆地开口,吓了她一大跳。 他反复咀嚼了几遍她的名字,不知道为何,听在夜婴宁的耳朵里,总觉得他好像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 她只好应声,除了说是,别无选择。 “没想到你居然是吴城隽的手下,真是巧啊。” 顾默存歪过头来,看着满脸紧张之色的夜婴宁,心里在盘算着,他是继续装下去,还是索性让她明白,自己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这一决定。 没错,上一次在停车场,他发现先板起脸来逗逗她,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 就好像是,猫明明已经抓到了老鼠,却不急着入口,而是在爪子里玩弄不休,直到它筋疲力竭,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是你和吴先生提出,要做miracle珠宝的投资人,在中海新建一家店吗?” 夜婴宁不忘正事,立即转移了话题,她还记得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他的钱不够干净,很难保证不影响到miracle的前途。 顾默存点点头,露出狡黠的笑容,看穿她的心思,毫不遮掩地直接问道:“你怀疑我打算用他的公司洗钱?” 对方的直白反倒弄得夜婴宁说不出来话,车停下,她被顾默存一把拉下了车,推到了前方的草坪上。 ps:现在就是游戏打怪,先把这个小boss打完,攒足了气和血,再去打宠少那个大boss,大家别急,保证精彩! 第四十六章 相比于夜婴宁和顾默存这边的心不在焉,吴城隽和stephy倒是配合得默契十足。 特别是stepty,她在国内念大学的时候就是高尔夫球社团的骨干,1号木的距离能打到210-220码的样子,曾经拿过中海高校学生高尔夫球大赛的好名次。吴城隽也不差,自幼热爱这一贵族运动,加上他可不想被女人小看,两人你追我赶,颇有竞赛的味道。 “婴……宁小姐,没想到吴先生竟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兴奋之余,stephy险些脱口喊出夜婴宁的真名,她猛然间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急忙改口,将手里的一瓶矿泉水递给夜婴宁。 她接过来,勉强挤出来个笑容,赞许道:“是的,吴先生球打得很好,以后你们可以结伴常去玩。” “顾先生好像没什么兴趣?” 吴城隽探过头来,发现他和夜婴宁身边的球童都不见了,显然两个人都没有打球。 没打球,那这么长时间,他们站在这里做什么了,难道是纯粹在看风景、聊天?他不禁有些好奇,却又不好多问。 “不瞒你说,是有些累了,我刚来的时候练了半天的侧面挥杆,现在手臂力量稍有不足。我们下次再好好切磋,总还有机会。” 顾默存笑着致歉,然后拍着吴城隽的肩头,和他走在前面,边走边聊。 stephy见夜婴宁的脸色有些白,以为她是不适应头顶的灯光,连忙凑过去,小声问道:“你不舒服了?脸色很不好看,要不要叫医生?” 她摇头,握|住stephy的手,压低声音,有些着急地问道:“你觉得这位顾先生,有没有些眼熟?” 可惜,stephy此前并未见过周扬。听了夜婴宁的问题,她感到一丝茫然,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顾默存和吴城隽,她愣愣地反问道:“眼熟?为什么眼熟啊?我没见过他。” 夜婴宁也反应过来,周扬从未去灵焰珠宝找过自己,stephy自然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而她的办公桌上,从来都只有一家三口的合影,因为内心中不满意这桩婚事,她婚后甚至没有把一张婚纱照摆放在办公室里,公司的员工都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过她的丈夫。 “没事了。” 她只好放弃去思考,和stephy一起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男人。 ***** 酒桌上,少不了吴城隽和顾默存的推杯换盏,他们两个全都绝口不提投资的事情,好像今晚聚在一起,就是好朋友之间打打球,吃吃饭那么简单。 只不过,夜婴宁很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也没有白喝的酒。 果然,又过了片刻,不知道是谁率先提到了新店,大家总算没有继续耽误时间,终于步入了正题。 听了半晌,夜婴宁弄懂了为何吴城隽这一次竟会如此上心,甚至亲自飞到中海来洽谈——因为按照顾默存所说的,他的投资绝对不只是某几间大型商场设置专柜那么简单,而是愿意出资兴建一座三到四层的独栋建筑,号称全球最大,将会位于中海著名的奢侈品黄金地段,总面积将会超过800平方米。 这样的条件,别说是miracle珠宝这样尚在发展中的公司,就连丽贝卡·罗拉恐怕也很难抵挡得住诱|惑,直接说出一个“不”字来。 “顾先生,恕我直言,中海不缺少大品牌,您又是因为什么这么相信miracle呢?其实就连我这个公司创始人,都觉得未来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不敢百分百肯定miracle一定会稳赚不赔。” 吴城隽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语气里虽然是疑惑的,但内心却充满了跃跃欲试。 他当年和丽贝卡·罗拉离婚的主要原因自然是感情不和,但更重要的则是两个人在商业思维上的重大差异。或许因为他是华裔,所以他对中国市场充满了好奇和信心,而罗拉家族却是一直认为中国是第三世界,不具有购买奢侈品的实力。然而,最近十年,中国人在美国的强悍购买力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令他们不得不正式中国市场。 相比之下,早就开始有目的地一步步进|入中国内地的miracle虽然在名气上比不了罗拉珠宝,然而在竞争意识上却并不显得落后。 “我们做投资的,自然也会做风险评估。一笔钱放在那里,就是那么多,但是用来投资,却有可能增值。你说这种诱|惑大不大?所以,就算是有可能赔掉,大家也都忍不住想要用钱生钱,就是这个道理。” 顾默存淡笑着回应了吴城隽的问题,可他没有正面回答,绕了个圈子。 “没赚到钱之前,任何猜测都没有意义。就拿这家高尔夫俱乐部来说吧,我买下它之前,它也很有名,是中海最专业的高尔夫会所。可它年年都在赔钱,老板虽然能撑下去,但却不愿意再搭钱了,所以我买了下来。当时,朋友们都在说我有钱没处,不过现在它已经开始在赚钱了。所以说,只有能不能赚钱的买卖,没有一定不能赚钱的买卖。” 看得出,顾默存是个成功的商人。 哦不,周扬已经变成了个成功的商人,夜婴宁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他亲口告诉过她,他的钱的来源大有问题,可是,吴城隽似乎并不在意。或许商场就是如此,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他们有本事,不管什么样的钱流进来,再流出去的都是干净钱。 在她暗暗思考的时候,吴城隽已经举起酒杯,和顾默存碰杯了。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宾主尽欢。 饭后,顾默存挽留三个人和随行的司机就在会所的别墅中休息,毕竟已经凌晨时分,这里距离市区,车行三、四个小时,夜间开车也很不安全。 吴城隽不好推辞,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的酒量不如顾默存,离席的时候,脚步就开始踉跄,脸色潮|红,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stephy叫上司机,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吴城隽,跌跌撞撞地进了别墅,她随便选了一间楼上的卧室,就把他扔到了床上。 “一把年纪的人了,喝起酒来没有节制,活该你半夜爬起来继续吐!” stephy愤愤地骂了一句,又抬起手来嗅嗅自己,连忙拿起随身物品,走进隔壁的那间卧室。刚刚回来的路上,吴城隽差点儿吐在她身上,臭得要命,她着急去洗澡。 见吴城隽和stephy都安顿好了,夜婴宁终于放下心来,转身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四十七章 夜婴宁刚要关上房门,一只大手挡在了门板上,顺着门缝一用力,她便再也没法关上门了。 “我们谈谈。” 顾默存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醉意,好像刚才在饭桌上一直和吴城隽拼酒的人并不是他一样。相比于此刻已经酩酊大醉,恐怕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吴城隽,他简直可以算得上是酒神。 “关于合作和投资方面的事情,你可以去找吴先生谈。至于其他的方面,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谈论,和可以谈论的。” 在自己查清楚在周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这个男人对于夜婴宁来说,就只是顾默存。一个可以为了赚钱而不择手段的陌生男人,他干的大多是违法的勾当,在中海一|夜暴富,一跃成为佼佼者。 “是吗?可是我只想和你谈。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这里是高级会所,如果我想要女人,随时都有一大把,犯不着在你这里碰钉子。” 顾默存歪斜着身体,靠在门上,看出夜婴宁眼底的防备,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她一顿,垂下眼眸思考了几秒钟,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又怕被经过的人看见更加说不清,索性让他进到了房间里来。 对于夜婴宁来说,有些话她一定要问个清楚,甚至,她连一刻也不想再等了。她想要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在逗着自己玩,还是真的不记得了过去的事情,而这四年来,他到底又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所有人以为他死在了非洲。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先问哪一个。 而同样的是,顾默存也想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对于曾经,他知道自己过去是一名职业军人,名字叫周扬,已婚,有一个叫夜婴宁的妻子,而她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在婚前婚后都有不同的情|人。 这些认知,就像是篆刻在脑子里一样,无比的清晰,当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然而对于自己的过去,除了这些,其他的,他却知之甚少。 “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不重要的部分,回忆对于世上的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负担,而不是财富。你只要知道,那个女人害过你,她毫无廉耻,不值得你留恋,这就足够了。” 中年女人保养得宜却冷酷淡漠的脸透过视频窗口显示出来,顾默存知道,如今的他,只能以这个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他只是一个傀儡人偶,一个赚钱机器。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好像很抗拒你的老板和我合作似的。你想过没有,如果他在中海成功开一家大店,那么最有可能的负责人的人选就是你。听说你也是中海人,既能回到家乡工作,又能全权负责内地市场,不用看设计总监的脸色,这有什么不好?” 顾默存踱步走进来,抬起头看看夜婴宁,口中不解地问道,然而心头却在阵阵冷笑:她一定是在躲着那个男人吧,没能生下那个男人的种,对宠天戈来说,简直是罪无可恕,他显然恨透了她。 “我喜欢在海外工作,更自由一些。” 夜婴宁随口扯了个原因,她尽量站在靠近房门的位置,这样一旦情况不对,自己可以随时跑出去。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在中海有什么仇家,不敢回来呢。” 顾默存笑了笑,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思考了一下又说道:“这几次,你把我当做谁了?” 闻言,她咬了咬嘴唇,以豁出去的口吻回答道:“我以前的丈夫。” 他步步紧逼,立即追问:“哦?以前的丈夫?这话怎么说?” 听见夜婴宁承认周扬是她的丈夫,顾默存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本以为,这种虚伪的女人一定会断然否认才对,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自己就是夜婴宁。 “我为了能够出国,现在用的是假身份。我在五年前嫁给了周扬,不过他后来死在了国外,他的战友将他的骨灰运送回中海,我还没来得及看过,他的后事也不是我经手办的。所以,你很有可能就是他,因为没有人敢说,是亲眼见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既然他来主动问,那么,她索性就对他完全地坦白,以免再因为误会而横生枝节。 “听你这么说,好像你们还真是一对恩爱夫妻呀,好令人羡慕。” 顾默存一脸讥讽地说道,夜婴宁皱皱眉,不是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讽刺,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个适合吵架的时候。虽然她不喜欢现在的他,不过,只要周扬没死,她心里的愧疚就会少许多,也不会觉得他的死,是被自己间接造成的。起码,在良心上,时隔多年以后,她终于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知道你就是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你改名换姓,不过我想和我一样,大家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能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为了确定你是谁,而有意接近你,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了。” 夜婴宁垂了垂眼,诚恳地说道。她已经想通,决定放下,周扬是夜婴宁的丈夫,而不是宁安的,而她现在是宁安,做了三年多的宁安,有新的生活,新的工作,新的人际关系,一切都是崭新的。 只要他生活得很好,那么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够忘掉过去,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谁料,顾默存嘴角上扬,他并不这么想,如果这么容易就放弃对她的纠缠,那自己岂不是太吃亏。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走到这条绝路,荣耀尽失。 现在的他,卧薪尝胆,用尽一切办法赚钱,为的就是步步蚕食掉整个家族的财富。 “是吗?既然你说我是你丈夫,难道,你现在不想和我做夫妻了?” 顾默存走了过去,低下头,靠近夜婴宁,抬起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将她围住。 她立即露出慌乱的神色,一歪头,想要逃,不想,从门外似乎隐隐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夜婴宁一惊,看向他,脱口道:“是stephy!” 顾默存一歪嘴角,微微笑着回答道:“我知道。不要紧,只不过是你老板借着酒劲摸到她房间去了。我来的时候看见了,她忘锁门了。” 夜婴宁大惊失色,扭过身就要去开门冲出去。 他连忙按住了她的手,阻止道:“你干什么?人家两个是单身的成年男女,真要是做了什么也是你情我愿。你现在冲过去,破坏人家好事,以后见了面不尴尬吗?” 第四十八章 听了顾默存的话,夜婴宁顿时陷入了犹豫不决,一方面想要出去看看,一方面又觉得他说的,似乎又有那么几分道理……毕竟,她看得出来,吴城隽好像对stephy一见钟情…… 腹黑大叔配炸毛软妹,这组合怎么看来,都十分的有爱。 虽然吴城隽对于stephy来说,年龄稍微大了一些,而且离过一次婚,不过,在和他相处的几年时间里,夜婴宁觉得,他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可以托付终生。 然而stephy那种对于自己的感情一向迷迷糊糊,缺根筋的性格,如果吴城隽不主动出击,还真的不知道两个人猴年马月能有进展。 “那要是他兽性大发,对stephy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 夜婴宁忽然想到这种可能,立即又紧张起来。 顾默存没有收回手,继续笑着在她的耳畔低语道:“你操什么心?那自然就是一|夜春宵咯,放心,每间客房的床头都有避|孕|套。” 说完,他一回头,指了指卧室方向,眼含深意地补充道:“你房里也有。” 她这才听出来他的话语是多么的暧|昧,狠狠一推手,从他的桎梏里逃了出来,飞快地撤开几步,尽量远离顾默存。 “我想休息了,顾先生请便吧。” 夜婴宁果断地下了逐客令,该说的不该说的,今晚已经说了很多,已经接近凌晨,她再允许顾默存留在这里,无论怎么看都不合适。 “好啊。” 他竟然没再纠缠,满口答应着,然后向门口走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忽然间眼眶有些发热。 物是人非。 顾默存几乎已经走出去了,又转身探过头,笑着补充道:“宁小姐,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就算你不想见我,涉及公事,我们还是难免会碰见彼此,所以,有时间的时候,你不如想一下,大家在未来该如何相处才好?” 他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了门后。 夜婴宁有些愣怔,几秒钟后才明白顾默存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既是在提醒她,也是在威胁她,告诉她两个人的纠葛绝对不可能到此为止,哪怕她回到了伦敦,只要是关于miracle珠宝的事情,他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找上她。 太可怕了。她蓦地打了个冷战,不敢想象。 或者她可以辞职,再一次彻底消失。不过那样的话,就意味着这三年多来的努力和心血全都付之东流,夜婴宁又觉得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才以新的身份在这一行站住脚,就这么放弃,不符合自己的性格。 带着这样的矛盾心情,她去洗澡,希望能够借此彻底洗去一天的烦闷心情。 ***** 第二天一早,在一楼的自助餐厅吃早饭的时候,stephy才姗姗来迟。 她明显没有睡好,黑眼圈十分明显,心不在焉地和夜婴宁一起取着食物,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吃拿了一杯牛奶,两片吐司。 “怎么,‘大胃女王’也有吃不下的时候?” 夜婴宁轻笑着问道,然而心里却“咚咚”直跳,昨晚,吴城隽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了吧?! stephy嘟了嘟嘴,和她一起坐下,想了想才问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嘛?为什么我觉得一见钟情根本就是见色起意呀!” 正在喝豆浆的夜婴宁差点儿没喷出来,她连忙放下杯,擦擦嘴,好笑道:“先不说相不相信,起码一见钟情是对你的形象的一种肯定吧。” 她忽然想到,当年,宠天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说是当时在鲁西永,他隔着橱窗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产生了心动的感觉,所以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和她回了旅馆,几乎差一点点就发生了一|夜|情。 想到他,夜婴宁的心情也不禁染上了一层阴霾。 stephy似乎没有发觉她的情绪变化,依旧自言自语地说道:“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可是这种感觉也实在太奇怪了……而且对方当时还醉醺醺的,我怎么可能把一个酒鬼的话当真嘛……” 她一边说,一边忿忿地用叉子戳着面前的吐司。 “好了好了,别拿可怜的早餐出气了,你不吃我吃。” 夜婴宁回过神来,见stephy蹂|躏着粮食,连忙要抢过来。正说着,吴城隽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大概昨晚真的是醉得不轻,现在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四目相对,stephy想也不想得立即低下了头。 吃过了早饭,吴城隽谢绝了顾默存的挽留,执意要回市区。 顾默存亲自送三个人离开克劳斯庄园,临别时,他再一次同吴城隽确认了想要合作的意愿,后者也表示,他会在中海多做停留,直到敲定此事,才会回伦敦。 “来日方长。” 顾默存笑着道别,说完,他又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夜婴宁。 ***** 回到酒店,夜婴宁不由分说地敲响了吴城隽的房门。 她蹙着眉头,语气凝重地开口:“jerome,能和你谈谈吗?” 吴城隽正坐在电脑前打字,闻言,他抬起头来,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夜婴宁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 “ann,怎么了?” 他示意她过来坐,夜婴宁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思考了几秒钟,才平静地陈述道:“我想尽快回伦敦。” 吴城隽一愣,反问道:“你难道不想在自己长大的城市多做停留吗?我以为,这么久了,你会想家,想要回来看看……” 她打断他,否认道:“不,我的父母都已经移民。对我来说,这里已经不再是我的家,有我的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他看着有些情绪激动的夜婴宁,沉吟了片刻,才直接问道:“是和那位顾先生有关吗?” 她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兴趣。我也是男人,所以很清楚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他想得到你,但是,他的眼神太危险,就像是一头在盯着猎物的野兽,其实,我也怕他会伤害你……” 吴城隽一边回忆着,一边出声答道。 夜婴宁沉默,她不想把自己和顾默存之间真正的关系告诉给别人,哪怕是朋友。 “好吧,既然你想回去,我也不会强求你继续留下。” 吴城隽微笑着,表示理解夜婴宁的想法,同意她一个人先回伦敦的公司总部。 “stephy就要留下来了,我的中文其实不太灵光,听说还好,但简体字却有很多不懂,如何需要签署什么文件,身边还需要有她帮我。” 夜婴宁点点头,她岂会不懂吴城隽想要和stephy在一起培养感情的心理,自然不会反对。 一想到马上就能离开中海,她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只是…… 第四十九章 接到夜婴宁即将离开中海的电话,蒋斌表示很惊讶,因为她前几天还说,自己要在这里多做停留。 他直觉里,猜到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虽然,夜婴宁十分信任蒋斌,也将他视为最好的朋友之一,可是,由于不想将他牵扯进来,干脆什么都没说,只说是伦敦那边需要自己回去工作,所以临时改变了行程。 她本想约他出来吃饭,顺便将车还给他,却不想,这几日蒋斌正在警校为在校生做培训,无法请假。 夜婴宁心生遗憾,没想到临走前还是见不到他,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要不,我休假的时候飞过去看你?” 犹豫许久,蒋斌还是忍不住试探地问道,他知道,若是她能同意自己出国去探望她,就说明,她在心里是接受了自己,和普通朋友是大不一样的。 “好啊,我一定好好接待,不过要是你能带着女朋友过来,我会更开心。” 夜婴宁微笑着回答道,不动声色地拒绝了他。 她很清楚,如果不能给予什么,那么从一开始就别给对方机会,心生妄想。毕竟,有了希望又陷入失望,才更加残忍。 蒋斌笑着说好,还是很难过不能亲自去机场送她,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看着摊在床上的行李箱,夜婴宁忽然很想哭。 这一次告别,就意味着再一次的分离,再次归来,或许是下一个三年,或许是五个三年,甚至更多…… 她擦擦不知何时涌出来的泪水,继续收拾东西。 ***** 听到宠天戈要将宠靖瑄一个人送往伦敦的消息,victoria立即敲响了他办公室的房门,她忍不住担忧,一开口就是问责的语气。 “我知道你是担心他的安全,可整个中海知道他是你儿子的人不超过五个,你又何必把还不到四岁的靖瑄送走?他还那么小,出国根本不适合!” 她据理力争,说什么也不同意宠天戈的这一决定。 从知道靖瑄的存在的那一天开始,victoria就爱他爱得不行,像是对待亲生儿子那样疼惜。现在,她得知宠天戈的这一决定,自然恼怒。 “我现在没有精力照顾他,你也看到了,公司的事情忙都忙不过来。他这个年纪,很容易被黑|道上的人盯上,如果被人知道了他是我的儿子,早晚都会被绑架。” 宠天戈站起来,揉揉眉心,无奈地说道。 他虽然没有办法像普通的父亲那样对待宠靖瑄,因为每次面对他,看着那熟悉的五官,尤其是眉眼,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女人就这么离开人世,留下他和孩子,这些年,他怎么都无法原谅,更加无法忘怀。 但他也不希望看到唯一的爱子出事,尽管从宠靖瑄出生以后,他就对外宣称这个孩子没有留住,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还有个三岁半的儿子。可宠天戈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这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疲惫,一向不怎么做梦的他频频做噩梦,一会儿梦见夜婴宁全身是血,一会儿又梦见宠靖瑄全身是血,醒来后整个人都是头痛欲裂的状态。 几次之后,他决定,将孩子送走,确保他的安全。 “可是,他还那么小,出国之后……”victoria知道他是为了孩子好,可还是担心不已。 宠天戈叹气,想了几秒钟,回答道:“还好,我的一个表姑姑早些年就移民到了伦敦,我小的时候也在她身边生活了两年。她人很好,而且没有生育过,很喜欢孩子,我想她能把靖瑄照顾得很好。” 说罢,他抬起头来看向victoria,真诚道谢道:“这几年,辛苦你了,我知道你是真心对靖瑄好。” 听他这么一说,victoria立即声音哽咽,眼圈泛红地喃喃道:“我宁可不对他好,也希望他能有自己的亲生妈妈来疼来宠。” 宠天戈又是一声叹息,没说什么。 “我知道了,我去安排。什么时候走?” 见他心意已定,victoria也不好说什么,准备着手去做。 “越快越好,就这么两天吧。” 如果不快一些,宠天戈也怕自己会心软,舍不得宠靖瑄独自出国,以后说不定又会遇到意外。他还记得,当年,傅锦凉怂恿夜澜安,绑架了夜婴宁保镖的儿子,以此来威胁那个女人的事情。 他决不允许有人成为自己的软肋,更不允许有人打他的儿子的主意。 ***** 自从得知自己一个人出国以后,宠靖瑄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相比于同龄的孩子,他更加早熟,虽然聪明,但话语很少,也不会整天缠着大人。就连保姆阿姨都说,她带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从未见过这么听话乖巧的。 宠靖瑄知道,父亲的决定一向是无人敢反驳的,就算自己又哭又闹,也无济于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和阿姨一起,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打包带走。 “到了那边,会有更好更新的玩具呢。” 见他一个劲儿把用小手不停地把喜欢的玩具一件一件地放到行李箱中,阿姨不禁劝道。 宠靖瑄停下来,咬着嘴唇,摇摇头,闷闷地说道:“那不一样。” 小小的孩子,似乎已经懂了太多。 阿姨顿时心疼不已,如果不是自己这么大年纪,又半句英文不懂,实在不想出国,她真想带着宠靖瑄一起到英国去。 在victoria的一再劝说下,宠天戈终于同意,和她一起去送宠靖瑄。 而在此之前的近四年时间里,他从未和这个儿子一起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之中,而知道他们是父子关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宠靖瑄穿着印着超人的连帽卫衣,自己背了个小书包,里面塞了几件他最最喜欢的动漫玩具,他也不怕沉重,说什么都要自己背着。 “爸爸不陪我坐飞机,victoria阿姨也不陪我坐飞机,只有他们能陪我坐飞机。” 他一板一眼地说着,任谁也不忍心不答应他。 三个人一起坐上了车,离开了宠靖瑄自幼生活的那栋城郊别墅,开往机场。 宠天戈和宠靖瑄一起坐在车后座,一大一小,谁也不开口。 最后,宠靖瑄手脚并用,他大着胆子,终于努力攀上了宠天戈的膝盖。 “爸爸,少少抽烟。想抽烟的时候吃这个。” 他把这几天省下来的巧克力,塞到了宠天戈的手掌中。 几块小小的,他握了很久,又担心宠天戈会骂自己,所以手心不停出汗,把纸都要浸透了。 虽然害怕这个爸爸,不过,他还是很爱他啊,不想离开他。 ps:咳咳,小包子真让人心疼,我都写哭了……下一章小包子立大功! 第五十章 摸着宠靖瑄肉呼呼汗津津的小手,宠天戈的心头五味杂陈。 这是他唯一的骨血,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他就无比期盼他的到来,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着他的样子,想象着当他出世的那一刻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然而,因为怨恨夜婴宁,更因为无法接受她的离奇死亡,宠天戈将这些复杂的情绪转嫁到了无辜的孩子身上,这几年,他一直很排斥单独和宠靖瑄的相处。 更确切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每次只要见到他,他就会心痛不已。 “给我的?” 看着那几颗已经快要被握得变形的巧克力,宠天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宠靖瑄偷偷打量着他的表情,还好,爸爸好像没有不高兴,他暗暗松了一口气,重重点头道:“嗯!隔壁那栋别墅里住着的奶奶就是这么帮爷爷戒烟的,她说可以吃零食,就不想要抽烟了。” 看着他这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宠天戈努力扯动嘴角,对宠靖瑄笑了笑,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宠靖瑄顿时感到一阵受宠若惊,似乎对于接下来自己一个人坐飞机,也不那么难过了。 他还太小,不懂什么叫出国,以为出国就是坐飞机。 “爸爸,等我回来,我要好多好多奥特曼和变形金刚。” 见宠天戈甚至对自己露出了笑容,宠靖瑄更加大着胆子,伸出小手指,朝他挥了挥,要同他拉钩。 宠天戈愣了一下,有些反应迟钝地伸出手,动作别扭地将自己的小手指,和宠靖瑄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又轻轻晃了几下,他才哑声许诺道:“好。” 坐在副驾驶的victoria强忍着泪水,回头看了看这对深爱对方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的父子,这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尽管离开中海飞回伦敦,对于夜婴宁来说,是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但是每次出现在机场,无论是送人,还是自己要走,她都会觉得有一种淡淡的伤感。 尤其是当看着行色匆匆推着行李的人群,听着一阵阵响起的机场广播,那种心情总是有些怅惘。 吴城隽和stephy前来送她,夜婴宁原本是拒绝的,因为她行李很少,又不是第一次单独乘机,不过他们两个执意要来,她不便拒绝,只好由着他们前来折腾一趟。 “你先回去,等我们办完了事情,马上就回去。” stephy依依不舍地握着夜婴宁的手,她们还没有好好相处几天,又要分开,所以,她心里无比怨恨吴城隽。 倒是夜婴宁担心的是,自己不在,这只小兔子会不会被大恶狼一口吃掉…… 不过想想,吴城隽应该不是那种人,他对待男女关系要比一般的中国人还要谨慎,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公子。这一点,夜婴宁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大家在公司朝夕相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jerome,好好照顾stephy啊,我可当她是亲妹妹,你这个做老板的如果随意欺负员工,我可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夜婴宁半真半假地叮嘱着,吴城隽立即点点头,又做出来一个害怕的表情,顿时逗笑了两个女人。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差不多要去安检了。”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夜婴宁如是说道,她刚要从吴城隽的手里接过自己的拉杆箱,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响亮的童音。 “停车场的美女阿姨!停车场的美女阿姨!” 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是朝着自己的方向,夜婴宁连同stephy先是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回过头来,寻找声源。 一个胸前印有超人图案的小不点儿,正歪歪斜斜地向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注目。 宠靖瑄此刻只恨自己的腿太短,步子太小,他跑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还是很慢很慢,眼看着美女阿姨都拉起箱子要走掉了,他只好扯着喉咙大喊起来。 “哪里来的肉球在机场里乱跑?他家大人也不管管,跑摔了怎么办……” stephy不满地撇撇嘴,话音刚落,像是故意要印证她的话一样,只见宠靖瑄的两只脚左右一绊,他“噗通”一声,应声倒在了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 夜婴宁的心立即狠狠地揪了起来,那种担心和难过简直比自己摔倒了还要严重。 她想也不想,一把松开手,行李箱被她狠狠推开,甚至没有稳住,彻底摔在了地上,而她压根没顾得上,只是飞快地冲了过去,径直跑到小不点的跟前。 “有没有摔到哪里啊?膝盖破了没有?” 夜婴宁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总会磕破膝盖,孤儿院的阿姨就会唠叨着给伤口涂上红红紫紫的药水。而几乎每个小孩子夏天都会有这么一两次,大家互相看着对方的“大红圈”、“大紫圈”笑个不停。 宠靖瑄顾不上疼痛,连忙抬起头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果然是上次在停车场遇到的那个美女阿姨! 哇,近看阿姨更好看哎! 他立即弯了弯大眼睛,用力摇头,肯定地答道:“没有摔破!” 夜婴宁看着他的脸,心底荡漾开一丝丝的温柔,这孩子长得真好看,而且一看就很乖巧,让人心生怜爱。 她摸摸小不点的脑袋,柔声道:“快站起来,地上很凉。” 说着,她伸出手,将跪在地上的宠靖瑄拉了起来。 “你爸爸妈妈呢?” 夜婴宁忽然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不可能单独出现在机场,身边甚至连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听她这么一问,宠靖瑄才如梦初醒。 糟了,刚才victoria阿姨在跟一个空乘姐姐讲话,爸爸则是嫌周围太吵,走到旁边去接电话,他自己是一回头看见了美女阿姨才跑过来的! 宠靖瑄连忙回头,四处寻找着。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在上飞机之前都见不到爸爸了,他急得简直想哭。 就在夜婴宁几乎就要带着这小迷糊去广播找人的时候,忽然,从她的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响起一声大吼。 “宠靖瑄!” 听见这声音,她呆立在原地,久久不敢回神,更不敢转身。 而一直牵着她的手的宠靖瑄则是马上露出了又喜又怕的神情,他连忙扭过头去,一脸紧张地小声喊道:“爸爸……我在这里……” 说完,宠靖瑄仰起头,不安地看向夜婴宁,更加小声地说道:“阿姨,我只有爸爸,我没见过我妈妈。爸爸说,他把妈妈弄丢了……” ps:你们要的重逢,嗷嗷!快来给我留言表扬我吧!! 第五十一章 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尽管周遭嘈杂不堪,又间或伴随着广播提示,但是,夜婴宁知道,她刚刚绝对没有出现幻听。 喊话的那个男人,正是她此生再也不想见的人。 怪不得,这孩子的轮廓让她觉得是那么那么的熟悉,一开始,她只是觉得他长得帅气可爱,现在才弄懂,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基因遗传。 等等! 夜婴宁忽然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如果这孩子的爸爸是宠天戈,那他……那他岂不就是…… 他骗她! 她愤怒得全身都在颤抖,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捏疼了宠靖瑄的手。 不明白美女阿姨为什么忽然间将自己的手攥得紧紧的,有些疼,不过宠靖瑄还是没有挣扎,也没有抽回自己的小手,而是任由夜婴宁握着,他喜欢这种感觉,暖暖的,香香的。 像妈妈。 虽然,他并不知道,属于妈妈的感觉,到底应该是哪一种感觉。 眨眼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意外搞得无比震惊的吴城隽和stephy也回过神来,两人扶起夜婴宁的行李箱,快步走过来,关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stephy更是毫不客气地伸手戳戳宠靖瑄的脑门,急吼吼地问道:“哪里来的小萝卜头?干嘛冲过来,想碰瓷呀?” 宠靖瑄听不懂什么叫“碰瓷”,但直觉里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他立即挺起胸膛,眨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来找美女阿姨,我不叫小萝卜头。” “呦,这么小的小屁孩,口齿还蛮利索的嘛……” 一向活泼的stephy立即揪着宠靖瑄斗起嘴来,故意逗着他玩。一旁的吴城隽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夜婴宁,柔声道:“没事吧?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认识的?” 夜婴宁沉默着,没有应声。 而站在不远处的宠天戈,则是面色阴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是她,真的就是她! 这个女人,即便化成了灰他都不会认错! 哪怕她一直到现在都不敢转过身来,但是,宠天戈确信,此刻那个牵着他的儿子的手的女人,就是夜婴宁! 他有些说不上来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无数种情感,十分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有苦有酸有涩有甜,七七八八。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丝狂喜。 只是那狂喜的火苗,却又在宠天戈看清,在夜婴宁的身边,还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的时候,彻底熄灭了。 那男人推着她的行李箱,关切的神情,此刻看在宠天戈的眼中,变得格外刺眼。 果然啊,菟丝草一样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改变本性!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要勾三搭四,水性杨的功力不减当年! 嫉妒的情绪霎时充满了大脑,令宠天戈想也不想,立即迈步上前。 这一刻,他的目标就是夜婴宁,以及她手里牵着的宠靖瑄。他虽然不明白,夜婴宁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机场,但是,他绝对不能容许,这个女人将儿子带走! 一想到宠靖瑄跟了她之后,可能会管别的男人叫爸,宠天戈就气得想要大声咆哮! “为什么到处乱跑,嗯?”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宠靖瑄的面前,压低声音,一脸冰霜地质问道,说到最后一个字,宠天戈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的颤抖。 “我……” 宠靖瑄张张嘴,本想要解释,还想把美女阿姨介绍给爸爸认识,但是敏|感的他察觉到此刻的气氛有些诡异,一肚子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低下头,盯着脚尖儿,不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登机。” 宠天戈伸手就去拉宠靖瑄的手,无奈,他的另一只手还抓在夜婴宁的手中。 此刻的小不点儿,就像是拔河比赛时用的那条绳子似的,两只小胖手儿,被同时攥在两人的手中。 “这位女士,请你放手,你弄疼我的儿子了。” 宠天戈狠咬着牙,冷冷说道。 被吴城隽在第一时间拉了回来,按在身后的stephy探出头来,在看清走过来的男人的脸的时候,脱口惊呼道:“宠、宠天戈?!” 她这么一叫,夜婴宁的身份就等于彻底暴露了。 吴城隽皱皱眉头,宠天戈?!难道,这个男人就是…… 所有人齐齐地看向一直一动不动的夜婴宁,彼此间心思迥异。 她微微低着头,肩膀在轻微地抖动着,一张脸上已经布满了正在狂肆奔涌着的泪水。 谁来告诉她,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费尽千辛万苦,甚至不惜冒着生命代价,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没有死,没有死! 他还活着,健健康康,可爱聪明,就被自己紧紧地抓在手里! 都说母子连心,而现在,她就握着他的手指,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夜婴宁真的能够感受到那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 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不是任何的金钱能够买来的,也不是任何的荣耀可以交换的! 她怎么能不泪流满面,她怎么能不感激上天! 这一刻,哪怕有人来用生命换取她的孩子的一世平安,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只要他能健康开心地成长,那就已经足够! “美女阿姨,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痛啊?我给你吹吹。” 宠靖瑄也发现了夜婴宁在哭,他用力把小手想要从宠天戈的手里挣脱出来。宠天戈一愣,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于是,小肉球成功地把小肉手抽了出来,他环抱着夜婴宁,踮着脚,小口小口地吹着气。 夜婴宁一把搂住他,哭泣不止,情绪反而愈发激动起来。 站在一边的stephy简直三魂七魄都被吓飞,她站在吴城隽的身后,两只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肩膀,脸色煞白。如果不是因为周围都是人,吴城隽真想一巴掌拍飞她,这个死女人看着那么瘦,掐人的时候居然这么疼! “宠先生是吗?你好,我叫吴城隽。既然你好像有话要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大家站在这里讲话,好像不太合适。” 吴城隽微微笑着,主动同宠天戈打着招呼,还向他伸过去了右手。 不过,宠天戈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同他握手的意思。 吴城隽?!这是谁,他不认识,没听过。最重要的是,这男人一直站在夜婴宁的身边,似乎很关心她,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难道,这三年多以来,她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这是她的新欢?! 想到这种可能,宠天戈的脸一刹那变得极为难看。 “宠靖瑄,你给我滚过来!” 他终于按捺不住,朝着夜婴宁怀中搂着的小不点儿大声吼道。 第五十二章 正用双手环抱着夜婴宁的宠靖瑄,被宠天戈好似惊雷一样的咆哮吓得浑身一抖,眨眼间,黑漆漆的大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雾霭,他全身颤抖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她的怀里缩。 “我叫你过来!” 见他竟然没反应,宠天戈怒意更炽,不由分说,伸手就要去抓宠靖瑄。 原本极为害怕遇见他的夜婴宁,此刻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立即将宠靖瑄拉到身后,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一脸戒备地看着宠天戈。虽然没有开口,但她的肢体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绝对不允许他带走她的儿子! “阿姨,我不要去伦敦……哇……” 身后的小不点儿眨眨眼,大声哭了出来,宠靖瑄抬起手,捂着眼睛,嚎啕不已。 这几个人站在一起,又喊又哭,早就引起了周围的乘客和工作人员的好奇,大家渐渐地围了过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victoria一脸着急地在候机大厅里来回寻找着宠天戈父子,这爷俩的性格真是一模一样,都极其不让人放心。她不过是和一个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关于宠靖瑄乘机的事情,一转身,发现一大一小全都不见了。 看着远处似乎有人群,她连忙快步走过去,刚一走近,就听见了宠靖瑄的大哭。 “瑄瑄!” victoria连忙推开挡在前面的围观的人,冲过去,果然,那小不点儿不是宠靖瑄又是谁! 见他无恙,victoria松了口气,这才又看向他身边的女人。 “婴宁?!” 这一看不要紧,居然,居然是夜婴宁?!victoria大惊,她一把伸出手,死死地握|住了夜婴宁的双手。 是她,没错,就是她! 面前的这张脸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头发长长了一些,在发尾处烫了弯,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显得女人味十足,配合着一身职业套装,看起来无比优雅妩媚。 victoria简直几乎喜极而泣,这么多年来,她内心的压力并不比宠天戈要小,甚至承受的自责远比他还要多。她一直无比后悔地想着,当年,如果不是她怂恿着夜婴宁逃出医院,说不定她就不会登上那架飞机,也就不会遭遇不测,瑄瑄也就不会没有母亲的疼爱。 “是我……” 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和恩人,夜婴宁终于开口,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她能忍住在见到宠天戈之后一言不发,但是见到victoria,深埋于心的感激和思念却霎时狂涌而出,令她无法做到沉默以对。 两个女人顿时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宠靖瑄抽噎了几下,见所有人都不理会自己,索性也停止了哭泣。 他暂时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victoria阿姨和美女阿姨两个人一起不停地哭起来,而爸爸则是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一会儿看看美女阿姨,一会儿又看看旁边的那个高大叔叔。 不过,看上去,自己这次伦敦之行似乎要泡汤了!一想到这里,宠靖瑄的眼睛顿时弯成了两个小月牙儿,嘴巴一咧,两颗白色的小门牙也露了出来。 “你傻笑什么!过来,准备登机了!” 宠天戈一回神就看到宠靖瑄站在地上,一脸傻笑,他气不打一处来,必须要把他送走,马上! 夜婴宁既然没有死,而她现在也亲眼见到了这个孩子,知道自己当年是在骗她,那么她很有可能要把孩子接走,甚至和自己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如果她现在的生活朝不保夕也就罢了,那样根本没有资本和他抢瑄瑄,可她现在看上去光鲜靓丽,生活得很不错,尤其,身边还有这个叫吴什么的男人给她撑腰! “什么?!婴宁根本没有不在人世,她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还要把瑄瑄送到伦敦去?他还不到四岁,别的孩子四岁还赖在妈妈怀里撒娇,你就要把他一个人丢在国外,你不怕孩子将来会得自闭症吗?” 听到宠天戈的话,victoria大怒,猛地转过身,朝着他大声吼道。 夜婴宁也是微微一愣,她刚才好像依稀听见宠靖瑄边哭边喊,说什么不想去伦敦之类的话。 难道,宠天戈这么讨厌这个孩子,竟然要把他送走?! 天,他实在太没有人性了! 当年自己不惜抛弃全部的尊严,在医院向宠天戈下跪乞求,求他留下这个孩子,善待他。而他当时也向她承诺,会好好地养大这个孩子,栽培他,疼爱他。 把孩子送到国外去,这就是宠天戈你所说的“疼爱”吗?! 想到这里,夜婴宁愤怒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平静地说道:“宠天戈,这孩子以后和你没关系了,他是我的孩子,你别想再把他从我的身边带走他!” 真是天意啊,她要回伦敦,宠靖瑄也要被宠天戈送到伦敦去。这样正好,他们母子重逢,以后都要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不再受任何人的欺侮。 “你的孩子?笑话!这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喂过一口奶吗?你换过一次尿布吗?你抱过他一次吗?你凭什么现在和我说,这是你的孩子!” 宠天戈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手握成拳,因为恼怒,他眼角的肌肉都在轻微地抽搐不已。 他的问话,彻底将夜婴宁心头的火气给点燃。 她轻轻将怀里的宠靖瑄推到victoria的怀中,摸了摸他的脑袋,生怕把孩子吓到,然后才上前两步,走到宠天戈的面前,和他平视。 “你有什么资格来责问我?十月怀胎的人是我,一朝分娩的人也是我!当我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时候,睁开眼醒来,你告诉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孩子死了!你要我怎么办?我当时信了你的话,我痛苦得恨不得马上去死!如果能拿我的命去换孩子的命,我根本连一秒钟都不用犹豫,我会一口答应!” 夜婴宁颤抖着,吼出这番话来,眼泪无声地在脸颊上疯狂奔涌。 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不会再舍弃这个孩子。这是她此生最宝贵的财富,最永恒的幸福。 “是吗?可是我只记得,你要死要活都是为了别的男人。” 宠天戈收敛了之前的怒气,眉目淡淡地说道,似乎他并没有因为夜婴宁的话,而有所动容。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开口。 而此时,stephy将victoria拽到一边,问明白了宠天戈要将宠靖瑄送到哪里,又从她手里取过了登机牌。和夜婴宁的一比对,果然没错,就是同一架航班! ps:看到有读者说,大眠你写s和老吴做什么?我表示,绝对不是凑字数,这一对活宝的爱情之路同样跌跌撞撞,妙趣横生,甚至偶尔也能对男女主角有极大的影响,比如,接下来…… 第五十三章 夜婴宁和她家小萝卜头坐的是一架飞机,看看时间,已经可以开始安检了,稍后即可登机。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拿出你打高尔夫的威武!一拳揍在他头上!” stephy握着夜婴宁和宠靖瑄两人的登机牌,眼珠儿一转,她的脑子里立即冒出来了个馊点子,一把将身边的吴城隽给用力推了出去! 吴城隽之前主动提议,请宠天戈心平气和地和夜婴宁坐下来谈谈,但是对方显然对他的话根本不买账,所以,他一直处于旁观者的位置,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没想到…… 毫无准备的吴城隽就这么被stephy给推到了前沿阵地,他好不容易才站稳,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宠天戈的面前,没了退路。 这个死女人,想出来的主意也太恶劣了一些,不过……好像应该很有效! “不好意思,多有得罪。” 吴城隽咬咬牙,说了一声,然后他抬起手来,朝着宠天戈的下巴,重重地打了一拳! 他虽然年纪不轻了,但平时热爱运动,经常健身,所以这一次出拳,真可谓是:快,狠,准! 同样毫无准备的宠天戈被这一击重拳击打得险些摔倒在地,他踉跄了两下,勉强站稳,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挑衅。 “你找打!” 他动了动脖颈,确定下巴的骨头没受伤,站稳后立即也朝着吴城隽挥了一拳。 两个男人顿时厮打在了一起,一开始,还都勉强能维持着你一拳我一拳的节奏和风度,到后来,两个人已经彻底忘记了“形象”二字,索性互相提着衬衫领口,就地打滚,在大理石地面上狠狠地互殴起来。 在他们开始动手的一刹那,夜婴宁就被身后的victoria给一把拉扯了回来,以免她被误伤。 “婴宁,你怎么样,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她眼泪汪汪地开口问道,目光贪婪地盯着面前的夜婴宁,生怕她的出现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下一秒钟就又会消失不见。 夜婴宁点点头,刚要开口,急性子的stephy连忙打断了她们两个人的叙旧。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趁着他们还在地上滚,你们两个赶紧拿着登机牌去登机呀,磨磨蹭蹭地等什么!一会儿宠先生追上来,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了!小萝卜头,我告诉你,这是你妈,她就在伦敦。我问你,你去不去伦敦?去了伦敦,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要是不去伦敦,你爸回家一定揍你!你看他打人多疼,打得你嗷嗷叫!” stephy把手里的登机牌塞给夜婴宁,转过头来对着宠靖瑄恐吓道。 她说话又急又快,像一挺机关枪,“突突突突”一阵扫射,倒是真的把宠靖瑄吓得不轻。 他眨着眼睛,一脸无助惶恐地看着她,这个阿姨说的一大堆话里,他只记住了“像块宝”和“嗷嗷叫”两句。 权衡了一下,宠靖瑄重重点头,认真道:“我不要‘嗷嗷叫’,我要‘像块宝’。” 听了他的回答,stephy一脸得意地看向夜婴宁,一扬下巴,洋洋得意地开口道:“你看,这不就结了?小孩子的世界最单纯,你别跟他说一堆复杂的,他听不懂,就最直接的是和不是,简单直接!听见了吧,小萝卜头找到妈了,你快带他走……” 正说着,宠天戈和吴城隽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先后爬了起来。 “不、不许走……” 喘着粗气的宠天戈艰难地扯了扯领口,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畅,乍一听见stephy的话,他急忙出声吼道。 就在这时,接到报警的中海机场派出所的警察已经飞快地赶到了此处,他们立即驱散围观人群,将吴城隽和宠天戈一左一右地拉开。 一个警察厉声问道:“干什么?公共场所打架斗殴,影响有多恶劣知道吗?你们两个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了,我们现在就要依法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在机场这种地方打架,严重的要拘留15天!把他俩带走!” 见两个警察把宠天戈和吴城隽分别带走,stephy和victoria虽然担忧,但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你叫瑄瑄是吗?我要回伦敦去了,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夜婴宁擦了擦眼睛,在宠靖瑄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 她虽然迫不及待和他在一起,但是却要尊重他的意见。谁说小孩子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在他们的世界里,远比大人还要精彩纷呈。 “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宠靖瑄犹豫了许久,才捏着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一脸期待地等着夜婴宁的回答,然而大眼睛里却充满了惶遽不安。 夜婴宁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用指尖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微笑道:“我们难道不像吗?你的鼻子和嘴巴,和我的简直一模一样呢。” 宠靖瑄又抬起头来,看向一旁的victoria,见她也点了点头,这才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爸爸说他把你弄丢了,说你找不到我们了。” 他一脸担忧地说道,伸出手来扯住了夜婴宁的裙摆一角,又追加道:“以后我来扯着你,你不要再丢了。” 虽然在心底很喜欢这个美女阿姨,可是……她真的是妈妈嘛……宠靖瑄努力了一下,还是喊不出“妈妈”这两个字来,总觉得说不出口。 夜婴宁立即握紧他的手,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准备去过安检。 “你们先走吧,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处理。不过,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做好准备。其实,他也很爱瑄瑄,只不过这些年……” victoria叹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夜婴宁描述,这几年来,宠天戈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不,或者说他过的根本就不是日子,而是在无限地透支着自己的生命。他发泄似的赚钱,用无休止的工作来强制性地填|满自己的每一分钟,逼得自己无法喘|息,也无法休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在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被深重的悲伤彻底击垮。 他爱她,也恨她,终于失去了她。 夜婴宁点点头,向stephy和victoria道别后,拉着宠靖瑄的小手,母子俩一起走远。 “走吧,去交钱领人。” stephy耸耸肩,和victoria一起去处理接下来的烂摊子。 “刚才那位先生是……” victoria一边走,一边不解地问道。 “我和婴宁姐的老板,丽贝卡·罗拉的前夫。” stephy的语气有些酸,不过连她自己好像都没发现。 victoria叹口气,她无奈地表示,按照宠天戈一向的性格,恐怕,他会下意识地把吴城隽当成新的情敌,这也说不定。 第五十四章 victoria的猜想,果然是一点儿都不差。 在宠天戈看来,他不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说辞,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既然刚才亲眼看到了吴城隽和夜婴宁之间的熟悉度,又亲眼看到了他对她的关心,那么,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一定非比寻常。 别说什么男人和女人的纯友谊,宠天戈根本不相信它的存在,人和人之间要是没好感,彼此间一定连句话都懒得说,怎么还会做朋友?! 此刻,他和吴城隽均是一身狼狈地坐在机场派出所的办公室里,等待着做笔录。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两个也都算是有地位有身价的人物,相比于那些被抓住的街头斗殴的小混混们,警察对待他们的态度能稍微客气一些。 宠天戈见四下无人,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自己点上一根。 吴城隽也一摸兜,可他的烟在打斗中早就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他顿时无比沮丧,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宠天戈吞云吐雾。 宠天戈眯着眼,看了看吴城隽的窘迫,他把烟盒又掏出来,和打火机一起扔给他。 “谢谢。” 吴城隽一把接住,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舒服多了。 两个人沉默地吸着烟,气氛好像也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这几年都在哪里生活?” 又过了几分钟,宠天戈忍耐不住,主动向吴城隽发问。他知道,夜婴宁这几年一定是躲在哪里,隐姓埋名地生活,否则,他不可能查不到。 要知道,自从她从医院逃走,他就开始找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她的各类身份证件以及银行卡账户,他都派了不同的私家侦探密切关注,甚至只要她在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刷卡消费,几个小时后,他就能够准确地锁定她的位置。 吴城隽正一脸享受地抽着烟,冷不防听见宠天戈的问题,整个人有些惊愕,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错以为对方是心虚,心底的阴影更加开始扩大。 “在伦敦,我们这几年一直在伦敦发展。” 吴城隽缓了缓神,看着宠天戈,实话实说地回答着。 “我们”这两个字,听在宠天戈的耳朵里,此刻似乎格外刺耳,他不禁重重地一挑眉。 至于夜婴宁为什么会回来,他并没有问。其实,只要稍微一思考,宠天戈就知道了答案,因为苏清迟和段锐的结婚典礼。早些日子,他收到了段锐送来的请柬,不过,宠天戈并没有出席,只是送上了一份厚礼作为祝贺。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排斥参加结婚喜宴,总觉得有些讽刺,亦有些伤感。 这世上的男男女女,无论美丽还是丑陋,贫穷还是富有,似乎都比他还能容易就找到心仪的另一半,并且与之走向婚姻的殿堂。只有他,想要的永远得不到,而可以得到的却又不想要。 “原来你就是宠天戈,我从丽贝卡那里听说过你,她对你评价很高。” 在宠天戈暗自思考的同时,吴城隽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虽然男人不如女人们那么八卦,但是,从前妻的口中频频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也不可能毫无印象。 “怎么,是不是觉得见面不如闻名?” 宠天戈的口吻似乎有些挑衅,他的眼角还淤青着,正是吴城隽的杰作。 至于吴城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嘴角挂了彩,血渍已经干涸了,黏在腮边的位置上。 正说着,警察推门进来,看着满屋的烟雾,又气又笑地训斥道:“你们两个,还挺会自娱自乐的!赶紧叫你们家里人过来交罚款,领人!” 宠天戈并不担心似的,继续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果然,没一会儿,victoria和stephy赶过来办手续,将他们两个人领了回来。 没见到夜婴宁和宠靖瑄的身影,吴城隽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今天没有白挨一次打。幸好宠天戈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同样被自己揍得不轻,二人可谓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她把瑄瑄带走了是吗?victoria,给我买机票,接下来最近的那一班飞机,马上去。” 宠天戈将外套搭在肩膀上,冷冷吩咐着。 victoria立即劝道:“毕竟她是孩子的妈妈,不存在什么带走不带走的,瑄瑄跟着她,有亲生母亲照顾,不是很好嘛?再说,公司现在事情这么多,你根本走不开……” 她的话并没有令宠天戈消气,他沉默了几秒钟,咬牙恨声道:“她根本就不配!瑄瑄和她没关系!我宁可让他一辈子没有妈妈,也不准她带走我的儿子!” 还有一些话,宠天戈没有说出来。 他担心的事情是,夜婴宁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绝对不准许瑄瑄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的种,怎么可能流落在外,认贼作父?! 看着吴城隽脸上的血渍,stephy有点儿小愧疚,毕竟,这主意是她出的,害他受伤。她有些过意不去地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地递给他。 吴城隽伸手接了过来,不过,还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stephy吐吐舌头,没敢再出声。 一场闹剧,总算是暂时止息下来。 四个人走出机场,前往停车场,各自上车离开。 宠天戈用湿巾擦擦脸,眼角那里有些肿,victoria提议带他去看医生,他说不必。 “回公司以后,把我的日程表重新排一下,全都向前提,尽量压缩。给我腾出至少一周的空闲时间来,我要去把瑄瑄接回来。” 他捂着眼睛,还是念念不忘要去英国抢回儿子这件事。 victoria本想再劝,但也深知宠天戈的脾性,她不好再说什么,以免物极必反,只好点点头说好。 “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早已不会将你只当成我的老板,而是把你看作是我的朋友。我真心希望你能活得快乐一些。就像你曾说的,不管怎么样,瑄瑄是你的儿子。可是我要提醒你,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孩子的妈妈。难道,你真的要去和婴宁为了孩子的抚养权对簿公堂吗?你这么做,你让瑄瑄怎么想,会不会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她苦口婆心,虽然没有办法阻止他飞往伦敦,但是,victoria也不希望见到他和夜婴宁真的走向无可挽回的境地。 宠天戈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 不过,下一秒,他说的话,就令victoria感到无比失望。 “谁告诉你,我要通过法律手段带回我的儿子?宠靖瑄身上流着我宠家的血,他永远都是我儿子。任何人想要夺走他,我都不会让他如意!” 他紧握着拳,眉头死死纠结着,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赶到伦敦去。 ps:这个月本文一共更新了超过21万字,别说是在女频,就是在男频里也算是较多的字数了,没有存稿的大眠辛苦写了一个月,算是对于4月份更新较少的一次补偿,也谢谢各位读者的喜欢和追文。 另外,我的另一本书《盛嫁》也将在明天,也就是7月1日上架了,希望喜欢同样题材的读者有空去看看,喜欢的话也能订阅支持一下。 大眠现在有两本上架书,还有另一本免费书在写,每天要写三本书,所以比较辛苦。为了保质保量,以后《如骄似妻》和《盛嫁》都是每天各2章更新,再多的实在写不出,就算是强迫自己写,质量可能也会下滑,大眠在此通知一下,请理解。谢谢! 第五十五章 活了二十多年,夜婴宁还真的没有什么和小朋友在一起相处的经验。 她找空姐调换了座位,和宠靖瑄挨在一起,为了时刻注意着他是否会不适应高空,所以夜婴宁一直髙悬着心,几乎一刻都没有闭上眼休息。 幸好,小肉球很乖,也比同龄的孩子要安静许多,偶尔吃一点水果,或者画画,又或者抱着玩具睡觉,一点儿都不让人操心。 夜婴宁终于放下心,要了一条毛毯,阖上眼小憩片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好像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猛地对上面前一对儿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宠靖瑄原本在偷偷看着熟睡中的夜婴宁,这下被逮了个正着,顿时害羞起来,白皙的脸颊也泛起了点点红晕,他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缩了缩脖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为什么盯着我看啊?”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他的头发生得很好,软硬适中,比较密,黑亮亮的,很显然遗传自宠天戈。 无论怎么样,宠靖瑄的身上都涌动着宠家的血,他是宠天戈的儿子。这一点,夜婴宁很清楚,也不想刻意回避。 但是在得知孩子还活在世上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再也不要和他分开。 人世间最悲痛的两件事,不过就是生离,还有死别。她已经被宠天戈骗了一次,尝到了死别的味道,那么无论如何,这一次也不能再和她的心头肉活生生地分开。 “看你的眼睛和鼻子,还有嘴。你和我说,我长得像你,我想看一看,像不像。” 宠靖瑄一脸害羞,但却诚实地回答道,然后大着胆子,伸出手,碰了碰夜婴宁的鼻尖儿。 “好啊,让你好好看一看。不过,你也得给我摸一下!” 夜婴宁调直椅背,索性坐起来,将头发扎好,和宠靖瑄玩闹起来。 母子两个笑作一团,一开始还有些陌生,但是经过你戳戳我,我戳戳你之后,宠靖瑄就一头扎在她的怀里,怎么样都不离开了。 太神奇了,他想要一个妈妈,就真的有了一个妈妈,还是漂亮妈妈! “爸爸说他把你弄丢了,你也找不到我们了。是这样吗?” 一想到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妈妈还有可能在某一天忽然消失,宠靖瑄忽然安静下来,忧心忡忡地向夜婴宁开口问道。 她一愣,没想到这么多年,宠天戈居然没有告诉儿子,她已经死了。大概,是怕可怜的小肉球会产生心理阴影吧。毕竟这么小就没有了母亲,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是一种很大的亲情缺失。 “是的,很抱歉,我居然用了这么久才找回我的宝贝。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永远。” 夜婴宁将宠靖瑄抱在怀里,用尽力气,紧紧地抱着她的至爱。 “那你会生爸爸的气吗?” 他探出头来,眨着眼睛不解地问道,想了想,宠靖瑄又扁扁嘴,小声说道:“他有的时候很好,有的时候很凶,像一只红眼睛大兔子。” 童言无忌,令夜婴宁笑出声来,想想看,如果宠天戈知道,自己在儿子的眼中是一只兔子,他一定会哭笑不得。 “我……我也不知道呢。我只想和瑄瑄宝贝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睡一会儿吧,到了伦敦,有薇薇阿姨来接我们。” 她环抱着宠靖瑄,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第一次睡在母亲怀中的小家伙,也疲倦地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终于放心地沉沉睡去。 ***** 尽管已经接到了吴城隽的电话,前来接机的李薇薇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看到夜婴宁牵着一个背着小书包的小不点儿,从行李提取处走了出来,还是感到无比的震惊。 “天啊,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是生过孩子的!” 一直未婚的李薇薇表示,她和夜婴宁认识这么久,几乎从来没有想过身材如此好的她,居然曾经生育过。 “哎,瞒不住了。” 夜婴宁开玩笑似的摊摊手,一旁的宠靖瑄人小嘴甜,仰着头笑嘻嘻地向李薇薇问好,一点儿都不需要大人特意去教。 李薇薇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在宠靖瑄面前蹲下来,征得他的同意后,轻吻了两下他的脸颊。 “走吧,先回家,你们一定都累了。” 她接过夜婴宁的行李,带着母子二人走向停车场,送他们回家。 “你认识做房产中介的朋友吗?我打算买房子,不需要太大,周边要有比较完备的配套设施,但是治安一定要好。” 看着在一旁抓着玩具玩得不亦乐乎的宠靖瑄,夜婴宁忽然向李薇薇问道。 “怎么,为了儿子,居然决定要一掷千金置产啦?之前我那么说服你跟我做邻居,你就是不肯。” 一边开车的李薇薇笑着挤兑着夜婴宁,总笑她是天生的守财奴性格,只赚不,连房子也不愿意买,一直是租房住。 “不是买不起,主要是自己一个人,买房子没必要。现在瑄瑄跟我一起,加上我爸妈一直也想来看看我,总要有个落脚之处,有自己的家比较方便。” 夜婴宁摸摸宠靖瑄的头,她已经决定了,从现在起,要尽自己的所能,给他提供相对优渥的生活。毕竟,他原来和宠天戈生活在一起,吃穿用都是最昂贵的,她不想让孩子产生失落感,觉得和妈妈在一起生活,样样不如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 “好,我帮你留意。” 李薇薇知道她的考虑,点点头,一口应承下来。 将母子二人送回住处,李薇薇没有留下,而是叮嘱他们好好休息。前一天,她已经过来把家里打扫了一遍,也去超市补了货,蔬菜水果肉蛋奶等等,都塞满了冰箱。 夜婴宁再三道谢,将她送走,然后放水,给宠靖瑄洗澡,自己也冲洗了一下,这才连忙下厨做饭。 她正在厨房里淘米的时候,宠靖瑄忽然迈着小短腿儿跑过来,手里拿着一部手机。 “妈妈,爸爸一定叫你听电话。” 夜婴宁一惊,不顾两只手上还有水,立即疑惑道:“你从哪里来的手机?” 宠靖瑄得意地一扬头,“这是我的呀,有了它就不会走丢了!爸爸说,只要我一开机,他就马上知道我在哪里。” 她顿时感到一阵头疼不已,没想到,这小东西手里还掌握着高科技! 十分无奈地接过宠靖瑄递过来的手机,夜婴宁硬着头皮地“喂”了一声。 “夜婴宁,你把我儿子带走了,就想一走了之是吧?你信不信我马上报警,五分钟之内,就有当地警方去找你?” 那边,传来宠天戈咬牙切齿的怒吼声。 ps:不好意思,昨天没更新,大眠做晚饭的时候,忽然心脏一阵难受,直接就躺下了,没敢起来码字,很抱歉。 第五十六章 听了宠天戈的话,夜婴宁也立即紧张起来。 这里毕竟和国内不同,对父母和子女的关系,一旦较真起来,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严重。比如在国内,小孩子不听话,家长打一顿,没有任何人会插手来管。但是在国外就不同了,很多组织和社区都会过问,甚至要追究责任。 如果宠天戈报警,她现在的身份毕竟和宠靖瑄毫无关系,那么事情就复杂多了。 “你……你不要报警!我是他的妈妈,我当然不会害他!” 夜婴宁急急说道,将手在抹布上擦了擦,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深深吸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她现在还不想和宠天戈发生严重的争执。 宠靖瑄仰着头,看着表情紧张的夜婴宁,一脸的不解表情。 他原本以为,妈妈会很高兴地接听爸爸打来的电话,所以才乐颠颠地跑过来送手机。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现在承认是孩子妈妈了?早干什么去了?你亲口和我说,你不想生了,你想带着孩子去死!” 这些年来,宠天戈还一直耿耿于怀着当年在生产室的时候的那一幕,就像是一个梦魇一般,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的内心,嫉妒的情绪让他发狂。 夜婴宁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当年的事情她确有不对,这一点她不想否认。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时间倒流,她还能有一次再去选择的机会,夜婴宁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怕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只想有一次能够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的机会!宠天戈,等你结婚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只有瑄瑄一个……” 她握着手机,几乎快要哭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希望宠天戈能够尽早娶妻生子。只要他有一个婚生子,那么对于宠靖瑄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可能就会放下执念,不再和她抢夺。 “夜婴宁,我真想掐死你!我告诉你,宠靖瑄永远都是我宠家的长房长孙!你少跟我说那些没用的!这次,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们两个一起抓回来!” 宠天戈一口气吼完,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她在说什么狗屁混账话?!结婚,有自己的孩子?!宠靖瑄难道不是他的儿子吗?! 结婚,和谁结婚!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不想结婚,难道这个女人以为他这些年的行情,已经下跌到没有女人过来主动投怀送抱了吗?! 宠天戈烦躁得犹如一头困兽,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刚好,victoria进来送一份急件给他签字,正好看到一脸火气的宠天戈,她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吧?” 他立即抬头,拿起外套就向外走。 “宠先生!你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 宠天戈头也不回,朝她挥挥手,走进电梯。 不行,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反正即便自己不在,天宠集团也不会一|夜之间破产,宠天戈直接走向车库,一边走一边打了几个电话。 夜婴宁,这一次我要亲自杀过去,看你还能够往哪里躲! ***** 自从接到了宠天戈的电话,夜婴宁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心神不宁之中。 一方面,她用尽全力地和宠靖瑄建立感情,一方面,她又着急搬家,想要搬到一个条件好一些的社区去住,为孩子提供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最重要的是,躲开宠天戈,她已经哄着宠靖瑄把那部手机拿给了自己,拿到手后,夜婴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机,以免真的被他查询到信号,继而找上门来。 她正准备加快脚步找新的住处,没想到,事情远比她想得还要快…… 夜婴宁现在住的是一处高级单身公寓,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周围的业主都是些收入稳定的上班族,所以她一直还算满意这里的环境。 清晨,一大一小两个人正站在洗手间刷牙。 宠靖瑄刷得一嘴都是白泡沫,他龇牙咧嘴地踮着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嘿嘿傻笑。 他之所以这么高兴,当然是有天大的高兴事——昨晚,夜婴宁答应带他去巴黎的迪士尼乐园玩,只要天气好,今天下午就出发。这次他们不坐飞机,而是乘坐赫赫有名的欧洲之星列车,晚上到了酒店泡温泉吃大餐,第二天一早就去乐园里玩个痛快! 对于小朋友来说,迪士尼乐园简直就是天堂。 “爸爸说,南平也有迪士尼,可是他答应带我去,说了三个月,都没去!” 宠靖瑄含着牙刷,笨拙地朝着夜婴宁比出了三个手指,一脸烦恼地小声抱怨道。 “爸爸很忙嘛,要赚钱。” 夜婴宁蹲下,用毛巾擦着宠靖瑄的嘴边,温柔地回答道。她觉得,不管大人之间怎么样,都不能在孩子面前说对方的坏话,这是原则之一。 “victoria阿姨说过,爸爸的钱用不完,我偷偷听见了。” 他无比郁闷地垂下了头,看来,自己在爸爸心中,一定没有“钱”重要。 钱是什么,脏脏的,闻起来还臭臭的,怎么会比我还好呢,宠靖瑄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可又不敢直接去问爸爸,他发起火来可是很吓人的。 “妈妈带你去,你不开心吗?走啦,喝完牛奶,我们先去买东西,下午就出发了。” 夜婴宁牵起宠靖瑄的小手,看出来他似乎有些情绪低落,连忙哄道。 正说着,门铃响起。 她吃了一惊,连忙走到门口,看向电子屏幕。 这一看,夜婴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本栋大厦物业公司的一名工作人员,另一个则是……宠天戈?!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脸疲倦,好像是刚下飞机的样子。 “宁小姐,这位宠先生说是你的朋友。我跟他一起上来看看,确保你的安全。” 那人似乎很负责,一本正经地说道,旁边的宠天戈则是显露出不耐烦,脸上的神情已经近似于,想要马上破门而入了。 “我……我认识他。我很安全,谢谢你。” 夜婴宁只好给出这样的回答,然后按下了开门键,让宠天戈进来。 工作人员点点头,这才离开了。 宠天戈一把推开了门,手按在门板上,防止夜婴宁突然反悔,再把门关上。 “爸爸!” 听见声音的宠靖瑄从卫生间里小跑出来,一见到来人居然是宠天戈,惊喜地冲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怎么也不肯撒手。 太好了,他满心欢喜,终于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去迪士尼了! ps:你们想要的小甜蜜,可惜有个小电灯泡~ 第五十七章 虽然这三年多来,宠靖瑄都是跟着宠天戈一起生活,但其实,父子两个真正相处的时间,恐怕加起来也没有几天。 所以,宠靖瑄抱住宠天戈的双|腿的时候,他本能地想要一脚踢开,但很快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儿子,他只好忍了下来,准许这个小肉球赖在脚边。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宠靖瑄的小脑瓜,圆圆的。想了想,宠天戈还是伸出手来,摸了几下,哑声问道:“想不想爸爸?” 这个问题顿时难住了宠靖瑄,他本来想说还没想,毕竟,小孩子换了个新环境难免好奇,顾不上其他,但是小肉球很聪明,他敏|感地意识到,如果自己说不想,那势必要令宠天戈生气。 所以,他很乖巧地向着宠天戈点了点头。 夜婴宁站在一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宠天戈走了进来,彻底闯入了她的世界。 他一把将宠靖瑄抱起来,口中还不停地问道:“睡得好不好?吃什么了?我给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一边问,宠天戈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夜婴宁的住处。 这是一套不太大的单身公寓,一个女人住,空间还差不多,不太像是一男一|女共同住的。而且,那个吴城隽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过这种简朴生活的男人,依照他的身份和财力,如果他和夜婴宁一起住,当然会买下一栋别墅才对。 这个认知倒是令宠天戈颇为开心,他可不想让宠靖瑄住在有其他男人的地方。 宠靖瑄抱着宠天戈的颈子,高高兴兴地把这两天自己都做了什么,仔细地和他说了一遍。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所以宠天戈听得很认真。 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叔叔、哥哥,宠天戈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这是什么?要出门吗?” 他看见放在沙发上的小书包,里面装着宠靖瑄的水壶、帽子、纸巾等日常杂物,不禁好奇地问道。 夜婴宁上前一步,她不想让宠天戈知道自己的行程安排,想要先把他打发走。 没想到,宠靖瑄抢先回答道:“妈妈要带我去迪士尼!巴黎!”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爸爸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夜婴宁无奈,本以为,宠天戈会一口回绝掉,没想到,他还真的点了点头,微笑着回答道:“好啊,一起去。我也好久没去法国了呢。” 他顿了顿,又看向夜婴宁,饱含深意地说道:“爸爸和妈妈,也是在法国认识的呢。” 宠靖瑄哪里懂得大人之间的情潮暗涌,他只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出门玩,这简直就是做梦一样。 他一蹦三尺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大喊一声:“好耶!” 一向最不喜欢喝牛奶的宠靖瑄,担心夜婴宁和宠天戈反悔,连忙冲到餐桌前,主动拿起装了牛奶的玻璃杯,大口大口地喝起来,还自己拿了一片吐司,吃得很香。 见夜婴宁的脸色无比凝重,宠天戈心情大好,主动挑衅道:“难得瑄瑄这么开心,你就不能也稍微开心一下吗?你这副表情,孩子看了会很伤心。” 她咬咬牙,压抑着情绪,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卫生间在哪里?我要洗个澡。” 宠天戈得寸进尺,已经开始脱外套了。 “你!你别太过分了!” 夜婴宁瞪着他,语气不善。 “你总不能让我一直这么臭着吧?我这么脏,万一让瑄瑄染上细菌怎么办?” 他一脸无辜地摊摊手,已经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卫生间的位置,这间公寓就这么大,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一目了然。 走进去之后,看见储物架上只有各类女性洗漱用品,一条粉色毛巾,一条卡通毛巾,宠天戈更加确信,这间房子里没有男人出入。 他心情大好,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哼着歌走向了莲蓬头。 夜婴宁站在一扇门外,感到又生气又无奈,想了想,既然没办法马上赶走他,只好回卧室,去拿一条新的浴巾和拖鞋。 等她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瑄瑄已经吃过了早饭,还把盘子和空杯都送到了厨房,正坐在沙发上自己画着彩笔画。夜婴宁不禁感到一阵欣慰,这孩子并没有被惯坏,一直带着他的阿姨给他养成了很多的好习惯,真是幸运。 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夜婴宁敲敲门,提高音量喊道:“毛巾,我挂在门把手上了。” 她才不会进去呢,不用想也知道宠天戈现在没穿衣服。 隔了几秒钟,水声停止,从里面传来男人的惊呼:“哎,你这里怎么漏水啊!什么情况?” 夜婴宁大吃一惊,卫生间漏水可是大事,她接下来带着瑄瑄出门,好几天不在家,如果真的有问题,会被其他业主疯狂投诉的。 她顾不上其他,连忙推门进去。果然,卫生间里热气蒸腾,隐约可见赤着身体的男人,站在莲蓬头下,浑身都散发着热气。 “在哪儿?哪里漏了?” 夜婴宁冲过去,俯身查看。 “在这儿。” 有点儿颤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夜婴宁下意识地扬起脸,她惊愕地发现,宠天戈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的眼前,他的脸在飞快地扩大,然后下一秒…… 她的嘴唇一疼,完全被他咬在了嘴里! “唔!疼……你放开我……” 夜婴宁的呼痛声,有一半还卡在喉咙里,其余的一半,已经被他全都吞了下去。一只火烫的大手牢牢地托着她的脑后,固定着她,令她没法逃脱,甚至也没有办法随意晃动,只能被动地承受。 宠天戈又急迫,又贪婪,就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一样。他死死地咬着她,毫无技巧地亲吻着她娇弱的唇瓣,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 夜婴宁吓坏了,她的身体静谧了太久,乍一接受这样火烫的侵略,完全不适应。 而且,瑄瑄就在外面,只一扇门之隔,他还那么小,如果看到这一幕,简直是做父母的太失职。 他的身体上还都是水珠儿,随着动作,有一些甚至飞溅到了夜婴宁的身上。 “婴宁,我想你……我想你……” 热气氤氲中,理智已经趋于消弭的男人,不受控制地低低一声。 第五十八章 如果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宠天戈绝对不会这么坦白地承认他对夜婴宁的渴望。 在嘴上,他要说他恨她,怨她,不想见到她,这次来伦敦,自己只是为了接回宠靖瑄,和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儿关系,绝不会承认在这一千多个的日日夜夜里,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 如果这么说,岂不是表明,他有多么犯贱,离了她就活不了。 但事实上,离了她,他的确还活着,可是一颗心却早已经彻底死掉了。 每天用繁重的工作来麻痹自我,试图用喘不过来气的感觉来掩盖住强烈的心痛,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好像唯有如此,才能继续生存下去,才能勉强向前看。 水汽蒸腾,身上的睡衣沾染了宠天戈身上的水滴,夜婴宁尚且存有一丝理智,听清他的话,又感受到他腿间蓬勃的昂扬,那种欲|望浓重又可怕,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拒绝道:“不要……” 她的声音听在宠天戈的耳中,那种有些低哑的嗓音伴随着蓄满羞怯的语气,犹如催|情良药,不仅没有浇熄他体|内叫嚣的火气,反而将他撩拨得更加疯狂。 “什么不要?哪里不要?” 宠天戈松开嘴唇,吐出已经被他亲咬得几乎破皮红肿的可怜唇瓣,轻轻吐气地问道,热热的气息喷洒在夜婴宁的脸上。趁她微微失神的机会,他顺势抬起一只手,抚上她胸前的丰|盈饱满,尽管隔着一层稍有些厚的布料,可还是能够体会得出来,那异常柔|软的手感。 一瞬间,他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倍感珍惜,宠天戈发觉自己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热,不知道是不是卫生间里太闷热的缘故。 “放、放开你的手……” 回过神来的夜婴宁当即惊呼出声,然而心口的那只手根本无法忽视,他慢慢收紧五根手指,将那绵软尽数包裹在手里,尽情地把玩着。 不等她再次开口,忽然,右耳垂上一凉。原来,宠天戈已经舔上了她的耳朵,沿着外耳廓,一点点下移,最后,含|住了她的耳垂,轻柔地在唇齿间吮|吸噬咬着。 “就不放。” 三十几岁的男人,一旦撒起娇,耍起无赖的本事,与当年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如此,宠天戈还紧紧地贴着夜婴宁站立着,他的两条腿几乎已经完完全全地贴到了她的腿上,轻轻摇晃着,试图用小幅度的摩擦来缓解体|内的渴求。 已经过了这么久,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已经无欲无求到变|态的境地了。反正,这几年,最一开始,他还会偶尔有些冲动,但是每次看到熟睡中的宠靖瑄,宠天戈整个人都会变得无比平静,再加上公司的事务太忙,渐渐地,他甚至几乎已经没有了需求。 没想到,在见到她不超过五分钟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连带着,某一部分也彻底“活”了过来。 “你!” 夜婴宁气结,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怎么不知道那正抵着自己的东西是什么。 这男人根本就是一头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野兽,口口声声恨她怨她,但是只要精虫上脑,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由此可见,这三年多来,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岂不是夜夜笙歌。 一想到这里,夜婴宁顾不上泛酸,她想的是,一定要把瑄瑄从宠天戈身边带走!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孩子本性都是纯良的,可难免不会见到什么学什么。要是小不点儿从小就看见父亲整天和女人们厮混,他长大了自然会依样学样,过度放纵自己,也会害了别人。 见夜婴宁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宠天戈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强忍着嘴唇上的疼痛,还有耳垂上凉丝丝的感觉,猛地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让你进我家的门,只是看在你是瑄瑄的亲生父亲这一点上。其他的,你不要多想,我也不会多想。还有,我答应瑄瑄,带他去迪士尼玩。我不想轻易食言,所以,如果你也一定要去的话,就赶紧洗干净出来!” 说完,她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浴巾、毛巾和拖鞋,一扭头走了出去。 宠天戈挑挑眉,连连吸气吐气,好不容易终于压下去了心头的火气,只可惜,腿间还没有完全恢复了正常。 他摇摇头苦笑着,将水阀拧到凉水那一侧,打算冲个凉水澡。 ***** 虽然宠靖瑄能够微微察觉到,爸爸妈妈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一丝古怪,但是迪士尼乐园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已经不能去思考其他问题了。 欧洲之星速度极快,从伦敦到巴黎几乎用不了三个小时。 一路上,宠靖瑄吃着点心,看着窗外风景,困了就在夜婴宁的怀里睡一会儿,十分乖巧。 “和别的小孩儿比起来,他听话得让人心疼。” 宠天戈看着睡着了的宠靖瑄,忽然出声,语气里也有着淡淡的自责。 他因为不知道怎么和他建立父子之情,所以本能地选择了逃避,而自幼缺少父母亲情的孩子,要么变得极为无礼跋扈,试图用不好的行为唤起他人的注意,要么就会变得谨小慎微,唯恐做错事而被家长责备。显然,宠靖瑄就是后者。 “所以,我一定要尽全力弥补他从出生之后缺失的那些爱。” 夜婴宁抱着宠靖瑄,轻抚着他的背脊,温柔地注视着他,轻轻说道。 他看着她充满母性的表情,恍惚间,又想起了她怀孕时候的样子,眼眶和鼻尖不禁有一点儿酸涩。 很快,三个人下了车,乘车直达酒店。 原本,夜婴宁已经打电话预订了一间房,但现在临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她只好到前台更换房型。 “您好,我想多加一间标准间……” “不,把原本的大床房换成家庭套房。” 宠天戈打断了她的话,扭头看向前台,用一口流利的法语交代着。 “不行,我要和瑄瑄一起,我们两个一间房。” 夜婴宁不同意,依旧固执着要两间房。 一时间,酒店前台有些尴尬,不知道听谁的话才对。 什么意思,三个人,开两间房。她的意思是让他今晚自己睡?!宠天戈微微拧起眉头,眼中流露出不悦的神情。 一直站在两人中间的宠靖瑄,因为个头太小,所以一直毫无存在感地默不作声。 但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扯着喉咙大喊道:“我要爸爸,也要妈妈!我们三个一起睡!一起睡!” 说完,宠靖瑄挥舞着小手,一把握|住了夜婴宁的手,央求似的,摇啊摇。 第五十九章 三个人的坏处就是,在遇到分歧的时候,可以轻易地投票表决。 一票对两票,显而易见。 万般无奈的夜婴宁,最后只好向这对父子妥协,答应让酒店的前台将她之前预定好的客房,临时换成了宽敞的家庭房。这样一来,不请自来的宠天戈就成功地再一次侵入到了她和宠靖瑄的私人领地。 “事先说好,我和瑄瑄睡大人房,你去睡儿童房。”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夜婴宁抽空看了一眼房型,知道这间套房布局很大,有大人房,儿童房,游戏房,客厅等等,很适合一家三口以上来入住。 侍者提着行李站在两人的身后,碍于脸面,宠天戈什么都没说,只是从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握着宠靖瑄的那只手,偷偷地在他的手心里搔了几下。 宠靖瑄昂起头,贼兮兮地看了宠天戈一眼,虽然不太懂爸爸为什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但也立即用短粗胖的小手指头在他的手心里也挠了挠,默契十足。 三个人进了房间,各自放下东西,宠天戈付了小费,很快,就只剩下一家三口。 宠靖瑄显得活力十足,他在列车上足足睡了四十多分钟,此刻两眼放光,迈着短腿四处乱跑,就像是草原上一匹撒欢的小马驹儿。 夜婴宁一脸不悦地看向宠天戈,不觉间,她带着不满的口气质问道:“你是不是从来不带着孩子出门玩?瑄瑄说,你答应带他去迪士尼,说了几个月也没兑现。” 宠天戈一愣,没想到这个臭小子这么快就开始打小报告。 他摸了摸下巴,难得地有些发窘,讷讷道:“我很忙,再说,这么小的孩子经常出门也不安全……” “借口!都是借口!你以为现在的小孩子是我们小时候的那种?傻乎乎的给一本画册就能看上一下午?他们精得要命,大人一个眼色一个表情他们就能明白!所以一定要带孩子多出去见见世面,难道因为危险就不出门了,怕噎死就不吃饭了?!” 夜婴宁气得跳脚,果然,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她必须据理力争。 抓着宠靖瑄洗干净了手和脸,看看时间,刚好该去吃晚饭,夜婴宁耐心地征询着他的意见,是想吃法国料理,还是吃中餐。 “到了法国吃什么中餐?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餐厅,很有名,我们就去吃这家……” 宠天戈站在一旁,一脸不屑一顾,双手抱着胸,撇嘴说道。 “没问你!” 夜婴宁猛地回头,瞪他一眼,宠天戈只得悻悻地闭上嘴。 这几个小时,他发觉自己已经开始嫉妒起宠靖瑄了,这小不点儿可以躺在夜婴宁的怀里,可以跟她撒娇,可以随时随地和她亲亲,晚上还可以和她一起洗澡! 太过分了!原本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福利,现在全都没了!不仅如此,他还成了母子两个面前的空气! “我要吃麦当劳!” 宠靖瑄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给出来一个令人晕眩的答案。 夜婴宁的表情显然也有几分抽搐,不过,她仍是柔声劝道:“改天赶时间再吃快餐好不好?我们今晚时间很充足呀,可以坐下来好好吃一顿。” 虽然没有说不好,但是宠靖瑄的小脸还是垮了下来。 “不许吃那种洋快餐,垃圾食品!我早就说了,不许吃!” 宠天戈再次大声咆哮起来,这小鬼果然聪明,知道自己不允许,就去曲线救国。 “你喊什么喊!偶尔吃一次也不会有问题,又不是一天三顿当饭吃!走,今晚我们还就吃垃圾食品了!你爱吃不吃!” 夜婴宁火气冒上来,她诚心和宠天戈对着干,拉着宠靖瑄去玄关换鞋,说走就走。 他无奈,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 麦当劳餐厅里,宠天戈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一大一小,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套餐,有点儿无法下咽的感觉。 他一向对汉堡薯条可乐等食物敬谢不敏,牛排之类的还算喜欢,海鲜更是心头好。这一点,夜婴宁不是不知道,但她故意给他点了一份超值套餐,全都堆在他面前。 大不了我回酒店再吃夜宵,宠天戈忿忿,在心里暗暗地说。 “瑄瑄,晚饭要吃饱,吃夜宵最不健康了,我们都不要吃,谁吃鄙视谁。” 夜婴宁把一根薯条沾上番茄酱,亲手递到宠靖瑄的嘴边,笑着说道。小家伙嘴里塞得满满的,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口齿不清地重复道:“对,鄙视他……” 宠天戈头皮发麻,只好拿起可乐吮了一口,甜兮兮的,呛得他要咳嗽出来。 好不容易趁着夜婴宁去洗手间,宠天戈总算逮到了天赐良机,抓紧时间给宠靖瑄洗脑。 “瑄瑄,你这么做不对,你怎么能有了妈妈就不要爸爸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爸爸多心痛!” 他装模作样地捂着自己的心口,一脸痛苦地看着宠靖瑄。 果然,小肉球眨巴眨巴眼睛,很心疼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脸颊,满眼自责地说道:“爸爸别伤心。瑄瑄也爱你。” 宠天戈趁机说道:“我爱你,你爱我,你爱妈妈,妈妈也爱你。但是妈妈不爱爸爸,你说怎么办呢?” 宠靖瑄张了张小嘴儿,这话太绕了,他一时间反应不上来。 “那……那你今晚给她讲故事吧……” 在宠靖瑄心里,讲故事俨然成了世界上最能讨好一个人的方式了,比如,每次他哭闹着要爸爸妈妈,家里的阿姨就会拼命地给自己讲故事,讲完小红帽再讲三只小猪,讲个不停。 宠天戈两眼放光,频频点头,用力揉搓着宠靖瑄的小脑袋,赞许道:“还是瑄瑄聪明!那你今晚知道怎么做了吧?” 宠靖瑄想了想,很委屈地扁嘴:“可是我也想和妈妈一起睡,让她给我讲故事……” 不过,一想到爸爸刚才的心痛表情,他顿时又很大度地说道:“那就先让给你吧,你给妈妈多讲几个故事,等她学会了再讲给我。” 宠天戈得意洋洋地答应下来,余光瞥见夜婴宁从远处走了过来,连忙收回手,小声说道:“要给妈妈一个惊喜,千万别说出来!” 宠靖瑄点头,扫了一眼他面前都没动过的套餐,伸手指了指,他一脸羞涩地说道:“爸爸,把你的薯条给我吧……” 别说一袋薯条了,现在宠靖瑄就是要一辆跑车他都毫不犹豫,一把塞在他的手里,宠天戈笑得奸诈:“都给你都给你!” 夜婴宁坐下来,满眼狐疑地看着这一对表情诡异的父子,轻轻嘟囔道:“不是说不让孩子吃垃圾食品么……” 她根本不知道的是,她的宝贝儿子,用一袋薯条就把她给卖了! ps:写多了阴谋诡计,偶尔写点儿小温馨,觉得萌萌哒! 第六十章 小孩子到底没有大人能熬夜,吃了晚饭,宠天戈提议沿途散散步,夜婴宁想了一下,表示同意。没想到半条街还没有逛完,宠靖瑄就开始边走边打瞌睡,困得直用手揉眼睛。 “来,抱你回去。” 宠天戈蹲下来,让宠靖瑄坐在自己手臂上,胳膊一圈,就将他夹在了怀里。 小家伙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几下,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然后闭上眼就睡着了。 “估计是累了,昨晚太兴奋,就没有睡好。” 夜婴宁叹了一声,伸手将他身上的小外套又向下拽了拽,以免露着腰受凉。 说话间,她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注意点儿。” 宠天戈哼了一声,见她穿着高跟鞋,此刻走起来也有些辛苦,十分大度地把另一只手伸了出来。 夜婴宁犹豫了几秒钟,自己确实有些累,索性就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他一把握|住,牵着她往酒店走去。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走在异国的街路上,满眼都是迥异的面孔,迥异的文字,很容易令人产生孤独感。幸好,这一刻,一家三口的手是互相连着的,暖暖的,带着一股安定的感觉。 进门后,宠天戈将宠靖瑄放到儿童房的小床上,帮他把外套和鞋子都脱掉,夜婴宁则是拿着一条热水打湿了的毛巾,给他把手脸又擦了一遍。 “估计困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了,应该洗个澡再让他睡的。” 她连连摇头,心里也清楚,因为亏欠,所以这几天自己很惯着孩子,这样不太好。 “算了,明早再洗吧。这小崽子倒是好重,沉得要命。” 宠天戈甩甩手臂,他真没想到宠靖瑄现在居然这么重了,抱了半小时,居然有点儿发酸,像举了半天哑铃似的。 “你多久没抱过他了?” 夜婴宁翻翻眼睛,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大概,六个月吧。” 宠天戈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确实没怎么和宠靖瑄亲近过。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六个月自然大不相同。” 夜婴宁实在懒得再批判他了,去行李箱里拿睡衣,打算去洗澡。 猛然间,她才想起来,宠靖瑄睡在儿童房,那自己岂不是今晚要和宠天戈睡在一起了?! 手上一顿,夜婴宁站直身体,才发现宠天戈已经去开冰箱拿水去了。 “你今晚去和瑄瑄睡吧。” 她清清嗓,如是说道,希望他不要拒绝。 “那床那么小,他横着睡,占了三分之二!你让我睡也行,我不保证半夜一脚把他踹下去,到时候他一哭,咱们谁都别想睡了。” 宠天戈摊摊手,一脸正色。 “那你睡客厅沙发。” 夜婴宁指了指手边的沙发,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心肝宝贝被踢下床。 “我飞了十个小时,又坐了这么久的车,我需要好好休息。我三十多岁了,老腿老腰,你当我是十八岁小伙吗?” 宠天戈越说越气,语气里也是无比的委屈。 夜婴宁低下头,盯着脚尖儿,一时间也没法反驳他。 不管了,先去洗澡,浑身黏腻腻的,烦得要命。等出来,一定要说服他去隔壁再开一间房,她这么劝说着自己,抱着换洗衣物径直去了浴室。 等她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 一边擦着头发,夜婴宁一边疑惑地到处寻找,最后,她推开卧室的门,才吸了一口凉气,发现已经在儿童房浴室里冲洗完澡的宠天戈,已经自动自觉地爬上了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大床! 他头顶开着一盏小阅读灯,灯光淡淡的,极为柔和,照在他剪得短短的还湿着的头发丝儿上,勾勒出雾蒙蒙的轮廓。听见声响,宠天戈的视线从手上的那本杂志上挪移开,看向门口,他冲着夜婴宁温柔一笑,嘴角上扬地轻声道:“过来,给你吹头发。” 吹风筒已经被他拿了过来,就放在床上,已经插好了电源。 夜婴宁顿时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场景之中,令她有些分辨不清,今夕何夕的感觉。 见她还站在门口不肯过来,宠天戈只好放下杂志,冲她招招手,像是在呼唤着小宠物一样。 夜婴宁机械地迈动脚步,一步步走了过来,脑子里还有几分恍惚。 大概是灯光太柔和,气氛太静谧了,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鼻间也似乎涌动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令人四肢百骸都极为放松。夜婴宁一扭头,原来,宠天戈还把香薰炉给点燃了,就放在不远处的桌上,正散发着迷醉的味道。 看杂志、吹头发、点香薰,怪不得一切都让她觉得如此的熟悉。 这些,根本就是他们两个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主动向她求|欢的三样必备武器嘛。 虽然不是每一晚都会做床上运动,不过基本上只要宠天戈不加班不应酬,他在家的时候,都会像一只嘴馋的猫,要要要,要个不停。 而这些前期准备,显然就是他的暗示。 夜婴宁打了个哆嗦,再一回神,发觉自己已经坐到了床边,宠天戈跪在她身后,正在帮她吹头发。 热烘烘的风吹着头皮和后颈,让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这几天,她请假没去公司,整天和宠靖瑄在一起,才知道原来带孩子也可以这么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一个下午,简直比在公司加班一整夜还要辛苦,夜婴宁已经好几晚没有睡个囫囵觉了,一到夜里总要醒来好几次,一定要确认宠靖瑄好好地睡在自己的身边,才能放下心。 “你的头发长长了很多。” 宠天戈轻声说道,用手指帮她轻轻按摩着头皮,记得她怀孕那会儿,为了方便,曾把头发剪短到刚过肩,现在完全放下来,已经长到快到腰部,保养得很好,又亮又黑。 “嗯,平时只是修修发尾。” 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极致的舒适,夜婴宁本能地开口回答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危险。 宠天戈拔下电源,把吹风筒放到一边,又开始帮她揉|捏起肩膀来。 几年没练过,他的手艺虽然显得有点儿生疏,不过还是很不错,手劲有点儿重,捏得夜婴宁“哎呀”一声叫起来,听在宠天戈耳朵里,让他一下子就产生了强烈的悸动。 他趁机用两只手将她环在胸前,湿热的唇再也隐忍不住,轻轻落在了夜婴宁的腮边。 她一惊,下意识想要挣脱,无奈,宠天戈的两手抱得很紧,他顺势一翻,就将她完全地带上了床。 “你干什……” 没等说完,两人头顶的唯一的光源也熄灭了,周围暗下来。 第六十一章 头顶的光源消失,但越是视觉缺失的情况下,人的听觉和嗅觉就会更加敏锐。 毫不吃力的,夜婴宁就嗅到了宠天戈下巴上传来的须后水的味道,海洋的清新气息,他是故意的。每次临睡前,他都会去故意刮一下胡子,但又不会彻底刮干净,就剩下一层短短的毛茬儿,专门来蹭她身上脸上最娇弱的肌肤,惹得她频频呼喊才肯罢休。 “不要!瑄瑄就在隔壁……” 她胡乱地一把抓住宠天戈的手,压低声音,小声地抗议。 果然,他顿住,将高大的身体从她身上微微撑起来了一些,然而修长的手指却趁乱卷上了夜婴宁散在胸前的长发,一寸一寸地拉紧。 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紧张的女人,宠天戈在她耳畔吹气,呢喃道:“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就一定是少儿不宜的事情吗?” 夜婴宁顿时四肢僵硬,无言以对。 她想收回眼神,不想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男人的脸,可是,他却抢先一步,以两根手指卡住了她的下巴。 真的是卡住,一点儿都没有怜惜味道地卡住,看起来那姿势不甚好看,也不是西门大官人那种风情万种地以扇骨挑拨女人下颌的优雅。 “我们俩之间,还有很多账要清算。不过,我不急于一时,也不急于一晚,尤其,现在我们是带着瑄瑄出来游玩的标准好父母。” 夜婴宁猝然一惊,被他的话吓到,整个人都不觉绷紧了。 他要跟她算账,算得清吗?! “睡吧。” 就在她一阵阵头皮发麻的时候,下巴上的两根手指撤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翻了个身,躺在了旁边。 这张床很大,所以,两人之间的空隙,并不小。 床上的被子也很大,夜婴宁轻轻扯了一角就足以遮盖住了身体,她原以为宠天戈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说不定在憋着什么更坏的主意。没想到,几秒钟后,身边就真的传来了低低的鼾声,恐怕他是真的累了,毕竟从中海到伦敦,再从伦敦到巴黎,他几乎是脚不沾地。 听见宠天戈已经睡熟,夜婴宁终于放下心来,她这几天也是疲惫不堪,几乎很快就进了梦乡。 难得的一直没有做什么梦,她越睡越香甜,之前的戒备心渐渐消失,本能地往身边的温暖处靠拢。宠天戈本来睡眠就轻浅,加之这些年每天高负荷工作,基本上只睡四、五个小时。今晚也不例外,差不多在夜婴宁的手一搭上她胸膛的时候,他就清醒了过来。 愣了几秒钟,宠天戈很快意识到自己此刻是躺在异国酒店的床上,身边的女人则是夜婴宁。 这一幕,令他朝思暮想了许多年。 以前也曾有过如此真实的梦境,她好像就恬美地睡在自己的身边,但要不了多久,一觉醒来,宠天戈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梦而已。 梦里越美好,现实就越残酷。 所以,前几分钟里,宠天戈几乎一动不敢动,好像生怕一动,眼前的一切就都会消失不见。 直到夜婴宁已经手脚并用地扒上了他的前胸和大腿,她好像睡得很死,把他当成了抱枕一样,舒舒服服地抱在怀里。 “婴宁……” 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想要把她推下去,她这么抱着自己,他不敢保证自己绝对君子。 扭头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没亮,宠天戈挣扎着瞥向床头,看了一眼手表,果然,才四点钟。 他确实已经睡够了,这会儿完全清醒了。 人一精神,注意力就难免要转移到其他地方,昨天,宠天戈确实很累,所以才放过她,但是现在…… 他用手将夜婴宁的长发拢到耳后,看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熟睡中的女人不堪其扰,轻声嘟囔了几句,翻身欲继续睡。 宠天戈浅浅勾起嘴角,自言自语道:“你睡你的,我忙我的,就怕你一会儿想睡也睡不了。” 他说得不错,果然没一会儿,夜婴宁就察觉到了异样,她口中咿唔了两声,这才掀起眼皮,迷蒙地说道:“瑄瑄,让妈妈再睡会儿……” 她还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是谁,以为是宠靖瑄睡不着,淘气地过来捣乱,所以柔声安抚着。 宠天戈皱皱眉,这个臭小子还真是煞风景,这种时候她竟然也以为正在对她上下其手的人是宠靖瑄?! “我是瑄瑄他爸。” 他板起脸来,一字一句说道。 夜婴宁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发觉自己的双手是缠在宠天戈腰腹的,她就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地赖在人家身上。 睡相不好,这是她多年的恶习,很难改正。 “抱、抱歉!我去睡客厅……” 她松手,弹开,抱起枕头就要走。 “不行。” 宠天戈斩钉截铁,长臂一伸,又将想要逃下床的夜婴宁按了回来。 他不会再给她机会了,这一次。 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宠天戈冲她笑道:“我睡醒了,也缓过来了,所以我们做点儿耗费体力的事情吧。” 这一刻,他不愿意去思考,这几年她有没有其他的男人。 他只想再一次地占有她,拥有她,哪怕只是身体。这有这样,他才能确信,她是真的存在,没有消失。 “唔,不要……” 夜婴宁慌乱地扭头,试图躲闪着他的吻,但是从过去到现在,她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第六十二章 宠天戈迷醉地闭上眼,这一刻他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这样他就能够毫无保留地继续体会着她的美好。 “别太大声,我怕瑄瑄听见,不过你要是愿意叫出来,我也很喜欢听呢。” 宠天戈俯下|身体,薄唇咬着夜婴宁的耳垂,闷笑着取笑她。 她满脸羞红,想叫又不敢,刚好一扭头就是枕头,夜婴宁索性一张嘴,死死地咬住了一角。 如果不是孩子就睡在隔壁房间,宠天戈真想一把把她提起来,在这套间里走来走去,随便在哪里都要插上几十下才要罢休。 而现在,他只能中规中矩地在这张床上,样儿有限。 又过了一会儿,宠天戈觉得不过瘾,将夜婴宁翻过去,背对着自己,又是一阵强硬索要。 “嘶……” 宠天戈咬着牙,连连暗呼不好,他这一禁欲就是好几年,禁不住这小女人无意识的一缩一抽,立即有种腰间被人狠狠掏空了的感觉。 足足持续了近一分钟时间,他彻底缴械投降。 两人身|下的床单全都湿透了,夜婴宁嗔怪着伸手摸索着,果不其然,全都淋淋漓漓地溢出来了,看来这床是没法睡了。 宠天戈喘着气,将头顶的小灯扭亮,灯光照映在两人的身上,他胸前的汗水都显得亮晶晶的。 他看起来有点儿小尴尬,毕竟,比照以前来说,这次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 “我……我刚刚没忍住……你舒服吗?” 语气里满是抱歉,宠天戈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出过差错,这还是第一次。他拼命回想,可能只有20分钟?真是丢大人了,或许,她还没有获得快乐吧…… 夜婴宁浑身无力,对她来说,这种愉悦已经到了极致,现在她无比的腰酸腿软,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更懒得和他讨论这种令人害羞的话题。 见她不说话,宠天戈更是紧张不已。 他只好翻身|下床,先冲洗自己,然后拿纸巾走了回来,帮她擦拭。 “乖,擦干净再睡,留在里面不太好。把腿分开些。” 夜婴宁困得实在顾不了身|下的床单还湿漉漉的,闭眼就睡,根本就不太配合宠天戈的动作,他只好柔声哄着,加快手上擦拭的动作。 在浅黄色的灯光照耀下,粉嘟嘟的小朵呈现出健康诱|人的嫣|红色,丝毫没有因为生育而有所变化,宠天戈看得入神,很快又有了感觉。 “婴宁,先别睡。” 他孩子气似的耍着无赖,不想她就这么入睡,自己还想提枪上阵。 她连轻哼都没哼,把脸埋在被子里,恍若未闻。 宠天戈这次没有关灯,趁着之前的滋润,又一次侵入。 有了之前那次不太成功的经历在先,这一次,他鼓足了劲要找回往日的威风,宠天戈打定主意,死也不结束,怎么过瘾怎么来。 夜婴宁想装死都装不了,又是小死一回,足足被折腾到了天色大亮。 她知道自己答应了瑄瑄今天去迪士尼,可怎么也爬不起来,挣扎了两下,最后又倒回了床上,蒙头大睡。 四年积攒下来的“储蓄”不是两次就能发泄干净的,不过宠天戈也清楚急不得,夜婴宁现在已经承受不了更多,逼得狠了,她又要逃。 稍微餍足的男人神采奕奕地爬下床,洗漱完毕,去隔壁叫醒宠靖瑄,带他去吃早饭。 一觉醒来,夜婴宁看着外面还是黑天,心里疑惑着,难道自己只睡了一会儿,天还没亮?!她摸索着在床头找到手机,按亮屏幕,这一看不得了,居然已经是晚上了! 自己竟然睡了一整天! 她揉揉头发,顿时想起今天的计划! 夜婴宁连滚带爬地跳下床,冲到隔壁,只见床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宠靖瑄的人影?! 全身的血液都向脑子里冲去,她此刻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宠天戈那个王八蛋,趁她睡着的时候,把她的宝贝儿子带走了! 她的两只手都在哆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无措的时候,房门传来一阵轻响,跟着,宠靖瑄和宠天戈的对话声也传了过来。 “妈妈是个懒蛋!她都没有见到米老鼠!幸好我带回来了一个给她!” “对,妈妈就是个懒蛋!” 夜婴宁一颗高悬着的心,总算回归原位,她理了理头发,走了出来。 “妈妈!给你米老鼠!我们出发的时候你还在呼呼睡!我拍你的脸你也不醒来!” 宠靖瑄把手里的玩具塞到夜婴宁的手上,语气里有着浓浓的遗憾,不过,今天总算是玩了一整天,好开心哦! 夜婴宁接过玩具,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门口换鞋的男人,要不是他兽性大发,自己也不会睡得死死,竟然对瑄瑄失约。 “好了好了,妈妈很累嘛。我们歇一会儿,让妈妈洗个澡,我们一起出去吃大餐,好不好?” 宠天戈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摸了摸宠靖瑄的头顶,微笑着说道,仿若根本没注意到夜婴宁刀子一般的眼神似的。 很显然,经过一天的相处时间,宠天戈和宠靖瑄的关系,不知不觉间,也拉近了许多。 第六十三章 饭桌上,夜婴宁总是忍不住想要问问,一白天父子俩在迪士尼乐园到底玩得怎么样。 “人很多,可惜瑄瑄太小,好多项目都玩不了。等你长大一些,我们再去。” 宠天戈微笑着,摸了摸身边小肉球的脑袋,后者吃牛排吃得正香,虽然拿刀叉的姿势还不是很娴熟,但一板一眼的样子还是十分的可爱。 夜婴宁摇头,后悔不迭开口:“都怪我,睡得太死了。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喊醒我?” 一边说,她一边将牛排切成小块,送到宠靖瑄面前。 宠靖瑄先叉起一块,送到她的嘴里,然后才笑嘻嘻地说道:“我喊你了,可你没听见,翻了个身继续呼呼。” 宠天戈在一旁吃醋似的抬起手,也指指自己的嘴。 宠靖瑄扬一扬下颌,眨着眼睛看了看他面前的盘子,无比傲娇地回答道:“你盘子里的肉比我的还多。” 宠天戈十分受伤,嘟囔道:“带你玩了一天,连口肉都不给啊……” 其实,虽然迪士尼里游人众多,但他带着宠靖瑄,几乎一路畅通无阻,因为他手里有市面上不流通的内部vip卡,到任何一个项目都是免排队免等待,随到随玩。只不过宠靖瑄才三岁多,好多游戏项目还不能玩,所以父子俩的时间大部分都是消磨在了影院、表演和欢乐游行这几部分。原本还想住一晚,可惜夜婴宁不在,他们着急赶回酒店。 “你辛苦了。” 夜婴宁咬着牙,表面上是赞许,其实语气里则是充满了深深的怨念。 明明说好了是她带着儿子出门去玩,现在可倒好,他摇身一变成了鞍前马后的慈祥爸爸,她则是成了没有时间观念的邋遢妈妈。 一家三口正吃着饭,夜婴宁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都关机,你还心猿意马的,不是出来休假吗?” 宠天戈正在拿纸巾给小肉球擦着嘴巴,乍一听见夜婴宁的手机在响,他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头,神色里有几分不悦。 她很抱歉地冲宠靖瑄笑笑,然后掏出手机。 是陌生号码,显示是中国中海,心头莫名一动,夜婴宁站起来,一边接听,一边朝旁边僻静处走过去。 宠天戈放下餐巾,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喂。” 夜婴宁压低声音,找了一处稍微安静的地方,轻声开口。 知道她号码的人不多,在国内的更是寥寥可数。 “一家三口吃着饭,这画面还真是十分的温馨啊,看得我都有一些饿了。” 从手机听筒里,遥遥地传来了男人悠然闲适的声音,吓了夜婴宁一跳。 显然,对方知道她现在和谁在一起,正在做什么。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顿时令夜婴宁头皮发麻,她忍不住,握着手机,转过身,四处张望,想要看看附近是否有可疑的人正在盯着自己。 “你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 听出来是顾默存的声音,夜婴宁咬了咬嘴唇,冷冷说道。 她对周扬心存愧疚是一码事,但是如果有人想要把主意打到宠靖瑄身上,她绝对不会答应! “那孩子是你生的吗?哦,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的鼻子和嘴长得都很像你,一定是你的孩子了,而且年纪也对得上。只是没想到,宠天戈把消息隐藏得这么好,中海的人居然没有几个知道他还有个儿子的。” 顾默存轻笑着感慨道,摸着下巴,他是真的没有猜到这一点。 可以说,宠靖瑄这个小不点儿,算是他全盘计划中唯一一个没有算得准的小意外。 不过不要紧,他不会为任何人的存在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派人跟踪我?” 夜婴宁见他主动提起宠靖瑄,原本的不安感更加扩大了几分,她又回头看看,却发觉宠天戈正在定定地看着自己。一阵心慌,她连忙又扭过头来,站直身体。 “怎么能够说是跟踪那么难听的话呢,我只是关心你而已。毕竟,今天下午,我就要和你的老板签署协议了,只要我们一签完字,我的资金到位,事先看好的那块地皮就会马上破土动工。你知道的,人可以歇,机器不用歇,只要资金充足,一栋大楼要不了多久就会拔地而起。想想看,这可是你们公司在中国大陆最大的一家形象店,哪怕是卡地亚或者万宝龙,在中海也没有这么大的店面。” 顾默存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得意,毕竟,做珠宝听起来要比做走私高贵多了。只要吴城隽这边能够确保他的钱最终不会打水漂,即便前期投一部分钱进去也是值得的。而且,最重要的是,miracle珠宝的大本营在欧洲市场,他早就对欧洲这一块蠢蠢欲动,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放心的搭线人。 现在看来,这一次的投资,真正是一举多得。 “是吗?那我就先祝顾先生多多赚钱了。中海那边有我的老板吴先生亲自坐镇,而我只负责产品研发,管理和运营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就不多嘴了。” 夜婴宁欲挂断电话,宠天戈和宠靖瑄还在餐桌上等着自己,甜点刚刚已经送了上来,她总不好在外面继续逗留太久。 “所以,你就打算在伦敦相夫教子……哦不对,宠天戈并不是你的丈夫,最多只算是你的姘夫。” 他故意用侮辱性的词语刺激夜婴宁,特地在“姘夫”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要是让你的儿子知道,他不仅不是婚生子,他的母亲还是那么下贱的女人,在有丈夫有婚姻的情况下和其他男人私通,生下了他。他虽然年纪还小,可是也还是能听懂,这些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吧?” 顾默存缓缓地,将自己今天真正的目标,转移到了宠靖瑄的身上。 夜婴宁全身都在颤抖,她狠狠地咬住嘴唇,几乎咬破,疼痛迫使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一定会选择和你同归于尽。我没有开玩笑,不管你是周扬还是顾默存,记得都不要碰我的儿子,离他远一点儿!” 她脑子里不禁想象出宠靖瑄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顿时感到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何必这么凶巴巴的,都是做母亲的人了,难道还学不会温柔吗?” 顾默存淡笑着,批判着她的态度。 “你想要什么?直说,不要耽误时间。” 夜婴宁深吸一口气,她想,这个男人专程打来越洋电话,一定不会只是为了羞辱自己那么简单。 第六十四章 果然,听见夜婴宁如此上道,顾默存在电话那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响指。 “真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聪明的女人,大家全都省时省力,这样很不错。” 他口中啧啧地说道,然后忽然收敛了笑意,像是在酝酿着应该如何开口。 “你快一点儿,有什么话赶紧说!不要拖拖拉拉,要是你再不说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夜婴宁手心汗涔涔的,几乎抓不住手机,她连忙换了一只手,急急地催促道。 “很简单,我不喜欢看着屏幕中的你,你马上回中海来。只要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对你的儿子做什么。这个条件并不苛刻吧,事实上,对你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顾默存挑挑眉,说出自己的要求。 夜婴宁沉默不语,事实上,他这个要求,确实不算过分。毕竟,宠天戈已经追了过来,要么她任由他带走宠靖瑄,要么自己也跟着回中海去继续扯皮。总之,在孩子的问题上,尽管她不想和宠天戈再有任何的接触,可是很多时候无法做到完全的逃避。 尤其,昨晚的两个人……一时间刹车失灵,还天雷勾动地火,做出了亲密举动,还不止一次! 天啊……夜婴宁不仅在心头哀嚎连连。 “好吧,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要求。不过,接下来我们可能仍旧要在这边逗留几天,瑄瑄第一次出国,我想带他多玩玩。” 思考了一分钟,夜婴宁如是说道。 “恐怕,你搞错了一件事。”顾默存慢吞吞地开口,似乎并不赞同她刚刚的说法,继续开口提醒道:“你不是考虑,而是必须答应。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说完,他率先挂断了电话,留给夜婴宁的,只剩下一阵阵的单调忙音。 她站在原地,微微失神。 他说得出做得到,如果自己不回中海去,他一定会把矛头指向瑄瑄,毕竟,那对于他来说,是一根刺。刺扎进了肉里,是不会平白无故消失的。它就算深埋进肉里,也早晚都要冒出来,有朝一日一定会刺得鲜血淋漓。 宠靖瑄的存在,对于周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嘲讽,也是他婚姻失败,妻子出|轨的最好证明。 重新落座,夜婴宁尽量挤出来一个微笑,笑着向宠靖瑄问道:“甜点是巧克力布朗尼,有些甜,瑄瑄吃完要用清水漱口好不好?” 小肉球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巧克力粘在白白的小牙齿上,他咧嘴直冲她笑。 这样可爱的孩子,不管他的父亲是谁,夜婴宁都发誓,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不准许任何人伤害他,任何人! “怎么了,公司有事吗?看你讲了很久的电话。” 宠天戈不动声色地,将属于夜婴宁的那份甜点推过来,出声问道。 “没事,只不过是有个新项目,要在中海启动。他们知道我是中海人,所以过来问问,不要紧。” 夜婴宁没有对他说实话,随口扯了个谎,敷衍过去。 她绝对不能告诉他,关于周扬还活着,只不过和自己一样,也换了个全新的身份这件事。今时今日,两个男人绝对不可能做到默许着对方的存在,像是以前那样“和平共处”。现在,他们只要遇上,那就是世界大战,有你没我的地步。 宠天戈是什么人,岂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不过有孩子在,他很聪明地没有追问。 宠靖瑄吃得肚皮溜圆,从椅子上跳下来的时候,小肚子像个圆滚滚的西瓜,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很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嗝。 “以后不许再吃这么多了。走吧,我们散散步。” 夜婴宁帮他把外套穿好,拉着他的小手,等着走去埋单的宠天戈。 看着他收起钱夹,从不远处朝自己走过来,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感觉,很奇怪,也很踏实。 ***** 回到酒店,宠天戈自动自觉地带着宠靖瑄去洗澡,擦干头发,又讲了故事。小家伙在迪士尼乐园里疯跑了一天,这会儿困得不行,一本故事书刚翻了三五页,就睡着了。 他盖好被子,将灯光调得微弱一些,带上房门。 夜婴宁正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抱着笔记本回复邮件。她虽然请了假,不过一些设计草图还是要亲自过目的,她同意签字后,这些设计才能下厂赶制。 宠天戈有话想说,又不好主动开口,只好在她眼前走来走去,不是开冰箱拿水喝,就是在茶几上翻杂志。 终于,夜婴宁不耐烦了,扣上笔记本,把眼镜拉到鼻梁上,哼道:“你干什么?晃得我头晕,要说什么不能直接说嘛?” 他顿住,在她身边坐下来,犹豫了几秒钟,宠天戈才主动提议道:“我们能不能先把瑄瑄送回伦敦,我找一位长辈照顾他几天,然后我们去一趟鲁西永?” 那个地方,他心心念念了好多年,一直想要再回去。 夜婴宁怔了怔,她知道,宠天戈第一次见到夜婴宁的时候,就是在那里。 不过,他当时见到的女人却是真正的夜婴宁,而不是她这个冒牌货。 说不好为什么,心头还是有一丝酸涩的感觉,好像是自己在吃自己的醋一样。 而且,她看过新闻,叶婴宁的墓是空的,里面没有骨灰,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唯一确定的是,她没有死。 那她又是谁呢,会是另一个死而复生的女人吗……夜婴宁不知道,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你一定要的话,好吧,我给薇薇打电话,让她去机场接一下瑄瑄。” 夜婴宁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想到自己的回答,竟然让宠天戈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他猛地将她放在腿上的笔记本推到一边,然后一把抱起她,脚步飞快地冲回卧室,不忘关紧房门。 “喂,你干什么!” “你睡了一整个白天,想必现在精神好得很。我早上为了带那个小崽子出去玩,没吃饱就放过你,现在必须讨回来,嘿嘿……” 宠天戈恬不知耻地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徐徐喷洒出来的热气将夜婴宁的脸颊和耳垂都熏红了。 她伸手去推他,他一动不动,倒是伸长手臂,在床头翻找着“小雨衣”。 夜婴宁有点儿吃惊,以前的他倒是从来不会这么主动自觉,或许,他是一朝被蛇咬,现在说什么也不许她再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吧。 这么一想,竟然有一些落寞。 宠天戈的嘴里咬着一枚“小雨衣”,拼命用头拱着她的胸前,让她帮自己戴上。 第六十五章 他也不喜欢这东西,不过,当初她生产的时候,那情景太吓人,历历在目。再加上宠天戈觉得有瑄瑄一个已经足矣,自己实在不想让她再生一次。 夜婴宁用力去推宠天戈的头,轻声拒绝道:“我不会,我不要,你去和瑄瑄一起睡。我还有几个邮件要回复,赶时间……” 他气呼呼地抬起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戴好。然后堵住她的嘴,将想要起身的夜婴宁再一次扑倒,不希望再听见任何自己不想听到的话语。 一个多小时以后。 夜婴宁浑身没力气,但脑子里还记挂着没回完的那几封邮件,她懒洋洋地动了动手指,像是太后老佛爷一般,有气无力地吩咐着:“去把我的电脑搬来。” 宠天戈立即凑过来,拧眉道:“看来你还不累,我们继续?” 她连连摇头,正色道:“不开玩笑,快点儿,让我把工作做完。” 他只好翻身|下去,去客厅帮她把笔记本拿上了床,然后光着身子去洗澡。 夜婴宁打了个哈欠,聚精会神地把吴城隽发给她的文档点开,那里面有一些关于新店的方案和初步构想。最后,他还打了个问号,问她愿不愿意回到中海,这家店可以由她来负责。 诚心而论,这是个很大的诱|惑。 虽然隐姓埋名,不过夜婴宁一直十分关注着罗拉集团,还有傅锦凉的最新动态。 三年以前,罗拉集团正式入驻中国内地,主推的产品是亚洲新人的婚戒定制设计。这原本是一个很有创新的卖点,但由于其产品定价过于高昂,只能是富人们的小玩意儿,受众过小。最终,这一系列只能灰溜溜地撤柜,宣告完全的失败。 而这一系列的负责人,是傅锦凉,原本应该是夜婴宁。 真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庆幸。 而因为这次的失败,据说无论是丽贝卡·罗拉本人,还是傅锦凉,两个人在集团内的日子都变得有些不好过,董事会事后责难,纷纷指责前者的投资战略出现重大失误。 所以,这三年多以来,罗拉集团在整个珠宝行业内的地位,看似依旧稳牢,霸占着龙头老大的地位,但其实,它是在走下坡路。 而类似miracle珠宝这样的小公司,却适时地抓住了时机,如雨后春笋一般快速地发展了起来。 夜婴宁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的野心,但并不代表她没有。 她想的是,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和傅锦凉进行一番面对面的对决,把新账旧账一起算个清楚。 miracle,就是她现在的平台。 “在想什么,发呆呢?” 宠天戈拉开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 “没事。” 夜婴宁强颜欢笑,几秒钟之内,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回中海,要拿下miracle的那家新店。 “那好,我去打个电话,等瑄瑄到了伦敦,就派人去把他送到我表姑姑那里,请她代替我们,先照顾几天。等我们回去,再定夺接下来的安排。” 宠天戈拿起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 夜婴宁点点头,继续埋首工作中。 ***** 虽然不想和父母暂别,不过懂事的瑄瑄还是在空姐的带领下,登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 “薇薇阿姨会在上一次接我们的地方接你,一落地就要给妈妈电话,好不好?” 夜婴宁依依不舍地吻着宠靖瑄的小脸儿,不住叮咛。 “这句话妈妈说了四十八遍,刚才是四十九遍。” 他一板一眼地说道,然后冲宠天戈做了个鬼脸儿,还不忘提醒他,一定要早点儿去接自己。 将宠靖瑄送走,两人按照原计划,前往鲁西永。 缤纷鲜活的街路上,藏匿有无数精致的小店,更有一家米其林二星餐厅。宠天戈握着相机站在店门口,透过橱窗,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一个东方女人。 她正毫无表情地将一颗色泽诱|人的小番茄放进口中,稍显凌乱的一缕发丝从腮边落下来,衬得面颊的肌肤白得近似于透明了。因为天冷,她在外套外面又披了一条大披肩,奶白色的羊绒布料将纤细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女人的身后,是一幅油画,笔力一般,色彩却搭配得鲜艳又跳脱,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对焦,按下快门,放下相机时,那女人正瞪着眼睛,略显愠怒地盯着他--偷|拍被发现,宠天戈只得推开门亲自道歉。 “所以,我们刚才做的,就是和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 夜婴宁低垂着眼睛,指间又捻了一颗小番茄,歪头看向手中拿着一台单反相机的宠天戈。 他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是啊,就猜到你一定不记得了。” 她把小番茄塞进嘴里,轻轻咀嚼,咽下去之后才点了点头,忍笑赞同道:“没错,这么蹩脚的搭讪,确实很难做到毕生难忘。真奇怪我怎么会那么蠢,竟然会和你一起离开这家餐厅。” “因为,我是当时的你的,唯一的选择。” 宠天戈顿时收敛起笑意,眸子里闪现出隐约的伤痛。 他很后悔,早就该把她逼到绝路才对。这样,她就只有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留住风筝的最好方法,就是率先把线剪断,虽然它不会再飞,可是也就不用担心飞远了,飞丢了。 “已经过去太久了,我们都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了。” 夜婴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语带双关地说道。 他似乎没有听出来其他的含义,笑笑道:“也许。” 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她的一见钟情,其实并没有变换过。他对她的一切纵容,都源自于当年的惊艳一瞥。 “几年过去了,你唯一没变的地方就是,心里有太多瞒人的事情。” 宠天戈放下咖啡,前一晚那个神秘的电话,他一直记在心里,没问,却不代表忘了。 “我……没有。” 她连反驳都毫无说服力,率先低下了头。 “对不起,现在的我,做不到去信任任何人。宠天戈,承认吧,其实我们都回不去了。你和我现在唯一的关系,就是我们曾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我是她的妈妈,你是他的爸爸。其他的,什么都变了。” 夜婴宁说完,率先站起来,拿起手包,推门走了出去。 她愿意陪他重走旧时路,并不是出于爱情,或许,她也想要亲自看一看,他当年和夜婴宁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情景。 虽然有一点儿心酸,但却并不是嫉妒,她确定。 “不如我们重新开始!” 宠天戈冲出去,冲着夜婴宁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 真的可能吗?她笑笑,没有转身,继续向前走。 第六十六章 对于夜婴宁没有过多抗争,就同意了和自己一起回中海,宠天戈虽然心存疑惑,但却乐见其成,反正不需要自己多费口舌,他也省了力气将她硬绑回去。 在鲁西永的时候,两个人似乎都有些不欢,但好歹还没有散。 坐上返回伦敦的车,夜婴宁几乎从一坐稳就戴上了耳机,闭目养神,一副不愿意和宠天戈有任何交谈的神情,他其实心里也有些憋着气,索性保持着一言不发。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的感觉。 列车在行进中十分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夜婴宁闭了会儿眼睛,居然还真的睡着了。 她半梦半醒,竟然梦见了周扬,他穿着军装,从远处走来。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 夜婴宁站在原地,双脚像是生了根一样,她想要上前迎接他,但却一步都走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等着。 忽然,周扬停住了脚步,看着她,歪头笑了笑。然后,他从腰后掏出一把枪,瞄准了她! “不要,周扬!”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大喊一声,那子弹却不曾停下,直直射了过来! “醒醒!醒一醒!”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接着,有人用力地在摇晃着自己的肩膀。夜婴宁努力地睁开双眼,宠天戈的脸毫无预兆地落入眼帘,她惊愕了几秒钟,然后清醒了过来。 原来,她又做噩梦了。 这个梦,跟随了她很久,已经足足有好几年的时间。 她急促地喘|息着,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着平静下来。 宠天戈眼神复杂地看着夜婴宁,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轻声道:“先喝口水吧,你的脸都白了,应该是吓得不轻。” 她的双手还有些颤抖,接过水,夜婴宁喝了一大口,沁凉的水滑过干渴的喉咙,她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你刚刚喊了周扬的名字。怎么,你梦到他了,还是噩梦?” 宠天戈不着痕迹地问道,并且小心地让自己的问话听起来不会充满敌意和醋意。 他努力地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争风吃醋的。虽然,在这几个男人之中,宠天戈最为在意的就是周扬,夜婴宁名正言顺的丈夫。 夜婴宁一愣,险些洒了水。 “我……我只是梦见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不只是他……” 她的解释听起来,很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坦白承认就这么难吗?何必遮遮掩掩?” 宠天戈不悦地挑眉,比起她梦见周扬,他更厌恶她不说实话,四处找借口,而且还是拙劣蹩脚的借口。 “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他已经不在了,我们不要再说他了。” 夜婴宁总归是有几分心虚,她万万不希望宠天戈知道顾默存,也就是周扬的存在。 至于顾默存是怎么忘记自己就是周扬的,她虽然好奇,但却不想分神去调查,那毕竟比不上宠靖瑄在她心目中的重要。 只要他不来找自己的晦气,她宁可低头妥协。 向宠天戈求助,或许固然会在短期内减少麻烦,可是,却会迎来一个全新的,甚至是更大的麻烦。 他势必会选择直接当面去单挑顾默存,而无论谁输谁赢,最后的场面都不会是她想要看到的那一种。 索性,她闭嘴。 “他不在世上是一回事,他在不在你的心里又是另一回事。” 宠天戈也有些动了气,咄咄逼人地补了一句。 夜婴宁得知周扬死讯的那一天,她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个男人在她的心里还是有着一定地位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地位究竟有多么重要,可能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时刻,才能显露出来。 危急时刻所做出来的选择,不一定是正确的,却一定是发自内心的,最真实的选择。 “你要和我吵架吗?” 夜婴宁干脆转过头来,一双盈盈大眼正视着宠天戈的双眼,丝毫不躲闪。 他闭嘴,然而心头的恨意、妒意,齐齐难消。 ***** 在宠靖瑄看来,这一趟欧洲之行,既有趣,又糊涂。 先是莫名其妙地要独自一人被送到伦敦,然后是找到了从没见过的妈妈,最后则是跟父母一起玩了一圈,再返回了中海。 不过,他可想不明白这里面的曲折,只要有吃有玩就足够了。 对于夜婴宁的决定,吴城隽也是感到无比的开心。 “ann,真的谢谢你,竟然为miracle付出了这么多!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再回中海的,我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有些强人所难……” 他以为她同意回中海,只是因为单纯地想要为公司新开的门店出力,却不知,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更深的缘由。 夜婴宁并不点破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他,自己很快就回去。 吴城隽告诉她,和顾默存的合作,一切顺利。他可以算是一个顶大方的投资人,无论是地段还是设计,都一口咬定要最好的,绝对不同意退而求其次。 她只是连声说恭喜,其他的则是一概不附声。 当然,周扬的骨子里,还是有着完美主义在作祟的,他不允许不够好的东西存在于他的生命中。 她是他的例外,他的耻辱,所以他才那么记恨她,恨不得她从来不曾出现过。 看着身边正在专注地翻着故事画册的宠靖瑄,夜婴宁的心头滑过一丝叹息,她只想求他平安无事,其他的都可以退一步商量。 “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宁安?” 宠天戈的手上是夜婴宁的护照,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也跟她一起去了好几个国家,证明都是通行无阻,这造假也属实高端了一些。 “对,miracle珠宝的设计副总监,宁安,这就是现在的我。回中海以后,我也会继续使用这个身份,所以在人前的话,还请你配合,忘掉我原来是谁,只要记着现在我是谁就可以。” 她皱皱眉头,不忘叮嘱。 他顿时感到好气又好笑,挑起一侧眉头,反问道:“要我记着你是谁?我倒是怕你忘了,你自己是谁。” 话音刚落,飞机忽然一阵颠簸,十分剧烈。 正在提供客舱服务的空姐立即中止工作,退回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而后,机长的声音也透过广播传出来,提醒此时有乱流,请大家坐好。 夜婴宁连忙用手紧紧地抓着宠靖瑄的手,轻声安抚着他。 一扭头,身边的男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无比的难看,有些骇人,她不禁主动问道:“你怎么了?脸特别白,哪里不舒服?” 第六十七章 宠天戈抬起手,捂着心口,顿了几秒,等那阵气流带起来的颠簸渐渐趋于消失,才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夜婴宁盯着他仔细看,认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宠天戈。 很快,客舱重归平稳,空乘人员们也开始继续为乘客提供食物和点心。 夜婴宁为宠天戈要了一杯果汁,他不想喝,刚要改成咖啡,却被她轻声阻止道:“不舒服先不要喝咖啡。” 他没执拗,只好接过果汁,抿了一口,这种女人喝的东西他实在喝不惯。 “你刚刚到底怎么了?飞机遇到乱流很正常,可你的反应不太正常。” 见他平静下来,夜婴宁好奇地问道。 宠天戈握着杯子,若有所思地阵阵出神,片刻后才哑声道:“当年,我以为你在那架飞机上,后来飞机出了事,几个国家联合起来搜查了半年,收效甚微。到最后,连各大媒体也都不太关注了,只有我们这群乘客的亲友们,还在不停地向航空公司讨要说法。大家不是为了赔偿,而是想要个结论。” 顿了顿,他又说道:“从那件事以后,我就经常会做关于坐飞机出事的噩梦,有时候梦里是你,有时候梦里是我和瑄瑄。我很……我很害怕。” 说完,宠天戈扭头转过来,眼底很有些羞怯和无奈,低低问道:“刚才我的反应,很丢人,是不是?” 幸好宠靖瑄一直在睡觉,刚才颠簸的时候,他也只是睁了睁眼,就被夜婴宁搂在了怀里,没有完全醒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夜婴宁直视着他,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发现不似一般的凉。 “不要怕,我没有上那架飞机。我飞的是伦敦,但是因为怕你会查到线索,所以随便选了一次航班,伪造了我的出入境记录。” 她决定告诉宠天戈,也算是解开他的心结,以免他总是噩梦缠身。 “是……是谁帮你做到的?这样的手续,很难办。” 他一直心有不解,如果不是身边有高人相助,当时的中海无异于天罗地网,夜婴宁到底是怎么飞出去的,还有了个全新的安全的身份。 夜婴宁有几分迟疑,她不太想说出真相,毕竟,蒋斌帮了自己那么多,有些事情对于他来说,甚至是属于公器私用的范畴,她不能无缘无故拖人下水。 可是,如果一直不说,宠天戈又难免心存怀疑,他私下里必定会去查。万一顺藤摸瓜,真的查到了蒋斌,对他的前途有影响,那就是真的得不偿失。 “蒋斌,从医院逃出来之后,我去找了蒋斌。” 她索性直接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和宠天戈说了一遍,毫无隐瞒。 他听得很认真,也不打断她的话,就是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 “原来,我们两个竟然如此憎恨对方。呵,真是没想到啊,走到这一步。” 末了,宠天戈吐出一口气,幽幽开了口。 夜婴宁一滞,许久没有说话。 “所以,当你和我说,要我和你重新开始的时候,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时间。时间没法抓住,也没法倒流,它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假装没发生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看着宠天戈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眉心皱起,他下意识脱口道:“昨晚我们还在床……” 他想说,昨晚我们还在床上好好的。 夜婴宁扯了扯嘴角,冷静回答道:“大家都是成年男女,再拿这个来说事情就没意思了吧?我现在的身份是单身,你也是,既然如此,那么就算是在一起也没什么犯法的。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抹掉过去的一切,是不是太幼稚了一些?上|床根本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不,根本就是什么都解决不了。” 说完,她喝了口水,阖上眼,开始休息。 宠天戈叹了一声,也闭目养神。 ***** 抵达中海之后,在宠靖瑄和谁一起生活的问题上,夜婴宁和宠天戈终于迸发了一次激|烈的争论。 两人在这件事上谁都不愿意让步,又不想去为难孩子,所以一度僵持不下。 最后,夜婴宁因为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只能先放弃带走宠靖瑄的想法。 “不过,你也可以搬过来和瑄瑄一起住,他平时都是和阿姨一起生活,平时我也不会去那里,你用不着担心被我骚扰。” 宠天戈提议,或许可以说服夜婴宁,先在宠靖瑄的住处落脚。 “不,我不想被人知道他是我的儿子。” 正在低头找电话号码,联系房子的夜婴宁随口回复到,不过,她没有注意到,宠天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不想被人知道,宠靖瑄是她的儿子。呵呵,原来有一个和他一起孕育的孩子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是如此的耻辱,必须隐瞒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你现在叫做宁安,只要你在中海停留得够久,也不见得能一直隐瞒下去。” 他冷笑着,看着夜婴宁忙碌地打着电话,联系中介帮自己找住处。 知道她回来,当晚,吴城隽做东,给夜婴宁接风洗尘。 打来电话的时候,夜婴宁还和宠天戈在一起,他听见吴城隽在电话里说请客吃饭,一定也要一起去。 “他打过我,请吃饭赔罪再正常不过。不然的话,在中海他别想好过。” 宠天戈半威胁半玩笑,执意要一起去看看。 其实,他是想要去确定一下,这个吴城隽到底是什么来头,最重要的是,他到底对夜婴宁有没有企图心。如果被他发现对方有情况,那他一定要想办法,把夜婴宁从miracle公司里给弄出来。 反正,她恨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不差这一件。 吴城隽和stephy研究了好久,终于选了一家云南菜餐厅,网上评价很不错,只可惜一到晚上食客偏多,幸好事先订到了楼上的包房。 宠天戈开车,和夜婴宁一起赶到。 因为没有说宠天戈也会来,所以第一眼,见到夜婴宁身边还站着宠天戈,吴城隽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丰富多彩。 之前打架,两个人脸上的淤青,经过这几天,也都退了。 “你、你怎么也来了?” 吴城隽心有余悸,有点儿结巴地问道。他可不想再闹事了,再被领回警察局,他在中海是否还能长期停留就说不准了,搞不好大使馆会要求他马上回伦敦。 “放心,我今天是来吃饭的,不是来打架的。” 宠天戈脱下外套,随手挂起来,自己挑了个空座,先坐下来看菜单。 夜婴宁无奈地笑了笑,向对面的吴城隽和stephy点点头,摊手道:“好吧,我们边吃边聊。” 第六十八章 见宠天戈身上的“杀气”不重,正专心看着菜单,吴城隽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选了个和他隔了几把椅子的座位坐了下来。 “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吗?你三年多都没休假,把时间全都贡献给万恶的资本家了,这次机会难得,真的应该多玩几天的!” stephy凑过来靠近些,一脸八卦的味道,偷偷用眼神瞟着宠天戈,想要问问夜婴宁,她到底有没有和他…… 夜婴宁挂好风衣,伸手将她的脸推远一些,似乎完全明白她的一脑袋色|情思想。 “你不在,资本家就可着我一个人祸害,我明明读的是珠宝设计,现在做的是打杂小妹!” stephy一脸愤慨地大声控诉着吴城隽的暴行,他以自己中文水平极其有限作为理由,将一堆工作都推给了她,恨不得她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忙碌。 “你……回中海这么久,就没约一下以前的朋友?” 听她说完,夜婴宁的脑子转得极快,她试探着问道,想要看看自己猜测得对不对。 “怎么没约,我好歹也是个‘小海龟’呢!我约了几个高中玩得好的死党去吃饭唱k,一整个通宵,哇,好爽!幸好有个哥们儿不喝酒,把我送回了酒店,要不然我就露宿街头了!” 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stephy得意洋洋地说道。 果然,这一定就是问题所在了,看见有男人送她回酒店,前一天她又一|夜不归,吴城隽不酸得整个人像是泡在醋缸里才怪! “和朋友玩自然没问题,不过下次还是早点儿回去,以免不安全。jerome也是担心你而已。” 毕竟是自己的上司,夜婴宁不介意趁机帮吴城隽说几句好话。 “他担心个……” 强忍着把后面那个不雅的字硬生生咽下去,stephy吐吐舌头,幸亏没说下去,不然,她岂不是等于骂自己是个“屁”?! “好了好了,点完菜没有?好饿,飞机餐根本没法吃饱。” 夜婴宁坐下来,向对面的两个男人问道。才几分钟而已,他们两个好像已经尽释前嫌了,正在热烈地讨论着哪一道菜会好吃。 果然是中国人啊,只要碰到吃,就是大过天的事情,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以后再说。 很快,一道道菜端了上来。 香茅草烤罗非鱼、气锅菌丸、腌菜松阪肉、鸡丝米线、茉莉炒鸡蛋等等,宠天戈和吴城隽点了足足六、七个人的分量,很有大吃一番的气势。 他们两个话很少,倒是夜婴宁和stephy靠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讲着女人间的八卦。 “接下来你住在哪里?我爸说,去年底他有个学生给他优惠,他就买了个小套房,准备着等我嫁不出去的时候给我养老住。不如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stephy一边吸溜着米线,一边主动问道。 如果是以前,夜婴宁一定会很高兴地答应下来,但是现在,她考虑到想要和宠靖瑄在一起,和别人合住毕竟不太方便。 “我托人正在找合适的房源,原本打算在伦敦买房子,现在看来,可能要在中海买。我想和瑄瑄住在一起,只不过……” 后面的话,她虽然没说,可stephy也听懂了。 “听说吴先生想要在中海发展事业?怎么样,找到合适的帮手了吗?” 宠天戈擦擦嘴,笑着主动问道。 他走得匆忙,这些天一直和夜婴宁在欧洲,倒是不太清楚吴城隽这边的情况,难免好奇。 “已经找到了投资商,情况还不错。只要能够早日拿到那块地皮,一切不是问题。” 吴城隽不是很清楚中海这边的势力划分,不过,顾默存说,这些事不需要他来操心,一切交给他就可以。 “那块地皮”四个字,却让宠天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直觉里,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天宠集团一直在跟进的那块地,地段很好,只不过面积不大不小,如果天宠买下来,就势必要考虑把周边的地也一起圈下来。否则,那种大小的面积既不能盖写字楼,也不足以盖商场,做投资十分尴尬,这也就是为何天宠一直没有敲定要吞掉它的主要原因。 听说,正是因为天宠的犹豫,其他几家公司最近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下手。 “冒昧问一句,你找到的投资商是……” 宠天戈皱皱眉头,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在一些不好的事情上。 “是一个叫顾默存的商人。他说他做的是家族生意,根基并不在中海,他也是过来试试水的。” 吴城隽夹了一口鱼,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边想边说。 关于顾默存,其实他了解得也不多,为了不被骗,他也事先叫人稍微做了一番调查,结果并没发现有什么古怪之处,这才同意和他合作。 顾默存,宠天戈在心里也默念了几遍,这一号人物,他倒是没有听说过。 按理来说,在中海,稍微有头有脸的人,自己大概是都有印象的。除非,真像是吴城隽说的那样,对方的根基不在中海,是从其他地方过来发展的。 “好吧,不管怎么样,祝你一切顺利。上次的事情,你我各有不对,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这件事以后大家就不提了,欢迎你到中海来发财。” 宠天戈率先举杯,表达了自己友好的态度。 吴城隽连忙也同他碰了杯,他原本就对宠天戈没有任何的敌意,要不是stephy出的糟糕点子,他怎么会抢先一步动手打人。 “夜婴宁,是我的女人,不管她现在是叫宁安还是其他什么。这几年,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绕来绕去了大半天,宠天戈还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夜婴宁的身上。 吴城隽愣了一下,失笑道:“你不要误会,我喜欢的女人也不是她。” 说完,他举起茶杯,佯装在喝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眉飞色舞讲着八卦的stephy,她似乎相当高兴,连说带比划。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能学会优雅一些呢?和她一比,坐在旁边的夜婴宁简直端庄得犹如古代仕女。 说来也真奇怪,无论是容貌,性情,才干,夜婴宁都比stephy强上一大截,而且认识在先。可是,吴城隽一直对她没什么来电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飞机上,她哭得极为伤心,令自己产生了怜惜,就像是对自己的弟弟妹妹的那种感觉吧。 ps:晚上大概还有1章,稍晚些。包月用户如果书荒,可以去看看我的新文《盛嫁》 第六十九章 顺着吴城隽的视线看过去,宠天戈发觉他看的居然是stephy,身为男人,他自然懂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真没想到,他喜欢的人竟是stephy,就连宠天戈也不免吃了一惊。 果然是,老牛都爱吃嫩草,他忍俊不禁。 对面的stephy似乎还没有感觉到,依旧在叽叽喳喳地同夜婴宁讲述着自己这几天的“地狱生活”。 “你猜怎么的?那个姓顾的也太精了一些,他不知道是怕我们不同意合作还是怎么的,明明一开始说地皮已经拿到手,结果我去偷偷打听了一下,那块地根本就是还没有被人买走。” stephy小声地同夜婴宁咬着耳朵,后者一惊,连忙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签约前还是签约后,这事儿jerome知道了吗?” 她就知道,顾默存不会轻易做这种善事。miracle一想在内地扩大店面,他就说自己愿意投资,这根本就无异于一犯瞌睡就有人递来枕头,也实在太巧合了一些,堪比天上掉馅饼。 虽然他的谨慎也不无道理,但这种有意的欺瞒,确实不是一个什么好的信号。 “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比我知道得还要早。不过,他也说,对方的确没有理由在正式签署合作意向书之前就早早地准备好这块地,我们不能苛求太多。” stephy耸了耸肩,虽然她一向活泼外向,但是对于工作上的事情,她还是比较有分寸,除了分内之事,不会和上司多说什么。 尽管也承认吴城隽的话有道理,但,夜婴宁的心还是悬了起来。 miracle珠宝对她的意义,甚至更甚于灵焰,更不要说罗拉,这是她新生的平台,更承载了她几年来的全部心血。灵焰是她在人生最为顺畅的那几年的成果,而miracle则是她从低谷反弹阶段的成果,所以说,后者更加弥足珍贵。 如果顾默存是有意盯上了miracle…… 夜婴宁不敢再想,浑身发凉,但她又一遍遍劝说着自己,但愿不会真的是那样。 “你没事吧?怎么一下子脸就白了?空调温度太低了?” stephy关切地问道,然后连忙站起身,去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没有,有点儿走神,可能是最近有点儿累,飞来飞去的。” 夜婴宁笑笑,遮掩了过去。 她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夜婴宁低着头,挤压了一点儿洗手液,正在专心地洗着,忽然余光中瞥到面前的镜子里似乎有个黑影。 自从上一次被夜澜安偷袭过,她的警惕性一直很高,夜婴宁一边装作毫不知情地继续冲洗着手上的泡沫,一边小心地留意着身后。 猛地一抬头,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远处真的有个人影,影影绰绰地缩在角落里。 联想起之前顾默存在电话里,知道自己和谁在一起,正在做什么,她更加确定,一定是有人在跟踪自己。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放松了下来。 那人应该只是看着自己在做什么,把自己的行踪报告给雇主,却不会伤害自己,和夜澜安对自己的跟踪不是一个性质。 夜婴宁想得不错,远处的那个男人,自从上一次她回到中海以后,就负责每天用相机拍下来她都做什么,和谁见面,然后再把照片同步传给顾默存,以此换取高昂的酬劳。 不过,他被严厉警告,绝对不许离她太近,更不许做出任何有危害性质的举动,所以他只是远远地跟着她。 夜婴宁很快烘干了双手,走回包房。 刚才的事,她果断选择了假装没发生过,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很明显,那是顾默存雇佣的人。 剩下的时间里,夜婴宁有几分强颜欢笑,不过,吴城隽和宠天戈倒是言谈甚欢。这就是吴城隽的自身魅力了,基本上,他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十分有亲和力。 除了……stephy,他们两个是说不到三句话就要互相呛声,又全都乐此不疲,把在语言上扳倒对方视为一件乐事。 等到吃完了饭,四个人一起走出餐厅,前往附近的公共停车场取车。 “今晚谢谢你的款待,改天有空,我来选地方,我们再聚聚,反正你也要在中海稍作停留,我们来日方长。” 宠天戈笑着同吴城隽以及stephy道别,然后表示,时间还早得很,他要和夜婴宁去附近走走。 等到只剩下两个人,夜婴宁才疑惑地问道:“去哪走?” 他指了一下附近的商场,那里十点半结束营业,现在距离关门还有两个小时,足够逛一圈了。 “你刚回来,要买的东西很多。现在就有个现成的免费劳动力站在你面前,你都不打算善加利用一下吗?” 夜婴宁错愕地张张嘴,没想到宠天戈想得这么细致。 “我今晚住酒店,暂时不需要什么。” 她本想拒绝,没想到宠天戈压根没有给她机会,直接抓着她的手,就冲进了旁边的商场。 一见到琳琅满目的柜台,夜婴宁顿时也就不挣扎了,反正随便逛逛也不错。之前工作忙,每到大促季节,身边的人似乎都去疯抢,只有她依旧淡定,留在公司加班。 而除了生活必备品,和每个季节需要买的衣服,她不怎么钱,这几年竟然也攒下了不少钱,成了同事们经常打趣的“小富婆”。两年前,夜婴宁找了一位不错的投资经理,听取了对方的建议,小小地做了一下投资,收益还不错。 “没想到才三、四年的时间,中海的变化这么大,很多知名品牌也都入驻了。” 她看着四周明显的大牌logo由衷地感慨道,同时也明白,这么大的竞争压力之下,钱真的是越来越难赚,miracle珠宝想要走得长远,步履维艰。 正想着,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夜婴宁的眼帘。 是一个年轻女人,个子高挑,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职业装,正站在一家珠宝品牌的专柜前,一脸严肃地向柜员交代着什么。 夜婴宁本能地想要逃,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会毫无预兆地遇见老熟人。 算算看,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她也早就从国外毕业了,回国发展,倒也不稀奇。 女人果然是天生的同行,隔着这么远,唐渺似乎也感知到了一丝气息。 她抬起头,眯着眼,朝这边看了过来。 见到宠天戈,她的表情有一秒种的僵硬,等到再看到他身边的女人,她的嘴几乎都要合不拢了。 那是,那是……那个女人?! ps:三更完毕,前几天身体状态不好,不想凑字数糊弄读者,所以就没怎么更新。今天觉得舒服了一些,所以多写点儿。谢谢理解。 第七十章 相对来说,此时此刻,最为平静镇定的人,也就只有宠天戈了。 这几年,唐漪的事业如日中天,卫然捧她捧到了好莱坞,一连演了三部好莱坞动作大片,虽然不过是瓶一类的角色,但总算也跻身到了国际一流女星的行列,每次到国外|参加各类影展,她都能引领起国内娱乐界的一阵热门话题。 两个人偶尔也有联络,比如在唐漪不开工的时候出来喝一杯聊聊天之类的。只不过,每一次卫然都会坐在他们的不远处,连盯梢都做得堂堂正正,搞得宠天戈既无奈又好笑。 所以,他早就从唐漪的口中,知道了唐渺已经回国发展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察觉到身边的夜婴宁的紧张,宠天戈快了一步,主动握紧了她的手。一方面,算是给她安慰和鼓励,另一方面,也是阻止她想要转身就跑的念头。 这种时刻,临阵脱逃,无异于自寻死路。 果然,短暂的愣怔之后,唐渺已经向这边走了过来。 “宠先生,别来无恙。” 她似乎褪去了几年前的青涩味道,多了几分职业白领的成熟味道,举手投足间已经和曾经的那个小女孩儿迥然不同。 微微冲着宠天戈点了下头,唐渺将目光落在了夜婴宁的脸上。 她……不是死了吗?! 据说她就在那架出事的飞机上,官方已经确定了乘客名单,上面分明就有她的名字。 “这位是……” 多年不见,唐渺忽然弄不清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就是夜婴宁本人,还是一个长得和她如此相似的其他人…… “你好,我叫宁安,目前就职于英国的miracle珠宝公司。” 夜婴宁深吸了一口气,主动伸出手来。 唐渺迟疑地看了一眼宠天戈,然后才伸出手,夜婴宁握了握手。 夜婴宁从名片夹里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双手奉上。 看得出,唐渺毕业之后,也从事了珠宝设计这一职业,那么自己以后留在中海,恐怕是少不了会和她打交道了。既然躲不了,那就只能迎难而上,索性先声夺人,不至于太被动。夜婴宁在心头暗暗地想着,逐渐镇定了下来。 “miracle珠宝……宁安小姐……你好。” 唐渺几番打量,语气里还有着浓浓的怀疑和不解,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真的不是她,那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像她! 难道,是宠天戈余情难了,费尽心思,找了个长得极像夜婴宁的女人,作为她的替身…… 一时间,唐渺也陷入了一片茫然中。 “早就听你姐姐说,你回中海了,还想着让她做东,把你叫出来一起吃个饭。只不过她最近太忙了,一直在横店拍新戏,可能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宠天戈忽然出声,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宁静,也成功地让唐渺转移了注意力。 “是啊,她很忙,比之前更忙。” 唐渺满不在意地笑笑,口中敷衍道。 看得出来,几年前的那件事,对她们姐妹二人的感情,影响还是很大。 “对了,我现在是金喜的设计师,和灵焰珠宝可以算是死对头呢。” 她忽然转身,指了指身后的珠宝柜台,果然,那是老牌珠宝公司金喜的专柜,绕过去,再走两个过道,正是灵焰珠宝的柜台。这两年,两家一直明争暗斗,一个是旧旺,一个是新贵,彼此间咬得很紧。 夜婴宁在听见“灵焰珠宝”四个字的时候,心底难免动了动,毕竟这是她的“娘家”,而苏清迟也是她的至交好友。 可是,她也清楚,唐渺这是在有意试探自己。 “早有耳闻,说金喜和灵焰都是国内珠宝业的翘楚品牌,有机会一定要亲自见识一下才好。” 夜婴宁微微颔首,回答得很客气,也听不出来什么异常。 唐渺立即更加迷惘,按理来说,夜婴宁听见灵焰的消息,不该会是这么平静的反应。 她不知道的是,只要不涉及自身感情的事情,现在的夜婴宁都能做到刀枪不入,这是几年来,她不得不学会的自我保护。 “你先忙。我还想要买点儿东西,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宠天戈看出夜婴宁的不适,连忙出声打断。 唐渺如梦初醒,连忙转身也从自己放在柜台上的手包里掏出名片,递给夜婴宁。 “宁小姐,请多指教。有空的话,我们出来喝茶。” 她刻意忽略掉宠天戈刚刚所说的话,那不过是客气,她不想自己再一次沉|沦在他的双眼中。 当年的她年纪小,没见识,随随便便就沉溺在了这个男人深邃的目光里,甘愿为此万劫不复。但是现在,她已经有了学历、工作和事业,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如果她想,她会让宠天戈明白,她已经是个优雅的成熟|女人。 夜婴宁同唐渺道别,然后随着宠天戈一起离开珠宝柜台,向电梯方向走过去。 尽管努力将脊背挺得很直,脚步也不见任何慌乱,但是宠天戈知道,此刻的夜婴宁有多么的紧张害怕。 他其实也没有料到会见到唐渺,中海有这么多家商场,金喜有那么多的柜台,可也真巧,居然真的就遇到了,躲避不及。 “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走远了一些,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滚梯,宠天戈有些尴尬地开口问道,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夜婴宁误会。 夜婴宁想了想,觉得似乎也真的怪不到他的头上,看他的反应,也不像是事先安排的这一切。 “不会,即便你想要这么做,也不会这么着急。” 夜婴宁扯扯嘴角,起码,她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这个男人一些的。 “我真怕你一激动,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屎盆子都要扣在我的头上。” 宠天戈无奈地追上她的脚步,两个人继续并肩走着,随意地看着两边的专柜。 这一层是女性服饰区,刚好夜婴宁需要买两套职业装,她嫌行李重,来的时候便没有带上,想等到了中海再买。 她选了一件衬衫,走到试衣间去试穿,顺手将手袋递给了宠天戈。 他在一旁等着,没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手袋里一阵震动。 拉开手袋,果然,是夜婴宁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屏幕上没有名字,只是一串数字,显示是中海移动的号码。 宠天戈不禁有些好奇,她刚回国,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着急地要找夜婴宁呢?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存名字,是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他本能地又瞟了几眼那串数字,下意识地把它记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没多久,夜婴宁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的正是她刚挑的那件白色衬衫,很普通的样式,甚至有些中规中矩,不过剪裁却是极其贴合身体曲线。 宠天戈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眶有些热,她穿成这样去工作,那和她搭档的男人们岂不是大饱眼福?!她甚至无需做出任何撩拨的动作,只需一抬手,一扭腰,就是赤|裸|裸的惹|火! “有没有大一号的尺码?换个大一号的,不要这么修身的。” 他站在一边大放厥词,令夜婴宁和导购小姐都觉得很无语,又十分好笑。 “先生,这是衬衫,不是面袋子。再说,这么好的身材,不展示出来,真的很可惜呀。” 导购小姐在一旁笑着说道,还没见过这么容易吃醋的男人。 “不理他,我再试一下另一件。谢谢。” 夜婴宁转身返回去,她才懒得和宠天戈废话,这衣服既不暴露也不张扬,他管得未免也太宽了。难道自己要学习那些阿拉伯女子,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才算是良家妇女了?! 看着她重新走回试衣间,宠天戈脸上的轻松表情顿时消失不见。 他脑子里还记着刚才那一串数字,左思右想,他还是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号码,让人帮他去查一下,那个手机号的主人到底是谁。 等宠天戈打完电话,夜婴宁也试好了衣服,她让店员帮自己包好,准备去结账。 “那位先生已经结好了,他说这两件都要了。” 导购小姐一脸艳羡,这样的男朋友真是令人羡慕,既愿意陪着逛街,又出手大方,虽然刚刚似乎有些龟毛,不过瑕不掩瑜嘛。 “好吧,谢谢。” 夜婴宁接过纸袋,走出专柜,宠天戈正站在外面等着她。 “你没必要帮我付款的,我还没穷到两件衣服都买不起的地步。” 她有些气势汹汹,觉得他看不起自己,比过去尤甚。 “没说你穷,我是故意让你觉得欠了我,这样以后就能有借口约你出来,让你还我钱了。” 宠天戈直言不讳,他的语气里有种阴谋得逞的味道,眼中也有一丝精|光闪过。 夜婴宁无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该走了。 她率先走向扶梯,宠天戈连忙快步跟上。 两人一路走到商场门口,夜婴宁站在路边停下来,伸手招出租车。 他不解,拦下她的手,疑惑道:“我的车就在附近,你拦车做什么?我送你。” 夜婴宁摇头,既然她已经回到了中海,这里不比欧洲,务必要小心谨慎。今晚已经遇到了一个唐渺,如果再遇到几个老熟人,她真是步步心惊。 “不要。” 她拒绝得很干脆,继续抬起手,只可惜这个时间,空车很少,从面前开过去的十几辆出租车都是亮着“有客”的标识。 “要是我把你扛起来,那围观的人可就多了。” 宠天戈站在原地,只是手上微微施力,他的握力惊人,夜婴宁立即就感受到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感。 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乖乖让他牵着自己的手,随他走向停车场。 夜婴宁订的客房在酒店十层,据说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到整个中海的夜景。她要在这里暂时先住上几晚,直到房产中介经理帮她找到合适的房源。 两人走出酒店的电梯,找到她住的那间房,开门进去。 “我记得金喜一向是不招新人的,除非有人帮唐渺说了好话。我还记得看过报道,去年圣诞节,天宠集团的老总为集团员工的一百个宝宝送上了总价值超过了五百万的金饰礼品套装,选的正是金喜新推出的‘千禧宝宝’系列。” 夜婴宁站在房间门口的位置上,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双臂抱胸,她的下颌微微扬起,看向宠天戈。 很久以前,夜婴宁就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尽量不要对他撒谎,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因为自己在宠天戈的面前,根本无法掩饰一星半点儿的心思。 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橱里,回头冲她轻笑,一针见血回答道:“你倒是一直关注我。不过我不喜欢你这种吃醋的口吻。” 夜婴宁失笑,吃醋?她吃唐渺的醋干什么,虽然早就看得出来她对宠天戈的企图。 “我以为你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没想到原来你也有‘圣父’情怀。” 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喉咙有些发堵,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怨恨。 “顺水人情而已。她快毕业的时候,唐漪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帮着介绍一下,让她有个稳定的工作,还请我保密,不要让唐渺知道。” 他连解释都懒洋洋的,松了领带,解了两粒衬衫扣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坐了下来,冲夜婴宁招了招手。 她犹豫了一秒,乖巧地走过去,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他扯过去按在了膝上。 夜婴宁颇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落在耳畔的宠天戈的呼吸立即就急促了起来,她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又摇摆了一下腰肢。 “你再动?” 粗哑的声音近在咫尺,隐约泄露出属于男人的渴|求,他的手搭在夜婴宁的腰上,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贴在她的肌肤上。 她身体的紧绷反应令他玩味地勾起嘴角,薄唇缓缓游走在她格外敏|感的耳后和颈子一带,让陷在他怀中的女人轻微颤抖了起来。 “生气了?觉得我不应该帮她这个忙?” 宠天戈故意让自己呼吸专门喷在夜婴宁的敏|感地带,专门撩着她玩。 “算不上生气,毕竟,是你自己愿意帮忙的,没人拿刀逼着你。只不过,我这个人心眼小,又记仇,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口口声声指控我抄袭她的设计。这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是比杀人还要严重的侮辱。如果我当时不能力挽狂澜,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我的事业就全都毁了,还会被同行们唾骂,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夜婴宁正色地开口说道,她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可以假装那件事从没发生过,可以假装唐渺从未伤害过自己。 令人齿冷的沉默,房间里只有空调运作发出的轻微声响,手边是一整面一尘不染的落地窗,窗帘尚未拉上,半座城池在夜色中寂寂如蛰伏的兽,只显出线条分明的轮廓来。 她的质问有些令宠天戈感到一丝出乎意料,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俯下头来去寻她的唇。 “我忘了,你从来和‘善良’两个字不沾边儿……可我也是……” 第七十三章 即便是在和宠天戈最亲密的那段时间里,夜婴宁也很少会过问他的隐私。 她私自查看他的手机,一共只有两次,一次是为了拿到通讯录,一次是为了拿到竞投数据。 而现在,她暂时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所以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的视线从宠天戈的手机屏幕上挪移开了。 她刚要喊他一声,没想到浴室里的水声一下停止了,宠天戈疾步从里面走出来,飞快地问道:“是不是我手机响了?” 夜婴宁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紧张到了这种程度。 他已经一把抓起了手机,点开屏幕锁,专注地查看那封刚收到的邮件。 “顾默存,男,籍贯南平市,生于……” 屏幕上,是已经整理出来的关于顾默存这个人的个人资料,只有寥寥数语。看得出,这个人十分的小心谨慎,尽可能地不被其他人拿到把柄。 宠天戈顾不上看这些无用的东西,他快速地拉到最后,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重要信息。 他没有猜错,果然,手下找到了一张关于这男人的有些模糊的侧脸照片。 很明显,这也是在非正常拍摄下拍到的一张照片,距离比较远,所以几乎也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从这件事上,宠天戈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叫做“顾默存”的男人,显然将自己保护得极其严密,或许和他赚钱的方式有关,毕竟做走私属于刀尖舔血的营生,利润大风险也大。又或许,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要小心翼翼地不泄露自己的隐私,宁可活在黑暗中。 “你……没事吧?” 夜婴宁见宠天戈急三火四地跑出来查看手机,看完之后脸色又带了一丝凝重,不由得主动出声问道。 “没事,你去洗吧。” 宠天戈回过神来,佯装轻松地说道。 见他竟然丝毫没有重新穿上衣服的意图,夜婴宁瞪圆了眼睛,追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他顿时哑然失笑,怎么回事,别的女人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留下他,唯独只有她,三番五次把“走”挂在嘴上,连和他多相处片刻都好像是承受酷刑似的。 “就不走,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打电话报警抓我。” 宠天戈一脸的无赖相,身上的水甚至还没擦干,赤着脚站在地板上,他走到哪里就留下两个湿湿的脚印儿。 夜婴宁抿紧了嘴唇,横了他一眼,抱着换洗内|衣走进了浴室。 趁着她在洗澡的时间里,宠天戈又打了个电话,是打给吴城隽的。 吃过晚饭,吴城隽和stephy也没有马上分开,两个人正在一家酒吧喝酒。接到宠天戈的电话,他显然感到十分意外。 “我觉得这位顾先生,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但是照片太模糊了,实在看不清楚。” 回想起刚才在手机里看到的那张照片,宠天戈心头滑过一丝古怪,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这个人的。但是,单凭一个侧脸轮廓,再加上模模糊糊的眼睛鼻子嘴,一时半刻,他实在难以辨认出来。 “宠先生,请恕我直言。刚才在饭桌上,我就感觉到了,你似乎对我的这位投资人,很有兴趣?” 吴城隽站起来,朝一旁的stephy比了个手势,然后走出门,站到了酒吧外面的小道上。和里面的嘈杂热闹相比,这里相对安静,方便讲话。 宠天戈站在拉了窗帘的落地窗前,点了一支烟,吐了口烟雾才低声说道:“吴先生,我并没有恶意,但是我也直言一句,miracle珠宝毕竟尚在起步阶段,忽然间就冒出来这么一位背景神秘又出手阔绰的投资人,这本身就充满了疑点。尤其,整件事里还牵扯到夜婴宁,我不得不先小人后君子,还望你理解。” 吴城隽一愣,似乎也听出来了宠天戈语气里的郑重其事。 接下来,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都是跟这件事有关。 放下手机,宠天戈忽然有了一丝惆怅:他想起了自己和夜婴宁在中海重遇以后发生的点点滴滴,从酒吧重逢,再到“十里红妆”的合作,再到珠宝大赛,许许多多,一件件往事,霎时浮上心头。 这三年,他经常也有类似这样的惆怅的夜晚,但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身后传来轻响,洗过澡的夜婴宁走了出来。宠天戈听见了,可是没有转身,指间的香烟还有一小截,他打算快一点儿抽完,熄灭它。 “这么看,你的背影还真的有一种孤独的味道。乍看起来,好像是90年代那种香港电影的感觉。” 夜婴宁弯着腰擦头发,轻声说道。 “什么孤独的味道,其实就是衰老的味道。” 宠天戈苦笑一声,眼看着宠靖瑄都要四岁了,他也不再年轻,刚刚照镜子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鬓角那里甚至已经长了一根白头发。 这种感觉,令他万分失落。 她还年轻得很,像个小女孩儿,但自己都快成老头子了。 “我可不敢说你宠先生老了。你年富力强,正是如日中天的好时候。” 夜婴宁放下毛巾,走过来,也撩开窗帘,她向外面看了看。夜色正浓,灯火辉映,这座城市似乎永远都充满了活力,既包容又排斥,有人在这里实现梦想,也有人在这里品尝心碎。 “不开玩笑了。说说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宠天戈正色地问道,他知道,夜婴宁这次回来,也不全是为了宠靖瑄。除了这个主要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她接受了吴城隽的提议,打算出任中国区域的总负责人。 “从下周开始,我就要开工了。主要的工作内容,自然就是新店。” 夜婴宁舔舔嘴唇,关于这个问题,自己真的是没法回避。她承认,在事业上,她也有野心。 继续留在伦敦,就意味着永远只能做李薇薇的副手。李薇薇算是她的半个老师,教会了她很多,在生活上也给予了她很多帮助,自己不可能为了前途,明里暗里和她斗,但也实在不想一辈子都屈居人后。 所以,中海的新店,是夜婴宁目前唯一的、最好的选择。 “既然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就在刚刚,宠天戈已经在心里冒出来了个大胆的想法。 不管那个顾默存的身份如何,抱着什么目的,都不重要,他可以先一步行动,彻底吃下那块地皮。 “交易?” 夜婴宁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她有些不安地看向宠天戈,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能够拿来和他做交易的东西? “除了瑄瑄,孩子我是不会拿来和任何人做任何交换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反应了过来,断然拒绝。 第七十四章 夜婴宁的一脸紧张,反倒是逗笑了对面的宠天戈。 他再龌龊,也不至于拿两个人的孩子做交易的筹码。虽然,真的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在乎稍微利用一下宠靖瑄,以此来控制住她。 “你想多了,和瑄瑄无关。” 宠天戈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脑子里的影像挥之不去,那个男人的侧脸,竟然如此熟悉,只是一时间无法辨认出来究竟是谁,这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听他给出明确的承诺,夜婴宁顿时松了一口气。 “什么交易?我知道你不会做蚀本的生意。” 认识这么多年,她太清楚宠天戈的为人,涉及利益的方面,他根本不想吃一点点的亏。 宠天戈笑笑,没有马上回答。他拉开酒店的衣橱,从里面找出件浴袍,穿在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看着夜婴宁,正色道:“我有预感,吴城隽这次找到的这位投资人,大有来头,背景也不简单。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他脸上看起来十分的平静,其实心里却满是疑惑:如果是公事,顾默存大可以去找吴城隽,何必打电话给夜婴宁;如果是私事……那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乍一听见宠天戈提起顾默存,夜婴宁顿时心若擂鼓。 她佯装无事地低咳了一声,低下头,摆弄了一下睡衣裙摆的纹,轻声反问道:“是吗?我没有什么看法,我只是一个设计珠宝的,公司管理方面的决策我并不过问。” 宠天戈专注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哦”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刻意地拉长了音,所以那个“哦”字听起来有些古怪,好像带着什么特殊的意味似的,令夜婴宁莫名地有些惊恐,难道……宠天戈已经知道了什么吗?! 不过想想看,在中海做生意的人以万计数,有钱人又遍布各地,他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对每个人都有所耳闻吧,自己应该保持镇定,不能显露出马脚。 这么一想,夜婴宁的心头一松。 “吴城隽一直在国外生活,他是老罗拉先生钦点的女婿人选,和他认识这么久,我确定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二世祖。所以,他对miracle未来的发展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宠天戈皱眉,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已经多了一丝不耐烦。 “他怎么样我不会过问!我担心的是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懂我的意思!” 她总是这样,一次次地推拒着自己的好意。 夜婴宁呼吸一滞,被宠天戈的质问问得说不出话来。她何尝不懂,只是,这件事牵连了周扬,就像是人的心头多了一根刺,而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即便扎进肉里,也没有办法永远遮掩住。 这是她难以启齿的一段过去,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样在两个男人之间达到某种神奇的平衡,更不想让他们直面彼此。 “我……没什么可让你担心的。既然决定回来,很多事情我就都有了心理准备。就像今晚,遇到唐渺,我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想要逃避的心理。可我知道,逃避没有用,所以,以后我也不会再逃,应该由我来承受的,我都会承受。” 她说这些,既是讲给宠天戈听,也是讲给自己听。 在弄清楚顾默存到底想要做什么之前,她不会将他的存在告知宠天戈,这笔账,是自己和周扬之间的,不应该牵扯到其他任何人。 “这话听起来,好像你在责备我是在多管闲事一样。”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夜婴宁,脸上犹如笼罩了一层冰霜,语气不善。 她扭过脸,想要安抚他。夜婴宁知道,宠天戈这个人一旦钻起牛角尖来,那股倔强的劲头儿比一般人尤甚,而且不好劝。 “我没那么说,你别那么想。” 夜婴宁抿抿嘴唇,正在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跟他说,就看见宠天戈已经把刚刚脱掉的衣服又捡起来,一件件全都穿上了。 她哑然,挑挑眉,看着眼前的男人已经向门口走去了。 喔,夜婴宁在心头低呼了一声,宠天戈居然就这么走了,看来,自己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关上门的一刹那,宠天戈的脚步还停顿了两秒钟。 身后既没有传来呼喊,也没有人追上来,他不由得自嘲,居然还抱有希望?! 一时间,他有些许的愤怒,和失落。 握着车钥匙,宠天戈从酒店走了下来,不料,一出电梯,他就在大堂的沙发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渺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直到宠天戈走近,她才惊愕地抬起头,没想到真的能够见到他。 “你……你居然……下来了。” 她连忙合上手里的杂志,坐立不安,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宠天戈。 “你怎么在这儿?” 宠天戈一脸惊讶,立即向四周看了看,是否有其他人跟踪。 夜婴宁刚回国,他必须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我……我跟着你们,从商场一路跟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做了这种事。不过我绝对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去哪里,没想到,是酒店,所以我本来是要马上就走的……” 唐渺语无伦次起来,说完,她自己也不禁抬起手,遮住了额头,表示对自己的无奈。 一见到这个男人,她就会做出这样的幼稚行为,以前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而现在则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再靠近一些…… “没事。” 宠天戈看看她,手边刚好有一家酒吧,他指了指,主动问道:“你有时间吗,坐下来喝杯东西。” 唐渺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有!” 她连忙点头,抓起沙发上的手袋,快步跟上,因为宠天戈已经径直迈步,走在了前面。 唐渺一阵晕眩,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和宠天戈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没有唐漪,也没有其他人在场,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 还没有喝酒,她甚至就有些醉了。 “怎么样,在金喜工作还适应吗?听你姐姐说,你做得很好,她很为你骄傲。” 宠天戈点了一杯酒,然后自作主张,给唐渺点了一杯低酒精饮料,他不允许她喝酒,在他眼里,她不过还是个小孩儿。 “还好。她为我骄傲,是吗?其实我现在几乎见不到她,除了上网看娱乐新闻的时候,我相信,她的粉丝都比我更清楚她的最新动态。” 唐渺扯扯嘴角,苦笑了一声。 这几年,唐漪的事业更上层楼,换了新东家的她比之前更红,公司一姐的地位十分稳牢。 第七十五章 如果说,当年唐渺对于姐姐唐漪是充满了若有似无的嫉妒,那么现在,后者的发展,则是令她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了。 人就是这样,对太强大的只能仰望,对太弱小的充满同情,只有对和自己处于差不多一个水平线的人,才会产生嫉妒的心理。 从前,唐渺觉得自己比姐姐年轻貌美,除了没有得到适当的机遇外,她本该比唐漪更有名气,拥有更优秀的男人的青睐才对。 而现在,经过几年的磨练,唐渺看清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它原本就不存在完全的公平,怀才不遇的人到处都有。 她虽然看懂了,却依旧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几乎要死心的时候,又让她遇到这个男人! 宠天戈知道,当年那件事,令唐家两姐妹之间产生了心结。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所以他一直很感谢唐漪的大义灭亲。如果没有她及时找到自己,夜婴宁很有可能就被陷害成功。就算此后她能找到证据和机会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名誉也会受到损失,而且也会和珠宝设计大赛的冠军擦肩而过。 “她真的很关心你,只不过她要努力工作,这样才能让你们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宠天戈听出唐渺口中的不屑,尽力劝说,希望她们能够修补好关系。 唐渺刚要出声反驳,忽然,她的眼神微微一动。 她拿起杯子,一口气将面前的饮料喝光,然后猛地站起身,作势要走。 “谢谢你的招待,我先走了,啊……” 唐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迈步。不过,她的高跟鞋似乎卡在了地毯的接缝处,脚步踉跄着向前扑倒。 “小心。” 旁边的宠天戈顺势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孰料,唐渺像是站不稳似的,立即跌入了他的怀中。 天旋地转,她攀着他的肩头,勉勉强强才站稳。 两个人贴得很近,因为唐渺的右手紧紧地抓着宠天戈,他没能马上推开她。 她能够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沐浴露的味道,他的头发也是还湿着的,一定是刚洗过澡。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进了酒店,而男人洗了澡……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那个女人,叫做什么宁安的女人,竟然长得和夜婴宁一模一样,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她唯一知道的是,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夜婴宁,她和宠天戈的关系都非同一般。 视线静静地越过他的肩膀,唐渺不着痕迹地看向远处,那里站着个人。 虽然很想欣赏接下来的画面,不过,率先离开似乎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她立即站直身体,从宠天戈的怀里抽身,口中充满歉意地一再解释道:“对不起,我的高跟鞋绊了一下。多谢你扶住了我,否则我就真的受伤又丢人了。” 说罢,她整了整身上的职业装,向宠天戈道别,快步走出去。 宠天戈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继续拿起了酒杯。 如果连这点儿小伎俩都不明白,他也就不是宠天戈了。看来,是他小瞧了这个女孩儿,不,或许说,她已经不再是小孩儿了,是个女人,还对自己有所图的女人。 或许,他真的应该像对夜婴宁承诺的那样,多余的一件闲事都不要再管。 正想着,身边走过来一个女人。 宠天戈原以为是唐渺又折了回来,一抬头,竟然是夜婴宁。 莫名地,他有一点儿心虚,也有一点儿后悔,自己本来就不该多管闲事,为了帮唐漪说几句好话,约唐渺坐下来喝了杯东西。 “你……你什么时候到的?” 果然是心虚,宠天戈一张嘴,问的话就充满了不打自招的味道。 “更多的没见到,抱在一起的场景倒是看到了。” 夜婴宁笑了笑,语气里听不出来生气还是不生气,吃醋还是不吃醋。她朝酒保打了个响指,点了杯金汤力。 “别紧张,我追过来是因为你忘了拿手机,而不是盯你的梢儿。” 她从牛仔裤的后裤袋里,掏出宠天戈的手机,轻轻推过去。 他刚刚走得急,连放在床上的手机也忘了带走。 宠天戈一愣,果然,要不是夜婴宁告诉他,他还没意识到落下了。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下来的时候,她就坐在酒店大堂里,也承认是一路跟着我们过来的。我当时想的是,替她姐姐说两句好话,所以就……” 他很担心她会误会刚才的那一幕,他不是毛头小伙子,知道女人越是表面上表现得平静,内心里就越是波涛汹涌,要是男人真的相信她说自己“没事”,才是愚蠢至极的做法。 “你要是不解释,我就当做你是默认,你要是解释,我也可以算作是你心虚。所以,你看,无论你解释不解释,怎么理解都在于我。” 夜婴宁笑着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歪着头说道。 宠天戈立即挫败地点点头,连声说是。 不和女人争辩,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智慧。 “其实,除了手机,你还忘了一件事。就是,你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你所说的和我做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刚才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你一句我一句,你顶我我顶你,最后宠天戈开门就走,等他走了之后,夜婴宁才茫然地回想了半天,这才意识到,他要说的话并没有说完。 所以,她才拿了手机,直接追了下来。 没想到,还看到一些不切合时宜的“精彩画面”。虽然,夜婴宁不是看不出来,那是唐渺故意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不过落在眼底,看着总归是闹眼睛。 宠天戈也笑了起来,看来自己真是老了,记性差得要命,居然连话都没说完就走了。 “唔,是这样。御润在我手里,一直还叫做御润,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他握着杯子,杯壁上有水珠儿滑下来,落在他的虎口上,凉凉的。 夜婴宁顿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在这种时候提到御润。他明明知道,御润是她心头上的一道疤,代表着无能为力,当年她眼睁睁地看着御润被收购,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拿回御润。怎么样,这个筹码,很诱|人吧?” 见夜婴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吃惊的神色,宠天戈继续一步步地诱|惑着她,甚至不惜拿出御润作为诱饵,真可谓是大手笔。 这样的条件,简直令她不得不洗耳恭听了。 “离开miracle珠宝,离开吴城隽,御润我马上还给你。如果你想做珠宝,ok啊,御润随便你去怎么做,天宠给你投资资金,你尽情施展你的才华。” 宠天戈摊摊手,说出他的目的。 ps:现在,大眠紧张得要命,德国球迷表示……无法平静地码字了…… 第七十六章 这样的诱饵,无论放在过去,还是现在,看起来都实在太吸引人了。 以至于,夜婴宁都做不到,马上说“no”来一口回绝他。 毕竟,那是御润,是夜昀夫妇辛苦了三十多年的心血,她的年纪甚至比夜婴宁还大,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 夜昀曾笑称,说夜婴宁不是由他们夫妻俩养大的,而是由御润养大的。这话倒也不算夸张,早些年的时候,一家三口的日常开支,都是靠着御润的盈利,后来,公司的规模才逐渐地扩大。 虽然现在的夜昀夫妇已经移民到了澳洲,安度晚年,但是夜婴宁知道,卖掉御润,永远都是父母此生最为难过的一件事之一,他们永远都难以抚平这种伤痛。 她早已暗下决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一定要夺回御润,无论用什么手段,合法的,或者是不合法的。 “吴城隽对我有知遇之恩,在我最为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愿意相信我,聘用我,这份恩情我永远铭记于心。现在,他想要在中海扩大市场,正是缺乏人手的关键时刻,你这个要求,我想我真的做不到。” 夜婴宁沉思了几秒钟,还是拒绝了宠天戈。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起码的良心还在,吴城隽现在手忙脚乱,又不能将伦敦总部的员工全都临时召唤到中海来,单单一个stephy在他身边,远远不够。若是自己也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离开miracle,那情况还真是雪上加霜。 最重要的是,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半途杀出来的顾默存到底是真心相助,还是另藏杀机。 虽然,在夜婴宁的心底深处,她也明白,如果顾默存就是周扬,那么真的不排除,他会为了报复自己,而蓄意接近的这种可能。 一整天,她都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吴城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可毕竟涉及重大的隐私,她有些难以启齿,所以,一直在说与不说之间,来回地徘徊不决。 “你是想着向吴城隽报恩,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让你留恋?” 宠天戈斜睨着她,直截了当地抛出一个无比尖锐的问题。 夜婴宁连忙拿起酒杯,低头喝酒。 这表现,实在有些欲盖弥彰,宠天戈几乎忍不住,就要挑破,想了想,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不知道他知道,这应该就是他目前所掌握的一张王牌了。只要这张牌打得好,或许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也未尝可知。 “算了,先不说了。不过,这笔交易,暂时一段时间都有效,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改变主意,我随时欢迎。” 宠天戈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光,抽出几张钞票压在杯下,抓起手机和车钥匙,站起身就要走。 “我听说,你在决定把瑄瑄送到伦敦之前的那一段时间里,一直在接触几位适龄的女性,据说是有结婚的念头。如果这样的话,你能不能把瑄瑄还给我?我可以请律师去做公证,确保他将来不会参与任何的关于宠家的财产分割……” 夜婴宁急忙喊住了他,艰难地出声请求道。 宠天戈和其他女人约会这件事,对她的触动,远远比不上她意识到,可怜的瑄瑄要同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痛苦来得深。 有后妈就会有后爸,尤其又是宠家这种有钱有势的家族,同父同母的亲手足说不定都会为了权为了财相互厮杀争斗,更何况是隔了一层肚皮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宠天戈还年轻,他结了婚之后,势必还会有其他的孩子。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舍不得宠靖瑄的,但要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这个非婚生子,这便是夜婴宁目前所想的。 “闭嘴!你再说一个字,我一定会忍不住拗断你的脖子!” 已经走了几步的宠天戈又折了回来,他脸上的表情,此时此刻,几乎可以用“狰狞”二字来形容。 一扬手,他忍不住将吧台上的空杯重重挥落,以此来发泄着心头的怒火。 “夜婴宁,你总是有本事把我的火气给撩起来是不是?我早就说过,他是我的儿子,没有人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即便是你也不可能!要把他生下来的人是你,紧要关头说不生了不要了的人是你,当初装死弄活一走了之的人是你,现在回来要把他带走的人还是你!” 说到愤怒处,宠天戈难以自控,两手猛地掐住了夜婴宁的两侧肩头,用力地摇晃了几下。 她被摇得头昏脑,本能地伸手想要推开他的手。 无奈,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和他抗衡,完全挣脱不开他的掌控。 就在夜婴宁以为,自己要被他硬生生地摇散架了的时候,宠天戈忽然松开了手。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不完全是怒火,还有悲伤。 “你告诉我,我们回不去了,我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你的一时气话……现在,我懂了,是真的……回不去了……我也不妄想了……” 宠天戈颓丧地低下了头,双手垂在身侧,口中喃喃。 夜婴宁的心底一痛,像是被一根针狠狠地扎着一样,疼到不行。 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以沉默相对。 究竟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夜婴宁好像已经没有了感觉,她只是一脸木然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后背挺得笔直。 面前的酒杯,也已经空了。 她招招手,让酒吧再给她一杯,再一杯,再一杯。 一共喝了几杯,没有印象了。酒喝在嘴里,甚至尝不出辛辣的味道,只有酸,只有涩,只有苦。 脚上的水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似乎隐隐地还有火光闪过。 正在吧台后面擦杯子的酒保,立即被那声音吸引得探出头去,正好此时没有客人,他立即跑了出去,想要弄清楚状况。 周围的人也纷纷走出去,看个究竟。 夜婴宁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一转眼的功夫,身边居然已经空荡荡的了。 “天啊,怎么会有车子忽然爆炸?” “竟然是一辆深蓝色的跑车,据说要几百万……” “是惹上什么仇家了还是……好像拍电影啊……” 周围传来嘈杂的声音,嗡嗡直响,吵个不停。夜婴宁站起身,酒劲儿上头,她有些站立不稳。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不停地涌到她的耳朵里。 什么爆炸,什么跑车,什么仇家,他们都在说什么…… 忽然,夜婴宁的脸色一变,她的脑子里全是“深蓝色的跑车”这几个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宠天戈今晚开的车,正是一辆刚买不久的深蓝色的新款跑车! 第七十七章 夜婴宁踉跄了一下,勉强才站直身体。 她十分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一时逞强,喝下了好几杯酒,现在脑子明显有些糊涂,双腿也有些不听使唤,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太过害怕,她连迈步都要迈不出去,左脚绊右脚。 深蓝色的跑车……一定是宠天戈的那辆新座驾! 夜婴宁飞快地脱下脚上的高跟鞋,随手一扔,赤着脚就向外冲了过去。 宠天戈,你要是出事……后面的情况,她不敢想下去。 一跑出酒店大门,甚至都不要询问,夜婴宁只要随着人潮,就能辨认出出事的方向。果然是酒店停车场的位置,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不到的光景,街上还有许多人,他们刚刚都听见了那一声巨响,声响震天。 不远处,冲天的火光照红了半边夜空。 “宠天戈、宠天戈!” 夜婴宁停住了脚步,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大团大团的黑烟,混杂着火光滚滚涌出。 “快报警快报警!” “车里有没有人啊?谁看到了?” “天呀,这是爆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不是拍电影吗……” 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地钻到耳朵里,嗡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夜婴宁吃力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杂音全都甩出去,但却做不到。 渐渐地,火势扩大,中海的春季天气干燥,火苗顺着风向不断吞噬着,很快,就连刮过来的风中,都夹带着黑色的灰烬和呛人的味道。 围观的人群很快步步后退,不知道是谁好心,拽了一把愣在原地的夜婴宁。 “小姐,快往后站站,这车子再烧下去,就要彻底爆炸了!” 她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宠天戈还在车中! 夜婴宁立即甩脱了那只路人的手,光着两只脚,她拼命地朝停车场的空地上狂奔而去。 她越靠近,风里的烟尘味道就越重。 “宠天戈!宠……咳咳,咳咳,天……咳咳……” 夜婴宁边跑边喊,风呛到了喉咙里,她只能捂住嘴,大声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弯下腰,将刚才喝下去的酒全都吐了出来。 酒液混着胃液呕出来,她的眼泪和鼻涕齐齐涌出,这样的情景看起来一定无比狼狈,但是夜婴宁根本顾不上,她唯一知道的是,宠天戈从酒店出来后,上了那辆跑车,而车子发生了爆炸,此刻正在着火。 停车场的两个工作人员跑过来,他们挥舞着手臂,示意夜婴宁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十分危险。 消防车正在来的路上,还要再等几分钟,依照目前的火势,单凭普通的灭火栓,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 “危险,后退!那个女人,你不要靠近车子!” 看清夜婴宁的目的是想要接近那辆着火的跑车,对方大声喝止着。 夜婴宁置若罔闻,依旧向前跑着,她完全无法相信,宠天戈的车怎么会发生爆炸,他坐在车里,根本来不及逃脱,岂不是活生生地烧死在了里面…… 不,不要! 熊熊燃烧着的跑车几乎已经看不到原有的轮廓,被无数条火舌吞噬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车身附近,四处散落着爆炸时候炸裂的前车灯、车镜,副驾驶的车门一半还摇摇欲坠地挂在车上,另一半则已经被烧得黑黢黢的,碎裂一地。 没法再接近,夜婴宁裸露在外的小臂和小腿,此刻已经感受到了灼烫的温度。 她一手挡着眼睛,试图让身体再向前接近一点儿,想要看清方向盘后面的那一团到底是什么,究竟是不是宠天戈的身体。 “小姐!往后退!别再往前走了!车子会爆……” 话音未落,车后尾处发出一声闷响,车内的空气受热发生膨胀,后车厢鼓了起来好大一块,橙红的火苗顺势从缝隙里冒了出来,朝半空中窜过去。 几片弹起的碎片四下里飞溅,有一片甚至堪堪擦着夜婴宁的脸颊飞了过去,差一点儿就插到她的右眼中! 她吓得顿时尖叫,本能地躲闪着。 忽然,身后一股大力将她一把抱起,大步就跑,急速地离开了被烧得“咔咔”直响的车身。 夜婴宁下意识地挣扎,并不想离开那里。 如果宠天戈真的出了事,那就是她离他最近的地方,她不想走,不想! “放开我!放开我!宠天戈……” 她用力扭|动挣扎着,想要从这个温暖的怀抱中逃出来,顷刻间,夜婴宁整个人已经泪流满面,一张脸上全是泪水,还有烟尘灰烬,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道灰黑色的痕迹。 “冷静,我不在车上,是我。” 头顶传来一道有些颤抖的声音,如此熟悉,还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显然,那是劫后余生的惊魂不定。 夜婴宁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借着头顶的路灯灯光,她终于看清了究竟是谁,刚刚将她从停车场拖了出来。 “你……” 她吓得脸色惨白,本能地伸手,指尖儿颤抖着,一把掐住了宠天戈的脸! 是温热的,他还活着! “宠天戈!” 夜婴宁想也不想,一把揪住了宠天戈的衣领,拼命地往他的怀里钻,试图确定他没有性命之虞。 他比她还要更为狼狈一些,身上的衬衫上布满好多道裂口,显然是被飞散的钢片划伤的,下巴上也有一道四五厘米的伤口,正在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是我,是我。” 惊魂未定的宠天戈同样紧张地一把将夜婴宁抱在怀里,极为用力,同时,他的口中有些语无伦次地帮助她确定着。 她全身颤抖,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 夜婴宁喃喃着,翻来覆去只能说出这么两句话,她的两只脚在不停地奔跑中,脚底被多处扎伤,之前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但现在在确定宠天戈没事之后,却传来了钻心的痛楚。 她站不稳,两只脚来回换着,支撑身体。 宠天戈这才发觉,她竟然光着脚。 “我好怕,怕追不上你……” 她不停地哭泣嚎啕,止不住眼泪,呜呜哽咽着。 宠天戈的状况同样有些糟糕,好在,他还能够勉强维持着一丝镇定,紧紧地搂着夜婴宁,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他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有种恍然在梦境中的错觉。 很快,从远处传来急救车的嗡鸣声,宠天戈抱起夜婴宁,拼命向那边赶去。 两人被搀扶着上了车,立即有人给他们做各项测试,急救车一路闪着灯,快速地开往最近的一家医院。 第七十八章 死里逃生 相比于夜婴宁,宠天戈的状况更为严重一些。 他的一侧耳朵由于受到爆炸的冲击,暂时处于失聪状态,此外,有一片铁皮在爆炸的时候飞起来,狠狠地楔进了宠天戈的左肩膀里。 因为位置比较刁钻,他自己看不到伤口,原本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就是疼,使不上力气。 夜婴宁帮着医生将宠天戈上身的衬衫撕开,看到半截铁皮露在肌肤外面,当时就忍不住痛哭失声,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居然出了这么多血,那你刚才还抱着我做什么……” 她擦擦脸上的泪水,手忙脚乱地拿着两团,小心地蘸着伤口附近的血渍,想要帮着他清理干净。 宠天戈摇摇头,示意她自己不疼,然后一把握紧夜婴宁的手,试图让她先安静下来。 “要是我不抱着你,你刚才还真的就要傻乎乎地往正在着大火的车里冲了。到时候,我没出事,你倒是出事了怎么办?” 他无奈,但不可否认,心头有一丝甜蜜。 亲眼看到她因为关心自己而不顾一切的样子,不能不说,真的有强烈的感动。 尽管,当时的夜婴宁披头散发,活像个疯子似的,不要命地往前靠近。当时的那一幕,简直令宠天戈心惊肉跳,比车体爆炸的一刹那还令他感到惊惧。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亲眼看到,是不是你在车里……要是是的话,我就……” 她其实也弄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什么,脑子里就是一根筋似的,往前冲,却忘了应该马上报警,或者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当时,夜婴宁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近一些,再近一些,一定要看清楚。 “你们这小两口,还真淡定,急救车上就别卿卿我我了,还要命不要命了?坐好坐好,手臂伸出来量血压。” 拿着血压计的医生又好气又好笑,训了两句,给宠天戈测量血压。 很快,几分钟后,车子驶进酒店附近的一家医院,宠天戈和夜婴宁被遗弃送到了急诊中心。 夜婴宁的双脚、手臂和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多处擦伤,宠天戈则需要做手术,马上取出那截铁片,而且由于他的一只耳朵也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所以院方直接下了住院通知。 伤口经过了消毒包扎之后,夜婴宁马上联系victoria,请她立即赶到这家医院里来,处理宠天戈住院的事情。 又过了没多久,有警察也闻讯赶到。 宠天戈还在手术室,暂时没法做笔录。他们例行公事地向夜婴宁问了几句,她确实对整个经过一无所知,只是尽量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把宠天戈和她分开之后的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件地向警察讲述了一遍。 “这个情况十分复杂,影响也比较大,居然在公共场所发生车辆爆炸的案件,上头极为重视。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马上确定,究竟是仇家报复,还是其他的原因。” 其中一个警察一脸严肃地同夜婴宁说道,然后,他同另一个同事简单交流了一下,决定留下一个等着宠天戈做完手术之后做笔录,另一个先返回到案发现场去看看情况。 刚送走警察,前后脚的功夫,一脸惊慌的victoria也赶到了医院。 她甚至没敢自己开车,是打车赶来的,因为放下电话,听说宠天戈遭遇了爆炸案,她吓得两手两脚都在发软,用了好几分钟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婴宁,情况怎么样?” victoria紧紧地抓着夜婴宁的手,满脸担忧。 她立即安慰道:“你先冷静,事情还没有想象得那么可怕,车子爆炸的那一瞬间,他并不在车里,距离车子还有几步远,爆炸的强气流把他整个人都掀翻在地了,一只耳朵被震到,听力受损,身上也有些伤口。不过,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谢天谢地,他当时还没有上车……” 说这些的时候,尽管夜婴宁是在劝慰着victoria,但她自己的声音也是颤抖个不停,怎么都控制不了。 两个女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静静地,不发一言,互相从彼此的身上汲取着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于夜婴宁来说,她似乎从来没觉得时间竟然会过得如此之慢。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宠天戈被推了出来。 他还是清醒的,只不过麻药的药效暂时还没退,所以半侧身体还没有知觉。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同寻常的发白,有点儿近乎于透明的颜色。 夜婴宁扑过去,握紧他的手,和他一起前往病房。 victoria则留下来,同主刀医生问清楚整个手术的情况,以及办理住院的一系列手续,她还马上给宠天戈的律师打了电话,让律师马上过来,因为警察还在这里,需要找宠天戈了解当时的情况。 “宠先生,一会儿警察问你的问题,你可以等考虑好了再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victoria善意提醒着,毕竟宠天戈的身份特殊,他是天宠集团的负责人,很难说接下来的警察调查会不会涉及商业机密。 “我知道。你先带着婴宁出去。” 宠天戈点点头,麻药的药效逐渐消退,他的半边肩膀也渐渐地开始恢复知觉,铁片被取出,伤口也缝合完毕,只不过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愈合。 “我留下,万一你需要拿什么也不至于找不到人,而且我也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夜婴宁执拗地拒绝他,宠天戈犹豫了一下,只好同意她也在场,紧接着,律师也赶到了。 鉴于宠天戈的身份,以及他现在刚做完手术,警察只简短地问了几个问题,车子是不是你的,爆炸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生活里有没有什么仇家。 “车子是我的,上周才从车行提回来,刚开了几天。爆炸的时候,我正往车那里走,马上就要走到车头那里,结果一下子就炸了,我当时就被那股气流给掀翻在地,当时有几秒钟的时间里,脑子很空,后来我听见周围有人尖叫,就爬起来向安全区域跑……我不知道是谁报的警,我的手机不见了,可能是跌倒的时候从裤袋里滑出去了。仇家的话……我一时间想不到谁会做这种事。” 宠天戈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虽然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况远比人的语言能够描述得复杂得多,也可怕得多。 只要再晚几秒钟,他就有可能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如果车子就在那个时候发生爆炸,那他必然会尸骨无存,当场炸死。 第七十九章 敌暗我明 警察一边听着,一边不时地在手里的本子上记着什么。 宠天戈靠在床头,按照他的问题,逐一回答,态度十分配合。 “那你走向停车场的时候,一路上是否觉得被人跟踪,四周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你的车子旁边停的是什么车,这些都还有印象吗?” 基本上,说是先入为主也好,说是一贯经验也罢,警察根据目前手里了解到的情况,更倾向于这是一起由于私人恩怨导致的报复行为,而不是某些危险分子随机挑选,制造社会恐慌的案子。 宠天戈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按住了脑后的位置。 他努力地回想,但是由于当时接近爆炸源太近,受到气流的强烈冲击,脑震荡严重,导致他现在的思考能力和表达能力都受到了影响。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是宠先生的律师。依照类似的情况,他现在患上逆行性失忆的可能比较高,对于当时的一些细节恐怕也记不太清楚,如果说出来的线索和事实不符,对你们接下来的侦破工作也不利。不如这样,等他的状况稍微稳定下来,我陪同他主动去公安局做一份更详细的笔录,您看怎么样?” 站在一旁的王律师立即上前一步,同警察交涉。 三年前,由于帮助宠天戈成功地证明了清白,从杀人案中抽身出来,这位年过四十岁的中年律师名声大噪,此后也一直被宠天戈聘请成为自己的私人律师,兼任天宠集团的法律顾问。 夜婴宁赶紧倒了一杯水,让宠天戈先喝下去,平静一下。 很快,王律师说服了警察,让他先行离开。 病房里,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宠先生,我的分析是,这是一次仇家买凶杀人的行动。不过,对方显然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而已,所以他才在你还没有上车的时候就引爆了炸弹。” 送走警察的王律师重新折返回来,一脸凝重地如是说出自己的分析。 正在喝水的宠天戈一愣,呆呆地反问道:“引爆炸弹?你的意思是……” 王律师推推眼镜,进一步解释道:“当然,这种情况远距离引爆是不太现实的,根据我的猜测,应该是有人在你离开之后,迅速地在车身|下方布置了炸弹,不是倒计时装置,是手动引爆装置。然后,他一直守在那里,就等着你从酒店里出来,算计好时间,在你就马上要上车的时候,果断引爆。” 宠天戈的脸色,当即寒了下来。 要是范围缩小到仇家,那他是真的没办法,整个中海,他的仇家实在太多。 生意上的死对头,这些年来吞并的那些企业,抢来的订单,夺来的客户,凡此种种,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比如林行远那样的人,宠天戈甚至随口就能说出十几二十几个来。 从前,他不在乎,因为自己一向认为,商场如战场,技不如人就没什么好哭诉的。就好比在网络游戏里,你被人一刀杀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爬起来吃药复活,自己去升级提高战力,难道朝对方大喊一声“你凭什么杀我”就能满血吗?! “我仇家多得是,中海想我死的人也不少。” 他一脸平静地说道,似乎早有预料。 王律师点点头,这种有钱人遭遇车祸、绑架的案子,确实不在少数。不过,像是今晚这种级别的,这还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遇见。 “相信警方能够尽快给出结论,据说,上面很重视,因为这是发生在公共场所,引起的社会恐慌比较大。”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又交代了一下宠天戈现在如何应对媒体和警方,尤其如果有记者打来电话,不要落入他们提问的陷阱之中,这才离开了医院。 宠天戈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依旧紧紧地握着水杯。 许久,他才吐出一口气,语气笃定道:“就算抓到了人,也没什么意义,一定是顶包的。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等待着下一个机会。”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每一天都可能置身在危险中。 当年在国际学校读书,身边的同学非富则贵,每到周末,学校门口汇聚了无数豪车。 在外人看来,这无非是赤|裸|裸的炫富。但实际情况也并不尽然,因为曾经发生过很多富豪的子女被绑架的案件,所以他们的家人宁可开好车,派保姆和保镖一起去接。 宠家亦是如此,在宠天戈十岁的时候,他身边就固定有两个一组的保镖,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他成年。 后来他十分厌恶这种毫无隐私的生活状态,果断地辞掉这些保镖。 最近一段时间,宠天戈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给宠靖瑄的身边也安排几个人。还没有落实,没想到反倒是自己先出了事。 夜婴宁坐在一边,两只脚上还缠着纱布,她的两个脚底被碎渣扎伤,不能长时间站立,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日常行动也受到了阻碍。 victoria办好了住院的手续,敲门进来。 “媒体那边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毕竟你的那辆车很惹眼,他们想要查到并不难。呼,又要开始了,狂轰滥炸。” 她耸耸肩,对三年多以前的那段经历记忆犹新。 之所以重回天宠集团,是因为宠天戈被匿名举报,说涉嫌谋杀,当时中海乃至全国的媒体都在发了疯一样报道,各种猜测各种污蔑各种虚假新闻铺天盖地。陈燮英带着宠家的公关团队几乎用尽三十六计,在最缺人手的时候,victoria主动回归。 这一次,恐怕情况也不会比上回好多少,一定有人会把今晚的爆炸案,和当年的案子联系起来,大做文章。 “随他们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别想从我手里再赚到一分钱!” 宠天戈勃然大怒,他厌恶这群记者,毫无良心,为了钱能写出各种各样的新闻。 听他这么说,victoria一脸的不赞同,她和媒体打了很多年的交道,深知其中的猫腻,这种时候,宁折不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一直沉默的夜婴宁也和victoria持有同样的看法,她皱皱眉,轻声分析道:“目前来看,媒体不存在十分明显的态度,毕竟,你是爆炸案的受害者。他们现在只是想拿到最新的一手消息,以此来得到点击率……” 她边说边想,心中渐渐酝酿出了一个无比大胆的想法。 既然,敌在暗处,我在明处,不如先避避风头,静观其变。 “我有个想法,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看看可行不可行……” 夜婴宁的双眸亮起,看向对面浓眉深锁的宠天戈。 第八十章 佯装昏迷(加) 听见夜婴宁这么一说,宠天戈眉间的丘壑似乎舒展了些许。 只不过,他猜不到她到底要说什么,于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听听她有什么新点子。 “现在重要的是要让媒体觉得,发生这起爆炸案,你是受害者,而不是罪有应得。如果你对他们充满敌意,很难说他们不会在新闻报道的时候加入主观判断,引导民众的态度。” 夜婴宁轻声开口,立即引来victoria的连声赞同,她也是这样的观点,绝对不能同媒体交恶。 毕竟,这个世界的人,大多都是同情弱者。宠天戈的身份已经很容易被人诟病,而且网上一些人听见富人被仇家找上报复的消息,本能地都有些发自内心的快|感。 “既然我们不知道是谁做的,为了防止一直在明处被人盯着,还不如先躲一躲,让他以为我们示弱了。” 夜婴宁缓缓开口道,说出自己的想法,见宠天戈没有打断,她继续说下去。 “不如,就对外宣称,宠天戈被送到医院以后,医生发现颅内有淤血,导致严重脑震荡,陷入昏迷,暂时还在抢救中,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不等宠天戈开口,victoria担忧地说道:“可是,这么一来,一旦宠先生昏迷的消息散播出去,公司的股价可能会下跌。” 夜婴宁看看她,点头,她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不过,她摊摊手,很快又补了一句:“我猜这消息早就被发到网上了,现在没有什么是能瞒得住的。就算我们不说,明早九点半,股市一开盘,小买家们也都会沉不住气。” 确实如此,网络时代哪有隐私可言。 victoria迟疑着看向宠天戈,他也正在思索着夜婴宁的提议。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她的计策还不错。 “如果我暂时不露面的话,一直在医院,那么,对方要么以为自己警告的目的已经达成,可以就此收手,要么会再到医院里找寻机会,彻底要我的性命。” 如果是前者,他起码能保证接下来的日子无虞,如果是后者…… 宠天戈想了一会儿,立刻拿定了主意。 “就这么办。公司的常规项目由各部门自己先处理,如果是急件,你可以私下拿到医院里给我过目。然后你通知媒体,就说我现在陷入昏迷之中,案件交给警方全权负责。” 他将自己的决定告诉给victoria,说完,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就说我送到医院就昏迷了,还没有机会和警察交流过,你们也对当时的情况一无所知。” 顿了顿,宠天戈想到爆炸之后的几分钟,夜婴宁也出现在了事发地点,考虑到她的安全,他请victoria帮自己去一趟公安局。 “警方现在肯定已经调取了停车场的录像,只要他们不主动公开,婴宁应该不会有事。” victoria乐观地说道,却看见宠天戈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很难说,如果真的像是王律师说的那样,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盯着我,他引爆炸弹之后,说不定会混进围观人群中,确定最后的情况是什么样。所以,根据我的猜测,他很可能已经看见了夜婴宁,也看见了我和她一起上了救护车。”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凝重可怕,因为,这件事不只牵扯到了他自己,还有刚回国的夜婴宁。 “你先不要担心我,新店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基本上我可以soho办公,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不安全的……” 她看出宠天戈的担忧,立即出声。 “婴宁搬来和我一起住好了,我家里空间足够,而且我一个人确实很孤单,有个伴儿很好。” victoria提议,她也不放心夜婴宁接下来自己继续住酒店,太不安全。 夜婴宁点点头,暂时答应下来,她还是打算自己置产,早日能和宠靖瑄一起生活。 只不过,由于宠天戈的突然受伤,一切话题都不得不先放一放。 “好了,婴宁,你也回去病房休息,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按铃找护士。”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大家全都疲惫不堪,victoria想要送夜婴宁先回病房。 谁料,宠天戈立即反对。 “让她留下,我可不想看护士的脸色。” 他故意随口找了个借口,不允许夜婴宁再一次离开自己的视线。幸好这一次是自己,如果当时夜婴宁也在,那他岂不是要后悔终生。 victoria无奈,只好叫人来,在宠天戈的病床旁又加了一张床。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她悄然离开,让夜婴宁和宠天戈好好休息。天亮之后,victoria会主动联系媒体和记者,开一个小型的发布会,抢先一步,正式公布今晚的情况,以免假新闻满天飞。 麻药之后,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宠天戈简直无法入睡,也无法完全躺下,他只能侧着靠在床头,十分痛苦,而且保持同一姿势久了,半个身体都是麻痹的。 黎明到来的时候,一夜未合眼的男人,两只眼睛都是红彤彤的,看起来无比可怜。 最后,夜婴宁想了个办法。 她先爬上了床,靠着床头,让宠天戈侧躺在她的怀里,她来充当“人肉床垫”。 “这样你起码能睡几个小时。” 极度困倦之下,宠天戈偎依在夜婴宁的怀里,沉沉睡去。 因为注射了静脉营养袋,他的脸上稍微恢复了些许的血色,但还是有些苍白,嘴唇上微微起了一层干裂的皮。夜婴宁看着他,轻轻伸出手,抚|摸过他的脸颊,那上面还有一些小的擦伤,涂过了药,已经不再流血了,只不过下巴那里的伤比较严重,还包着纱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现在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 其实,说到仇家寻仇,夜婴宁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林行远。 她比谁都清楚,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林行远也不可能放下仇恨。他执拗地认为,林氏企业的覆灭完全是宠天戈一手操纵的结果。否则,他的父亲也不可能走投无路,走上自杀的绝路。 所以,他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人。 不过夜婴宁不明白,林行远早不下手晚不下手,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个时候呢? 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他完全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不需要等到现在。 难道……自己其实猜错了,这次……不是他…… 一时之间,夜婴宁心乱如麻,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像样的头绪。 困意渐渐袭来,她也实在捱不住,抱着怀里的男人,靠着床头,夜婴宁阖上了双眼。 第八十一章 交代后事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事情的复杂程度,显然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爆炸后的二十分钟以内,公安、武警、防暴警察等数十人已经赶往了现场,虽然整个停车场已经彻底封锁,然而当时在场的围观群众已有上百人,想要完全封锁这个消息已经是不可能。 凌晨的时候,关于爆炸的视频和新闻,就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视频大多是热心网友用手机拍摄的,不甚清晰,但也完全可以看得到当时火光漫天的情景。 victoria一宿没有合眼,先去了公安局,又联络了熟悉的媒体朋友,最后她和王律师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里碰头,商量着该如何发表声明,如何措辞如何应对,等等等等,等都准备好,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两人马不停蹄,将起草好的声明发布给媒体,很快,短短五分钟以内,许多门户网站的官方微博都转发了这份文字简洁但信息丰富的声明。 声明中首先感谢了广大网友对这起爆炸案的关注,然后表明天宠集团愿意配合警方缉拿凶手,最后宣布在集团总裁宠天戈昏迷住院的这段期间,公司暂由副总裁全权代理,公司事务不会受到影响。 就连许多娱乐板块和名人明星都在关注这起爆炸案,更有些八卦无聊人士扒出宠天戈开的车子是什么品牌,什么型号,价格多少钱,牌照是多少号。 还有人言之凿凿,历数这些年来同宠天戈有染的女明星女艺人,他当年和唐漪曾经出双入对的旧绯闻又被拿出来炒炒冷饭,搞得另一个目前正在和唐漪一较高下的女演员在微博上酸溜溜地转发,说“某人真是没良心,旧金主昏迷,自己却纵容团队炒作”,这条微博立即又成为了双方的粉丝大打口水战的根据地。 一时间,整个网络,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这么多跳梁小丑上蹿下跳,倒是把事情本身的许多信息都给掩藏住了,有坏的一面,自然也有好的一面。 天亮之后,宠天戈转入医院顶楼的特殊病房,那里的环境更安静一些,有专门电梯直达,无关人等无法进|入,这样一来就能避免记者的骚扰。 由于他“昏迷”住院,所以宠天戈暂时只同victoria和杜宇霄保持联络,下达指令。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集团的核心运作力有多么重要,不会因为某个人暂时不在位置而导致全公司的瘫痪,这几年,宠天戈一直避免把天宠集团发展成家族式企业,他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如果某几个人大权独揽,就会导致个人腐败和效率低下。 也正因为如此,他被家族的人多次诟病,说他六亲不认,宁可把职务给外人坐,也不给自己家人坐。 更有过分的亲戚,见他三十多岁还不结婚,更不要说有一男半女,趁机在背地里诅咒他,迟早要断子绝孙,天宠集团最后还不是要交给侄子们继承。 这些,宠天戈都知道,不过,他不过是一哂置之。 他断子绝孙?呵,果然,从不把宠靖瑄带回宠家老宅是最明智的做法,否则,这些丧心病狂的亲戚说不定会对无辜的孩子下手。 “好了,看完就好了,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 夜婴宁叫来护士,让她把宠天戈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搬走,以免他把医院病房当成第二个办公室。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让杜宇霄留在天宠。我原本以为,澜安出事之后,他会心灰意懒,直接离开中海,回香港发展。” 她走过来,把药片和水杯一起递给他。 宠天戈服了药,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他是个人才,如果剔除野心太大这一点。不过,有野心才有进取心,我相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夜婴宁点点头,她知道,其实夜澜安和杜宇霄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杜宇霄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夜澜安只是在自己的身上找慰藉罢了。他当初对她也是真的一片实心,不过夜澜安一次次地做出愚蠢的事情,也让杜宇霄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段关系,尤其,他意识到,自己没法得到皓运,所以,他果断抽身。 “你那个堂妹,拥有的不珍惜,想要的得不到。其实人都是在犯贱。” 宠天戈把水喝光,刚想要动一动肩膀,不想又是一阵疼痛传来。 夜婴宁连忙按住他,不许他乱动。 “我以为根本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个小手术而已。” 他疼得五官皱在一起,不由得感叹自己死里逃生,一片碎钢片就差点儿让他半个身体都要瘫痪,当时真的要是上了车,恐怕就得变成一捧灰。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宠天戈拉着夜婴宁,在病床边坐下来。 她愕然,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跟我有什么关系?谢我做什么?” 他笑了笑,眨眨眼回答:“谢谢你昨晚气得我胸闷气短,站在停车场边上抽了两根烟,拖拖拉拉才准备去开车。要不然,我大步流星,直接走到车跟前,那人要是控制不好时间,晚了两秒钟,‘嘭’一声,我就没了……” 夜婴宁愣了一下,这才慌忙伸出手,堵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下去。 哪怕只是想想那样的场面,她就不寒而栗。 “不要说,不要说了……” 她声音颤抖,满脸乞求。 宠天戈抓着她的手,慢慢握紧,握在自己的掌中。 “其实遗嘱我早就立好了,天宠集团说到底,还算是宠家的财产,不归我个人。不过,属于我自己的那部分,我早就全都写得清清楚楚,留给宠靖瑄。我和他的亲子鉴定证明书也都放在律师那里保管,到时候拿出来,谁也不容置疑。” 听清他的话,夜婴宁急忙抽出手来。 这算什么意思,交代后事吗?! “不,你不要告诉我这些话!我宁愿你一直活着,活得好好的,跟我抢,跟我争,说瑄瑄是你一个人的,绝对不能让我带走……” 她是真的不敢想象,若有一天,宠天戈死了,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一堆堆的烂摊子,想收拾都收拾不完。 “放心吧,都说‘祸害遗千年’,我死不了。想要我死的人很多,但是我不会让他们如意。” 宠天戈看着泫然欲泣的夜婴宁,嘴角慢慢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除了假装昏迷来暂时保证人身安全,他还有其他的想法,正好趁此机会,一并实施,双管齐下。 他到现在也没忘了那个叫顾默存的神秘商人,还有那块地,看来,是时候马上吃下来了。 第八十二章 重要证人 中午的时候,victoria、杜宇霄和王律师等人,一起前往宠天戈的病房。 几个人都是从早上忙到现在,临时把病房当成了会议室,一边吃饭,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的严肃凝重,都知道这是一场硬仗。 夜婴宁的双脚刚换了药,昨晚,她的脚底烫出来好几个血泡,现在血泡全破了,流出脓血,疼得她根本没法走路,只好坐在轮椅上。 两个人都是异常狼狈,这场无妄之灾,波及太大。 而且,从上午开始,病房的门外就多了两个武警模样的年轻人,据说是上面派来的,要在这里值班72个小时。幸好,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也算训练有素,他们一向都是专门负责诊治政客和富商的,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假装一律没看过没听过。 所以,暂时来看,宠天戈和夜婴宁住在这里,相对安全。 victoria把她在公安局里得到的消息转述给大家,期间陈燮英的团队也打来了两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在媒体的态度,以及网上的主流态度,杜宇霄则是负责公司事务,天宠暂时还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不过宠天戈昏迷的消息一传出去,股价确实有小范围的下跌,但不严重。 “警方已经从酒店的停车场那里拿到了24小时监控录像,不过很显然,那个人是有备而来,他穿了件兜头的卫衣,一直把帽子扣在头上。而且,他一定是事先踩过点,知道停车场哪里安装了摄像头,走路的时候,他很巧妙地背对着摄像头。” victoria把几张打印好的图片发给大家看,果然,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看不到正脸,在宠天戈停好车,和夜婴宁离开之后不久,他快速接近了他的车,把一团东西塞进了车下,然后快步离开了。 “看这里,这里有时间,他一定是一路跟着你们,确定你们进了酒店,又等了一会儿,才去放炸弹。等放好了之后,再去一边等着,说不定,他已经做好了要等到第二天天亮的准备。” 王律师指了指图片右上角的时间,推推眼镜,如是分析道。 的确如此,毕竟,宠天戈原本是不打算离开酒店的,但他和夜婴宁谈话的时候,心生不快,所以临时决定离开。 听他这么一说,夜婴宁更加愧疚,她觉得,如果自己留下宠天戈,说不定他就不会有事。 “你不要这么想,王律师说得很清楚,那个人很有耐心,会一直等到你们出来,和时间没关系。” victoria看出她的自责,连忙出声安慰。 “宠先生,麻烦您再回想一下,当时全部的情况。包括你遇到的人,看到的事情,最好不要有任何的遗漏,一定要全都告诉我,哪怕是一些对你个人名誉会产生不|良影响的事情,希望您不要对我有任何的隐瞒。” 王律师见宠天戈一直没有说话,立即又问了一遍。 杜宇霄皱皱眉头,似乎对他的语气感到不悦,沉声道:“王律师,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爆炸案会是我们自导自演,用来博眼球的吗?网上那些人胡乱猜测,你一个专业人士怎么也跟风?” 夜婴宁一愣,她还没有来得及去上网,不明白杜宇霄话里的意思。 victoria无奈,简单说了一下,原来是有人在网上发表不实言论,一口咬定这纯属是宠天戈个人进行的炒作,因为天宠集团目前正在参评中海市十强企业。 宠天戈不屑地嗤笑,他还不至于拿生死的大事来争夺这些虚名。 王律师十分尴尬,连忙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帮助宠天戈重新回顾,理清思路,说不定会找到一些遗漏的信息。 夜婴宁眼前灵光一闪,猛地想到,当时还有一个人在场。 是唐渺! “你是不是说过,你在酒店大堂的时候遇到了唐渺,当时她和你说,她是一路跟着我们从商场回到酒店的?” 夜婴宁忽然想起这个细节,连忙扭过头,问向宠天戈。 他微微一顿,似乎也想了起来。 之前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那晚上还遇到了唐渺,从时间上来看,她说不定还真的能遇到凶手! “唐渺?她怎么在那里?什么情况?” victoria一脸错愕,好几年没有听见这个名字,现在乍一听到宠天戈和夜婴宁提及,她也有些发愣。 夜婴宁立即把当时的情况和众人说了一遍,大家全都沉默不语。 “她从商场跟着你们回酒店,一定是开车或者打车,嫌犯跟踪你们,自然也是要自己开车。三辆车开在一条路上,说不定,这个唐小姐会对嫌犯有印象,或者,甚至见到过他的正面也说不定。” 王律师给出推断,确实,从时间上来看,这个可能性十分高。 “其实我们每天都会见到很多人,当时可能不甚在意,但是对于一些特殊的人物,我们还是会留下印象。只要稍微做引导,就能帮助我们回忆起那些和正常人有明显区别的人。” 他指了指桌上的图片,那个有些模糊的嫌犯的身影。 宠天戈轻轻颔首,眉头皱紧又松开,迟疑道:“所以,现在还要主动联系唐渺,让她做证人,帮忙回忆一下前后的情况?” “是的,包括她上车以后,停车,走进酒店,再从酒店出来,一路上的全部细节,可能都对我们有帮助。只要你同意,我现在马上去做,还要联络警方,毕竟这是一条十分珍贵的线索,我们不能错过。” 王律师起身,快速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出发。 不过,宠天戈没有立即同意。 他转过头,看向夜婴宁,似乎在征求着她的同意。 她一怔,有些不解。 “如果现在去找唐渺的话,可能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要和她打交道。我怕某人会吃醋,又会无缘无故地给我罗列出一大堆的罪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宁可不去查了。” 宠天戈故意说得委屈,透着一股可怜巴巴的味道。 夜婴宁顿时感到哑然失笑,她连忙双臂抱胸,用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回答道:“你别把我说成这样,好像我是非不分一样似的。现在什么恩怨也没有性命来得重要,既然她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够追查下去的线索,知情不报也有罪,我们还是马上通知警方,找唐渺过来问一问吧。” 她虽然厌恶唐渺,不过,此刻的夜婴宁更关心究竟谁是幕后黑手。 第八十三章 可疑人物(加) 当天下午,两个便衣警察走进了金喜珠宝的写字楼,找到了正在工作中的唐渺。 任何一个普通人见到有警察上门,都不可能做到一点儿都不害怕,唐渺也是如此。她愣了一下,立即将办公室的百叶窗拉上,然后才请他们坐下。 亲自给警察倒了两杯水,唐渺交叠着两只手,犹豫着开口道:“其实,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也想下班之后主动去找你们……”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过,毕竟生平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唐渺还是有几分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说的哪一句话出了问题,可能要负上法律责任。 “唐小姐,看来,你是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了?”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开口道。 唐渺是当时在场的人之一,她看到嫌犯的可能性很高,所以,警察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也不想因为调查这起案子而对她的工作造成什么负面的影响。 “昨晚我的确是和宠先生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大概……有十五分钟吧,在酒店大堂旁边的那家酒吧,聊了一会儿,估计这些你们也都知道了。然后我就去停车场取车,那个时候的停车场人很少,我在国外住了几年,听到过很多连环杀手的报道,所以当时就很小心,避免被人跟踪。” 说到这里,唐渺停顿了一下,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的人,不过,我看到了旁边的一辆帕萨特车里,坐着个男人,一直在抽烟,他只把窗开了一条缝来透气,所以,车里看起来烟熏火燎的感觉。” 两个警察飞快地看了一眼彼此,都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所以,其中一个马上掏出纸笔,快速地记了下来。 “唐小姐,能详细说说吗?他是什么年纪,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唐渺思考了一下,迟疑道:“当时天色很黑,他的车也没有开灯,我看不大清。而且,他似乎还戴着了个帽子,低着头,好像很刻意不让人看清似的……不过我确定是个男人,三十多岁,属于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角色,如果平时走在街上,恐怕胆小的人都会绕着走那种。” 尽管只是回想,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正在低头记录的警察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不解地问道:“你不是没太看清吗?怎么能断定,他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多年的职业习惯,让这个警察在问询的时候,多了点儿吹毛求疵的味道。 唐渺顿了顿,知道他是怕自己在说谎话,事关重大,又涉及宠天戈,她并不恼怒,只是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是,我承认我没有看清,因为一共就看了那么两眼,你要是现在让我说出来,他具体的鼻子眼睛嘴长什么样子,我真的说不出来。可就是那种感觉,大概是相由心生吧,他看起来真的就带着一股穷凶极恶的味道,所以我拿了车钥匙,马上就走了。” 接下来,两个警察又轮流问了几个常规问题,都没有再进一步的收获。 “唐小姐,请问你能否和我们回局里一趟,我找技术科的同事,让他帮你做个人像拼图?” 一个警察站起身来,主动征求着唐渺的意见。 她迟疑了片刻,放在办公桌上的两只手握紧又放松,不答反问道:“他……我是说,宠天戈先生,真的因为这起爆炸案,导致昏迷了吗?” 从早上到了公司,耳朵里听到的就全都是关于这件事的消息,沸沸扬扬。 一开始听见同事聚在一起讨论,唐渺还不以为然,以为又是什么网上胡乱传的假消息,直到天宠集团的声明正式发布出来,她才意识到,昨晚自己离开后不久,宠天戈真的出事了! 她心乱如麻,连忙上网,看了个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依旧不放心,最后,唐渺终于忍不住往天宠集团打去电话,却被告知此事无可奉告,一切都以公司的声明内容为准。 警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答道:“是的,上午的时候,他的助理主动到局里配合工作。” 唐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她顿时有种复杂的感觉。 如果自己昨晚不走得那么早呢?主动缠住他,或者,在酒吧里装得乖乖的,和他谈天说地一整晚,是不是宠天戈就不会出事了呢? 不了解当时情况的唐渺,此时此刻感到无比的后悔。 “好,我跟你们走。不过,我刚来公司,不想让同事们说闲话,可不可以你们先下去,我等十分钟之后再下去?” 她站起来,飞快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警察立即说好,谢谢她的配合,先一步走出唐渺的办公室,去楼下等她。 唐渺稳了稳心神,坐在椅子上慢慢调整着呼吸。 她忽然想到了唐漪,她现在很红,认识的人也多,说不定有办法。唐渺连忙拨通她的号码,却自动转到了她的助理那里,原来,她现在正在剧组里,今天有她的两场戏份。 无奈之下,她只好简短地留了言,让唐漪收工之后马上联系自己。 暂时处理好手头的事项,唐渺拿起随身物品,去找主管请假,表示自己临时有事,要先下班。 ***** 夜婴宁睡醒的时候,发现杜宇霄还没有离开病房,正坐在宠天戈的床边,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表情都有些严肃。 她怕打扰到他们,所以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睁开眼睛,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听得出来,宠天戈正在和杜宇霄讨论着公司的事务。 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上拿着一沓报表,宠天戈看得很认真,还不时地抬起头来,指着上面的数据,向杜宇霄问几句。 都是些枯燥的数字,还有些专业名词,夜婴宁听得糊里糊涂,越听越瞌睡,几乎又要睡着了。 正当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钻入耳中,毫无预兆。 “那个吴城隽,你去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觉得有问题的地方?他公司现在的资金链运转得如何?” 夜婴宁大惊,没想到,宠天戈居然背地里去调查吴城隽。 可是,吴城隽又有什么问题呢? 这些年,他前后只来了几次中国,他的生意一向都在欧洲。甚至,为了同前妻丽贝卡·罗拉撇清关系,以免被人说他吃软饭,他甚至很少涉及北美市场。 “他本人没有什么问题,公司的状况也正常,但是,我查到了其他的……” 杜宇霄皱皱眉,要不是宠天戈忽然在昨晚遭遇意外,他今天到了公司要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这个情况。 第八十四章 隔墙有耳 虽然明知道偷听是不对的,但是鬼使神差,夜婴宁没有发出声音,仍是背对着宠天戈和杜宇霄,看起来像是依旧在熟睡的模样。 大概以为夜婴宁还在睡梦中,两个人并没有过多地防备着她。 “你还查到什么了?” 宠天戈脸色一顿,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出于一贯的敏锐,他早就猜到那个人会有问题。 杜宇霄沉默了片刻,似乎也在犹豫着,自己应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向他表达清楚。毕竟,事情有些棘手,而且听起来也带着些匪夷所思的味道。 “宠先生,这个顾默存,他……” 他摇了摇头,似乎也觉得难以置信似的。 “……他竟然和夜婴宁的丈夫长得一模一样!” 宠天戈眉头紧皱,脱口道:“周扬?!” 是了,怪不得自己看到那张侧脸的照片,总觉得哪里熟悉,似乎曾见过似的。 难怪他会有这种感觉,原来那个人,分明就是周扬! “是啊,居然和一个死了好几年的人长得十成十的相像。我曾经在夜澜安那里见过他们结婚时候的家族合影,对他一直有几分印象。所以,当我查到顾默存的时候,几乎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我刚找到了一张新的照片,正面的。” 说罢,杜宇霄掏出手机,从里面调出张图片,递给宠天戈。 他接过来,细细查看,几秒钟之后,点头。 “是他,没错,我们见过。” 照片上的顾默存,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笑得很开怀的样子,他的身边是同样一身运动装的吴城隽,看得出,两个人正在球场挥杆。 “照片你是怎么得到的?” 宠天戈又看了几眼,把手机递还给杜宇霄,随口问道。 显然,这照片是最近才拍的,因为从吴城隽来中海到现在,时日不多。 “有人把它发到了我的私人邮箱里,不过对方的地址是加密的,我追查了一下,发现是一个国外的服务器代理商,现在我正在申请进一步查询,不过至少需要48个小时。” 杜宇霄有些困惑,到现在他也猜不到是谁会这么无聊,要做这种事。 “不用查了,很明显,是我们这边一直没有进展,对方索性直接来点拨我们了,以免我们水平太菜,斗都没有斗的乐趣了。” 宠天戈抚|摸着下巴上一|夜之间冒出的胡茬儿,轻笑着说道。 “你是说,给我照片的人就是……” 杜宇霄有些吃惊,不禁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图片,喃喃道:“那他为什么要换个这么神秘的身份?他到底想做什么?我竟然查不到更多的信息……” 宠天戈也费解地摇摇头,他同样困惑不解。 “如果是他的话……那么我们就不要对爆炸案的告破抱有什么幻想了。最后,警方一定会抓到一个犯罪嫌疑人,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个人也一定会老老实实地认罪。至于究竟为什么这么做,真实的原因,他们是永远问不出来的。” 杜宇霄恍然大悟,原来是买凶杀人。 “别说得那么难听,或许,人家是有什么特殊的人格魅力,能让他人前赴后继地为自己做事,牺牲也在所不辞。你说是不是,婴宁?” 说到最后一句,宠天戈的音量忽然拔高,看向远处的夜婴宁。 她的病床在房间里的另一侧,她又是背对着宠天戈和杜宇霄,难怪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谁也没察觉。 杜宇霄侧过头,脸上布满吃惊的表情,他丝毫没有意识到,熟睡中的夜婴宁已经醒了。 倒是宠天戈依旧平静,对于夜婴宁的偷听行为,好像并不生气。 反正他们刚刚说的那些话,她早就知道了,不过是一直在和自己装傻罢了。 他真正生气的是,她和周扬早有联络,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宠天戈不知道,夜婴宁一直帮着周扬隐藏着他没死的消息,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很显然,她也是最近才知道他还活着,当年的表现自然不是假装能够装出来的,这一点他还是能分得清。 可是她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这一点,宠天戈感到很失望,也很愤慨。 她不信任自己,遇到问题也不会向自己求助,这令他觉得自己在她的心中,不过是个路人甲。 听见宠天戈的声音,显然,装睡失败了。夜婴宁难堪地动了动身体,转过来,慢慢坐起身,很尴尬地开口道:“我刚醒……” 杜宇霄看了看这两个人,十分尴尬地抬起手来,在唇边掩着,低咳了一声。 “唔,说了这么多,你也累了,我先回公司,有什么事情我们电话联络。好好休息。” 说完,他几乎是忙不迭地开溜。 谁知道老板会不会因妒成恨,当场发飙,拿自己开刀啊?!他可不想做炮灰,这几年在天宠集团,杜宇霄吃香喝辣,乐不思蜀,根本不想回香港,只要宠天戈不赶人,他打算在这里一直做到五十岁退休,然后去环游世界! 杜宇霄趁机溜走,病房里再次只剩下夜婴宁和宠天戈两人。 她有点儿尴尬,自己其实不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偷听的,只不过一听见“吴城隽”这三个字,本能地想要听听宠天戈为什么要查自己的老板,所以才好奇,一声不吭继续听下去。 “那个……我……好吧,我都听见了。” 与其死不认账,还不如痛快承认,她直视着宠天戈。 “你上次回国就见到他了,是吗?显然,他作为投资人,主动联系了吴城隽,也趁机见到了你。” 宠天戈平静地发问,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像是大草原上的一头狮子,他的猎物被另一头狮子盯上了,他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就好比昨晚上那个电话,一般人可能根本不会在意,但宠天戈不是一般人。 或许,正是因为夜婴宁昨晚没有接到那个电话,所以才导致了后面的爆炸。 周扬啊周扬,你已经沉不住气了,就算你想用“顾默存”这张皮来掩饰着自己,你也已经露出马脚来了! “对,上一次他和吴城隽在高尔夫庄园碰面,我和stephy也在场。” 夜婴宁连忙表明,自己不是单独和顾默存相处的,她很聪明地把自己曾和顾默存在停车场里见过一次面的事情完全从脑子里抹除干净,以免不小心说出来,被宠天戈误会。 “哦,这么说,你已经确定,他就是周扬,而不是什么狗屁的神秘投资商顾默存了。” 宠天戈的语气忽然间变得有些危险了,再看向夜婴宁的眼神,里面也多了一丝警惕和提防。 第八十五章 情绪失控 他的神情和语气,令夜婴宁脑中警铃大作。 她皱眉看向宠天戈,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说话,两个人视线在空中某一点交汇,那感觉十分的诡异。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自己和周扬是一个战队的,合伙算计了他不成?! 想到这一点,夜婴宁立即正色道:“你刚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你以为我会心虚,所以不敢看你的眼睛吗?” 虽然不是没有被人误会过,但是这样的“误会”,对于夜婴宁来说,她承受不起。 “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反倒先紧张什么?” 宠天戈咀嚼着她话语里潜藏的怒气,抢先一步反问道。 夜婴宁被问得一滞,忍不住出声讥讽道:“是,你是什么都没说,可你刚才那句话,根本就和把我判了死刑没什么两样。任何人换作是我,听见了你这么说,恐怕都会有我这样的反应。” 吵架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想到这一点,夜婴宁还是勉强把心头的气压了下去。 “是,虽然可能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确定,他就是周扬。” 她点点头,决定不再帮着周扬隐瞒下去,他还真是厉害,消失四年,诈死,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个神秘商人。 是无意为之,还是金蝉脱壳?! “是啊,一|夜夫妻百夜恩,同床共枕那么久,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宠天戈也学着夜婴宁刚刚的语气,反过来讥讽她。 她被噎得够呛,勃然大怒道:“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别忘了,周扬和夜婴宁两个人确实是合法夫妻,但是他现在是顾默存,我现在是宁安,我们八竿子打不着!你用不着故意来酸我!我听见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可是,事实上,她还是往心里去了,不然不会像现在这么气愤。 “你知道吗?昨晚,你在商场试衣服的时候,你的手机响过一次。我要先道歉,因为我没有告诉你,还偷偷把那条来电记录给删除了。” 宠天戈一脸平静,把昨晚的事情讲给夜婴宁。 她满眼吃惊,下意识地反问道:“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不管来电的人是谁,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是你怎么能随便删我的记录?你的手机落在我的酒店房间,我甚至没有解开屏幕锁就拿起来去还给你……” 在英国独自生活了三年多,夜婴宁在很多事情上已经习惯了和周围的当地人一样,包括对于自己隐私的看重,以及对他人隐私的尊重,所以,一听见宠天戈这么做,她本能地有些接受不了。 “那个号码是顾默存的,他打电话找你,会有什么事情?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你们其实一直保持着联络?而那个电话,会不会又是什么暗号?” 宠天戈打断她的话,索性挑明心中的疑惑,直截了当地问道。 夜婴宁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窒息。 她再也坐不住,顾不上双脚脚底还有伤,气得从病床|上跳了下来,怒道:“宠天戈!你发什么疯!难道你觉得是我和他一起设计你,要你死吗?” 这个男人颠倒黑白的功力,简直比几年前更上一层楼! “你是不是还有一片钢片进脑子里了!你居然怀疑我……” 她浑身哆嗦,要不是忌惮着宠天戈身上还有伤,夜婴宁真想跳起来狂揍他几百下泄愤。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你一直因为瑄瑄的事情而憎恨我,再加上你莫名其妙对那个小模特的死格外上心,一直觉得我就是杀人凶手,结果证据不足,我没有被起诉,现在那女人下落不明,是死是活没人知道。万一你怀恨在心,和他一拍即合,我岂不是就等于是砧板上的鱼?” 宠天戈眯着眼,一张嘴显然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还有,说不定,你是故意要让我先一步离开酒店。这样一来,他的人就不需要等到天亮再动手。” 他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想得很对,如果他在夜婴宁的住处过夜,那么恐怕要等到第二天上午他才会出现在停车场。白天动手要比夜晚难得多,而且那个时段停车场里的人也会比晚上多,说不定会有人注意到,难度系数和危险系数全都倍增。 夜婴宁随手抓起病床上的一个枕头,猛地朝宠天戈投掷过去。 当然,她专门避开了他的肩膀,枕头从他身边飞了过去。 “你……你放屁!” 她气到浑身要爆炸,连脏话都飚了出来。 以为他在车里,她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冲上去一心想要救他,难道这也是故意做出来的吗?! “就算我放屁好了,反正我不能允许这么大的潜在危险在我身边。我马上给victoria打电话,让她帮你安排另外一家医院……” 说罢,宠天戈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夜婴宁拦住他,她双眼冒火,情绪就处在失控的边缘。 “用不着你赶人!我马上就走!你看我危险,我看你还危险呢!” 她双脚疼得要命,一边说话一边左右脚来回倒腾着,正好轮椅在旁边,夜婴宁一把拖过来,坐了上去,直接出了病房。 有护士见到她,十分惊讶,问她可有什么需要。 夜婴宁借了电话,给stephy打去电话,对方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即尖叫出声。 原来,看到新闻的吴城隽和stephy从早上开始就到处找她,可夜婴宁的手机在酒店里,他们又没法进到这家医院里,怎么都联系不上她。 “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虽然犹豫,但是目前,这一对活宝是她唯一能够求助的人了,她不想再麻烦蒋斌,免得给他带来工作上的负面影响。 stephy挂断电话就和吴城隽匆匆赶来,原来,他们打听到消息,知道宠天戈被送往这家医院,就一直在附近徘徊,想着找找关系能不能混进来。 夜婴宁已经自己坐着轮椅,在医院一楼等着他们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是自己一个人?难道出事的时候,你没和宠天戈在一起吗?” 见到她独自一人,吴城隽极为吃惊。 “jerome,拜托你,现在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们先离开这里行吗?” 夜婴宁微微低垂着头,低低开口,满是祈求的味道。 认识这么久,吴城隽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沮丧落魄的夜婴宁,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飞机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很是类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令她这么痛苦?! 虽然好奇,但是吴城隽还是和stephy一起,推着轮椅,三个人从医院的后门,快步离开。 第八十六章 暂时落脚 一路上,吴城隽和stephy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目前最好的去处就是stephy他父亲送给她的那套公寓,她自己都没去过两次,很少有人知道她还有这么一套房产,暂时来看,那里是最安全的。 原本吵吵闹闹的两个人,在正事儿面前,倒是表现得出奇的和谐,丝毫没有像往日那样的拌嘴斗气。 “婴宁姐,我真的都要吓死了,醒过来看新闻才知道出事了!” stephy拍着胸口,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喃喃道:“你不知道那视频看起来有多吓人!有网友用手机远远拍的,大晚上火光冲天……” 夜婴宁苦笑着,告诉她,自己当时距离那辆正在燃烧的车子,不足二十厘米远。 “什么?!所以,你被烧伤了?” stephy盯着她缠着纱布的脚,小声轻呼。 “没有,只不过当时我把鞋脱了,地面太烫,把脚底烫出来一溜儿小血泡,后来流脓了,疼得没法走路,护士就给我配了辆轮椅。看起来很吓人,其实没那么严重。” 夜婴宁连忙把整件事情的经过讲给吴城隽和stephy,以免两个人一直挂念着自己的状况。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宠天戈怀疑的人就是顾默存这一点,因为觉得没必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尤其吴城隽现在和顾默存的关系匪浅,一旦说漏嘴,事情会很难办。 “那宠先生现在真的是昏迷不醒了吗?网上传的是真的吗?这么一来,他的公司怎么办?你要不要出面去帮他……” stephy一脸焦急,她读书的时候看了好多美国时装剧,里面的豪门争斗戏码简直烂熟于心,所以无比担忧夜婴宁母子的那一份财产会不会趁机被宠家人吞掉。 吴城隽率先开口,让她不要犯蠢。 “天宠集团那么大的公司,不会因为一个人而马上倒下。ann现在完全不适合露面,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宠先生的私人关系,更因为她也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者,据我分析,放置炸弹的人很有可能在确定你们上了救护车之后才离开现场,说不定在场的许多人都见过那个人,只是当时没有在意而已。ann,或许连你都见过他,他离你们一定不远。” 他的分析,和王律师说的话,简直如出一辙。 “这么一说,婴宁姐岂不是也有危险?那个人原本只想对付宠天戈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 stephy立即尖声喊起来,吓得脸都白了。 夜婴宁苦笑,她暂时还不清楚顾默存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在对付宠天戈的同时,会不会也顺手一并把自己解决了。 这个可能,令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很快,吴城隽将车子开到了一处公寓地下的停车场,他先停好车,自己下车,四处查看了一下,确定无事,才朝车里挥了挥手。 然后,stephy推出轮椅,和夜婴宁快步进了电梯,吴城隽来断后,三个人胆战心惊地上了楼。 stephy的爸爸似乎料定女儿会嫁不出去似的,所以早早地为她买了这套房子,大概有120平方米,精装修,家用电器等全部的生活必需品都已经准备好了,连冰箱里都塞满了新鲜的半成品食物。 她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爸每隔几天都会来帮我打扫卫生,他半年前退休了,很清闲。不过我从回国以后,都没来这里住。万恶的资本家非得抓着我和他一起住酒店……” stephy口中的“万恶的资本家”,自然就是吴城隽,他正在公寓各处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查看着什么。 夜婴宁从轮椅上挪下来,坐到沙发上,也微笑着打量了一下周围。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肯收留我,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以前的朋友都不能联系了,整个中海对我来说,已经不算是我的家了。” stephy一听,立即挨着她坐下,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怎么能说是‘收留’呢?我早就说让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我们正好做个伴……” 两人正说着话,视察了一圈的吴城隽也走回客厅,点头道:“我决定了!” stephy翻翻眼睛,没好气地问道:“你又决定什么?这里没你决定的份儿!” 他立即走上前,指了指天板,洋洋得意开口:“韩小姐,我决定租下你这里作为我们的临时办公室,房租参照市价的同时,再多给你百分之三十。另外,我看次卧那里的风景很不错,那间房就归我了。” 夜婴宁忍笑不止,埋着头不说话只是笑。 stephy顿时跳起来,一副炸毛母狮的样子,伸手点着吴城隽的鼻头,叉腰大骂道:“资本家!资本主义的吸血鬼!你居然把歪脑筋动到我爸爸给我买的房子上来!你亏心不亏心啊!我只是打一份工而已,我全家都要卖给你吗?百分之三十?百分之百我都不租给你……” 她的手指都快戳到吴城隽的眼睛里去了,他也不生气,只是伸出“二指禅”轻轻把她的手推到一边去,然后掏出手机,拨通号码。 “韩叔叔吗?哎呀你好你好,抱歉这两天有点儿忙,不能陪您下棋了……啊没事没事,小悦很好,在我旁边呢,晚上叫她给您打电话……那个,韩叔叔,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您给小悦买的那套房子,我看了一下,位置不错,空间也够大,我想租下来做个临时的办公室……谢谢韩叔叔,好好好,改天我亲自登门拜访……” 吴城隽一脸谄媚的笑容,那阵势,堪比新姑爷孝敬老泰山。 夜婴宁掩着嘴偷笑,显然,在stephy不知情的情况下,吴城隽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 果然,stephy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吴城隽口中的“韩叔叔”是自己的爸爸。 她大怒,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不就是上次送我回家的时候,你和我爸下了一盘棋吗?你你你……你安的什么心?!” 怪不得最近每次她打电话回家,爸妈在电话里的语气都是一副很奇怪的样子,原来是吴城隽这个小人从中捣鬼! “不管怎么说,现在你爸爸同意我租下这里了,毕竟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爸爸的名字,他说的算。” 吴城隽果然露出小人得志的神情,他看看夜婴宁,笑道:“刚好ann现在也住在这里,这样我们工作联络就方便得多了。” stephy更怒,吼道:“婴宁姐身上还有伤呢?你要不要那么剥削我们?” “我……我没事,我可以工作。stephy,家里有一位男士,也安全一些,而且有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丢给他做,是不是?” 关键时刻,夜婴宁只能向老板表忠心,暂时出卖好友。 吴城隽心满意足地朝夜婴宁眨眨眼,感谢她的大力配合。 第八十七章 羊入虎口 死皮赖脸,非要也一起住下来的吴城隽,自动自觉地充当起了司机、搬运工、清洁工等等,倒是令一直对他充满偏见的stephy刮目相看。 夜婴宁又换了两次药,脚底的血泡都已经慢慢结痂了,不太疼了,开始有些痒,不过不再影响走路,她果断地把轮椅收起来,多一眼都不想看。 三个人暂时在同一屋檐下“和平共处”,偶尔听着吴城隽和stephy斗斗嘴,还算有趣。 这期间,所有人都在继续关注着爆炸案的进展,网上的消息也开始五八门,各种猜测版,升级版,阴谋版轮番上阵,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真相被公布。 宠天戈一直没有露面,原本一些他计划中出席的酒会和慈善宴会等等,都是公司其他高层代为前往。于是,大家渐渐相信,他是真的受伤昏迷,情况显然是不容乐观。 夜婴宁还一直因为那天的对话而感到耿耿于怀,索性也没有主动联系victoria,以免又要听到一些关于宠天戈的消息。 这一次,他算是把她伤得不轻。 与此同时,miracle珠宝进军中国大陆的消息传开,公司也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大范围的轰炸式宣传,吴城隽顿时忙碌起来,每天都要带着stephy参加各类商业活动,两人早出晚归。 而夜婴宁则是负责留在公寓内,和伦敦总部接洽,保持两地的联络,偶尔也会和李薇薇线上开会,她将一部分精力仍旧放在新产品的设计和开发上。 这一晚,她刚结束和总部的电话会议,关了电脑,准备去洗澡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起。 夜婴宁接起电话,以为是英国的同事打来的,下意识地“hello”了一声。 那边没有立即开口,顿了几秒,才发出轻轻的笑声。 她呼吸一滞,本能地想要挂断电话,没想到,对方快了一步,抢先道:“你要是敢挂断电话,我就马上去亲自拜访一下韩幽悦小姐的父亲,据说,你现在住的地方,正是他名下的住所。” 真是无耻小人! 夜婴宁咬着嘴唇,冷冷回敬道:“与别人无关!你最好不要去骚扰其他人!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她猜到,自己的下落不会那么难以追查,毕竟,在中海,她能投奔的人本来就极其有限。 这些天,吴城隽和stephy频频参加各种酒会,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所以,顾默存很自然地就能猜到,他们已经确定了夜婴宁平安无事,否则不会如此轻松。再进一步顺藤摸瓜,他就更加轻而易举地确定了夜婴宁现在是和他们处在一起。 不过,他不明白,为何她在事发后,并没有和宠天戈在一起。 那一晚,他知道,夜婴宁确实是和宠天戈形影不离。从在商场见到唐渺,再到商场试衣服,最后到酒店,一路上,他们两个人的动态,顾默存都一清二楚。 他是故意在夜婴宁走进试衣间后才打通她的手机,为的就是让宠天戈发现自己。 在暗处伺机太久,他有些厌倦,想要主动出击,玩一些刺激的桥段。 “是吗?如果我真的去骚扰了你又如何?你不会放过我?好啊,我倒是想要等着看看,你到底怎么个不会放过法呢?” 面对夜婴宁的威胁,顾默存丝毫没有流露出惧色,反而一再挑衅着她的隐忍力。 隔着电话,他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但是大概能够揣测出来,夜婴宁脸上的那种气愤又无奈的表情。只要想一想,顾默存就觉得极为畅快,看来,当权势和金钱双管齐下,对于男人来说,这果然是世间最好的春|药。 他以前就是太愚蠢了,才会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才会相信人生有真爱。 “stephy只是吴城隽新招来的一个小设计师,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她的父母也都是老实本分的知识分子,你不要把她一家人牵扯进来。只要你答应不涉及无辜,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 夜婴宁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和设计图。她暗暗想,这里自己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否则说不定哪一天,真的会给stephy带来麻烦。 “好。” 顾默存倒还真的一副很好说话的口吻,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夜婴宁放下话筒,走到窗前,她轻轻撩起窗帘,向楼下的街上看了一眼。果然,街边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辆昂贵的车,想来,此刻的顾默存应该就坐在车里。 “原来你就在楼下。” 她折回去,拿起话筒,手指有一点儿颤抖。 “需要派人上楼去接你吗?还是你自己可以下来?” 这个问题,听起来就好像是,你要我把你强制性地掳走,还是你配合着,自己去羊入虎口。 无论哪一种,都不像是什么好的选择。可是,夜婴宁目前别无所选,她只能尽量平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轻声回答道:“我自己下去就可以,需要几分钟,我要收拾一下公司的文件,涉及商业机密。” 顾默存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微微颔首道:“我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你如果没有出现在公寓的门前,我一点儿也不介意用好莱坞电影里的手法,把你带走。” 连威胁的话语都能说得如此的理所当然,或许只有顾默存一个人。 当周扬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他就已经变成了顾默存,周扬这个人已经彻底从世上消失。 在夜婴宁的眼中,他俨然已经不再是周扬。 周扬是理智的,即便生气也会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周扬也是理性的,不会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一己私欲,罔顾那么多条人命,随意开展报复行动。 放下电话以后,夜婴宁足足用了一分钟,才算是彻底找回了力气。 她确定关机,又把桌上的文件都整理归纳好,放在一边,然后去拿了两件换洗衣物,都是这几天stephy上街帮她买的,放在一个稍大的手袋里。 其他的,夜婴宁什么都没有拿,拿了也是累赘。 反正,顾默存如果真的要带走她,总不会把她扔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开始就不管她的死活。 在第十一分钟的时候,她就出现在了公寓的楼下。 那辆车就停在马路的对面,车旁站着个男人,见她出来,拉开了车门。 顾默存坐在后车座,上身靠着座椅,双手静静地放在大腿上,像是笃定了夜婴宁不会偷偷溜走一样。 第八十八章 良苦用心(加) 刚好是晚上八点钟,街上还很热闹,人来人往,车流涌动,似乎谁也没有觉察到这里的异样。 吴城隽和stephy今晚去参加了中海本地的一个商务酒会,恐怕要到凌晨才会回来,等他们发现自己不在公寓,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 为了怕他们担心,夜婴宁已经在玄关那里留了张字条,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就算顾默存可能会卖给吴城隽一个薄面,但这件事毕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她还是明确地表示,请他们不用找自己,她不会有事。 顾默存现在不会杀她,要是真想她死,他早就下手了,之前那么多次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又何必拖到现在。 深吸一口气,夜婴宁迈步走了过去,沉默地坐上车,车门立即关上。 顾默存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她的配合。 他低头看了一下时间,赞叹道:“动作很快,我以为迟到是女人的天性,越是有人在等,她们越要磨磨蹭蹭,好像不这样做,就没法体现自身价值一样。” 夜婴宁不开口,她打定主意,除非一定要说话,否则绝对不同他闲聊,浪费唾沫。 面对着她的冷漠,顾默存没说什么,好像压根也不在乎她会有什么反应。 就在他吩咐司机开车的那一刻,医院的病房里,宠天戈的手机也立即响了起来。 一旁的victoria皱皱眉头,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把她带走了……开往……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跟着……” 手机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声音,宠天戈抿了一下嘴唇,敛敛眼神,冷静地吩咐道:“先慢慢跟着,不要跟得太紧,会被发现,如果发现不对劲儿,就马上先放弃……” 挂断电话,victoria立即问道:“婴宁没事吧?你何苦冒这么大的险?为什么你总是自作主张,就不能事先和我们大家商量一下吗?我和杜宇霄还有王律师这些人,难道在你心中全都不可靠吗?”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生气,却又没办法阻拦他。宠天戈想要做的事情,根本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一向如此。 宠天戈可能也是陷入了紧张的情绪之中,他紧握着手机,半晌没有开口。 “她暂时不会有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她留在我身边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如果顾默存真的把她带走,那么她现在就是安全的,起码短时间内是最安全的。”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试图说服victoria,打消她的担忧。 她不解,反问道:“你确定你没说反了?婴宁呆在他身边才是安全的?为什么?我实在弄不懂,咱们两个人,一定是有一个人疯了……” 宠天戈笑笑,伸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肩膀。 “这个说明什么?他只是想警告一下我,没想着马上杀了我,他接下来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大动作。但是我却不清楚,下一次会是在什么时候,又会是在哪里。我既不能让婴宁一直和我在一起,增加她的危险,又不能马上露面,时时刻刻保护她。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带走她,只要她在他手里,顾默存不会下手对付她的。” 这个分析,听起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victoria叹口气,还是不禁连连摇头道:“可是,这也太冒险了。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做伤害婴宁的事情,万一……” 宠天戈嘴角的笑纹加深,把手机扔到一边,身体向后靠在枕头上,他笃定地开口道:“不会,他爱她。” 爱是最强大的武器,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要是对夜婴宁仅仅只是仇恨,那索性在找到她之后,一把枪崩了,开辆车撞死,那么多种方法,随便哪一种都能一了百了,多简单。 但他没有,他想尽一切办法,一点点接近她,甚至用大量的金钱来吸引她的上司,和她逐步产生交集。当然,这或许也是为了享受报复的快|感,可无论怎么说,这些事实都证明,顾默存还是想要和夜婴宁再多一些纠缠,他舍不得。 “他以为自己是想复仇,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做这些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把她抢回去。” 用了一整晚,他想通了这个问题,同时也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夜婴宁在自己的身边,安全无虞。 他只能冒险赌一把,没想到,顾默存真的上钩了。他只忍了几天,就再也忍不住,亲自出马。 “抢回去?婴宁是个人,又不是奴隶主时代,谁强势谁就能随意把女奴占有!你们两个人就没问过她自己的意愿吗?” victoria急得跳脚,在病房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不禁在心头轮番大骂这两个男人。 ***** 夜婴宁安静地坐在车上,既不发问,也不向车外看,似乎对于自己将被带到何处去,并不在乎,也不担心。 这份平静,若说是完全伪装出来的,倒也不太像。 顾默存很有些疑惑,他原本以为,她要么大吵大闹,要么哭个不停。 女人不都是这样子吗? “你不问问我,要把你带到哪里去吗?” 他忍不住,率先问道。 夜婴宁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机器人一样重复道:“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顾默存感到一阵挫败,无奈地回答道:“多一个字都不问?” 她歪头看看他,像是在看一个白痴,口中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语气:“你见过绑匪和人质其乐融融欢聚一堂的场面吗?我又没患上斯德哥尔摩症。” 顾默存有些生气,显然,他对她一个一个“绑匪”感到极为不满。 接下来,两个人不再交谈,一路沉默着,直到车子停下来。 他先下了车,回头见夜婴宁没动,朝她做了个手势。 她无奈,只好也走下车,夜婴宁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她不知道车子一共开了多久,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吧,看看周围,似乎已经到了中海的郊区。 这一片新兴的别墅区,她之前没有来过,加上离开中海好几年,其实这座城市对她而言,已经有些陌生了。 郊区的风很大,几乎脚一踩到地面,夜婴宁的长发就被吹得乱舞,她连忙裹紧了身上的衬衫。 顾默存倒还有几分绅士风度,立刻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 她不伸手,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 她的倔强惹怒了他,只见顾默存快步走过来,用力把外套扣在了夜婴宁的脖子上。他的力气很大,她踉跄了一下,险些被他推倒。 第九十章 自残快感 夜婴宁的动作,落在顾默存的眼底,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有变,但并未上前,夺过她手里的刀。 他笑了笑,故意将眼神轻飘飘地从她的手上挪开,口中轻描淡写道:“这么贤惠,主动帮我削水果吗?那我就先道一声谢了。” 夜婴宁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还真的从果盘里随手抓起来一枚还没切开的纽西兰甜橙,一道从中间劈开。 汁液飞溅,有一滴甚至溅到了顾默存的脸上。 他皱紧眉头,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揩去。 夜婴宁把一枚橙子切得乱七八糟,橙黄色的汁液流到餐布上,她把破碎的果肉全都推到顾默存面前,冷笑道:“顾先生,请慢用。” 刀子还是握在手上,她并没有打算松开的意思。 “杀人可比切水果难多了。一刀下去,扎在肉上,脂肪层会起到阻碍,你要非常用力才能继续深|入。” 顾默存站起来,也学着夜婴宁刚才的样子,双手撑在餐桌上,直视着她。 但他比她高大太多,轻易就高出了一个头的高度,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和腹部,主动问道:“需要我把要害处都指给你吗?还是说,你只是想练练手,那你就扎肚子好了,这里肉厚,最多肠子流出来,塞回去缝上,人死不了的……” 他说得实在太恶心了,夜婴宁全身都在颤抖着,大声喊道:“闭嘴!” “那你他妈的到底想做什么?!” 顾默存猛地一拍桌子,两人之间响起“嘭”的一声巨响,他伸长手臂,直接按住了她握着刀子的手。 她死也不松手,两个人在暗暗较力。 刀尖滑到了顾默存的手心里,戳了进去,很快,有血珠儿泌了出来。 一滴,两滴…… 血滴落在了深红色的餐布上,黏黏答答,很快产生了一小片湿痕。 夜婴宁一惊,连忙看向他,怒道:“你放开我!” 顾默存的大手重重包裹着她的手,如果他不先松开,她也根本没法松开。 “你怕了?流血的是我,你怕什么?” 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发白,低头再看看餐桌上那越来越多的红色血滴,顿时感到一阵的心惊肉跳。 “……” 夜婴宁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她面对的人分明就是一个疯子。 “难不成你心疼?嗤!” 顾默存显然也觉得这是一个笑话,不等她开口,自己就先笑出了声。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你根本就没有心,你怎么会疼?我傻过一次,不会傻第二次……” 她从来不曾想过,他竟然会把自己憎恨到了这种地步。 “不要再对别人下狠手了,吴城隽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他只是个想要赚钱的商人而已。我和宠天戈已经结束了,有什么新账旧账,我们两个私下结算。” 夜婴宁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法把手抽出来,她只好说些什么,试图转移着顾默存的注意力。 果然,在听见“宠天戈”三个字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有变。 几秒钟后,顾默存松开了手。 “当啷”一声,夜婴宁手中的水果刀也掉在了餐桌上,刀尖上甩落一串血滴。 他吃力地活动了一下手掌,幸好,刀尖刺|入的是手掌心,而不是手指关节。 立即有佣人提着医药箱快步地走过来,熟练地帮着顾默存清洗伤口,喷上止痛药剂,又缠上了绷带。 顾默存自己将袖口向上拉,露出手腕和一截手臂。 那上面,似乎隐约可见四五道新旧不同的伤疤。夜婴宁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又定定地看了好几眼,终于确定,她没看错。 之所以一下子就辨认出那伤疤大有蹊跷,是因为,在她的手腕上,就有一道。 等到佣人提着医药箱离开,她再也忍不住,冲到顾默存身边,一把将他的另一边的衬衫袖口也卷了上去。 看清另一条手臂上也布满了许多刀疤,夜婴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脱口道:“你这个疯子!你居然自残!你知不知道……唔!” 后面的话,被他的嘴堵住。 顾默存用完好的那一只手抬起夜婴宁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然后,他顺势低头,吻住了她的嘴。 他咬得她极疼,连连吸气也不能遏制那强烈的疼痛,娇|嫩的嘴唇被尖利的牙齿硬生生咬破,她尝到了自己的血液的味道。 猛地,顾默存一把推开了夜婴宁。 刚才,他好像根本不是为了情|欲才吻她,而只是为了弄疼她,把她弄出血。 他的嘴唇上还沾染着她的血,他邪肆地当着她的面前,轻轻探出舌尖,将那血丝舔掉,舔得干干净净。 “怎么样,新鲜血液的味道很甜吧?刚刚暴露在空气的时候,是没有腥味的,味道还不错,我好像多多少少理解那些所谓的吸血鬼了。” 顾默存双目泛着汹涌的光,死盯着夜婴宁。 她的嘴唇肿起来,疼得她口中嘶嘶作响,她瞪着他,视线终于一点点向下,还是落在了他两只手臂上的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上。 怪不得他家的佣人会很奇怪地在端来水果的时候还在旁边放上一把水果刀,那分明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家的主人有奇怪的嗜好,他喜欢用刀子割自己的肉,来享受自残带来的快|感…… “你是真的疯了……” 她喃喃,下一秒,像是终于意识到危险的兔子那样,本能地拔腿就跑。 但是,身强力壮的顾默存立即追了上来。 他人高腿长,一步几乎抵得上夜婴宁的两步,几乎没费什么劲就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肩膀。 “放开我!你放……” 她挣扎,想要把他的手拨开,无奈,他按得死死的,包括那只还缠着纱布的手,都还十分有力量。 夜婴宁将求救的眼光看向那些在别墅角落里打扫着的佣人,可他们根本就视而不见,甚至像是把她和顾默存当成空气一样,没有一个人朝这边看。 “你这个疯子!你不要……” 她张嘴,一口气咬下去,大概咬在了他的手背上,或者手腕上,夜婴宁根本来不及去细看。 顾默存虽然吃痛,却并不放开她,反而像是被惹怒了一样,将她猛地从地上,连|根拔起一样,扛在了肩头,转身就向楼梯那边走了过去。 强烈的晕眩感令夜婴宁来回踢打着双|腿,拼命捶打着他的后背。 她大头朝下,只能看到一级一级的台阶逐渐被甩到了身后。 他扛着她,向三楼走,三楼是主次卧,以及书房。 顾默存想也不想,直接踹门,走进了次卧,次卧和他的主卧,有一道相连的门。 第九十一章 致命囚爱 顾默存像是扔沙包一样,随手将夜婴宁扔到了房间深处的那张床上。 她的身体颠了两下,身|下的床垫实在太柔|软,如果不是此情此景,她还真的很想躺在上面,尽情地享受一下这种顶级床品。 但是现在,显然不适合。 她手脚并用,顾不上那姿势看起来有多么狼狈,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而顾默存只是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就让重心不稳的夜婴宁重新跌了回去。她气咻咻,喘|息着挣扎着,继续想要坐起来。 “看到了吧?其实很痛快的,只要不要割到动脉,血不会喷出来,而是一点点涌出来。挤一下出来一些,舔一舔味道还不错。” 他狰狞着看着她,她越慌乱,他便越觉得舒畅。 没有人愿意主动去损伤自己的身体,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如果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无法解脱,无法自拔,那么也会有人用强烈的痛苦来换取短暂的快乐。 身上的疼痛,或许会掩盖心灵的疼痛。 对上夜婴宁惊惧的双眼,顾默存开始一点点脱掉衬衫。 他的手臂和小|腹上,都有着浅浅的伤疤,看不出新旧程度,大概,都是这几年留下来的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人!” 她失声尖叫,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居然真的是周扬! 可他偏偏就是,身体分明就是周扬的,但是他的灵魂却不知道为何,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你告诉我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问过,可是他们都不告诉我!他们告诉我,只要面对现在就可以,不需要回头去看自己的过去!因为过去对我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让我不要想起过去!” 顾默存一把捞起床上的夜婴宁,像是捞起一只小鸡仔那么容易,轻松地就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强迫她和自己面对面。 “荡|妇,嗯?劈腿,嗯?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嫁给我?就因为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耍来耍去,让你十分有成就感哈?我从来没奢望过我的妻子会有多么美貌温柔,但起码她应该不会把我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绿毛龟!” 他一口气咆哮完毕,重重地松开了手,将夜婴宁重新推回到了床上。 赤|裸着上身的顾默存同样剧烈地喘|息着,一双眼睛已经红得可怕,像是一头随时可以发怒的野兽。 “我……我不是……” 她惊恐地喃喃,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从某个角度来看,他说的是实情。但是,她从来没有洋洋得意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一直提心吊胆,也充满愧疚,不停地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夜婴宁也曾问过自己,如果当初周扬不选择主动离开中海,最终,她是否会被他的付出和包容而感动,离开宠天戈,放下一切的仇恨,甘于和他做一对平凡夫妻。 真正的答案,她并不知道,但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日日夜夜朝夕相对,她怎么可能会对他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就不会一直在心底挂念他的安危。 没有感情,就不会一直在心底产生负罪感和内疚,甚至以此不断地折磨自己,折磨宠天戈。 没有感情,就不会在得知他客死异乡后整个人不顾还怀着孕,直接就晕厥了过去。 “如果你没有走,或许,答案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一点点低下头去,痛苦地用双手抱着头,不断抽噎着。 如果他不走,如果他还在…… 他把她一个人留下来,孤军奋战,带着所有的秘密和仇恨。这一场感情的战役,最终走向了三个人的毁灭。 “一样还是不一样,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顾默存毫无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那件衬衫,甩在肩膀上,就要走回自己的卧室。 “哦,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只要你走出这里一步,我就不敢保证你的姘头的生命安全。” 他已经走到了两间卧室中间相连的那道门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叮嘱了一句。 低着头的夜婴宁浑身一震,愣愣地抬起头,不解地看向顾默存。 她原本以为,他已经对宠天戈有所警告,目的达成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下一步的行动! “怎么,他没告诉你吗?我以为,你离开医院就是按照他的要求。宠天戈不傻,他一定知道,把你从他身边带走,对于你来说才是暂时安全的。” 顾默存挑挑眉,对于夜婴宁的反应,似乎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疑惑。 难道,她不知道?! 是自己主动离开宠天戈的?!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看来,宠天戈还真的是把自己的这一步棋算计得很准呢,知道自己舍不得先杀了她,所以冒险赌了这么一次。 他赌赢了,不过,以后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好运气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走?” 夜婴宁终于爬了起来,她光着脚站在地上,大声问道。两只脚底的伤已经结痂,又痒又疼,她摇晃了两下,还是站稳了。 顾默存没有回头,已经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不过,他还是稍稍放慢了脚步,微微侧过头,轻声回答道:“等他死了,或者我死了,再或者,你死了。” 这个回答,几乎瞬间就令夜婴宁头昏目眩! 这岂不是等于,他要把她一辈子都拴在这里不可?! 顾默存没有再停留,直接消失在了门后。 她颓丧地坐在了地板上,浑身发凉,瑟瑟发抖。 直到一个中年女人轻轻叩响了房门,她走到卫生间帮夜婴宁在浴缸里放满了水,又拿出了新的睡衣和毛巾等等,放在她的手边。 夜婴宁回过神来,试着向这女人求救,请她帮自己打一个电话。 对方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让她先去洗澡,以免一缸水冷掉。 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绝望。 或许,对于宠天戈来说,这样的她是安全的,不用担心车祸、爆炸、中毒,但是,留在顾默存的身边,对于夜婴宁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酷刑,一种凌迟。 她坐在地板上,头枕着床沿,没有洗澡,也没有动。一开始,她睁着双眼,打量着这间没有开灯的房间,黑漆漆的,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最后,她竟然也慢慢地睡着了,而且似乎因为疲惫,反而睡得很香。 天色渐渐亮起的时候,门无声无息地,被同样几乎一夜未睡的顾默存轻轻推开。 第九十二章 极尽侮辱 和预想的有所不同,在床上没有找到那抹身影,顾默存有些慌,他快步走过来,才发现,夜婴宁坐在床的另一边,她的身影被一床被子给遮挡住了。 僵硬的姿势,说明她一整夜都没有爬上过床。 还真是在倔强地负隅顽抗。 他无奈,只好走上前,轻轻将她从地板上抱起来。 夜婴宁没有醒过来,但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所以,她抬起了手臂,软软地朝着顾默存挥了一下,口中也轻声地咿唔了两声,看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顾默存被她的手碰到,莫名地下|腹一紧,忍不住低头打量着怀里的女人。 她的身上还是来的时候穿的那件白色衬衫,只在领口那里有一点点装饰的纹,如此简洁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股味道。尤其,因为睡姿的缘故,此刻的衬衫向上卷起了一道边儿,露出了她平坦白|皙的小|腹。 目光一闪,顾默存见到了她肚子上的那道小疤痕,当年剖腹生产的时候留下来的,夜婴宁没有去做除疤手术,反而觉得那是那条小生命给自己唯一的纪念--这些年,她一直以为,就像宠天戈说的那样,她的孩子一出生便夭折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上那道疤痕。 熟睡中的夜婴宁似乎瑟缩了一下,顾默存立即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原样,他迟疑着,再次将指尖触了上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狰狞和坚|硬,她连身上的疤都是软软的,而且经过三年多,疤痕的颜色并不深,几乎已经和附近的肌肤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的话,并不太明显。 顾默存觉得自己有点儿变|态,对着条疤痕,都能产生一点儿不|良反应。 不过,现在的他,不觉得发泄欲|望是首要的事情。反正,他打定主意,把夜婴宁就困在这里,他有大把的时间享受她的身体,并不急于这一时。 他知道,这女人很贱,一天都缺不了男人。或许,等到某一天,当她饥|渴难耐,甚至会主动爬上他的床,求着他来干她。 等到那个时候,自己一定会狠狠地羞辱她,再狠狠地折磨她。 想到这里,顾默存的动作不复之前的那么温柔,将她径直扔上了床。 夜婴宁颠了两下,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 “瑄瑄?” 她还没睡醒,脑子不太清楚,所以还以为是宠靖瑄在自己身边,在床边跟自己闹着玩。 “错了,我可不是那个野种小鬼头。” 从头顶传来冷冷的一声,带着无比严厉的味道,夜婴宁本能地全身一颤,揉着眼睛,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她明显地愣了一下,本能地瑟缩,向后挪动身体。 这间房间和他的房间,显然是相连的,他根本不需要走到走廊上,就能走进来。这岂不是说,以后,她这里的风吹草动他马上就能知道,而自己根本毫无隐私可言! 但是,最重要的是,顾默存刚才说的那句“野种”两个字,深深地伤害到了夜婴宁。 她不能允许自己的孩子被动地承受这样的莫大羞辱,他怎么样骂她都可以,但是不能这么对待宠靖瑄,他还不到四岁,虽然他可能完全不懂得这种话意味着什么,但却能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你不要那么说他!孩子是无辜的!” 夜婴宁仰起脸,对宠靖瑄的疼爱令她此刻看起来像是一只炸毛的母鸡,拼了命也要呵护着自己的小鸡。 顾默存斜睨着她,发出阵阵瘆人的冷笑,反问道:“我怎么说他?说他是野种?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不是野种是什么?是你和宠天戈偷|情生下来的,我叫他野种再贴切不过。要不然,你来帮我想一个另外的称呼,一个比野种更恰当的称呼?” 他是故意的,她越不让他说,他越要口口声声,一口一个“野种”,就要刺激她不可。 夜婴宁全身颤抖着,狠狠地咬住下唇。 侮辱孩子,比侮辱孩子的母亲,更加令她感到痛苦。 “你就不能放过他吗?他还那么小,他根本就不懂大人的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 她放软了语气,希望能够令顾默存发发善心,哪怕他再怎么针对大人,也千万不要对宠靖瑄下手。 “我还没有那么无耻。” 他瞥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的心中所想,冷冷发话。 虽然顾默存的语气依旧是冷酷的,但这一句话听在夜婴宁的耳朵里,却无异于天籁。 她松了口气,后背湿湿凉凉的,吓得不轻。 顾默存要去对付宠天戈,她也担心,但是,她却清楚,宠天戈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否则,在此之前,那么多商场上的竞争对手,想他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然而,顾默存要是去对付宠靖瑄,夜婴宁却几乎要发疯,他还那么小,身边也只有保姆和保镖,若真的出事,中海这么大,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行了,连澡都不洗就这么睡了,你可真够邋遢的。” 他嫌恶地看了一眼,扭头就走。 夜婴宁咧咧嘴,昨晚上,她担心顾默存会兽性大发,随时冲进来,所以一直忍着没去洗澡,瞪着两只眼睛,暗暗防备着。结果,最后没忍住,后半夜四点多的时候,她还是睡了过去。 确定顾默存又走了,夜婴宁从床上爬下来,走到卫生间去洗澡。 昨晚佣人放的那一缸水,自然已经凉透了,她只好放掉,再放新的水。 看着水龙头哗哗哗地流淌着,她忍不住又想起昨晚顾默存说的那一番话来—— 难道,宠天戈那天故意拿特别难听的话气自己,是故意的吗…… 现在想想,倒是也可能,毕竟,他不像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 哎,只怪自己当时也在气头上,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果我犯了错,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你不能随意冤枉我,污蔑我,把我没做过的事情扣在我的头上。 所以,一气之下,她抬腿就走,这下,正着了宠天戈的道儿。他原本想的就是让她暂时离开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令她避开可能的危险。 她摇了摇头,掬了一把温水,打湿整张脸,没来由的,眼眶有些发热。 难道,两个人的相处,永远都要靠猜吗?! 他就不能坦坦白白,老老实实地和自己说清楚吗,何必总是在用力拥抱她的时候,同时不忘用一身的刺去狠狠扎伤她。 带着复杂的心情,夜婴宁洗了个澡,然后在卫生间的橱柜里找到了全新的内|衣和睡衣。 看来,顾默存是早有准备。 出来的时候,她闲来无事,把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打量了一遍。 结论就是,别说逃出去,这里连一件能让她自杀的东西都没有…… 第九十四章 进退维谷 不管多么大牌昂贵的衣服,夜婴宁买回来清洗熨烫过后,都会拿着剪子把领口的牌标剪掉,她很讨厌脖子后面似乎有个东西的感觉,哪怕穿上去之后其实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久而久之,和她在一起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她的这个小癖好。 周扬也不例外。 没想到,现在的顾默存竟然记得。 他分明口口声声地曾说过说,过去的事情他全都忘了,只是知道她是个背叛了自己的荡|妇,他为复仇而回来。 “你做什么?” 夜婴宁放下毛巾,声音有些颤抖。 顾默存站起来,收好了剪刀,似乎没有把它留下来的打算。听清她的问话,他冷冷一笑,讥讽道:“打好预防针,免得你再用什么蹩脚的借口,从佣人那里骗来什么剪子刀子,把自己捅死在房间里。” 顿时,她的脸色变得有几分难堪。 很显然,顾默存这个人十分地记仇,还记着她之前用水果刀威胁他的事情,他吃一堑长了一智,开始防着她了。 “好了,你先换衣服,我先下楼,你弄好了自己下去就可以。”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没有逗留,走了出去,顺便自然也带走了那把剪刀。 夜婴宁翻了个白眼儿,有些生气地把毛巾甩在桌上,气哄哄地看着床上的那条白色套裙。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以前也是这样,周扬帮她挑的衣服,往往都是最简单的颜色,最简单的款式,但一穿上去就会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她拿起来,从里到外,一件件穿好,又坐到梳妆台前,随手画了个淡淡的日常妆,特地遮了遮黑眼圈,总不好看起来真的像是在蹲监狱似的。 等到夜婴宁下楼的时候,车子已经在别墅前久等了。 两个人沉默着坐上车,顾默存一路上都在看着手里的那份土地投标书,他似乎不大放心似的,对里面的数据反复核对校准,然后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在最后一刻改好,直接拿过去。 夜婴宁不在乎,扭头看着车窗外。 她知道宠天戈现在还处在“昏迷”之中,这一出戏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轻易散场的。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就没了意义。 不过,她也知道,天宠集团似乎也在谋划着拿下这块地,他们原本的态度并不明朗,没说准要,但也没说一定不要。现在,顾默存既然已经放话说自己要它,宠天戈也憋着一口气,哪怕是买下来盖个厕所,也一定会和他争一争。 目前能出面管这件事的,非victoria莫属。天宠的法定代表人是宠天戈,但他现在不能出现,所以只能由她来做法定代表人授权代表。 夜婴宁猜得不错,天宠集团派出来的人,正是victoria和杜宇霄,还有一个助理。 他们的车子停在这块地皮所属的资产管理交易中心前,和其他参与竞投的企业法人或代表一起,三三两两地走了进去。 基本上,一切步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家都有序地前去提交交易保证金缴纳凭证、资格文件和承诺书等等,这些自然不需要顾默存亲自出面,自有他的助理去办。 上午十点,开标正式开始。 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坐着十几家企业的法人和授权代表,他们对顾默存的来头都是吃不大准的,但是却知道天宠集团的地位。之前的捕风捉影的信息,还令他们抱了一线希望,以为天宠看不上这样的不大的面积的地皮,没想到victoria还是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志在必得。 一时间,这些公司对于接下来的竞标,都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 既不想得罪天宠,又觉得没必要把地价抬得太高,所以,原本热烈的气氛立即变得有些低迷。 没想到的是,半路上杀出来了一家听都没听过的公司,也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谁。当即,在场的人都有几分面面相觑的味道。 顾默存坐在靠后的角落里,戴着墨镜,有种刻意的低调。 这样一来,夜婴宁也只好在他身边坐下,根本没有办法和前排的victoria搭上话。 不知道是不是来之前顾默存向助理交代过底线,这位助理的底气倒是很足,一次次加价,到最后,基本上还在参加投标的就只剩下两家公司。 天宠,和德兰。 德兰就是顾默存名下的一家公司,很小,不大,也没有什么名气,日常的资金流动也很有限,基本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很聪明,不会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而是四散开,互相不牵制。一旦其中哪一个风险加大,他随时可以撤走大部分的资金,重新再去注册一个新的公司。因为资金数额小,流动快,所以并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相比之下,天宠虽然财大气粗,却尾大不掉,表面上看起来坚若磐石,其实稍微不注意就会丢胳膊缺腿。这也是为什么宠天戈用了近三年的时间,才让它一点点恢复元气。 “你猜,这一次是我能拿到,还是他能?” 忽然,夜婴宁听见身边响起顾默存低低的声音,他好像故意压低了音量,薄唇就在她的耳边呢喃轻语。 她完全没有准备,耳边热热的,全身不免陷入了一丝颤抖之中。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顺心。但是,你别忘了,要是我拿不到这块地,你的老板也会跟着吃大亏。反正,最多,我赔他一笔违约金,或者找个资深的律师帮我打官司。而你们全公司的发展策略却要伤筋动骨,吴城隽抛下整个欧洲市场,千里迢迢蹲在这里守着,你忍心让他空手而归吗?” 顾默存笑吟吟地说道,好像说的只是家常小事,满不在乎的口吻,说的却是充满威胁的话语。 夜婴宁一个激灵,她茫然地看着坐在前排的他的助理,忽然明白了过来。 或许,从一开始,顾默存的注意力就根本不在miracle珠宝上。 他想投资miracle珠宝,其实就是个幌子,一根钓鱼的钩,先把她钓上来,又把宠天戈钓上来。他们两个就像是饥饿的鱼,一口咬住饵。 而顾默存,现在就可以慢悠悠地收鱼竿了。 无论他今天拿不拿得下这块地,宠天戈都会吃个哑巴亏。后者拿到了,也只是属于怄气的结果,没什么实质的利益;可拿不到的话,就等于被名不见经传的顾默存当众狠狠打了脸。 进退维谷,这一次,天宠怎么做都不对。 第九十六章 失忆真相 夜婴宁抿紧嘴唇,既不求饶,也不反抗,只是被顾默存那充满了侮辱性的话语惹得满脸惨白。 她就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但却不能低头认输。 顾默存将她连拖带拽,直接塞进了车后座里,自己也上了车,紧挨着她坐下,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他身边的人都有个特点,那就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聋子做哑巴做瞎子,不该听不该问不该看的一律不会触碰雷池。所以,任凭夜婴宁怎么挣扎,前排的司机都是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关心不过问。 夜婴宁早就预料得到,没人会救自己,所以,她也就不去做无谓的挣扎,以免反而激起顾默存的征服欲,被他伤害到。 刚才撞到的手肘还在隐隐作痛,她咬着下嘴唇,牙齿留下深深的齿痕。 “我带你出来是要让你知道,宠天戈他没有能力和我斗,他救不了你,也救不了自己。” 顾默存没有再进一步行动,他的自尊令他没有办法在这种地方就对夜婴宁下手,他拉不下脸来当着外人的面将她就地正法,这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所以,他只能一再地用语言伤害她,刺痛她,看她露出那样受伤而倔强的表情,心头才能得到些许的快慰。 这是一种变|态的心理吧,顾默存自己也清楚,可就是无法不这么做。 “你错了,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就决定别人的生死。就算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也有他感到无力的时候,只要一个人想活下去,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死。” 夜婴宁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顾默存,忍痛咬牙说道。 她知道,对宠天戈的信任,此刻,就是对他最大的蔑视。 果然,听见她这么一说,顾默存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他伸出手,一把攫住夜婴宁的下巴,将她的脸拉到自己的眼前,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鼻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挤出来:“你再说一遍!” 她艰难地挣着,冷冷道:“再说十遍都可以。你是个懦夫!” 他狠狠一松手,夜婴宁几乎立刻就跌回了原位,后背猛地撞到车窗上,硌得她生疼。 她远远地和他保持着距离,身体几乎全都蜷缩在另一边,尽可能远离他,端着受伤的手臂,眼神充满了怨恨和戒备。 顾默存冷笑,伸手整了整衬衫领口和袖口,悠然自得道:“我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昏迷,他是故意散播这个假消息。不过那又如何呢?他就算醒着,现在还能做什么?是去劝吴城隽不要和我合作,还是拿下那块地让我知难而退?这两件事,他都做不到,不是吗?” 他说的是实情,夜婴宁不得不承认。 她在等待,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能等来什么。 从确定宠天戈是故意把自己气走之后,凭借对他的了解,夜婴宁明白过来,要不了多久,宠天戈势必会有所行动,算是回击。 但几天过去了,那边却毫无消息,她不禁产生了些许的动摇,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已经做不到像从前那样了解他,这一次估计是错误的。 她犹疑不定的眼神落在顾默存的眼中,他像是会读心术一样,轻易就能读懂她此刻的忧虑。 “拿一个残败柳换得一段平安的日子,这笔买卖也不算亏不是?夜婴宁,你真可怜,看,你这只破鞋已经被宠天戈一脚踢开了。果然啊,你这种女人,只能被玩玩而已呢……” 他伸手,轻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下巴,脖颈。 她一手挥开他的手,怒喝道:“不要碰我!滚!” 顾默存收回手,并未生气。 时间有的是,他不在乎。 ***** 当晚,夜婴宁洗完澡出来,惊愕地看到有佣人从隔壁将顾默存的被褥和睡衣等物搬了过来。 她的房间根本毫无隐私可言,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但是看着眼前,她还是又惊又怒,上前一步问道:“他又要做什么?” 佣人抬抬眼皮,平静客气地回答道:“顾先生说今晚要在这里睡,所以把需要的东西先拿过来。您稍等,马上就铺好床,不会影响您休息。” 夜婴宁愣了一下,她哪里是要着急休息,她是要着急骂人! 她顿了顿,想也不想,拔腿就走,第一次推开那扇相连的门,直接闯进顾默存的房间。 “你干什……” 看清眼前,夜婴宁像是见鬼了一样,后半截话,硬生生地吞下了肚子里去。 顾默存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闯进来,有点儿惊讶的同时,脸上又露出恼羞成怒的味道,喝道:“你连起码的家教都没有吗?进来的时候不会敲门?” 她好像没听见他的问话一样,只是呆呆地看着这间房。 夜婴宁愣住的原因是,这是一间宽大的卧室,这是一间和他们当年住的那套别墅里卧室摆设布置一模一样的卧室,包括壁纸、天板、吊灯,就连床、组合柜、衣柜等等家具,颜色大小看起来都是别无二致的。 尽管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回去过,但是只要一眼,她就立刻认了出来。 “你回去过,是不是?” 她终于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顾默存装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皱眉不语。 他回去过,那又如何?对于他来说,那套房子只是套房子,他不记得自己在那里的点点滴滴,无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回忆,都无法再做到切身体会,一切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 “她真的是那样的女人么?那她为什么还要嫁给我?我又是哪里对不住她?” 男人痛苦地问道,双手捂着剧烈疼痛的头部,拼命回想,却又捕捉不到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幻影。 中年美妇站在病床边,痛心疾首,一把抱住他。 “我早就说过,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放弃那么多,听妈妈的话,一切重来,换个身份,换个人生。现在谢家只是表面光鲜,你大舅和舅母拼命捞钱,名义上是为了给谢尧治病,其实还不是想要搞垮谢家!你要是不帮妈妈,我还能去相信谁……” 嘤嘤啜泣着的女人,不是谢君柔又是谁。 她没想到,爱子周扬居然真的愿意离开部队,投身商场,所以他才亲自安排了一次“诈死”,从非洲回到南平。 但,人算不如天算,回到南平的第一晚,他就出了车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周扬出车祸的地点,距离当年谢尧出车祸的地点,甚至不足一百米。 他立即被送往医院抢救,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因为撞到头部而彻底失忆。 第九十七章 我们结婚 很显然,从此刻顾默存脸上的表情来看,他绝对没有想到,夜婴宁会毫无预兆地闯进来。 在她进来的那一刹那,他正在和助理打电话,询问着关于今天竞标的后续事项,同时也在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去对付宠天戈。结果,夜婴宁就这么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发现了他的“秘密”。 床头的墙上,甚至还挂着他们当年的婚纱照,只不过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都有些古怪:一个是本能排斥,强颜欢笑,一个是一贯严肃,不苟言笑。结果,拍出来就是这么奇怪的鬼样子,就连摄影师都在私下里抱怨,这简直是入行以来最不配合的一对客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婴宁从巨|大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看向顾默存。 不是她瞎了,就是他疯了。 顾默存低头又朝着手机说了一句,然后挂断,把手机扔到一边,手插兜走了过来。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抽带休闲裤,显得十分颀长,和记忆里穿军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显得年轻了许多。 因为只顾着看着他,以至于,当他彻底走近自己,夜婴宁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而顾默存只是像是提小鸡一样,提起她,将她拎出了自己的房间。 夜婴宁自然挣扎尖叫,再次回房,发现佣人已经把大床铺好,已经离开了。床上新换了粉色床单,又多了一个枕头,一条空调被,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夫妻的大床一样。 “你不许睡这里!” 她的手肘还在疼,所以不敢用力,只敢用双|腿踢打着顾默存,口中尖声喊道。 “笑话,这房子里从上到下都是我的,我怎么不能睡这里?你要是不愿意在这里,我可以考虑把你绑到园里,不过别忘了,那里还住着一条成年的高加索犬,有80多公斤重。” 顾默存牵动着嘴角,指了指窗外。 夜婴宁立即闭嘴,她虽然喜欢小狗,但还是不敢轻易去招惹这种看家护院的大型犬。如果这个变|态真的把自己扔下去,那她一定整夜都得大睁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见她乖乖不开口,顾默存露出满意的表情,一低头,恰好看见她的手臂,肘部那里紫了一大片,还微微肿起。 “你手怎么了?” 他伸手指了指,夜婴宁顿时气得岔气,明明就是他推的,他还有脸问。 她的脸色黑如锅底,一扭头,掀起被子,钻进去就要睡觉。 夜婴宁想好了,今晚,他要是敢强来,她就以命相搏,反正大不了一死,死了也不让他来侮辱自己。 没想到,顾默存非得把她拖出来,说要上药。然后,他就真的去楼下拿医药箱了。 两分钟后,他回来,提着个药箱,从里面翻出来两瓶类似于红油之类的药瓶,倒出来一些黄澄澄的药油,在手心里搓热,按在夜婴宁红肿淤青的手肘上。 又疼又凉,她龇牙咧嘴,幸好没一会儿,那凉意减退,又变得有些发热,撞到的地方果然不那么疼了。 顾默存掀起眼皮,看看她,握着她的手,让她把手臂伸直,继续用药油搓着。 “据说我以前是在部队,怪不得做起这些来还挺顺手的。估计训练的时候没少受伤,自己搓搓,或者给战友搓搓,都成熟练工种了。”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拧好药瓶,重新放进药箱,然后擦干净双手。 夜婴宁张了张嘴,终于多少明白过来一些:想必,是婆婆谢君柔在他的面前,把自己的那些事都添油加醋地抖落了出来,顾默存对自己的从前一无所知,一切都只能从别人的嘴里知晓那个叫“周扬”的男人身上的经历。 出乎她意料的是,顾默存洗好了澡,安静地上|床睡觉。 他侧身躺着,睡姿很老实,几乎不动,有点儿像小孩儿,很快就睡熟了。 夜婴宁几乎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在黑夜里瞪着眼睛,在心里默默数羊,一只羊两只羊,忘了数到几百几十只羊,她也睡着了。 ***** 顾默存醒得极早,一醒来就是打电话。大概是因为和国外有时差的缘故,他没法睡懒觉。 夜婴宁在睡梦中只依稀听见了一些数字,她嫌吵,本能地用被子裹住了头,翻身再睡。顾默存看了她一眼,握着手机走了出去。 等她彻底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夜婴宁顿时松口气,准备去楼下吃饭。 她穿好衣服,走到梳妆台前,打算把头发扎起来,只是在看清了桌上摆放着的两个红色小本的时候,整个人猛地一震。 是结婚证。 夜婴宁翻开,果然,是她和周扬的结婚证,保存得很好。原本,它们都是放在原来那栋别墅卧室的床头抽屉里的。看来,顾默存是一起把它们都拿过来了,和那幅婚纱照一起。 她的手指尖儿,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险些没有抓稳。 顾默存一定是故意的,他把它们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她一睁眼睛就能看到。 她连忙拉开手边的抽屉,将它们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用力关上。 当天,晚饭的时候,原本在安静吃饭的夜婴宁忽然放下筷子,一脸平静地对着对面的顾默存问道:“你现在这个身份,是已婚还是未婚?” 正在喝汤的顾默存皱皱眉,放下汤匙,擦擦嘴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夜婴宁看着他,半晌以后才回答道:“我们结婚吧。” 他似乎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语,顾默存的手一抖,撞到旁边的汤匙和汤碗,罗宋海鲜汤汁溅出来一些,洒到他的手背上。 “你说什么?” 夜婴宁却已经又拿起了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慢慢咀嚼,咽下去才重复道:“如果是未婚,我们结婚,我这个身份也是未婚。你不是想折磨宠天戈吗?发现你再一次做了我的合法丈夫,他一定会气死,而且你也可以把我名正言顺地困在你身边,这样不是很好?” 她慢条斯理地回答着,分明是一副已经妥协的口吻,认命了。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我总觉得你好像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似的,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顾默存擦去汤汁,扯着嘴角,讥讽地开口道。 不得不说,当她说出“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禁不住颤动了一下,无法控制。 那种感觉就好像,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但你却收不住脚步……只能拼了命地向前,再向前…… “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么聪明。不同意就算了。” 夜婴宁轻轻起身,翩然地离开餐桌旁。 “等一下!” 身后响起顾默存的声音,她背对着他,嘴角扬起。 第一章 筹备婚事 说来可笑,这一次,是夜婴宁向周扬,也就是现在的顾默存求婚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宁安,一个在伦敦生活了三年的中国籍未婚女人,并非拿不到英国籍,只是夜婴宁还想保留着自己中国人,中海人的身份不愿意割舍。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在手续上不需要操劳太多,两个人都不着急马上去办理。 从说完这件事的第二天开始,顾默存就开始着手重新装修这栋别墅。 当然,对他来说,这是两人新婚的地点,但是对于夜婴宁来说,这是自己被绑架被囚禁的地方。 顾默存十分大手笔,直接联系了一家荣获过顶级品味豪宅奖的豪宅地产公司,高价聘请了设计师来重新规划。就连住惯了豪宅的夜婴宁也不禁惊叹连连,她知道,他一向喜欢德国进口的高级配置,但却没想过可以同时拥有这么多。 “德国人的专业素来值得钦佩,所以我没有询问你的意见。” 顾默存如是说,环顾着四周,想要将整套别墅都再次装修过显然已经来不及,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派人购置了新的家具和各类电器,又着重设计了一下卧室的布局,把原有的两间卧室彻底打通成一间。 “呵,你没必要问我的。” 夜婴宁收回视线,轻呵了一声,她不太在意这些,犹记得这么多年来唯一稍稍费心过装修的就是当年的那栋婚房,只不过当时也是为了排遣寂寞。 只不过,眼前这一切,越看越熟悉,就像是对婚房的翻版,显然,顾默存是故意的。 自然全部是极为奢侈的装修,全部按照香港豪宅精装修标准,采用世界一线厨卫浴品牌。穿过一道拱门,满眼都是地中海风格的符号,开放式的餐厅带来一阵清新海风。 “虽然不希望你沾满油烟的腻味,不过还是期盼着女主人能够偶尔下厨,三两样小菜,一盅老汤,足可算人间美味。” 顾默存看了几眼厨房和餐厅,重新走回来,才发现夜婴宁已经返回客厅了。 他有些许失落,但却很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 至于为什么答应和夜婴宁结婚,连顾默存自己都觉得奇怪,他不是不知道,她可能会故意设下的这个骗局,但即便是骗局,一想到能够真正合法地拥有她,他还是抵挡不了这种巨|大的诱|惑,只能选择欣然接受,而不去思考其他。 “相比于厨房,客厅倒是让我觉得很舒服。” 她坐在沙发上,四下里打量了一圈,这个区域的设计很有古典感, 木头和布艺结合圆形、正方形和长方形的沙发靠包组合,既适合人在沙发上用不同姿势或坐或躺,整体的搭配还使得整个客厅有典雅、温婉的感觉。 “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沙发很适合在上面做|爱。” 顾默存冷不防地说,一本正经的表情,好像说的是什么严肃的国家大事。 夜婴宁错愕了一秒,视线低垂,顿了顿才回应道:“真是邪恶。” 女人一旦到了这种年纪,在听到男人们荤段子的时候如果还表现出明显的娇羞,实在是不聪明,她只好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以免尴尬。 “这很正常,有人说男人每隔七秒钟想到一次性,相对来说我已经很克制了,每天只想几次而已。” 顾默存耸耸肩,可这冷幽默一点儿都不幽默,起码夜婴宁这么觉得。 又过了两天,主卧室重新装修完毕,工人们和设计师交工后离开了别墅,基本上这次匆忙的装修宣告了正式结束,只留下若干佣人继续做着清洁打扫工作。 打通了隔断的卧室更大,不仅有超大的露台,还新建了一个衣帽间和一个超大的洗浴间。 原本就是挑高空间的设计,使得整个空间会显得比较大,所以设计的时候,用了对开门的设计,加上主卧门口用了台阶作铺垫,使得卧室看上去更大气、雅致了许多。即便里面的东西还比较少,由于一些氛围的营造,使得整个空间不会因为东西少而显得空旷,倒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而为。 这些还不重要,重要的是,又是一次复刻版本,和之前两人的卧室一模一样。 “你还是婴宁吗?” 顾默存将手搭在夜婴宁的肩头,眼睛里有些不确定,他有些慌乱,自己的这次赌博是不是太冒失了。 “我当然还是婴宁,没变过。” 她动了动嘴唇,笑靥退潮一般从嘴角隐没。 顾默存深邃的茶色瞳眸深处,若有若无地闪烁着晶莹的光亮。 那是一种冰冷的、绝望的光亮。 它刺痛了她的瞳眸。 夜婴宁不得不转移了视线,以一种自我怀疑的语气回答道:“不,我也不知道,也许我还是那个婴宁,也许我早就不是那个婴宁了。我,我不知道……” 她说话的时候,顾默存双手抱住了前胸,微表情里说,这是一个很防备的姿势。 “不管你是谁都好,我希望你能自己清楚。至于我,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又是谁。” 说罢,他伸手,拉开洗浴间的门。 “着重让他们换了木桶和浴缸,两种,任你选。” 顾默存挑挑眉,若非和他之前罅隙太深,单凭这栋房子,夜婴宁恐怕自己就会忍不住心甘情愿地做这里的女主人。 完美,一栋适合在漫漫长假里缩在这里躲避人世的完美的别墅。 “这两天装修,影响了你休息,今晚可以早睡。明早会有人来送礼服和珠宝,我就不陪你选了,要去公司一趟,明晚可能不会回来。” 顾默存转身去叫人帮他收拾一个2天的短途行李箱,带上内|衣和衬衫。 夜婴宁一怔,疑惑地看着他。 顾默存要回一趟南平的家,谢家现在乱得一塌糊涂,自从四年前老爷子撒手人寰,整个家族内充满了内斗。去年底,舅舅舅母两个人打算离婚,竟然又因为财产分割而大打出手,各自大肆捞钱,不仅把自己的那两家公司弄得半死不活,还把注意力转到了谢君柔手上的股份上。 明明是骨血至亲,可是在钱的面前,亲情比纸还要薄。 谢君柔暗自庆幸她现在不是孤军奋战,还有儿子在身边,他换了身份,更加自由,主要负责中海这边的生意,帮她分担了不少担子。 “你最好不要动什么逃跑的歪脑筋,别墅四周,有12个退役的特种兵,每4个小时一轮岗,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顾默存看着夜婴宁,皱皱眉,不是猜不到她贼心不死,不过,他下的命令是擅入擅出者当场击毙,总不希望她真的被一枪崩死。 第二章 暗通消息 夜婴宁吃惊地张了张嘴,在这里生活了足足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但她除了知道楼下的园里养了一只站起来几乎有自己那么高的大狗,还真的不知道,顾默存甚至雇请了退伍兵在附近把守着。 他以为他是古代大户人家的主子,身边竟然还有一群会武的家丁?! “你的人有枪?非法持有枪械是犯法的,你怎么……” 她大惊失色,连忙快步走到顾默存的面前,情急之下,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袖口。 他轻轻抽出手腕,似笑非笑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你只要记住,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胡乱瞎跑就可以。我可不希望自己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你的尸体。” 说罢,他抬起手来抚|摸了一下夜婴宁的脸颊,温润滑|腻的感觉立即在指尖蔓延,顾默存竟然感到一丝爱不释手,但他很快收回了手,不想任由那种柔|软的情愫占据自己的心头。 很快,佣人走过来轻声告诉顾默存,他的行李收拾好了。 他点头,沉声说好。 当晚,顾默存果然没有回来,留下夜婴宁独自在空大的卧室中睡觉。 因为怕对身体有伤害,这次装修几乎没有使用什么特殊的涂料,只是换了张床。或许是新床的原因,她躺在上面辗转反侧,怎么样都无法入睡。 宠天戈那边,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夜婴宁原本以为,这些天,会有什么人来刻意地接近自己,传达消息,就比如《风声》里演的那样,一根烟一根线或许都是暗号。 可她显然是电影看多了,现实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起床的时候,夜婴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两个黑眼圈,兀自叹息。 顾默存说得不错,用过早饭之后,有人上门,送来了礼服和鞋。 大概是顾默存事先已经将尺码告诉给了设计师,所以,试穿之后,夜婴宁发现都很合身,只不过在两、三个细节上需要稍作调整,都是小工程,几针几线而已,大的方面无需修改。 她以为会有婚纱,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为什么,她发觉自己没有办法穿上那圣洁的白纱。 幸好,只是一条抹胸小礼服,还有两条日常款式的长裙,很显然顾默存没有昭告天下,举办婚礼的打算。夜婴宁松了一口气,她恨不得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她向他低头,向他屈服。 送走了服装助理,夜婴宁喝了杯水,看看时间,接下来会是有人送来需要佩戴的珠宝首饰。 她自己就是珠宝设计师,整天打交道的就是各类钻石宝石,早就看得麻木,所以对这些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不过,既然顾默存已经叫人来了,夜婴宁也不会故意忤逆他,她现在就是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没想到,他选的牌子竟然是金喜。 其实倒也不惊讶,这几年,国内最好的婚庆金饰品大多出自金喜,尽管年轻人们都喜欢各类铂金钻石,但只要涉及婚嫁,大多还是要买一些金饰应应景的。 一看见走进来的那个女人,夜婴宁愣了一下。 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唐渺! 很显然,从玄关那里换好了拖鞋向客厅里走的唐渺,在看清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的时候,也是明显的一愣! 她今天是来顶替同事的班,同事患了急性胃肠炎,在医院打吊瓶,实在没法赶来,她临时被老板派到这里来救救急。却没有料到,今天的客户,居然是……是夜婴宁?! 唐渺迟疑着走了过来,她拿出预约单确认了一下,伸手问好道:“您好,是顾先生让我们来的。” 夜婴宁同她握了握手,也不避讳地客气道:“唐小姐你好,这么快又见面了。” 唐渺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在她对面坐下来,呈上这一季的新品手册。 “您先看一下吧,顾先生之前选了两套,他说剩下的由您来选。” 压抑着心头的好奇,唐渺还是不得不劝着自己,要以工作为重。这可是一单大生意,是公司的重要客户,不能敷衍更不能得罪。 夜婴宁笑笑,不太在意,低下头随便翻翻。 连和顾默存结婚都是权宜之计,她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东西。所以,看了几眼之后,夜婴宁就把图册合上,随手放在了一边。 “你知道爆炸的事情吗?警察应该也去找你了吧。那晚上,我知道你也在。” 夜婴宁想起那一晚,唐渺在看见自己以后,故意假装站不稳,让宠天戈扶住自己,她则是趁机投入他的怀抱,为的就是让夜婴宁恰好见到这一幕,心生误解。 但唐渺算计错了一件事,夜婴宁已经不再是年轻气盛的小女孩儿了,这些年,她变了许多,不再会为了这种小事去和男人怄气。尤其,那个男人又是宠天戈。只要他自己不想摘除掉生活中那些草草,莺莺燕燕,没有女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看得住他。 唐渺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是实话照说,还是装作与己无关。 “警察来找过我,我没有看得太清楚,不过有一点儿印象,就把自己看到的记下的都照实和警察说了。他们后来也没有再找过我。其实,我很怕他们再来找我的,我怕公司的老板和同事以为我做了什么事,一次次被警察上门。” 她拧眉,其实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前途。因为比谁都清楚,现在的这些,她得到的过程有多么的不容易,唐渺绝对不容易任何人把它们再夺走。 “不会,除非发生特殊情况,他们应该不会再找你了。剩下的别人会处理好,不会影响你,放心吧。” 夜婴宁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喉咙。 这个别人,指的自然就是宠天戈,但是现在,自己不方便提到他的名字。 唐渺再也忍不住,上身向前探,皱眉向她发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既然都已经回来了,也找到了宠天戈,那你为什么又要嫁给别人?这个顾先生到底是谁,你们……”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些人到底在玩什么! 夜婴宁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尤其不要提到宠天戈。 “你有笔吗,借我一下。我看中了这套项链,但是这里的设计我不喜欢,我标注一下,你照我改的这样,重新拿回去改。” 她发现,在自己和唐渺说话的时候,一直有个佣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偶尔会端过来水果或者是茶水。表面上看,那女人是在殷勤地服务,其实就是在暗中监视着她们,应该是顾默存交代过的。 有这个人在,夜婴宁很着急,她没法让唐渺把消息帮自己带出去。 第三章 准备动手 唐渺愣了愣,连忙将手中的签字笔递了过去。 夜婴宁接过来,翻开手边那本珠宝图册,选了一条项链,还真的在上面的挂坠上涂改了起来。 果然,在她低头涂画的时候,之前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女佣轻手轻脚地绕到了她的身后,似乎在看夜婴宁到底在做什么。见她只是拿着笔,在上面涂涂抹抹,也没写什么字,她这才放下心来,板着脸走开了。 夜婴宁快速地在上面又勾了几笔,把图册和笔一起还给唐渺。 “如果你看不懂的话,可以找信任的人帮你看一下,务必要按照我的要求去修改。” 说完,她便站起来,朝着之前那女佣吩咐道:“帮我送送唐小姐,我困了,要去睡一会儿,午饭的时候再喊我就好。” 唐渺见状,只好起身告辞。 女佣一脸戒备地将她送了出去,又抬起头朝楼上看了看,这才将茶几上的东西收拾起来,然后走到厨房去准备午饭。 走上楼梯,夜婴宁的心跳得很快,她靠在房门上,不确定唐渺会不会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 想到这里,她快步走到卧室的小天台前,看见唐渺已经走出了别墅。唐渺回回头,似乎站在车前迟疑了几秒钟,然后上了自己的车,很快开走了。 一路上,唐渺都是边开车,边不时地看看放在副驾驶上的那本图册。 她摇摇头,总觉得这女人怎么神经质十足,一会儿是夜婴宁一会儿是宁安,一会儿是宠天戈一会儿又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有钱人顾先生,令人搞不清楚。 只不过,一直开回公司,唐渺的耳边都不停地反复回响着夜婴宁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 如果你看不懂的话,可以找信任的人帮你看一下,务必要按照我的要求去修改。 唐渺心烦意乱,真是个难缠的客户,金喜的设计在业界都是知名的,偏她仗着自己也是设计师,就非要修修改改。她一把翻开图册,气鼓鼓地去看夜婴宁到底改了什么。 这一看,唐渺简直笑岔气,这是什么鬼画符似的东西,也敢叫修改设计吗?! 她不仅看不懂,也不屑去看。 扔到一边,唐渺转过头去做手头的其他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一直不踏实,回想起今天见到夜婴宁的过程,每一个细节都令她觉得怪怪的。还有那个女佣的戒备,她也感受得到,对方好像一直担心自己和夜婴宁接触过多似的,总要找机会,过来靠近。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对劲,皱皱眉,唐渺上网查到了天宠集团的号码,打过去查了一下总台,辗转联络到了宠天戈的助理。 那小助理不敢耽误,立即又去联系了victoria,后者立即给唐渺回了电话。 “唐小姐,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 victoria一听此事同夜婴宁有关系,二话不说,直接到了金喜,将唐渺接走,又带她开车直奔自己的家。 对外,天宠集团一直宣称宠天戈陷入了昏迷,但其实,某一晚他已经离开了之前的那家医院,暂时到了victoria的家中。任谁也想不到,他会在这里落脚,所以这消息暂时只有三个人知道,宠天戈自己、victoria以及杜宇霄。 唐渺没想到宠天戈居然真的没事,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只不过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热,不太利于伤口的恢复,肩头依旧缠着绷带。 “你见到她了?” 他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唐渺误打误撞,顶了同事的班,竟然见到了夜婴宁。 想来,是顾默存也不知道唐渺其人,更不知道她现在在金喜工作。否则,以他的性格,不会冒这么大的险。 唐渺平静下来,将整个见面的过程描述了一遍,然后从包里掏出来那本图册,翻到那一页,给宠天戈看。 他接过去,看得很仔细。 但是,确如唐渺所说,乱糟糟的,看不出来什么。 “她说,务必要照着她说的去修改。但是我实在看不懂这是什么……” 唐渺摇摇头,凑近一些,又看了几眼。 宠天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歪过头,看了看,索性把手里的图册颠倒了一百八十度。 这一次,他终于看懂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一串英文,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用一些线条作为掩饰,怪不得所有人看的第一眼都会觉得,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诡异图案。 时间有限,夜婴宁只来得及写出几个单词。 婚礼,12人,守卫,枪。 再多的信息,她来不及,担心被那个一直监视自己的女佣发现这其中有蹊跷。 夜婴宁也是在赌一把,她根本不敢完全确定,唐渺可以看出自己的处境有危险,主动去找宠天戈。但如果她赌赢了,那么事情的形势就会完全逆转过来,自己也能及早离开这里;如果她赌输了,那么也怪不了任何人,这是自己选择走的路。 谢天谢地,唐渺虽然讨厌她,但是这几年的磨练下来,性格沉稳了不少,和以前相比,起码能够冷静思考了。 “多亏你觉得怪怪的,主动来找我们。” victoria接过图册,颠倒过来看了几眼,脸色立即也跟着变了变。 “你说是顾默存要买婚庆金饰是吗?怪不得,这上面有‘婚礼’这个词。难道,他是在筹备婚礼?” 宠天戈有些吃惊,这些天他一直派人盯着顾默存,只是怕他起疑,所以不敢盯得太紧。不过,他现在和夜婴宁的住处的大概方位,他已经弄清楚了。现在,一听见唐渺带来的新消息,他更加震惊,没想到顾默存的行动这么快,居然又想用婚姻把夜婴宁困住。 “他们两个现在身份都换了,就算结婚,法律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依我看,可能是婴宁故意出的这么个主意。” victoria努力地分析着夜婴宁这么做的动机,觉得宠天戈想得并不是十分正确。毕竟,她很清楚,夜婴宁深爱的人是宠天戈,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想要嫁给别的男人,哪怕是顾默存逼迫她,她也不会妥协。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自己同意了,点头了。 “你的意思是说……” 宠天戈眯着眼,这么说来,他的计划要提前了,原本打算下周再做,现在看来,形势有变,择日不如撞日,索性越快越好。 “交代下去,叫他们尽快把东西准备好,明晚动手。” 他沉思了几秒,冷冷开口,向victoria吩咐道,一旁的唐渺则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第四章 新婚之夜 【友情提示:为响应网站号召,本章起,单章字数调整为3000字以上,零头不收费,定价为9kb/章,包月用户不受影响,还望各位读者周知、理解。谢谢大家!】 ***** 宠天戈交代完毕,victoria点点头,表示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唐小姐,情况特殊,就不留你多坐了。我马上送你回去,多谢你跑这一趟。这个……”victoria晃了晃手里的珠宝新品图册,开口道:“我先留下,能给我吗?” 唐渺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还有,你明明没有昏迷,为什么却要……” 后一句,自然是问向宠天戈。 宠天戈看看她,没说什么,只是微笑地答道:“快回去吧,你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这样才不会有任何麻烦,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这里,见过我。” 唐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看victoria,谢绝了她的好意。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不用麻烦你了。” victoria没有过分同她客气,亲自将她送进了电梯,又折了回来,一脸担忧地看向宠天戈。 “其实我觉得,就算是你把婴宁抢回来了,又怎么样呢?那个顾默存……哦,就是周扬,他恨的是你们两个人联手给他戴了绿帽子,你今天把她从他身边带走,难保以后还能高枕无忧不是吗?” 她冷静地帮着宠天戈分析着现在的情况,虽然能够体谅他此刻的焦急心情,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劝他不要小不忍乱大谋。 他点头,生平第一次像是困兽一样在公寓的客厅里转了几圈。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你想想,婴宁她平时是什么性格?她是那种做事糊里糊涂的人吗?我承认,有的时候,她一着急确实会有些手忙脚乱,但她绝对不是个临时起意的人,对不对?现在那男人忙着要和她结婚,为什么?一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所以这是个信号,一个让我快去把她接回来的信号!” 宠天戈困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 victoria被他说得也有些动容,两个人都算是比较了解夜婴宁性格的人,所以都知道,她不会忽然毫无原因地答应和周扬二次结婚。 “你的意思是说,她现在……” 回想起前两天在竞投现场见到的夜婴宁,虽然表面看起来安全无虞,可是脸上的憔悴却是化妆也掩饰不住的。而且,顾默存看待她的眼神,也实在过于凶悍了一些,最后那一幕,他将她拖上车,动作之间充满了狠绝,的确没有半分的怜惜。 一想到这些日子,婴宁很可能受到了顾默存施加的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凌|辱、虐待,victoria简直感到一阵阵的痛苦不已。 “我猜,她可能是觉察到,哪怕自己留在他身边,也起不到什么重要的作用。所以就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回到我身边来……我……我现在真的有一点儿后悔,还不如那一天不气走她,死也和她死在一起!” 宠天戈一脸的懊恼,颓然地坐下来。 他还记得,当初曾对她说过,我们一起下地狱。 可是关键的时候,他还是把她推了出去。不是不爱,而是爱。 如果顾默存要的只是他死,那他愿意,只要他不要对付她。可是现在的状况是,他要的不只是自己死,还要拉着夜婴宁殉葬。 “难道……他真的那么恨她?你不是说,他爱她……不会伤害她吗?” victoria大惊,本以为顾默存不会那么丧心病狂,现在完了,听宠天戈这么一说,她的心彻底悬起来了。 “喜欢一样东西,若是看不见摸不着也就罢了,天天放在眼前,如果不能占有,恐怕只能摧毁了。我只是没有料到,他的爱竟然这么深,所以,恨也更深。” 千算万算,没算准确周扬对夜婴宁的情意到底有多么深,所以这一次,算是宠天戈的失误,等于是亲手把他逼到了极限。 ***** 顾默存在南平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又赶了回来。 他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脸色虽然疲乏,但却没有风尘仆仆之色,回来之后洗了个澡,喝了碗汤,很快又返回公司,说是下午再回来。 对此,夜婴宁没有太大的感觉,她只是一直在想,唐渺那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向她求助。如果有的话,她到底能不能想到马上去找宠天戈。或者说,她意识到了,想到了,但是愿不愿意帮助自己。 这些问题,一环套一环,其实都是未知数。 她既不能表现出来,又无法做到不去思考,所以一整天都是混混噩噩的,吃了午饭就倒在了上。 没想到,接近傍晚的时候,顾默存打来电话,让女佣通知夜婴宁,说今晚结婚。 夜婴宁愣了愣,她知道,这次所谓的“结婚”并不会大宴宾客,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草率吧,居然就在今晚,完全不给她任何缓冲的时间。 她有些发懵,又无法拒绝。 结婚想要办理手续,这一点,无论是谁都无法越过。 夜婴宁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当晚就和顾默存把结婚证拿到,反正不拿证就不算真的结婚,想到这里,她顿时感到了轻松许多。 果然,六点钟刚过,顾默存就回来了,比之前都早了许多。 家里的佣人从中午就开始准备丰盛的晚餐,尽管只有两个人,但却格外正式,甚至从室内的一家高级法式餐厅临时请来了一位主厨。 之前两个人一直都在小餐厅用餐,今晚则是到了一楼尽头的主餐厅,法式设计,夜光杯、烛光、美景、美食、美人,应有尽有。 在水晶吊灯摇曳的灯光下,对坐的男女显得高贵而典雅。 夜婴宁穿上了此前顾默存特地请设计师设计的那套小礼服,抹胸的设计,浅藕荷色,长发只是随意地挽起,脸上并没有化妆,很白净的一张脸上闪现着淡淡温润的光芒。 他也换了一身新的西装,没穿外套,衬衫配马甲,领口随意敞开着,很是自然帅气。 今晚的菜品是按照真正的法式大餐的程序,一道道端上来。精致的同时,也要耗费三个五小时的时间,所以,夜婴宁并不想浪费时间,她想趁机和顾默存好好地聊一聊。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试探着出口,不想一开始就惹来他的反感。 佣人们穿梭着前来,送来各式各样的开胃酒任由两人自由挑选,有葡萄酒、香槟、鸡尾酒、果汁等等。夜婴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香槟和果汁,顾默存也和她一样。 “说吧。我也觉得你直白一些比较好。” 他举来酒杯,和她手里的杯轻撞了一下,以示庆贺。 桌上很快又多了些小吃,橄榄仁、乳酪条、沙拉等等,只可惜,两人谁都没有去碰。 “你在哪里醒过来?醒来以后见到的人又都是谁?为什么你要换一个身份?” 她一张嘴,就是三个问题。 夜婴宁一直怀疑,当初在非洲执行任务的时候,周扬是假死。现在,这个怀疑几乎已经得到了完全的证实。 “在非洲的时候确实是被一种有毒的当地昆虫咬伤,不过抢救还算及时,所以命救了回来,不过身体很虚弱,已经不适合继续执行任务,所以就选择了回国。不过当时的情况我不记得了,因为我到了南平就发生了车祸,撞到了这里。” 他放下酒杯,指了指自己的头部,面无表情地说道,好像是在讲着别人的事情。 尽管已经有了多多少少的心理准备,可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那种感觉对于夜婴宁来说,还是非常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因为曾经在前往南平奔丧的时候,曾头听过周扬母子的对话,以及周扬在表哥谢尧病床前的忏悔,所以,夜婴宁是知道那桩丑闻的:为了钱,亲姑姑竟然对亲外甥下手,导致谢尧年纪轻轻就成了植物人。然而,真是天理报应,几年后,她的儿子也在南平发生了车祸,居然失忆。 可惜的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谢君柔并没有太多的自责和后悔,她反而觉得,这是上天给自己、给周扬的一次绝好的机会。周扬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才更加好操控,才更加听她的话,他乖乖地北上到中海,来为她大肆赚钱和洗钱。 “因为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所以也不在乎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打算想要一个一张白纸一样的身份。我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和职业,不过那都不重要,我现在是顾默存。” 他说完,一口气将手中的香槟全都喝掉。 “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回中海,你完全可以在南平重新开始你的一切。” 顾默存显然没有料到夜婴宁会再次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似乎愣了一秒。 第五章 阴谋得逞 “你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吗?”顾默存重重地挑眉,向坐在对面的夜婴宁正色地确定着。 她点头,喝了一口香槟,又点点头。 “因为你。” 顾默存的双眼一眨不眨,紧紧地,或者说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夜婴宁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只好随手捻了一枚橄榄,酸酸甜甜苦苦涩涩的味道顿时蔓延在口中。真奇怪,一种小零食而已,竟然能像她的心一样,同一时间弥漫着千奇百怪的滋味儿。 “我知道你背叛我,我也知道你有其他的男人。不过这些都是经由其他人的嘴说出来的,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我还想知道,这段失败的婚姻里,究竟是我投入的不够多,还是你要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 说完,顾默存伸出手,将夜婴宁面前的北极贝用手拿起,蘸取了一些芥末、酱油,还有足足的厚厚一层蛋黄酱,再放回她的面前。 “请慢用。毕竟,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呢。” 他擦干净手指,托腮看她,并不怎么吃东西,只是喝酒,喝得有些快。 “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太贪心。对不起。尽管这句道歉已经晚了四、五年,但我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 夜婴宁的眼神陷入了迷茫之中,其实,哪怕是从前,她也曾有过某种冲动,想要将一切全都直白地、毫无隐瞒地告诉周扬,她不爱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栾驰,也不是因为他做得不够,仅仅是因为,她不是真的夜婴宁,她是一个独立的女人,她只是想要追随自己的内心,获得自己的爱情。 但她真的做不到,每每话到嘴边,最后又都是咽了下去。 如今,是不是她真的可以说出来了?哪怕就算只给彼此一个解脱。这么多年过去,秘密早就不该再隐瞒,索性一股脑儿全都说出来好了。 作为前菜的海鲜盘之后,佣人们端来主菜。菜单是顾默存独自订的,一份牛排一份三文鱼。 他给夜婴宁准备的主菜是嫩牛排,配上加有奶油和胡椒的汁,再来上一杯香醇的红酒。而他自己则是白葡萄酒、白米饭搭配一份薄切的三文鱼。 夜婴宁拿起刀叉,却忽然食不知味。 “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只要稍微拖延一下,说不定,又要咽回去。 从来都不是什么意志格外坚定的女人,稍微退缩,下一次鼓足勇气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夜婴宁太了解自己了,她一向就是这么认怂的性格。 顾默存比了个手势,摇头道:“难得今天的鱼很新鲜,而你一讲话,我恐怕要消化不|良。你能不能等我吃完再说。” 很显然,她要是非说不可,他也有办法让她住嘴。 夜婴宁只好低下头,百无聊赖地把牛排切成小块小块,却又毫无胃口,并不往嘴里送,只偶尔抿一口红酒。 这就是她的第二次结婚的新婚夜吗?还真是……比第一次也强不了多少! 顾默存自己吃得很开心,事实上,他心里的火气,此刻也不小。 毕竟是长辈,他还要和夜婴宁结婚这件事,自然也没打算对谢君柔有所隐瞒。只不过,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谢君柔险些背过气去。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要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栽倒两次! “你疯了!她不管换没换名字换没换身份,她都是那个狐狸精!骚性难改!你非要被她活活折磨死是不是!如果你非要娶她,好,从今以后,你的德兰别想再从谢氏拿到一分钱,我当初拿给你做生意的那一个亿,你也要马上还给我!” 顾默存淡然地冷笑,歪头看看谢君柔,平静道:“一个亿?这两年我给你赚到的钱,十个亿恐怕也有了。你现在问我来要这当初的一个亿,是不是太可笑了一些?”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但是他根本对她毫无印象。 她怂恿自己,改变身份,到中海来,靠走私赚钱,但大部分的钱最后还是落入了谢氏,落入了她的腰包。 “我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毕竟于情于理,你是我的母亲,虽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我是谁也查不到我有什么背景的顾默存,孤家寡人一个。” 说完这些,他连夜又从南平赶回中海。 而现在,等他悠然地吃完自己面前的这份食物,再享用过甜点之后,他就可以和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履行婚姻手续了。 凡事有始有终,这是他的一贯性格。一顿美味而奢侈的法式大餐,自然也要不疾不徐地结束,否则便显得太不重视。 夜婴宁沉默着,不时看一眼墙角的落地钟。 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最后的甜点姗姗来迟,终于送了上来。蟹肉薯泥,烩芒果。依次摆在两人面前。 夜婴宁自从得知今晚结婚的消息,惊惶得连午饭都没怎么吃,现在,她确实是饿了,舀着薯泥,一口口吃下去。 顾默存将自己那份也推给她,她没拒绝,一个人慢悠悠地吃光了两人份。 要是这顿饭,能一直吃下去就好了。 可惜,无论夜婴宁怎么磨蹭,晚餐还是结束了。 不多时,佣人默默地撤下了全套的餐具和刀叉,又重新铺好了餐布,桌面上焕然一新。 “时间差不多,我刚才已经叫人过来了,就等在外面。” 他起身,向门口方向走,好像是在迎接什么人。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多了两个人,面生,一男一|女,夜婴宁看了两眼,确定自己不认识。 他们走到桌旁,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两张a4纸,上面印满了铅字,又拿出两本已经盖好了钢印的结婚证,只等着顾默存和夜婴宁签好名字。 “请两位在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正式做好了婚姻登记。” 夜婴宁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 太可怕了,顾默存竟然将他们叫到自己的家中来办公,还是在晚上九点钟的时候! 顾默存从自己的马甲口袋里抽出一支笔,拔下笔帽,在指定的区域里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把笔递给了夜婴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一支笔而已,却忽然好像有千斤重似的,坠得她连手腕都快要抬不起来了,手臂一个劲儿地向下坠。夜婴宁尴尬地看看顾默存,握紧了手指,抓着那支笔。手心里猛地泌出了好多好多的汗水,滑不溜丢的,她抓稳了,再抓稳一些,手指抖得厉害。 笔尖戳到了薄薄的纸上,扎破了,立即出来了一个小洞洞。 她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现在写的名字是宁安,其实经过三年多的时间,她也已经适应了落下这两个字,不像最初的时候,总是本能地想要写“夜婴宁”三个字。 一点,终于落下了第一笔。 “唔。” 就在夜婴宁弯着腰,想要继续写出下一笔的时候,身边的顾默存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哼。 像是被什么抵住了一样。 等到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顾默存,这才发现,他的神色瞬间变了。 站在夜婴宁旁边的女人一把将铺在餐桌上的餐布扯下来,哗啦啦,上面的东西散乱了一地。 “你的老板是谁?” 顾默存咬着牙,冷声问道,他现在不敢动,是因为在他的腰后,正有一把已经上了膛的自动手枪用力抵着,看起来随时都能崩断他的腰。 “你马上就知道了。老实点儿,你外面的人已经都被解决掉了。很不错啊,12个人,身手确实很利落。” 他身边的男人沙哑着开口,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 听他这么一说,夜婴宁的心头顿时又惊又喜。 显然,有人已经看懂了她留下来的信号!一定是宠天戈!她就知道,就算所有的人都看不懂,他也一定能够看懂! 就算顾默存再低调,可他一旦找上了负责办理结婚事宜的民政单位,这个消息还是会传出去。看得出,宠天戈是故意等到这个机会才下手的。 “12个嘛?你告诉他的?我记得,我只告诉过你,这里有12个退伍兵。” 顾默存忽然笑了出声,定定地看向不远处的夜婴宁,眼睛里流转着诡异的光芒。 心跳得轰隆作响,夜婴宁倒退两步,脸色煞白,她手里的签字笔,也立即落在了地上。 不对,她上当了! 他刚才的语气,分明透着一股阴谋得逞的味道! 果然,就看顾默存撇撇嘴,不满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把消息告诉给宠天戈的,不过,那不重要,我也不关心,因为你给的消息,是错误的。今晚,你恐怕会亲手害死她。做得真好,婴宁,我好像都已经爱上这样聪明又这么愚蠢的你了呢。” 说罢,他一直一动不动的手肘忽然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重重地向身侧一击,似乎有轻微的咔咔声传来,接着,只听他身边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上一松,那把枪跌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第六章 暗夜对决 “嘭!” 顾默存伸手一抓那男人的肩头,顺势摔过去,将他甩落,同时一哈腰,捡起地上的枪,丝毫没有犹豫地把地上的男人一枪爆头。 他的手从腰后摸了一把,等再拿到身前的时候,另一只手上,亦多了一把小型手枪。 一把枪对准夜婴宁,另一把枪对准她旁边那个也要拔出枪的女人,然后,他的手指扣下了板机。 “砰砰!” 那女人基本上和夜婴宁站在同一个角度,所以,当顾默存拔出枪的一刹那,夜婴宁几乎有一秒种的失神,以为他要开枪的目标是自己。 直到身边的女人“啊”一声倒下,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去看她。 顾默存瞄准的是这女人的咽喉,一枪击中,毫无偏差,因为他知道这些人身上都穿了防弹衣,只有头部和咽喉是露在外面的射击点。 他的枪法比在部队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退步。 夜婴宁眼看着汩汩的鲜血从女人的喉咙里狂涌而出,吓得连忙用手试图堵住她的伤口,但是那血根本就止不住,眨眼间就将她的两只手染得血淋淋。 “起来!” 顾默存将这两个人身上的枪都捡起来,别在后腰,快步走过来,一把抓起夜婴宁的手臂,将她向门口方向拖。 别墅内的佣人们,早在枪响的第一声就鸟作兽散,尖叫着跑了出去。 此刻,偌大的别墅内,竟然像是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 夜婴宁的手脚彻底软了,她的两只手上还都是血,血珠从指尖滴滴答答滚落,蜿蜒了一地。 “放、放开我……你杀人了,你杀人了……” 她低声重复着,眼神空洞麻木,整张脸白得像是白纸一样。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他们是宠天戈安排进来的,是他先下的手!是你和他一起逼我的!” 顾默存警惕地向四周望去,口中恨恨,他的侧脸上也沾染了几处血迹,从眼角,到下巴,一条红纹,令他在黑夜中看起来犹如修罗一般恐怖骇人。 夜婴宁拼命想要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无奈,他抓得死死的。 两人从别墅中慢慢挪出来,一直走到别墅前的游泳池边上,池边的灯没有一盏是亮着的,四周一片的乌漆墨黑。 脚边都是碎片,顾默存用脚踢了两下,看清了,是灯罩的碎片,看来,那人没有骗他,宠天戈已经解决了别墅四周的12个退伍兵。 他哼了一声,快速地找了一处隐蔽处,拖着夜婴宁和自己站在一处,同时把手臂从她的肩头上绕过去,用胳膊圈住她的颈子,防止她乱跑乱叫。 “不要出声!” 说罢,顾默存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吹了四声长一声短的口哨,在黑夜里,听起来又急促又响亮,顿时刺破了夜的静谧。 哨声停止,四周并无异样。 几秒钟之后,有“沙沙”的轻响传来,像是灌木丛中行走穿梭着的一头头猛兽一样,有人在快速地朝着他们两人的位置赶来。 “你错了,12个只是放在明处的,其实,还有另外4个。而这4个,可以抵得上好几倍刚才被杀掉的那12个。” 顾默存静静等待着,终于,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低下头,他用枪托抵住夜婴宁的下巴,轻轻抬了抬,冲她微笑着。 感觉到她不停地在战栗,颤抖,他稍微用力地抱紧了她,亲自用自己的体温来为她暖着。他明明在为她做着如此温暖亲昵的举动,但是说的话语却犹如恶魔之音,令她全身寒透,从头皮到脚底,全都是驱之不散的寒气。 不要出来,宠天戈,快走,不要和这个疯子硬碰硬! 她不停地在心头默念,恨不得出口狂呼。 可是,夜婴宁看不到他在哪里,或许就在四周的某一处,静静蛰伏。 “宠天戈,出来吧!别躲在角落里,畏畏缩缩,像个懦夫一样!既然你敢带着人过来找我的麻烦,难道还打算着连个照面都不打吗?你送了这么一份厚礼,专程来庆祝我结婚,我不当面向你道谢怎么好意思呢?来,见见我的新娘子,看看她今晚美不美丽!” 说罢,顾默存将手臂放下,猛地将怀里的夜婴宁朝着前面的空地,重重一推! 她毫无准备,踉跄了两步,终于勉强站稳。 前方黑茫茫一片,这片别墅区的集群状况本就分散,每一户业主之间离得都较远,最近的一栋邻居家的别墅也在百米之外,远远能见到零星的光亮。 不知道是什么昆虫,在夏夜里嗡嗡鸣鸣地唱着歌,如果是平时,还会显得很有情趣,但是此刻,只会让人不免陷入心烦意乱。 夜婴宁紧张地向四周看去,她希望,宠天戈能够听见自己的心声,一定一定不要出现才好。 但是,显然他并不肯听信她的意见。 不远处的游泳池水面上忽然荡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哗啦啦”的水四溅,水底像是埋着惊雷一样发出巨响,几个人从池底一跃而出! 他们事先打碎了池边的照射灯,此刻,别墅前一片黑暗,潜藏在水中不动,几乎见不到人影。 夜婴宁吓得连连倒退数步,被顾默存再一次拉到身边,怕她会趁乱逃走。 此刻,对于宠天戈这个敌人来说,她才是自己手中最有利的武器,比枪快,比刀利! “瞧你说的,我的女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美丽不美丽。不过我猜,你就快要不知道了,因为死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想知道,只好去问问阎王爷了!” 随着水的落下,一把枪出现在顾默存的眼前。 浑身是水,穿着黑色防弹服的宠天戈从游泳池中上了岸,他抖了抖脸上的水,握着枪的右手却丝毫不见任何的颤抖和犹豫。 黑洞洞的枪口,距离顾默存,或许只有五米远。 “哦,你想送我去见阎王爷啊。哈哈!” 顾默存哈哈笑起来,胸膛一阵起伏,他的马甲扣子散开,衬衫前襟处沾了星星点点的血渍,妖冶可怖。随着他的放声大笑,那干掉的血似乎也在随着呼吸起伏微动,散发着腥膻的血的味道。 闻到这味道,再想起刚刚死在别墅里的一男一|女,他们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几秒钟的时间里就没了性命。夜婴宁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刚吃下不久的食物此刻不停地在胃里来回翻搅,像是一只残忍的大手,在拧着扯着她的器官。 她张张嘴,弯下腰,干呕着。 “可是我还不想死呢,而且,阎王爷见我也见烦了,他不收我!” 顾默存重重冷笑一声,顺势将弯腰的夜婴宁又拽回了自己的身边,手中的枪晃了晃。目的是让宠天戈看清,他的枪已经上了膛,随时都能射出一颗要人性命的子弹,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演戏。 他将枪口,抵在了夜婴宁的脸颊上。 轻轻用力,再用力,如果这一刻,他扣下了扳机,那么一颗带着高温的子弹,就会从她的脸的这一边,穿进去,从另一边射出去,带着血,肉,牙齿,还有其他肌肉组织,等等等等。 果然,宠天戈的脸色微微有变。 “让她走,我来和你单挑。” 他把枪稍微撤开一些,但仍是瞄准着顾默存的左心口位置。 在宠天戈的身后,还有两个异常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后方,端着狙击枪,腰上挂满了子弹夹,姿势异常的专业,看得出,应该是专业的雇佣杀手。 顾默存不说话,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夜婴宁的脸颊和嘴唇,指尖流连,眼神暧|昧。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呢?你看,你的王子来救你了,只可惜,他救不了你,他只能送死。别忘了,在我们的身后,我有四个人,四把枪,对着他们三个人。三对五,你说,哪一方的胜算更大一些呢?” 他的声音很轻,近似于情|人间的呢喃,在夜婴宁的耳边轻声说道,只能让她一个人听见。 夜婴宁颤抖不已,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的嘴唇由白变紫,不停地哆嗦,几次张开却说不出来话。 “不、不要管我,你先走……” 拼尽全力,她终于挤出来一句话,看向宠天戈,满心都充满了愧疚。 她应该再坚持一段时间的,因为她的懦弱,她就要害死他了! 顾默存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军人,而他早有准备,身后还有四个杀手,宠天戈和他带的人,偷袭尚可,正面交锋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是故意的,故意把错误的信息透露给自己,如果宠天戈来了,他就能瓮中捉鳖,如果他不来,他亦没有任何的损失。 “为什么我要放弃自己现有的优势,为了所谓的大丈夫,就和你去单挑?就算胜之不武那又如何,手下败将没有提条件的资格!” 顾默存忽然大声说道,显然,他不会那么蠢,真的去和宠天戈一对一厮杀。 “你怕了。” 宠天戈微笑着,似乎对夜婴宁让他先走的话,置若罔闻。 第七章 生死抉择 说完,宠天戈看看夜婴宁,笃定地说道:“放心,我们一起走。不管你和他,我和他之间,究竟还有多少新仇旧恨要去清算,我今晚一定会带你走,不会再为了什么安全不安全,就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了。” 宠天戈的话音刚落,顾墨存就发出了一阵嘲讽的冷笑。 黑夜里,他的笑声充满了讽刺和嘲笑。 他在笑宠天戈的狂妄自大,也在笑他的愚不可及,以为单凭自己的孤勇,和这么两个身手一般的家伙,就能从自己这里全身而退,还要把夜婴宁带走。 “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宠天戈,就凭你们,能做掉之前那12个人,已经实属不易,强弩之末了吧?还逞什么英雄!” 顾默存依旧用枪口轻轻抵着夜婴宁的脸,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先杀她。 那只是最后的一步,他不会轻易冒险。 “三个人怎么了?” 宠天戈挑挑眉,对顾默存的话并不生气,他敢来,就没想过空手而归。 “你不要和他硬来!” 夜婴宁看准空当,尖叫一声,试图从顾默存的怀中挣脱开。但是后者的反应很快,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脸向后扳了过去,痛得她不停吸气。 “真是动人啊,你关心我,我关心你是吗?要不要我|干脆送你们两个一起去死,黄泉路上做个伴?” 她的动作显然激怒了顾默存,他狰狞着开口,体内的恶劣因子在这一刻全都被激活,膨|胀,令他变得前所未有的狠绝。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居然对一个女人下手!你放开他,我可以放下枪。” 听见夜婴宁的呼痛声,宠天戈的脸色立即大变,为了吸引顾默存的注意,他举起一只手,朝着他缓缓地举了起来,而握着枪的那只手,还是没有移开,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哦?真感人啊,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这女人的命?你觉得值得吗?别忘了,这女人在我这里好多天了,该玩的我都玩腻了,啧啧,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你怎么那么着迷?还是说,她身上哪里特别有意思,我还不知道?” 顾默存恶劣地用枪口,从上到下地擦过夜婴宁的肌肤,从她的脸颊一直指向她的心口位置,顶了顶她的胸前丰|盈。他的动作,看似没有用力,然而冰冷的枪身撞|击着那一团柔|软,着实狠劲。夜婴宁强忍着疼痛,低低呜咽,并不敢出声,生怕令宠天戈缴械投降。 “闭上嘴,你的声音令我感到恶心。” 明知道他是故意在刺激着自己,可是听见顾默存说起他和夜婴宁的事情,还是让宠天戈无比的反胃。 他看向夜婴宁,后者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不承认和顾默存上过床,宠天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要是她说的,他选择相信她的话。而且,事到如今,这种事情对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来说,根本也已经不重要了。 “你考虑好了没有?放她走,我就把枪放下。” 宠天戈沉声发问,现在,夜婴宁在顾默存的手中,他自己根本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对付他,频频分心,要挂念她的安危。只要确定她没事,他才能彻底专心。 “唔,我考虑一下。” 顾默存得寸进尺,一扬手,在他身边的一个狙击手猛地射|出一发子弹,故意打偏,从宠天戈的小|腿附近擦身而过,子弹落在他脚下不远,激起一片烟尘。 夜婴宁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低低咆哮道:“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他猛地一把推开她,力气之大,令毫无准备的夜婴宁摔倒在地,跌出去几米远。 “好了,你可以滚远点儿了,可以亲眼看着你的奸夫是怎么死的。” 顾默存阴恻恻地开口发话,终于决定放弃继续用夜婴宁做人质,对面的宠天戈立即松了一口气。 他依言,按照自己刚才所说的承诺,在顾默存的注视下,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枪。 “你后面那两个呢?” 顾默存并不满足,冷冷开口。 宠天戈咬牙,愤怒道:“你不要太过分!我只承诺我放下枪,不代表他们也放下!只要他们一放下,你马上就会开枪打死我们三个人!” 说罢,他立即向夜婴宁大声道:“婴宁,跑远一些,听话!” 她还坐在地上,手脚发软,根本连站起来都吃力。听了宠天戈的话,夜婴宁咬紧牙关,踢开脚上的高跟鞋,拎着裙摆,想也不想地就冲到了他的身边。 宠天戈无奈,一把攥|住她的手,不赞同道:“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你应该直接跑出去……” 她摇头,反手抓着他的手,颤抖着双|唇,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如果她跑出去之后,顾默存开枪打死了他,那她就算活下来,又能如何?宠靖瑄再也没有爸爸,而她也不可能再见到他……这样的日子,比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直视着死亡,更加可怕,更加折磨。 夜婴宁以为,宠天戈会一把推开自己,执拗地让她走。 没想到的是,面对这一次她的任性,他却什么都没说,一反常态地接受下来,然后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人也都把枪放下。 整颗心彻底悬起来,这样一来,这边的四个人,一把枪都没有,等于说,完全就是任由顾默存枪杀的活靶子。夜婴宁是真的害怕,她只能紧紧地握着宠天戈的手,任由大量的汗水泌|出,说明了她此刻的恐慌。 没有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能够做到彻底的冷静和漠然,她也不能。 “哈哈,还真是听话啊。不过你的苦心显然是全都白费了,你看,她现在就站在你的身边,只要一颗子弹,我也能送她上西天。你说,我是发发善心,让你们一起走呢,还是说,我把她留下来,闲来无事就玩一玩?” 顾默存抬了抬手,用枪口轮流对准着宠天戈和夜婴宁,那神态和动作,似乎已经完全地将他们两个视为了待死之人。 “是吗?等你杀得死我们,再说吧。” 宠天戈并不惊恐,也不求饶,站得笔直,脸上好像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他并不是神仙,预料不到太多,但是,他从来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做好事也好,做坏事也罢,重要的是做好准备。 今晚他来到这里,做的是杀人的事情,一旦准备不足,代价就是付出性命。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以,怎么敢只带两个人?! 顾默存,你是太自大,还是太嚣张?宠天戈微微笑着,不停地在心头发问着。 只是这个问题,顾默存怕是永远都不会听见他来问自己了。 因为,宠天戈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顾默存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宠天戈,然后才小心地挪步,走到身后的两片灌木丛中。别墅前栽种了大量的植物,枝叶繁密,是最好的天然屏障,他其余的四个杀手,按照原计划,事先都埋伏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指示。 他不敢放下枪,依旧指着面前的宠天戈和夜婴宁,快速地回了一下头。 这一看,顾默存淡然的一张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抹恐慌。 身后的灌木丛中,确实有人,但是,却不是他的人! 怪不得宠天戈敢只带着两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他分明是已经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全都消灭掉,才派了那两个人走到别墅里面,专程转移了他的视线。 “你明白得还不算晚。怎么样,你一把枪对着我们四个人,但是你的身后,有四把枪同时对着你。还想要冒险试一试你的枪快,还是他们的枪快吗?” 宠天戈淡笑着开口,他知道,顾默存不会甘心,他会开枪。 即便他选择开枪,他也只能会朝着自己,而不会对夜婴宁下手,只有一次机会,他当然舍不得用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身上。 “算我小看了你。” 顾默存咬牙,冷冷地开口,这一次,确实是他技不如人。 “那你是把枪放下,还是选择开一枪,然后被打成筛子?” 宠天戈眯着眼,故意把他狠狠地逼到死路上。 “你们走吧。” 顾默存承认吃瘪,慢慢弯下腰,打算把枪放下。 宠天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睛盯在他的手上,他不相信,顾默存这么轻易就能认输。 “我们,我们赶快走吧……” 夜婴宁用力地攥着宠天戈的手,这里到处都是血腥味道,她快要受不了了。 她不知道,今晚的事情会不会有警察来处理,也不知道顾默存和宠天戈会不会因此而背上人命官司,她只想马上离开这人间地狱。 宠天戈依旧不动,也不开口,只是警惕地盯着对面的顾默存。 顾默存的腰弯下来,眼看着,他手里的枪就要被放在地上。 忽然,就在他抓着枪的手马上要碰到地面的时候,弹跳力极佳的身体以地面作为支撑,他的身体忽然平地倒拔一样高高跃起,顾默存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第八章 婴宁失明 顾默存的动作,落在夜婴宁的眼底,像是放慢动作一般,她的瞳孔紧缩成一线,忍不住张开嘴,想要喊出声。 但是她的喉咙却好像发不出声音似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默存在站直身体的同时,稳稳地将手里的枪对准了她身边的宠天戈! 宠天戈的枪,已经在之前就被他放在了脚边,此刻想要去拿,已经是完全来不及了! 顾默存扯着嘴角,露出嗜血癫狂般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宠天戈迅速地一把推开了夜婴宁,但是,因为他们和顾默存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他推开了她,自己便再也没有时间去躲闪子弹。 “噗!” 子弹穿破空气,稳稳地扎进了宠天戈的手臂上方处,他早有准备,临出门前换上了一件防弹衣。但是背心式的设计,这里没有被防弹衣保护到,所以,子弹还是射|进了他的肌肉里。 “呼。” 他疼得喘气,但却不敢耽误任何时间,立即就地一滚,将原本放在地上的枪捡了起来,握在手里。 与此同时,在顾默存开枪的一刹那,一直潜伏在后方灌木丛中的几个人也开了火。 只可惜,顾默存的身后就是宠天戈和夜婴宁,他极其聪明,知道有这么两个人在场,这些人不敢肆意开火,所以,无论他怎么移动,都是和他们两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基本上保持在一条直线上。 这样一来,宠天戈的人不得不心有顾忌,他们担心开枪之后,没有打中顾默存,反而射|到自己的老板,所以动作上难免迟疑不前,落入下风。 “不错,宠天戈,你看你的几只狗,怕伤到你,都不敢开枪了呢!” 顾默存得意地大笑,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但是这些拿钱雇来的人不行,如果错手将宠天戈杀了,他们还找谁去要剩下的那一半酬劳去。 现在,他只要保持着和宠天戈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即可,身后的那几个人都是狙击手,很难移动,即便移动,也势必要经过顾默存的身边,他完全可以率先动手。 情势一瞬间逆转,宠天戈举着枪,手臂上方的子弹孔处在汩|汩地流着血,但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只是用一双鹰隼般的利眸,死盯着眼前的顾默存。 “不要以为我怕你,或者以为我怕死。怕死我就不会来了!我不管你是周扬也好,你是顾默存也好,在我眼里都一样。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欺负女人的懦夫罢了!你一再地利用婴宁对你的愧疚,把这个作为武器,加倍地折磨她,你真不是一个男人!” 宠天戈沉声大骂,一旁的夜婴宁跪坐在地,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宠天戈以这种语气去骂别人,从未曾见过。 “如果你还能找到当年在场的那两个人,你可以去问他们,婴宁为什么会早产?你故意算准了时间,在她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把自己的‘死讯’带给她,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周扬,你太过分了,你懂不懂什么叫一尸两命!她以为你死了,伤心过度,连孩子也不想要了,我因为嫉妒,会更加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这些,不都是你算计好了的吗?让孩子早产,让她痛苦,让我发疯,一箭三雕,你做得真好,真好哇!” 宠天戈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用力绷紧手臂,手握成拳,受伤的那条胳膊上的血,流得更快,很快就在脚边汇聚成了一小滩。 “不要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夜婴宁担心着他的伤势,不想他再挣开伤口,一心想着和他马上离开这里,去把子弹先取出来再说。 “为什么不说?我和你有今天,全都是他害的!瑄瑄那么可怜,一岁前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医院,先天不足,他活下来遭了多少罪!我今天不只是为了你,更为了我儿子!” 宠天戈气得浑身颤抖,朝着顾默存就是一枪。 只是,由于他过于激动,没有瞄准,打歪了,子弹擦着顾默存的腰|际,斜斜地飞了出去。 “说了这么多,枪法却不怎么样嘛……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要和我一对一,现在呢?我开了一枪,你也开了一枪,接下来又该轮到我了吧?” 顾默存勾着嘴角,故意嘲讽道。 论起枪法,别说是宠天戈,就算是专业的狙击手,也不见得能够赢得过他。 “不要答应他!” 就连一旁的夜婴宁都听出来顾默存在使诈,如果宠天戈真的答应下来,那么他绝对会再找机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杀了他! “刚才说我是懦夫,现在,躲在女人身后的人,可是你宠天戈啊。” 顾默存闲闲说道,继续用语言刺激着他。 宠天戈何尝不知道他是在用计,只不过他也不是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人,所以,他当即拒绝。 “就算是两败俱伤,我也不会给你任何的机会。” 宠天戈回头看了一眼夜婴宁,估算到她此刻应该无事,立即举起手做了个手势。 他的手刚落下,身后就响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射击声。 顾默存全身戒备,在他举起手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放低身体,尽可能地贴在了地面上,然后一个驴打滚,直接翻到了游泳池旁边的草地上。 他用草地上的一丛茂密的植物作为掩体,藏好身体后,开始了新一轮的反击。 除了他自己的枪,进|入别墅的男女两人的枪也都在他的身上,所以,相比于宠天戈那一方,顾默存的火力也并不很弱。 他从腰间又拿出一把枪,两只手同时射击。 一时间,顾默存的别墅前,枪声密布,火光照亮了夜幕的一角。 两个人都清楚,事不宜迟,再拖下去就会引来警方插手,所以,他们都想要尽快解决掉这一切恩怨。 而这一次,宠天戈则是瞄准了顾默存的头部。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压下扳机的那一刹那,夜婴宁猛地冲上来,抱住他的腿,大喊道:“不要,不要杀了他!” 宠天戈大惊,不知道她怎么又回来了,之前确定她已经到了大门那里,才放心和顾默存交火,未料到一眨眼的功夫,夜婴宁居然又跑了回来。 “危险!你快找地方躲起来,趴低!” 他用力推着她的手,催促她赶快走。 夜婴宁看不清顾默存此刻具体躲在哪里,草丛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她不确定。 “我们走,我们马上走!” 她既不想看到宠天戈继续受伤,但也不想看到顾默存真的被宠天戈一枪打死,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劝宠天戈和自己离开。 “不解决掉他,我们永无宁日!” 宠天戈也杀红了眼,发狠地说道,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说话间,他又朝着顾默存掩护自己的方向开了一枪。 而他带着的人,也集中火力,开始同一时间狂轰滥炸,几乎是两秒钟,顾默存身前的那一丛灌木就彻底被炸飞,剩下的残根烂节开始着起火来,噼啪作响,火光弥漫。 “你找死!” 顾默存再不躲藏,一跃而起,整个人舒展着向宠天戈站立的方向扑过来。 他的枪口,正对着宠天戈。 宠天戈愤怒地迎上前,离他最近的夜婴宁跪坐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见这两个人迅猛地朝着对方扑过去! 她本能地扬起脸,伸手想要阻止。 “不要……” “啪啪!” 最后的画面,是两个人齐齐开枪。 紧接着,夜婴宁感到左眼睛一阵尖锐的刺痛。 不,一开始是烫,滚烫,像是不小心被水蒸气熏到了眼睛,接下来才是可怕的痛感传来,像是用一根针在戳着眼球,再然后,眼前全是刺眼的血红色! 一瞬间,世界全黑。 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尖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婴宁!” 耳边响起了宠天戈的声音,似乎还有顾默存的,但是夜婴宁听不太真切。 她本能地抬起手,想要去捂住眼睛。 有血顺着眼眶流出来,她看不到,但是可以闻得到那股血腥的气味。血很热,热热的流了一手,连手指缝间都是粘|稠的。 夜婴宁慌了,好像明白了什么。下一秒,她就彻底昏了过去。 “滚开!别挡路!滚开!” 宠天戈用枪指着同样打算冲过来的顾默存,然后猛地将夜婴宁抱了起来。 他的伤口同样在流血,而且有止不住的趋势,以至于,在站起来的时候,宠天戈的手臂使不上力,险些将怀里的夜婴宁摔了出去。 顾默存用手捂着小腹,他中枪了。 刚才他和宠天戈的对决之中,宠天戈成功地打中了他的小腹,而他则运气稍差一些,打偏了。 子弹击打在地上,而地上全都是之前宠天戈带着人打碎的游泳池边的路灯的碎片。 其中一枚碎片受到弹击,在彻底碎裂的同时,四下飞溅,其中一片碎片,刚好射|入了夜婴宁的左眼之中,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两人,躲闪不及。 夜色中,宠天戈发了疯一样抱着夜婴宁,冲向一辆停在别墅外的车。 第九章 一线希望 宠天戈双手抖得厉害,身上全是血,一路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把车子开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车子尚未完全停稳,他就跌跌撞撞地推开了车门,将躺在副驾驶上的夜婴宁抱下来。 她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之中,眼眶外的血渍干涸掉,黏在眼睑附近。因为疼痛,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干掉又泌|出一层新的,脸颊上已经全是汗。 “急诊!大夫!我找大夫!” 宠天戈抱着夜婴宁,向急诊大楼里狂奔而去,一进去就疯狂地大喊大叫,险些将两个闻讯赶过来的小|护|士给迎面撞飞。 “玻璃碎渣刺到了眼睛,左眼睛,快,快找大夫!” 宠天戈抹了一把汗,将夜婴宁放到急诊室的诊疗床上,那条受伤的手臂彻底麻痹,软|绵|绵地垂在身侧。因为失血过多,他在狂吼的时候,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摇摇晃晃。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出去,站在这里不方便我们给病人清理伤口。” 一个护士急急忙忙将他往外推了推,宠天戈纹丝不动,直到见到两个医生模样的人匆匆赶来,他的精神稍一松懈,身体顿时栽倒在地。 “哎,你怎么了?来人,他手上也有伤,是枪伤……” 耳边立即响起一阵大呼小叫和嘈杂的脚步声,头顶的光渐渐变得涣散起来,像是一团白蒙蒙的光晕,宠天戈不甘心就这么晕过去,他拼命想要睁大双眼,还想要扭头去看不远处的夜婴宁。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眼前的雾霭还是逐渐扩大,将他笼罩住。 一阵疲惫袭遍全身,他干裂的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还是阖上了双眼。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被推进了不同的手术室,手术各自都持续了几个小时,一个是要取出眼睛里的玻璃碎渣,一个则是要取出手臂上的子弹。 与此同时,侥幸逃脱一命的顾默存,也赶往另一家医院,他腹部中弹,也要及时把子弹取出来。不过相对来说,他的情况要稍微乐观一些,因为中弹之后,他马上就前往了医院,失血不多。 但宠天戈的状况则令人揪心,虽然他中弹的地方是手臂,不算是致命的部位,但中枪之后,他耽误的时间较长,加上一直抱着夜婴宁跑了几百米,反复震裂伤口,导致出|血过多。 他的手术结束后两个小时,夜婴宁才被医生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闻讯赶来的victoria和杜宇霄等人一直守在门外,见到医生,他们双双围上去。 “谢天谢地,我们最终还是保住了她的眼球。如果位置再偏一些,伤到了黄斑区,可能情况会更加糟糕。一开始,我们几个人都以为一定要摘除掉眼球了。” 医生摘下口罩,擦擦满脸的汗,如是说道。 一听说不需要摘掉眼球,victoria和杜宇霄全都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 “不过,”医生话锋一转,顿时又让两个人的心又提了起来,“毕竟病人还年轻,又是女性,所以我们尽可能地保住她的眼球。不过,接下来几天,很难说病人一定不会出现失明的可能。一旦她这只眼睛失去了视力,那么眼球本身发生病变或者萎|缩,视网膜脱落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强了,最后,可能不得已还是要摘掉……” 医生说完,向着两人略一点头,又叫来身边的护士,叮嘱了几句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注意事项,然后便朝办公室走去。 留在原地的victoria和杜宇霄对视一眼,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他们两个商量了好半天,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个结果照实告诉给同样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宠天戈。 最后,他们无奈,因为太了解他的个性了,如果自己不说实话,最可能的后果就是,他把自己手背上的针头一扒,直接下床去问医生。 果然,宠天戈醒了之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婴宁的眼睛怎么样。 victoria顿了顿,虽然知道不能有所隐瞒,但一时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心虚地瞄了一眼身边的杜宇霄,后者给了她一个“你加油,我沉默”的表情,立刻微微低下了头。 “说话!你哑巴了还是我聋了?把话说明白!” 从不对victoria动气的宠天戈见她半天不说话,也恼怒了起来,作势就要从病床上坐起来。 “你别动!我说,我说……” victoria吓得要死,唯恐他又把刚刚缝合好的伤口给挣裂了,连忙上前稳住他,然后,她将之前医生说的话,又对宠天戈重复了一遍。 听完后,他半晌没有出声。 如果夜婴宁真的缺了一只眼睛,那么,余生里,他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宠天戈狠狠地捶了一下床畔,任凭手上的点滴胶管不停地颤动,针头险些从他的手背上戳起来。victoria急忙冲过去,按住他的肩膀,杜宇霄也连忙上前,不停地低声劝说着。 “她醒了吗?” 他丝毫不在乎,也不觉得疼似的,只是一脸麻木地问道。 victoria摇摇头,去找护士要一台轮椅,她知道,不亲眼看到夜婴宁,宠天戈不会甘心的。 很快,他们推着宠天戈走进隔壁的一间病房,夜婴宁的麻醉药还没完全退掉,她还昏睡着,平静地躺在床上,脸上的白色纱布上,隐隐还能够看得到一丝绯红色的血渍。 “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我不想自己不在她身边。” 宠天戈脸色依旧苍白,说话的时候,仍是止不住地一阵阵晕眩。但是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看不到她,他的心就无法安定下来。 “好吧,等一会儿这瓶药水打完,我叫护士过来。” victoria抬起头,看了看他头顶上的输液瓶,确定还要滴上一阵子,又帮他在腿上盖了一条薄毯,这才和杜宇霄一起离开。 “对了,这些天帮我好好照顾一下瑄瑄。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不然他一定吓坏了。” 临出门前,宠天戈又叮嘱了一句。 最近,因为忙着对付顾默存,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能够抽|出时间去看宠靖瑄。小家伙委屈极了,每一次打来电话,问的问题无非是两个,妈妈什么时候来看我,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那可怜兮兮的语气,听了真令人心都疼了。 一想到,如果以后的某一天,夜婴宁真的失明,彻底摘掉了受损的眼球,即便日后去国外安装上了假体,可她又该怎么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成长…… 宠天戈恼怒得疯狂揪着自己的头发,从未如此绝望过。 他好想她尽快清醒过来,可又好怕她醒过来。 如果,她醒过来,摘下纱布之后,真的看不到了,那他又该怎么面对这样可怕残酷的事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宠天戈听见,从面前的床头,传来了夜婴宁一声痛苦的低吟。 他知道,麻药的药效过去了,眼睛又是人体之中最为敏|感的器官之一,那里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的神经,想必,此刻夜婴宁此刻疼得要命。 宠天戈连忙移动轮椅,靠近床头,用完好的那只手连忙按住夜婴宁的手,以免她去触碰自己的眼睛。 “我在……不要用手去摸……听话,如果疼得受不了,就用手掐我的手。” 他一个大男人,几乎从未落过泪,但是此刻,宠天戈十分想哭,可是只能强忍着。 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这种时刻,如果他倒下了,她和瑄瑄还能去依靠谁呢? 宠天戈的话语,夜婴宁似乎是听见了,挣扎了几下,果然乖乖不动了。其实,她并未完全清醒过来,只不过随着麻药的减退,她感受到了疼痛,所以在昏迷之中也无法睡得踏实。 又过了几个小时,宠天戈今天的五瓶药水全都输完了,夜婴宁终于醒了过来。 她艰难地发出声音,第一句话便是,你们怎么不开灯,好黑。 好黑,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耐烦。 又过了几秒钟,她大概是终于回忆起了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忽然就沉默了下来,不再开口。 “婴宁,你的眼睛没事,不要怕。但是要养上几天。” 宠天戈尽可能地说着违心的话,其实,他也不确定,她的眼睛能不能真的没事。 医生说过,情况还要再观察,即便现在无事,谁也不敢保证一周以后,一个月以后,一年以后也能无事。 眼球是极为脆弱的器官,一旦受损,就会发生各种并发症,严重的甚至还会坏死。 一旦真的坏死,那么除了摘除,他们也别无他法。 “真的?你不要骗我。” 片刻后,她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声音哽咽着问道。 宠天戈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圈在怀中,笃定道:“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 如果她的一只眼睛坏掉了,那他索性就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给她安上! 第十一章 意外访客 夜婴宁狠狠地咬着嘴唇,上身坐得笔直,然而,顾默存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她没法挪动,也没法去按下床头的呼唤铃。 他果然把时间算得很准,这个时段,基本上护士们都不会过来查房,而宠天戈也在楼下和医生们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差不多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放开我,不要以为我现在看不到你,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她恨声说道,固执地挣了一下,果然没能挣脱他的大手。 听了夜婴宁的话,顾默存蓦地一愣。 看不到,看不到…… 他压下心头的惶恐,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不停地追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看不到?那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恢复……” 夜婴宁微微侧过头,冷笑着,一言不发。 怎么会这样,因为你的那一枪。 虽然,那颗子弹没有射中她,但是却射|到了地上的玻璃,飞溅起来的一枚小碎片直接进了她的眼睛里! 顾默存忍不住俯下腰,用力扳过夜婴宁的下巴。 她用力挣脱,却抵不过他强悍有力的手指,只能被迫让他的目光细细流连在自己的脸上。 夜婴宁能够察觉得到,顾默存在用手,轻柔地触碰她的眉心,然后试探似的轻轻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不要乱晃,看不到但是感受得到!” 她没好气地说道,觉得他的动作实在太幼稚了一些。 顾默存尴尬地收回了手,夜婴宁趁机向后一退,尽量离他远一些。 “我有话要问你。” 沉默了一会儿,夜婴宁忽然开口。 她还记得,那一晚,宠天戈质问顾默存的话。 他有些惊愕,但还是点点头,忽然意识到她现在其实是看不到的,连忙答道:“好,你问。” 夜婴宁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颤声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怀|孕,所以算准了时间,派人到我那里,把你死在国外的假消息告诉我,这样我就很有可能早产?” 顾默存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白地问自己,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似的。 片刻后,他还是坦白地回答道:“是,应该是这样。我……我也不知道,以前的事情我弄不太清楚,不过诈死确实是真的,那么这样说来,你说的应该是对的。” 周扬这个人对于他来说,陌生得很,一切关于他的信息,都是出自于别人对他所说,所以,顾默存也不确定。 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周扬,他会选择这么做,这确实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夜婴宁咬紧嘴唇,肩膀轻微抖动着。 回想当日,她因为伤心过度,险些死在了手术台上。 而她的反应,激怒了宠天戈,吃醋和盛怒之中的男人简直发疯,丧失了理智,他对她百般折磨。 这些,显然也都在周扬的算计之中。 “你……好狠的心……” 极度的悲哀之下,夜婴宁反而哭不出来,她只是压抑不住满心的悔意,对宠靖瑄充满了亏欠。 因为她的关系,这个孩子险些没能来到世上,是她的错。 顾默存站直身体,听见她的指责,他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因为依旧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女人,他却产生了一丝内疚。 他明明就是想要折磨她,凌|辱她,然而她现在确实是遭罪,他本该开心,雀跃,可是并不是这样。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极其喜欢的一个玩具,却在不小心之下,被自己弄坏了一样,而且根本没法再修补。 “我……以后不会再对付你了。和宠天戈的帐,我找他另算。你和你儿子,我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了。” 顾默存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 这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大的让步,至于其他的,他不可能再妥协。 宠天戈给他的那一枪,险些就把他的肠子打穿,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顾默存根本不可能率先低头。 在他的字典里,只有战败,没有认输。 “呵,那我是不是该向你道谢?谢谢你的不杀之恩,跪在地上谢过你的恩情?” 夜婴宁的冷笑不停,转过头来“看”着顾默存。 奇怪,明知道她是看不到自己的,可是,他还是一阵阵心虚不已,内心里莫名地充满了一种罕见的恐惧。 这个女人,此刻用最平静的表情,最淡然的语气,却将自己全身的戒备都驱逐掉,顾默存觉得自己此刻已经变得赤|裸而孱弱。 他甚至觉得,不是他放过她,而是他根本无力抵抗她。 “你……你好好休息。” 几乎是落荒而逃,顾默存转身就走。 “等一下!” 夜婴宁忽然喊住了他,他脚步停下,好奇地转身,不明白她还会和自己说什么。 “你刚才的意思是,我们从今以后是不是各不相欠了?我欠你的,用一只眼睛来还,你还满意吗?” 她冷静地开口,想要确认这件事。 “我的本意不是让你受伤!” 顾默存立即出声,矢口否认道。 他承认,自己恨不得宠天戈去死,但是,自从决定和她第二次结婚,甚至因此而不惜和谢君柔翻脸,他就想着,试图和她重新开始。 他们都告诉自己,这个女人的过去有多么的不堪。可是,他总觉得她对自己有着强烈的吸引,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和她开始一段新生活,哪怕是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壮烈。 他这一次,仍旧是在赌,而且,又一次赌输了。 顾默存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 输一次,可以,输两次,凭什么! “你的本意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对你的愧疚之中,我不知道你还活着,以为你在国外殉职。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反思和你的婚姻,其实我原本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你。但是现在这些都已经没有必要了,你亲手布置了一张网,把我和你全都罩了进去。我不知道,在做了这些事之后,你有没有觉得快乐一些。” 夜婴宁喘了一口气,慢慢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受伤的那只眼睛上。 陷入黑暗的时候,才更容易看清人的心。 “我不快乐。” 顾默存重重地叹气,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无力,但是在她的面前,他做不到撒谎。 “我已经弄懂自己到底是谁了,可是你依旧还没有。或许,新的身份都能令我们感到一种安全,但是一个人如果忘了自己是谁,真的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 她幽幽叹息着,说完,便不再开口。 顾默存静静地站了几分钟,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一如他来的时候那样,无人察觉。 然而,夜婴宁却再没有了困意。 几分钟之后,她听见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的声音。 “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皱眉,不悦地开口问道。 然而,来的人却并不是去而又返的顾默存,气息不一样。 看来,今天的访客真是异常的多。 夜婴宁打起精神,主动问道:“是谁?我看不见,不要和我玩这种低级的把戏。” 语气里,显然已经带了一丝愠怒。 “没有,我只是到处在找,能放的地方。” 熟悉的声音响起,居然是好久不见的林行远。 说实话,回国以后,除了见面那一次,夜婴宁发觉自己都快忘记了这个人。 真有意思,几年前,她还爱他爱得义无反顾,为他生,为他死,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 然而时过境迁,心境大不相同,而那原本深厚的爱意,竟然也被时间磨没了。 时间,真的是一个最残忍的小偷,偷走单纯,偷走爱情,偷走记忆。 “居然是你,看来,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夜婴宁自嘲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无奈地靠在床头,拉高被子,朝林行远努了努嘴。 “应该有瓶吧,我不知道。” 林行远将放在床头的瓶中的旧的鲜抽|出来,扔到垃圾桶,然后慢条斯理地把外包装都扯开,把手里的束插|进去,调整了一下,又放回床头。 “什么叫坏事传千里,我这是关心你。” 他淡淡开口,自动自觉地拉过一把椅子,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宠天戈一直压着消息,你以为不费点儿功夫能打听到你在这里住院吗?” 林行远细致地打量着夜婴宁,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来的路上,他一直心怀侥幸,或许,是他的消息有误,她不会承受这种无妄之灾才对。 但是现在亲眼看到了,没有那么幸运,看来,一切传言都是真的。 周扬回来了,这个消息,也同样令林行远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此前,他和周扬交过两次手,自然不敢轻视这个男人。 “谢谢你来看我,不过其他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知道我是咎由自取,用不着你再来奚落我,患病的人大多心理变|态,我也不例外,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忍不住往不好的那方面上去想。” 夜婴宁没什么好气地说道,她不明白,林行远为什么会来,还是在这种特殊时候。 第十二章 咄咄逼人 夜婴宁的冰凉语气,并没有令面前的男人知难而退。 他凝视着她,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再次面对着她,林行远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感觉,明明,她已经重获新生,为何还要卷入这些是非之中呢?似乎,只要她在宠天戈的身边,就大小麻烦不断,几年前是这样,几年后同样是这样。 “值得吗?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替你不值。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小女孩,应该知道自己应该要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总是执迷不悟呢?” 林行远忍不住劝阻,他并没有苛责的意思,只是不懂,为什么世上的人都要亲手为自己量身打造一个坚固的牢笼,再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他是这样,夜婴宁也是这样。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切身体会到她的痛苦,一如自己,感同身受。 “我没有执迷不悟,我只是学会了随波逐流。” 夜婴宁叹气,语气渐渐温和下来,就像是一头收回了利爪的龙一样,面色了多了一丝凄然。 “我想过抗争,可是抗争的结果又是什么?我根本斗不过命运,它让我如何,我就只能如何,甚至,连我的命都不属于我,我还能怎么样?” 她握起拳头,不甘心地砸了一下|身边的床。 林行远挑挑眉,他注意到,她刚刚说了一句,连她的命都不属于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忽然有些困惑不解。 “你可以离开他,我是指,彻底离开他,而不是给自己一切可以再和他相遇的可能。不要告诉我,你这次回来完全是为了公事,别骗我,也别骗自己。只要你愿意,你完全能够避开他,你只是……” 说到这里,林行远难免有些情绪激动。 被看穿的滋味儿并不美好,夜婴宁的嘴唇嚅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去辩解。 她知道,他说得对。 “或许是这样,我没有办法彻底和过去告别,除了有我自己的因素,还因为我有了瑄瑄。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他就是我的一切,你叫我怎么当做他不存在?我已经错过了他生命的前三个年头,我简直一天也不想错过了!” 夜婴宁哽咽着说道,可是,现在的她甚至不确定,以后的自己,是否还能够健康地陪在他的身边。 “如果你想打官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我可以帮你请最好的律师,不见得一定会输。国内的法官一般都会倾向把孩子交给母亲去抚养,而且你的经济情况也不错,或许你……” 林行远皱皱眉头,不等说完,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你再往下说一个字,就给我马上滚出去!” 是宠天戈,他刚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想来看看夜婴宁睡得如何,没想到,正抓到林行远在怂恿夜婴宁和自己争夺宠靖瑄的抚养权,他险些冲过来将他打出去。 碍于夜婴宁在场,宠天戈还在勉强压抑着怒气。 林行远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毕竟,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理亏。 他刚刚的心思全都放在夜婴宁的身上,居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虽然我的话不太合适,不过,我是为了她好。” 他站起身,平静地注视着宠天戈。 “不管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她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痛苦远多于快乐。或许,在其他方面,你是个成功的男人。但是在她面前,你却是个失败的情|人。如果一个女人留在你身边,得到的只能是伤害和疼痛,而不是快乐和幸福,那她为什么还要一定属于你?她值得更好的。” 短暂的尴尬之后,林行远恢复了正常,语气里也多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宠天戈冷笑,瞪着他,一扯嘴角:“怎么,难道你的皓运快要倒闭了,所以你准备转行,要做心理咨询师了?别人快乐不快乐,你好像很清楚似的,站着说话的时候,腰的确不疼,是吗?” 林行远笑了笑,一抬眉,不答反问道:“你自己都觉得心虚,又何必来问我呢?” 宠天戈一怔,咬牙,想说什么,到底还是隐忍住了。 “说完了吗?说完就走!马上,你们两个!” 一直没开口的夜婴宁忽然出声赶人,她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然而这两个男人却完全视自己为空气,你唱罢我登场,丝毫没有任何的自觉。 见她大为不悦,两个男人只好压下继续争吵的冲动,改为互相怒视。 “林先生,谢谢你来看我,不过我现在不太方便接待你,既然你看完了,就请便吧。” 夜婴宁正式下了逐客令,林行远看看她,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点点头。 “我改天再来看你。对了,你最近运气似乎不太好,这个送给你。” 说完,他把一个方形的蓝色小盒塞进了夜婴宁的手中,然后走出她的病房。 宠天戈快步走过来,扫了一眼,发现放在瓶中的是新的,想必是林行远送来的,他愤怒地把束抽|出来,直接扔了出去。 “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嘟囔了一句,暗自后悔没有找人在病房外时刻守着,居然一不小心让人趁机溜了进来。 “我不是鸡。” 夜婴宁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把手中的盒盖打开,摸索着里面,不知道林行远给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摸|到之后,她整个人一愣,似乎不确定一样,又摸了一遍,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弄错。 是个小小的平安符,之所以认得,是因为那是叶婴宁当年亲自为林行远求来的。 得知他即将出国进修,叶婴宁独自去爬了泰山,为了表示虔诚之心,她硬是没有坐缆车,一步步上了山,到了碧霞元君祠,专门求得了这枚平安符。 给他的时候,林行远还笑称,自己是要国外,不知道这中国的神仙,管不管外国的事儿。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平安符最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嗤,没想到他还挺迷信的。” 宠天戈也难免好奇,凑过来想要看清楚,看完之后,他嗤之以鼻。 夜婴宁自然没有将这其中的不为人知告诉他,只是郑重地按照原样收起来,然后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她谨慎的动作令宠天戈有几分吃醋,但他又开解自己,她这么做不过是不想亵渎神明而已。 “我刚刚和医生谈过了,他们说,其实现在的情况还算乐观,只要继续用药就可以。” 挨着床边坐下来,宠天戈握|住了夜婴宁冰凉的手。 “对了,吴城隽那边,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两天,stephy有联系过victoria,询问你的近况。不过,她没说你受伤,只是随口说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夜婴宁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不想把这种事告诉给自己的朋友们。 “好,那就不说。” 宠天戈倒是难得地温柔,靠在床头,将她轻轻圈在怀中。 “我在想,要是瑄瑄马上就长大该多好,我马上把天宠交给他去管,自己就和你去环游世界。” 他从未如此渴望过退休,好像原本的雄心壮志全都消失了,只想做一个从此不早朝的昏庸君主似的。 “我倒是不希望他生活得那么辛苦。” 夜婴宁蹙了一下眉,并不同意宠天戈的说法。 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固然有令人羡慕的一面,但是要承受的东西也更多。她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第二个宠天戈,或者第二个林行远,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她希望见到的。 “我宁可他平凡得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到,只要拥有自己的小快乐就好。” 她又补充了一句,想要彻底打消宠天戈把宠靖瑄自幼就培养成为商业神童的念头。 “我的儿子,注定不可能平凡。即便他想要拥有平凡,生活也会把他打磨成一个奇才。” 宠天戈笃定地说道,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 “对了,之前的那块地……miracle珠宝的旗舰店,真的就要开起来了吗?” 夜婴宁忽然想起什么,她还是放不下工作上的事情。 宠天戈点头,不禁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神韵。 “若不是你曾经说过,吴城隽这些年来待你不薄,我真想连miracle一口气连|根拔掉!” 听了他的话,夜婴宁大惊失色,脱口道:“不要!那也是我的心血,你怎么能够这么做……求你,不要动miracle,它和这件事毫无关联……” 他连忙抬起手,手指轻轻点住了她的嘴唇,安抚道:“嘘,我知道。” 她安静下来,但脸上犹有急色,生怕他只是哄着自己,背地里又要搞什么小动作。 “其实,我原本确实是这么想的。前几天,丽贝卡·罗拉给我打电话,她的意思是,让我帮忙,让我帮助她,一起对付吴城隽,也就是她的前夫。这女人,倒是心狠手辣,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竟然一点儿都不念旧。” 夜婴宁有些错愕,不明白丽贝卡·罗拉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利益。她几次三番要闯进中国市场,全都以失败告终,如今,眼看着你们的miracle即将要成功抢滩中海,她简直气得跳脚。” 宠天戈笑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但是,夜婴宁却没有太过在意丽贝卡·罗拉,她想到的却是,已经重回罗拉集团的那个女人,傅锦凉。 第十三章 像他女儿 这个女人,多年来,如同一只毒蛇一样,盘桓在夜婴宁的心头。 她很想对别人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自己完全已经可以做到百毒不侵,不再恐惧任何人的存在。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无论到了何时何地,想起傅锦凉这三个字,她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 不只是仇恨,不只是惊惧。 女人之间的纠葛,往往比几个世界大国在一起的斗争更有看头儿。 “丽贝卡·罗拉找你?她还真的好意思张开这张嘴,这几年,她从miracle那里捞了不少的好处,吴城隽是个念旧情的人,偶尔能帮一把也就帮一把,不太计较。现在可倒好,怀里的蛇醒了,就该咬上一口了。” 原本,夜婴宁对丽贝卡·罗拉还曾一度有着知遇之恩,然而,此刻听见宠天戈这么说,她顿时对吴城隽心生同情,觉得他这么多年的好人完全白做了,不由得冷冷说道。 宠天戈挑眉,他倒是不觉得吴城隽是一个这么好欺负的大善人,他之所以多年来一直没有和罗拉集团完全撇清关系,自然也是因为有利可图。不过,鉴于夜婴宁和他的私交还算不错,他决定不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以免引起她的反感。 “放心吧,现在和过去不一样,吴城隽喜欢stephy,不管是真是假,以后丽贝卡再找他,他应该懂得自己该怎么做,会掌握好分寸。” 他向夜婴宁轻声开解道,事情很清楚,吴城隽这种商人根本不会为了一腔热血,或者是曾经的前月下,就把到手的生意给赔进去。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宠天戈旁观者清,看得如此通透,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的情潮暗涌。 “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因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比哥德巴赫猜想还要难解。他们两个,一个是你的老板,一个是你的闺蜜,无论哪一方受到伤害,你都难做人,还不如暂时装装糊涂,不帮忙,倒也不添乱。” 宠天戈一向擅于明哲保身,不忘叮嘱着夜婴宁。 她撇撇嘴,面上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然而心里也清楚,他说的话十分有道理,自己无从反驳。 两人沉默了片刻,夜婴宁忍不住,还是皱皱眉,犹豫着开口问道:“你……这几年,见过傅锦凉吗?我只是知道,她又回到了罗拉集团,现在的职位已经很高,据说依旧十分得丽贝卡的欢心。” 在miracle工作的日子里,夜婴宁一直避免同美国市场直接打交道,为的就是尽量不碰见傅锦凉。为此,她专门负责部分欧洲市场和日韩市场,刻意地低调,不想横生枝节。 所以,渐渐地,关于傅锦凉这个女人的一些消息,也大多来源于同行们私下里的八卦和趣谈,不知真假,来路不明。 夜婴宁装作不动声色,天长日久,假装也成了真,后来便是真的不在乎,不过问。 “见过两次。一次是商务酒会,还有一次是在我父亲老友的寿宴上,没想到她也会去。不过,没有和她单独相处过,都是很多人在一起的场合下。” 宠天戈的眉间似有犹豫之色一闪而过,他明知道夜婴宁看不见,但还是有些紧张,生怕她一激动,再一次误会自己。 “是啊,中海就这么大,这个圈子就这么大,除非是一个人彻底地销声匿迹,否则,不可能一直遇不到的。” 没想到的是,夜婴宁却前所未有地平静,顿了顿,她轻声开口说道,听起来不知道是在宽慰宠天戈,还是在宽慰自己。 然而,听了她的话,宠天戈却丝毫没有变得轻松起来。 他知道,当一个女人十分平静地说没事的时候,男人如果真的以为是没事,那就一定要出事了。 “你不要误会,我……” 宠天戈想要解释,可又担心说的太多,显得心虚,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我累了。” 夜婴宁蹙了一下眉头,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不耐烦。 因为眼睛受伤,近日来,暂时失去视力的她,脾气变得有些古怪。虽然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和平时一样,可一旦闹起情绪来,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本想把刚刚和医生们商讨出来的结果告诉给夜婴宁,但看见她的脸上似乎已经在酝酿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阴霾神韵,宠天戈立即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亲手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几乎忘记掉,自己也是一个刚做完手术不久的病人,医生也一再地叮嘱他,需要静养。 但是,他真的做不到,整天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的日子。 她的眼睛,永远都是他心头上的一道血口子。 ***** 又过了三天,夜婴宁的主治医生为她做了第二次的详细检查。 检查的结果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眼球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不过,视力不可避免地下降了不少。打个比方,就好像和一个原来不近视的人,忽然有了五百度近视,这种情况差不多。 夜婴宁明显感觉到不适应,尤其,两个眼睛的视力相差太多,引起了眩晕和呕吐等并发症状。 “这种情况,要么是等着病人自己慢慢适应,要么就是到美国去。那边的医疗科技水平,确实要比国内发达很多。两年前我看到过一篇医学论文,就是针对这方面的,你们可以去试试。” 她的主治医生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给出了这家医院的名称,以及医生的姓名。并且表示,如果夜婴宁愿意去美国接受辅助治疗,自己愿意帮她联系一下那位医生。 夜婴宁本人尚在犹豫,但宠天戈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不能忍受所谓的“慢慢适应”,眼睛的疾病怎么能够适应,再说什么时候能够做到适应,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宠天戈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没有意义的冒险。 他一向都是说做,马上就要做,从不耽误时间,这一次更是不例外。 很快,联系好了医院和专家,宠天戈立即带着夜婴宁飞往华盛顿,公司的事情则交给其余人去打理。唯一令两个人有些割舍不下的,就是宠靖瑄。 尽管担心他见到自己的眼睛受伤,会感到害怕,可是,左思右想,临走之前,夜婴宁还是忍不住去了一趟宠靖瑄的住处,和他玩了一个下午。 宠靖瑄一开始的确吓得不轻,后来,经过宠天戈的简单解释,他弄懂了,妈妈不小心弄伤了眼睛,很痛很痛,要去美国看医生。 “瑄瑄给妈妈吹吹也不行吗?一定要去美国吗?” 他哭丧着小|脸,伸出小胖手,指着夜婴宁的眼睛,难过地问道。 宠天戈一把将他抱起来,把他的小|嘴儿凑到夜婴宁的脸前,宠靖瑄“吧唧”一口,印在妈妈的脸上。 “你吹吹也不行啊,要医生来给妈妈看眼睛。” 宠靖瑄瘪着嘴,憋了半天,涨红着脸颊说道:“那好,以后我就做医生,妈妈哪里也不要去。” 宠天戈和夜婴宁愣了愣,面面相觑,只觉得好笑之中又带了些心酸。 最后,夜婴宁一边讲着故事,一边哄着宠靖瑄睡着了。 宠天戈靠在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夜婴宁猛地一抬头,见到他,生怕他大声讲话,又把刚睡着的小家伙给吵醒了,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急忙快步迎上,怕她看不清,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我没事,你放开我。” 在孩子的卧室里,夜婴宁紧张地立即扭|动了几下,生怕他会做出来什么不雅的举动。 “我知道,你别乱扭,踹到我下面了。” 宠天戈俯身,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的隐忍,同时忍不住将落在她背脊上的手往下滑了滑,停留在那美好挺|翘的弧度上,略微一施力,捏了一把。 夜婴宁惊得几乎叫出来,咬着嘴唇,一脸嗔怪地瞪着他,只不过,离得这样近,受伤的那只眼睛看到的他的脸,还是有些模糊,她不禁悲从心来,眼眶微微泛红。 “怎么了?” 宠天戈见她情绪不对,连忙将她抱出了宠靖瑄的卧室,急切地问道,以为她眼睛不舒服。 “我只是……很怕,以后见不到……见不到瑄瑄,还有你……” 夜婴宁抽抽噎噎地说道,本来,自己多日不见宠靖瑄,那种思念似乎还勉强能够承受,而今见到了,却又马上离别,那滋味儿更加令人痛苦。 “所以,你更要配合我,配合医生,不要再闹别扭。知道吗?” 宠天戈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又在她的鼻尖儿上轻吻一下,不由得大笑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又多了一个女儿似的?还是说,这意味着,等你身体好些了,会给我生个女儿?” 她立即又气又笑,忍不住在他的肩头狠狠地捶了一把。 第十四章 仇敌相见 自从换了新身份以后,夜婴宁就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上了“空|中|飞|人”的生活,以前是因为工作的需要,不停地要在欧洲各国之间飞来飞去,现在则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健康,又要从中海前往美国。 不过,这么多年来,她都没去过美国,好像潜意识里一直很抗拒这个国家,因为她知道,傅锦凉就在这里。 宠天戈除了要陪同夜婴宁接受眼部复健之外,还要顺便把公司的事情处理了。他之前一直有心开展海外市场,经过多次的市场调查,认为美国这个市场相比于欧洲要更合适一些,加上很多老同学老朋友都在美国发展,他这次前来,也正好能够和他们商量一下合作的事宜。 白天,两个人去医院,晚上,夜婴宁独自在家,或者在住处附近走走,宠天戈则需要出门应酬。 两人没有住酒店,因为差不多要停留三周左右的时间,所以victoria提前帮他们在市区的一栋公寓那里租赁了一套房间,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原本,她还打算帮夜婴宁聘请一位华裔的保姆,但宠天戈觉得没必要,他自己完全能够照顾好她。 “眼睛没有大问题,只不过需要持续用药,还有,不能用眼过度,毕竟它现在已经十分脆弱了。” 眼科权威专家,詹姆斯博士在为夜婴宁做完一系列详细的检查之后,如是说道。 他的话令夜婴宁和宠天戈两人悬着多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摘除眼球。 “不过,以后也要按时做检查,谁都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发生病变。” 接下来的话,又让两人的面部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做完了检查之后,夜婴宁坐在医院的小园的长椅上,静静地等着去取药的宠天戈。她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摘掉了,但因为怕眼睛被光源刺到,所以不得不佩戴一副特殊的眼镜。 她低着头,把|玩着手袋上垂下来的流苏,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到宠天戈,不禁有些不耐烦。 自从受伤之后,夜婴宁自己也承认,她的脾气变得不是一般的坏。虽然很多时候,自己都知道,要克制,但是偏偏抑制不住,好像通过发泄才能令自己感到好受一些似的。 正在反思着自己,忽然,面前似乎多了个人。 夜婴宁缓缓抬起头来,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这个女人。 “真的是你,看来,我真的没有看错。” 同样戴着太阳镜的高挑女人摘下了眼镜,抓在手中,歪过头来打量着面前的夜婴宁。 傅锦凉依旧是一身令无数外国美女羡慕的小麦色肌肤,穿着荧光黄色的运动套装,唇上涂着亮粉色的唇膏,大概是做过丰唇,所以嘴唇翘嘟嘟的,不过其他地方看起来和几年前没什么大的差别。 夜婴宁挑眉,没说话,因为眼镜遮挡着,所以没人能够看得清楚她此刻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我约了医生来做妇科检查。你是知道我的事的,所以,我每隔半年都要来一次,以防器官发生癌变。” 她倒也不避讳,轻描淡写地说着,同时也是在暗示夜婴宁,自己不过是无意间路过此处,并非是有意蹲点儿,专门在这里等着她。 夜婴宁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美国这么大,竟然能够在医院里遇到,也真是缘分。 不过,她并没有流露出太明显的表情。 本以为再见到傅锦凉,自己会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冲上去,像个泼妇一样,扯她的头发,踹她的肚子,两个女人当街扭打起来。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平静。 “你来这里,是……是看病吗?” 虽然明知道这么问,会有些唐突,不过傅锦凉还是忍不住好奇,将夜婴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病症,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我们来这里吃饭也不关你的事!” 忽然,从傅锦凉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冷冷的声音。 她一惊,回过头,正好见到取了药的宠天戈。傅锦凉的眼神不禁落到他手中的纸袋上,可是看了几眼,都没看出来那里面装的是什么药。 宠天戈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东西稍微遮了一下,他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夜婴宁现在的情况,尤其,这个人还是傅锦凉。 千算万算,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熟人。 “你也在这里……呵呵,看来,确实是我不该出现。” 傅锦凉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神色,转过身,扫了一眼坐在长椅上的夜婴宁。 “我早就猜到了,你根本没死,一定是悄悄离开中海,躲到哪里去了。不过我也挺佩服你的,说放下就能放得下,就这么走了好几年。难道你一直在这里?倒是从来没见过,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却见到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重新戴上手里的太阳镜,镜架上的水钻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刺得宠天戈不自觉地深深皱起眉头来。 是他大意了,主要是,谁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傅锦凉。 所以,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说完了吗?说完你就可以走了。” 宠天戈烦躁地开口,生怕傅锦凉的挑衅令夜婴宁感到哪里不舒服。 她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平时自己都不敢随意招惹她,没想到傅锦凉却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简直是火上浇油一样的存在。 “宠先生,这里不是中海,在这里,人人都有话语权,我站在这里,只要不说触犯法律的话语,任何人没有权利让我闭嘴,甚至赶我走。” 傅锦凉微微扬起下颌,她把头发剪得有些短,看起来英气逼人。 “很好。” 宠天戈懒得和她废话,绕过她,直接走到夜婴宁的面前,朝她伸出手。 夜婴宁没说话,把手伸到他的手中,慢慢站起来。 “你一直都不如我,因为起码我能够抬头挺胸地说,我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的本事得到的。而你呢,你有什么?你年轻没结婚的时候靠父母,结了婚靠丈夫,丈夫靠不到了,就去靠别的男人。你的路都是别人给你铺好的,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傅锦凉的语气充满了鄙薄,别说夜婴宁,连宠天戈都立即变了脸色。 他能感受到,在自己的掌中,她的手正在轻微地颤抖。 刚要开口,不料,夜婴宁已经抢先一步。 “是吗?真的一直都不如你吗?两年前的j·a国际珠宝展上,有一件名叫‘复仇之翼’的作品,一年前的瑞士巴塞尔的欧洲钟表珠宝展上,有一套名叫‘四季的轮回’的作品,难道已经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我记得,你的老板还曾经想要以个人的名义收藏那套‘四季’,只不过被对方婉拒了。记得回去翻翻图册,看看设计师名单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做ann的!” 夜婴宁大怒,然而语气却是十分的平静。 她知道,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新身份告诉给傅锦凉,不得不说是一种冒险。 然而她也很清楚,只要对方见到了她,确定她还活着,按图索骥地去调查,就不可能查不到她现在是谁。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亲口说出来,起码现在还能欣赏一下傅锦凉那吃惊的表情,也算是得到了一种发泄似的畅快。 果然,就看见傅锦凉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恐怖的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甚至哆嗦了一下。 而今天的阳光十分充足,不应该令人感到寒冷。 夜婴宁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微笑着勾起嘴角追问道:“我一直等待着和你同台竞技的机会,或许以前没有,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天也并不是遥不可及。这两年,听说你也从市场转向珠宝设计了,你的天赋很高,这一行本身就是天赋高于一切。” 自从获悉傅锦凉也开始在丽贝卡·罗拉的悉心指导下,开始做设计,夜婴宁就一直希望着有朝一日同她正面交锋。 不靠宠天戈,不靠吴城隽,就是靠自己的实力。 三年前,她拿到设计大赛的冠军,固然是靠个人的本事,但是,每每想到这件事,她总会如鲠在喉,觉得有人会以为,这一切都是靠着宠天戈在庇佑她。 谣言难以止息,一旦有人故意散播这种谣言,不明所以的人就会轻信。 “你、你居然是‘复仇之翼’的ann?!” 傅锦凉一脸险些昏厥过去的表情,伸手指着夜婴宁,手指上的蓝色甲油看起来有些狰狞。 也难怪她这么惊讶,ann这个人一直被称为“幽灵设计师”,也就是说,除了每年各大重量级的珠宝展上会零星儿出现她的作品,其余的时间里,没有人能够查到她是谁,还有什么其他的作品,大家只知道她是miracle珠宝的一位设计师。 而和罗拉集团、卡地亚、宝诗龙那样的珠宝公司相比,miracle实在有些微不足道,不足畏惧,所以,夜婴宁才一直能以这个新身份继续她的珠宝设计生涯。 第十五章 为了快感 很快,傅锦凉冷静了下来。 几年过去,她的道行也精深了不少,虽然心中无比的惊讶,但是没多久,傅锦凉也收敛起了惊愕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夜婴宁。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离开了男人你也能活得很好?哈!真是笑话,只要你一天不离开宠天戈,你就永远都是依附他的菟丝!你根本就是……” 傅锦凉还要说下去,不料,对面的宠天戈已经松开了夜婴宁的手,大步站到了她的面前。 “我说过,我不想打女人,但是我不在意偶尔破例。” 他微微眯起眼,不怒自威地低声开口。 傅锦凉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被宠天戈的威严震慑到,她还是有些惧怕他。不,是十分惧怕他。 “你……” 她咽下没说完的话,气愤地将头扭到一边去。 “听说罗拉集团在筹备香港国际珠宝展,miracle也在准备。既然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 夜婴宁同样心口发堵,她原本想要等到珠宝展结束之后,再去向丽贝卡·罗拉和傅锦凉挑明自己的身份,算是一个三年来的总结。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傅锦凉根本不会给她这个缓冲的时间,干脆,一口气全都说出来,不管以后怎么样,起码,现在自己是舒服多了。 “你这是给我下战书?” 傅锦凉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夜婴宁的斗志居然如此旺盛。 看来,这三年来她也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事业,一直在蛰伏着,等待机遇。 关于“复仇之翼”和“四季的轮回”这两件作品,傅锦凉是有着深刻的印象的。原本,这种世界级别的珠宝展上,展台基本上都是被各大顶级珠宝公司分包的,很少能够出现新锐公司和新锐设计师的身影。 但是吴城隽交游很广,加之这几年miracle的业绩也一直呈现出稳步上扬的趋势,所以,渐渐地,各大展览上也开始有了miracle的身影。 这样一来,李薇薇和夜婴宁的作品,也开始逐渐有了正式对外展出的机会。 她们两个人一向合作亲密无间,生活中也算是相当谈得来,所以一个人有了新创意,另一个人都会给予极其准确的评价,帮助对方一起完善这个新的点子。 不过三年,miracle的作品立即在行业内脱颖而出。 只不过,夜婴宁一直低调,只在作品处和李薇薇联合署名,其他同事也只知道她叫做ann,是一个华人珠宝设计师,事实上,她一直没有加入英国籍。 神秘而有才华的ann算是珠宝界异军突起的一个神话,很多人也曾试图从她的作品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对比那些已经成名的设计师的作品和风格,试图把她的真实身份给“扒”出来。 然而,他们最终却发现,这个ann和任何一个老设计的风格都不尽相同。最后,他们只能被迫相信,这是一个横空出世的新人。 真实的原因只是,夜婴宁这一次,是用自己来做设计,而不是用以前夜婴宁的心来做设计。 她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蠢笨,在珠宝设计上似乎也有些天赋。一开始,她试着用自己的思维去思考,去创作,结果还不赖。后来,她便一发不可收拾,以全新的方式来完成作品,已经彻底告别了“幽”的创作风格,逐渐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这,也可以说是她重生以后的意外收获。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在社会上立足的点,而不是庸庸碌碌,出卖色相和身体,吃着青春饭,赚着皮肉钱。也算是,因祸得福。 “你若是觉得是战书,那就是了,随你怎么想都可以。” 夜婴宁转过头,看向宠天戈,忽然撒娇道:“我累了,我不要走路去停车场,你抱我去。” 其实,她是担心在傅锦凉面前,一旦露出差错,被她看了出来,就会带来更多的不必要的麻烦。 “好。” 宠天戈丝毫也没有忸怩,直接把纸袋拿好,攥在手里,当着傅锦凉的面,一把把夜婴宁抱了起来。她顺势抱住他的颈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去看傅锦凉,完全是拿她当空气一样。 傅锦凉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她主要是难以相信,宠天戈会在公共场合做出这种幼稚的行为。 公主抱?!亏他想得出来!两个人加一起的年纪都超过六十岁了,居然好意思做这种事! 她翻翻眼睛,表示无语,又有些妒忌。 一个女人再好,得不到男人的喜爱,也就得不到女人的尊重。这一点,真是颠扑不灭的真理。 宠天戈抱着夜婴宁走到停车场,刚要掏钥匙,忽然觉得心口位置那里,好像湿湿的。 她哭了。 自己这么久以来所做的努力,对命运的抗争,对事业的执着,在别人眼中,完全只是依附他人换取的好处,任何人也无法接受这种侮辱吧。所以,她才会直接向傅锦凉发起挑战,唯有打败她,才能证明自己。 坦白说,宠天戈不太能够理解夜婴宁的这种性格。 在他看来,和敌人废话,十分的不明智,直接碾压就可以了。 但是女人好像都不这么想,她们喜欢搞一些带头儿的形式,否则,便觉得胜之不武似的。 “哭什么?把大话说出去了,现在后悔了还是害怕了?” 宠天戈一边拿出车钥匙,一边小心地夹着手里的纸袋,还要确保夜婴宁在自己的怀里不会掉下去,艰难地拉开车门,让她坐在副驾驶上。 他故意逗她,果然,夜婴宁立即抬起手,抹了把脸,哼了一声,不哭了。 “后悔什么?她以为我就真的没有真才实学?凭什么看不起我?一次次害我还不够,还想着在事业上把我踩在脚底下?我知道,不该和她讲什么大道理,直接杀过去算了。但是,我没有其他办法,她不像我,没有那么多的黑历史,我就算是想报仇,我又该怎么做?” 夜婴宁不是个大度的人,傅锦凉害了她这么多次,然而每一次都是借刀杀人,再不然就是滴水不漏,让夜婴宁根本掌握不到任何的证据,只能拿她没辙。 先是唐渺,接着是夜澜安,傅锦凉的确也是心狠手辣,把这些女人玩得团团转,全都为她卖命,最后的下场也不过如此,令人嗟叹。 “你想报仇,为什么不找我?我一直没有对付她,你以为我是舍不得?” 宠天戈从另一边坐上车,没有急着马上开车,他掀起眼皮,淡淡说道。 夜婴宁好不容易已经平静了下来,听到他的问话,她轻哼一声,不答反问道:“那你为什么留着她?我知道,你要顾忌着傅家,她爷爷还在位,她爸爸也混得风生水起,你担心……” “你觉得,以我的性格,我会在乎那些吗?” 他立即打断了她的话,眼睛里满是讥讽的神色。 真是笑话,从他敢逃婚的那一刻起,就根本没把傅家放在眼里。不管是宠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还是离世之后,宠天戈的字典里都不存在怕这个字,他更不会怕傅家的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 夜婴宁也冷静了下来,不再无理取闹,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逆反的心理,故意和他作对。 她也明白,人一生气,智商就下降的道理。 “我要是每件事都帮你做好,你讨厌的每个人都帮你收拾干净,你觉得还有快|感吗?亲手搞定一件事一个人,这才是能让你感到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再说了,女人的事情,男人不懂,我觉得自己还是在一旁看着比较好。你需要刀,我就帮你磨快,你需要枪,我就给你上膛,你杀完人了,我来为你埋尸。” 他摸摸下巴,好像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比喻。 夜婴宁瞪着宠天戈,表情十分的不满,他竟然把自己说成了个杀人犯一样。 “我没有想要她死……” “可人家想要你死。” 宠天戈打断她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夜婴宁。 她愣了愣,果然,自己还是太圣母心了。 “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夜澜安,那样的话,我还是不会有快感。” 夜婴宁想了想,不由得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下半生永远无法坐起来的堂妹,摇了摇头。 “她绝对不会是第二个夜澜安,她那样的人,永远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信你就看着吧。” 傅锦凉这样的人,宠天戈见多了,他们能屈能伸,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把自己埋进尘埃里,默默地潜伏,等待着机会,宁为瓦全,不为玉碎。 这么一看,她和林行远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倒是你自己,就这么向人家下了战书,那珠宝展什么时候开始?詹姆斯博士说过了,你不能过度用眼。在我看来,不能过度用眼的意思就是,除了平时睁着眼睛以外,其他的一切书籍、电脑屏幕或者手机都不要看。” 宠天戈潜藏在灵魂深处的婆婆妈妈的内在性格,这一次被夜婴宁彻底挖掘出来,他取过一袋药,一边低下头翻找着,一边碎碎念叨。 第十七章 私人宴会 原以为只是个三人晚餐,没想到,尽然是个小型聚会。 时间过去了三年多,丽贝卡·罗拉这个女人倒是越活跃洒脱了,而且好像有着从上流贵妇走向上流老|鸨的趋势,身边围着三五个年轻女孩儿,对她亲热得不得了。 这也难怪,她在上流圈子里打滚了二十年,身边什么都不多,就是有钱的男人多。 男人有了钱,心事大多就不愿意同妻子说了,他们需要和年轻的,美丽的,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来交流,畅谈他们的抱负和梦想,诉说着人生哲理。 所以,女王一样的丽贝卡·罗拉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样的女孩儿来介绍给她的朋友们,客户们。 她倒是不需要金钱,但是,她需要人脉和关系来打开各个地方的市场。 在丽贝卡·罗拉新购入的别墅中,为了庆贺她的乔迁之喜,私人聚会正在热闹地进行着。 随处可见衣香鬓影的美女,随处可见衣冠楚楚的绅士。 因为堵车,所以宠天戈和夜婴宁来得稍晚一些,他们抵达别墅的时候,聚会时间刚刚过半,那间大得吓人的宴会厅里气氛热络得不得了。 夜婴宁会英语,但是她发现,在这里的人恨不得全都卷起舌头来说法文。 “谁说美国人不自卑?蓝血到哪里都是蓝血,哪怕现在活得再落魄也有贵族气息。你是没看见,他们恨不得能钱把自己全身的血都换成法国或者英国的,除了患尿毒症需要透析那一种方法。” 宠天戈挽着夜婴宁的手,低声同她咬着耳朵,说的话逗笑了她。 可身边太多宾客,想笑又不敢大声笑,她只好捏捏他的手背,示意他低调些,连讲别人的坏话都如此趾高气昂,真是令人无语啊。 他抓紧她的手,一个是担心她的视力问题,二个是因为夜婴宁今晚脚上的高跟鞋足有10公分。 “干什么要这么高?” 宠天戈一直不明白世上是谁第一个穿高跟鞋的,在他看来,那一定是个心理极其自卑的变|态,才能想出这种办法来让全世界的女人来疯狂自虐。 虽然,女人穿上高跟鞋,腿部线条拉长,走路仪态万方,确实十分的赏心悦目。 “没办法,这可是国外的聚会,外国女人全都长得人高马大,胸大如牛,我可不想丢中国女性的脸。” 夜婴宁如是回答,说完,她狠狠心,又往胸前加了一对透明加厚硅胶插片,这回总算看起来雄伟壮观,波澜壮阔了不少。 “我还是喜欢你这种大小适中,一手刚好掌握的。那种木瓜、吊钟似的,实在不敢恭维。” 宠天戈忍笑不止,看来,女人的竞争意识比男人尤甚。 话虽如此,两个人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丽贝卡·罗拉亲自来迎接他们,对于夜婴宁自我介绍说她叫做宁安,这个女人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但毕竟阅人无数,所以,她并没有表达出任何的疑惑,而是十分平静又十分热情地伸手。 “欢迎莅临,宁小姐。” 夜婴宁和她轻轻|握了手,也问了好,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丽贝卡的女管家。 很快,宠天戈就被男人们叫走了。 “我没问题,你去。” 她不想因为自己束缚住他,立即轻声说道,然后远离人群,踱步到自助餐桌旁。 这种场合下,无论男女,都是只喝酒只聊天,极少极少有人会真的吃东西。 所以,夜婴宁给自己找了一个看起来绝对不会显得孤单落寞,又绝对不会被迫陷入人群的好地方。而且,餐桌上的食物精致新鲜,如果一直无人理会,岂不是太过悲哀。 她挑了两只三文鱼寿司,小心地蘸取着芥末,吃相文雅。 下午的时候,夜婴宁去了离公寓最近的一家高级会所,做了spa又做了全身护理,足足用了五个钟头,她知道今晚会见到傅锦凉,所以一定要做好准备,宛如大战前夕。 现在,一身莹白柔润的她却背对着众人,享受着海鲜和香槟。 因为进门之后,她并没有找到傅锦凉的身影,这令夜婴宁十分奇怪。按理来说,今晚是丽贝卡的私人聚会,她不可能不在。 而且,也没有见到吴城隽。 夜婴宁不禁暗暗地撅了撅嘴,感到一丝遗憾。 吃喝完毕,她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丽贝卡聊聊。 头顶上是数十盏昂贵的水晶吊灯,正在卖力地投洒着璀璨的光芒,脚下的高级地板光可鉴人,踩过无数双手工皮鞋和红底高跟鞋,咄咄咄,咄咄咄,像极了凌|乱的音符组成的变奏曲。 这样的场合,她原本也十分迷醉流连。 只不过,一旦经历了生死,就看淡了许多。 隔着远远的,夜婴宁终于找到了丽贝卡的身影,她被几个中年男人围着,身边也站着两个笑容甜美的高挑女孩儿,几个人正聊得火|热。 不比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保养得再好,也比不上年轻时候的那种光彩夺目。 正哀叹着,恰好,丽贝卡也向这边看了过来,看见夜婴宁,连忙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赶快过来。 其实她现在视力不太好,隔着这么远,难免有些模糊。 幸好,丽贝卡颈子上那一圈璀璨的钻石项链是最好的导航仪,她走到哪里,哪里就闪闪发光,靠着这一点,夜婴宁辨认得毫不吃力。 放下手里的酒杯,她立即将冷笑的嘴角扬得高高的,换上一抹任谁都挑不出差错的笑容,稳步向丽贝卡走去。 曳地的裙摆擦过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每次听见这声音,夜婴宁都会觉得自己化身成了一条正在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不动声色地走到丽贝卡的面前,身边的几位男士十分绅士地让出了一个位置。 夜婴宁颔首致谢,然后才向丽贝卡问好。 “宁小姐,”大概是宠天戈事先已经同她说过,丽贝卡丝毫没有露出破绽,微笑着问好,“我给大家介绍,这位是miracle珠宝公司的设计师宁安小姐。” 一听见身边这位女人竟然是珠宝设计师,男人们都有些吃惊,打量起夜婴宁的目光也同刚刚有所不同。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是丽贝卡新新招入麾下的一名女公关呢。 众人依次问好,握手,看起来气氛十分的友好。 “miracle珠宝?不就是吴先生的那家公司?没想到吴先生招了一位这么年轻的设计师呀。” 丽贝卡身边的其中一个女孩儿啧啧有声,略带敌意地看了一眼夜婴宁,说完,她装作喝香槟,透过玻璃杯杯壁朝着身边的女孩儿递了个眼神。 “是呀,宁小姐真是年轻有为,设计师这职业好让人羡慕,既能和珠宝打交道,又能有吴先生那么帅气的上司……” 那女人心领神会,又把话题绕到吴城隽的身上。 淡淡一笑,夜婴宁不是不明白她们的意思,这是拐着弯地说,自己是靠着吴城隽上|位,想要在丽贝卡的面前邀功。 “吴总确实十分体恤下属,不过,他最近没有时间和我们这些小员工犯难。不只是女人谈恋爱的时候会忽视工作,男人们也会。所以,你们看,我才有机会偷溜出来玩,不用担心被老板炒鱿鱼。” 夜婴宁摊摊手,带着玩笑的语气。 两个女孩儿面面相觑,没想到,夜婴宁居然甩出来一个如此惊人的消息:吴城隽恋爱了,和谁?! 她之所以这么大胆,敢把这个消息当众说出来,是因为下午在做spa的时候,夜婴宁接到了上司前来负荆请罪的电话。 吴城隽告诉她,自己已经把心有所属这一点清清楚楚地告诉给了丽贝卡,也得到了她的祝福,而且他也很清楚她想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基本上,两个人现在是各取所需的状态,所以,他请她帮自己在stephy面前说几句好话,他实在受不了她对自己冷若冰霜。 “你自己去和她说,我不要做传话筒。” 对于吴城隽和丽贝卡的交易,夜婴宁很不屑,也懒得帮他。 不过,话虽然如此,不代表她不会帮着好友来捍卫一下主权,特别是在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们面前。 “宁小姐,和吴先生恋爱的女人是谁?”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女人,此刻不禁有些着急跺脚,她原本还巴望着从丽贝卡这里得到些许的机会,要知道,吴城隽可是本城有名的黄金单身汉之一,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风度翩翩,身家又不容小觑。 “无可奉告。不过肯定是个女人。” 夜婴宁耸耸肩,刚好,有侍者从身边经过,她取了一杯香槟,抿了一口。 哈哈,真畅快,stephy,姐姐也算帮你报仇了! 正想着,忽然,她瞥见门口处走来一男一|女,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原来,傅锦凉不在这里,是亲自去接吴城隽了。 看来丽贝卡还真是重视这个前夫,竟然让爱徒亲自去接,以示重视。 吴城隽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傅锦凉没穿晚礼服,倒是穿着衬衫长裤,和一众塔夫绸在身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而出挑。 夜婴宁摇摇头,普通女人,本来就不是傅锦凉的对手,连自己都栽过几次跟头呢。 第十六章 快干正事 夜婴宁不开口,从后座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后接过药片,沉默着一口吞下去。 见她这样,宠天戈也不好再说什么,把纸袋放好,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起车子,回到他们租住的公寓。 原本平静的生活,因为这一次偶遇傅锦凉而再一次发生了变动。 夜婴宁借着同宠靖瑄视频的机会,偷偷开了电脑,想要上网同李薇薇联络,问她关于今年香港珠宝展的事情。既然已经准备用这个机会让傅锦凉那个贱人没话说,她不得不立即着手开始准备。 趁宠天戈正在洗澡,她匆匆和瑄瑄道别,然后戴上眼镜,打开设计软件。 夜婴宁太专心致志了,以至于连卫生间的水声结束了,她都没有注意到,仍是双眼紧盯着屏幕,正在画草图。视力下降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工作效率都随之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心里不免十分的着急。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宠天戈正擦着头发,却发现夜婴宁没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才发现她躲在角落里,抱着笔记本,眼神专注。 他火气顿时被勾了上来,大喝道:“你做什么?眼睛不要了是不是?” 夜婴宁心虚得厉害,吓得险些把笔记本扔出去,缩缩脖子,小声道:“就一会儿还不行嘛?我回一封邮件就好,一封就好……” 说完,她想要把软件退出去。 没想到,宠天戈手疾眼快,走过来一把将她提起来,探头看了一眼屏幕,冷笑道:“你以为我傻?这是哪个公司的邮箱?你给我也注册一个?” 夜婴宁只好讪笑,扣上笔记本,无奈地将眼镜摘下来。 “再被我抓到一次,别怪我让你彻底与世隔绝。你要是真的无聊,就给stephy打电话好了,我猜她一定一肚子牢骚要找你发泄。吴城隽把她一个人留在中海,自己来了华盛顿,因为丽贝卡·罗拉找他。” 宠天戈松开手,为了成功地转移夜婴宁的注意力,将刚刚听到的消息讲给她听。 果然,夜婴宁立即忘了工作,吃惊地看着他,瞪大了双眼。 “我没听错吧?那老女人做什么一次次地找吴城隽?两个人离婚好多年了,她又想重温旧梦还是怎么的?你们男人都是贱骨头,离都离了,招呼一声就又会凑过来……” 她忍不住数落起所有的男人来,一旁的宠天戈立即反驳道:“什么叫我们男人都是贱?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为什么你非要把所有男人都算上?” “他不是喜欢stephy吗?既然喜欢,就应该和丽贝卡·罗拉划清关系,避免任何的往来,以免落人口实,让stephy误会。” 夜婴宁振振有词,反正,她现在根本做不到公正客观,一心只想要为自己的好友打抱不平。 “怪不得人家书上都说了,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我算是发现了,这两种生物在交流方面还真是有天生的障碍。你们女人是不是觉得,吴城隽现在就应该避开一切和丽贝卡见面的机会,只要有她在,他就该拿她当空气?” 宠天戈无奈地按住额头,他懂了,怪不得这些年来,夜婴宁对自己一向误解很深。 这个原则,套用在他和傅锦凉的身上,也一样说得通。 “对,就应该这样,他既然想要追求stephy,就不应该和前妻频频见面,纠缠不清。” 夜婴宁也气得胡搅蛮缠起来,她其实不是这样的性格,但是现在,她忍不住顺着宠天戈的话往下说。 “别跟我说什么公事私事,反正见面就不是小事!他们两个毕竟曾经是夫妻,感情自然同普通朋友不一样,没事见见面,喝喝咖啡,一旦死灰复燃怎么办?” 她放下笔记本,就要去拿手机。 “你做什么?” 宠天戈急了,真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她,弄出这么多岔子来! “大骂吴城隽,给他讲讲陈世美的故事!” 夜婴宁拿起手机,不料宠天戈仗着手臂长,立即又夺了过去。 “感情的事情,外人最难插手,如果你管不好,就别多此一举。吴城隽又不是三岁小孩,他对丽贝卡要是有感情,当初就不会在拿到miracle之后就和她离了婚。两个人本来就是相互利用,你以为丽贝卡现在是想挽回这婚姻?她才没有这么傻,据说最近俄罗斯一个军火大亨对她大献殷勤,她闲来无事约约前夫,故意吊着人家的胃口而已。” 他皱眉,索性把话一口气说完。 夜婴宁愕然,讪讪地放回了手机。 “这世界也太可怕了,结婚是为了利益,离婚是为了利益,约会是为了利益……” 她不停地摇头,喃喃自语。 “所以说,我才是这世上最后一个有良心的有钱人。” 宠天戈恬不知耻地邀着功,同时一脸坏笑地说道:“我洗完了,洗干净了,所以有没有奖励?” 说完,他不怀好意地挺了挺腰,某一处用力地蹭着夜婴宁的小|腹。 两个人以前恨不得每天都要,尤其是宠天戈,体力好得吓人,每一次都要把夜婴宁给折腾得连喊救命。 倒是最近,他节制得很。 因为医生叮嘱过,夜婴宁现在的免疫力不算高,容易生病,而一旦患上流感之类的,对她的眼睛康复很不利。所以,宠天戈憋了将近一个月,今天是终于克制不住了。 说来也奇怪,三年四年都能忍,现在和她每天在一起,他连三天四天都快忍不住。 “没有。你肩膀还没彻底好,不能撑着……” 话一说完,夜婴宁自己就率先感到了不好意思,因为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压在自己身上做连续动作的画面。他重,每次一压在她身上,她就喘不过气,所以每次宠天戈都是用手臂撑着自己上半身,下边却是一定要和她紧紧相连,推都推不走。 “知道你心疼我,那好,你在上面,我肩膀就没事了。” 眼见着夜婴宁跳进了自己事先设计好的圈套,宠天戈笑得狡黠,他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所以故意等着,终于能平躺下来好好享受一次了。 “你想得美!” 夜婴宁试图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只可惜,他抱得她死死的,她越挣扎他搂得越紧,而且,耳鬓厮|磨之间,宠天戈的反应更热烈了,简直硬得像是烙铁一样。 “帮帮我,很难受的,你想要的时候我要是不给你,你不难受?快快,趁我出门,还有半小时,就看你的本事咯。要是半小时弄不出来,我就放对方鸽子,在家干|你一整天!” 宠天戈说完,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猛地按在了自己渴求许久的地方。 她动弹不得的同时,又惊又羞,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厚脸皮,可是每一次他在自己面前“不要脸”,都能刷新上一次的记录! “注意,你还有二十九分四十秒,哦,三十九,三十八……” 宠天戈对她递过来的眼神置之不理,反而取过放在桌上的手表,开始了倒数计时。 半个小时……和……一整天…… 想了一下,夜婴宁觉得还是前者合理一些,毕竟,宠天戈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要是自己真的被他按在床上干上一天……别说走路,下床都下不来了…… 她握着凶器,一脸悲壮,表示认命。 宠天戈得意洋洋地把她抱起来,直奔卧室。 二十九分钟之后。 宠天戈用手支着头,一脸闲适,口中还念叨个不休。 “稍微用力一点……嗯?不是这样,嘴唇含得松一些,舌头打圈儿……对对,嗯……” 他用另一只手将面前女人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绕到耳后去,露出夜婴宁的一半侧脸,这样他就能看到她不断吞吐的小|嘴儿,十分性|感诱|人。 “完了,你的时间用完了哦,只能一天了。” 说完,宠天戈拿起手机,打给今天约见的那位朋友打电话,告诉对方改天再碰面。 夜婴宁吓得连忙抬起了头,一脸恐慌。 “那个……” 她急忙擦擦满嘴的口水,哀求道:“干正事要紧!” 宠天戈点头,应声道:“对啊,你就是‘正事’啊!你这是主动邀请我,我却之不恭啊!” 夜婴宁翻了翻眼睛,倒在床上装死。 他靠过来,开始像狗一样舔她,是真的在舔,从后背一直舔|到了臀|尖儿,还想往下。 “救命……我嘴酸得要死,你别碰我……” 她哀嚎不已,试图博得他的同情。 “就舔两下嘛……” 宠天戈正说着,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一眼,收敛起之前的神色,接听。 “好,晚上么?可以。” 放下电话,宠天戈眼神复杂,不停地瞥着夜婴宁。 “你看我做什么?” 她头皮发麻,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儿。 “丽贝卡·罗拉打来的,约我吃饭,今晚。” 闻言,夜婴宁大怒,猛地跳起来,咆哮道:“这女人还有完没完?为了自抬身价,找了吴城隽又找你,她是不是疯了?” 宠天戈摸着下巴,看着她吃醋时候的炸毛模样儿,笑得十分奸诈。 “淡定,傅锦凉告诉她,你也在这里,所以她例行公事,约我们dinner而已。”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来,傅锦凉真的是比想象中还要,贱。 第十八章 媒体扒皮 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立即被吴城隽的出现给彻底吸引过去,几乎没有人不晓得,这位就是今晚主人的前夫。 人的心理都是很奇怪的,明明,丽贝卡对宾客们的招待十分热情周到,而她又一向对朋友大方,可是,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巴望着,接下来,这两个人见到面会有些什么异于平常的举动。 都想要看热闹罢了。 夜婴宁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唇,表示不屑。 她虽然背地里也不齿丽贝卡的行为,但却没有这种心态,毕竟,吴城隽对自己是有着恩惠的。 刚要转身,宠天戈已经从不远处脱身,急忙朝着夜婴宁走了过来。 “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他压低声音,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轻声问道,见她喝了香槟,不免皱皱眉,顺势将酒杯抽走,不忘叮嘱道:“还在服药,不要喝酒。” 夜婴宁叹气,她原来怎么就没看出来他的婆妈潜质呢?! “沉住气,看好戏,别多管闲事。” 宠天戈又叮嘱了一句,把她酒杯里的酒液一口喝光,放下酒杯。 夜婴宁撅了一下嘴,不太明白,看好戏是看什么戏。 很快,吴城隽成了众人包围的中心,他站在丽贝卡的身边,笑得春风得意,八面玲珑。 “反正我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那群女人,吴城隽名草有主了。谁再敢觊觎,发|骚,不等stephy出手,我也会上去一巴掌呼死!” 夜婴宁咬了咬牙,恨恨说道。 宠天戈无奈,清楚她的性格,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丽贝卡将吴城隽约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气气她那位追求者。上周,她临时有事要出差,没能去莫斯科赴约,结果那位军火商一气之下直接带了小模特去地中海玩了三天。她听到消息后,说什么也要把这一局给扳回来,想来想去,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吴城隽。 看见众人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住,傅锦凉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她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很快看见了宠天戈和夜婴宁。 傅锦凉伸手取了一杯香槟,朝他们走了过来。 “谢谢你们能来。” 宠天戈冷淡地开口道:“这句话,似乎由主人来说比较合适。” 傅锦凉也不生气,微笑着回答道:“丽贝卡和我现在算是姐妹,差不多,半个主人。” “那你就把另一半凑齐了,再和我说话。” 他一点儿也不给她面子,语气更冷。 “你看,你把堂堂宠大少给逼成了什么样子,他本来话很少的,现在倒成了一个小喷壶。” 傅锦凉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夜婴宁,口中啧啧。 夜婴宁微微笑,还是不开口。 等了一会儿,她才启唇笑道:“起码我不会因为得不到一样什么,就变得阴阳怪气,心理扭曲。这样活得才更健康,是不是?” 真无趣,嘴上斗气,这哪里是傅锦凉的真实实力。 果然,傅锦凉见好就收,她举了下杯,“enjoyyourself,我去招呼客人。” 说完她就走开,倒是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夜婴宁倒是失望,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 “你说的好戏是什么?能给我一个心理准备么?” 她歪歪头,眼看着不远处的丽贝卡靠在吴城隽的怀中,笑得如同小媳妇一样羞怯。 “时间差不多了,估计就在三分钟之后。” 宠天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再一次开始给夜婴宁倒计时。 她惊讶,掀起眼皮又看了看四周,没觉得哪里不对。 三分钟之后。 没什么特殊的动静发生,夜婴宁忍不住挖苦道:“故弄玄虚!我要走了,这聚会真无聊,我来回换着英语法语中国话,头都要大了!” 宠天戈笑了笑,摇头道:“怎么会。看来,你有一个叫做‘缺乏耐心’的短处。” 话音刚落,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 夜婴宁蹙了下眉头,心说不会吧,这么巧。 她和周围的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全都朝着之前那个尖叫的女人看过去。 一个穿着金色晚礼服的年轻女人,此刻手里正拿着手机,面色尴尬而惨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一着急,开始叽里呱啦地说起俄语。 能听懂的人不多,所以,大家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之前还一脸幸福的丽贝卡立即快步走了上去,从那女人的手里一把夺下了手机,急切地看着。 旁边的吴城隽挑挑眉毛,朝宠天戈和夜婴宁这边看了过来,过了一会儿,见到她也在看着自己,他偷偷做了个鬼脸,立即又恢复了正常。 “搞什么鬼?她说什么?为什么丽贝卡一脸紧张似的?” 夜婴宁看了看吴城隽,又看了看宠天戈,心头暗叫不妙,这两个男人鬼鬼祟祟,不知道藏着什么坏主意。 “看看手机不就知道了?网络时代,掌握最新的信息很重要,美丽的女士。” 说完,宠天戈把手机拿出来,登录他的个人主页,然后递给夜婴宁。 “特地申请的,就为了等这条消息,哈哈,一定写得很传神。” 他摸着下巴,眼看着吴城隽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凑过头靠近夜婴宁,跟她一起看。 是一条八卦新闻,内容是,珠宝女王化身partyqueen,表面的灯红酒绿下,是暗藏的肮脏交易。撰稿人毫不留情地指出,随着罗拉集团近年来在业界不断走向下坡路,这位昔日的女王如今已经沦落为高级的鸨母,为那些成功人士介绍所谓的交际名媛,以此来换取商业上的好处。 显然,执笔人用幽默又充满讽刺的笔法,将丽贝卡·罗拉描绘成了一个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的恶心女人。 而对方显然没有忘记她手下的傅锦凉,索性将其描绘成为了为虎作伥的存在。 “在挑选所谓的名媛的过程中,还少不了一位来自中国的年轻女性,这位在祖国拥有强大背景的女人堪称是女王的马前卒。她的品味和审美尚佳,永远知道成功富有的中年男士们最真切的需要:一个善于倾听又懂得何时该开口何时该闭嘴的美貌女人。” 夜婴宁草草浏览过之后,终于明白刚刚丽贝卡的反应为何会那么大了。 她把手机还给宠天戈,扶额哀叹。 看起来,这个夜晚,要比想象中的有趣得多,也……混乱得多。 果然,众人很快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掏出手机。 没过多久,这些人的表情也都变了,因为,他们正是媒体人笔下的所谓的,需要金钱又爱慕虚荣的交际名媛,和饥|渴的富豪。 “我最喜欢和记者打交道了。他们的一支笔,简直能生出来。” 吴城隽压低声音,用中文小声地和夜婴宁说道,语气里有一种掩饰不足的洋洋得意。 “你说的是妙笔生吧?” 夜婴宁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心里怀疑着他怎么能够想出来这么低三下四的招数。 “管他呢?反正我现在出了一口气,开心多了。你呢,宠?” 他看向宠天戈,居然亲昵地喊着他的姓氏。 “叫我全名,假洋鬼子。” 宠天戈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过,脸上的表情也是压抑着的轻松。只不过,大概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他还要强忍着,紧绷着一张脸。 夜婴宁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何时开始,他们竟然变得这么熟悉了。 “走吧,好戏看完了,出去喝一杯。” 吴城隽松了松领带,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 宠天戈不置可否,搂着夜婴宁的肩头,向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大家也全都反应了过来,生怕在场的人之中就有潜伏进来的记者,立即遮脸的遮脸,捂头的捂头,乱作一团,全都往门口冲。 混乱之间,有女人的高跟鞋掉了,有男士的眼镜撞飞了,尖叫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丽贝卡的脸色变得灰突突的,脖子上的那串昂贵的钻石项链更显得她面色晦暗,她想要发火,可又找不到发泄的源头,猛地一抬头,她刚好看到慢悠悠走到门口的吴城隽。 “jerome!是你做的,是你做的!你在报复我当年对你的背叛,你是故意的……” 丽贝卡失心疯一样冲过来,险些崴了脚,但她丝毫不在乎,冲过来揪住吴城隽的胸前衬衫,尖声嘶吼着。 “别说的那么难听,报复这种词汇我不喜欢。你可以说,这是平等。” 吴城隽笑了笑,抬起手,很轻松地就掰开了丽贝卡的手指,将她推远了一些,顺势掸了掸衣服。 宠天戈和夜婴宁站在一旁,谁都没有开口。 隐隐地,两个人都明白了过来吴城隽这一次为什么要找到记者,彻底曝光丽贝卡的所谓的私人聚会的真面目。 “你会下地狱!你这个疯子!” 丽贝卡疯狂地继续纠缠着吴城隽,他也不恼,只是推开她,但她斗志昂扬,一次次又冲上去,纠缠不休。 “这就是你的警告么?如果我继续下去,下场会比她还要惨?” 身后忽然响起了傅锦凉冷冷的问话,此刻,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瘆人。 第十九章 难以自持 夜婴宁刚想要转过身,不料,原本轻轻搭在肩头的那只手忽然稍稍使力,让她一疼,没法再动。 而宠天戈则是微微侧过了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女人。 “多可笑,所谓的名媛不过是价格高一些的妓|女而已。而你在这里面所扮演的角色,充其量只算是素质一般的女龟公罢了。” 他挖苦着傅锦凉,对于她为丽贝卡·罗拉做的这些事情,早些日子,宠天戈也有所耳闻。不过,事不关己,他也懒得过问,但这一次不同,吴城隽打定主意,要搞一把丽贝卡,所以这件事就成了最好的契机。 两个人在中海的时候,私下碰了几次面,虽然说不上一见如故,但在许多生意上的看法却是惊人的一致,也算是言谈甚欢。 一个是要在丽贝卡身上讨回当年的耻辱,一个则是被傅锦凉阴过以后要复仇,一拍即合。 “妓|女也比通奸的情|妇强许多呢,起码自食其力。” 傅锦凉冷笑,凝视着夜婴宁的背影,她永远都知道该把刀子插在敌人的哪里。 果然,听了这话,夜婴宁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宠天戈感受到,不由分说,带着她就立即离开了丽贝卡的别墅。 不多时,吴城隽也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衬衫领口都被扯歪了,看来,为了脱身,他刚刚是不免和前妻撕扯了一番。 “女人发起疯来,力气也够大的。” 吴城隽有些尴尬地说道,然后掏出车钥匙来,向宠天戈和夜婴宁招呼道:“要不要去喝一杯?去哪家酒吧?” 宠天戈看看他,知道他现在烦躁,需要喝酒发泄,又看了一眼怀中有些面色疲惫的女人,他沉声道:“回去的路上买点酒,到我那里喝,婴宁要睡觉,她现在不能熬夜。” 说罢,他带着她上了吴城隽的车,他们两个都喝酒了,不能开车。 吴城隽在路上买了两打啤酒,一瓶洋酒,全都塞进车里,这才开到了宠天戈和夜婴宁的住所。 两个人一进门,外套一脱,就开始在沙发上喝起来。 夜婴宁无奈地摇摇头,进了卧室洗澡换了睡衣,准备睡觉。 没想到,她的脑袋刚一沾到枕头上,stephy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显然,这小丫头在国内也看到了新闻,真难为她,自从吴城隽来了美国,她过的也是毫无时差的美国时间。 “我已经哈欠连天,你有事情千万要直说。” 夜婴宁忍着笑意,故意逗她。 果然,stephy扭扭捏捏地张口问她,网上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简单解释了一遍,也不管stephy到底有没有听懂。 “好了,你不必跟我解释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有眼睛看,再说,猜也猜得到了。你们上过床了没有,怎么样,老男人还能勉强用用吗?” 夜婴宁一脸淫|邪,探头看了看门外,还好,两个男人都在喝酒,没注意到卧室这边的动静。 要是被吴城隽知道她背后这么侮辱他,非打死她不可。 大概是因为羞涩,stephy一开始还吭吭唧唧地不说实话,到后来,她也实在憋不住了,索性一口气说个痛快,要不是夜婴宁拦着,她恐怕连细节都要说。 “打住,打住,我对我上司的床|笫之事虽然感兴趣,但是也不要说得太详细,我怕做春|梦。” 她连连讨饶,笑得在大床之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儿。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挂了电话。 外面的说话声好像也已经停了,夜婴宁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发现吴城隽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而宠天戈则是一脸无奈地给他的秘书打电话,让对方赶紧过来把自己的老板接走,他这里不准许醉鬼过夜。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吴城隽的秘书终于把他接走了。 宠天戈将一地狼藉的啤酒罐子全都捡起来,又拖了一遍地,喷上空气清新剂,这才去洗澡。 等他出来之后,看到床上的女人,有点儿发愣。 他以为夜婴宁早就睡了,没想到她却换了一身蕾|丝睡衣,正靠在床头上等着他。 “你……不困吗?” 宠天戈咽咽口水,眼睛像是黏住了似的,在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不停地游移。 做过护理的肌肤在温柔的灯光照映下,闪耀着珍珠白,柔润,光泽,格外迷人。 “困啊,运动一下才睡得香嘛。” 夜婴宁娴熟地抛了个媚眼儿过去,宠天戈的喉咙动得更厉害了。 “行,居然用这招,你别后悔。” 他狠狠说道,然后以猛虎下山的姿势,冲到了床上。 压住,扯掉,关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女人的惊叫和喘息立即响彻整间卧室……玩火自|焚的戏码,由此正式开始。 ***** 夜婴宁被手机铃声吵醒,她摸了半天,才发现手机在自己的枕头下面,昨晚和stephy通过电话以后,顺手塞到了一边,没想到一大清早就扰人清梦。 她闭着眼睛,迷迷瞪瞪地喂了一声。 那边传来吴城隽的声音,他找宠天戈有事,急得不行,偏偏他的手机还是关机状态。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给夜婴宁,反正两个人肯定是在一起的。 “你等一下。” 夜婴宁听出吴城隽的语气不太对,连忙握着手机,去推宠天戈。 他赤|身|裸|体地躺在她的身边,昨晚折腾得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儿睡得正香。 她推了他好几下,可一向浅眠的宠天戈此刻却睡得鼾声连天似的,就是不醒。那边的吴城隽也急了,从手机里传来他的大喊声。 “快醒醒,丽贝卡她自杀了!” 第二十章 后续八卦 听见吴城隽杀猪一样的大喊声,夜婴宁的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砸在了宠天戈的脸上。 他疼得醒过来,捂着脸,不解道:“你干什么打我?” 夜婴宁没有时间跟他解释,直接把手机抓起来,按在他的耳朵上。 果然,一听见里面传来了吴城隽的声音,宠天戈也立即清醒了过来,他坐直身体,靠在枕头上,接过手机,一脸的凝重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先不要去,嗯……我担心是陷阱……她那种女人……好,我们这就过去……” 放下电话,宠天戈长出一口气,烦躁地抓抓头发。 从昨晚凌晨开始,丽贝卡·罗拉的丑闻简直占据了世界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宠天戈和夜婴宁一晚上都在床上厮混,谁都没上网,所以不太了解目前这种铺天盖地的状况。 夜婴宁听见宠天戈答应吴城隽要出门,忍着困意,也不打算睡了,下床洗漱换衣服。 宠天戈抽空吸了根烟,然后拿着手机刷新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谁也没想到消息散得这么快。 一开始,还只是在珠宝界和时尚界等传开了,但是很快,就变成了全民津津乐道的话题。 毕竟,丽贝卡·罗拉手下的“姑娘们”不仅有想要攀到上流社会做凤凰的野鸡,还有不少已经有了不小名气的模特、演员或者是电视主播等等,总之,这次的事情,牵扯甚多。 不仅是这些女人犹如惊弓之鸟,那些通过丽贝卡而认识了“红颜知己”的商界大亨们此刻也是人人自危,生怕被查出来,导致丑闻缠身,股票下跌,抑或是被妻子责骂,家庭危机。 “你还笑,你看看你和吴城隽,搞得整个北美地区鸡飞狗跳,血雨腥风。”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夜婴宁瞥了一眼靠在床头吸烟的宠天戈,无奈地念了一句,连忙坐下来吹头发。 他洋洋得意,笑道:“我这次帮了他一个大忙,找了个本城之中,笔杆子特硬嘴皮子特损的主编给他。这回吴城隽欠了我一个大人情,我得想好了怎么让他还回来。” 见夜婴宁洗完了澡,宠天戈也快速去冲洗了一下,换好衣服之后和她一起出门。 三个人在市区内的一家咖啡馆内碰头,吴城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很明显,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 “放心吧,多半是傅锦凉那女人帮她做的危机公关。毕竟,媒体大都会同情弱者,丽贝卡大概是觉得用自杀这件事能够转移视线,或者把这件事的舆论导向给扭转过来而已。你不要着急,说不定,你在这里上火,人家在某个私人小岛上冲浪潜水呢。” 夜婴宁坐了下来,点了杯奶咖,看向吴城隽,轻声安慰着他。 并非她不尊重死者,而是,她所说的这种可能性十分高。 宠天戈颇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口中也表扬道:“果然啊,吃了几次亏,这圣母心也变成钻石心了,你总算变得聪明一些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面对着这对男女的一唱一和,吴城隽绞紧的浓眉总算是舒展了一些。 在此之前的半个小时里,他简直把种种最坏的后果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如果丽贝卡真的死了,吴城隽觉得自己很难向从前的岳父,老罗拉先生交代。 毕竟,老罗拉对他有恩,算是把他一手栽培起来的。 “诈死?不会吧?这种手段,她也能做得出来?” 不过,对于夜婴宁和宠天戈所说的话,吴城隽还是感到一丝难以置信。 两人对看一眼,全都笑了。 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以前傅锦凉就曾用过这一招,来试探宠天戈的心意。现在,她不过是把这个办法交给丽贝卡而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坐在这里,已经刷了一个小时的网页了,网上全都是这条消息。” 吴城隽显然对后果估计不足,现在有些慌。 夜婴宁皱皱眉,刚想要去拿咖啡,不料,宠天戈已经快了一步,把她的咖啡抢走,叫服务生换上一杯牛奶。 “一没留神你居然敢点咖啡。” 她刚才点单的时候是自己鬼鬼祟祟溜到前台去点的,没想到还是被宠天戈发现了。 “喂,你们两个要秀恩爱回家去秀,我还在发愁呢!” 吴城隽不满地嘀咕了两声,他现在十分后悔,没有把stephy一起带来。 不敢带她来,是怕这小丫头一听自己要去见丽贝卡,还不一怒之下把他活剐了?! “愁什么?要是我,就趁机接受记者采访,增加一下曝光率。” 说罢,宠天戈直接拿起手机,随手拨了个号码,看了一眼手边的桌牌,把地址报给对方听。 他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约了本城的一位知名记者,告诉对方吴城隽现在就在此处。 吴城隽的手机已经关机十几个小时了,这些记者们知道他是丽贝卡的前夫,昨晚也在现场,所以到处在找他,一听见他的位置,那位记者忙不迭地开车赶来。 “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应对,我要带我女人去医院做复健了。祝你好运。” 宠天戈喝了两口咖啡,做了个“这顿你请”的手势,拉着夜婴宁就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还打包了一份饼干,搭配牛奶给她做早饭。 “你真‘贴心’。” 她咬着饼干,愤愤地说道,心中还想念着那杯香浓的奶咖。 “为你的健康负责而已。早一点儿确保没事,我们早一点儿回去。我昨晚做梦,都梦见瑄瑄了。” 看出夜婴宁不开心,宠天戈连忙拿出宠靖瑄做挡箭牌。 一听见宝贝儿子,夜婴宁连忙改了脸色,连声说是。 他们又去了之前去过的那家医院,由医生再次做了详细的检查,了解一下她这些天来的恢复情况。 等结果的时候,两个人的手紧紧相握,都十分紧张。 “你怎么脸色比我还难看?” 夜婴宁看着宠天戈,越紧张她越想要笑出声来。 “我本来就紧张,我确实紧张,嗯,很紧张。” 宠天戈有些语无伦次,他知道的是,如果连这家医院的医生都表示夜婴宁的眼睛没救了,那就是等于真的宣判了死刑。这里毕竟是世界医学水平最顶尖的地方,这里给出的结果,也可以说是最后的结果。 有护士走出来,见到两个人满脸紧张地坐在长椅上,不禁笑道:“宠先生,检查报告还要等几个小时才能出来,您打算和夫人一直坐在这里等吗?” 他顿时有些尴尬,连忙向她询问,医院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地方。 “有啊,出去之后步行五分钟就是一间大型百货商场。” 护士好心地把地址告诉给宠天戈,建议他可以去那边喝杯东西,或者随意逛逛。 两人道谢,这才手牵手走出了医院。 “呼,居然我也有白天逛街的清闲日子。” 宠天戈伸了个懒腰,看向夜婴宁,笑着说道。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victoria和自己说过的,这几年,宠天戈一直过着机器一样的生活,除了住所就是公司,和客户的应酬之外,私下里根本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 “钱是赚不完的,做什么一定要那么拼命?” 夜婴宁一边走一边问道,其实,就算从现在起,宠天戈直接退休,他的钱也足够他下半生挥霍了。 “不拼命怎么养活自己的女人儿子?婴宁,你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么现实,简直现实得可怕。过去,你曾经嫌弃我一身铜臭,可是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尊称我一句‘宠先生’,唯独就是因为我有钱。或许有一天,我没了钱,我还是我,这具身体,这张脸,然而那个时候,我或许就不再是‘宠先生’,而不过是个落魄的中年大叔罢了。” 听了夜婴宁的问话,宠天戈索性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脸正色地回答道。 她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认真,不禁也停下来,同他隔了两步远,回头看了看他。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你,不会变的。” 夜婴宁思考了一下,假设,宠天戈现在一无所有,自己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答案是愿意,她原本就不是为了得到他的钱才选择和他在一起。 “但是我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 他长吁一口气,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复杂。 这些年来,自己早已习惯了做主导,做领军人物,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可能比死还难受。 一个男人如果不强大,那么怎么保护妻儿。 “瑄瑄有他的使命,这是一定的,他是我的儿子,他的命运从他降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或许你会觉得有些残酷,但是没有办法。” 说完,他轻轻一笑,握|住了夜婴宁的手。 “走吧,陪你四处逛逛,你们女人不是最喜欢逛街血拼?同一个颜色的包不买上一打,都觉得自己吃了亏似的。” 宠天戈笑着说道,和她一起穿过商场的玻璃转门。 没想到,两人一进去,就察觉到一丝异样。 第二十一章 最终结果 原来,商场二楼有剧组,正在拍摄电影。 虽然没有戒严,不过,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是将二楼中间的那一块空地给围了起来,并连连向商场里的工作人员和顾客们致歉。 宠天戈和夜婴宁手牵着手,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寻常情侣那样,也随着身边的十多个人驻足,停下来看看热闹。 他们两个人都是东方面孔,男的高大帅气,女的则是妩媚漂亮,所以一时间也得到了不少关注。 “我还以为这种美国大|片儿都是在洛杉矶的好莱坞拍摄的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宠天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告示牌,上面写着剧组的名字,今天需要拍摄的场次等等信息。 身边的人都拿着手机在拍摄,也有个别大胆的影迷,看准演员们休息的空当儿,冲上去合影留念。 夜婴宁踮着脚,还真的看到了好几张面熟的脸,知道都是些知名当红的演员。 她瞄了瞄告示牌上的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似的,正绞尽脑汁地拼命回想着,忽然,眼前出现了个亚洲女人,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衣皮裤,在场边开始做着准备活动,下一场是一场在商场里追踪的打斗戏。 “唐漪!” 夜婴宁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怪不得她觉得这电影的名字十分熟悉,原来,之前在国内的时候,只要上网,天天都能看到唐漪的经纪公司为她做宣传。说这是她进|入好莱坞之后最为重头的一部戏,扮演的是片中真正的女二号,反派角色,打斗戏繁多,十分出彩,绝对和其他女星那种到好莱坞大|片中打个酱油露个脸的影片有本质的区别。 听见夜婴宁的声音,宠天戈也不禁朝着唐漪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是她。 只可惜,他们隔得有些远,加之正在专心准备下一个镜头,唐漪并没有听见夜婴宁喊自己。 倒是她的助理耳朵很尖,好像朝这边望了过来。 一看见宠天戈,那助理似乎愣了一下,又看了几眼,这才确定是他无误。 “camera!” 助理刚要同唐漪说,只听导演一声令下,唐漪已经和演对手戏的一个高大的金发男子走到了场地中央。 围观的众人也都十分配合,尽量不大声讲话,或者来回走动,全都十分兴奋地高举着手机,亲身体会着片场围观的趣味。 “就这个就是最近红得一塌糊涂那个好莱坞明星?” 宠天戈撇着嘴,眼见着周围的年轻女孩儿一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有些不以为然。 “对啊,就是他。你看我都不追星,认识的明星屈指可数,但是我都知道他呢,人长得超级帅,还有腹肌,人鱼线,哇,简直……一会儿要是能让唐漪帮我要个签名照就帅呆了!” 夜婴宁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两只眼睛里也满是粉红色的心,踮着脚往片场里看个不停。 “腹肌,人鱼线?我没有吗?我不帅?” 宠天戈几乎气得嘴歪眼斜,不许她再看,拉着夜婴宁就走出了人群,要带她去楼上坐着喝点东西。 “宠先生,请留步!” 正拖着夜婴宁朝人群外面走去,不想,从身后传来喊声,宠天戈疑惑地转过身。 只见小跑过来的正是唐漪的助理,跟了唐漪很多年,之前她也见过宠天戈,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所以脸上还满是疑惑之情。 “我是唐小姐的助理,之前我们见过面的,可能您太忙不记得了。唐小姐今天只有这一场戏,难得在这里遇到,不知道宠先生方不方便多留一会儿,唐小姐要是知道您在这里,一定很开心。” 小助理显然很了解唐漪,努力说服着。 宠天戈看看夜婴宁,后者显然还对得到男明星的签名照一事心怀不轨,见他询问着自己的意见,她立即点了点头。 两人靠边站着,继续看着片场中几个演员在互相打斗。 看得出,制片方很捧着唐漪,给她的戏份都很精妙,其中不乏一些打斗戏。而她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听助理说,唐漪之前封闭训练了半个小时,剧组为她找了两位专业武术指导,每天八小时的高强度训练,一般的男人都受不了,可她硬是挺了过来。 “成功的人必定是付出了一般人没有付出的努力。” 听到这些,夜婴宁深有感触地说道。 虽然几个人都是专业演员,但毕竟这段戏很难拍,几次ng之后,导演停下来,为演员们讲解了一下。经过短暂的休息,以及酝酿情绪之后,大家重新投入了拍摄之中。终于,随着导演一声“ok”,这段在商场打斗的动作戏终于拍摄完毕。 唐漪走下来,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她伸手接过一条毛巾和一瓶矿泉水,擦干汗水之后,喝了口水。 放下水瓶,她也看到了宠天戈和夜婴宁,眼睛一亮。 唐漪刚要朝这边走过来,几个外国影迷追了上来,索要签名和合影。她没什么架子,全都微笑着一一满足了,几个粉丝顿时心怒放。 她摆脱了粉丝,总算走了过来。 助理早就准备妥当,立即为她把自己的衣服拿好,带她去换衣间。 “稍等我几分钟,马上就好,穿着这个衣服实在太不舒服了。” 唐漪抱歉地笑了笑,冲着夜婴宁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这种季节,她身上的皮衣穿在身上,几乎汗透了。 等到她收拾妥当,戴了副墨镜,直接和他们两人上了楼上一间中式茶室。 三人要了个小包房,位于走廊的尽头,十分安静,也不用担心狗仔。 “我很喜欢在美国拍戏,在这边我是纯新人,不会有八卦记者成天围着你转。而且这边的明星实在太多了,见到了最多说一下,哦,你是某某某,不会被人追着跑。” 看得出,唐漪在国外拍戏的生活很辛苦,但她也很享受。 “卫先生放心你在这边吗?这部戏还要拍多久?” 宠天戈很好奇她现在和卫然的关系,虽然,外人很少知道,他们除了公司老板和旗下艺人的关系以外,其他的关系,他们的保密关系简直做得滴水不漏。 唐漪笑了笑,摇摇头没说话。 夜婴宁有些狐疑地看看她,又看了看宠天戈,她暂时还不太清楚卫然这个人对待唐漪如何,很多年前只是听说了她跳槽去卫然的公司,此后便一直大红大紫,星途顺畅。 宠天戈见她的反应有些反常,心里明白,唐漪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三人点了一壶茶,又点了些茶点,边吃边聊。 “最近几个月我一直在影视城拍戏,那边一杀青,马上就到了这边,所以对国内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你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想到之前一阵子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件爆炸案,唐漪不免心有余悸地问道。 宠天戈叹口气,挑些关键的,一一和她仔细说了。 听完之后,唐漪也是感慨许久。 “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一点儿都不惊讶吗?” 她喝了口茶,微笑着向夜婴宁问道。 夜婴宁不解地摇摇头,基本上,唐漪的反应和唐渺的反应截然不同,虽然她们两人是亲姐妹。 一个是十分的淡然,一个则是见了鬼一样。 “没办法,演戏演多了,演的都是别人的命运,喜怒哀乐都是编剧们写的。你知道,八点档狗血剧里最多的就是什么失忆呀,装死啊,车祸啊,演得多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活在自己的剧情里,还是活在一沓沓的剧本里了。” 唐漪偷笑不已,伸手指了指放在桌边的那一沓已经卷边了的剧本,上面印着的台词都是英文,还有她自己用红色水笔标注的许多文字和波浪线。 三个人说说笑笑,时间飞快。 宠天戈看了一下手表,距离拿结果的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告辞。 “你们这次来美国,是不是……有事?” 尽管一直避免着询问他人的隐私,但是直觉里,唐漪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 宠天戈看了一眼夜婴宁,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 “前段时间,我的眼睛意外受了伤,在国内看过,效果甚微,所以只好来美国做检查。我们就在旁边的那间医院,没想到来这边逛逛,见到了你。” 夜婴宁并未隐瞒,简要地说了一下。 唐漪大惊,聊了这么长时间,她并未看出来夜婴宁的眼睛有问题。 “是,淤血已经散开了,外面看不出来什么,也已经不肿了。” 夜婴宁点点头,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着。 唐漪亲自将他们送出来,因为还要去找导演和编剧,所以她只好和他们改日再约。 重新走进医院里,两个人轻松的心情顿时再一次烟消云散了。 “哎,在举目无亲的国外见到了自己熟悉的人,这种感觉真的蛮好的。” 夜婴宁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她此刻的心里简直紧张得要死。 宠天戈更是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第二十二章 乐极生悲(第一更) 敲敲门,宠天戈和夜婴宁一前一后地走进詹姆斯博士的办公室,博士正仔细地看着面前的眼部x线及ct检查片子。 看见他们进来,博士抬起头,摘掉眼镜,一脸欣喜。 “宠先生,我想,你终于可以稍微放下心来了。从ct检查片上来看,恢复的情况比我预料得要好很多!” 闻言,两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夜婴宁更是觉得眼眶发热,此前,她几乎已经绝望,如果不是宠天戈执意要带着她来美国做检查,继续治疗,她甚至想过彻底放弃。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继续治疗下去,按部就班,就能有彻底好转的可能吗?” 相比于夜婴宁的激动,听了詹姆斯博士的话,宠天戈反而冷静了下来。 詹姆斯博士扬扬手,示意他走近一些,将片子指给他看。 “原本,这个区域是受伤的,幸好并不算太严重,因为距离这里还有一点点距离……” 他详细解释着,虽然话语中掺杂着一些两人听不太懂的医学术语,不过其中的大概意思,他们还是听懂了。 “接下来,你们可以选择回国继续治疗,毕竟,在这边还是不太方便。” 詹姆斯博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宠天戈本想继续留在美国,不过夜婴宁觉得这样实在太耽误公司的事情,她决定尽快回国。 他执拗不过,只好同意。 从医院出来以后,两个人的心情算是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想吃什么?” 宠天戈打开车载音响,放着吵闹的摇滚乐,带着夜婴宁在城中乱转,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了,此刻俨然回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恣情地发泄着心头的快乐。 夜婴宁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多日来心头的积郁一扫而光,如果不是考虑到时差的问题,她真想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宠靖瑄,告诉他,妈妈很快就能回到国内,和他在一起生活。 “想吃中餐,不想吃西餐。”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来了美国好多天,自己真是怀念家常菜了。 宠天戈说好,直接把车开到了唐人街。 华盛顿的唐人街,位于华盛顿市区的第7街和h街的交界处,这里比照起纽约的唐人街,还是差得远,不仅中餐馆少,而且味道也一般,甚至在街上还有许多和中国特色没什么关系的店铺。不过不管怎么说,起码这是全城里中国味道最浓郁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是能够令中国人感受到家的味道。 宠天戈停好车,然后和夜婴宁牵手穿过那道巨|大的牌坊,两人走走停停,想要挑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餐厅。 只可惜,这里的餐厅看上去大多都是以广东、潮汕一带的风格为主,这令两个自幼在中海长大的北方人连呼吃不消。不过,最后,他们还是选了其中一家看起来尚可的餐厅。 餐厅是一、二层,一层虽然不满,但有些吵闹,宠天戈直接和夜婴宁上了二楼,二楼十分安静,甚至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操着一口潮州话的老板亲自过来接待,极力推荐自己家的几样招牌菜。 宠天戈很给面子,基本上,他把招牌菜都点了一遍,老板自然眉开眼笑,招待起来更加热情殷勤。 “这位女士,要不要去洗手间,在那边,我可以带你过去。” 老板大献殷勤,刚好夜婴宁也想去,于是站起来请他在前面带路。 宠天戈立即也起身,表示和她一起过去。 夜婴宁本来想说不必,但是想一想,在这里毕竟人生地不熟,她又想到在网上看过的那些恐怖的新闻,立即心有余悸,点头说好。 三人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餐厅老板在前面带路,很快,到了洗手间门前。 门口处,一个中年大妈正在打扫卫生,宠天戈给了她一笔小费,确定女洗手间里没人,他推门进去查看了一番。只见洗手间不大,只有两个隔位,倒是打扫得很干净,他四下确认了一番,确定里面没人,这才让夜婴宁进去。 “我在门口等你,如果有任何问题,大声喊。” 他十分警惕地站在门口,挡着路,中年大妈虽然没法继续工作,心生不悦,但她毕竟刚刚拿了一笔不菲的小费,只好也陪着笑脸站在一边。 夜婴宁拿着包走进洗手间,走到第二个隔位里,锁上门。 知道外面有宠天戈守着,她并不怎么害怕,而且心中还充满了对于眼睛没事的狂喜。 等到她冲好了水,推门准备出去洗手的时候,隔位的门一开,兜头一张手帕就朝着夜婴宁的脸落了下来。 她立即嗅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脑子里一慌,跟着,头便一阵阵犯晕,浑身不由自主地发软没力气,向前倒去。 一个个头瘦小的男人立即将夜婴宁接住,四下里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伸出手,把墙壁上的排风扇拆了下来,墙上立即多了个大洞,他连忙将她塞了进去。 里面似乎有人接应着,很快,瘦小男人和夜婴宁一起消失在了女洗手间里。 一扇门外的宠天戈对此浑然不知,他依旧在外面等着,过了三分钟,听见里面没声音,他有些着急,不禁提高声音问道:“婴宁?你不舒服吗?还是需要我帮你买条?” 他以为她忽然来了例假,没有准备,所以在里面磨磨蹭蹭。 没想到,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宠天戈皱眉,犹豫了两秒钟,立即想也不想,踹门冲了进去。 果然,他猜得不错,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夜婴宁的手袋孤零零地落在了地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的脑子在一瞬间里顿时“嗡”了一声! 十分钟之前,宠天戈就有不好的预感,现在看来,他并非是杞人忧天! 不顾门外大妈奇怪的眼神,宠天戈冲出去,找到餐厅老板,拽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按在二楼的窗户上。 “说!卫生间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出口?通到哪里?不说我直接给你踢下去!” 说罢,他真的用力,险些把老板从窗户推下去。 “我说,我说,通到隔壁,我偶尔会让人送一些很便宜的地沟油过来……生意不好做嘛……反正国内的同行都用这种油,又吃不死人……” 那老板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宠天戈是来调查他这里的食品安全的人,嘴不对心地说着,想来不过也就是罚款,他还应付得起,于是满脸无所谓地说着。 宠天戈大怒,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踹了下去。 解决掉餐厅老板,他立即重新折回女洗手间,发疯一样在墙壁上拍打着,终于在排风扇口附近摸|到一处声音发空的区域。宠天戈用力一拍,果然,排风扇掉下来,后面是一条黑黢黢但足以通过一个成年人的通道。 他咬牙,二话不说,直接钻了进去。 果然,通道的那一边是在另一家24小时便利店,见到他出来,正在理货的一个店员吓了一跳。 “人呢?刚才有没有人出来?” 宠天戈用中文问了一遍,看着对方茫然的表情,他愤怒地又用英语问了一遍。 “没、没见到,我是五分钟之前才交班的……我们是轮班……” 店员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说完,他一指结账台那里,“我们有工作时间表,不信你可以看……” 显然,对方是卡准了两拨店员交接工作的小小间歇,偷偷将人从这里带了出去! 宠天戈冷静了下来,他掏出手机,先拨打了911报警,然后又给吴城隽打了电话,告诉他,不管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要马上赶过来。 吴城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宠天戈的语气,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 冰冷,麻木,血腥,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等到他按照电话里的地址赶来,得知夜婴宁被绑架了,吴城隽整个人险些没昏厥过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一直跟着她吗?人怎么就这么没了?” 他无比惊讶,又无比不解,一再地追问着。 而此时,警方已经先一步赶来,他们正在现场做各种勘测,还有一个女警官正在为宠天戈做详细的笔录,让他把进|入到餐厅之后的全部过程都仔细地回忆一遍,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餐厅老板、打扫大妈和超市店员等等,也都接受了严格的问询,不过,由于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都和这宗人口失踪案有关,所以,警察并没有将他们逮捕。 “失踪?这是明明是绑架!如果你们没有办法抓到凶手,那么好,我自己去找!果然,各国的警察都是一路货色!” 宠天戈盛怒之下,险些破口大骂。 吴城隽拦住他,亲自和警方交涉了片刻。毕竟,他自幼在美国长大,对于这边的情况相对熟悉了解一些,此刻也比他更加冷静。 “这家餐厅正门和一二楼都有监控录像,但是由于需要保护客人的隐私,所以洗手间里并没有安装摄像头。而且按照你刚才找到的那个通道,他们也不会是从正门进|入到餐厅里的,这一点比较麻烦。” 第二十三章 困兽之斗(第二更) 吴城隽将警察的话转述给宠天戈,而这一点,也正是他担忧的所在。 没有监控录像,就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把夜婴宁带走的。是蓄谋已久的仇家来报复,还是被几个小毛贼给掳走想要勒索些钱财? 这些,他们目前完全是一无所知。 如果是后者,或许情况还能稍微好一些,他们要的无非是钱财,大概并不能伤人性命。 只不过,这一带势力混杂,暂时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做的,是当地的白人混混,还是些有色人种的小团体,这些都还不清楚。 而最危险的一种可能就是,这件事是宠天戈和夜婴宁的仇家做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任何人也不敢保证她的性命无虞。 简单的交涉之后,两个人还是跟着警察回到了警局,又做了一份详细的笔录。 驻美大使馆这边也派出了两位资深的工作人员前来跟进,毕竟,宠天戈的身份特殊,家族背景也不容小觑,看得出,他们对这件事也很紧张。 吴城隽立即联络了他的多位好友前来帮忙,他甚至还找到了一位专门帮助失踪儿童家庭寻找子女的私家侦探,请他来找寻蛛丝马迹。 但即便是这样,宠天戈依旧是心急如焚,他觉得这些远远不够。 然而,这里是华盛顿,不是中海,他再着急也没有办法越级办事。 到最后,宠天戈再也按捺不住,不顾吴城隽的阻拦,他直接联系了黑市,购买了枪支弹药。吴城隽知道他有持枪许可证,但是这么大批量购买,若是被警方知道,还是一件麻烦事。 “你可以去举报我,也可以视若无睹,还可以和我一块干。你自己选一个吧。” 宠天戈将手里的一把自动手枪校对完毕,直接扔给他,吴城隽一把抓|住,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无奈地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嘛?” “没有,保持安静,不要聒噪就好。” 他一边装着子弹,一边瞥了一眼满脸无奈的吴城隽。 一切都毫无头绪,距离夜婴宁失踪,已经超过了四个小时,宠天戈犹如困兽,心急如焚。 吴城隽知道,这种时候劝他冷静,于事无补,也没有任何的意义,还不如任由他发泄一下,总比坐以待毙强上百倍。 他甚至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给stephy,以免她着急,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再搞出什么新的乱子,到时候真的是两边全都陷入了麻烦之中。 而在另一边,一个仓库之中,夜婴宁也幽幽转醒。 她醒来的时候依旧有些头晕脑胀,用了将近一分钟才彻底清醒,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情来。 等到看清自己此刻身处的环境,夜婴宁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自己被人绑架了! 她吃力地晃了晃头,勉强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仓库不大,也并不肮脏,四周堆满了若干空箱子,一个个摞起来,看得出,这里经常有人来。 夜婴宁吃力地眯着眼睛继续观察,这里没有灯,还是有些黑,而她的视力在昏暗的地方会更差,所以,她摸索了一圈之后,还是在原地坐了下来。 没有食物,没有水,幸好,仓库上方是透气的,不至于活活憋死。 她明明心中十分的害怕,十分的惊恐,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大喊大叫,而是安静地坐在一处空地上。 或许,是因为料到了,即便哭泣尖叫,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所以,她才愈发淡然。 虽然表面上看,夜婴宁什么都没做,但是在她的脑子里,却想了很多事情。 是谁把自己带到这里,为何竟然会这么巧,那家餐厅到底又有什么玄妙?想来也奇怪,毕竟,没有人料到究竟自己和宠天戈会选择在哪里吃饭,可为什么他们的动作那么快呢? 是有心为之,还是误打误撞? 如果是求财的小贼,那就不要紧,大家好说好商量,谋财不要害命。 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连枪林弹雨也穿过了,这一次,夜婴宁也淡定了许多。 不过,当她细想一下,就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第一是,太过巧合,她和宠天戈到美国治疗眼睛这件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第二是,回想整个过程,显然是有准备有预谋,那个麻醉药手帕就说明了一切。 夜婴宁正想着,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听起来像是什么金属拖在地上的声音。 铁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透进来光线。 夜婴宁本能地用手挡着眼睛,但尽管这样,她的双眼还是感觉到一丝刺痛,吓得她连忙垂下头。 来人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看到夜婴宁没有大呼小叫,或者跑来跑去,给他省了不少的麻烦。 她谨慎地看了看,发现这个人就是之前用手帕捂着自己口鼻的那个瘦小男人。 看起来,对方也是个华裔。 夜婴宁试着挪了挪身体,小声却口齿清楚地问道:“你抓我|干什么?你认识我吗?” 她想要先弄清楚,自己是随机选的目标,还是说,他们找的人,就是自己。 “你别问了,只要你老实呆着,我不会为难你的。” 瘦小男人的中文不是很流利,带着浓浓的潮汕一带的口音,咬字不太清楚,看得出来,他大概是自幼生活在美国的华裔,并不是最近几年移民过来的。 “我不会乱跑,就是想要问一下,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我不认识这里的人,你们确定要找的是我,还是说你们打算随便抓一个要钱?” 感觉到这个人好像并不算特别的凶神恶煞,夜婴宁趁机问出心头的疑惑。 瘦小男人一声不吭,手里拖着长长的一根金属锁链,朝着夜婴宁走了过来。 她这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意识到原来刚才自己听见的“哗啦哗啦”的声响,就是出自于他手中的铁链,夜婴宁终于恐惧起来,不停地向后挪蹭着。 “你、你要干什么?我都说了,我、我不会乱跑的,你干什么……” 夜婴宁眼看着瘦小男人拖着锁链越走越近,口中也终于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确定你不会乱跑而已。” 男人言简意赅,说完这句话以后,就不再开口,低下头,试图抓|住夜婴宁,把她绑起来。 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开始挣扎起来,想要逃脱,双手紧握成拳,不停地拍打着面前的男人,口中也忍不住尖叫道:“不要碰我!别碰我!” 夜婴宁吓坏了,来自陌生异性的触碰令她感到恶心又恐怖,而他手中的铁链更是加剧了这种惊恐。 “不用锁她全身,一会儿就有人来接她了。你把她弄伤了,倒霉的就是你了。” 两个人在撕扯着,谁都没有注意到,仓库的门口处缓缓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尽管她戴着一副宽沿墨镜,但是只听这声音,夜婴宁就能够完全认得出来,这是傅锦凉! 阴魂不散! “是。” 瘦小男人似乎很惧怕傅锦凉似的,见她发话,立即把锁链从夜婴宁的脚踝上拿了起来。 “跑了怎么办?” 但他还是有所顾虑,担心夜婴宁跑了。此刻,在他的眼中,夜婴宁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金元宝,一个能够给他带来一大笔财富的金疙瘩。 “你把她的脚拴上,她跑不了。” 傅锦凉走过来,一边摘了墨镜一边打量着四周,看来,她似乎也很满意这里,觉得这个仓库很适合暂时安置夜婴宁。 瘦小男人立即依言,把夜婴宁的两只脚拴了起来,铁链的另一头连在浇筑在水泥地上的一个铁钩子上。 “行了,你去外面看着吧,等会儿就有人来接她走。钱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 很快,傅锦凉打发走了瘦小男人,仓库里,只剩下她和坐在地上的夜婴宁。 “你害怕吗?如果是以前的我,我一定会怕得不行,会发抖,会尖叫,说不定还会晕过去。” 她慢慢走近,用镜腿挑起了夜婴宁的下颌,细细地审视着她此刻脸上的表情,语气轻柔地问道。 夜婴宁瞪着她,一言不发,避过脸。 “哎,你知道吗?我当年真的巴不得自己能够晕过去,晕过去可能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但是没办法,那种场合之下,全身的感觉反而越敏|感呢,一开始是痛苦,到后来居然也有快乐。真是可耻的快乐啊,黑人的那里简直大得可怕,又粗又黑,像牲畜一样,你还没试过吧?” 傅锦凉硬扳过夜婴宁的下巴,手上的力气好像很大,她硬是闪躲无能。 “你想做什么?把自己承受过的苦痛,施加到别人的身上,才会让你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惨吗?” 夜婴宁见躲不开,索性迎了上去,注视着傅锦凉的双眼,她低声质问着。 这个女人丧心病狂竟然到了此种地步,简直令人发指。 或许,是这一次的重逢彻底刺激到了傅锦凉,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事。虽然,又是故技重施,还是绑架,但这一次,她绑架的是夜婴宁本人。 第二十四章 危险境地(第三更) 夜婴宁的质问,显然激怒了傅锦凉。 “哪有那么多切身体会?如果不是自己亲自尝试过一次,所有的人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也不例外!你口口声声说理解我的痛苦,其实呢?还不是背地里笑话我是个残败柳!你凭什么笑话我,你这个样样都不如我的烂货,破鞋,下|贱的狐狸精!” 傅锦凉越说越气,终于发火,她一把揪住夜婴宁的头发,将她狠狠地拖到自己的身边,口中大声咒骂着。 头皮处传来尖锐的痛感,夜婴宁吃痛不已,却咬着牙不肯吭声。 她觉得自己要是向傅锦凉求饶,就实在太丢脸了。 女人间的对决,和男人们不太一样,她们要么当街耍泼互相撕扯,要么则是不动声色暗中补刀。 之前,是夜婴宁借着吴城隽的手捅了丽贝卡·罗拉和傅锦凉一人一刀。 现在,反过来是傅锦凉在暗地里捅了夜婴宁一刀。 真是刀刀见血。 或许局外人会说一句,何必。但只有她们两个人才清楚,这场战役迟早要发生,难以避免,也没有人想要避免。 终于,傅锦凉仗着夜婴宁的脚踝上拴着铁链,行动不便,她占到了优势,彻底地把她推到了墙角。 她抬起一只脚,尖尖的足尖抵着夜婴宁的下颌,似乎随时都可能狠狠地踹上去。 “知道我是怎么抓到你的吗?我知道你今天要去医院复检,做完检查你们一定会吃饭,我派了四拨人跟着你们,一路跟到了唐人街。华盛顿的唐人街和纽约的不同,中餐馆就那么几家,看上去不错的就是这一家。巧得很,我只了1000美金就买通了那家便利店的店员,让他带人走那条小通道。天时、地利、人和,我全都占尽了,你还拿什么和我斗?” 话音刚落,傅锦凉想也不想地踢了一脚。 夜婴宁的脸被踹得狠狠歪向一边,嘴角火辣辣的,像是被蜜蜂蛰到了似的。她抬起手,手背一抹,果不其然,已经出|血了。 “你为了我,还真是付出了很多,时间,精力,金钱……” 她幽幽出声说道,没想到,傅锦凉现在为了全力对付自己,简直动用了各种力量。 傅锦凉双手抱在胸前,斜着眼睛看着夜婴宁,不住地牵动嘴角发出冷笑。 “那是自然,我活了小|三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又这么打不死的对手呢。放心,我不会轻易就让你没命的,那我岂不是少了很多快乐?我要确定你活着,活得还不错,这样我才能想和你斗斗的时候,就放你出来斗斗,看你心烦的时候,就让你滚开。就像是养一条狗那样,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她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狰狞,夜婴宁坐在地上,从下向上仰望着她,只觉得这个女人阴森得可怕,像个恶魔一样。 “你太可怕了,简直变|态一样。” 夜婴宁喃喃,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破坏”了傅锦凉和宠天戈的婚事这件事上,究竟还做出了什么令她将自己怨恨到了这种程度的坏事。 可是,傅锦凉这样的女人,也根本不是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谈恋爱上的女人。宠天戈不要她,她大可以去找财阀首席,或者是其他国内红色家族的三代,完全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她还根本不是那么爱宠天戈爱到发疯的地步。 充其量,当初那段还没来得及确立的婚姻,只能说是各取所需。 “变|态?我早就变|态了。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她本来就不完整,本来就容易走向极端。凭什么是我?我自小在国外读书,一个人照顾自己,要强自立,我知道想要被家族承认就得拿出比别人强百倍的实力来!可是为什么是我被那些臭男人伤害?在那之前我甚至连一个正式的男朋友都没有谈过!而你这样水性杨的女人怎么还能被男人们当成宝,捧在手心上?!” 傅锦凉越说越气,她忍不住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脸上有冰冷的泪水滑过,女人精致的妆容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明明在哭泣,但是嘴角却咧开得大大的,在放肆地大笑着。 “哈哈,变|态,我是变|态!对,我就是要变|态!我要让我承受的苦难加倍加诸在你的身上!” 她尖声嘶吼,面部的表情带着十足的恨意。 夜婴宁终于还是害怕了起来,她不停地向后躲着,然而,身后就是墙壁,她已经被傅锦凉逼|迫到了仓库的角落里,何况铁链的长度有限,一端系着她的脚踝,另一端连在地上,她根本无处可逃。 “你、你要做什么?” 夜婴宁惊恐地想到,傅锦凉为了发泄心头的愤怒,该不会是想要重复她当年的遭遇,是要找来几个外国大汉,把自己给活活轮|奸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她吓得一脸的血色尽失,不停地在心头说,如果是那样,她就咬舌自尽。死了的时候管不了,活着的时候,万万不能受到这种屈辱。 不然,就算将来侥幸逃脱,活了一命,经历了这种事,她也生不如死。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夜婴宁真的十分佩服傅锦凉,她当年还那么年轻,正在读书,要强好胜,是校园中的风云人物,又是处|女,居然强忍着咬牙活了下来。 一个对自己都这么狠辣的女人,对待别人……更是可想而知。 “你猜啊,你猜猜看,我会对你做什么?猜对了我就告诉你,哈哈!” 傅锦凉用一只手遮着自己的嘴唇,她的水晶甲上涂了细碎的星星形状的亮片,一闪一闪,晃得人眼睛疼。 夜婴宁嚅动了几下嘴唇,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你不是很聪明吗,不是一向都很会猜测别人的心思吗?那你倒是猜猜看啊,我把你弄到这里来,我会怎么对你呢?你怕不怕?” 傅锦凉用手指轻轻揩去面颊上的泪水,笑得愈发恣意,一步步走近夜婴宁,欣赏着她脸上的恐惧表情。 看了半晌,她终于满意地笑了。 因为在夜婴宁的眼中,傅锦凉终于找到了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她以前从未在对方的身上真正地得到过。 “哈哈!你也会害怕!我还以为,你一听见有男人要上了你,会高兴得合不拢腿呢!” 她站直身体,继续用言语来侮辱夜婴宁。 夜婴宁用背脊紧紧地贴着仓库的墙壁,紧张地四下里环顾。难道,这里,就是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么。 她瞪大了双眼,吃力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傅锦凉停止了冷笑,走近了一步,从手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药丸。 一手抓着夜婴宁的下巴,一手撬开她的牙关,她把那两粒药丸全都倒进了她的嘴里。 “我不要……唔……唔……咳咳咳!!” 夜婴宁拼命捂着脖子,想要把嘴里的药丸吐出去,但是她一张嘴,反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什么古怪的药物,她吓得脸色苍白,担心又是什么催|情|药。 “你、你会有报应的……” 唾液顺着嘴角缓缓滴落,夜婴宁头发蓬乱,两个眼窝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诅咒我下地狱是吗?好啊,我在十八层地狱里等着你,因为像你这样的女人也不会上天堂,你和我一样下地狱!即便到了地狱里,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傅锦凉得意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得意地大笑。 渐渐地,她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夜婴宁困惑地摇了摇头,试图看清。 她的视线逐渐涣散,听觉似乎也在逐渐流逝。 傅锦凉的脸开始变形,开始变得遥远,夜婴宁只能看到她的嘴唇似乎在动,但是却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充满了杂音。 她吃力地想要坐直身体,但是却没有力气,整个人像是几天几夜也没有睡过觉似的,又累又乏。 虽然明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闭上眼睛,然而,脑子里像是有一个温柔的声音正在不停地蛊惑着她:睡吧,睡吧,你已经很困很累了,现在就应该马上睡去。睡着了,就不会有恐惧,也不会有痛苦,更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这个声音太具有魔力了,夜婴宁的眼皮在不停地打架。 终于,她放弃了全部的抵抗,头一歪,靠着墙角,彻底睡了过去。 傅锦凉等了一会儿,确定夜婴宁是真的睡着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擦了擦脸。 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算了算,距离有人来接夜婴宁恐怕还要十个小时。幸好,自己刚给她服下的药能够令她在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都昏睡不醒,浑身无力,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把之前那个瘦小的男人叫进来,傅锦凉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美金。 “看好她,不许碰她一根手指头。过了今晚就有人来接她,那时候给你的钱比现在还多。” 说完,她把手里的钱塞给他,扬长而去。 第二十五章 绝地重生(第四更) 渴,口渴,非常渴。 喉咙里在冒烟儿,好像着了一把火,话说不出来,就已经被烧成了水蒸气。 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疼,夜婴宁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死了,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原以为发出了很大的响声,但其实,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只是像蚊子哼哼一样细微。 “水……我要水……给我水……” 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低吟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头也跟着动了动。 无力的身体被人紧紧地抱在怀中,那人几乎是在做她的人肉座垫一样,将她的上半身揽在怀中,帮她找到了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 听见夜婴宁的声音,男人伸出手来取过一瓶水,很体贴地倒在纸杯中,将她扶起来,杯口凑到她的唇边,轻微地喂她喝水。 甘洌的液体进|入口腔,滑过喉咙,带来一股滋润,她贪婪地不停吸吮着,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无边的沙漠中行走的迷路旅人,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片绿洲。 一杯水喝光,她还想再喝。 不过,男人却不再给她,她已经十个小时没有进食进水,一口气喝太多,对胃的伤害太大。 不满地咕哝了几声,夜婴宁舔舔嘴唇,继续昏睡。 男人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计算了一下,眉头深锁。看得出,他对于她一直睡下去,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这一点,已经开始心生不满。 按照傅锦凉那女人说的,她早就该在一个多小时以前就醒过来了,但是现在,夜婴宁显然还是在昏睡。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省了不少事情,免得她在路上挣扎着想逃走。 这个男人……不错,正是顾默存! 他原本不认识傅锦凉,或者说,不记得傅锦凉是谁。 对于这么一号人物指名道姓地要找自己,顾默存一开始心生反感。这些日子,他还在养伤,小|腹中了一枪,打在了肠子上,虽然不算有性命之忧,然而毕竟他也是凡胎肉体,需要静养。 不过,一听见夜婴宁的名字,顾默存立即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你是谁?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在大脑中拼命搜索了一下,发觉自己不记得这一号人物。 “呵呵,你不认识我,这并不要紧,也并不妨碍接下来我们的谈话。顾先生,如果我的信息没有出错,你原本是姓周吧?” 傅锦凉在电话那端发出一阵悦耳的浅笑声,如果不是担心顾默存起疑,她真是想要放肆地大笑:周扬居然没死!真是天助我也! 之所以查到顾默存这个人,说来,傅锦凉也真是煞费苦心。 那一日,她在医院见到宠天戈和夜婴宁,便心生疑惑。两个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何必从中海千里迢迢跑到美国来?而且,又是在医院和他们巧遇,傅锦凉不禁猜测,恐怕是夜婴宁患上了某种疾病,所以宠天戈专门带她出国诊治。 带着这个疑惑,她开始费力去查线索,果然被她查到了问题所在。 夜婴宁伤到的是眼睛,而至于她为什么会伤到眼睛,却几乎无人得知。 此事越是隐秘,傅锦凉就越是断定,整件事的背后藏着一个惊天的大阴谋!她愈发兴奋,像是发现了藏宝图一样,甚至将线头儿从宠天戈查到了吴城隽那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她顺藤摸瓜,又查到了顾默存。 一个商人而已,乍一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对于嗅觉敏锐的傅锦凉来说,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的。 到底,到底被她找到了一个可以并肩战斗的人! “你什么意思?主动找我,有什么目的?” 这个女人的问话,勾起了顾默存的一丝兴趣,这些天他在养伤,闲得无聊,又找不到夜婴宁。 后来,他再一次去了之前她住院的那家医院,却再也没有寻觅到她的踪迹。就算他怎么威逼利诱医院的工作人员,但是没有人知道夜婴宁到底去哪里了。 而现在,却有人主动找上他来,他的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和宠天戈在美国,华盛顿,在为她治疗眼疾。” 一听见“美国”两个字,顾默存不由得坐直身体。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夜婴宁的眼睛出了问题,国内的治疗水平毕竟有限,想必,宠天戈正在抓紧一切时间帮她联系国外的医院和主治医生。 看来,这个信息的可信度很高。 “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或者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好处?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到底是谁……” 不等顾默存问完,傅锦凉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她直截了当地说道:“好处?不需要,你想不想把她从宠天戈的身边带走?只要你有本事留得住她,我就能帮你得到她。毕竟,他们现在在美国,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 顾默存用另一只手掏掏耳朵,似乎觉得这女人的口气有些大。 “哦,是吗?那你试试吧,只要别把宠天戈当成傻|子就好,他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呢。” 说完,顾默存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懒得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打着长途废话,想不想得到夜婴宁?想,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大费周章,非要冒险和她结第二次的婚了。 可是若是要顾默存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他还是做不到。 这件事,很快被他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顾默存自从知道夜婴宁和宠天戈在美国之后,心里也多了个主意,只不过,真的实施起来,尚且还需要一些时间。 没想到,过了没几天,他再一次接到了傅锦凉的电话。 “傅小姐,你的耐心真的很令人佩服,不过我说了,我对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感到……” 顾默存感到十分的好笑,这女人好像死盯上自己,可他根本没兴趣和别人合作。 “何必这么自负?等我说完再下定论也不迟吧?顾先生,你好像对我很没有耐心,也很没有信心呢。不过,何不接一下视频,亲眼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傅锦凉不由分说,按下了视频键。 顾默存皱皱眉头,不知道这女人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不过料想她也不敢轻易玩自己,索性也就接下了视频。 画面有些暗,很快,变得清晰起来。 傅锦凉握着手机,走近一些,好方便顾默存看得清楚一些。 “看到了吗?确定了吗?现在,是不是开始想要和我好好地谈一谈了,顾先生?” 她忍着笑意大声问道,为了怕他不相信,还特地走得更近一些,给正在昏睡中的夜婴宁一个十分巨|大明显的特显,甚至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 顾默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女人居然还真的说到做到,把夜婴宁给绑架了! “说,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他大怒,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顾默存很确定,夜婴宁现在是处于昏迷的状态。 “哎呦呦,心疼了?放心吧,没怎么。” 傅锦凉收起视频,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要是你能马上赶来,这女人你带走,带到哪里去,我不过问,也不会管。如果你不能马上来,或者压根就不打算来,我就把她卖了,要知道,这种东方女人还是很有市场的,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你敢?!” 顾默存勃然大怒,几乎摔了手机。 “还是赶紧想办法马上过来吧,你在这里和我讨论敢不敢,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要被卖的女人又不是我,我敢怎么的,不敢又怎么的?对了,顾先生,记得多带些现金过来,这笔劳务费,可是要你来出呢。” 说罢,傅锦凉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把地址发给顾默存。 他收到以后,站在原地,握着手机愣了片刻。 太不可思议了! 夜婴宁居然被人抓了,而这个人似乎是她的仇家,还联络到了自己。 尽管也猜想到,这或许只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但,顾默存还是不敢轻易拿夜婴宁的性命和清白开玩笑,立即着手准备前往美国。 现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他落地后立即联系到了傅锦凉。 她很小心谨慎,根本没有同他直接碰面。 而是像是做游戏任务一样,一关又一关,最后,顾默存终于在一处仓库里找到了不知道昏睡多久的夜婴宁。 要不是这间仓库还算干净,他都怀疑,甚至连老鼠蟑螂往她的身上蹦,她或许都不知道。 “婴宁,婴宁,醒醒!”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傅锦凉也告诉了他,她不会醒,但顾默存见到夜婴宁之后,还是马上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的身上,拼命想要叫醒她。 未果,顾默存不敢再耽误时间,他不确定,宠天戈究竟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所以,他马不停蹄地将夜婴宁抱上车,直奔机场。 这一次,他要彻底把她藏好。 第二十六章 私奔之旅(第五更) 当飞机飞到一片湛蓝海域的时候,枕在男人怀中的夜婴宁终于幽幽转醒。 事实上,她既是口干舌燥被渴醒的,又是被耳膜强烈的刺痛感给疼醒的。 在高空飞行的时候,人体的感觉毕竟和在地面时是截然不同的,身体一点点小小的不适,都可能扩大到夸张的地步。所以,夜婴宁吃力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勉强掀开了眼皮。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极为疲惫的噩梦,在梦里面,她不停地奔跑,然而脚下的路好像没有尽头,而且,身后还不停有人追杀着她。她一路狂奔,忽然,眼前已经没有了路,而她根本停不下来,最后只能从高处跌落…… 有种粉身碎骨的错觉。 腿部一个抽|搐,夜婴宁彻底醒了。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感觉到自己睡在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个人令她觉得十分的熟悉。 所以,她想也不想,本能地以为这个男人是宠天戈。 “我好渴……” 疲乏地再次闭上眼,夜婴宁无比信赖地靠在男人的身上,渐渐地让心跳平复下来。 纸杯递到唇边,喂她喝了一小杯。 她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明白过来自己此刻是乘坐在飞机上,原来,这么快就又要回家了,看来,马上就能见到瑄瑄了呢…… 想到宝贝儿子,夜婴宁闭上眼,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然而,她此刻无比混沌的大脑中,却并没有完全记起来她昏睡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想什么,居然笑起来?” 顾默存好奇又不解,因为夜婴宁脸上刚刚流露出来的那个表情,让他觉得,充满了幸福。 听见这个声音,她浑身一震,倏地睁开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居然是……是他?! 夜婴宁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极为苍白,近乎于透明,她吃惊地瞪圆了双眼,嘴也微微张开。 抱着她的男人不是宠天戈!只怪她还不清醒,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反应过来! “怎么是你?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我……” 她连声发问,然而,后脑一阵不期然的酸胀|疼痛,令夜婴宁忍不住抬起手,她捂住头部,拼命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变得正常一些。 可是,该死的是,她睡了太久,又是依靠着药物,此时此刻,整个人头重脚轻,刚一挪动,几乎就彻底向前栽倒在地。 “小心!” 顾默存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她。 夜婴宁本能地排斥他,下意识去推他,朝着他的小|腹伸手一推,不料用力过猛,加上顾默存没有心理准备,竟然险些被她推倒。 他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对待自己。 刚刚,她的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推到了他的伤口上。 原本顾默存现在的身体情况就不适合坐飞机,他的伤恢复得不算好,刚才夜婴宁的那一下,着实令他疼痛不已。但是,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她对他厌恶所带来的心理上的疼痛。 他微微愠怒,原来自己怎么做,都还是这个结果。 “你坐好,现在在飞机上。” 顾默存立即收敛起之前的温柔,一张脸遽然冷了下来,把现在的情况直白地告诉给夜婴宁。 她一惊,四下里看了一圈,果然是飞机的头等舱,只有他们两人。 “普通的客机而已,这又不是南平,我没有那么能耐,还能再找一架私人飞机来。” 顾默存冷哼,把头扭了过去。 夜婴宁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薄毯,蜷缩成一团。 她终于彻底地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了,自己和宠天戈去唐人街的一家餐厅吃饭,她在卫生间被一个瘦小男人绑架,塞进墙上的密道里,然后就到了一间仓库,在那里见到了傅锦凉…… 回想起傅锦凉说过的话,夜婴宁全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要掀开毯子查看自己的身体。 “别乱动,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睡了十几个小时。” 顾默存皱皱眉头,显然明白过来夜婴宁正在担忧着什么。 他也担心过,所以,登机之后立即就让随行的医生给夜婴宁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她并没有被人侵犯过。确定了这件事以后,顾默存才终于放下心来。 夜婴宁抓着薄毯的一角,她的身体还蜷缩在座位上,显得越发瘦弱可怜。 她虽然还茫然着,但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傅锦凉把自己抓到之后,送到了顾默存的手上,就像是献上一只羊一头牛那样,彻底让她做了祭品。 “那女人现在在哪里?” 夜婴宁冷静了下来,沙哑着声音,开口问道。 她做得真绝,明知道自己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顾默存,偏偏,傅锦凉就是抓|住了她的这一弱点,将她送到他的手里! “不知道,我并没有亲眼见到她。她只是把仓库的地址交给我,在电话里告诉我,如果我不能按时来接你,她就把你卖掉。” 顾默存也对傅锦凉十分的好奇,他也想要见一见,究竟是什么样的蛇蝎心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个女人居然要把另一个女人卖掉,真是匪夷所思。 殊不知,这世上难为女人的人,往往正是女人自己。 夜婴宁颤抖着双手,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忍耐住骂人的冲动。 “飞机往哪里飞?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回中海,我要见我的儿子!” 她转身拉开窗板,窗外只有蓝天白云,一团团絮般的云丝占据了全部的视线,夜婴宁根本不知道这航班的目的地是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要飞往哪里,总之,不是中海。从今以后,你也不要幻想还能再回中海了,至于你的儿子,相信孩子的父亲也能把他照顾得很好。三年多来,你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他们不是也活得很好吗?” 顾默存冷静地开口,他已经想好了,上一次,是自己太过疏忽,导致宠天戈杀上门来。 这回,他绝对不会给她任何的机会再从自己的身边逃走。 “你说什么?你疯了!你这是绑架,非法禁锢!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是犯法的!我在美国的境内失踪,大使馆也不会不管我的!” 夜婴宁脸色涨红,气得全身颤抖。她知道,现在飞机还没降落,她根本没法逃走。 “哦,是吗?可是我们早就已经成功离境了呢,现在和美国的国土已经相当有相当远的距离了。你看,也没有谁拦下来你,所以,你最好安静一些。否则我也不排除会用那女人对付你的方法来令你保持安静。” 顾默存瞥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取过眼罩,遮在眼睛上,准备小睡一会儿。 连续的飞行令他疲惫不堪,确认夜婴宁已经醒了,他紧绷的神经也不禁松弛了下来,距离飞机落地还有一个小时左右,顾默存决定小憩片刻。 他睡得很快,不多时就睡着了。 夜婴宁坐在座位上,惊恐地环顾四周,不见一个人。 她小心地站起来,想要走出去,不料刚走了没几步远,就有笑容可掬的空姐迎上来。 “小姐您好,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顾先生吩咐过,等您醒了就可以上餐,您想吃些什么?意大利面,还是……” 不等空姐说完,夜婴宁转身就走回了原位,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她知道,顾默存早就同飞机上的工作人员打过了招呼,他们根本不会帮助自己。 饥肠辘辘,然而毫无食欲。 等到顾默存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夜婴宁睁着两只眼睛,一脸木然地坐在座位上,面前的食物一口未动。 他把眼罩扔到一边,伸手扳过她的下巴。 “不要试图和我闹别扭,就算你绝食我也不会心软。要知道,我可以给你注射营养素,即便你一个月不吃一口饭,你也死不了!” 原本,顾默存并不想这么对待她,但是,夜婴宁的反应,总是能够撩动起他心底最邪恶的那根神经。 “飞机快落地了。如果你不希望我真的灌你吃药,你最好配合一些。” 说完这些,顾默存便不再开口。 他说的不错,二十分钟后,飞机徐徐降落。 夜婴宁立刻戒备起来,她想着,一旦见到机场的工作人员,就冲上去大声求助。 可是,五分钟后,她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他们一行人根本就没有走普通通道,从机场的特殊通道走出来,一路上甚至根本没有见到什么人。夜婴宁绝望地跟在顾默存的身边,因为没有力气,所以她走得很慢,一双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各类广告牌上都是英文,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里不是亚洲,不知道是欧洲还是大洋洲。 终于,其中一个广告牌上有袋鼠和考拉的形象,她明白过来,这里大概是澳大利亚。 她猜的没错,飞机在布里斯班机场降落。 本以为这样就是终点,没想到,接下来等着她的是另一架小型的飞机。 “抱歉,我不会告诉你,会带你到哪里。不过,那是一个适合生活的好地方,只有我和你。” 顾默存从助手的手中取过一条围巾,裹在夜婴宁的肩头,带她再次登机。 ps:一周年加更至此结束,5章,共15000字。 大眠的腱鞘炎还没好,手腕剧痛,每天码字时间有限,已经尽力。 谢谢大家一年的陪伴和鼓励,爱你们!(2013.8.19——2014.8.19,爱你的365天) 第二十七章 私人海岛 直升机的螺旋桨不断旋转着,带起一阵阵气流,吹得草坪凌|乱不堪,尘土飞舞。 除了机长以外,机上还有一位当地人,他显然对这一带的情况十分熟悉,操着一口带有澳洲口音的英语偶尔和顾默存说着什么。 但是,两个人都很谨慎,避免说出具体的地名,只是用类似于“那个地方”之类的词语模糊地一语带过。 夜婴宁不知道顾默存要把自己带向何处,她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偶尔会看一眼窗外。 无边的大海上,零星地点缀着一些小型的海岛,星罗棋布。 她清楚,这里远离美国,远离中海,应该距离澳大利亚不远,但是具体是哪里,如果顾默存不告诉她,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永远,这个词,令夜婴宁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她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宠天戈和宠靖瑄,不免有些浑身颤抖,悲从心来。 “怎么了?你冷吗?” 顾默存一边问着,一边脱下外套,搭在夜婴宁的肩头。 她没有道谢,但也没有抗拒,因为心里很清楚,抗争在此刻没有一丁点儿的意义。 连续的飞行让夜婴宁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闭上眼,暗自劝自己要忍耐,不要崩溃。 幸好,这一次飞行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他们是在一处海岛上直接落地的,原来,这是一处带有600米跑道和单独停机坪的私人小岛,至于这座小岛现在的拥有者是谁,不言而喻。 夜婴宁惊愕地看着无尽的海水,以及岛上的房屋,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一次顾默存如此笃定,她跑不了。 她几乎不会游泳,狗刨能够支持几分钟,但是这是海洋,不是游泳池,就算她是泳坛健将也不可能单凭一双手臂一双|腿游回中国。 而根据刚刚的飞行时间,她能够推算出,这里距离最近的陆地小镇,恐怕也有近50公里的路程。 一瞬间,她绝望了。 小岛上共有五栋别墅,风格各异,四栋小别墅围绕着其中一个大别墅,有种众星拱月的味道。 距离飞机跑道最近的一间小房子里的人听见飞机落地的声响以后,纷纷跑出来,他们是一对夫妻,当地人,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孩儿,最大的不过四五岁,最小的还在学走路,摇摇晃晃。 “他们是帮我看海岛的人,在这里住了有一年多的时间,当地人,只会说简单的英语。接下来,他们可以照料我们的饮食起居。” 顾默存摘下墨镜,向站在旁边的夜婴宁耐心地解释着。 她一言不发,感觉到自己被投进了一个巨|大的监狱之中。 而这座“监狱”之上拥有原始海滩和生机勃勃的植被,周围被珊瑚礁包围着,生长着各色各样的海洋生物。 如果是平时,她会十分雀跃地来这里度假,享受阳光、沙滩和海鲜,但是现在,她只感受到了恐惧,绵绵不休的恐惧。 老死于此?做他的笼中鸟? “先生,太太,欢迎你们的到来。” 夫妻两人用不是很标准的英语问候着,孩子们好奇地看着陌生人,眨着大眼睛羞涩地站在母亲的身后。 看到他们,夜婴宁顿时又想到了宠靖瑄,一瞬间哭了出来。 顾默存立即皱了下眉头,拉着她就要走向别墅。 “不要碰我!” 夜婴宁尖叫,用力甩脱他的手,想也不想,立即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拼命跑去。 脚下是粗粝的砂石,她跌跌撞撞,根本跑不快。 “噗通”一声,左右脚相互绊了一下,她跌倒在地,手掌心和手臂内侧都蹭出一道道血痕,上面沾染了许多细小的沙子。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浑身无力,她挫败地砸了一下地面,痛哭流涕。 “我以为你踏上这片岛屿的第一时刻,就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呢,根本跑不掉,就何必做徒劳的抗争呢?这是我的私人领地,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也别想站在这里。” 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顾默存站在距离夜婴宁三步远的地方,没有打算伸手把她扶起来的意图。 “你愿意趴在这里就趴着吧,要知道,在这个远离人群的岛屿上,时间根本就没有平时所具有的意义。你在这里躺上一整天也不会有人来赶走你,随你的便。” 他说完,转身就走。 两天的飞行让顾默存疲惫不堪,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泡个澡,喝一杯红酒,然后蒙头大睡,醒来之后再尽情地享受一下最新鲜的海鲜大餐。 夜婴宁揪着地上的砂石,似乎感受不到伤口传来的痛意一样。 站在一边不明所以的佣人夫妇面面相觑,好像弄不懂顾默存和夜婴宁之间的关系。 他们两个犹豫了一下,妻子海伦忍不住上前,想要搀扶起夜婴宁。 “不要管她!她自己有腿有脚,想起来自然知道怎么走!” 已经走远了的顾默存像是脑后有眼一样,大声喊着,严厉地阻止道,海伦立即缩回了手,不敢再靠近夜婴宁。 她的丈夫劳伦斯只好走过来,抱住她的肩膀,用本地话让孩子们先回房。 夜婴宁趴在沙地上,昏昏沉沉,太阳将沙地烤得滚烫,热哄哄的,散发着石子和砂砾特有的味道。她嗅了嗅,觉得并不难闻,四肢贴在热滚滚的地面上,居然还有一种奇特的舒适感,闭上眼,她的脑袋晕晕的,竟然有一种躺在床上的错觉。 忍不住就这样打起了瞌睡,手心里的伤口渐渐不再流血,血渍干涸在了掌中。 顾默存泡好了澡之后,在主卧室里睡觉。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一边系着睡袍的带子,一边走下楼梯,看见海伦正在往餐桌上端着晚饭。 “顾先生,今晚的晚餐希望您能喜欢,有生蚝、龙虾,以及……” 海伦惴惴不安地说道,她不清楚这位中国老板会不会满意自己的手艺,所以有点儿忐忑。 顾默存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盘子,四下里看看,却没有见到夜婴宁的身影。 “夫人呢?” 他对外一直宣称夜婴宁是自己的妻子,两个人来此度假。 海伦一怔,等反应过来之后,她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您、您不是说……不要管她么……所以,所以下午的时候我和劳伦斯一直在干活……夫人应该……应该还在别墅前的沙滩上……” 顾默存也愣了愣,这才明白,自己当时太过气愤,确实是说过不许有人去管夜婴宁的话。 这么晚了,她不会还在那里吧?如果在那里还好,要是她趁机乱跑,跑到小岛上哪个犄角旮旯里,天已经全黑了,找又不好找,就糟了! 他立即冲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海伦去拿照明设备。 从别墅到沙滩还有一小段距离,顾默存气喘吁吁,远远地看着沙滩上有个模糊的黑影,位置大概就是夜婴宁倒下的位置,他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走近了一看,果然是她,还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顾默存伸手抱起来夜婴宁,这才发现她浑身烧得滚烫,稀软一团,把身|下的沙地都烫热了。 海边地区的温差极大,白天的时候,沙地还被太阳晒得热腾腾的,这会儿已经全都变凉了,她在这里躺了大半天,自然被海风吹得发了烧。 “你这个蠢货!白|痴!沙地上也能睡着?” 他忍不住一顿低声的咒骂,伸手探了一下夜婴宁的额头,确定她烧得不轻。 赶来的劳伦斯和海伦,一人拿着照明灯,一人拿着急救箱,快步赶过来。 “要冰块,还有退烧药,快点儿!” 顾默存抱着夜婴宁,直接大步返回别墅,带着她上楼,把她平放在卧室的床上。 这里距离城镇太远了,又是夜间,即便立即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等赶来也不知道是几小时以后的事情了。顾默存不想耽误时间,直接把夜婴宁身上的衣服脱掉,不停地用球蘸着医用酒精,帮她物理降温。 海伦拿来退烧药和冰块,并且不停地用毛巾擦拭着她的额头,让她不那么难受。 夜婴宁自己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烧得有些糊涂,意识不到自己现在在哪里,脑子里乱糟糟的,还以为自己是在美国的公寓里。 “我好难受……烧心……宠天戈,我要喝水……” 迷迷糊糊之中,她喃喃地喊出宠天戈的名字来,两只手握紧了,又松开,额头上不停地出汗,把鬓角的头发都打湿|了。 海伦听不懂中文,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尽责地为她擦拭着汗水,配合着顾默存帮她降温。 正在给她用酒精擦着脚心的顾默存在听清她的梦呓之后,动作不由得一顿,眼神也跟着变得有些复杂。 “宠天戈……带我回去……我要瑄瑄……” 昏迷之中,夜婴宁还记挂着宠靖瑄,为了到美国治疗眼睛,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作为一个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她的心里想得不行。 “好,回去,等醒了再说。” 知道她现在烧得难受,顾默存倒也没有狠心把她弄醒,只是随口接下去,先把她安抚下来再说。 “不要骗我……骗我……” 退烧药的药效渐渐发挥了作用,夜婴宁呢喃两声,歪了头,沉沉昏睡过去。 第二十八章 教堂索欢 夜婴宁醒来的一刹那,触目可及的便是拖曳至床脚的层层纱幔,身|下的是复古四柱床,金色的栏杆上雕刻着中世纪特有的图案,厚而软的席梦思床垫则如一般令人想要沉溺其中。 墙壁被粉刷成金色和红色,橡木镶板的墙上装饰着挂毯、镜子和雕刻品,华丽的彩绘描金天板更是营造出了一种幽雅神秘的氛围。 她捂着后脑,慢慢坐起,蚕丝被从身上滑落。 有一颗头颅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夜婴宁吓得一哆嗦,惊叫出声。 “啊!” 头颅忽然动了动,她终于看清,原来是有人坐在床边,只露出半截脑袋来,却险些把她吓死了。 顾默存听见夜婴宁的尖叫声,不悦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向她。 “鬼叫什么?我刚睡着。你烧了一晚上,不过看你现在挺有精神的,估计是烧退了。” 说罢,他伸长手臂,手掌心按在她的额头上。 果然如此,吃了药又睡了一觉之后,夜婴宁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当然,这也得益于昨晚一整晚,顾默存都在不停地用酒精擦拭她的手心和脚心,为她降温。 她低下头,嗅了嗅自己手上残存的味道,知道他没有撒谎,顾默存确实是照顾了自己很久。 “这里是哪里?” 沉默了片刻,夜婴宁沙哑着出声问道。 “我的领地。” 顾默存故意模糊她的问题的重点,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我知道是你的领地,我想知道的是,这是什么岛屿,附近有什么城市?” 夜婴宁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顾默存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见她已经醒了,他索性抬腿上了床,扯过一截蚕丝被盖在身上,倒头睡去。 时差的缘故,他一直困得要命,然而为了照顾她,他只能强撑着,支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别问了,除非我想要告诉你,否则你不会知道的。而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他说完,很快就睡熟了,甚至,还微微打起了鼾声。 这个回答令夜婴宁感到十分的不甘心,她伸出手,试着推了他一把,但是顾默存纹丝不动,恍若未闻。 见他睡着,她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夜婴宁飞快地跳下床,强忍着病后的晕眩,开始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四处找寻着。 这间卧室太大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置身在城堡里似的,有壁炉,有起居间,有内嵌的浴|室,浴|室里甚至还带有漩涡浴缸。 夜婴宁费了好大劲才彻底转了一圈,而这还只是仅仅一间卧室而已。 她气馁地坐下来,房间虽然大,也随处可见古董、艺术品和原版书籍,但,唯独没有任何先进的通讯工具。 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 大概是猜到她会找这些东西,所以顾默存早有准备,事先就都撤走了。 总而言之,她住在这里,完全就是与世隔绝一样。 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那架小型的飞机,除非坐上飞机,否则,她即便有一艘小船都没法逃跑,因为动力不足,淡水不足,食物不足,独自一个人在海上漂泊几天,即便不渴死饿死,也会吓死。 他亲手造了一间海上监狱! 颓败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睡得死死的男人,夜婴宁不住地叹息。 只要他不放她走,她就走不了,自己等于是完完全全地已经被他宣判了无期徒刑! 她无助又气愤,捂着脸,无声地啜泣。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夜婴宁根本懒得理会,她从踏上这座海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变得毫无隐私也毫无尊严了。 等了一会儿,门被人缓缓推开,海伦蹑手蹑脚地捧着餐盘起来。 牛奶,烤牛角面包,果酱,黄油,剔掉鱼刺的鱼肉条,以及一小碟新鲜的水果沙拉。 “夫人,您感觉好些了吗?” 海伦轻轻将餐盘在夜婴宁的面前放下,一脸恭顺地问道。 她的英文不太好,但是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 夜婴宁看看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海伦的手,用英文飞快地问道:“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我在哪里?我是不是在澳大利亚附近?这里是东海岸还是西海岸?最近的城市是哪儿?” 一连串的发问,令海伦无比惊恐。 她既不敢甩开夜婴宁的手,又清楚自己不可以回答她的问题,一时间,海伦的脸色尴尬,站在原地,格外为难地看着她。 “夫、夫人,请……请用早餐!” 海伦终于还是推开了夜婴宁紧紧攥着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夜婴宁挫败地跌回原位,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丰盛早餐。 她明明胃里发空,需要吃东西,因为很久没有进食,但是却毫无食欲,甚至连多看一眼这些食物,都好像要吐出来似的。 床上的男人依旧睡得十分香甜,翻了个身,抱住了夜婴宁的枕头,在梦中嗅着属于她的味道,渐渐安下心来。 别墅内除了没有网络和电脑等这些电子通讯设备以外,其他的设施都同城市没有任何的区别。海岛上有独立的海水净化系统、电力系统,差不多每三天的时间,会有人前来送蔬菜水果、肉蛋奶等食品,至于海鲜等,则是由劳伦斯亲自出海去捕获。 两天之后,夜婴宁也多少了解到了这里的大致情况。 一年前,顾默存成功地成为了这处海岛的新一任主人,租期为99年,他在原有的基础上又重新翻修了一下五栋别墅中的三栋,其他两栋则因为年久的缘故,他暂时放弃了翻修,有推倒重建的打算。 劳伦斯和海伦这对夫妇是海岛上生活多年的本地人,多年前,他们的婚姻遭到了双方父母的强烈反对,所以他们私奔来此。前一任海岛的所有者好心收留了他们,于是二人一直生活在这里,不再踏上家乡的土地。 顾默存接手海岛后,继续雇佣了他们守护着这座岛,所以,他们对他十分的感念。 劳伦斯负责捕鱼,海伦则负责其他家务,两个人分工明确,手脚麻利,将顾默存和夜婴宁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格外妥帖。 而她也从最初的时时刻刻想要逃跑,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可观地考虑自己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最后,夜婴宁不得不无奈地承认,她目前根本跑不了。 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顾默存才更加地有恃无恐,他甚至并不会每时每刻都确保夜婴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反正,她除了在别墅内走动,最多就是去园摘几朵,或者别墅前的那片海滩上走走,捡几枚贝壳罢了。 相比于她的被囚禁一般的痛苦,顾默存的生活则轻松快乐得多。 他完全像是在度假,睡到自然醒,在卧室里用一顿早午餐,然后洗澡,游泳,或者跑步,打桌球,甚至偶尔会和劳伦斯一起出海。 两个人满载着胜利品回来,每次海伦都会热情地迎上去,亲吻她的丈夫,而他们的孩子也会雀跃地跑过去,抱住父亲的腿,一家五口欢快地说笑着。夜婴宁则只是斜着眼睛看一看满身海腥味道的顾默存,飞快地转身离开有他的地方。 别墅内部拥有一切生活必需品,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国家一样。海洋性的气候令这里不太冷也不太热,极其适合度假休闲。 只不过,夜婴宁做不到放松。 第五天晚餐后,顾默存示意她跟自己前往旁边的另一栋别墅。 她不愿意,但却又没办法,如果她不主动跟着他,那么他一定会用另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让她出现在那里。 这栋别墅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最外面的墙体已经斑驳不堪,尖尖的顶透着哥特风格。别墅内配有角楼和回音长廊,巨型楼梯通往装饰设计各不相同的宽敞卧室。然而房间里面却并不算落魄,拥有着橡木镶板、沃特福德水晶吊灯和洛可可镀金镜。 他带她去了一间小小的,仅能容|纳20人左右的小教堂。 宗教的浓郁味道迎面袭来,拱形天板、六米高的彩色玻璃窗、石栏杆以及浪漫的旋转楼梯,推开木门,夜婴宁远远地便看见了巨|大的十字架。 她感觉到一丝慌乱,不明白他带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在主的面前,任何人的心思无处遁形。 “‘他的量带通遍天下,他的语言传到地极’,既然你这么全知全能,为何不能让一个女人爱上我?甘心情愿地和我在一起?” 顾默存站定,大声说道。 夜婴宁站在他的身后,有些手脚发麻。 他疯了,居然跑来责问上帝,自己为什么不爱他。 上帝要是弄得懂女人,这世上的麻烦事就会少了一大半! “你自己在这里慢慢和上帝对话吧,我回去了,我不舒服。” 夜婴宁掉头就要走,她没有撒谎,最近这些天她一直觉得浑身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什么特殊的感觉。 很困,明明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但还是想睡觉。 “不许走。” 顾默存勃然大怒,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了一排木椅上。那原本是前来观礼的客人们坐着的位置,可以看到新娘缓缓走过地毯,走向心爱的人。 第二十九章 生命流逝 夜婴宁慌了,她本能地抬起手按住顾默存的胸口,试图拉开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 “这里是教堂!就算你不信教,烦请你也尊重一下神灵!” 她尖叫,无法控制地恐慌,面前越靠越近的男人令她感到一阵阵窒息,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似乎周围的空气全都被他掠夺了一样。 “尊重神灵?他不是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能够相亲相爱吗?他不是会祝福他的信徒吗?我们现在在他的注视下得到快乐不好吗?” 顾默存的嘴唇贴着夜婴宁的脸颊,呼吸带来的热气喷洒下来,令她更添一丝惊恐、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六角形的窗户上,琉璃色的玻璃映照着的光落在顾默存的脸上,他的表情看起来分明带着嗜血的快|感。 他用一只手,强制性地将夜婴宁压在一排木椅上,小教堂里似有冷风吹过,她脸上的惊惧之色让顾默存感到十分的满意。 从把夜婴宁带到这里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的神态。 这几天来,除了刚踏上海岛的时候,其余的时间里,她都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他还是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惊慌失措的样子,这会令男人很有成就感,很有征服欲。 “你是疯子!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伸手遮挡着胸前,夜婴宁低声咒骂着,同时伺机寻找着机会,想要用膝盖去顶顾默存的要害之处,趁机逃跑。 但是她却忘了,论起近身搏斗,十个大汉也不是顾默存的对手,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人。 基本上,她刚一动,甚至还没有动的时候,顾默存就知道她下一秒要做什么了。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闭上嘴,不逞一时之快!” 他恶狠狠地回应她的话,扳过夜婴宁的下巴,想要去亲吻她。 她来回晃着头,避开他的嘴,但是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无论怎么躲闪,一张脸都在他的手中,被控制得十分稳牢。 最后,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而顾默存也终于成功地亲吻到了她的唇。 夜婴宁死扣着牙关,双眼紧闭,这是她最后的底线,她不想被他彻底打得丢盔卸甲,毫无自尊。 她能感受到那只滚热的手在自己的躯体上游走,而那只手所带来的悸动令她恶心又愉悦,却怎么都无法忽视。 一股强烈的胸闷感让夜婴宁痛苦不已,不知道是不是顾默存的亲吻令她无法接受,她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似的。 一定是晚饭时候吃的烤三文鱼头太肥腻了,她如是想着,然后用力推拒着顾默存,眉头狠狠皱在一起。 “我就让你这么恶心?” 顾默存松开对她的钳制,见夜婴宁一副作呕的表情,恼怒地大声喝道。 她用手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脸色煞白。 脑子里滑过一种可能,这个猜测让她的心里“咯噔”一声。 “今天是几号?” 夜婴宁惊惶地问道,自从被傅锦凉抓到之后,她就开始过上了不分白昼的日子。到现在,她甚至都算不太清楚今天是几月几号。 “19号。你做什么?” 尽管满心疑惑,但是顾默存还是回答了她。 夜婴宁的脸色更白,身体摇晃了几下,勉强扶住手边的木椅才站稳。 她这个月的例假已经迟到了5天。 5天虽然不算长,但是对于一个最近三年,月|经周期都十分规律的女性来说,例假推迟了5天还没有来,绝对是一个可怕的事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已经吓坏了,整颗心“扑通扑通”就快要从胸腔里跳跃出来似的。 因为在生宠靖瑄的时候,她的身体受到了很大的损伤,所以,夜婴宁在后来做妇科检查的时候,被医生告知,她以后受|孕的几率会变得很低很低。 这也是为什么她最近一段时间和宠天戈上|床的时候,很少会刻意地做避|孕措施的原因。 反正也不太可能怀|孕,她也就半推半就。 没想到,居然…… “你怎么了?” 夜婴宁的表情令顾默存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这女人一定是被自己吓傻了,所以才会如此莫名其妙。 她不回答,一把推开他,撩起长裙的裙摆,跑出小教堂。 一瞬间,顾默存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夜婴宁逃出去。 夜婴宁强忍着胸口的憋闷,找到海伦,喘|息着问道:“你有没有验孕棒?” 海伦愣怔着,摇了摇头,或许,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海岛上,连生孩子都是自食其力的女人来说,在她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个东西的存在吧。 夜婴宁绝望地闭闭眼,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她知道,糟糕了。 傅锦凉喂她吃过药,顾默存也给她吃过退烧药,在孕早期这些都是最不能做的事情,会对胚胎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她连澡都没有洗,直接倒在了大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板。 前所未有的无助感,从心口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不记得是哪一次之后有的这个小生命,夜婴宁记不大清了。此刻,她只是无比的后悔,无比的自责。 连日来的奔波,竟然令她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她甚至将一切反常都当成了水土不服,和吃了傅锦凉的药之后产生的后遗症! 她呆呆地睁着眼睛,感觉到有酸涩冰凉的液体从眼眶之中流出来。 顾默存在其余的房间里洗过澡,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袍,系带散开着,小|腹处还有一个明显的疤痕,那是上一次宠天戈开枪打中他,留下来的弹眼伤疤。 这些天来,他也同样在这间卧室睡觉。 四柱床很大,足够夜婴宁侧躺在一边,和他保持很远的距离,而顾默存也没有靠近过她,一直老老实实睡在床的另一头。 听见声响,夜婴宁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假装他不存在似的。 她感觉到床向下凹了一下,那是有人上来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顾默存伸手关了灯。 夜婴宁的眉心跳了一下,这几天,每晚上,顾默存上了床之后都会再看一会儿杂志的,但是今天却没有。 她的身体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感受到了一股未知的危险。 在教堂里,他没有得手,或许,这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和欲|望。 她有些害怕,不动声色地想要挪动身体,离他再远一些,再远一些…… 夜婴宁的小动作还是引起了顾默存的注意,他像是一头豹子一样靠了过来,黑暗中,他的牙齿显得特别的白。 咧嘴一笑,他笑着指出她的惊惶:“你害怕得都要颤抖起来了,真有趣,像是一只弓起背的猫一样。怎么,接下来,你会来挠我吗?” 夜婴宁的肩膀紧紧地收缩着,她背对着顾默存,手指用力掐着枕头的一角。 她不想被他伤害,但也不想告诉他,自己很有可能已经怀|孕了。 顾默存简直恨死了自己和宠天戈,现在落在他的手里,他要是知道她现在肚子里居然又怀了和宠天戈的孩子,一定会活活折磨死她。 当年,他为了让她早产,煞费苦心,不惜诈死,现在呢,她就这么活生生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想出一千种让这个孩子无法出世的办法。 “你……不要碰我……” 上下牙齿不停地打着冷颤,夜婴宁勉强出声,身体几乎已经到了床的边缘,再挪蹭,她就要掉下去了。 顾默存长臂一展,将她拉回床的中央,一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和她口对口,鼻对鼻,呼吸可闻。 “我们可能还要朝夕相对几十年,要我一天不碰你,一个月不碰你,或许我能做得到,再久一些,恐怕不能呢。”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用手指挑着她领口的纽扣。 顾默存有些吃惊的是,夜婴宁居然没有脱掉衣服就上了床,好像,也没洗澡。 “你不舒服?” 他想起之前她的脸色,还有说的话,不由得皱眉问道。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顾默存也不逼|迫,大手沿着裙摆窸窣地缓缓探入,刚一触碰到她的腹部,就察觉到夜婴宁整个人一震,像是被刺到一样。 他愈发不解,那只手还要继续向上,却发现她哆嗦得更加厉害。 “你怎么了?” 她今晚十分的反常,而且,脸色也白得几乎透明。 顾默存疑惑地看着身|下的女人,发现她的眉头在一点点地皱紧,好像正在忍耐着某种痛苦。 夜婴宁紧闭着眼,当某种并不算十分陌生的疼痛感从小|腹中间升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即将要发生什么。 果然,还是会这样…… “说话!你怎么在流冷汗?” 顾默存也懵住了,因为,此刻在夜婴宁的脸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可怕的绝望的神韵。 他连忙支起身体,伸手去拨亮床头的壁灯。 灯光下,她的身体正在轻微地抽|搐,鬓角处一片晶亮,都是汗。 第三十章 无比悲恸 见到这样的一幕,一向冷静的顾默存不禁也有些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跪坐在夜婴宁的身边,轻轻伸手想要把她抱起来。 “你们……害死了他……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们……” 百般失措中,他听见了夜婴宁的诅咒,那声音凄惨骇人,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 害死了谁? 顾默存茫然地看着她汗湿的脸,直到耳畔听见了夜婴宁痛苦的呻|吟。 他这才后知后觉,下意识地伸手去撩|开了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薄毯。夜婴宁的两只手按在她的腹部上,细长的手指正不停地痉|挛颤抖。 顾默存一把托起夜婴宁的两条腿,推高她的裙摆。 果然,他打了个冷颤。 白色的底|裤上已经有了绯红的血渍,尽管量不多,但是她确实正在流血。 “你……” 他再愚蠢,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当成她来了例假。 夜婴宁已经疼得说不出来话了,她扭过头,狠狠地咬着嘴唇,想要把那痛楚压抑下去,可她做不到,有破碎的低吟从唇齿间溢出来。 “不要动!你不要动!我这就去找人过来!” 顾默存两腿发软,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此刻也是脚踩一样。可是,他也清楚,自己若是手足无措,夜婴宁必死无疑。 他先是跳下床,将已经睡下的劳伦斯和海伦叫醒。 一听说夜婴宁怀|孕,而且有流|产的征兆,海伦也吓坏了,她的身体十分强壮,连生了三个孩子,甚至连医院都没有去过。 她连忙拿着干净的毛巾冲进卧室里,试图照顾夜婴宁,但是看得出,毫无医学知识的海伦此刻也帮不上什么忙。 “派人来,必须派人来,马上去接!” 顾默存连连打了四五个电话,然后让劳伦斯即刻出发,去距离海岛最近的城镇将医生接来。 “夫人现在不能乘机吗?我担心,即便医生来了,如果需要什么设备……” 劳伦斯担忧地问道。 “需要什么就统统都搬上飞机!把可能需要的都准备好!她现在没法飞行,我甚至不敢挪动她!” 顾默存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咆哮着。 劳伦斯立即出发,亲自去接医生来岛。二十分钟后,他早先乘坐的那架小型飞机也已经停在了跑道上,飞行员是刚刚得知消息后,从另一个岛上乘小艇迅速赶来的。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顾默存转身跑上楼。 海伦跪在床边,握着夜婴宁的手,不停地擦拭着她额头上的冷汗。 在她的身|下,已经垫上了一条新的毛毯。 “难道还在出|血吗?” 顾默存看见海伦将夜婴宁的长裙下摆翻了上去,盖在小|腹上,也帮她重新换过了一条内|裤。 她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量不多,但是一直少量地在流血。看得出,夫人现在很痛苦……可能……不是好消息……” 顾默存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铁青着脸色,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片刻后,他挥挥手,示意海伦先出去。 “你先去楼下,医生一到,马上把他们带上来,一刻也不能耽误。” 海伦马上放下毛巾,无声地离开了卧室。 顾默存走近床边,他不知道,此刻的夜婴宁是否清醒,有没有因为疼痛而昏过去。 “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怀|孕了?你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整座岛上连一个能救你的人都没有!如果下一秒你死在这里,我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因为你活该!” 他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抖。 太害怕了,他比她还要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夜婴宁汗湿的眼皮轻微地动了动,显然,她听到了顾默存的话。 许久之后,她沙哑着出声道:“我生瑄瑄的时候,因为差一点没命,所以之后医生告诉我,我今后几乎不可能怀|孕。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有孩子了……我……我也不知道它会忽然到来……我完全不知道……” 她的话令顾默存懵住,他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如果这一次,夜婴宁流|产,那么她或许真的不会再生育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愚蠢……” 他握紧拳头,狠狠在半空中砸了一下,咬牙隐忍着开口,话未说完,两个眼眶就红透了。 顾默存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嫉妒痛恨宠天戈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有一个和她共同孕育的生命,他也渴望享受做父亲的快乐。 他一直以为,只要把她牢牢地囚在这里,那么总有一天,无论她是被迫还是甘愿,他们都有可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后代。 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不可能了…… 此刻,他既感到无比的遗憾,又十分心疼夜婴宁正在承受的痛苦。 “无论是对瑄瑄,还是对这个……我都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或许,上天觉得我不配再有孩子……” 夜婴宁闭上眼,泪水止不住,沿着眼角不停地滑落。 顷刻间,她的脸上已经全都是泪水。 腹部隐隐的疼痛,宣告了生命的流逝。 顾默存不再咒骂她,他接替了海伦,拿起毛巾擦拭着她额头不停冒出的冷汗,不时地喂她喝一些加了蜂蜜的热水。 又过了半个小时,夜婴宁的脸色终于稍稍恢复了正常。 “不疼了是吗?” 她的冷汗止住了,颤抖也结束了,身边的顾默存立即察觉到了。 点了点头,夜婴宁的嘴唇多了些血色。 她捂着肚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迟疑地开口道:“我想上厕所。” 顾默存立即起身,要去找一个容器。 夜婴宁想也不想地马上拒绝,她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像个瘫痪病人一样让他给自己接尿。 “那好,我扶你去。” 见她的脸色好像恢复了正常,顾默存也就没有过分固执,慢慢把她扶起来,带她去卫生间。 不过,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卫生间。 夜婴宁只好坐在马桶上,虽然害羞,但是此刻也顾不了其他。 嘘嘘的水声传来,她十分尴尬。正想着速战速决,忽然,毫无预兆的,腹部重重地一个绞痛,让丝毫没有准备的夜婴宁痛苦出声,整个人像是虾米一样弯了下来。 正背对着她站立着的顾默存急忙转身,等他冲过去的时候,发现夜婴宁几乎已经昏过去了。 他抱起她的腿,只见洁白的马桶中,一大|片血红,还不停地有一小缕鲜血滴滴答答地从她的腿|间滑落。 “婴宁!” 顾默存大喝一声,想要唤醒夜婴宁,见她的脸色几乎是在几秒钟内再一次变得惨白,他的心顿时凉得像是跌入了冰窖之中。 好不容易将她重新抱回到床上,平躺,顾默存朝着楼下大喊:“怎么还没有到?海伦!马上给劳伦斯打电话!问他究竟还要多久,还要多久!” 此刻,他发现,自己居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束手无策。 重新飞奔回夜婴宁的身边,顾默存一把攥|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手心里都是汗。 “不要怕,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他一遍遍地说着,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等到医生带着助手终于赶到的时候,跪在床边的顾默存已经几乎也要昏迷了。 他颤抖着,被劳伦斯扶起来,安置在一旁坐下。 全身虚脱的顾默存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架起了夜婴宁的双|腿,临时支起来的检查工具开始在她的双|腿|间进出,做着检查,金属的一道道冷光刺得他双目发痛。 “十分遗憾,顾先生,经过检查,我确定,夫人体|内的这个五周的胚胎已经结束发育了。” 医生做完了初步的检查,给出了结论。 尽管已经早早地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见这样的定论,顾默存还是呆了几秒钟。 “流|产的原因是什么?能查到吗?” 他瞥了一眼床上的夜婴宁,如果,真的像是她说的那样,是因为傅锦凉给她下了药,自己又在无意间给她吃了退烧药的缘故,那么,他想他或许会自责很久。 “很难说,胚胎有自我选择的能力。当它意识到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存活,就会主动选择终止,这就是人类生命的优胜劣汰。当然,也和外界因素有一定的关系。” 医生耐心地解释着,顾默存想了想,还是站起来,从抽屉里找出那一晚给夜婴宁服用的退烧药。 “和它有关系吗?” 见他的表情异常的严肃阴沉,一时间,医生也不敢轻易给出答案,他只能模棱两可地说道:“或许吧。毕竟这个原因很难查清楚,有自身原因,也有外界因素。顾先生,我很抱歉。” 顾默存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难为他。 说话间,助手已经帮助夜婴宁做好了清洁,医生请顾默存等人先出去,他要为夜婴宁做子|宫的清理工作。 “我不会影响你,我就在这里。” 没想到,他却无比固执,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第三十一章 温柔相待 十分钟以后,一切全都结束了。 因为全程都有麻醉剂,所以夜婴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在床上昏睡,整个人并没有立即清醒过来。 医生吩咐助手,为她注射了消炎药水,又另外开了一些药物。 西方的女性并没有“坐小月子”这一说,她们即便刚刚生了孩子,只要身体允许,也可以立即抱着孩子出门,甚至自己开车回家。 所以,医生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以后,就要告辞离开。 顾默存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也不允许他们就这样离岛,一定要他们留下来,至少再多住1-2天,务必要确定夜婴宁平安无事。 “她的身体……以后都不太适宜受|孕了是吗?” 犹豫了许久,顾默存还是问出声来,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医生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老实地回答道:“我给她检查过,她几年前曾经生育过,是剖|腹产手术,恢复得不是很好,子|宫受损的情况也比较严重。所以,这一次的流|产,其实也和她本身的身体状况有很大的关系。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是不建议她再次受|孕的,因为流|产的风险很大,即便能够保胎成功,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的概率也比一般的孕妇要高出许多。” 这一番诚实坦白的话语,将顾默存心底残存的那一丝侥幸击打得粉碎。 他站在原地,很久之后才向医生道谢,请他先到隔壁休息。又叫海伦准备早饭。折腾了一|夜,在场的众人都是又累又饿,急需要吃饭补充体力。 而顾默存自己则是去书房上网,搜索了一下这个时候夜婴宁需要吃什么来补充营养,然后亲自下厨。 等到他端着汤重新走回卧室的时候,发现夜婴宁已经醒了。 她平静得有些诡异,其实,从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看清头顶的药水瓶,她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昏过去之前的最后记忆是,一大|片血。 那一刻,夜婴宁就知道是凶多吉少。 “醒了?喝点东西吧,你一宿没吃东西了,空着胃挂水会很冷。” 顾默存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完,他端着汤碗走到床边,用一个稍小的空碗盛了小半碗,挨着她坐下,用汤匙轻轻舀着,晾凉了一些。 夜婴宁把头扭到另一边去,无声地表达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医生说了,是胚胎本身的问题,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这是遗传学最重要的一条原则。当它发育到一定程度,发现自己不能继续发育下去,就会自我终止。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的吧?” 顾默存苦口婆心地说道,他很怕夜婴宁因为这件事而钻进死胡同,非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这太符合她一贯的性格了! 果然,听他说完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是这样吗?” 夜婴宁顿了顿,终于转过头来,看向顾默存。 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表示确定。 “虽然主要是先天的原因,但是如果不是傅锦凉给我吃了那个药,或许也不会这样,还有那个退烧药……” 她停顿了几秒钟,幽幽开口道。 顾默存放下碗,正色道:“我发誓,我并非有意!当时你烧得浑身滚烫,我除了给你尽快吃下去退烧药,再用酒精擦手擦脚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我还不至于恶劣到故意这么做来害你流|产,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些话说明白,否则,他岂不是即将要背上一个故意谋杀的罪名了?! 夜婴宁抿紧嘴唇,不再开口。 她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一刻,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肩膀轻微地颤动着,她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哭了。 顾默存犹豫了几秒钟,伸出手来轻轻环住了她。 “不要紧,你还年轻着,养好了身体,或许……” 他本想要安慰她,只是想到医生告诉自己的话,又觉得有的时候对别人撒谎也是一件难事。毕竟,按照医生的说法,夜婴宁以后还能受|孕的机会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不要再骗我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 她抽泣着,无力地想要伸出手,去推开顾默存。 “我只是抱抱你,别推开我。”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乞求的味道,不含情|欲,也没有任何欺骗的意思。 夜婴宁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终于,她还是没有彻底拒绝他在这一刻给予自己的温暖。 “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他,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条小生命来过。” 这是此刻她唯一的要求。 她没能保护好它,所以也没有脸告诉宠天戈,她流|产了。 顾默存愣怔了一下,他以为,夜婴宁会趁机求自己,离开这里,或者想办法通知宠天戈,把自己救出去。 “好,我答应你,不会告诉别人。” 事实上,按照他的计划,他是想要去找宠天戈炫耀的,毕竟,从他的手里把人抢走,他现在估计已经着急死了,也快要气死了。 “我答应你了这件事,那你也要答应我,把汤喝下去,养好身体。” 顾默存把手松开,让夜婴宁靠在床头,转身端起桌上的汤碗,舀起一勺,吹了吹,喂给夜婴宁。 她很顺从,一口口地喝了下去。 一滴眼泪溅在了汤中,带起一丝水。 ***** 顾默存把自己搜索到的一些食谱全都打印下来,交给海伦,让她按照上面的为夜婴宁煲汤,做小月子餐,给她补身体。 而他自己则是推迟了回中海的行程,几乎每天都留在别墅内陪伴着她。 然而,顾默存发现,原本就沉默的夜婴宁,现在似乎比原来更加沉默了。她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超过五句话,即便是说话,也大多是“好”、“谢谢”、“嗯”这种十分简单的话语。 她从不发脾气,也不会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甚至无比配合,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穿什么。 一开始,顾默存还松了一口气,毕竟,起码不用担心她要逃跑了。 但是,又过去了三五天,他开始有些慌了。 海伦的厨艺很好,这几天她甚至开始无师自通地学习中国菜,做得居然也像模像样起来。尽管夜婴宁没有消瘦,甚至还有些稍微丰腴了一些,但是她的双眼却变得黯淡无光,少了以前曾有的灵动。 顾默存想要问她,到底是哪里不适应,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他不会放她离岛,这一点想都不要想。 直到有一天早上,夜婴宁睡醒之后,主动问顾默存。 “我能要几本书吗?差不多亚马逊就有卖。” 他不解,可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又向他要了纸和笔,唰唰唰地写下来一长串的书单,然后递给他。 顾默存接过来一看,全都是和珠宝设计相关的书籍。 “你要在这里工作?” 他挑挑眉,书房的钥匙只有他有,整座岛上也只有那里能够上网,但他绝对不允许她走进去。 “我还想要参加香港珠宝展,我知道你不会允许我离开这里。我会把作品交给你,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能参加。” 夜婴宁看向他,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要堂堂正正地让傅锦凉输得心服口服。 “你还需要什么?” 顾默存把那张纸小心地叠起来,放在口袋里收好,在床边坐下来,认真地问道。 “每星期都会有人过来送东西,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买下来,一点点叫人运过来。可能会比较慢,毕竟从陆地到海岛,距离不近,不过只要时间允许,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的话让夜婴宁的双眼明显地一亮,显然,这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是很大的诱|惑。 “你有什么条件?” 夜婴宁知道,顾默存不会这么好心眼,一定会趁机和自己谈条件。 果然,他眼睛一眯,像是在思索着。 “我的条件嘛,就是在每天日落之后,陪我去海滩上散步,每天半小时,散步回来刚好吃晚饭。” 她失笑,不禁反问道:“就这样?” 这算什么条件?她不懂,总觉得他包藏祸心。 “就这样,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怎么样?” 顾默存摊摊手,一副“你才是小人”的表情看着夜婴宁。 “好,我答应你。我还需要一些设计上的工具,暂时不会需要太多,因为我还没有画草图。” 听她这么一说,顾默存也正色道:“虽然我不会干涉你在岛上的人身自由,但是我必须控制你每天的工作时间,你的眼睛不能高强度工作。这样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们商量一下从明天起的时间安排,还有,你需要一间通风又足够明亮的工作室。” 说完,他不等夜婴宁开口,立即走到窗前,将正在修剪圃的劳伦斯叫了上来,让他顺便搬来梯子和各类工具,打算两个人一起将楼上的一间空房间改造一下,做夜婴宁的工作室。 她本想喊住他,但是见到顾默存似乎兴致勃勃的样子,而且自己也想要尽快恢复工作,便什么都没有说。 第三十二章 想起来了? 没想到做事一向周全的男人也有这种说风就是雨的冲动,夜婴宁本想喊住他,但是,她见到顾默存似乎兴致勃勃的样子,而且自己也想要尽快恢复工作,便什么都没有说。 顾默存和劳伦斯两个人也算得上是干活的好手,几个小时的乒乒乓乓之后,楼上的一间空了许久的房间还真的初具规模。 他拿了卷尺,逐一量好了尺寸,然后给家具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明天送来配套的工作台。 吃过晚饭,两个男人再一次一头扎进房间里,鼓捣到了睡觉之前。 夜婴宁洗完澡之后,好奇地上楼看了一眼。 她原以为顾默存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真的像模像样地做了起来。 而最令她感到开心的是,这间房是面向大海的,那扇窗特别大,而且不是普通的常见的玻璃落地窗,而是老式的带有木棱的那种窗,需要伸手去推。 “别看这间房空了很久,通通风就好了,这可是整栋别墅里视角最好的房间呢,涨潮落潮的时候都能看到,日出日落也不会错过。” 顾默存摘掉手套,站在夜婴宁的身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海平面。 一股夜风夹杂着海水特有的咸味儿吹了进来,凉凉的,但又不觉得冷,楼下传来听不懂的悠扬曲调,那是海伦正在给孩子们唱歌。 “希望你能在这里收获你的灵感。呼,不说了,我去洗澡。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顾默存见夜婴宁凝视着夜色微微出神,脱掉身上全是汗的t恤,活动了一下四肢,走出房间。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听着海浪拍打着岸边岩石的声音。 那声音乍一听起来有些单调,每一声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仔细听,却又都不一样,连起来,像是一首曲子。 她闭上眼睛,伸手将窗子开到最大的角度。 这样一来,就好像置身在海水里一样。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她不是智者,但是这一刻也十分喜欢这片蔚蓝的海水。 想到那个早逝的生命,她不禁泪湿于睫,喉咙发堵。 “愿你在遥远的地方能够获得安息和快乐。” 她喃喃,双手合十。 ***** 尽管距离陆地遥远,交通也不算便利,但是三天后,基本上夜婴宁需要的设备和书籍,以及一部分原材料,都已经被顾默存整理在了工作间内。 他说到做到,为她制定了严格的时间计划表。 “这太扯了吧?每天的工作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不可能,我做不到,在伦敦的时候,我做出一件参展作品,甚至要两个月不停地在公司加班……” 拿到那张纸,瞟了一眼,夜婴宁连呼不可能。 设计师虽然看重灵感,但是任何一件完美的作品都是由无数次失败得来的,一件成品的背后,或许有一千件失败的半成品,甚至更多。 “要么每天四小时,要么我马上就去锁上那间房。我可以给你咒骂我是暴君的权利,但是我不会改变我的态度。” 顾默存双手抱胸,大有寸步不让的架势。 夜婴宁扶额,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眼睛。 想想看,顾默存已经算是比较好讲话的了,之前,宠天戈甚至不允许自己碰电脑。 “好吧,四小时。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饭前散步……这些都可以。等一下,每周园劳作和出海捕鱼各一次,这是什么鬼东西?” 夜婴宁妥协之后,继续看着时间表上的文字,等看到后面,她不由得脱口尖叫。 “你既然住在这里,就有义务分担一部分家务。园里种植了一些蔬菜,你要配合海伦去浇水和采摘。至于出海,有劳伦斯这个捕鱼高手在,你只要帮忙在他把渔网拖上来的时候,把网里的鱼一条条扔到桶里就好。” 说完,顾默存又补充道:“我也会做这些事,在岛上生活,都要自食其力。” 夜婴宁攥着纸,默不作声。 她倒不是懒惰到一丁点儿家务都不愿意做,只不过,一个拥有私人海岛、私人飞机、私人别墅的富豪,居然要去亲自种菜,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实在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好吧。” 最后,夜婴宁只能妥协。 “这些都要在你的身体修养之后才会进行,今天是21号,你至少还要再休息十天才可以正式工作。这期间可以看看书,最好还是卧床静养。” 在看似好说话的表面之下,顾默存还是十分的专断。 说完,他把几本书抱到夜婴宁的身边,正是她之前在纸上写下来的那些。 见他的效率这么快,夜婴宁难免有些吃惊,然而,等她接过来翻翻看,果然都是正版原文,顾默存没有糊弄她。 “我以为还要再等上几天。” 她抬起头来看看面前的男人,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语听在对方的耳朵里,似乎也算是一种别样的赞美。 果然,就看顾默存勾起嘴角,颇有些自负地回答道:“我叫人去了阿姆斯特丹,那里有欧洲最大规模的英文书店,按照你写的书单,一本本找回来的。如果不是要坐直升机才能登岛,恐怕还会再快几个小时。” 闻言,她吐吐舌头,再一次体会到有钱人的办事效率。 “那个,谢了。” 夜婴宁扬了扬手里厚得几乎能够砸死人的原版书籍,向顾默存不太自然地道了一声谢。 他哼了一声,算作是不客气的意思,想了想,顾默存伸手指了指她手里的书,耸肩道:“感谢就好,我倒是怕你哪天冒起火来,直接拿一本就砸我头上,非死不可。” 说完,他还收回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 夜婴宁愣了愣,几乎是想也不想,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大声道:“你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她的的确确曾拿一本珠宝设计大赛的获奖年鉴书砸过他的头,那书极其的厚,还在他的头上留下了一道疤。此前,她也正是凭借这道疤痕,才无比确定他就是周扬本人。 现在听见顾默存这么说,夜婴宁以为,他是终于记起来了以前的事情。 “想起来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会真的要对我行凶吧?” 顾默存一脸诧异的表情,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 夜婴宁有些失落,重新坐回了原位,喃喃道:“我以为……你记起来了……” 他看看她,不太清楚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记起来,或者不记起来,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反正,还不都是这样?难道,只要我记起来以前的事情,你就会死心塌地地爱上我吗?” 顾默存的话,霎时间令夜婴宁哑口无言。 她结巴了两句,终于还是沉默。 “看书吧,只准许你看半小时,半小时之后,我端汤上来,到时候无论你看到哪里,都要结束。” 顾默存走近了一些,将床头的灯光调到了阅读模式。 夜婴宁也知道自己的眼睛不能长时间阅读,点点头,答应下来。 转身离开卧室,顾默存直接去了书房。 他听到夜婴宁说起了香港珠宝展,但作为一个外行,他对此一无所知。本能地点开搜索引擎,顾默存输入“香港珠宝展”五个字,摸着下巴,逐一点开网页,了解了起来。 二十分钟之后,他总算是有了个初步的了解,而且把自认为有用的页面打印了出来。 一直以来,对于夜婴宁的事业,顾默存都知之甚少,毕竟,隔行如隔山。 他忽然对她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心,忍不住继续去搜她的新名字,miracle设计师宁安。 然而,关于这个人,网络上的信息很少,所有人都说,这是个神秘的珠宝设计师,连是男是女都很少有人能够确定。 又看了一会儿,顾默存才关掉眼前的网页,下楼去厨房。 等他拿着汤碗和打印好的一沓纸走回卧室的时候,果然,夜婴宁正戴着眼镜,一脸认真地在看着手里的书,手边还做着笔记。 书太重了,她拿不住,最后,夜婴宁索性把几本书全都放在床上摊开着,然后跪坐在旁边阅读。 “我真好奇吴城隽许诺了员工多少奖金,能让你这么废寝忘食,就为了这个比赛?喏,上网搜集了一些关于今年展会的信息,给你看看有没有用。” 顾默存佯装不经意似的把手里的纸摔在夜婴宁的手边,然后喊她过来喝汤。 她一愣,连忙低头看着纸上的字。 “很有用,原来今年珠宝展的细节和往年不太一样,幸好看到了。” 夜婴宁推推眼镜,紧紧地把那几张纸抓在手里。 “你还没回答我呢,如果珠宝展上能够有一件知名作品,吴城隽答应给你多少钱?” 对此,顾默存十分好奇,五百万?一千万?能让她连命都不要了? “跟miracle没关系,参展作品上的确会标明设计师所属的珠宝公司。不过我之所以想要参赛,是因为我在美国的时候,和傅锦凉打了个赌。” 夜婴宁拿起手边的碗,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她又放下汤匙,把之前和傅锦凉见面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顾默存说了一遍。 第三十三章 流露爱意 顾默存原本心不在焉的表情,随着夜婴宁的诉说,而变得渐渐严肃起来。 他毕竟是男人,考虑问题的时候往往更注重问题本身,而不像是女人那么流于情感的宣泄。 所以,他不费什么劲,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症结所在。 “看来她把你绑架,又送到我手上,不完全仅仅只是想让你离开宠天戈而已。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或许,她是想要终结你的事业。” 顿了顿,顾默存绞紧眉头,又补充道:“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对于傅锦凉来说,都不只是一个情敌那么简单。” 听他这么一说完,连夜婴宁自己都愣了。 她十分费解,吃力又疑惑地问道:“我到底做什么了?为什么她这么恨我?她拥有的是一般人这辈子永远都没法拥有的东西,相貌,学历,家境,别说是普通的女人,即便是放眼中海,也没有几个女人能够超过她。她这么针对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真的弄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 两个人纠缠,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情了。 每每想起这个仇敌,夜婴宁自己也不清楚,傅锦凉那么憎恨她,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有男人爱你,却没有男人爱她。你不知道么,在你们女人的眼里,有人爱就是最大的资本了,一个女人没人爱,那么任何一个同性都可以看低她。这逻辑虽然听起来诡异得可笑,但是,这确确实实就是你们女人的逻辑。” 其实,顾默存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张爱玲不就说过类似的话,简直堪比至理名言。 “真是可怕。因为仇恨和嫉妒,所以她把我送到你的手上,想要借你的手毁了我。” 夜婴宁打了个寒颤,傅锦凉真是足够邪恶,她几乎每一次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马,而是能够找到周围人最脆弱的那一点作为钳制,让他们不知不觉地为己所用。 “不过,她虽然想了这么多,却唯独有一件事想错了。” 顾默存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床畔站定,微微俯下|身,注视着夜婴宁,忽然伸出手来。 她有些惧怕,本能地一躲,但却慢了一步。 不料,他的手却准确地抚上了她的唇角,揩去了她刚刚不小心蹭上去的汤渍。 “可我不想毁了你。” 夜婴宁慌乱地避开眼神,不想和顾默存四目相对。 幸好,她还戴着一副眼镜,两枚镜片在此时此刻好像成了一层保护膜,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的无措。 “你把我关在这里,与世隔绝,就已经是在毁了我了。” 夜婴宁扭过去的头又转过来,她看着顾默存,平静地说道。 他闷笑出声,肩膀耸动,大笑着死死盯着她的脸,好像她刚刚在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我要是你,现在反而要感谢你。这里多好,没人能够害你,你能专心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傅锦凉就算千算万算,恐怕也没有算到,我会允许你备战珠宝展。她大概会以为,我把你藏到某个犄角旮旯,整天把你困在床上折磨你呢。呵呵。” 顾默存也冷笑了起来,揣测着傅锦凉这一次把夜婴宁主动交到自己手上的真实目的。 她还真是厉害,想对付夜婴宁,却没有正面出现,而是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直接把她丢给自己。 这样一来,到最后,即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也可以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顾默存的身上,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或许,这种做事风格是她一贯最喜欢的,在幕后看着别人为她身先士卒,只要静静地等着成果就好。安全而高效,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夜婴宁叹了一口气,其实傅锦凉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个策略,可惜,自己并没有从过去的经历之中吸取教训。又或者,人终究是要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她也要栽在傅锦凉手上不止一次才行。 “既然你清楚这些,为什么还不将计就计?” 顾默存站直身体,向后退了一步,稍微拉开了他和夜婴宁之间的距离,她顿时觉得呼吸顺畅多了,之前的那股紧迫感消除了不少。 “将计就计?” 夜婴宁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现在就像是离了水的鱼一样,虽然这两天有心想要重新捡起工作来做做设计,但也无非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以免整天胡思乱想,真的变得抑郁。 “反正你现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同样的,外界的人也联系不到你。你想,别人不知道你的下落,傅锦凉是再清楚不过,她一定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先下手为强。结果,你若是能够漂亮地杀回一记回马枪,我想,那时候的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顾默存笑得十分奸诈,脸上的表情,则是奸商特有的算计。 听了他的话,夜婴宁明显地愣了一下,显然,她也听出来了他的弦外之意。 仍旧不十分相信他的态度,她犹豫地问道:“你和她……难道不是一伙的?” 虽然直觉里,夜婴宁觉得顾默存和傅锦凉原本没有什么联系,可是傅将她绑架之后,毫不犹豫地直接扔给了顾默存,这一点总让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合才对。 “我和她一伙?呵,你想得似乎有些多。我在国内好好养伤来着,是她主动来找我,说如果我不接管你,她就要把你卖掉做高级妓|女,大概是这个意思,说什么美国的一些有钱人对东方女性很有好奇心,总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之类的。” 既然难得提到了这个话题,两个人索性也就开诚布公,把当天的情况互相和对方碰了一下。 如果傅锦凉知道了这一幕,想必,她一定会吐血吧。 “看得出,她的准备太充足了,完全不是临时起意的决定。她一定是在见到我之后,就酝酿着这一切。所谓为丽贝卡报仇这一点,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夜婴宁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起来,如果她的分析不错的话,那么傅锦凉完全不会就此收手,一定会让自己彻底不能翻身。 这么说来,顾默存刚刚说的话,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她若是不知道自己的现状,说不定会放松警惕。 “听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觉得……现在的情况,没有想象得那么坏。最起码,我还能尽快恢复自己手上的工作。” 夜婴宁又看了看手上的打印纸,她现在也不至于完全一无所有。 顾默存挨着床沿坐下,手上来回把|玩着她刚用来做笔记的那支笔,想了一会儿,主动提议道:“如果你真有参展的意愿,我会联系吴城隽,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好歹也是miracle珠宝的投资人呢,哈哈,这个身份如今看来可真不错。” 乍一听见他提起吴城隽,夜婴宁皱皱眉,还不知道吴城隽和stephy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一定也知道自己被绑架的消息了。 真是令人扼腕,难道傅锦凉就真的做得这么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到现在,宠天戈都没有能够找到她犯罪的证据么。 “并不容易,唐人街一带鱼龙混杂,非本地人也很多,而且她找的人都是没有案底的。再加上,我赶到得也算及时,你从被带走之后几乎没有再见到其他人,就直接到了这里。除非宠天戈有手眼通天的本领,否则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 顾默存一张嘴,顿时又令夜婴宁感觉泄|了气。 她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扑灭了。 被囚禁的生活,没有那么好过,但似乎也没想的有那么糟糕。 十天之后,夜婴宁的小月子算是坐完了,原本,按照顾默存的意思,她还应该再休息几天,但是她并不怎么在意。 “我生瑄瑄的时候,甚至根本连月子都没有坐。” 犹记得当年,她在victoria的帮助下,逃出医院,直奔警局去找蒋斌帮忙,然后在他的公寓里短暂停留了几天,最后登机前往英国。这期间,哪一天不是兵荒马乱的,心里紧张害怕,夜婴宁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更何况坐月子。 她刚说完,就看见顾默存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他迟疑了几秒钟,还是犹豫着开口道:“你那天……你后悔过吗?” 她愣了愣,才意识到顾默存问的是,她生产的那一天。 “不,”夜婴宁摇了摇头,严肃地开口道:“我不后悔,我不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后悔。小孩子的世界里才有对与错,大人的世界里只有付出多还是收获多。哪怕我付出了很多,却毫无收获,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不曾后悔自己的每一个决定。”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补充道:“周扬不在了,我的伤心难过都是真的。我对他……毕竟,不可能完全没有过爱意。”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自己对于周扬的情感。 意识到自己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夜婴宁顿时有些尴尬,幸好,现在的他是顾默存,他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周扬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 第三十五章 可疑男人 很明显,刚才的那段时间里,吴城隽还没有把自己和宠天戈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告诉给丽贝卡。她大概是仍旧以为,他们是为了那桩丑闻而来。 所以,她张嘴就直接把傅锦凉给招了出来。 吴城隽和宠天戈本能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在一刹那间就肯定了一件事:丽贝卡目前应该还不知道夜婴宁已经失踪了。 如果真的是傅锦凉做的,那么她一定是瞒着丽贝卡。 “你现在一个人躲在这里,公司怎么办?罗拉集团上上下下近万员工,你怎么跟他们交代?还有老罗拉先生呢?他现在在哪儿?” 吴城隽皱皱眉头,十分不认同丽贝卡的做法。 “他?趁着希腊经济衰退,大概是直接带着十几个年轻女人去爱琴海游玩了吧。公司有siobhan帮我打理,我并不担心,她能力很强……” 丽贝卡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口中无所谓地说道。 宠天戈忍不住,索性打断她:“能力强?所以你都不担心她把你的心腹们都拐走?别忘了,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华尔街打工仔,她的家庭足可以让她将来某一天自立门户。你这么信任她,等哪一天,她把你的中层和客户都带走,你可别哭才好!” 他的语气十分凌厉,倒是令丽贝卡神色一变,整个人的表情不由得也跟着变了。 宠天戈说到了她的心事上。 这些年,因为夜婴宁的死讯传来,她没能招来这样一个厉害的设计师支撑门户,而公司连年下滑,所以丽贝卡只能仰仗社交手腕强劲的傅锦凉。 为集团的高级客户们寻找红颜知己这个想法,自然也是由傅锦凉提出来的,她说动了丽贝卡。 没想到,最后事情败露,丽贝卡一个人背起了所有的黑锅。 “你们……你们今天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就算丽贝卡再迟钝,此刻,她也看出来了事情的重要性,以及宠天戈脸上的那份凝重,不禁脱口问道。 “婴宁失踪了,我现在唯一能够怀疑的人就是傅锦凉。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宠天戈也不和她啰嗦,开门见山地问道。 果然,就看见丽贝卡一脸的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惊呼道:“失踪了?婴宁是不是就是宁安?siobhan和我说过,说她并没有死。” 吴城隽觉得这个女人的关注点已经歪了,连忙来回来,他急急问道:“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就别东拉西扯这么多。现在你住在这里,这些天来总要和傅锦凉联络吧,她现在在哪里?我们之前去了罗拉集团,你的助理说她不在。” 丽贝卡转身从沙发上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递给吴城隽。 “就这个号码,新办的,只有她知道。她让我安心在这里,就当度假。” 其实,听了宠天戈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丽贝卡现在的心里也是毛毛的,她也十分担心自己信任的人把公司给暗中搬空。 吴城隽直接拉开最近通话,果然找到了一个新号码。 可能是为了避免被人追踪窃听,经过对比,他们发现傅锦凉也用了一个新号码。 宠天戈立即叫人去查这个号码,说不定,傅锦凉和其他人也会用这个号码,毕竟,她总不可能手里攥着四五个小号吧。 这段时间内,丽贝卡招呼保姆端来茶水,让吴城隽和宠天戈坐下来,听他们把整个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 “你们说,是siobhan绑架了夜婴宁?这太不可思议了吧?绑架可是犯法的!” 丽贝卡一脸大惊小怪地说道,明显不相信这两个男人的说法。 宠天戈喝了一口茶,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干出这件事,那也必须是傅锦凉。除了她,没人有这么恶毒的心肠。” 吴城隽也点头称是,这些天来,两个人把能查的线索都查了,能问的人都问了,最后,他们双双把目标人物都锁定在了傅锦凉的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 听了他们笃定的话语,丽贝卡深思不已,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两个人谁都不再开口,好像都在等待着她能够提供出有用的信息来。 过了好半天,丽贝卡才一脸不确定似的开口道:“我好像依稀记得……之前在再一次员工聚餐会上,siobhan和我说,她有一天在网上拍到了一个闲置的仓库,虽然不大,但是很干净,只要请工人重新装修一下,就可以做一个类似小酒窖的场所。” 听她这么一说,宠天戈的神色立即严肃起来,放下手里的茶杯,他向前探身,紧张道:“你还知道更多的吗?” 丽贝卡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毕竟,傅锦凉那样小心谨慎的人,在公司和同事们极少极少说自己的事情,自然也包括和丽贝卡。 不过,这对于目前来说一筹莫展的宠天戈来说,已经算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了。 “网上拍卖来的……那我估计应该可以查得到。” 吴城隽摸着下巴,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基本上,华人喜欢去的网站无非是那么几家,范围已经大大缩小了。 “好,你对本地比我熟悉,你去查,务必要找到这个什么仓库。我总觉得,这个线索十分重要。” 宠天戈沉吟片刻,也下了决心顺着这条线继续跟下去。 “那就先这样,你好自为之,既然打算先躲一阵子,那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吧。” 吴城隽朝着丽贝卡叮嘱了几句,毕竟也曾是夫妻,说到底,他也不想把她赶尽杀绝得太惨。 两人离开了丽贝卡的暂住处,回程的路上,吴城隽便开始联系朋友,让他们调查傅锦凉买下的仓库到底是什么,在哪里。 “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对不对?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傅锦凉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来炫耀了。” 放下手机,吴城隽拍了拍宠天戈的肩头,努力开解着他。 宠天戈知道他是好意,但是心头还是无法得到一丝的松懈,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竟然这样无能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夜婴宁依旧是毫无下落。 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甚至找不到她在任何一个地方稍作停留的痕迹。 幸好,等到两人再回到华盛顿的公寓时,已经有了新的消息传来。 吴城隽找的私家侦探通过罗拉集团的内部邮箱系统,找到了傅锦凉的个人邮箱,然后黑了进去。 不负众望地,黑客也找到了她在某知名网站的账号,找到了她在上个月拍卖的那一家私人仓库的地址。 拿到了地址的宠天戈激动莫名,急忙和吴城隽一起前去查看。 只不过,这里毕竟是美国,私有财产受到严格的保护,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撬门压锁,只好迂回地前去打探消息。 “这里距离唐人街那边一点都不远,只隔了两条街,而且这边有色种族很多,基本上不出大问题没人来管的。如果真的是在这里,那么更能肯定,就是傅锦凉做的了。” 吴城隽叼着烟,在仓库附近转了一圈,最后熄灭了烟蒂,他如是说道。 宠天戈叹了一口气,刚想点头说是,忽然,他眸光狠狠一扫,看见在不远处的拐角处似乎站了个人,正探着头偷偷往这边看。 他直觉里觉得对方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拔腿就追。 还没反应过来的吴城隽也是本能地跟上脚步,两个虽然已经过了30岁但每周都按时锻炼的大男人倒是脚步飞快,几步就把跑在前面的那个瘦小男人给按在了地上。 “你跑什么,是不是心虚什么,嗯?” 吴城隽用地道的英语大声问着,反手用力按了一下男人的双手,疼得他吱哇乱叫。 “你追,我肯定要跑!” 瘦小男人还在嘴硬,死活不承认心里有鬼。 “胡说八道!你不跑我|干嘛追你?” 吴城隽气喘吁吁地大骂,而一边的宠天戈则是站定后就开始打量着这个男人,他很快确定,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瘾君子。 “我们不是警察,你吸不吸毒我们不管。站起来,有话好好说,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好了就放你走,答不好直接送你去见条子。” 宠天戈眯着眼,不怒自威。 瘦小男人哼了几声,吴城隽也放开了手,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摆摆地总算站稳了,忽然,从他的口袋里掉出一小包白色粉末来。 吴城隽手疾眼快,一把捡起来,他用手指头捻了一点在嘴里一抿,脸色顿时微变。 “瞅你这副鬼样子,怎么买得起这么贵的货?天戈,这是顶级的货,一般人抽不起的。”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宠天戈比划了一下手里的白粉。 说罢,吴城隽想也不想,用力踹了一下瘦小男人的膝盖窝,迫使他双|腿一软,跪在了两人的面前。 “说,哪里搞来的钱!肯定不是正道儿!都这个时候了,你在这里偷偷摸|摸想干什么?” 宠天戈皱皱眉,一把扯起男人的衣领。 就在刚刚,他分明看见,这个瘦小男人一直在拼命盯着仓库的方向,好像是在找着什么。 第三十六章 绑架真相 大概是宠天戈和吴城隽两个人高大的身躯,和严厉的语气吓到了瘦小男人,只见他哆里哆嗦地连连鞠躬作揖,口中不停地说着明显带有口音的英文来道歉。 “他说什么呢?” 宠天戈连连皱眉,听不太懂这种夹杂着俚语又明显不地道的外语。 吴城隽仔细地听完,翻译给他。 原来,这个男人手里的毒品,是他的堂弟给他的。 堂兄弟两个人都是多年的瘾君子,也都知道彼此的这个嗜好,互相帮着对方欺瞒着家族里的人。 而平时和自己一样,游手好闲,整天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有的堂弟,却在两天前忽然神秘兮兮地给了自己一包上好的白面儿。 “他比你还穷,出手这么阔,你都不觉得有问题,还敢拿来吸?” 吴城隽气得一把把手里的白粉扔到了路边的下水道里,瘦小男人本能地想要去捡起来,就像是一条狗一样。但由于惧怕面前的这两个男人,他吞咽了几口口水,还是忍了下去。 “我就是觉得有问题,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嘛。他在我家里抽烟,掏打火机的时候,不小心从裤袋里带出来一张纸,落在沙发的缝里。我后来看见了,发现上面原来写着一个地名,我以为是买毒品的地方嘛,就想着跟来看看,万一以后想要买,就直接过来咯!” 瘦小男人一脸冤枉的表情,嘴角的肌肉也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了几下,看起来显得无辜又猥琐。 “什么地址?拿出来看看。” 吴城隽恶人做到底,索性开始严刑逼供起来。 果然,他掏出来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最常见的那种打印的a4纸裁下来的一角,上面的字也是打印出来的,写着的地址,赫然正是傅锦凉刚买下来不久的这件小仓库的地址! “带我们去找你的堂弟!快!要不然我直接毙了你!” 宠天戈再也按捺不住,从腰里一把掏出来这些天从不离身的手枪,直接顶到了瘦小男人的额头上! 他当时就吓得几乎尿了裤子,双|腿发软,作势就要跪下来。 吴城隽一把提起他,推搡着让他领路。 三个人立即前往那个叫做灿坤的男人的家中,在路上,瘦小男人说,自己叫做松萨,比灿坤大两岁,两个人是泰国人,三岁的时候随家里人移民到了美国。 “灿坤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他最近有没有神神秘秘地和什么人在私下接触?” 吴城隽比较能够听懂他的口音,所以一直负责和松萨交谈。 闻言,松萨立即流露出一个“不这样才怪”的表情来,口中大声说道:“他没有一天不神神秘秘的,虽然我们都这个……” 说罢,他做出一个吸粉的手势来,不屑道:“可我起码还要上班,养活老婆孩子咧。他整天什么都不做,反倒朋友一大堆,手里总是不缺钱呢。” 一听这话,吴城隽的心头暗道不好。 这个灿坤会不会就是掳走夜婴宁的人呢?听起来,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为了能有钱买毒品的瘾君子,搞不好什么险都敢冒,什么钱都敢赚。 宠天戈则是一路阴沉着脸,似乎随时都能要了松萨的命一样。 没多久,三个人找到了灿坤的家。 他在家里睡觉,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给松萨开门,口中不悦地嘟囔道:“不是都给你一包了嘛?怎么这么快又来了……不够的话我晚上给你拿去好了……” 灿坤说的是他们自己的家乡话,吴城隽和宠天戈听不懂,但是两个人也不在乎,把门用|力|一|顶,推开堵在门口的松萨,直接就闯了进去。 吴城隽断后,把房门锁死了,顺便走到屋里,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暗道和后门之类的,确定都没有,这才冲宠天戈点点头。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来了?我、我要报警……” 灿坤色厉内荏地大吼道,他才不敢报警,他的卧室里还藏着好几包顶级的好货,特地留着以后在家里慢慢吸的。 松萨急忙冲过来,一把拦住他的手臂,低声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只见灿坤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他扑通一声坐在沙发上,嘴里哇啦哇啦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张脸先是通红通红,最后又变得惨白惨白。 看这架势,灿坤显然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宠天戈依旧不废话,掏出枪,枪口对着他的额头,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把你知道的,一个字也别落下,全都给我说出来,不然,我灭你全家,全族,听懂了吗?” 灿坤哆哆嗦嗦,本想再讨饶几句,但眼见着宠天戈的脸色不善,手里的枪更是不善,他当场就险些晕了过去。 “我、我说……” 他先是磕巴,到后来说得还算顺畅,一旁的吴城隽听完了,再翻译给宠天戈。 而宠天戈的枪,一直端得很稳,似乎随时都能要了灿坤的烂命。 原来,灿坤的身边有着不少狐朋狗友,他们很少能够找到一些比较长久的动作,平时做的大多是零散的体力活。即便这样,也挡不住这群人的歪门邪道。 之前夜婴宁和宠天戈去的那家中国餐馆,以前是一家披萨店,生意还算兴隆。有两个在披萨店打工的人便动了歪主意,他们偷偷把后厨的排风扇那里,挖开了一条道,直通隔壁街上,方便偷店里的食材和披萨。 因为店里的生意不错,加上老板是地道的意大利人,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所以他们偷了很久,也没被人发现。 再后来,披萨店老板回国,店铺转让,这群人也就离开了,不过,他们却把这条能通到隔壁便利店的密道的存在,告诉了几个同道中人。 这群人的手脚都不干净,甚至还有装模作样到便利店中打工,然后趁机偷东西的。 “你又是怎么接触到这群人的?” 吴城隽感到无奈,这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家都、都一起吸……总碰到买货就眼熟了,没事聊一聊发财的路子……” 灿坤心虚地回答道,生怕宠天戈一生气,真的把自己的脑袋开。 “找你的女人是不是这个?” 宠天戈掏出手机,找出一张傅锦凉的照片,这还是他专门从网上找来的,就为了打听消息方便些。 “好像、好像是吧……我也、也不知道……她戴着墨镜,看不到完整的一张脸,只知道是个华裔……” 灿坤吓得要命,一口气把后面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他只是负责从同伙那里把夜婴宁从便利店给运到仓库,又拿铁链子把她锁了起来,然后便是等着付钱的老板过来。 傅锦凉走后,又过了数个小时,是顾默存来将夜婴宁接走。 自此以后,再无人知道她的下落。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 灿坤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旁的松萨也倒地不起,叩首不止。 吴城隽生怕宠天戈会闹出人命来,连忙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小声劝道:“冷静!你还真的能杀了他们啊?这两条贱命我们还得留着呢,看好他们,将来如果有需要,让他们做污点证人啊!” 听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宠天戈终于咬着牙,把手放了下来。 紧接着,吴城隽便立即找人,将灿坤和松萨两人接走,严加看守。以免他们走漏了风声,让傅锦凉知道宠天戈已经抢先一步找到了这些人。 等安排好了这一切,两个精疲力竭的大男人跑到一家清净的酒吧里喝酒解愁。 “现在能确定两件事,第一,绑架是傅锦凉做的,第二,夜婴宁现在在顾默存的手里。哎,依我看,在他手里还能好一些,起码没有性命的安危。要真是被那个小婊|子给卖了,那就糟糕了。” 吴城隽端着酒杯,一脸严肃地帮着宠天戈分析着现今的情况。 然而,宠天戈的心头,却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夜婴宁此刻在顾默存的手中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想的是,吴城隽不了解他们三个人这几年的感情纠葛有多么复杂。夜婴宁落在顾默存的手里,的确倒是衣食无忧,身体上不会承受太大的痛苦,但是心理上的折磨,才往往更加可怕。 这些话,他对着别人,也说不出口。 拍拍吴城隽的肩头,宠天戈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先不说了,今天出来,就是喝酒,我们无醉不归。” 吴城隽连声说好,这些天来,两个人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晚好觉,睁开眼睛就是寻找着夜婴宁的下落。 而今,虽然还未找到她,不过,起码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方向。 ***** 傅锦凉一回到中海,马上前往傅家大宅,去拜访爷爷。 她的爷爷明年即将退任,基本上,现在在开始做收尾的工作了。傅家的儿子一辈也都开始分散到军、商等领域,尽量全面开,提升家族在中海的地位。 第三十七章 找上门来 老爷子曾私下里与人闲聊时说,说一般的女人遇到这种事,莫不是天塌一样,闹死闹活,可傅锦凉虽然也闹了那么一次,过后不久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又回美国了。 这不禁令他想起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也是一个能忍常人不能忍的奇女子。 自此,老爷子似乎对傅锦凉看重了许多,也常常腾出空来同她通个电话,过问一下她的日常生活。 生活在这种家族里的人,本来就是长了八只眼睛,十只耳朵,很快都知道了老爷子的态度。 渐渐地,他们对傅锦凉也从不屑一顾,到拼命巴结起来。 可以说最近一两年的时间里,才是傅锦凉在家族里真正扬眉吐气的时候。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这又是什么衣炮弹,尤其格外忌惮着父亲的妻子,她的大妈。 不过后来,墙头草们的态度也令她放心下来,甚至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私生女怎么样,私生女你们还不是一个个地巴上来讨好着,希望自己能够在老爷子面前说你一句好话! 她不止一次地在心头冷笑,然后同这些伪善的嘴脸继续虚与委蛇。 傅锦凉这次归来,完全是意外,她吃惊地得到消息,是爷爷亲自发话,让她回来一趟的。 她有些吃惊,也有些忐忑,不知道爷爷叫自己回国是所为何事。 不过,傅锦凉知道,一定不是一件小事,不然,也不会令他老人家开了金口。 她下了飞机之后便匆匆赶往大宅,刚好是晚餐的时间,老爷子难得在家里用餐,顺便等着傅锦凉。 以前,她想都不敢想全家人会围坐在一起,等着自己吃饭,像她的身份,或许都没有上桌的资格。 而现在呢,傅锦凉一边忍着笑意一边进门脱鞋,先去洗了手,然后才前往饭厅。一家人十几口,正坐在桌边,等着刚下飞机的她。 “表姐,你累不累呀?我新买了个蒸脸器,可好用了,一会儿送你房里去。” 表妹甜甜地笑道,不知道这番心意究竟是自己想到的,还是叔叔婶婶特地教的。 傅锦凉倒也没有恃宠而骄,她先站着,冲着在场的长辈们都一一行礼问好了,这才坐下来。 老爷子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招呼着大家吃饭,叫工人们赶紧上菜,早些吃晚饭,好早些让傅锦凉休息。 饭后,老爷子将傅锦凉叫到了书房中。 她惴惴不安,不知道老爷子要对自己说什么话,看起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小锦,你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在罗拉集团工作。好几年过去了,你觉得自己现在对于这一行,了解得如何?” 老爷子端坐在书桌旁,一脸凝重地问道。 傅锦凉愣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实不相瞒,爷爷,我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学生呢。” 她的诚实和谦虚倒是令老爷子感到了些许的安心,如果这孩子一张嘴就是左保证右承诺,他反而觉得不靠谱。 接下来,老爷子才将这一次把傅锦凉从美国叫回来的目的详细说出。 原来,他是打算把其中一个家族企业交给她打理,主要就是涉及珠宝采矿业。而此前,这个公司是由傅锦凉的亲生父亲在管理。 “我发现他贪污,这种行为我接受不了,但毕竟又是自己的儿子,我总不能把他送到监狱里去。所以,我只能换个人来管公司。”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如今他还在位,儿子做出这种事,其他人或许不敢多言语什么,可若是自己退了呢?会不会有人落井下石?这些都是未知数,他怎么能够不发愁…… 傅锦凉蓦地一怔,她是知道父亲盗用公司款项在外面包小三吃喝嫖赌的,只不过,她懒得过问,以免被人当做是自己有心抓父亲的小辫子,换取好处。 没想到,此刻,老爷子就这么直白赤|裸地说了出来。 “爷爷,那您是说……” 她皱皱眉的同时,心里也在擂鼓,难道说,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还会再提高…… 老爷子松展了紧皱的眉间,温和地笑道:“我觉得你在外面历练得也差不多了,该回来了。掌管自己家的生意,总比给别人做事要自由一些,你说呢?”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妥,甚至还十分有道理。 但是,听在傅锦凉的耳朵里,却怎么的都不是个滋味儿。 她出外求学,在外工作,哪里是因为想要追求自由,完全是因为从前的她在家中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就像是被放逐一样,给她足够的日常销,让她在国外,眼不见心不烦! 想到这里,傅锦凉垂在身边的手,不由得轻轻地握紧了拳头。 忍,继续忍。 只要把想要的东西,都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中,等到了那一天,一切曾受过的委屈和苦难,就都会烟消云散。 一定会是这样的吧…… “能为家里分担,我当然责无旁贷。不过毕竟我上班的公司那边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要交接,恐怕还要等上一阵子我才能彻底办理好离职的相关手续。” 傅锦凉的态度依旧恭谨有礼,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老爷子颔首,表示她当然要做好收尾工作,家里这边也不要太过着急。 离开书房,傅锦凉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她站在走廊里,静静地站了一分钟,这才走回自己的卧室。 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的事业帝国似乎从这一刻可以一点点建立起来了,也不枉费她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 丽贝卡·罗拉的性格急躁,和她长久接触其实并不是一件好过的事情,但是这么久以来,傅锦凉也都忍了过来,为的就是学到她身上的本领,以及将来有一天挖走她身边的企业团队。 “呼,终于……这一天要来了么?” 她躺倒在大床上,呆呆地凝视着天板,自问自答,语气里却有着一丝怅然若失。 年少时读书,看过苏青的书,她在书里写着,看看这房子里面,连一根钉子都是我自己买的,没用男人的一分钱,可是这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这一刻,傅锦凉倒是忽然羡慕起夜婴宁来了。 不是妒忌,而是羡慕。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是羡慕她每一次遇到问题,都有男人为她冲锋陷阵,排忧解难吧。 这一点让傅锦凉觉得很不齿,也是瞧不起她的重要原因。 但现在,她却忽然觉得这样其实也很幸福…… 她不曾拥有过的幸福。 ***** 在中海短暂停留了两天的傅锦凉,很快又返回美国,丽贝卡在装死,公司的事务暂时都由她来负责,所以她不能长时间离开公司总部太久。 果然,虽然只离开了几十个小时,但是总裁办公桌上的文件已经积压了厚厚一摞,尽管丽贝卡的秘书已经将它们尽可能地分类清楚,可想要全部处理完毕,也要费很久。 “我要一杯不加不加奶的特浓咖啡,这期间任何事情都不要来吵到我,我先把这些看完,紧急待处理的事项我会优先过目。” 傅锦凉脱掉外套,直接走到办公桌旁,随手翻看了一下手边的文件,如是交代着。 很快,她便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撞开,紧接着秘书急切的声音传来:“先生,如果您执意这样,我会报警……” 傅锦凉一愣,急忙抬头,刚好见到宠天戈冲进来的一幕。 她倒是平静地扣上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地看向秘书,吩咐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秘书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古怪地瞥了一眼宠天戈,以及他身边的吴城隽,还是走了出去。 吴城隽现在简直是一刻也不敢轻易离开宠天戈的身边,完全成了他的司机和跟班,一方面是他对于本地的情况比较熟悉,另一方面则是他担心宠天戈在盛怒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横生枝节。 到时候,夜婴宁还没找到,他自己先出了事,那就糟糕了。 若真的是那样,回中国以后,stephy那母老虎非得活剥了自己的皮不可啊! 吴城隽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刺激到了已经处在情绪爆发边缘的宠天戈。 果然,就看见冲进办公室的宠天戈迈着大步直直冲向傅锦凉,将她从座位上提了起来,他咬牙冷声问道:“你把她藏哪里去了!说!” 傅锦凉立即感觉到呼吸不畅,好像嘴边的空气已经全都被剥夺走了,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手里的签字笔都已经落在了脚边。 “放、放手!” 她艰难地开口,两只手拼命想要去扯开宠天戈那拽着自己领口的大手。 “我有一百种让你开口的方式,只要你还有命能够坚持下来去逐一体会!说不说?” 宠天戈的语气和脸色都是前所未有的狰狞,此刻,他犹如厉鬼的化身,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 第三十八章 迂回作战 傅锦凉感到一阵的窒息,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从喉头处泛起一股浓浓的腥甜味道。 她拼命张着嘴,想要呼吸到更多的新鲜空气。 但是宠天戈快了一步,用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 喉咙被掐着,嘴也被堵着,傅锦凉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她的身体向后栽倒,软|绵|绵无力地倒在了真皮转椅上。 吴城隽生怕宠天戈真的搞出人命来,急忙冲过来,扳过他的手,压低声音道:“行了行了!她如果真的死了,咱们还能问谁去?” 宠天戈愤愤地松开手,任由傅锦凉瘫软在椅子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张脸已经憋得发青。 她也有些发懵,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天,宠天戈找人未果,已经回中海去了。没想到,他竟然还逗留在这里,继续找寻夜婴宁的下落。 看来,他倒是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幸好自己抢先一步,和顾默存暗中达成了协议,起码还不算是孤军奋战。 “这里是美国,你敢乱来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咳咳……” 傅锦凉还在嘴硬,用手捂着脖子,惊魂甫定,立即恶狠狠地开口威胁道。 她倒是不害怕宠天戈真的会杀了自己,起码现在还不会。毕竟,他还没有找到夜婴宁呢,他不敢冒这个险。 “你这个女人嘴还真是够贱的,都快没命了,还在这里说别人,活该你作死。” 吴城隽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认识的中国女人倒也不多,一个stephy一个傅锦凉,说起话来,可都是一张嘴就要把人气死的。 傅锦凉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讲话。 宠天戈推开桌上的一堆东西,直接坐了上去,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把人交出来。” 她装傻充愣,反问道:“什么人,你想让我交什么?” 宠天戈一扯嘴角,冷冷地笑起来,别说傅锦凉,就连一边的吴城隽也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他就知道,傅锦凉不可能一诈就把话全都说出来,她现在的反应,对于宠天戈来说,也算是意料之中。 “我知道你不想说,或者说,你压根就不想告诉我。不过不要紧,咱们慢慢地磨。你相信我,你让顾默存把夜婴宁带走,这绝对会荣登你这辈子最后悔的几件事之一。” 宠天戈慢悠悠地说道,果然,就看傅锦凉的脸色一变。 “你知道了?” 她听出来了,显然,宠天戈是找到了帮自己干活的那个泰国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明让他拿了钱就缩起来,没想到还是被人揪了出来! 这么一说,就等于全都暴露了。 “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你去警察局报案,让警察把我抓起来啊,反正我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就算警察把我带去问话,我也有把握走出来。你要不要去试试?” 短暂几秒钟,傅锦凉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想到的是,既然宠天戈是自己来的这里,而没有一起叫上警察,就说明他要么是证据不足全凭猜测,要么就是担心夜婴宁而不敢轻举妄动。 “呵,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 宠天戈笑得似乎更加得意了,他很清楚傅锦凉的性格,这种反应才是正确的。 “顾默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如果你以为,联合他对付我是一种好办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这么和你说吧,他爱夜婴宁,要是等到哪一天,他发现了你对夜婴宁曾做过的那些伤害她的事情,他一定会反过来咬你的。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他不仅了解傅锦凉,还了解顾默存,事情如果真的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那么宠天戈简直是拭目以待。 顾默存对傅锦凉完全不认识,和她的家族也没有任何牵连,他没有忌惮,下手就会更狠。 果不其然,傅锦凉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脸色,似乎又变白了一些。 她咬着嘴唇,桀桀地笑起来:“是么?或许不会吧。如果我是你,我可能就不要去找她了。你也不想想,一个女人,落在别的男人手里,就算找回来了,你不嫌她脏么?男人都是有占有欲的,你还真的愿意和别人共享一个女人啊?” 傅锦凉知道,这个就是夜婴宁最大的弱点。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宠天戈的心底还是猛地一个抽痛。 他倒不是嫌弃夜婴宁,而是担心她会被顾默存折磨。 傅锦凉满意地捕捉到了宠天戈的情绪波动,她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影响到,不禁心头一喜。 “是吗?你又错了一次,还真是越‘错’越勇啊。不过像你这种,就算是做了一辈子处|女,我想也没有男人愿意碰你的。” 不料,宠天戈根本就不给她任何得意的机会,出口讥讽道。 这算是傅锦凉此生最大的疮疤了,没想到宠天戈这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她当即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多年来连男朋友都不谈的傅锦凉,对这种事,有着强烈的厌恶和排斥。为此,她曾去看了好几位知名的心理医生,可是钱了不少,但是并没有明显的好转,她依旧抗拒和男人上|床。 “你!” 她气得脸色惨白中带青,腾身站起,鼻尖几乎都抵到了宠天戈的鼻尖。 他瞪着傅锦凉,眼神中一片杀意。 “顾默存现在在哪里?你把夜婴宁交给他,之后呢?他们去了哪里?” 吴城隽冷不丁插口问道,把两人拉远了一些。 这才是问题最重要的核心,也是宠天戈今天找上门的真正原因。 傅锦凉把脸扭过来,冷冷一笑。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想永远对一件事闭上嘴做到完全的保密,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此毫不知情。所以我没问,就算你打死我,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吴城隽被她将了一军,被噎得有点儿发愣。 宠天戈从桌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裤子,慢悠悠地说道:“不知道是吧?我真喜欢你的这句不知道。太好了,非常好。城隽,走,我们这就回中海。” 说完,他还真的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迈步走去。 吴城隽彻底傻了,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最后找到这里来了,和这个女人说了没有十句话,这就要回中海了?! “你、你走什么……喂,还没问出来……” 他急急忙忙地跟上宠天戈,怎么都搞不明白他的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罗拉集团的总部大楼,一路上,宠天戈的眉头都是紧锁的。 “我知道你不明白,这么说吧,我来的路上接了个电话,你听见了吧?朋友告诉我,傅锦凉刚从中海回来,傅家可能要有大动作。虽然具体是什么,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她现在底气这么足,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情。” 宠天戈皱皱眉,再皱皱眉,神情无比的严肃。 吴城隽无奈,他不曾在国内长时间生活过,基本上搞不明白这些官宦家庭的子女考虑问题的方式方法。 “那你什么意思?这事儿就到这里为止了吗?婴宁呢?就这么不管她了?哎,你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 他简直要跳脚,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怎么会?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确定一件事,看看婴宁是不是在顾默存的手里。如果不在他那里,我可能才真的会慌神了。不过现在看来,我们的推断没有错误,傅锦凉以为联手顾默存就能彻底把我打趴下,不过她还是太幼稚了。” 宠天戈冷笑着,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去。 他看了看站在车身旁边兀自发愣的吴城隽,催促道:“快上车啊,愣着干什么,先送你回去,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在机场会合。” 吴城隽摇摇头,苦笑道:“我可真是欠了你们俩的……” 自己当年不过是在飞机上绅士一回,给旁边不停哭泣的女人递了张纸巾,没想到,居然扯出了这么多千丝万缕的后续故事! ****** stephy早早地就赶到了中海机场,虽然国际航班很少有完全准时的,不过她一点儿都不敢耽搁,生怕路上堵车。 接到了宠天戈和吴城隽之后,她又想问,又不敢问,一路上憋着憋着,快要冒出火来了。 长途飞行过后,两个人又累又乏,吴城隽倒还好,好多天没见到stephy,这下终于能够一解相思,和她忍不住又斗起嘴来。 “你闭嘴吧,我开车,老实坐好!” stephy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宠天戈,见他面色疲乏,知道是这些日子来没有休息好,生怕自己和吴城隽打情骂俏的刺激人,连忙训斥了他一声。 宠天戈笑了笑,一副十分了然的样子。 “你可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你家老吴这次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你再给他摆脸色,我都看不过去了。总不能婴宁不在,就不许他和你亲近亲近吧?得了,你给我送到公司,我不做你俩的电灯泡,叫他回去好好睡一觉。” 闻言,stephy连忙啐了一口,脸红道:“谁是我家的!他臭不要脸!宠先生,你还要去公司?难道不是直接回家吗?” 第三十九章 妖孽重现 见无法说服宠天戈,同样深知他性格的stephy连忙在下个路口调头,开往天宠集团。 下车后,宠天戈没急着马上走,而是撑在车门上,冲着stephy眨眨眼,笑着为吴城隽说好话。 “你别再给他甩脸色了,他这些天和我遭了不少罪,有什么帐以后再算。这几天你多陪陪他,让他好好休息。” 听他这么一说,吴城隽简直感激涕零,连连拱手作揖。 “世上还是好人多,我就知道你这人不会撒谎,说的都是实情。” 吴城隽一边说着一边装腔作势地抹抹眼泪,一副无比委屈的样子,同时偷偷拿眼角瞟着身边那个面罩寒霜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这次单独跑到美国去见丽贝卡,stephy要气疯了。而且,不仅如此,夜婴宁还被绑架了,这算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怎么会不想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吴城隽身上! “哼,陪他?陪他下地狱吗?” stephy气得嘟囔了两句,抬起手来猛地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吴城隽立即吓得一个激灵,瑟缩在副驾驶上。 “不管你们两个欢喜冤家了,我回公司,晚点儿再联系。” 宠天戈挥挥手,直接走向天宠的总部大楼。 见他离开,吴城隽这才胆战心惊地看向一脸怒容的stephy,低三下四地讨好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害怕……再说,又不是真的找不到婴宁了……” stephy立即有些变了脸色,急急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在电话里说又说不明白,我问你又不许我多问,你真是白长了一张嘴!我还不开了呢,你现在就在这里,老老实实把话给我说明白!整个经过,全部过程,要是敢少一个字,我扒了你的皮!” 吴城隽摊摊手,知道早晚捱不过,索性一口气原原本本地和stephy说了个透。 听完这些的全过程,stephy只觉得自己的衣服后背都要被冷汗给浸透了,她呆呆地坐在原位上,好半天过去,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天哪,太可怕了,真的是她……我见过她几次,真是看不出来……” 当年,傅锦凉怂恿指使夜澜安去伤害夜婴宁的事情,,stephy和miumiu等人并不知情,所以,她还以为现在是傅锦凉第一次对夜婴宁下手,听了吴城隽所说的这些,不免心有余悸。 “最毒妇人心,中国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你们女人就是最……” 吴城隽的话刚说了一半,,stephy就抬起手来狠狠给了他头顶一下,怒道:“闭嘴!我正烦着呢,你还敢你们女人你们女人,没有我们女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见stephy是真的生了气,吴城隽立即乖乖地闭上了嘴。 “奇了怪了,顾默存会把婴宁姐带到哪里去呢?没有出入境记录还好说,可能是通过特殊手段抹去了,那这个大活人现在怎么就不见了呢?不行,太奇怪了,我得找个人说一下……” stephy越想越疑惑,忍不住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其实她早就想打这个电话了,只不过不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怕自己说又说不明白,干着急,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现在好了,吴城隽回来了,美国的事情他清楚,可以说个明白。 吴城隽奇怪,不由得脱口问道:“你给谁打电话?” 他不相信,连宠天戈和自己都没有办法,stephy随便讲两句电话,就能给出什么惊人的收获。 只见stephy横了吴城隽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道:“给一个帅哥打电话,单身帅哥,比你年轻,比你身材好!” 吴城隽的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换上了一副正经八百的神色,想要看看她到底找谁。 原来,stephy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蒋斌。 他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还在单位加班加点,一接到stephy的电话,立即匆匆赶来。 stephy一猜就知道他还没吃晚饭,直接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日式料理店,三个人正好边吃边谈。 “这位是蒋局,是婴宁姐的好朋友,她以前和我说过,要是有一天她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我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来找他……” 三人落座以后,stephy给两个人做着介绍,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犹记得当时,自己还笑着说怎么会,没想到,没过去几个月,夜婴宁就真的出了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坐,慢慢说。” 蒋斌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夜婴宁的朋友,她主动来找自己,一定是夜婴宁有事,他的心一直悬着,到此刻,几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stephy咬咬牙,把事情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其中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不清楚,一旁的吴城隽就加以补充。 很快,蒋斌弄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天,那女人疯了吗?傅家,我当然知道,中海的人没有不知道傅家的,但是她这么做也实在太猖狂了一些。而且,做得很干净,我打赌,就算你们找到了那两个泰国佬,想把她丢进监狱也是不可能的。” 蒋斌连连摇头,不论是中海还是美国,其实全世界到哪里都一样,有权有钱,即便是犯了案子,也不会像是寻常百姓那样去蹲深牢大狱。 而他想的和宠天戈一样,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把傅锦凉送到监狱,而是马上尽快地找到夜婴宁,确保她平安无事。 “还有,我没弄清楚一件事,周扬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变成顾什么的了?” 显然,对此一无所知的蒋斌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得稀里糊涂。 “不知道,谁知道怎么就借尸还魂了!性情大变,成了个王八蛋。” stephy恨恨,说完,她顿了顿,满怀希望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蒋局,我说也说完了,那……你有办法找到婴宁姐吗?她现在在哪,没人知道,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吧?” 她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蒋斌的身上,所以,此刻,stephy无比紧张又无比期待。 谁知道,蒋斌也一筹莫展地摇了摇头。 stephy眼睛里的光彩,顿时瞬间全都熄灭了,她简直就快要失声痛哭。 蒋斌虽然摇头,但是很快,他又看向了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吴城隽。 “吴先生,初次见面,请恕我冒昧。我想问问,你是一个能让我信赖的人吗?”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笑,一个人问另一个人,你能不能让我相信你。 不过,此时此刻,蒋斌愿意做一个好笑的人。 吴城隽看向他,双眼直视,几秒钟后,他点头,浅笑道:“我会让你永远都不会后悔从现在起相信我。” 蒋斌也笑了,然后他迅速地抓起手边的筷子,搅了搅面前的拉面,三口两口吞下肚。他加了半天的班,到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既然已经确定吴城隽不会胡乱说话,那就先吃饱了再干活。 一旁的stephy不明白个所以然,看见蒋斌唏哩呼噜地吃面,心里还有些不是个滋味儿。 吴城隽连忙在桌下面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果然,五分钟后,蒋斌擦擦嘴,手一挥埋单,然后说带他们去见一个人。 “见谁?我们现在几个人想破头都没办法,还能去找谁?难道直接找傅锦凉她爷爷去要人不成?” stephy急了,气得直跺脚,看来蒋斌也是个二流子! “去了就知道了。” 蒋斌眨眨眼,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愈发令stephy看不透了。 倒是吴城隽十分相信似的,直接跟上蒋斌,不忘拖过stephy的手,叫她也快步跟上。 在路上的时候,蒋斌打了个电话。 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stephy分辨不出来,他是在给谁打电话。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有最简单的一句话,我有事情需要马上见你,马上。 他说了两个马上,虽然没有故意表现出来很急迫,但是任谁都能感觉得到,很急迫。 一行人的目的地是中海市的彩电塔。 “登塔看风景?你……” stephy看着门口排队买门票的观光客们,要昏厥了。 蒋斌比了个手势,直接带着她和吴城隽从员工通道走向一间无人的电梯,然后直升最高层。 几十秒钟后,三个人已经来到了最高层的观赏区。 蒋斌走在前面,七拐八拐,最后和stephy以及吴城隽来到一处空旷的小|平台,一路上不见任何游客,也没有见到一个工作人员。 大概两分钟后,他们的身后响起了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极轻极轻,像是一只在缓缓接近猎物的雄性猎豹。 stephy和吴城隽还没有听见,听力过人的蒋斌已经听见了,急忙转过身来。 第四十章 救不救人 其余两个人见状,立即也匆匆转过身,齐刷刷地回头,看向来人。 吴城隽还好,在中海,除了宠天戈和夜婴宁以外,他谁都不认识。倒是stephy一见到来的人,整个脸色马上都变了,她失声惊叫道:“栾少?!” 正走近自己的这个男人,她竟然是认识认识的,他以前曾来灵焰珠宝找过夜婴宁,stephy见过好多次,绝对绝对不会认错! 居然是传说中早就死了好多年的栾驰! 他、他、他竟然没死,此刻,他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 “嘘,stephy,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容易惊慌。” 栾驰站定,一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一笑。 时间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不|良的痕迹,年少时不辨男女的美丽,此刻已经全数吸收升华成为了男人的魅力,这个男人,原本是妖孽,现在已经得道成仙。 stephy不停地吸气,拼命做深呼吸状,胸膛一阵起伏。几秒钟后,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出声问道:“栾、栾少……真的……真的是你吗?我听说……婴宁姐说你已经……” 栾驰双手习惯性地抱在胸前,微微俯身看向她吃惊的双眼,微微一笑,淡然道:“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么多年来,他倒是也没有再去特地关注她,毕竟,那个女人不是他的爱人,虽然也曾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假的毕竟就是假的,他早已学会了放手。 已经改名叫肖驰的栾驰,如今和真正的婴宁生活在一起,两个人均已改名换姓,而且,由于栾驰的工作特殊性,他很少长时间停留在中海市,基本上都是在各国到处开会,进修学习,交流经验。 stephy茫然困惑地张了张嘴,到现在为止,她也弄不明白这些事的来龙去脉。 天啊,太可怕了,婴宁姐的孩子没死,周扬没死,栾驰也没死! 这些人竟然统统都没有死,都活得好好的! 她现在有些发懵,脑子跟不上。 吴城隽看出事情的异常,连忙揽过stephy的肩头,将她向后拉了一步,然后主动伸出手,向栾驰问好道:“你好,我是婴宁和宠天戈的朋友,我和蒋局是一起来的。” 栾驰和他轻轻|握了手,寒暄两句,然后拧眉看向站在一边的蒋局。 “蒋哥,到底什么事情?” 认识这么多年,栾驰还从未听到过蒋斌在电话里如此紧迫着急的语气,所以他不由分说,立刻从单位赶来了。 这里是两个人偶尔见面的一个“秘密据点”,他们两个的身份特殊,既是从前的同事,又是生活里的朋友,自然要谨慎小心。所以,经过了千挑万选之后,他们决定了在这里碰头。 蒋斌也不啰嗦,上前一步,沉声开口道:“婴宁失踪了,好多天一直下落不明。我听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发现自己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头绪,只好来找你了。我知道你的手里全都是人才,虽然大海捞针很难,不过如果连你都没办法,那估计也没人能够找得到她了。” 栾驰的表情微微有变,似乎十分意外。 “是谁做的,知道吗?” 他扭头看向stephy,直接问道,因为栾驰很清楚,做这种事情的,必定不是陌生人。如果只是一般的绑匪,夜婴宁身价不菲,他们早就该主动联系她的家人朋友,进行钱财勒索了。 而现在都毫无消息,只能说是,她一定是被仇家绑走,以此控制,折磨,最终达到目的。 心里咯噔一下,栾驰的脑子里滑过的第一个可能的人选,是钟万美。 这女人在三年多以前,就离奇地消失在了那间警匪火拼的酒店之中,谁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究竟去了哪里。 此后,在回到国安以后,栾驰派人继续着手去调查钟万美的下落,想要查到她究竟是继续留在了中国境内,还是偷偷回到了越南,结果却一无所获。 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在任何一个毒品产业链条上都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但是栾驰知道,这样的人生来便是毒枭,死也会死在制造和贩卖毒品的路上,永远不会改邪归正。 “知道,是周扬。不过,他遭遇车祸,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周扬,不知道怎么摇身一变,换了姓名和身份。” 吴城隽抢在stephy前面,低声回答道。他担心她会因为情绪比较激动,而说不到点子上。 乍一听见周扬的名字,栾驰忍不住一扯嘴角,轻蔑地笑道:“就那个半废男人?凭他也想闹出点儿什么来吗?我早就猜到了,他才不会那么容易死,金蝉脱壳罢了。这一招我会用,他也会用,大家都会用,彼此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吴城隽不清楚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他只是一五一十地把在美国发生的事情,一一又讲给了栾驰听。 “姓傅的那女人一定是疯了!自己想死不成还要拉着别人做垫背。她故意把人交给周扬,就是笃定他能把她藏好。” 栾驰听完以后,发出阵阵的冷笑,虽然他同傅锦凉不熟,但多年以前也曾在各种场合偶尔打过那么两三次照面。他原本就不喜欢这女人,现在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唯一庆幸的是,她带走的不是他的女人,不过,即便带走的是现在的夜婴宁,栾驰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和愤怒。 毕竟,两个人也相处了一年的时间,多多少少,刨除去她的外表和长相,或许,他也曾对她有过那么一点点的动心吧。 “怎么样,你有没有把握,让你的人去查一下婴宁的消息?我这边,恐怕还是没有那么高的权限,有些系统,我还是没法进去,只能拜托你了。” 蒋斌也是走投无路,这才来向栾驰求助。 为了保证他的人身安全,除非万不得已,蒋斌很少很少主动联系他,生怕他曾经的工作经历被边境的毒贩子们获知,以此打击报复。 不过,这一次,他必须要来找他,因为事情太棘手太难办,蒋斌自己知道自己根本兜不住。 “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且……” 栾驰拉长声音,眼神里有着一丝复杂的光芒闪过。 整件事,从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多快五年了,到底该不该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呢?! 如果不说,他担心真正的夜婴宁或许会误会自己的用心。假的夜婴宁失踪了,被周扬藏起来,自己如果费心费力地去找寻她,叫真正的婴宁该怎么想? 这事儿,牵扯的东西太多,无数个线头,稍微一不留意,就会出大乱子,把所有人都绕进去出不来。 “……而且确实很难办,我想想办法吧。” 说到最后,栾驰的话到险些就嘴边,但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事儿,他不敢擅自做主,必须去找婴宁商量一下。 三个人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听不出来栾驰语气之中的敷衍成分,一听这话,不禁都有些丧气和绝望。 蒋斌也不能理解,栾驰怎么对夜婴宁的事情可以做到如此的置之度外,他们两个难道不是曾经…… “你怎么忽然……” 他忍不住脱口问道,不料,栾驰已经没了耐心,急躁地截断他的话:“我说会想办法就一定会想办法,先走一步。” 说完,他冲着面前的三个人略一颔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任何的停顿。 面面相觑了几秒钟,stephy才吐出一口气来,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栾少怎么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了……” 和记忆中那个风|流倜傥,颠倒众生的妖孽男印象,已经相去甚远,似乎,他已经脱胎换骨,涅槃成仙了,栾驰连对夜婴宁的事情都能如此淡定,不得不说,世界全变了。 而她只是不知道,两个婴宁身上曾发生过的匪夷所思的故事罢了。 三个人默默地乘电梯走出了彩电塔,一路无话。 临分别前,蒋斌虽然也颇为无奈,但还是郑重其事地承诺道,自己一定会尽己所能去寻找各种有用的消息。 “我的权限和栾驰比起来还是有些微不足道,要知道,很多系统,都是要高级负责人才能进去查看的,毕竟里面的信息,全是和国家安全紧密相关的。” 他虽然着急,却也不得实话实说。 stephy点点头,蒋斌做了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再三道谢后,和吴城隽离开。 而早先一步离开的栾驰则是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人分别离开,沉默地一口气吸了两根烟,这才让司机把车开走。 他想了又想,这件事,还是要去和婴宁商量一下。 今天婴宁长期合作的那家画室有展览,请她过去帮忙,所以酒吧暂时没有营业,只有两个酒保,安静地擦洗着杯具器皿。 他们一见到栾驰,立即问好。 “简小姐说她大概是五点钟左右回来,您稍等。” 栾驰在吧台边坐下,点了一杯酒,看看时间,婴宁也差不多回来了。 果然,不多一会儿,化名简若的婴宁出现在了酒吧。 她惊喜不已,好多天没有见到栾驰,他最近很忙,几天甚至不回家一次。 第四十一章 说明真相 栾驰见到婴宁,放下杯,十分开怀地拉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用下巴上的胡茬儿扎着她嫩嫩的脸颊。 “若若,想死我了。” 他现在早就习惯把她当成简若,既不是夜婴宁也不是叶婴宁,而是一个全新的人,重新爱上她,和她生活在一起,携手余生。 简若把包放在吧台上,要了一杯水,一口气喝掉一半,这才开口道:“啊呀渴死我了,幸好没和她们继续去玩,不然就见不到我的大宝贝老公了呢。” 说完,她扭过身体,伸手扯着栾驰的脸颊,不停地揉|捏。 这要是被他的同事们看见,一定会吓得眼珠子都会掉出来,堂堂大领导,居然被老婆当成大型玩具。 栾驰任由她玩个不停,好半天,他才伸手按住她的手,轻声道:“若若,我有事和你商量。” 简若一愣,自己似乎好久都没有见到这样严肃凝重的他了,她不由得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你不会要外调吧?” 这是她最害怕的几件事之一,栾驰本来就天南海北地到处跑,几天不见人影都是常事,如果再外调,甚至出国,那自己以后就更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栾驰微微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没有,我已经和上头说了,五年之内不离开中海。也许以后你也想要出去进修,或者换个环境,那时候我们再走。” 听他这么一说,简若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她松了一口气,笑着捶了他一把,娇嗔道:“烦人,你可吓死我了。” 栾驰顺势一把握住她的手,亲了两口,这才犹豫地开口道:“我想说的是……她被周扬带走了,现在谁都找不到他们两个,下落不明,不知道是死是活。” 简若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了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周扬?不是说在国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吗?” 她大惊,越想越害怕。 这群人一个一个就像是猫一样,全都有九条命似的,说死又不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蹦出来坏事。 “你说呢?我早就不相信,他那种人,我都弄不死,还能被几只虫子一咬就死了?是蒋斌找的我,他啊,心思都在那女人身上,但是人家根本就不可能多看他一眼。他就是个傻|子。” 栾驰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找你帮忙吗?那你怎么说?” 简若沉吟了几秒钟,开口问道。 聪明如她,自然也知道栾驰在担心着什么,但是简若更厉害的一点就是,他不说,她不问。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希望我去,那么我就找个理由回了他。” 栾驰心平气和地如是说道,如今的他,只在乎她一个人的想法。 简若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你是怕我吃醋吗?觉得你如果去救她,担心我会因此和你闹别扭?” 她太了解栾驰的想法了,这世上,她是最了解他的人。 果然,栾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想多了。不过……” 简若皱皱眉头,又拿起吧台上的水杯,她喝了一口,这才忧心忡忡开口:“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怕周扬把她带走。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以为那个还是自己的老婆,充其量就是给她点儿委屈。你知道我最怕什么的,我担心的人一直都不是周扬,而是钟万美。” 栾驰握住她的手,点头道:“不愧是我老婆,和我想的一样。蒋斌说完之后,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抓她的人是钟万美。幸好不是。现在大家已经确定是在周扬的手里,傅锦凉因妒成恨,那女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把她绑架之后塞给了周扬,觉得这样一来,宠天戈就彻底尝到了痛苦的滋味儿,成功把他报复了。” 他又把从蒋斌和stephy那里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和简若说了一遍,听得后者直皱眉头。 “这个蠢货还真是够凶悍的,下得去手。” 简若听得直皱眉,她是弄不明白,傅锦凉这个女人怎么对夜婴宁会有那么强烈的仇恨,自己这个正主儿都没说去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偏偏她非要反反复复地落井下石。 “我现在也在发愁,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如果是出入境那里能查到,想必宠天戈早就去查了。” 回来的一路上,栾驰也在不停地思考,既然连宠天戈那边都毫无头绪,那么事情还真的十分棘手。或许,真的需要他动用军方这边的势力,才能多少有些进展。 “不好说,全世界这么大,总归是有些政府力量触碰不到的地域。你看我们国家倒是国泰民安,还有那么多战火纷飞的地方呢。只不过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简若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事儿确实头痛。 栾驰若有所思,没有马上开口。 “你说……” “我觉得……” 十几秒钟以后,两个人一起开口,然后又都笑了。 “你先说。” 简若笑着说道,她倒是想看看,栾驰刚刚想到的,和自己想到的,究竟是不是一件事。 栾驰也笑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宠天戈,和他把话说清楚?如果我插手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吃力不讨好,还容易被他误会。最重要的是,势必会暴露出我的身份来,我担心,到最后反而弄巧成拙。” 她想的就是这件事,如果栾驰也去参与到找寻夜婴宁的行动之中去,那么早早晚晚,宠天戈会知道栾驰还在人世,这个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若他因为吃醋,或者其他误会,导致两个人再出现任何的矛盾或者战争,那岂不是十分的没有必要。 所以,简若的意思也是,两人去找宠天戈。 事不宜迟,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前往天宠集团。 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里,他们尽可能地避开一切旧识,以免暴露身份。但是这一次,为了找到夜婴宁,栾驰不得不主动向宠天戈表明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们赶到天宠集团的时候,前台拦下了他们。 “我没有预约,我要见宠天戈,你直接给他本人打电话,就说我姓栾,是他的老朋友。” 栾驰也懒得同前台接待废话,直接说道。 虽然,前台小姐对他的话感到奇怪和不解,但见到栾驰和简若两人的气度不凡,她也不敢怠慢,直接拨通了楼上的电话,请秘书部代为转告。 五分钟以后,宠天戈亲自下楼。 他听见“姓栾”这两个字,整个人就不淡定了,直接冲下来,想要验明正身。 等到宠天戈一出电梯,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栾驰的时候,他全身的血“轰”的一声就往脑子里涌上来。 真的是栾驰,没死,活得好好的! “是你……” 他声音颤抖,再想说什么,栾驰已经站起来,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重新和他走进电梯。 这里人多口杂,他不想多说,直接和简若同他一起回了楼上的办公室。 关上门以后,栾驰站定,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为了夜婴宁的事情来的,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刚才我见到了stephy和她的男朋友,两个人简单和我说了一下。” 说罢,他将自己的工作证递给宠天戈。 上面的“国安”两个字,着实令宠天戈吃惊了一下,再看清里面的职务,他更加咋舌。 “太有意思了,周扬没死,你没死。还全都摇身一变,改头换脸了。肖局长,你好。” 宠天戈把证件还给栾驰,重新和他握了一下手。 “这位是……”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下站在栾驰身边的女人,这一看不要紧,宠天戈顿时觉得她十分的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栾驰笑了笑,看出他的疑惑。 “要我说,还是叫你的秘书端点茶水咖啡来吧,这个故事太长了,我怕没等讲完,大家就都口干舌燥了。” 他转身,一屁|股先坐在沙发上,倒是并不拘束。 简若也微笑,挨着他,在沙发上落座。 “瞧我,都忘了待客之道。” 宠天戈一拍脑门,立即拿起桌上的电话,叫人送来咖啡。 几分钟之后,三个人都坐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栾驰要说什么,但是直觉里,宠天戈能够感觉得到,他要对自己说的事情,十分重要。 “宠先生,我是夜婴宁,不是现在的那一个,是真正的那一个。我知道,让你能够接受这件事似乎非常困难,而且,你可能也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简若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的栾驰,后者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似乎正在给她无穷的勇气,让她说下去, 毕竟,对其他人说出整件事对于她来说,要比任何人都艰难。 “不管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有多么不可思议,都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故弄玄虚,更没有骗人。” 她喝了一口咖啡,尽量让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对着宠天戈娓娓道来。 “所有的事情,都要从我去赌石,结果投资失败开始……” 第四十二章 全都知道 尽管简若不愿意回首往事,但她不得不承认,当她还是夜婴宁的时候,自己确实不是一个什么贤良淑德的好女人。 她的野心太大,在平和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所有人都被她的表象所蒙蔽,只有栾驰才能看透她的内心,因为他们本质上分明就是一路人。 一样的人,总是能够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辨认出彼此的存在。 经过友人的牵线,夜婴宁打算去赌石。 那是一桩风险极大的生意,一刀下去,是珍宝还是石头,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但是她愿意赌一把,如果赌赢了,就是一本万利。 很可惜,她赌输了。 等到工匠切开毛坯,发现里面的玉石虽然也是玉石,但其品质根本和预期的相差太多,甚至连回本都不够。 “当时我欠了很多钱,瞒着家里面做这个,最后血本无归。最后,我发现自己无意间得知了周扬家里的一个秘密,我也知道,他是个孝子,又是极其爱面子的人,所以我要挟他,如果他不帮我把钱上的空缺补上,我就把那件事说出去。” 简若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想,她也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听到这里的宠天戈,几乎已经吃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从一进门开始,他便觉得有几分面熟。直到她告诉他,她现在是叶婴宁之后,他整个人都觉得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夜婴宁,叶婴宁,一字之差,同音不同字而已。 然而,两个人的命运却是迥然不同。 一个是天之骄女,崭露头角的新锐珠宝设计师,一个则是穷困孤儿,不得不自食其力的不出名小模特。 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一个自杀,一个谋杀,死神将她们两个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一直沉默着的宠天戈,直到此刻,实在压抑不住满心的好奇,忍不住插口道:“你知道了关于周扬的什么?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会给你钱来封你的口?” 他猜不透,像是周扬这种人,能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的手中。 简若笑了笑,笑容里有着一丝对于自己当年冲动做事的浓浓悔意。 “我无意间得知了另一起谋杀,只不过谋杀未遂。周扬的妈妈谢君柔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成为娘家的继承人,所以不惜钱请人在她的亲外甥的车子上动了手脚。那种有钱的阔少爷,玩够了女人还要玩车,每到周末的凌晨,南平的几条主干道上都是这种飙车党。其中就有一个,是周扬的表哥谢尧。” 回忆起这些事来,她不禁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么说来,周扬诈死,也是早有准备。听说,他舅舅的儿子已经是植物人很多年了,根本就不能继承家业。” 宠天戈轻抚着下巴,细细地思考着简若的话。 她说,她才是真正的夜婴宁,在医院被抢救过来之后,自己则成了叶婴宁,那个在淫|乱派对上被人灌酒灌药死了的小模特。后来,她担心被人灭口,慌不择路地改名换姓,悄悄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甚至不敢主动回到家中,担心被家人当成是疯子轰出门去。 个中苦涩,也确实非常人所难以体会。 “总之,我说了这么多,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情就是这样。没法用科学解释,说出去别人也会把我当成是精神病,妄想狂。可是,它就是确确实实发生了。” 简若摊摊手,一脸无奈。 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她自己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缘由来。 从一开始的痛苦不堪,发疯一样想要变回来,再到后来的麻木无感,行尸走肉一样地苟延残喘,最后到了现在的平静接受,试着用一个全新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用了足足一千五百个日日夜夜去适应这个命运的玩笑。 另一个婴宁亦然。 “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或者说,你的话,让我之前那些盘桓在心头的不解和疑惑,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和回答。” 宠天戈长叹一口气,他不是傻|子,不是看不出夜婴宁每一次面对自己的时候,那种欲盖弥彰,欲言又止的压力。 如果她不是她,那么一切他曾觉得蹊跷古怪的地方,似乎都能够说得通了。 “她后来那么对我,我懂了,也是为了给自己报仇吧。她……是不是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轻轻扣着茶几,一瞬间,想明白了为什么夜婴宁要三番五次地报复自己。原来,她是把自己当成了杀死叶婴宁的人,在为过去的身份报仇雪恨。 简若浅浅地颔首,过去的三年时间,是她难得的平静生活,再加上夜婴宁出现在遇难飞机乘客名单上,她也就没有考虑过来主动找宠天戈说明一切。 毕竟,牵扯太多。 “我不说有我的忌惮,她不说有她的难处。表面上看,她得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但是同样的,在那些好处的背面,她也得到了我该去承受的那些罪孽,比如现在。” 简若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喘喘气,不禁又为她担忧起来。 宠天戈许久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才站起来,踱步走到落地窗边,沉默地注视着外面。 坦白说,这些谈话内容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就算再强自镇定,但此刻的内心里还是有些消化不|良。 栾驰一直没有怎么开口讲过话,一方面他觉得整件事没有自己说话的立场,另一方面他也有着自己的小算计,生怕宠天戈跑来和自己抢简若。 说到底,宠天戈当年在鲁西永见到的夜婴宁是真的夜婴宁,不是现在的那一个。万一,是说万一,他恋恋不忘的那一个是自己的女人怎么办。 他还是有些孩子气。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你怎么想?” 等了半天,见宠天戈都没有说话,栾驰有些坐不住了,他主动问道。 简若扯了一下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着急,这是大事,宠天戈要思考一下也是正常的反应。 “不怎么想。我都爱了她这么多年,你现在就是跑过来告诉我其实她是一条狗,我也乐意了。” 宠天戈徐徐转过身来,拍了拍额头,笑着回答道。 他现在忧心的,并不是她是谁的问题,而是她在哪里。 栾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脸颊忽然变得有些热,大概是也自认为自己想多了。 “好吧,我多嘴说一句,一个人不论失忆也好,换了个身份也罢,就拿我来说,我觉得自己的行|事作风都没有什么本质的改变。所以……” 简若看看宠天戈,拧了拧眉,果断地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不要把带走她的人当成一个陌生人来看,他就是周扬。我算是相对了解他的人,你们别急,让我来想想,他要是想带走一个人,会去哪里……” 此言一出,两个男人都深以为然。 他们两个不再随意开口,以免打扰到她的思考。 简若站起来,在宠天戈的办公室里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托腮思考着。 她知道周扬有钱,只不过低调得要命,他的手里捏着好多栋国外的豪宅,甚至听说在皇后镇那边也有私产。 私产,私产…… 她想了又想,无论如何,都觉得依照周扬的性格,不可能把人带到哪个穷山恶水去吃苦遭罪,他自己也吃不消。 所以,目前来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现在此刻在他手里的一处私人领域内。 “你去开启系统,查一下,不管他是周扬还是什么别的人,在他名下的私人不动产都有哪些。尤其要注意那些三不管地区,又或者是几国交接的地方,我怀疑,他们现在在一处资源丰富但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简若很聪明,想了一下之后,给出了这个结论。 “你确定不会是一些人口密集度很高的大城市吗?比如东京或者香港之类的,那边外来人口很多,查起来十分困难,或许他……” 栾驰想的是另一种可能。 宠天戈摇头,表示认可简若的话。 “你别忘了那个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依我看,周扬大概是想要囚禁婴宁一段时间,让她和我们联络不上,只能依靠他,这样时间一长,或许,她不得不屈服。所以,我也倾向于他们现在在一个交通不发达的地区,有可能是边境,也有可能是……海岛?!”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谢家曾有一架私人飞机,在国内的豪门之中算是首家,当时还引起过一阵小骚|动,所以,宠天戈立刻想起来,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在海上! “我马上去查,开启最高的权限,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事不宜迟,栾驰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那个……还有个事情……” 宠天戈见他们两人要走,急急喊住。 “我希望,你们不要让她知道,我已经知道这些事了。” 他不想让夜婴宁知道自己已经见到了栾驰和简若,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第四十三章 放不放手? 栾驰和简若面面相觑,双双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弄不清楚宠天戈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前嫌旧恨也就说开了,宠天戈也不是杀死叶婴宁的凶手,况且这个人也根本没有死。 只要夜婴宁能够平安归来,其他一切都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 “你不告诉她你知道了?为什么?你还想要做什么?” 简若飞快地瞥了一眼宠天戈,她实在弄不明白此刻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倒是栾驰,身为男人,这会儿十分清楚宠天戈的心情。 他伸手拉住简若,示意她稍安勿躁。 “好,那是你们的事情,你们两个自己说吧。我们这边,我尽力,一有消息马上会通知你。不过……” 栾驰皱皱眉头,决定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 “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把人找回来,也不保证找回来的一定是……活人。” 简若觉得他把话说得太直接了,担心宠天戈会受不了,连忙扯了他的手臂一把。 “我没开玩笑。人已经失踪这么多天了,她是什么性格我们也知道,万一受不了周扬,一咬牙自杀了,即便找到了也是一具尸体。” 栾驰摊摊手,表示这种事谁也不敢打保证一定不会发生。 宠天戈咬了咬牙,摇头道:“不会。如果是以前,或许会,但是现在,她不会随随便便就去死。哪怕不是为了我,她也会舍不下瑄瑄。有孩子在,她怎么能够轻易去死?” 简若也深以为然,母爱的力量足以让一个女人无坚不摧。 两人离开了天宠集团,宠天戈亲自将他们送出大楼,然后独自回到了没有开灯的办公室。 天色已黑,偌大的落地窗外,霓虹闪烁。 这座城市每天都是如此生机勃勃,对世间百态冷眼旁观,冷嘲热讽。 他有些迷茫,觉得过去的五年时间里,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醒不过来似的。 直到victoria的电话打来,宠天戈才惊觉,自己答应今晚回家去看瑄瑄,险些又要爽约。 他马上拿起钥匙和外套,开车回家,在路上又绕到一家甜品店,瑄瑄很喜欢吃那里的芒果布丁。 原本因为宠天戈迟到了一个多小时的宠靖瑄,在看见他拎着的布丁袋子时,脸色终于多云转晴。 “阿姨说这家店的客人很多,要等很久呢,谢谢爸爸。” 他主动帮宠天戈找到了晚归的借口,然后去洗干净双手,坐在桌边安静地等着。 宠天戈有些尴尬,立即把布丁给了他。 victoria看出他的脸色有些古怪,趁着宠靖瑄和保姆阿姨在客厅,拉着他悄悄进了书房。 “什么事情耽误了?你精神看起来有点儿不对头,是不舒服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关切地问道,今天下午带着宠靖瑄去买衣服,所以victoria特地请了半天假,提前离开了公司。 宠天戈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只好模棱两可地开了个头儿。 幸好,一旦开了个头儿以后,后面的话讲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他讲了半天,victoria的脸色是越听越变,到最后,她看起来像是见鬼了一样,大张着嘴,半天都合不拢。 “好吧,我……我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你放心,这个事儿我会替你保密的,连杜宇霄我也不会告诉他。对了,你……不会反对我和他交往吧?其实我也清楚,办公室恋情不太适当。他也一直在考虑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离开天宠,免得让大家都感到为难。” victoria犹豫地开口说道,她和杜宇霄最近三个月开始试着交往,目前进展还不错。两个人都不算是十分年轻了,谈起恋爱来都还保有着一丝理智,没有爱到死去活来的那股吓人的架势。 用杜宇霄的话来说,就是随时都好像准备分手一样。 宠天戈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国内,心思全都放在寻找夜婴宁的这件事上,所以,乍一听见这个消息,他还有几分吃惊。 “我祝福你们,至于跳槽的事情,暂时没有必要。在我心里,你们都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让私人情感影响到工作的人。而且你们结婚以后,就算是夫妻一体,正好全都把命卖给天宠集团,我反而求之不得。”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也为victoria能够从离婚的伤痛中走出来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victoria笑笑,她现在已经不是20岁的年轻女人了,对于爱情和婚姻,和十年前要的完全不同。 “我只是担心你,听你说了那么多,很多事情我还是一知半解,糊里糊涂的。我怕你因为这些,好不容易和婴宁走到这一步,然后就……” 她缓缓道出内心的担忧,这也是此刻victoria最为害怕的一点。 宠天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坦白说,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很乱,乱得简直不想去思考任何的问题。 在栾驰和简若面前说了大话,多多少少,也有爱面子的因素。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毫无芥蒂,如果不能,以后的他们两个人又会朝着何种方向走下去…… “这样吧,今晚我留下陪瑄瑄,我让杜宇霄陪你出去喝一杯散散心。你一会儿陪瑄瑄聊几句,他也该洗澡上|床睡觉了。他睡着你就走。” victoria简单想了想,知道宠天戈现在也没什么心思陪儿子,干脆让他出去放松一下。 宠天戈勉强扯了下嘴角,点头说好。 两人走出书房,看见瑄瑄还坐在桌边吃着芒果布丁,一口一口很斯文,小短腿悬在半空中,坐得不像个小孩子,倒是十分的端庄。 “爸爸,我想妈妈,她也爱吃布丁。” 瑄瑄放下勺子,从椅子上跳下来,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宠天戈的腿,用脸颊轻轻蹭着。 他很少和宠天戈这样撒娇,这一次,也着实是小肉包太想念父母。 宠天戈愣了一下,摸了摸宠靖瑄毛茸茸的小脑袋,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这是自己和她的骨血,不管她是谁,这个事实都不会变。 “妈妈工作忙,还在国外,等她忙完了就回来跟瑄瑄一起玩。吃了布丁,记得刷牙,不然你的小白牙就会有虫。” 宠天戈弯下腰,和宠靖瑄平视,笑着指了指他的嘴巴。 瑄瑄吓得一把捂住嘴,连忙往卫生间里冲,嚷着让保姆阿姨帮自己拿牙膏,他要刷牙。 “好了,知道你心里烦,我带他洗澡,一会儿说两句话你就走吧。” victoria走过来,轻轻说道,手里握着手机。她刚和杜宇霄通了个电话,让他赶过来陪陪宠天戈,两个男人在一起喝两杯,也算是能放松一下。 “谢谢了,这么多年,你倒是像我的姐姐一样。” 宠天戈笑了一声,轻轻抱了一下victoria的肩头,无比感慨地说道。 victoria笑笑,没说话。 当年她既然选择了背叛老爷子,那么就不会选择再去背叛宠天戈。无论发生什么,现在也好,以后也罢,她都会选择追随他,做他的左膀右臂。 等到哄着宠靖瑄睡着以后,宠天戈和闻讯赶来的杜宇霄两个人一起前往不远处的一家酒吧。 “victoria说你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 杜宇霄尚不知情,只是以为宠天戈还在为了夜婴宁的失踪而忧心。 “没事,好久不见你,出来喝一杯。” 宠天戈实在没有勇气再说一遍,说一遍就像是死一次一样,同样令他难受,所以他选择沉默地一带而过,没有多说。 杜宇霄亦没有多问,两个人点了一打啤酒,慢悠悠地喝着。 “对了,林行远那边,还有没有继续蠢|蠢|欲|动?” 宠天戈在华盛顿停留得有些久,生意这边都是杜宇霄在帮忙打理,他也担心,林行远会趁机落井下石。 这三年多以来,皓运和天宠的摩擦就没停止过,台面上的,私底下的,合法的,非法的,擦边球的,各种各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虽然谁也没说过你死我活这样的话,但是,双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皓运从规模上来看,根本和天宠无法相提并论,充其量只算是它旗下的一家子公司罢了。但是由于林行远这几年的执掌有方,皓运竟然也发展得十分惊人,特别是在物流这一块老本行上,有的时候,就连大公司也没法与其抗衡。 “还那样,贼心不死,不过他也确实十分厉害,有魄力,居然把皓运的那些个老家伙全都做掉了,全部大换血。” 杜宇霄呷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道。 宠天戈倒是没有把林行远太过放在眼里,不过,一想到他是叶婴宁原来的男朋友,他的心口顿时有些发堵。 怪不得,她和他之间总是有一些什么微妙的情愫蔓延着,原来,她是他的女人。 这样一来,原本不懂的那些事情,宠天戈已经全明白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夜婴宁有没有把那些事统统告诉给林行远。如果他也知道的话……那他会不会放手呢?! ps: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月两团圆! 第四十四章 是劫是缘 一想到周扬这边尚未得到解决,林行远那边又有可能冒出问题,宠天戈的眉心就根本一点儿也舒展不开。 愁,是真的愁。 面对周扬的时候,他有十足的自信,因为他知道,即便夜婴宁对他有感情,那感情相比于男女之间的深刻的爱,也稀薄了许多。 但是林行远却和周扬有着本质的不同,他是叶婴宁真正的爱人,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想要的男人。 曾经,她可以为他付出那么多,那么之后呢?他们有没有相认,他们有没有不在乎身份背景,继续以新的身份相爱? 这些问题,不停地在宠天戈的大脑里面绕来绕去,绕来绕去,苍蝇一样嗡嗡嗡个不停,吵得他就快要无法思考,难以呼吸。 “不过,很奇怪的一点是……” 杜宇霄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欲言又止,想了想,他又开口道:“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其他人又都觉得没什么,我也担心自己是太敏|感,小题大做。” 宠天戈一怔,很快,他抬起手来拍拍杜宇霄的肩膀,笃定地说道:“不,我相信你的直觉,如果你觉得有问题,那我相信绝对不是你想多了。说吧,他又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了?” 有了宠天戈的信任,杜宇霄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没有觉得自己是无风起浪。 于是,他简单理清了一下思绪,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向宠天戈扼要地描述了一下。 “他最近倒是非常的低调,除了公司内部的会议,几乎很少出面一些商业活动,都是叫公司里的其他人去代表。不过,我却从一个老同学那里听到消息,他近来频频去香港,光是在香港的一家高级酒店里,他就见到了三、四次林行远本人。他一个人出现,身边没有随从,不知道是在见谁。” 因为林行远出现的地方是香港,杜宇霄在那边有很多的旧同事老同学,所以他对那边的情况也一直都比较了解。 “我和victoria也提到过,不过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毕竟香港那里进进出出很多商人,去谈生意或者见客户,甚至购物也没什么稀奇的,她叫我不要神经过敏。” 杜宇霄一边回想着,一边尴尬地笑了笑。 被女朋友说神经过敏,这滋味儿确实不算是那么美妙。 一听这些,宠天戈的表情也微微起了变化。 他十分清楚,林行远绝对不是没有事乱跑的人,他既然一个人独自前往香港,又三番五次,那么一定是在做什么事情,或者见什么人。 至于是公事还是私事,那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你绝对没有多想,我也觉得这事情蹊跷得很。只不过,我现在没空理会他,就让他先张狂一阵子好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 刚说到这里,宠天戈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号码是被屏蔽的,看不到具体的号码,他顿时有些明白过来是谁打来的,立即一把抓过手机,按下通话键。 果然,是栾驰打来的。 宠天戈原本充满信心,但是接下来,听见栾驰所说的话,他顿时又陷入了绝望之中。 “他们用的是假护照,做得很高明,瞒过了航空公司的一切检查。我只能查到,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澳大利亚。但是,不排除他们之后又使用其他交通工具,前往新西兰,或者其他国家,如果是障眼法,那么也可能兜了一圈再回美国也说不定,还有欧洲,等等等等。” 栾驰说了半天,自己都觉得有些汗颜,说来说去,他说的这些基本上等于废话。因为他的意思是,夜婴宁有可能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不确定。 宠天戈也有些急了,扬声道:“这就是你手里的那个顶级系统?!” 栾驰冷笑,反唇相讥道:“不是我的系统还查不到这么多,你这一个月查到什么了?” 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同时意识到,这种时候互相推诿责任,没有任何的意义。 “好吧,谢谢你,我继续查,就从澳洲作为一个圆心,向外辐射着做搜索吧,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宠天戈挤了挤酸胀的眉心,轻声道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杜宇霄知道是什么事情,这种时候,除了和夜婴宁有关的事情,再没有什么能够令宠天戈流露出这种表情的了。 “会不会在公海?或者一些什么土著岛屿之类的地方?我听说,在那边有很多小岛,虽然名义上是归政府所有,但其实都被租赁出去,一般的期限都是99年。而且,基本上,在国外,富豪们买别墅,买游轮,买岛屿,都成了一种风气。” 杜宇霄伸出手,轻轻叩打着光滑的吧台,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的话,倒是给宠天戈提了醒。 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是因为思维陷入了僵局,想的都是夜婴宁被带走了会不会受到折磨。但是,她具体被带到了哪里去,因为实在一筹莫展,大海捞针,所以宠天戈也没有太深地去思考。 “买岛屿?你是指,一整块小岛,在一定的租赁期限内,都归个人是吗?唔……” 宠天戈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可以说,杜宇霄的话给他指了一个新的方向,不是某个国家,也不是某个城市。 周扬可以在某个地方,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土皇帝,占山为王,这倒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我们……” 杜宇霄见宠天戈神色有变,不禁迟疑地开口问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了,今天几号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9号,怎么了?” 宠天戈忽然想起来,他记得,在华盛顿那家医院第一次见到傅锦凉的时候,夜婴宁曾和她说过,要去参加香港珠宝展。 现在夜婴宁下落不明,这倒是给了傅锦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两年才刚投身原创设计这一领域,急需要一个国际大奖来证明实力,少了夜婴宁这个强劲的对手,再有罗拉集团和傅家的背景做靠山,她拼死也要把这一年的珠宝展最佳大奖拿到手。 不管她再怎么想要在近期内一段时间避开八卦记者,避开狗仔的追踪,总之,傅锦凉一定会出现在不久以后的香港珠宝展上。 “帮我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弄个什么组委会成员之类的,要是那边想要赞助就让他们直说,珠宝展我要去。” 宠天戈灌了一口啤酒,想了想,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趟,起码再逼问一次傅锦凉,看她能忍着多久不说实话。 他不信,她能够憋得住不去找顾默存,她需要胜利的快|感,所以她一定要去了解一下夜婴宁的近况。她越惨,傅锦凉就越满足,为了得到这种心理满足,她也要冒着各种风险,主动去联系顾默存,问清楚一切。 “宠先生,这个……操作起来有点儿难度吧?那边都是蛮专业的,一般想要临时安插|进去比较吃力……” 杜宇霄颇为迟疑地说道,他不太明白宠天戈为何心血来|潮,要去香港。 他更不知道,夜婴宁当时和傅锦凉还打了个赌。 虽然两个人谁都没有明说,不过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输的那个人,老老实实地直接滚出珠宝设计界,从此别再踏入这一行。 生死之战。 “不吃力的活,我能交给你去做?行了,我今晚也想明白了,我就是不吃不喝不睡,明天一睁眼睛,她该不在我眼前,还是不在我眼前。我都快一个月没正经八百地睡觉了,一会儿回酒店,我要好好睡个觉。” 宠天戈一口气喝光自己剩下的啤酒,哈哈大笑地说道。 杜宇霄更加疑惑,“你不回家?” “我女人都不在,我还哪有家?我告诉你,在这世界上,儿子和钱,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但是要是没有我儿子的妈,别说钱,我连命都不想要。” 宠天戈站起来,打了个酒嗝,灯光下,他的眼睛有些泛红。 杜宇霄将宠天戈送回酒店,几乎是一沾到枕头,他就睡着了,衣服也没脱,澡也没洗。 他无奈,帮他关了灯,离开酒店。 打车回家的路上,杜宇霄给victoria打电话,两人全都无限唏嘘感叹。 “你说爱情到底有多少种样子?你看他们的,和我们的,还有别人的,全都不一样。可是那些爱情专家们,每天都在教授各种情感法则,好像只要遵循了那些公式定理,人人都能收获美满的爱情一样。” 杜宇霄换了一只手握着手机,苦笑着说道。 另一边,victoria也刚哄睡着了宠靖瑄不久,她悄悄走出孩子的卧室,轻手轻脚地向保姆道别,然后走进电梯离开。 “我怎么知道?我自己本身还是个情感失败者呢,我只知道,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victoria笑了笑,压下心头的隐忧,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第四十五章 重大突破 在单位忙碌了一整夜的栾驰走进家门,时间还早,他以为简若还没醒,动作难免小心翼翼的。 没想到,刚弯下腰换鞋的功夫,他就闻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一阵香味。 听见门响的简若戴着手套跑出来,很明显,她正在烤饼干。 “稍等,曲奇马上出炉,帮我倒牛奶好不好?” 她微笑着又连忙跑了回去,查看着烤箱。 栾驰摇摇头,知道她是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做点心。每一次简若遇到烦心事,睡不着,家里的饼干和蛋糕就会多得吃不完,于是他上班的时候就会拎着纸盒,拿去分给同事们。 看来,得知夜婴宁被周扬绑架,她也是无心睡眠。 他洗干净了双手,帮着简若把牛奶倒好,两人在餐桌旁坐下来,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聊天。 “没什么进展,宠天戈很失望。” 虽然泄气,不过栾驰还是得实话实说,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遇到的问题竟然这么棘手,毫无头绪。 简若一点儿也不吃惊似的,她没有什么胃口,托着腮,支撑在桌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这一点,我倒是早就猜到了。你也不想想,周扬当年在部队,刚入伍的时候,他做的可是侦察兵,这么多年一步步升上去的。他最擅长的就是搜集敌情和反跟踪,这是他的老本行,你们非得在这上面和他较劲儿,根本比不过的。”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拨|弄着面前的奶油曲奇,语气里很是担忧。 栾驰顿时有点儿生气,她说的这些话,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比不过?你等着我把他揪出来的!我还不信邪了,这一回,挖地三尺我也把他弄出来不可!” 说完,栾驰一仰头把牛奶喝了,站起来上楼去洗澡。 他今天回家就是为了取几件换洗衣物,原本就公务繁忙,加之还要公器私用查顾默存和夜婴宁的下落,栾驰只好暂时住在单位里。 简若摇摇头,知道自己无意间触动到了他,这下栾驰的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也要非找到人不可了。 她连忙跟着上楼,帮他准备干净的衬衫和内|衣袜子,一样样叠好,都放在一个小行李包中。 很快,冲完了澡的栾驰赤身裸|体地走了出来。 他一看见站在床边,弯着腰正帮自己收拾着衣物的简若,立即没了脾气,贱兮兮地凑上去,一把抱住她,贴着她蹭啊蹭啊蹭个不停。 “乖宝儿,我刚才一着急,语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等我回来你再教训我,或者我躺平在床上任你凌|辱三天三夜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啄着简若的耳后和颈窝,呵得她痒痒的,不停地躲闪。 她拼命推着他,忍笑着拍打着他嬉笑着的一张俊脸。 “真不要脸,谁要凌|辱你,还三天三夜……” 简若灵巧地从栾驰的怀中挣脱出来,把放在床上的一件熨好的衬衫递给他,让他赶紧换好。 帮他挑需要搭配的领带的时候,她幽幽叹息道:“哎,等他们的事情都结束,我们出去散散心吧。最近,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坦白说,她出事,其实我也是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得到的。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这几天,我一直感到浑身上下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剥离似的,那种感觉特别的难受。” 简若翻捡着抽屉里的领带,拿起一条,又放下,面露愁容。 说是心灵感应也好,说是惺惺相惜也罢,总之,她能体会到,这些日子,夜婴宁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度日艰难。 “好,等这些都忙完,我们出去旅行。你不要多想,我一直陪着你,不会有任何事。她是她,你是你。” 栾驰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简若,默默地给他力量。 “好,我现在就开始想一想,我们将来去哪里玩……等一下!” 简若微笑着说道,忽然,她的话戛然而止,她的脸色也立即跟着变了,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她的手狠狠地掐着栾驰的手臂,掐得他感到非常疼,连忙问她怎么了。 简若懵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是在拼命地回想着什么。 “你有没有看过《指环王》这部电影?” 栾驰也是一愣神,没明白她怎么毫无预兆地向自己抛出来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来。 他缓缓神,这才点头道:“看过啊,大|片儿,怎么没看过。” 简若咬了咬嘴唇,好像在拼命回想着什么。 “我记得……周扬好像特别喜欢这电影,家里有它的正版dvd不说,还有很多官方发行的周边,他一样样全都收了回来。而且……他似乎说过,特别喜欢那边的风景,所以如果将来有钱,一定会在澳大利亚或者新西兰周边置产。后来我还听说,他外公曾经把位于皇后镇的一处小别墅送给了他……” 她说完,一拍脑门,大声道:“你去查,皇后镇!那房子写的不是周扬的名字,是他外公的名字!不过他外公已经死了,现在归谁我不知道。但是说不定,你的人不知道这层关系,漏掉了!” 栾驰愣住,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简若刚才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什么,他只记住了一个地名,皇后镇。 一把拿起放在床上的行李包,他大步就往外走,临走时不忘在简若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宝儿真厉害,我这就去查!” 说完,栾驰一阵风似的冲下楼去,留下同样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简若。 她摸了摸脸,也不完全确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错。 毕竟,她和周扬在一起,一共也没生活多久,连蜜月还没过完,两个人的关系比陌生人强不到哪里去。 不过,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一直到现在,简若都还记得两人新婚之夜的情形。 那记忆,着实不太美好。 忍了一整个婚礼过程的周扬,在送走全部的宾客之后,沉默地返回两人的卧室。 而她自己则是去卸妆,洗澡,惴惴不安地换上性|感的新娘睡衣。 没想到,一向对自己的身体极有自信的夜婴宁发现,嫁的丈夫居然是……无能?! 她既绝望,又带着一丝窃喜,似乎没有感知到,危险在朝着自己步步逼近…… 回忆起往事,简若蓦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然而,没想到,她的灵光一现,对于栾驰那边来说却是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 他按照她所提供的信息,顺藤摸瓜,居然真的查到了那栋有些年头但却极其昂贵的别墅。 但是,结果却同样令栾驰感到吃惊。 因为别墅早在三年多以前,就从周扬的手里过户到了夜澜安的手上。 他很惊奇,因为栾驰是认识夜澜安的,知道她是夜婴宁的堂|妹,两个人年岁相仿,原本的关系倒也还好。 万般无奈之下,栾驰只好叫人继续去查。 最后,他弄清楚了,原来,这栋别墅,是周扬以自己和夜婴宁的名义,送给林行远和夜澜安作为新婚贺礼的。 还真是大手笔,连他都感到了一丝吃惊,觉得不可思议。 皇后镇这些年举世闻名,每年都要吸纳来自世界各地的亿万游客,这里的地价房价高得惊人。而且,这样的别墅如果短期租赁出去,简直是一本万利。 但他就这么轻易地拱手送人了,想必,当初周扬这么做的原因,也是为了给夜婴宁争争面子,不想让她这个做堂姐的落于人后。 栾驰不想和林行远有任何的接触,但又觉得自己如果不当面问个清楚明白,这事儿肯定没完。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亲自会会叶婴宁的前男友。 说到林行远的这一层身份,栾驰心中不免觉得十分的膈应。毕竟,真正的夜婴宁现在用的身体是叶婴宁,而这个姓叶的女人,以前是林行远的女人。 就算是她把第一次给了自己,想到林行远,他也不免会有一种想要吃醋的奇怪感觉。 临去找林行远之前,栾驰忍不住打电话给简若,说出心头的抱怨。 “哈,我可不认识他,对他这个人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你觉得有必要就去试试他,没必要的话,大可以不必去自找不痛快嘛。” 简若忍着笑,她太了解栾驰的性格了,别扭的小孩儿一个,外人觉得他这几年的确有变得成熟,但其实骨子里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 “算了,要是我真把她救回来了,宠天戈就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到时候他就算对你有点儿什么狗屁想法,也不敢跟我叫板。我就当积德行善了。” 栾驰嘟囔了几句,道出内心的真实想法,然后直接开门见山地去找林行远。 面对他也没死这件事,林行远倒是十分的镇定。 “狡兔三窟,猫有九命,我早就知道,你们全都死不了。偏偏只有一个蠢女人会相信,哭得死去活来,差点儿连命都不要。” 坐在办公室中一脸悠然自得的林行远如是说道,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他平静地看向同样坐在自己面前的栾驰。 “这处房子,周扬送给你和夜澜安的,是吗?” 栾驰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掏出一张照片,推到林行远的面前,让他看清楚。 ps:不好意思,最近更新不太能够保证。十月份结婚,我是辽宁人,先生老家在江苏,我们现在在广州生活,婚前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且两家人距离太远,各种琐事焦头烂额。抱歉了。 第四十六章 他的秘密 面对着栾驰的语气不善,林行远倒也没说什么,拿起手边的座机,拨号让秘书送咖啡进来。 然后,他伸手把照片拉近一些,看了两眼,点点头。 “应该是这样。不过坦白和你说,我一没去亲眼看过这房子,二也没对这房子太上过心,如果不是,我也没有办法。” 他说的是实话,准备和夜澜安结婚的那两个月时间里,夜家的亲友们送了小两口无数的结婚礼物,大到房子车子,小到黄金首饰,两个人忙不过来,他一个大男人更是不会轻易过问。 如果不是那一次周扬实在大手笔,他根本也不会留下印象。 “你们结婚,他送这么大的礼,你不吃惊吗?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下来了吗?后来房产更名过户这些事,都是谁去做的?” 栾驰皱皱眉头,总觉得找林行远还不如找夜澜安,不知道那女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一个倒插门的女婿,我吃惊有用吗?这些都是夜澜安在管,我没有多问,而且后来我们连正式的婚礼都没有办,很多事情我在她的家族里根本没有发言权。你以为她爸妈是真心喜欢我才把公司交给我打理吗?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女儿现在半死不活,唯恐我不管她的下半生!” 说到这里,林行远显然有些心烦意乱,顺手把面前的照片向前一推。 “如果你想要问清楚房子的事情,我建议你直接去问夜澜安,她只是瘫痪而已,还没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很显然,林行远是打算送客。 栾驰吃了个闭门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此刻听着林行远的话,他也异常的不爽。 “周扬现在带着夜婴宁一起消失了,我不信他是属土拨鼠的,还能在地上打个洞不出来?他既然能这么久都不出来,说明他们现在是在一个环境隐蔽但是不缺乏资源的地方长期停留。” 他微微提高了音量,把现在的情况讲给林行远,希望他能够重视,不要以为自己在开玩笑。 听栾驰这么一说,林行远的面色多少有变。 “我问问我的律师,这些事一直都是他们在打理。如果有可能,你的人最好亲自过去,实地查看一下。我和夜澜安都没有去过那里,对那边的环境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他拿起手机,马上给律师打电话。 不多时,林行远已经确定,房子确实在几年以前就正式过户到了夜澜安的名下,这些年一直有按时缴纳相关的费用,全部手续都是正规合法。虽然两个人一直没有去过,但本地的一家付费清洁机构每三个月都会去别墅内进行一次清扫,隔壁邻居也有帮忙打理园和草坪。 “既然没有人在那里,那么也不排除周扬会偷偷过去的可能。他可以伪装成你,或者你的代理人,搞定相关的手续。” 栾驰摸着下巴,谨慎地思考着。 即便一个再凶狠的猎人,也需要在出行之前,检查好自己的枪支和子弹,找到就近补给的地方。周扬也不例外,他带着一个女人,不可能彻底做到与世隔绝,总要先找到落脚之处。 “这么说来,你可能要跟我们一起前往这里了。毕竟,这是你的私有财产,就算我有办法硬闯,也不想和当地政府产生任何的摩擦。要知道,我现在可是公器私用呢,要是让上头知道,我这饭碗丢了可怎么办。” 栾驰摊摊手,半真半假地开口说道。 林行远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半晌,才无奈地问道:“我也去?我去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栾驰看看他,心里把状况外的林行远骂了一百遍不止。 关你什么事儿?要不是你搞出来这么多幺蛾子,事情会变成这样吗?!结果,现在这个始作俑者还在这里装无辜,真是让人火大。 他腾地站起来,一拍桌子,从头到脚的做派,看上去倒十分有些像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官僚。 “关你什么事?你再说一遍。我告诉你,这些破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我今天就原原本本给你全都讲明白,免得你一张嘴就让我想拿枪崩了你!” 林行远蓦地笑了,他仰起头,看看栾驰,脸上还是一副很欠扁的表情。 “讲明白?你要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呢?” 栾驰沉住气,此刻也不愤怒了,他直接从钱夹里掏出半张纸,展开,扔到林行远的面前。 “别装糊涂了,这个人你认识吧?你敢说你不认识吗?” 林行远愣了一下,低头伸手按住那张纸。 上面是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全中国人的身份证就没有几个照得好看的,男的大多像在逃犯,女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眼前这一张倒算是另类中的另类,上面的女孩儿看起来十分清秀可人,没有一般证件照那么狼狈。 “你是来找我帮忙的,还是来调查我身份背景的?” 林行远捏着纸的手指暗暗收力,这是叶婴宁的身份证复印件,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看他的反应,栾驰就知道,这小子贼心不死。 哈哈,宠天戈,我虽然打算帮你这个忙,不过,我也不想让你的小日子过得特别自在,总要给你找点儿事做,让你顾不得来找我的晦气。 这是栾驰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连简若他也不打算告诉。 “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你要是帮我的忙,我也帮你的忙。这女人我查过,她姓什么叫什么和你什么关系,我全都一清二楚。三年多以前,你派人把当时的那段录像交给媒体,不就是一心想着把宠天戈拉下马么?” 这件事,当时在英国的夜婴宁虽然关注,但毕竟海外信息做不到和国内那么对等,所以她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最后这桩案子算是不了了之。 据说,宠天戈聘请了一个高达数十人的律师团队,成功帮他脱罪。因为证据不足,甚至,检察院都没有办法正式起诉他。 只不过事情的真实情况,被彻底保密,外人都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你到底想说什么?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有意思吗?” 林行远终于按捺不住,将手里的纸紧紧地攥|住,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 栾驰翻了翻眼睛,相比于对面那个火冒三丈的男人,他倒是十分的沉得住气。刚好,林行远的秘书终于姗姗来迟,将两杯咖啡送了过来。 他伸手拿起其中一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还品头论足说了好几句,故意撩|拨着林行远的火气。 “好了,我直接告诉你,这些事都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是你千算万算,想要找机会扳倒宠天戈,所以搞了那么一出接风派对。结果呢,老天爷没告诉你吧,去负责给那群男人玩乐的人里面,偏偏有你自己的女朋友!” 林行远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线,他知道,只要栾驰想要查这件事,这些都是瞒不过他的。 “行了,我长话短说。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你也要跟我一起去吗?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因为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找夜婴宁,听好了,叶婴宁,叶子的叶,不是夜晚的夜!” 此言一出,林行远整个人明显地愣了一下。 几秒钟之后,他连声音都变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猛然间站起来,甚至没有留意到手边的咖啡杯,手一扬,滚烫的咖啡全都浇到了他的手背上,淅淅沥沥地沿着桌沿淌了一地。 连站在一旁的栾驰都觉得疼,但是林行远却好像没有知觉似的。 他顾不得去擦拭手上的咖啡污渍,只是用双眼紧盯着栾驰,一字一句地问道:“到底是谁被周扬带走了?你把话说清楚!” 栾驰顺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按在他的手背上,笑吟吟地说道:“你明明听清楚了,为什么还不信,非要让我再说一遍呢?” 他的话令林行远整个人都要疯狂了,就看他绕过宽大的写字台,径直走到栾驰的面前,试图伸手揪住他的领口。 但栾驰是什么身手,就看他随便一个小擒拿手,就死死地攥|住了林行远的手腕,让他一动也不能动了。 “我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周扬带走的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那个姓叶的模特。至于真的夜婴宁,她现在的下落,我猜你也不感兴趣,所以我也不说了。” 栾驰松开手,退后一步,表示他不会再随便动手了。 此刻,他真希望自己手里有一部摄像机,这样就能把林行远脸上那极其丰富又极其扭曲的表情一个不落地拍摄下来了。 到时候,不管是拿给夜婴宁看,还是叶婴宁看,想必都会十分的有趣。 “你坦白和我说吧,当初你安排这一切的时候,是不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朋友会去做外围女?” 栾驰有几分洋洋得意地问道,毕竟,这些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谁知道,林行远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然而,今天,大概是憋了太多年,他想要告诉给栾驰这个根本不算是朋友的人。 第四十七章 正式联手 林行远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正常神色,拿起纸巾,把手上的咖啡渍擦拭干净,又叫秘书进来清理了一下桌面的狼藉。 等到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他和栾驰的时候,林行远低咳了一声。 “不是没有想到,其实,我当初找上她,本身目的就不纯。” 他决定说出来,或许,一旦说出来,自己心头萦绕多年的负罪感就能少一些,不会让他在每一个失眠的午夜辗转反侧。 栾驰表情微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反问道:“目的不纯?!” 林行远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找个清纯一点儿的女大学生,身世凄苦可怜一点,长得漂亮,调|教好了之后送去给宠天戈做情|妇。然后趁机搜罗一些他给官员行贿的证据,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扳倒他。” 这个想法虽然如今听起来十分搞笑,但是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是屡试不爽。 就连栾驰听了之后,他也收敛了之前脸上的笑意,点头道:“这年头,小偷和情|妇才是打击官员贪污的利器,你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稀奇。怎么,那叶婴宁就是你挑中的人选吗?” 看来,林行远对宠天戈的恨意,还真是难以消除,居然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 想当年,早在林氏集团还没有彻底倒闭的时候,作为林氏的太子爷,林行远就从旁人的口中打听到了一些风声。 而那段时间,父亲也确实每日愁眉不展,强作欢颜。 造成这些原因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意气风发的宠天戈,他把目光盯在了这家老牌的地产公司上,想要借助它的力量,一口气吞并,然后彻底壮大自己的天宠集团。 这么做虽然省时省力,但是也势必会引来对方的仇恨。 当时,宠天戈已经竭尽所能地打压林氏,争抢林氏的客户,挖林氏的中高层员工,算是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林行远就开始暗暗谋划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所以说,其实林氏的破产,以及父亲的自杀,对于这些,他早有预感。 “我原本是想去大学城那边碰碰运气,毕竟要找一个跟我们日常生活都不能有任何交集的女人,又要年轻又要乖巧,最好家境也贫寒一些,需要用钱那种才比较好控制。所以,我那段时间,基本上没事就往学校跑一跑。你知道,现在的一些学生,只要你随便开一辆好车,在校门口停留十分钟,就会有人主动靠过来了。” 林行远一边回忆着,一边摸了一下下巴。 “叶婴宁是你在学校哪边找到的?” 栾驰很有些好奇,他不是很了解那个女人的过去,简若对她也是一知半解,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原来是个小模特,后来因为没有钱,索性走了弯路,做了外围。 “不是,是在我父亲公司的一个活动上,请了一堆这种年轻模特。我当时刚好有时间,负责这个活动。那天的场地是临时搭建的,我以为休息间可以喝水,就走进去了,没想到她因为来回赶场,时间来不及,就在里面换衣服,她正把t恤脱下来,穿个胸|罩,背对着我。” 林行远笑了笑,心说自己那时候还是有些生嫩,就因为见到了叶婴宁的半截身体,当时就有些发愣。 白,嫩,好像一摸都能攥出|水来。 后来他亲手摸过,也十分纳闷,那么多有钱的富家千金,恨不得天天泡在牛奶里,也没有这么一身冰肌玉骨。怎么一个自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差点儿营养不|良的小姑娘能长成这样。 “然后你就见色起意了?把她招到身边,想着让她接近宠天戈?” 同样是男人,栾驰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察觉到了林行远当时的情生意动和神魂颠倒,所以,他有几分戏谑地开口问道。 不料,林行远却摇了摇头。 “我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后来,我有点儿舍不得,毕竟,一个女孩儿一旦做了男人的情|妇,这辈子就没法回头了。但我又很清楚,我和她之间天差地别,两个人的感情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所以我直接去了国外进修,没有把她带走。”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两声,主动向栾驰问道:“我这种做法,很缺德是不是?” 对此,栾驰不置可否。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没哭没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说要等我回来。没多久,林氏破产,也算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我唯一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一直帮我筹措学费和生活费,可能是在她的认知里,我家破产,我就一无所有了吧。” 林行远的神色晦暗下去,原本飞扬神采的眼神此刻也变得有些无光。 对于那样出身的女孩,有这样单纯幼稚的想法,恐怕也不稀奇。别说一百万一千万,就连一万块,对于当时的叶婴宁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幸好你现在的表情没有什么嘲讽的情绪在里面,不然我不保证一定不会打你。” 连栾驰都忍不住摇摇头,还真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我本来想,等把宠天戈解决掉,就给她一些钱,让她出国学习也好,自己做点儿小生意也好,算是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但是我真的没想到……那三十个女人之中,居然有她……” 这一点,是林行远无论怎么算计,都没有算计得到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 说到这里,他抹了一把脸,发出唏嘘的感叹。 但是很快地,他又开口问道:“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这些事,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过。倒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又是怎么回事儿?她的墓地,我亲自去过,还不止一次。一个人死了,怎么又会活过来?” 如果不是栾驰的身份特殊,他一定会打电话叫保安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给扔出去。 “你一定很清楚,当年宠天戈之所以能脱罪,最有利的一点就是,墓地里的骨灰盒是空的。别惊讶,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几件我查不到的。” 栾驰嘿嘿一笑,又说出一个秘密来。 无法定罪的原因就是,没有人能够完全确定叶婴宁已死。 据说,有人甚至挖开了叶婴宁位于眉苑的墓地,翻出骨灰盒,想要做dna鉴定,结果发现里面装的是一捧土,根本就不是骨灰。 这样一来,杀人案变成了人口失踪案,对宠天戈的起诉也就不了了之。 林行远原本是想要找证据定他的罪,没想到,反而间接地证明了他的清白。他以为这件事几乎不可能有人知道,不料,还是没有逃过栾驰的法眼。 栾驰作为旁观者,恨不得所有人都查不到简若的下落才好,而这件事发生以后,他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彻底帮她把新的身份全都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这才放下心来。 幸好,她已经适应了做简若,就好像生来就是简若一样。 “是你脑子慢还是我表达能力太差?我都说了,她们两个互换了,换过来了,你懂吗?” 栾驰有几分气急败坏,伸出两只手,来回比划了一下。 刚才,他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没想到林行远还是不明白。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爱的那个女人,现在是夜婴宁,不对,不是现在,是从四年多以前就是了。你回国之后,从开始和她打交道开始,她就是那个小模特。你这回听明白没有?你要是再听不懂,我就要跳楼了!” 他简直无语,只好把话讲成最简单的那一种。 林行远终于彻底被震撼到,整个人浑身无力地倒在了真皮座椅上,双眼无神,似乎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 片刻后,他沙哑着开口问道:“所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是这样吗?” 栾驰耸耸肩,表示无奈。 “也还好,宠天戈比你早知道一天,你俩差不多,半斤八两。你心理平衡了没有一点儿?” 林行远摇了摇头,怎么都想不到,她竟然真的是她。 其实回想一下,那么多的相似,那么多的巧合,如果说是没有关系,那也实在说不通。 “好吧,我把这边的事情收拾一下,就和你一起过去。” 他缓了缓神,终于艰难地开口。 栾驰颇不赞同地抬起手腕,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们直接出发去机场。” 林行远大惊失色,想不到栾驰做事的风格竟然会如此癫狂。 尽管他也觉得手忙脚乱,但是一个小时后,他已经坐上了前往机场的专车。一路上,栾驰已经拿到了关于皇后镇房产的其余资料,林行远也和那边的房产经纪人打过了招呼,表示自己马上会过去。 对外,他只是宣称遇到一些资金上的周转问题,所以想亲自前往当地,把这栋房子出售,其他的话并没有多说。 而就在登机之前,栾驰又拿到了一个新的线索。 “前一段时间,有一个亚洲男人主动联系过你的邻居,想要购买他的房子,不过对对方婉言谢绝了。我查了,那个人刚好就是周扬。事情不会这么巧,看来我们这一趟,应该不会白跑。” 栾驰笑着说了一声,然后立即拉上眼罩,抓紧时间休息。 而坐在旁边的林行远则是长叹一声,无语地看向窗外的层层叠叠的白云。 婴宁,真的是你吗……你早知道我是我,为什么却……不告诉我…… 第四十八章 拙劣骗术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栾驰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打电话给蒋斌。 对于这个曾经的工作拍档,他说不上来多么喜欢对方,但是却无比的钦佩。 两人这几年很少联系,都是为了彼此的安全考虑,然而这一次,因为夜婴宁的事情,他们两个再一次被拴到了一起。 “好,你们一路平安,我们保持联系,我这边有什么消息也会立即通知你。” 蒋斌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姿势却是许久未变,想到下落不明的夜婴宁,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身边的男人有很多,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只是,她却很难过得上平淡安稳的生活,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蒋斌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几下。 “进来。” 他把手机放下,立即调整了情绪,低声说道,声音里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威严。 一颗小脑袋探进来,是局里的内勤文员小沈,她刚工作两年,是个挺活泼的小丫头,也算是警队一枝,无数小伙子们拼命追求讨好的对象。 “蒋局蒋局,火线帮忙呀!你能不能帮我先买个东西,我明早用支付宝把钱还给你!我信用卡透支了,今天不买,明天打折活动就截止了啊!” 小沈见蒋斌不像是在工作,急三火四地冲进来。 “买什么?支付宝是什么?” 蒋斌有点儿发愣,基本上关于这些话题,他从不参与,从不关心。 小沈明显怔了一下,这才确定,单位里有关蒋局是原始人的传言竟然是真的,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居然不知道支付宝是什么,天呐! “就是……就是一种……哎,你没有?” 蒋斌皱了一下眉头,从手边的抽屉里掏出来一个u盾,晃了晃,他有点儿发窘地问道:“我有这个什么,网上银行,可以吗?不过,我也不太会用,我把密码告诉你,你在我电脑上买吧。” 小沈咽了口口水,本想说不用了,但是实在抵挡不了大促的诱|惑,她猛点头,一脸感激地说道:“好好好,蒋局你真是大好人!我明天一早就把钱还你,还你现金!” 蒋斌起身,把位置让给她。 “这是什么,就是淘宝啊?我看你们在收发室里总有快递,就是在这上面买的?” 他十分好奇,眼看着小沈坐下来,熟练地打开网页,登录,她的购物车里赫然放了三十多件商品,其中有好几个还提示着“库存紧俏”之类的,怪不得她急得不行,借钱也要拍下来。 “对啊对啊,蒋局,这个可方便了,什么都有!比逛街省事多了!而且你看,女人都喜欢淘宝,男人们也省事多啦,不用再陪着老婆逛来逛去,只要把账号密码一上交,女人们绝对马上闭嘴,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说!” 小沈得意洋洋,二十分钟内秒杀到了十几个优惠产品,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对向自己及时伸出援手的蒋斌千恩万谢。 蒋斌苦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时间,快下班了,最近难得地没有什么大案要案,他倒是有些清闲。 还有半小时不到就可以回家,零碎的时间不知道用来做什么,他鬼使神差地也打开了淘宝,笨拙地给自己申请了一个账号,想在上面随便浏览一下。 这一看可了不得,连他自己都惊讶,上面的商品多得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而且五八门,千奇百怪。有人甚至出卖个人的时间,还有拍卖一小时男友女友的,总之,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出于职业敏|感,蒋斌觉得自己更头疼了,本来打击网络犯罪,就是近年来的一个无法忽视的主题。现在,互联网发展得这么快,各种新型犯罪也是层出不穷,他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去听听课,掌握一些新的知识,以免落伍,成了什么都不懂的老古板,叫同事们笑话。 他握着鼠标,正胡乱闲逛着,忽然,页面上右上角的一组商品推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蒋斌愣了一下,然后顺着链接,直接点进了这家店铺。 店里卖的都是一些饰品,定价并不算贵,中等价位,都是女人们喜欢的样式。蒋斌扫了一眼,他对这些耳环项链之类的一窍不通,虽然赵子秀是杰出的珠宝工匠,但他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受到熏陶。 不过,之所以这些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因为他留意到,店里面有一个小分类,叫做“店主私藏”。 而这其中,蒋斌看得很清楚,有一件蜻蜓形状的胸针,是夜婴宁设计的。 那时候的她刚到伦敦不久,对于当地的气候和环境都做不到马上适应,虽然夜婴宁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但是蒋斌很了解她当时的无助。 所以,他经常劝她,要多出去走走,哪怕只是街边的公园里散散步,也比一个人闷在公寓里发呆要好上许多。 夜婴宁听取了他的建议,果然,一个月之后,她的状态就好了很多,还做出了一组胸针的设计,全都是昆虫的图案,有蜻蜓,瓢虫,蝴蝶等等,都是在公园里见到的,然后她画下草图,回去之后再将其艺术化,抽象化,做成最终的设计。 作为一个最先看到她设计图的人,蒋斌毫不吃力地辨认出,这家店店主私藏的这一枚胸针,正是夜婴宁当年的作品之一。 不过,那时候的ann在欧洲设计界籍籍无名,据说,夜婴宁后来曾笑着和蒋斌打趣道,六枚胸针一组,才卖出了两打啤酒的价格。 “钱不在多,够用就行。说不定,你的心血就散落在世界各地,在哪个不知道的角落里,被欣赏着它的人悉心保存呢。” 犹记得当时,在电话里,蒋斌如是说道。 诚然,他当时不过是在安慰着她,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说中了。 面前的页面上,店主用了大段大段的细腻文字讲述着她是如何得到的这枚胸针,是在布达佩斯一个人闲逛的时候,在一家小店里发现了它。那一刻,她惊喜不已,视作珍宝,但又担心自己的反应刺激得老板张口就是漫天要价,于是只好装作漫不经心地去询问价格。 “星星就是穷人的珍宝,可是,一个穷女孩儿也想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星光。这就是我和它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完了这一段长长的文字,蒋斌一向冷硬的心,却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他在替夜婴宁感到幸福,一种亲手缔造幸福,再去传递幸福的幸福。 蒋斌犹豫了一下,萌生了在这家店里买点儿什么的冲动。 他确实没有任何网购的经历,也不太懂该怎么买,不过刚才在一旁“观摩”了一下小沈的操作,蒋斌赶鸭子上架,也不算是一窍不通。 在店里挑了一会儿,蒋斌看见有一个车载的手工摆件做得十分精美,刚好,他的车子也新换了才几个月,车里空空如也,买一个正是时候。 尺寸,颜色,下单。 全套做下来,虽然不太熟练,但是好在也磕磕绊绊地买了下来。 直到付款完毕,蒋斌才靠向座椅后背,长出一口气,连说自己真是老了老了,网上买件东西,竟像是执行任务一样紧张,他不禁笑话起自己来。 下班的时间到了,关了电脑,蒋斌拿起外套,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很快,他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三天后,蒋斌路过收发室的时候,被人喊住。 “蒋局,有你的快递!上午刚送来的!” 蒋斌愣了一下,本能反应是,又是什么匿名举报的文件。 他谢过,接了过来,发现是个小纸盒,挺轻的,掂了掂量,他也没猜出来是什么,回到办公室随手就放到了一边。 这一放,就又是三天。 没想到,第四天中午的时候,蒋斌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是陌生号码,号码归属地也是中海。 “您好,请问是蒋斌先生吗?我是‘心海’店铺的店主miumiu,打扰了,我想问一下,您对我们的摆件还满意吗?” 他明显思索了一下,对方说的话蒋斌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他就有些发懵。 “店铺?什么店铺?” 蒋斌有点儿愣,他完全把自己的淘宝处|子秀忘到脑后了。 “您没有在淘宝上买我们的商品吗?您的账号id是不是……” 对方也有些没想到,吃惊地报上了蒋斌那天随手申请的账号名字。 他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站起来,在办公桌上翻找到了那个小纸箱,一边歪着头夹着手机,一边找裁纸刀把它打开了。 果然,里面是一个小摆件,和在网上看的一模一样,倒是十分的精美别致,水晶造型的小熊,憨态可掬。 “哦哦,收到了,很好,很好。” 蒋斌有些哭笑不得,他那一天心血来|潮,居然脑子一热买了个这样的东西,看来只能待会儿送给小沈那样的小女孩了。 “哎,蒋先生,我们在旺旺上给您留言好几次了,一直联系不上您,我只好给您打电话了。” 那一端的女孩儿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似的,然后又很开心地说道:“我开店正好满三年,这一次三年庆做了个回馈活动,您好幸运哎,是我答谢客户活动中的特等奖活动者……” 听到这里,蒋斌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笑容。 “抱歉,小姐,这种低劣的网络骗术早就过时了。我想你肯定忘记看我的收货地址了,我是警察。” 真是世风日下,这年头,骗子都把主意打到一个警察局局长的头上了! ps:主角暂时甜蜜不起来,就让配角们甜一下好了~(@^_^@)~ 第四十九章 你卖不卖? 相比于蒋斌的冷嘲热讽,投身淘宝大军几年来,已经接触了各类形形色|色客人的miumiu显然淡定了许多。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会被当成骗子,不过这样赤|裸|裸的讽刺和栽赃,她倒是头一次遇到。 “先生,请注意您的用词,就算您是警察,我只要不犯法,我们就都是平等的。我开店这么久,从来不和任何客人交恶,就算是买卖不成,也有仁义在。” miumiu按捺着火气,心里一阵阵庆幸,这通电话是自己亲自打来的,如果是店里做兼职的客服小妹,被这位警察先生连诈带唬,此刻说不定已经吓得哭出来了。 幸好,她可是在电商界里打滚了好几年的老油条,打不死的小强,脸皮已经修炼得原子弹都打不透,任尔东西南北风,只要我不卖假货仿货,谁都甭想欺负我! 听见对方这么一说,蒋斌倒是笑了。 “你们现在的心理素质还真不错,被人戳穿之后,倒是振振有词的。我猜猜看,接下来你会怎么说?嗯,我中了你们的特等奖,奖品是什么?笔记本电脑,还是新款手机?不过,需要我先把扣的税款给你们打过去是不是?” 他换了一只手拿手机,随意地翻看着助理放在桌上的一沓文件,手边的那只水晶小熊乍一看起来,和这间冷硬的办公室似乎一点儿都不搭,但是若是细细品味,好像倒也有几分协调。 miumiu翻了翻白眼,疑心病她见多了,但是这样疑心又自负的男人,倒是真的不多见。 她飞快地移动鼠标,看着面前的客人信息,留的地址,还真的是公安局,看来对方没有撒谎,确实是一名警察。 “既不是电脑也不是手机,真是令您失望了。奖品不值钱,也不需要纳税,只不过是店里的随意一件商品,价格不限,您可以随便挑。放心吧,绝对不需要您打钱给我,连邮费都不用付,我包邮。” miumiu扔了鼠标,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无奈地揉着太阳穴。 自从辞职之后,她就一头扎进了淘宝的茫茫大军之中。 一开始,无数在灵焰珠宝工作的老同事都不相信,长着一张情|妇脸,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狐狸精味道的miumiu居然会去自己创业。更有甚至,私下议论,说她一定是被哪个有钱的大老板包|养了,对方一掷千金,给了她百八十万的钱任她挥霍,美其名曰开店做生意。 直到几个月后,她们之中有人在本市著名的一个材料批发市场门外,见到了自己驾驶着一辆二手小货车,灰头土脸来进货的miumiu,才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开起了一家网店。 于是,之前的猜忌又变成了毫无理由的同情,言谈之间,少了一丝鄙夷,却又多了几分莫名的瞧不起。 女人们的友谊,就是这样脆弱又廉价。 倒是miumiu自己甘之如饴,前后的态度几乎没变过,也没有四处拜托老朋友老同事们去照顾一下店里的生意,如果有人主动来买两样小东西,她也会细心做好,再附上贴心的小礼物。时间一长,一来二去,店铺居然也逐渐地热闹了起来,老客人带来新朋友,渐渐地竟然也在小圈子里小有名气。 所有的人都劝她,不如趁机再用其他人的名字去申请两家分店,冲了蓝冠冲金冠,批量生产,大肆宣传。 miumiu却固执得很,依旧慢悠悠地做着一些小饰品小摆件,有的时候没了灵感,就关店歇上十天半个月不接单,再回来,又是一堆让人疯抢的新品。 她也有梦想,那就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实体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原创品牌。 在中国,坚持搞原创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大家都这么说,可她还是想一条路走到黑,大不了,一辈子没钱,糊口而已。 “最惨的也不过是开一辆除了喇叭不响哪里都响的破车,今天头疼明天的房租和饭钱,都经历过了,还能更惨不成?所以我才不怕。” 她如是说,幸好,店里一天天好起来。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三周年店庆。 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么一个难缠的新客人。 “免费送一件店里的商品?不要钱?哈哈,难道天上真能掉馅饼,这等好事居然被我遇到了?” 蒋斌哈哈一笑,还是没有太当回事儿。 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这个店主,听声音,还是个年轻小女孩儿呢,千万不能走上歪路才好啊。 “你怎么能这么质疑我们店的信誉和我的人品呢?你如果不信,现在就来我们店看看,其他一二三等奖的很多客户都收到了我们的小礼物,东西不贵是份心意,我总不能找二三十个人做托儿忽悠人吧!” miumiu终于也怒了,做淘宝以来,第一次主动挂了电话。 “既然您不信,那我也不多占用您的宝贵时间了,再见!” 挂断电话,miumiu越想越憋气。 这次抽奖,她没有设置什么门槛,只要有过一次消费,满500元的都可以参加,结果,特等奖的获得者就是一个新客人。 那么多支持了她好几年的老客户都没有获得这份幸运,偏偏这位蒋先生还不领情,真是令人郁闷! 她气得一把把手边的一个毛绒玩具给扔到了身后的沙发上,瞪着面前的显示器,暗自生闷气。 没想到,十多分钟以后,旺旺窗口亮了起来。 她的店里一直是自助购物,很少会有客人过来问东问西,一切细节都在宝贝详情里写得都很清楚,完美主义的客人她宁可不伺候。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看到你的其他客人给你的留言了。” 面前的对话框里,显示着一行字。 miumiu愣了愣,等看清对方的id,才明白过来,是刚才那位过来道歉来了。 她简直哭笑不得,顺手看了一下蒋斌的资料,发现这明显是个新账号,都没有什么信用值,搞不好是同行派过来捣乱的小号,又或者是专业差评师,这种恶心事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看来,以后店里要安装一个软件,对于这样的账号,一律自动关闭交易才行。 想了想,miumiu还是伸出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回复他。 “没关系。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您可以在本店选任意一件商品,然后拍下来,我来改价,价格是象征性的0.01元,也就是一分钱。” 打完这些,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反正这样的客人,也就是一锤子买卖,做完这一单,她真是死都不做了。 相反的,这边的蒋斌却是十分的疑惑。 一分钱?!那岂不就是白送?还有这么做生意的?赔钱赚吆喝? “我是特等奖,那其他奖项是什么?” 他不禁感到好奇。 miumiu一阵无语,显然,这位客人连她置顶在店铺首页的抽奖活动的细则都没有看过,却中了狗屎运,拿了特等奖。 她懒得多说,直接甩了个链接过去。 蒋斌摸着下巴,点开来,仔细地看了看,终于弄懂了。 他这个网购小白,虽然还是心存疑惑,不过,总算是再没有把这家店当成骗子了。 “店里的商品我随意选吗?” 看了半天,蒋斌发觉这里面的东西都太女性化了,自己都没有什么兴趣。 “是的,先生。您是处|女座吗?” miumiu实在忍不住了,说了一句废话,权当做吐槽,真是个龟毛的男人。 “不是,我是白羊座。” 蒋斌一点儿也没有听出来她话语里的讽刺,一本正经地回复道。 冲动的乐天派,不知疲倦的性|交机器。 miumiu的心中立即浮现出几个关键字,然后她无奈地再一次摇头。 “我想要这个。” 蒋斌打完这句话,然后把那枚蜻蜓胸针的图片发了过去。 等了半天的miumiu,在看清面前的图片的时候,整个人是真的彻底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她的挚爱! 简直想要骂人了! “您看不到上面写的‘店主私藏’四个大字吗?这意味着不对外销售,不卖,懂吗?!” 要不是担心对方拿着聊天记录去找官方投诉,她都想问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店里只有这件标价最贵,既然我是特等奖,总要物有所值吧。” 蒋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午休时间,他不去沙发上小睡一会儿,为下午的一整个会议做准备,却跑来上网,和一个淘宝掌柜在这里扯皮! “我标价99999元,就是怕有顾客不声不响地拍下来!所以才定价这么贵,就是为了欣赏,分享,我……” miumiu一个头两个大,她发现,和这种新手买家沟通起来,无异于自我摧残。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客服小妹抓来顶班,没想到,那边却又冒出来一行字。 “不要紧,我可以接受这个价格,我买下来。你卖不卖?” 虽然很清楚,对方问的是,胸针卖不卖,不是那个意思,但是火冒三丈的miumiu还是对着电脑大吼了一声:“你才卖呢!你全家都卖!姑奶奶我卖你个大耳刮子!” 第五十章 夜半魂惊 大概三分钟后,凭借着多年来所受的良好教育,以及几年来同客户打交道的本领,miumiu还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遇到了一个逗逼,生活顿时变得与平日大相径庭。 我看世人尽傻|逼,料世人看我应如是。miumiu忍不住摇头叹息,连连吸气,最后还是伸出手噼里啪啦地敲出一行字。 “不卖就是不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头好,你出多少钱,我也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如果说到这种程度,对方还是不懂,那她就是真的彻底没有办法了。 蒋斌也忽然冒出来了犟脾气,只要是商品就都有价格,他还非买不可了! 刚想要再说两句,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小沈的头又探进来。 “蒋局,上头忽然临检,说马上有个临时会议,快,还有五分钟,六楼大会议室!” 蒋斌一愣,最近系统内有不小的变动,人人自危,他也不例外。 直接关了机,他拿起记事本,立即起身。 miumiu随手从桌上拆了一包薯片,还等着接下来和这位客人继续拉锯战,没想到,对方的头像一暗,居然显示下线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战士拿好了矛和盾,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战场,却发现,对手已经先一步撤退了。 实在令人感到泄气! 她狠狠咬着薯片,心里忍不住把这个叫“蒋斌”的龟毛男人骂了不下五十遍。 一个会买水晶小熊的男人,如果是买给女朋友还好,如果是买给自己用,那就是十足的娘炮外加自恋癖。 但是很快,同样醉心于工作的两个人,很快就把这一段不算愉悦的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只不过,店里抽奖活动的特等奖获得者一直没有来领奖这件事,令miumiu难免耿耿于怀,可她又不想更换名单,便空缺了下来。 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miumiu接到了一个刚回国的老同学miya的电话,两人约了吃宵夜,选的是新开的一家麻辣小龙虾的店。 “酒香也怕巷子深,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么一个憋憋屈屈的小巷子啊?” miumiu连停车的地方都几乎没找到,不得已,只好把自己的小车停到了附近的一个老式居民小区里面,暗自祈祷千万别被贴到罚单。 miya是典型的“麻小迷”,整个中海哪里有好吃的小龙虾,问她就对了,至于那条声名显赫的一条街,她早就在出国前就吃腻了。 “内部组织口口相传,才不要信网上那些什么点评网,我们每一个真正的吃货心中都有那么两家绝对不外传的秘密基地。” miya一脸的得意,顺便还带着一丝“我够朋友才会带你来”的骄傲神色。 她果然没说谎,从吃了第一口之后,miumiu就几乎不说话了,以免影响啃小龙虾的速度。 能令一向话多的女人们都选择闭嘴,美食的魔力可见一斑。 两个人戴着一次性手套,一手一只,左右开弓。其他桌上的客人,也差不多都是这副德行,谁也没有觉得谁粗|鲁,反正吃起来根本顾不得看别人。 一大盆下肚,桌边堆起两撮高高的壳,两个女人硬是吃的比男人还多,似乎全都忘记了各自的减肥大计。 “我撑得要吐了。”miumiu一脸快乐又一脸痛苦地开口。 “正常,我每次来都是这样,习惯就好了。”miya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安慰道。 她们两个又坐了一会儿,喝了点茶去腻,这才从巷子深处的店里走出来。 miya招手打到了一辆出租车,摆摆手离开,承诺下一次找到好店再喊上miumiu来分享。 而miumiu摸了摸自己明显隆|起来的胃和小腹,决定先散散步,消化一下,否则她真的十分怀疑自己能否一路平安开车回家。 出门的时候是八点多,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虽然不是很晚,但由于这条巷子有些偏僻,加上灯光很暗,走在这里面,miumiu也不禁有些害怕。 她抓紧手里的包,幸好出门的时候只随手抓了几百块在里面,多余的钱一分也没拿。不过,她转念一想,要是真的遇到劫匪,一看没钱,说不定怒火中烧,气得在自己的脸上划几道可怎么办?! miumiu越想越害怕,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 狭小的小巷子里,顿时都是鞋跟和地面撞击发出来的“嗑哒嗑哒”的响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更加响亮。 一开始是走,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miumiu后背发凉,直接拔腿就跑。 她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想要马上回到之前停车的那个旧小区,偏偏,她对东南西北天生就不敏感,一向都是靠着某一样标志物来记方向的。 原本,她记得那个小区的门口有一个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等到好不容易从巷子里转出来,miumiu绝望地发现,这里有三、四个小区门口,每一个前面都有个电线杆! 她这回是真的着急了,已经快夜里十二点,她的住处距离这里开车也要四十多分钟,不算很近。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打车回去,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miumiu一惊,左右看看,并没有见到什么人,但是出于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她确定,有人正在接近自己! “啊!” 猛然间,一束手电筒的光照在了miumiu的身上,与此同时,她尖叫一声,发了疯一样用手里的包狠狠地砸向来人! 然后,她拔腿就跑! “是个女的!看看脸!” “她打到我眼睛了,疼死我了!” “赶紧的,先抓到车上再说!大晚上在这里乱晃,不是‘贼鹰’也不是什么好人!” 四周传来乱糟糟的话语,处于巨大惊恐之中的miumiu一句也没听清楚,就被几个人半拖半拉地从小区门口拖到了临街对面的一辆中型面包车上。 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坏了,我被绑架了! “蒋局,抓到个女的,不过好像不是‘贼鹰’。” 其中一个大嗓门捂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刚才抓人的时候,他首当其冲,正好被miumiu的手包狠狠砸到了眼睛和鼻子。 “不是怎么还抓回来了?这下真的也跑了,怎么做事的!”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之前还七嘴八舌的几个人立即闭上了嘴巴。 “天太黑,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不是说嘛,‘贼鹰’是个女的,身材很好,长头发,打扮时尚,又专门喜欢在小区里作案。你看,这女的在小区楼下晃了半天,外形又符合,见到我们第一反应就是跑,这肯定有问题嘛……” 大嗓门忍不住,辩白了几句。 被按在座椅上的miumiu这才稍微弄清楚了一些,敢情这伙人,是警察,正在抓贼?! 她抬起头,看了一圈,果然,身边的几个人都是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没有穿警服,都是便衣,但是看上去也都是一身正气的样子,不太像是地痞流|氓。 站在自己对面的,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很高,有些瘦,眼神十分凌厉,正眯眼看着她。 miumiu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半袖紧身小背心,外套还搭在手臂上,下面是超短裙,露着两条大|腿,这装扮平时看倒是没什么,但是这会儿,恐怕容易被当成是特殊职业者也说不定。 “你们是什么人?我就是一个过路的,你们抓我|干什么?” 她终于镇定下来了,也不像是之前那么慌张,意识到对方似乎搞错了对象,miumiu气得大声质问道。 “身份证。” 那男人朝她伸出手来,不等miumiu反应过来,就把她的包从大嗓门的手里接了过来,从里面找到钱夹,取出证件。 身份证,驾驶证,医保卡,全都在钱夹里。 男人皱着眉头,仔细地看完,终于确定,手下这回的确是抓错了人。 “不好意思,我们抓错人了。” 他把东西全都放回原处,然后把手包轻轻放到了miumiu的手上。 她愣了一下,顿时更加气愤不已。 “就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你怎么不把我开枪杀了,然后说一句‘不好意思,我们杀错人了’呢?” 旁边的大嗓门按捺不住,嘟囔道:“谁让你正好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啊,和我们要抓的贼从外表上根本没什么区别嘛!而且你干嘛看见我们就跑啊?不心虚你跑什么……” miumiu跳起来,这才发现大嗓门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她只好踮脚,也吼回去:“你放屁!一条大马路你能走我不能走?那地方是你们家承包的?你们好几个大老爷们朝我冲过来,我不跑我是缺心眼儿吗?”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瘦高男人忽然出声,打断了miumiu和大嗓门的互相怒视。 “我们这一次确实有错误,我向你赔礼道歉,对不起,关宝宝小姐。” 蒋斌一脸无奈,语气诚恳地道着歉。 他这一次是响应上级号召,在各个基层带队,每个大队带一周,和其他的平级干部们一起轮换岗位。正好今天轮到这个区公安局,就赶上这么一个大乌龙,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写报告,真是让人头疼。 第五十一章 吐了一身 miumiu一听见对方口中说的是自己的本名,原本怒发冲冠的她,顿时泄|了气。 她这辈子没什么死穴,除了自己大名“关宝宝”三个字,每次只要从别人嘴里一念出来,miumiu就好像被人扎了眼的气球一样,马上瘪掉。 小的时候还好,亲戚邻居都是一口一个“宝宝”、“宝宝”的叫,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后来,随着miumiu长大,念书,尤其是上了大学以后,因为她长得极其美艳动人,说难听话就是长得有点骚,所以就有很多人不怀好意地拿她的名字大做文章,说她长得像狐狸精,连名字也起得风|骚得要死,好像生怕身边的男人们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儿似的。 “我、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警察啊,万一是假冒伪劣的怎么办?” 她咬着牙齿,脖子一扬,瞪着两只平时看起来水蒙蒙的媚眼,故作镇定地看向蒋斌。 这男人平时一定不苟言笑,瞧他嘴边的纹路就知道了,嘴唇那么薄,一看就是薄情寡义之徒,而且面部线条又那么冷,他要是一生气,身边的人谁也别想过好日子。长得这么冷峻,的确天生适合抓贼,胆小的贼恐怕被他一瞪,就全都招了也说不定。 当然,以上这些,全都是关宝宝小姐一个人的内心独白,她暂时还是不敢把这些话当着蒋斌的面说出来。 蒋斌一拍脑门,连忙从裤袋里掏出来自己的证件,递给她。 “抱歉,差点儿忘了。你好,我叫蒋斌,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说罢,他把证件当着miumiu的面翻开,请她看上面的照片、钢印、姓名以及警官编号。 这一看,miumiu的眼睛瞪得更大。 蒋斌?! 她的客人有成千上百,但是这一个名字却是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水晶小熊?!” miumiu脱口惊呼,然后看见面前的男人脸色似乎变得有些诡异似的,正盯着自己。 “你有没有在我的店里买过水晶小熊?对,一定就是你,那人在电话里和我说过,他是个警察!” 她捂着胸口,没想到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哈哈,这回是你理亏,看你还敢不敢说我是骗子! miumiu得意洋洋,眼看着蒋斌似乎也想起来了,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 “原来你就是个那个淘宝店的老板啊……” 蒋斌不想在手下面前多说,顺手把警官证一收,站直身体,就要叫人把miumiu送回去。 不料,她还有话没说完呢。 miumiu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踝上忽然一疼,原来,她刚才跑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之所以之前一直都没有发现,是因为情绪太紧张,以至于都没觉察到脚腕上的疼痛。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安全,一放松,顿时感到疼痛不已。 蒋斌看出她要跌倒,连忙伸手想要搀扶住她。 miumiu本能地排斥着来自陌生异性的触碰,向后闪了一下,胃部忽然一个抽|搐,她张嘴想要说话,不料,一股呕感浮上来。 实在忍不住,miumiu脸色惨白,想要推开面前的蒋斌。 “你没事吧?” “嗷!”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一个是关切地询问,一个则是形象尽失地呕吐。 于是,面包车上的所有人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惊悚一幕-- 他们的头儿,被一个险些被当成贼的女人,吐了一身! 是真的吐了一身,淅淅沥沥的,一大堆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小龙虾、啤酒、皮皮虾、生蚝…… 众人立即纷纷扭过脸去,以免被蒋斌杀人灭口。 就算是淡定如蒋斌,这一刻也真的很想骂人。 “你……你刚吃了什么?” 他张着两只手,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秽|物的胸口,甚至连下手擦拭都没法擦,因为根本无处下手! “小、小龙虾啊!你不会看嘛……” miumiu捂着嘴,又羞又气,满脸惨白。 她吃得太饱,刚才又跑了好几步,被几个便衣按住之后吓得不轻,这一肚子海鲜河鲜就彻底造了反。 不等说完,miumiu连忙把头探出车外,继续吐个不停。 “我、我胃疼……我、我要上医院……” 胃部忽然一个狠狠的抽|搐,疼得她几乎是一秒钟内就满头大汗,强忍着喊出这一句,miumiu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算了,你们几个先回所里,我带她去医院。顺便……找个地方冲一下……” 蒋斌的脸色堪比锅底,已经黑到透。 活了三十多年,自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以后,他抓了无数大盗飞贼,破了无数大案要案,可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既然被一个吃多了的女人给吐了一身,还当着下属的面! 几个小警察立即如蒙大赦,纷纷跳下面包车,转眼间就剩下司机老王、蒋斌,和半死不活的miumiu三个人在车上了。 “王哥,开车吧,中海医院。我估计,她这是急性胃肠炎。” 蒋斌抽了一沓面巾纸,勉强擦拭了一下,实在没法,只好作罢。 二十分钟后,miumiu已经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了。 “这个季节是胃肠炎的高发季节,暴饮暴食,过量使用海鲜都是一定要避免的,人体在夜间的代谢速度本来就很慢……” 急诊科的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其头,显然,像是miumiu这样的吃货,她真是见多了。 “消炎,挂水,住院一晚观察,没事的话明天上午就能回家。家属,家属过来去办手续……” 医生快速地说着,然后拉长声音喊着蒋斌。 特权主义在此刻还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蒋斌找到了医院的一个值班主任,冲了个澡,对方又找了一套住院服先给他换上。 他刚给同事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自己放在办公室的衣服送过来。 这么困窘的情况,蒋斌发誓,他绝对是第一次遇到。 他一走进来,正对上miumiu眨巴眨巴看着自己的两只大眼睛。 她吐得小|脸发白,嘴唇也有点儿白,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恹恹的样子。 “呆着别动,我去办手续,拿药。” 蒋斌一肚子气,想想现在这是在医院,对方又是个病人,只好先把火气压下去。 等到他把入院的手续全都办好,同事也刚好把一身干净衣服送来了。 蒋斌换好衣服,躺在病床上的miumiu正伸着手背,让护士给她挂水。 “蒋局,这谁啊这是?” 送衣服的下属好奇地问道,心想,去基层锻炼的领导不是带了一伙人去抓贼吗,怎么竟然抓出来一位体弱多病的娇小姐?! “这是我亲姑奶奶。” 蒋斌沉着脸色,语气不善,仔细听还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那人立即不敢再问,急忙告辞。 四人间的普通病房里,空着两张床,隔壁也是个年轻男孩儿,戴着耳机玩着手机,和miumiu一样,正在挂水,整间病房里十分的安静。 蒋斌拿了一把塑料椅子,坐在床尾,瞪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miumiu有气无力地看看他,小声哼哼道:“我闻到你身上有小龙虾的味儿。” 说完,她还动了动鼻子,闭上眼,继续说道:“就好像一只特大的麻辣小龙虾坐在我脚边似的,特别大,特别辣……” 听了这话,蒋斌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忍不住低头抓起身上的衣服嗅了嗅,辩白道:“胡说八道!我洗了两遍,倒了一手心的沐浴露!衣服也是新换的,哪儿还有小龙虾的味儿了?你鼻子是不是拉稀了?” 他虽然一向话不多,但并不表示,他真的嘴笨,蒋斌要是损起人来,有的时候也够缺德。 果然,就看miumiu一脸吃惊地瞪着他,难以置信般地喃喃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就是开个玩笑……” 吐他一身,的确是自己不对。 可是,要不是他的手下闹出抓错人的乌龙戏码,自己此刻说不定已经躺在家里的浴缸里泡澡准备睡觉了呢! 如果不是手背上还埋着针头,miumiu真想奋力一拍,纵身跃起,好好地和这个男人讲讲理。 “医药费我付,你放心好了。” 片刻之后,蒋斌忽然冒出来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这种做生意的女人,恐怕平日里已经精明算计到了骨子里,与其和她在这里为了钱磨牙扯皮,蒋斌宁可自认倒霉,钱消灾。 miumiu一愣,她根本还没有想过个这问题。 “干嘛你钱,我生病我自己有钱看。” 感觉怪怪的,一码事归一码事,她还没有吝啬到这个地步,近似于讹人了。 “反正是我们抓错人在先,只要你没事,出院之后不要投诉我的下属们就好,他们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如果有被投诉的记录,以后会很难往上走。” 蒋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清楚,在单位的表现有多么重要。 miumiu点点头,承诺道:“你放心,我从来没想过什么投诉之类的,我最讨厌差评。对了,你到现在还没给我的店好评呢,记得有空上网给我个好评,我还得继续冲冠呢。” 她说的话,蒋斌几乎听不懂,不过,他也没多问,大不了,回单位问问小沈就知道了。 “咕咕咕咕……” 刚说完,两个人都听见一阵轻响。 miumiu大窘,吐完了之后,胃里很空,她居然又饿了! 蒋斌这一次连眉心带眼角一起抽|搐,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忍了又忍,开口道:“我这就去给你买粥,但我有一个附加条件。” 第五十二章 结伴同行 看着蒋斌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miumiu的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立即摇头拒绝,口中嘟囔道:“别!我可不能为了一碗粥,连节操都没了!” 虽然很饿,但是,此刻的miumiu还不至于蠢笨到轻易上了蒋斌的套。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他颇有兴味地看着面前一脸戒备的女人,顺势将双手抱在胸前,不自觉地又把在单位的那一套展现了出来。 miumiu看了一眼蒋斌,总觉得他现在这副样子,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自觉地有种颈后凉飕飕的感觉。 “虽然我吐了你一身,确实有点儿过意不去,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你的人抓着我跑,我也不至于把刚吃下去的全吐出来……” 她在这里秋后算账,是因为miumiu已经看出来了,蒋斌的条件是什么。 想要她的小蜻蜓,没门!那可是她的镇店之宝呢! 虽然不算十分的昂贵,但是,毕竟是她从国外亲手淘回来的,而且很奇怪的是,自从她把小蜻蜓带回家,店里的生意就一天好过一天,对miumiu来说,就像是一个平安符一样。 “好吧,既然你还是不同意,那当我没说,你闭上眼歇会儿,我速去速回。” 幸好,蒋斌也没有勉强,看了一眼时间,转身走出病房。 见他离开,miumiu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又不禁一阵的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那枚胸针? 分明是女人用的东西,他这么执着,莫非是个变|态?!异装癖?!下了班以后偷偷扮女人?! 一想到这一点,miumiu简直恶心得又要吐了。 她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十分钟以后,蒋斌拎着一个打包盒回到病房,却发现miumiu已经睡了,而隔壁床的男孩儿已经输完液,正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往外走。 “关小姐,粥买好了。” 蒋斌环视了一圈空空如也的房间,唔,这种和陌生女人同处一室的感觉,滋味儿有些古怪。 “关小姐?” 眼看着刚才还咋咋呼呼,生气勃勃的女人,现在半个脑袋都蒙在被子下面,只有输液的那只手露在外面,好像是睡着了。 蒋斌无奈,此刻,他也没空去分辨,她是装睡还是真睡,只好轻轻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到住院部楼下的小坛边上,抽了一根烟,然后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stephy,告诉她尽量别担心,第二个电话则是打给宠天戈,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点儿什么新的消息。 没想到,宠天戈的手机不通。 蒋斌想了一下,还是觉得直接找victoria比较方便。 “宠先生一个小时之前出发去机场了。他这段时间不在中海,蒋局找他有急事吗?” 自从得知当年是蒋斌帮助夜婴宁走出困境,victoria就十分感激他,言谈之间也总是格外客气。 听说宠天戈在这种时候还不在中海,蒋斌有些吃惊。 他以为,宠天戈要么会回美国,要么会留在中海,直到找到夜婴宁为止。 所以,蒋斌不禁有些着急。 “方便告诉我,他要去哪里吗?” 皱皱眉头,蒋斌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个人隐私,直截了当地问道。 victoria迟疑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他去了香港。” 香港?! 这种时候赶到香港去,应该不是无缘无故。 “好,我知道了,那我暂时没事了。” 蒋斌挂了电话,忍不住又抽了一根烟,原本他已经打算戒烟了,但是最近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恐怕短期内是不可能做到了。 回头看了一眼住院大楼,想到楼上那个得了急性胃肠炎的女人,蒋斌不禁又摇了摇头。 他确实很想从miumiu的手里买到那件蜻蜓胸针,因为认识了夜婴宁这么久,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一件她的作品。 而那些华丽璀璨的获奖珠宝,蒋斌并不是买不起,只是,他觉得,那些或许并不完全是她的才华的真正流露。 但这一套昆虫胸针不一样,那时候的夜婴宁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在那样的情况下,逼|迫自己投入到创作之中,就连心境都是独一无二的,想必以后再也不会有。 一共六枚胸针,其余的五枚,恐怕已经散落到世界各地,难觅踪影。 难得找到其中一个,蒋斌也想做私人收藏。 虽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可是,他更不想错失良机。 无论夜婴宁能否平安归来,蒋斌都清楚,自己和她,永远都只能是朋友。 就让这份友情继续下去,如果能有一个纪念,那他就更加没有遗憾了。 ***** 那一晚的小插曲之后,miumiu倒是十分受触动。 刚巧,爆出好多个新闻,都是关于淘宝店主过劳死猝死的,miumiu看到朋友圈里疯转的消息,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要不是平时缺乏锻炼,饮食不规律,上一次自己也不至于那么糗,居然吃完就吐了。 于是,她下狠心恢复正常的作息时间。但是很可惜,没几天,正好又要赶上上新品,miumiu不得不再次化身不眠不吃的女超人。 等到她把最后一个单子发出去,这才意识到,香港珠宝展马上就要开始。 miumiu连夜买了机票,决定赶到香港去,顺便购买一些材料,这样就能在圣诞节之前继续上新。 等到她拖着小行李箱,过了安检,到登机口准备坐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在不远处的座椅上,似乎坐着个十分眼熟的男人。 “蒋……蒋斌?!” miumiu拉着箱,踩着小碎步,直接绕到正在低头看书的男人面前。 蒋斌抬起头来,合上了书,他没想到,在这里候机,竟然也能遇到认识的人。 “你也去香港呀?” miumiu瞄了一眼他手里的登机牌,见他身边的位置空着,自来熟地挨着他坐了下来。 “好巧,我也是去香港,你要停留多久啊?哪天回中海,我们能不能做个伴……” 她还记得上一次蒋斌帮自己付了医药费,等她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影了,害得自己只好欠着他这个人情。 这回好了,刚好遇到,请他吃两顿饭,也算是扯平了。 “不好意思,关小姐,我们不是很熟,而且我有公务在身,也不适合和你一路同行。” 蒋斌把扣在膝盖上的书又拿了起来,翻到之前看的那一页,打算继续低头看书。 这样的女人,惹不起,躲得起。 miumiu明显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从来没想到,自己主动热情邀约,居然还会被异性这么直白地狠狠拒绝,她愣了愣,有点儿难以置信。 “哦……这样子啊……” 她颇不自然地在原位上挪动了一下,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了握,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马上安静地走开。 这个男人,还真是没有风度啊,这种情况下,即便不是欣然接受,不也应该委婉一些吗? 蒋斌刚要低下头,忽然,一向警惕的他敏锐地察觉到,有几个人正在暗中接近自己。 他们大概就坐在他的五点钟方向,刚坐下来没多久,但是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对方似乎没有动手的意图,或许,只是想要跟着他而已。 心神一动,蒋斌知道,自己这一次去香港出差,知道消息的人并不多,行程也不长,只有三天而已。这群人跟着自己,是单纯的盯梢,还是打算等到了香港再动手,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他还是决定谨慎一些。 最短的时间内,蒋斌做了个有几分冒险的决定,但他很清楚,这也是为了身边的这个女人好。 因为那几个人分明已经看到了自己和她讲话,万一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转而也去跟踪她,那样就实在难办了,还不如…… “我一直很想看一下美女被人拒绝后的神态,看来,美女失望的时候还是美女。刚才在逗你呢,我也是一个人,至于回来的时间,暂时还没定下来。如果你不是要在那里待上个十天半个月,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去,一起回。” 这一次,听清他的话,miumiu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 他在开玩笑?!居然也会开玩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刚刚出现了幻听。 “啊,好吧。我……我不会待那么久,还要回来看店的,几天而已。” 说完,miumiu从手袋里掏出一张珠宝展的宣传手册,递给蒋斌。 “就是这个,我打算去看一下展览,再买一些店里需要的手工珠宝的材料。” 蒋斌接过来看了几眼,心中一动,好奇地问道:“你也是做珠宝的?” 还真是巧。 miumiu立即抛过来一个骄傲的眼神,从他手里拿回宣传手册,神气道:“怎么,没看出来吗?我辞职之前,还在一家正经八百的珠宝公司做事呢。” 提起灵焰珠宝,她的语气里顿时又多了一丝伤感。 当年一起在公司里打拼的老人,如今只有苏清迟一个人还在,夜婴宁已经遭遇空难,stephy也出国深造,至于自己则是做起了小生意,大家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坐下来一起喝茶聊天了。 蒋斌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给单位的同事发了条短信,让他帮忙查一下关宝宝这个女人。 既然决定和她暂时一路同行,那么,就得先|摸|摸她的底细才好。 第五十三章 最后一次 很快,蒋斌的同事将系统内所能查到的关于miumiu的信息简单整理了一下,发给他。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出生长大在某个北方小城,身家清白的女孩,也不是很年轻了,27岁,大学毕业以后就留在了中海。 此前是在灵焰珠宝担任苏清迟的助理,后来辞职,自己开了一家淘宝店,主营手工珠宝,店里刚有些起色,在圈子里也算是小小地有了些名气。 匆匆瞥了一眼,蒋斌几乎可以断定,基本上,这是个没有案底,也很干净的普通女孩儿。 可惜,她非得过来主动找自己说话,还显得两人很熟似的,这就等于酿下了祸根。 而且巧合得很,之前夜婴宁也是在灵焰工作,而这个miumiu也是,说不定,两个人以前还真的认识。 “开始登机了,走吧,先上去。” 蒋斌收起手机和书,主动帮miumiu提起她的小行李箱,率先走在前面。 看着他高大伟岸的背影,乖乖跟在后面的miumiu不禁吐了吐舌头,心里还挺诧异,今天的蒋斌倒是和以前那一次的冷淡大相径庭,这男人变脸变得也真是忒快,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她此刻已经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占据了全部的心神,顾不得考虑其他的古怪,miumiu紧跟着蒋斌,一起登上了前往香港的客机。 与此同时,心心念念这一次珠宝展的人,除了miumiu,还有夜婴宁。 在顾默存的囚禁之下,她度过了一段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 但是,和一般的囚禁生涯不同,她并没有遭受任何的折磨和摧残,相反,因为顾默存严格控制她的作息时间,不断地给她补充营养,小产之后,夜婴宁反倒还胖了几斤,并没有变得憔悴瘦弱。 海岛上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每日都可以吃到大量新鲜味美的海鲜,劳伦斯是捕鱼的好手,每次出船,必定满载而归。相比之下,随着他一同前往的顾默存则逊色了很多,明明渔网在刚一扯动的时候已经沉甸甸的,但只要由他经手打捞上来,就一定少了一大半--鱼趁机跑掉。 “幸好不指望你捕鱼来养家糊口,否则我们都要饿死了。” 饭桌上,听着劳伦斯讲完,海伦和孩子们已经忍不住笑作一团,夜婴宁则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顾默存放下刀叉,也板起脸来看向夜婴宁。 “术业有专攻而已,你们为什么嘲笑我啊?你面前碟子里的那条鱼明明就是我捕的好吗?我专门在鱼尾巴上做了记号。” 谁料,他越是严肃的语气,几个人就越是想要笑。 晚饭后,顾默存主动约夜婴宁去别墅前的沙滩上散散步。 她加了一条羊毛披肩,跟在他的身后,一直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你的设计我已经托人提交完毕,展出一定是没有问题,正好今年那边还搞了个什么主题竞赛单元,所以直接帮你勾选参赛了。不过,据说参赛的人创了历年新高,你的压力恐怕不小呢。” 顾默存抬起手,握成拳头,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咳了一声。 夜婴宁的脚步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的迟疑,每一步,她都走得虽然缓慢但却异常的坚定。 “我辛苦了一个月,不会因为其他人的存在而轻易放弃。再说,我和傅锦凉打赌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这种时候我退出,就算她不笑话我,我也会笑话自己。” 她拉紧身上的披肩,望着不远处的海面,轻声开口。 在这里不问世事,与世隔绝,所以,夜婴宁还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大事小情。不过这样也好,不受干扰的她,竟然找回了三年前初到伦敦时候的那份平和的心态,不为盛名所累,才能够纯粹地做出一件令自己满意的珠宝。 顾默存皱皱眉头,显然,夜婴宁不清楚,如今的傅锦凉已经不再罗拉集团,转而自立门户了。 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对于罗拉集团来说,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第一,消失了半个多月,闹出自杀丑闻的丽贝卡·罗拉再次出现在了公众的视线里,而这一次,她既没有哭天抹泪,也没有呼天抢地,而是主动召集集团内的公关团队,向媒体做了一次小型的发布会。 据说发布会当天,丽贝卡·罗拉衣着得体,表情平静,简短的致歉中,每个字都是由公关团队反复核对推敲过的。可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逆袭战。 第二,傅锦凉高调辞职,离开了工作了近八年的罗拉集团。就在众人纷纷好奇,她究竟是被哪一家竞争对手挖角过去的时候,她又抛出来了一个重磅炸弹,那就是,她要创办一家全新的珠宝公司,并亲自担任设计总监。 之所以她能够如此的胸有成竹,原因不外乎,傅家的当家人为她撑腰,已经为傅锦凉准备了足够的创业基金。傅家本来的私产之中,就有同珠宝业息息相关的两家公司,原本都是由傅锦凉的父亲来打理。但他包|养情|人、购置地产、挪用公款等一系列劣迹被老爷子发现之后,就被收回了管理权。 老爷子可谓是高瞻远瞩,已经开始为自己退休之后的家族之路进行了一番详细的部署,所以,他十分果断地把两家公司合并,以一种全新的面貌交到了孙女的手上。 “我把一个女人一生中的青春,信仰,梦想,忠诚,在过去的八年里,几乎全都给予了罗拉集团。时至今日我从未后悔,从未彷徨。谢谢罗拉女士对我亦师亦友般的照顾和提携,我爱你,以你为荣。谢谢各位。” 屏幕上的女人容光焕发,似乎之前那件丑闻,对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就连无孔不入的八卦记者私下里都在议论,能如此坦然的女人,要么是不要脸皮要么就是情商极高。 很显然,傅锦凉是后一种。 “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那就是,傅锦凉辞职了,已经不再是罗拉集团的人了。” 犹豫了片刻,顾默存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给夜婴宁。 毕竟,这是关于她的最大的竞争对手的有用信息,他并不想让她被动挨打,连自己接下来要和谁较劲都不知道。 “哦。” 夜婴宁却似乎并不惊讶,几秒钟之后,她给出了一个单音节。 “我想,这件事应该是傅家老爷子做的吧。听说,她父亲在外面的边新闻很多,被拿下来也是早晚的事情。人一老就容易变得多虑,一旦疑神疑鬼起来,那几个儿子女儿便全都不可靠,反而是一直养在外面的孙男娣女们,或许还可以信得过一些。” 她笑了笑,跟在宠天戈身边久了,也算是多多少少能够体会到这种大家族的人诡异的思考和做事风格。 “宁可去信任隔代人?呵,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些老头老太太的思维。” 顾默存玩味地接口道,有点儿不赞同夜婴宁所说的话似的。 她瞥了他一眼,明知道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有什么?你别忘了,你母亲心心念念的就是你能够脱下军装,进|入谢氏去独揽大权。要知道,你外公在世的时候,很偏疼你,如果那时候你没有进部队,或许,谢氏的一半都会给你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夜婴宁还是有些怨恨谢君柔。 这个婆婆的手腕太强硬,明明一把年纪了却还是满脑子的赚钱,赚钱,如果不是她野心勃勃,一味逼|迫,或许也不会有后来的谢尧的意外,周扬的意外。 “好了,不要说到我身上来,这些事即便你和我说,我也觉得和我无关,反而觉得很乏味。” 顾默存不想由傅锦凉的事转到自己这里,和她混为一谈让他觉得羞耻。 “不过你确实要警惕一些,考虑到傅锦凉家族中的地位和势力,不排除他们家的手也可以伸过来,毕竟内地和香港之间的关系也是纷繁万缕。” 如果这一次傅家的老爷子卯足了劲要在退休之前,和孙女全力捧上去,那么香港的珠宝展,无疑是她最好的事业跳板。 “没办法,如果一定有内幕,我也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拼人品。” 夜婴宁顿了一下,如实回答。 听了她的话,更听出来她语气里的无奈和被动接受,顾默存不由得嗤笑一声,反问道:“你当我是死的?” 她愣了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顾默存扯动嘴角,被忽视的感觉令他觉得十分的不爽。 “我可以带你去香港,但是首先,你必须全程听从我的安排,无论是地点上,还是时间上;其次,一定不要有任何关于逃跑的念头;最后,无论你这一次是赢是输,以后都不要再涉足任何形式的比赛。这三|点,你能做到吗?” 不许夜婴宁再参加比赛,并不仅仅是担心她的曝光率,更重要的是,他在意她的眼睛。 或许对于很多珠宝设计师来说,获奖之后得到的百万奖金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对于顾默存来说,那笔钱简直不值得一提。为了这样的小钱,眼看着夜婴宁熬心熬力,彻夜难眠,反复修改,实在是不合算。 他知道,她不是为了得到那笔奖金,但他心疼她这样,所以,他万万不许,这是最后一次。 第五十四章 杀人放火 听了顾默存的话,夜婴宁不禁沉默,垂下了眼皮,许久没有开口。 她其实也不是逢赛必参加的那种性格,只不过,任何一个设计师都需要国际大赛的加冕才能得到这个圈子的认可和尊重,夜婴宁亦不能免俗。在这一行混,作品本身重要,但外界赋予的光环也同样重要。 否则,以傅锦凉那半路出家的水平,为何也能在近年来做到小有名气?一句话,要靠捧。 没有捧不起来的作品,也没有捧不起来的设计师。 “好,反正我也觉得有些倦了,这一次只要我能够了无遗憾,我就真正做到‘金盆洗手’了。” 想了一会儿,夜婴宁扯扯嘴角,颇为自嘲地开口说道。 浮浮沉沉小十年,荣誉,奖励,掌声,光环,凡此种种,都不如内心的平和以及家庭的幸福来得重要,对于此刻的夜婴宁来说,是这样。 只不过,她也清楚,顾默存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香港之行,会不会是一个机会呢?夜婴宁不禁在心头好奇不已,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她想要逃跑的念头其实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而已,但这并不表示,她甘心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 不过,他刚才特地提醒自己,不要有任何想要逃脱的想法。这也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除非计划百分之百的完美,否则她绝对不可能做得到。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夜婴宁想,或许,她得认命,要妥协。 “明天傍晚,飞机会来接我们出发。不过,暂时要在附近休息一晚,后天早上再前往香港。” 顾默存看了一眼手表,把早就确定好了的时间告诉给夜婴宁。 他在皇后镇那边,提前找了一处住处,巧得很,就紧挨着当年送给林行远和夜澜安的那一栋。 原本,他是打算把夜婴宁安置在那里,不过后来为了足够的安全和隐蔽,顾默存还是舍弃掉了这个选项,和她生活在了私人海岛上,避免一切可能的麻烦。 而那栋房子就一直空闲了下来,这一次,在前往香港之前,他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然后再到机场。 这么一来,夜婴宁还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从香港返回来之后,一切照旧,他才能感到安心。 夜婴宁无声地点了下头,没有拒绝,她清楚,拒绝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倒是顾默存准许她前往香港参加珠宝展,已经令她喜出望外。 想到自己一个多月来不眠不休完成的作品即将能够呈现在公众的面前,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期待,觉得付出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然而,傅锦凉这个强劲的敌手,她知道,依旧不容小觑…… ***** 皇后镇,南岛的旅游胜地,景色万千,湖光山色,宛若仙境。 夜婴宁是第一次来,尽管作为一个“囚犯”,心境自然和旅游客不一样,但是见到如此美景,整个人还是感到心旷神怡。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居住的那座小型海岛,距离此处很近,乘坐直升机只要十五分钟。 平时岛上的一些物资,就是从此处运送过去的。 虽然只是一夜,但是别墅内的一切物品都已经准备妥当,看得出,平时这里一直有专人在打扫卫生。别墅前的草坪也是经过一番精心打理的,就好像一直有人在这里照料似的。 “我在当地一家家政公司雇了工人,他们每隔三天都会来这里一趟。” 似乎看出夜婴宁的猜测,顾默存摘下墨镜,解答了她的疑惑。 他回头,指挥随行的工人将几个大的行李箱搬进来,这一次他们要在香港停留一周左右的时间,需要携带的私人物品不少,装起来足有几大箱。 夜婴宁已经迫不及待上了三楼,因为她听说,在别墅后方有一个天然湖,站在卧室的床前就能看见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顾默存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她的一片衣角。 他笑笑,没说话。 管家站在一旁,微笑着回答着顾默存提出来的一些问题。 “哦,对了,隔壁那栋别墅,昨晚似乎有人搬了进来,不过因为是在夜里,所以并不太清楚详细的状况。” 管家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将最新的情况告诉给顾默存。 后者一愣,拧眉追问道:“是亚洲人,还是本地人?打听一下,是原来的屋主,还是主人把房子转卖出去了?” 管家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其实,我当时也没有看得太清楚,是在昨晚凌晨的时候,那时候刚好还在下雨,我隐约看到有两个男人走进了那栋别墅……” 这个小细节,令顾默存的心中有些警觉。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有人走进那栋别墅,实在是…… 幸好,他和夜婴宁只在这里停留一夜,明天一早就会启程去机场。否则,夜长梦多,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晚饭后,夜婴宁想要去别墅后面的湖边散散步。 “明天要早起,你最好早些休息。” 顾默存抬头看看她,继续低下头看书,口中委婉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哦……” 夜婴宁拉长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浓浓的失望。 “在楼下走走总可以吧?我今天有些胃胀,不想马上去洗澡睡觉。” 她退让求其次,实在不想闷在房间里。 顾默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算是默许,不过,他马上叫来管家,让他陪夜婴宁在别墅前的圃里随便走走。 她雀跃地小跑上楼,加了条披肩,然后又从楼梯上跑下来,一路跑出客厅,走向外面的圃。 管家跟在后面,顾默存无声地冲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务必要把人看好。 虽然身后多了一条尾巴的感觉并不好,但是能够独自散步,这对于现在几乎完全丧失了个人自由的夜婴宁来说,还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尤其,这个季节的皇后镇,天气舒爽,算是整年里都排得上的好月份。 伸了个懒腰,夜婴宁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气。 她完全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的一举一动,全都呈现在不远处另一栋别墅之中的一面显示屏上。 那间别墅,恰好就是当年周扬送给林行远和夜澜安的新婚礼物。 看见夜婴宁果然走了出来,双眼紧紧盯着显示屏的林行远眉头紧锁,连忙招手把栾驰喊过来。 “确定是她,是她!看得这么清楚,一定不会有问题!栾驰,我们这一次居然真的赌对了!” 他激动地朝着栾驰喊道,一张脸几乎贴到了屏幕上。 原本以为,这一次澳洲之行,注定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图的是心理安慰。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收获,真的靠着守株待兔,等到了顾默存和夜婴宁! 相比于林行远的激动和惊喜,栾驰倒是淡定得多,他套着一件格纹毛衣,端着牛奶,慢悠悠地走到屏幕面前,一边喝着一边仔细看了看,确定上面图像中的女人确实是夜婴宁。 三年多没见,这女人的变化倒也不算大。 本以为再次见到她,自己的心情会难以做到完全的平静,没想到的是,真的见到了她,栾驰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自从知道她不是真的夜婴宁之后,他就慢慢地把感情抽离了出来,如今看来,他做得还比较成功。 “你最好冷静一下,不然我担心你会影响我们的计划。他们明早就飞香港了。” 栾驰喝了一口牛奶,挑眉说道。 林行远一怔,连忙扭头,惊愕道:“我们难道不在今晚动手吗?” 他本以为,就在今天晚上,栾驰就会带着手下,直接闯进去,把夜婴宁从顾默存的手里带走,带回中海。 栾驰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今晚动手?我拿什么动手?没确定她一定在这里,我这次出来甚至连多余的人手都没带。就凭咱们两个,还没等走到他们那里的园,就会被一阵扫射扫死了!” 这种莽夫一般的行径,打死栾驰他也不会做。 他讲究的是艺术,杀人也有艺术,所谓暴力美学,每一发子弹都是一件艺术品。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 林行远有点儿难以置信,说要来这里的是栾驰,什么都不做的也是栾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跟着他从中海赶过来,却完全没有意义! “谁告诉你看着?明天一早,他们前脚一走,我们后脚也跟上。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主场作战的优势。” 栾驰一口气把牛奶喝光,杯子扣在桌上,他重重一点头说道:“回香港,好办事。而且,宠天戈也在那里,我这个人最喜欢借力打力,能省则省。” 林行远看看他,还是不太满意。 “那我们这次来,几乎什么都没做……” 栾驰连连摇头,不同意他的说法。 “谁说我们什么都不做?今晚月黑风高,最适合杀人放火。杀不了人,放放火也是好的。” 说完,他诡异一笑,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第五十六章 盛怒之下 整座城市似乎一整年都在散发着浓郁的购物狂欢的味道,女人们来到香港、巴黎这样的地方总会陷入疯狂,不买到手软、钱包空、信用卡刷爆,是不会停止血拼的。 除了香水、彩妆、衣服、手包、鞋之外,最能令|女|人尖叫的,自然就是璀璨华美的珠宝首饰。 作为国际大都市之一,这里从每年的三月份起,到年底,都有各式各样,种类繁多,规模大小不一的各类珠宝展。 落地后,在飞机上睡了一个小时的夜婴宁看起来仍有几分疲惫,但她固执地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不需要其他人帮忙。 顾默存的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一身低调的休闲装,令他看起来像是商界精英,身后跟着的五、六个年轻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两个,自然是保镖无疑。 除了这些,从机场到下榻的酒店的一路上,在不同的地点,他都安插了不同数目的安保人员,甚至在途中的两栋高楼的顶层都安排了两个狙击手,以防止中途遇袭。 出于安全和交通等因素的考虑,顾默存选了一家有谢氏入股的高级酒店,他包下顶层的一整层楼,甚至要求酒店将电梯系统设置为顶层禁止到达,只有他们一行人才能乘坐电梯到达顶层的客房。 这样级别的小心谨慎,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带着夜婴宁来到这里,顾默存担心她会逃跑,或者有人来将她带走。 两种可能,哪一种都会导致他的前功尽弃。 “你可以洗个澡先睡一觉,醒过来之后我带你去吃饭。” 顾默存看了一眼时间,他约了一个合作伙伴,顺便谈生意,可能不能一直陪着夜婴宁。 她亲眼看着侍者将自己的两个箱子搬进套房,给了小费,然后才回答道:“我睡不着,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夜婴宁尽量保持着平静,她知道,酒店的房间里有电脑也有无线网络,即便没有办法上网,只要她溜到楼下的咖啡厅,一定也能找到机会和外界联系。 “唔,你最好还是用泡澡,睡觉,或者做美容这种事来打发时间。房间里的网络信号已经被屏蔽掉了,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一层楼的,无论你需要什么,这里的人都可以直接送到这里来。按召唤铃即可,在那边,一分钟之内就会有客房管家来。” 顾默存像是早有所料一样,抬了抬眉毛,伸手指向不远处,墙壁上安装有最为先进的酒店召唤系统装置。 她顿时错愕地张了张嘴,没有想到他把防范工作做得如此全面,简直不给自己任何的可乘之机! “好吧,我去洗澡。” 夜婴宁只好认命地妥协,她转身去把箱子打开,将里面的衣物一件件挂起来放到衣橱里,然后拿了换洗衣物走向浴|室。 顾默存看着她的背影,扯了一下薄薄的唇角。 想和他玩手段,她还生嫩了一些,来这里之前,他已经统统把这些安排完毕。 顾默存一边朝外面走,一边掏出手机来开机,之前在飞机上,他关机了。 还没等走到门口,他刚开机,就有电话响起来。 他皱皱眉,拿起来接听。 刚听了几句话,顾默存的神色就彻底大变。 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极为狰狞,正在迈步准备走出酒店的脚步也一下子顿住。 “嘭!” 顾默存在巨|大的愤怒之下,一个转身,想也不想地把手机朝着身后的落地窗砸了过去! 一整片玻璃并没有被砸碎,只是立即露出一大|片蜘蛛网一样的裂痕,手机落地,四分五裂,里面的部件稀里哗啦地全都跌出来,砸在了地板上。 正在卫生间里洗头发的夜婴宁隐约听见了,但她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只好伸手关了水阀,捂着头发,迟疑地问道:“怎么了?什么声音?” 听见夜婴宁的声音,顾默存的一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他抬腿就往卫生间的方向冲了过去,正好,裹着浴巾的夜婴宁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推门,她确定刚才的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所以想出来看看。 “怎么了?” 一对上顾默存的双眼,她就知道,恐怕是出事了,出的还是大事。 没来由的,她有些害怕。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顾默存声音沙哑,眸色赤红地瞪着夜婴宁,几乎不给她任何辩白的机会,伸手就抓|住了她温热的脖子。 “你做什……” 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觉得呼吸艰难了起来。 夜婴宁懵了,什么叫做是不是她,她到底做什么了,她乖乖去洗澡,哪知道才进去五分钟不到,就听见外面不对劲,刚想出来问问,就遇上这种无妄之灾。 “有人放火烧了我的海岛!说!是不是你把位置传出去的!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在那里?” 顾默存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加大,夜婴宁的颈子上立刻显示出一道浅红色的痕迹,她的脸色也跟着涨红,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出泪水,窒息的感觉令她下意识地松开手指,毛巾掉在地上,她开始用双手拼命地想要抠开他的手指。 就在刚刚,顾默存刚开手机,就接到了一个噩耗,他的私人岛屿于今天黎明时分被人烧毁,对方显然是知道他的时间表,知道他会在今早飞往香港,岛上无人,所以在破坏了岛上的警报系统,然后浇上汽油,直接一把大火将岛上的别墅和其他设施烧了个精|光。 火势太旺,附近城镇的警察在接到报警后,尽管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但由于当时的情况已经控制不住,所以,最后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岛上的一片火海。 听了顾默存的话,夜婴宁也吃惊得瞪圆了眼睛。 她艰难地喘着气,泪水流个不停,吃力地哽咽道:“我、我不知道……而且我根本联系不到任何人……你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顾默存眉头深锁,虽然恨意难消,但是手指之间,确实变松了一些。 “如果不是你说的,他们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查到那座岛是属于我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以为已经做得滴水不漏,谁知道,还是走漏了风声! “是谁,谁做的?” 夜婴宁也懵住了,当然不是她把消息泄露出去的,那还能有人知道?! 顾默存冷冷地看着她,几秒钟之后,才把手拿走了,他狠狠地一推,夜婴宁一个趔趄,险些滑倒,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还不知道。” 话音未落,门铃响起,顾默存警惕地扭头,等了一会儿才去开门。 “顾先生,您的手机打不通……” 客房门外一个拿着手机的男人焦急地说道,然后把手里的手机递给顾默存。 顾默存接过电话,毫无表情地听着那边向自己汇报着的最新情况。 这一次,他终于弄清楚了究竟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岁的头上动土! 林行远这个窝囊废,这几年老实了很多,只敢偷偷摸|摸地和宠天戈抢生意,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看来,他根本已经不拿瘫痪在床的妻子当回事了,开始大摇大摆地插手起别人的家务事了! 至于另一个,顾默存冷笑,他就知道,栾驰不会轻易就死了。中海坊间早有传闻,栾金的儿子和毒枭搞在一起,自己吸毒不说,还制毒贩毒,和金三角那边的人有染,最后不得善终。不过,他一直不相信这种说辞,因为顾默存知道,那样的人,贼精得厉害,即便走了歪路,也不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今天的事情,恰好证实了他的猜测,栾驰果然没死,还带着人把自己的地盘给掀了! 顾默存听完之后,连一个字都没有说,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给那人,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把门重新关上。 夜婴宁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拉扯着身上的浴袍,唯恐它滑下去。 “你想知道是谁做的吗?我想,这个答案一定会令你很吃惊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的表情了。” 他冲她阴森森地露齿一笑,像极了一头嗜血的野兽。 夜婴宁的心底忽然冒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像是十分不想听到顾默存接下来要说的话似的。 “怎么,你不想知道吗?可我偏要告诉你呢!” 顾默存步步紧逼,很显然,夜婴宁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恐慌,被他尽收眼底。 栾驰,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没完!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夜婴宁继续本能地后退,直觉里,她清楚,顾默存接下来要告诉自己一个天大的消息,至于是好是坏,她却并不确定。 “有人放火烧了我的地盘,而做这件事的两个人,你都不陌生,不,是很熟悉才对。他们一个是你的堂|妹|夫,一个是你的小姘头,你说,他们是不是在为你报仇啊?” 顾默存飞快地走上前,一把扯住夜婴宁的手,他狠命地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然后猛地将她按在了墙壁上! ps:大家十一快乐! 第五十七章 暗设陷阱 夜婴宁失声尖叫,光|裸的背脊贴在冰凉的墙壁上,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令她无法承受的。 真正令她感到疯狂的,是刚刚顾默存所说的话! 夜婴宁没有想到,放火烧了整座海岛的人,竟然是林行远和……栾驰?! 她以为他早就死了,死在那场毒贩云集的火并之战中,死在了钟万美的野心里,死在了他张扬邪肆的青春里。 在那个细雨霏霏的日子里,她曾挺着大肚子去参加他的葬礼,对于栾驰来说,那葬礼寒酸又低调,与他生前的辉煌和奢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刚刚说什么?” 夜婴宁好不容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发问。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一点点涣散,因为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异常狰狞可怕,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难道,栾驰还活着?! 顾默存的双眼死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这一刻,他相信,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整件事。 而且,她这些天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既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络,也没有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相信预谋整件事的人,不应该是夜婴宁。 “你已经听到了,我不必再重复一遍。那座岛前前后后一共了我几十个亿,这笔账我和他没完!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只要我有机会见到他,我一定会掐断他的脖子!” 顾默存眼角附近的肌肉都抽|动了几下,足可见他此刻有多么的愤怒。 不,不只是愤怒,还有权威和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之后的震惊,意外,以及无法接受。 夜婴宁慌了,她原本以为,顾默存是在开玩笑,但是现在她知道了,这绝对不是一个玩笑! 栾驰带着林行远,放火烧掉了顾默存的小岛。 且不说整件事无法令人相信,单说这个双人组合,就来得太过莫名其妙。 栾驰怎么会和林行远搞在了一起?就算他没死,他也不该和林行远产生什么交集才对。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隐瞒着自己还活在世上,究竟又是出于怎么样的目的?一连串的问题,全都浮上了夜婴宁的心头。 无解,她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你最好老实一些,别以为这里离中海近,就可以有什么小动作。栾驰他救不了你,宠天戈也救不了你,你只能在我的身边,到死为止。” 顾默存伸出手,轻轻地撩了一下夜婴宁垂在腮边的一缕还湿着的头发,脸上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他和她都不配拥有幸福,那么,就彼此继续折磨下去,或许,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彻底分开。 “你要做什么?” 夜婴宁大惊失色,和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单凭刚才那句话,她就读出了顾默存藏在话语背后的含义。 他径直转身走向门口,这一次,没有任何的犹豫。 没有回答夜婴宁的问话,顾默存离开了他们的套房。 笑话,自己的家都被人端了,难道,他还要笑眯眯地坐在这里,等着对方再次找上门来吗?! 门打开又关上,夜婴宁的心顿时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哆嗦着,几乎站不稳,连忙用手撑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天,栾驰还活着! 这个惊天的消息让夜婴宁又惊又喜,当然,喜悦占了上风。 他一直是她心头的一道伤疤,深深的伤疤烙刻在心上,怎么样都不可能消除,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情况居然有了如此巨|大的逆转。 好半天过去,她才察觉到一丝冷,只好转身去重新冲洗。 ***** 这一次的珠宝展,位于本地的会议展览中心,这是全城之中,海边最新建筑群中的代表者之一。 除了用作大型会议、大型展览用途之外,这里还有两间五星级酒店、办公大楼和豪华公寓各一幢。而它的新翼则由填海扩建而成,内附大礼堂及大展厅数个,分布于三层建筑之中,是世界最大的展览馆之一。 罗拉集团、miracle珠宝等大公司的珠宝首饰作品将在“品牌精粹廊”展区展出,而来自世界各地的设计师们的作品,将于“珠宝设计精选”这一展区进行展示。 幸好在此之前,顾默存已经将一切的报名申请的手续帮助夜婴宁打点好,否则,以她现在的状况,恐怕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虽然“宁安”是miracle珠宝的设计副总监,但是毕竟还没有真正地跻身国际一流设计师的行列,对于讲究资历讲究师从的珠宝圈来说,一切从头开始,舍弃原本的光环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 由于97香港回归的典礼即在这里举办,所以整座会展中心知名度极高,每天的访客流量可达十四万人次,这里也是亚洲第二大的会议及展览场馆,可容|纳2211个标准展台,最大的会议大堂足有4000多平方米,是全球最大的宴会厅之一。 这样的场合,完全当得起“人头攒动”这样的描述,尽管入门参观的条件稍显苛刻,但是丝毫不影响前来观展的人数,以及他们的热情。 这一次的珠宝设计大赛,是整个展览的主题活动之一,也是最为引人注意的一个环节,吸引了许多活跃在世界珠宝一线的大牌设计师参与其中。 和其他大赛不同,这一次的赛程相对低调,也相对简单。 全程评委匿名交叉审核打分,在公布结果之前,不|泄|露任何关于作品和设计师的信息。 也就是说,当一名评委在看到一件参赛作品的时候,除了作品本身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在公布结果之前,他(她)不会知道这件作品究竟是出于哪位设计师之手。 这样,就将一些影响公平打分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当然,但凡是比赛,就不可能做到百分之一百的公平公正公开,虽然还会有猫腻,但是,起码这一次的组委会已经做出了一些姿态,在比赛伊始就引来了一片的叫好声。 “听说大赛组委会的联络官是刘叶紫,刘家和傅家也有不浅的交情。虽然刘家人现在是不怎么管事了,都在做生意,可毕竟也是元勋的后代,他们骨子里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顾默存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忽然出声说道。 一旁的夜婴宁在听见这个女人的名字时,表情微微一变。 刘叶紫算是国内珠宝界的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她出身红色世家,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即出国留学,投身时尚圈,后转而设计珠宝。可以说,刘叶紫是改革开放以后,第一批在国际上展示东方美的名媛之一。 现如今,刘家几乎已经淡出了大陆的政治舞台,后人都在商界,但即便如此,他们的红色血脉也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这其中,刘叶紫以其时尚女强人的形象,得到了最多的褒奖。 没想到,刘叶紫也是这一次比赛的评委之一,夜婴宁感到有些意外。 “我记得几年前她接受采访的时候就说过,想要到国内寻找一些有才华有想法的年轻设计师,或许这一次也是来挖掘人才也说不定。她自己的品牌走的是高端定制,不大量投放市场的策略,受众群都是一些名媛千金,大概,最近也是有些其他的想法吧。” 她想了想,轻声开口说道。 顾默存还是闭着眼,不置可否,但是夜婴宁知道,他一定听见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要是傅锦凉利用家族关系,和她攀交情,你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 夜婴宁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办?我难道还能去插手别人的交情不成?如果连这种级别的比赛都是完全要靠裙带关系,不看作品实力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现在用的名字是宁安,不是夜婴宁,我只是一个没什么过往荣誉的小新人而已。” 顾默存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很快,车子停了下来,两人这次出门是为了来见顾默存的一个朋友。原本,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谈公事,不过,鉴于栾驰和林行远的突然出现,他认为有必要随时把夜婴宁带在身边,以免他们实施调虎离山计。 两人一起走进酒店,几个随行的保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顾默存的朋友已经先一步到了,要了靠窗的位置,在这里刚好能够见到赫赫有名的维多利亚海港。 尽管此时是白天,没有霓虹闪烁的夜景,但是整座海港依旧如美人一般,美妙景致尽入眼帘。 夜婴宁跟着顾默存入座,寒暄之后,她细细打量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此人一看即知是香港本地人,四十几岁,浑身都是名牌休闲服,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国语,倒是对顾默存十分敬重的样子。 他自称kevin,讲起话来,偶尔夹杂几个粤语,或者英语的单词,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最近姓林的有找你吗?他到底怎么想的,拖了几个月,还没考虑好吗?” 顾默存拿起茶杯,想了想,没喝,他又放下去,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姓林的”三个字,令夜婴宁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说的,该不会是林行远吧?! 果然,不等她继续想下去,对面的kevin就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嘛,那个林行远做事好拖拉,和我喝了几次下午茶,可是偏偏还是搞不定他嘛!” 第五十八章 有意侮辱 kevin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彻底印证了夜婴宁此前的猜测。 她一个激灵,原本放在桌上的右手微微轻|颤,碰翻了搭在餐盘上的刀叉,清脆的响声打断了身边两个男人的交谈。 “咦?” 对一切一无所知的kevin疑惑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美女,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间失态,倒是顾默存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他自然知道,夜婴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异常反应,因为,她刚刚清楚地听到了“林行远”这三个字。 眼含讥讽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顾默存故意追问道:“哦?那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三番五次从中海跑来见你,其实也是想要合作的吧?” 夜婴宁越是不想听见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他便越是要说,这也是顾默存将她带出来的主要目的。 kevin原本还想趁机多看几眼,然而听见顾默存向自己发问,他只好收回视线,满脸堆笑地回答道:“是是是是,要不是这样,他才不会总是喊着我喝茶呢。食得咸鱼抵得渴,他既然想要赚钱,总要对我客气一些。”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这个本地商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但是,从他对待顾默存的态度和语气上,夜婴宁知道,他对后者是相当谄媚巴结,甚至在刚刚,他还亲手帮着顾默存用茶水涮了餐具碗筷。 听了kevin的话,顾默存冷笑了一声,没再开口,反而招手叫人拿来餐单,准备点菜。 他叫了一桌子粤菜和点心,原本,夜婴宁也是很喜欢这类粤式点心的,但是此刻,她完全没有食欲,因为总觉得顾默存正在布置一个陷阱,在诱|惑着林行远往里跳。 如果他算计的仅仅只是林行远,那还好,然而夜婴宁很清楚,林行远一定只是一块跳板而已,顾默存最终的目标,是宠天戈。 这些年来,林行远一直在同宠天戈作对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都能够打探得到。 想来,是顾默存也探听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要先把林行远吸引过来,以投资合作作为幌子,然后|进一步去蚕食皓运,接着再借力打力,转过风向去对付天宠集团。 这个计划听起来简直是天衣无缝,既不需要动用自己的财力,又能够占据皓运的资源,把天宠拉下马,可谓是一举数得。 如果一切都能像是计划之中这样的完美无瑕,那么最大的赢家自然就是顾默存。 太可怕了,想到这里,握着筷子的夜婴宁几乎一松手,就要把它们扔掉。 “怎么,今天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吗?这里可是全城最知名的喝下午茶的地方呢,难得客人不太多,倒是很安静。” 顾默存明知故问地说道,然后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皇,轻轻放到了夜婴宁面前的小碗里。 “尝尝,味道真的很不错。” 见到此情此景,kevin一脸讨好地堆笑道:“顾先生对太太真体贴,好恩爱……” 被误认为是顾默存的妻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如今再听见这样的话,夜婴宁已经懒得去辩白,反正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所以她一声没吭,只是低着头,用筷子尖儿轻轻戳着面前的那只虾饺。 倒是顾默存忽然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她不是我太太,只是我包养的一个情人罢了。你猜猜看,这种姿色的,一个月要多少钱?” 说罢,他变本加厉,抬起手掐着夜婴宁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能够让kevin看得更仔细一些。 一开始还忌惮着顾默存的kevin一听这话,男人的劣根性顿时暴露无遗,他裂开嘴,不由自主地开始对着夜婴宁傻笑起来,目光里似乎也多了一丝淫|邪的欲望,甚至带着几许赤|裸裸的蔑视。 “真的吗?靓女,你还有其他的姐妹吗?可以介绍给我,我太太在加拿大嘛,几个月见不到一次,她不太管我的……” kevin丝毫没有察觉到顾默存说的是假,一心以为面前的夜婴宁是一只被金主豢养的金丝雀,言谈之间愈发放肆。 他露骨的话语和眼神令夜婴宁感到无比的羞愤,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抬起手,用力地推开了顾默存的手。 “我去洗手间。” 她从齿缝间努力挤出来这几个字,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见到夜婴宁站了起来,顾默存一个眼神递过去,立刻有一女两男三个保镖跟了过去,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走到了洗手间。 上一次夜婴宁被傅锦凉绑架那件事,可以说是给顾默存提了个醒,哪怕是去洗手间也要多派几个人跟着她,不需要考虑个人隐私什么的,先确保人不会丢了就好。 夜婴宁无奈,也清楚,自己甩不开身后的那几条小尾巴。 她上了洗手间,然后出来洗手,用冷水拍了拍脸颊,努力忘掉刚才那一幕。 三个保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夜婴宁,六只眼睛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她的身上,对此,她虽然不适应,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从洗手间出来,要穿过一条长廊。 夜婴宁走在前面,三人和她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 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夜婴宁回头,四处看了看。 “怎么了?” 那个女保镖立刻迎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同时,她担心夜婴宁要跑,已经下意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没什么。” 夜婴宁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继续向前走。 她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然而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所以只好快步走回了靠窗的餐桌位置。 等她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之前坐在对面的kevin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顾默存一个人在喝着茶。 也好,那人的嘴脸让她觉得恶心,夜婴宁松了一口气。 她坐下来,面对着一桌几乎没人动的菜,依旧没有什么胃口。 顾默存喝了一小杯茶,这才开口道:“怎么,提起林行远,你就坐不住了?他现在可是真的不容易呢,守着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堂|妹,摸也不能摸,亲也没法亲……”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倒好像真的十分同情林行远的遭遇一样。 只有夜婴宁知道,他不过是故意在讥讽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沉下脸色,实在不想听顾默存在这里和自己兜圈子。 “没想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他这一次选择和栾驰合作,实在是太蠢了,我会弄死他,再踩着他的尸体,让宠天戈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他捏着茶杯,像是在捏着敌人的颈子。 夜婴宁目光平视,看了看顾默存,安静地回答道:“随便你。你现在已经丧心病狂了,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吃惊的。不过,你要是以为,还能用这些无关人等来威胁我,那你就错了。” 顾默存似乎没想到她的态度居然是这样的,不由得愣了一秒钟,这才翘|起嘴角说道:“唔,你倒是学会了铁石心肠。” 夜婴宁冷笑,反驳道:“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己的小命都捏在你的手里,还能顾得上谁?话又说回来,我和林行远没关系,你想怎么对付他,都不必再特地拿到我面前来说一说。若是你想从我这里看到心痛或者担忧的表情,那么大可不用这么做。” 当年的很多事,发生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古怪,然而细细想来,却有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先是最开始那一次的怀|孕堕楼诬陷事件,夜澜安站在门外,偷听见了夜婴宁和林行远的对话,得知林行远已经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所以夜澜安才下了杀心,既能够除掉孩子又能够栽赃夜婴宁。 而林行远当时推开房门,在门外捡到了一枚夜澜安晚礼服上的亮片,他其实是知道她在这里的,却没有去提醒夜婴宁有危险。 还有,第二次的u盘事件,那分明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包括最严重的夜澜安闯入私宅,拖着夜婴宁走进电梯那一次,如果林行远有心阻拦,或许也不会发生惨剧。 凡此种种,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或者无心,但是次数多了,就很难让人不陷入思考。 所以,夜婴宁得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林行远也许一直在纵容夜澜安对付自己。 至于为什么,她不懂,也不想弄懂。 这个男人实在太矛盾了,一方面做出来一副很想亲近她的样子,但另一方面却不停地放纵着夜澜安,三番五次地加害于她。 当然,这种复杂的情感,连林行远自己都不太清楚,源自于什么。 “你不在乎林行远,我并不惊讶呢,可你也不在乎宠天戈吗?如果他破产了,那个叫瑄瑄的小男孩儿可就要吃苦了。他还那么小,将来还要读书,用钱的地方真不少……” 顾默存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幽幽说道。 “你真卑鄙!”夜婴宁忍不住出声打断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别人她都可以不管,唯独自己的儿子,她不可能不在意。 瑄瑄已经三岁多了,再有两年多,就要开始读书,虽然说男孩要穷养,可她还是想要给孩子提供最好的教育。现在,宠天戈有钱,自然能够负担得起,然而如果顾默存真的玩阴的,令天宠集团覆灭,那…… “他也可以认我做父亲啊,我不在乎白捡个儿子。” 顾默存把手里的茶杯向桌上重重一放,只要宠天戈死了,那孩子还小,或许可以留下来当自己的养子。 第五十九章 只欠东风 顾默存的想法可谓是简单粗|暴,这一次夜婴宁流|产,以后她怀|孕的机会几乎是零,她或许再也不能生育,那么宠靖瑄就将是她唯一的孩子。 只要掌握了宠靖瑄,就能够掌握住夜婴宁。 这孩子还小,还不记事,只要稍微对他好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长大之后说不定也会彻底忘掉。 先把宠天戈除掉,然后获得宠靖瑄的抚养权,这样就能完全掌控住这对母子。 顾默存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很不错。 “你做梦!” 夜婴宁大吼一声,气得全身都在哆嗦。 她想也不想,拿起手边那杯还没喝的茶水,就朝着顾默存扬了过去。 毫无准备的顾默存躲闪不及,被她扬了一头一脸,甚是狼狈。 因为这一幕突发事故,已经有不少其他桌的客人听见夜婴宁的声音,而纷纷好奇地朝着这边看过来。 站在一旁的几个保镖连忙围过来,尽量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然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以免有人趁乱闹事。 “你别太过分!” 顾默存恼怒地压低声音,飞快地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头发和脸,他还从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尴尬过。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瑄瑄的父亲只有一个,哪怕有朝一日,宠天戈死了,别人也休想从他的嘴里听见‘爸爸’两个字!” 夜婴宁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一拳打出去的冲动。 他的想法也真是太疯狂,居然想取代宠天戈的位置,宠靖瑄还那么小,如果真的被顾默存带到身边,保不齐会“认贼作父”。 那样的情况,是夜婴宁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你何必那么紧张,就那么笃定我真的会打败宠天戈?如果输的人是我,你还能回到他的身边不是吗?” 顾默存冷笑一声,然后起身也走向洗手间,同时他吩咐身边的人,马上为自己送来一套新的衬衫。 夜婴宁呆呆地坐在原位上,一时间,她的脑子很乱,似乎涌进无数的思绪,它们在互相争吵互相撕扯,令她几乎无法再保持最后的冷静。 身边的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但谁都不敢轻易出声。 忽然,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走来,身后跟着一位大厨,大厨的手中还捧着一个汤盅。 “小姐,您好,这是本店的招牌汤品,请您品尝。” 经理微微躬下|身,口中客气地说道。 这种时候,夜婴宁根本没有胃口,她只是略一颔首,没有开口。 “它的名字很独特,叫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经理别有深意地说道,深深地看了一眼夜婴宁。 她察觉到异样,抬起头来也看了他一眼,正对上对方的视线。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本店选用了十八种常用药材中的十七种,只少了一种,如果有客人能够说出来少了哪一种,我们就会免费赠送这盅汤。” 经理微笑着,解释着名字的由来,他说完,身后的大厨立即将汤端到了夜婴宁的面前,为她盛了一小碗。 “请慢用。” 说罢,经理翻开餐单,翻到某一页,上面刚好有这盅汤的图片,图片下面是十八种药材的名称和简介。 “您不妨猜一猜,今天的这盅汤少了哪一种。” 经理站直身体,继续微笑着说道。 夜婴宁皱了一下眉头,她倒是没想到这里的头这么多。 之前一直没有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她确实有些饿了。再加上,面前的老火靓汤香气逼人,味道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而且刚好顾默存也不在,想了想,夜婴宁拿起小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药膳的味道并不浓,但却非常香醇,回味无穷。 说实话,别说十七种,就是七种,夜婴宁也没有尝出来。 “味道很好,但是我喝不出来什么。” 她喝了一小碗,无奈地放下空碗,冲着经理笑笑。 对方也不逼|迫她,而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轻轻在餐单上的某一种药材名称上画了个圈。 “缺的是这一种……当归。” 经理站直身体,收起笔,“不打扰了,再一次感谢您光临本店,祝您用餐愉快。” 然后,他便和身后的大厨一起离开。 夜婴宁本想喊住他,想再问几句,但,余光一瞥,她看见顾默存已经从洗手间走出来了,正朝着这边走来。 她下意识闭嘴,飞快地合上餐单,轻轻推到一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归,当归。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样古怪的名字,还有这药材……似乎都在寓意着什么?! 难道…… 再联想到之前自己走出洗手间时候的诡异感,夜婴宁不禁浮想联翩。 既然栾驰能够放火烧了顾默存的小岛,那么他一定也能知道,他现在和自己在香港逗留。是不是他此刻也来了这里,正在计划着将自己营救出去?! “怎么回事?那个人是餐厅的工作人员吗?” 思索之间,已经换了件新衬衫的顾默存已经走了过来,他当然也看见了那个经理和大厨。 “过来介绍他们这里的汤,味道一般,倒是宣传得很哨。” 夜婴宁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 顾默存瞟了一眼桌上的汤盅,见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便没有说什么。 从餐厅出来后,两个人再次坐上车。 一路上,顾默存都在打电话,同某家国际保险公司交涉细节。他倒是颇有先见之明,当初刚租下那座小岛之后不久,他就为小岛购买了五十年的巨额的保险。 原本,保险公司以为这是一笔从来不需要担心理赔的单子,因为那座岛既没有下沉的趋势,也不会轻易有任何的损坏,他们想的是每年数百万的保金,却没有料到,有一天真的要赔顾默存一笔天文数字。 趁着他有事在忙,夜婴宁刚好能把之前在餐厅发生的事情,再在脑子里过一遍。 她越想越不对,仔细回忆着,似乎顾默存在点菜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点那道名字稀奇古怪的例汤。 这么说来,那汤就是餐厅经理主动“赠送”的,可是,他为什么要主动送来这么一盅汤,还搞了那么多名目,为的不就是引出来最后那个当归…… 是谁在提示她,当归,当归,应当回归…… 再回想那人当时的眼神,语气,动作,夜婴宁此刻已经百分之百地敢肯定,他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说那些话给自己。 汤也不过是个噱头,障眼法,传递消息而已。 是谁呢,栾驰,林行远,还是……宠天戈?! 不管是谁,夜婴宁都知道,他们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顾默存在珠宝展结束的时候,把自己带离香港。 珠宝展的展览时间相对来说并不算短,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其中的设计大赛的结果在后天公布。只要公布了获奖者名单,她就没有任何在此停留的借口,那时候,顾默存就会和她一起离开这里,前往另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上一次是海岛,这一次,说不定是什么无人区,南极北极之类的也说不定,夜婴宁自嘲地想到,未来的自己恐怕要变成爱斯基摩人了。 她这边正走着神,那一边,顾默存的电话也快要讲完了。 “实地勘测结果下周会发过去,好,先这样,你也要最快时间给我一个书面的报告,那么……怎么开车的?”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顾默存正在专心讲电话,一个没注意,上半身直直地冲向了前面。 司机连连道歉,脸色煞白。 “抱歉顾先生!是前面的车忽然急停,您没事吧?我下去看一下。” 司机说完,连忙推开车门去和前面的车主进行交涉。 夜婴宁捂着额头,她刚才也是没有留意,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搞什么,大马路上急刹车,后面的车也跟着遭殃!” 顾默存有些生气,如果这里是中海或者南平,他或许早就下车去骂人了。不过,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栾驰又很有可能在这里,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只能刻意低调。 夜婴宁忍不住探头去看,顾默存的司机也气得不轻,正在和前面的车主理论。 而在后面,顾默存保镖的乘坐的几辆车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有点儿烦躁,诸事不顺的感觉,吃饭,坐车,这些日常的小事今天也忽然一件件不平凡起来,让她有一种深深的压抑感。 “注意点,确定四周没有狙击手。” 顾默存忽然拿起面前的对讲机,向后面几辆车里的人下达着命令。 他很敏感,觉察出不对,浑身都戒备起来。 好在,就在此时,司机折返回来,原来,他和前面的车主已经达成了共识,对方倒也没有逃避责任,顾默存的车急刹车的时候,车前脸蹭了一条划痕,那人开了张支票,算作赔偿。 司机上了车,把支票给顾默存看了一眼,又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开车吧,尽快离开这里,避开附近的主干道,兜两圈之后再回酒店。” 顾默存皱皱眉头,他决定了,只要大赛结果一公布,马上带着夜婴宁离港,不作任何的拖延。 ps:今天的两章,一章是今天的,一章是补昨天的。 第六十章 预谋逃跑(1) 半路上发生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司机按照顾默存的吩咐,在路上足足又兜了两圈,防止有人跟踪,然后才将顾默存和夜婴宁送回酒店,便开着车去修补车头的那道划痕去了。 不过,看得出来,顾默存还是很心疼。这车是他交代朋友特地直接从国外运到香港的,没想到,新开没几天就被蹭了一下。如果不是考虑到人生地不熟,尽量行|事低调,他倒是真的想揪住那肇事的车主狠揍一顿泄愤。 刚回到酒店,一份请柬便翩然而至。 顾默存瞥了一眼,见上面写的是“宁安小姐台启”,便没有多看,转手递给她。 “给我的?” 她有些吃惊,换了衣服走出来,接过请柬,当着顾默存的面前拆开。 邀请人居然是刘叶紫,明晚八点钟,她的私人宴会。 “唔,她是组委会的联络官,恐怕是在结交一些比较有潜力的参赛设计师,打算招到自己的麾下做事。” 顾默存很快给出自己的判断,冲着夜婴宁抬抬眉毛,倒看不出究竟是同意她前往,还是反对。 夜婴宁低下头,又看了看手中那张浅紫色的请柬。 这个颜色……她记得,傅锦凉也很喜欢,不,应当说是最喜欢。 正因为她喜欢,所以夜婴宁没来由地讨厌起这个颜色来。虽然这种心理非常幼稚,但她就是忍不住,甚至在设计作品的时候,也会本能地排斥浅紫色,尽量不适用它或者类似的颜色。 刘叶紫也喜欢,会不会她和傅锦凉也气味相投呢?夜婴宁不禁好奇地想到。 再联想到她的家族,以及和傅家可能存在某一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她顿时感觉到更加的头疼了。 “我不去。” 她随手把请柬放到一旁的桌上,转身走回卧室。 顾默存没讲话,只是等夜婴宁回房之后,又拿起那张请柬看了看,记下了时间和地点。 刘叶紫那女人搞什么,她邀请了宁安,肯定也跑不了傅锦凉。到时候三个女人一台戏,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也觉得有些头痛。 正烦躁着,顾默存的手机响起来。 他看了一下号码,接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后天下午离港,你最好别横生枝节。” 顾默存抬起手把领口扯松一些,皱眉说道。 澳洲的小岛目前已经毁坏,他短期内不打算重建,所以也就意味着没法回去,接下来要把夜婴宁安置在哪里,他暂时还没想好。 而且,接下来他必须回中海,不可能再像这几个月一样,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一想到这些,顾默存顿时就没了好气。 “你想怎么玩我不管,你的事情我也没多问过,不过你别拖我下水。我现在很忙,挂了。” 他懒得多说,索性挂断了电话。 太平静了,不对劲。 依照栾驰的做事风格,他既然已经追到了小岛,不可能现在不在香港,守株待兔,等着自己主动跳到他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但是一整天都过去了,毫无消息。 顾默存派人去查栾驰的动向,想要知道他和林行远是否已经入境,同样也是一无所获。 要么是他们两个根本就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来香港,要么是他们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连出入境记录都能消掉。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令顾默存恼怒,扼腕。 而且,他更清楚的是,栾驰林行远这种不过是先遣部队,真正的目标是宠天戈,而他更是下落不明,只知道人不在中海,但也没显示他到了这里。 疑云密布。 “妈的!” 一向不骂人的顾默存,此刻也没了好脾气。 ***** 夜婴宁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又看了一下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安排。 明天是设计师和作品的公开展览,由于她的身份特殊,这一个环节按照顾默存的要求,她跳过了,不打算露面。 后天上午则是最终获奖名单的公布,无论是否获奖,都要前往会展中心的现场。然后下午离境,她将要再次被带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在那里继续生活,孤独终老。 所以,从现在开始,到后天上午的几十个小时里,是她能够呼吸到自由空气的最后一段时间。 “我要逃走,必须逃走。” 夜婴宁合上记事本,再也坐不住,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在卧室里踱起步来。 就算是真的输给傅锦凉也无所谓,和荣誉相比,能够逃离顾默存,再次见到儿子的渴望,在这一瞬间占据了上风。 当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几个字,不停地在夜婴宁的脑子里盘桓,它们好像在眼前手拉手跳着舞,放大,旋转,令她头晕目眩。 她跌倒在床|上,瞪着天板。 欠的东风是什么呢?她怎么样才会知道,究竟是谁在暗示自己,传递消息,那个人是否可信,值得自己放手一搏呢? 会不会是顾默存为了试探她,而特地布下的又一个陷阱呢? 夜婴宁翻了个身,将抱枕抓在手里,心里七上八下。 不管了,无论如何,她也要试一试! 忽然想到放在桌上的那张请柬,夜婴宁眼前忽然一亮,这会不会也是一个机会呢?这种宴会,顾默存一定不会准许自己独自前往,但又不能带太多保镖进入别人的私人宅邸,到时候,她只要趁着他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甩开身后的一两个保镖,说不定就能顺利逃走! 这个想法,让夜婴宁的双眼顿时熠熠生光,亮了起来! 她翻身坐起,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判断着顾默存还在不在。 没有听见门响,夜婴宁连忙站起,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走了出去。 她在想,到底该怎么和他说,毕竟,刚刚自己说的是,不去。 夜婴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拒绝得太早了,现在反悔,要是被顾默存察觉到自己的真实目的,那就糟糕了。 顾默存还在酒店,他刚叫了客房服务,管家带着熨衣服的人上来了,帮他打理两套西服。 “这套我明晚要穿,所以帮我再熨一下。” 他指了指一套黑色的西服,如是说道,刚说完,正好见到夜婴宁走了出来,于是朝她喊道:“我明天有个应酬,如果你要去参加刘叶紫的派对,我让其他人和司机陪你过去,要穿的衣服鞋子要是挑好了就给他们帮你打理一下。” 夜婴宁愣了愣,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她暂时没有办法一口气全都消化掉。 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顾默存明晚应该是不和自己的在一起的! 急忙平复了一下心头涌起的狂喜,夜婴宁表面平静,走了过来,看了看衣架上的西服,这才淡淡开口道:“喔,你要是出门,那我也不一个人在酒店里了,我就去那边看看吧。” 顾默存瞟了她一眼,只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夜婴宁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挑了一条款式简单的短款礼服裙,还拿了一条厚一些的毛披肩,为明晚可能的逃跑做着准备。 “夫人不打算配一双高跟鞋吗?” 一旁的管家见到夜婴宁回房取了一双平跟鞋,不禁诧异地问道。 她把鞋子交给酒店的人去打理,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的脚踝扭了一下,有些痛,穿高跟鞋会不舒服。” 说完,夜婴宁暗自祈祷,希望顾默存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幸好管家是个男人,他也没有继续纠缠,很快,夜婴宁就把明天需要的衣服鞋手袋等等全都准备好了——衣服尽量都是款式简洁的,鞋子是平跟鞋,手袋也比普通的晚宴包大了两倍,为的是能够多装一些东西,方便逃走。 唯一让夜婴宁担心的是,她没有现金,没有银行卡,也没有任何的身份证件,以及通讯工具。 她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请柬又看了一遍,刘叶紫在香港的别墅位于山上,想要到达山顶还要乘坐专门的缆车。想到这里,夜婴宁顿时拧眉不已,就算她甩开了保镖,想要独自一人下山,也是一件大难事。 一张原本轻飘飘的请柬,此刻拿在手里,居然好像重达千斤。 不过,生怕被人看出端倪的夜婴宁立刻又恢复了常色,因为她用余光瞄见,顾默存已经打完了电话,往这边走过来了。 “我想去看焰火表演,这里有宣传册。” 夜婴宁连忙拿起酒店里给客人发的旅游手册,收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是的,今晚就有,可以乘游艇到维港观赏,焰火还是很美的,如果二位想去,我可以去安排,保证是最佳的观赏位置。” 一旁的酒店管家殷勤地说道。闻言,顾默存思考了一下,颔首算是同意。 夜婴宁松了一口气,否则,她撒谎说扭伤脚踝所以要穿平底鞋的说法就要被戳穿了。 下一步,就是要找机会了解明晚的时间安排,和甩掉随行的保镖了。她心怀鬼胎,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更加乖巧,包括吃晚饭的时候。 顾默存虽然觉得蹊跷,但也找不出来什么异常,只好暗暗嘲笑自己多疑。 很明显,他小瞧了女人的决心。 “听你上次说起了刘叶紫,你认识她吗?” 焰火表演快开始了,夜婴宁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 第六十一章 预谋逃跑(2) 时尚女王刘叶紫今年四十多岁,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去欧洲读书,那时候夜婴宁才五岁,自然不可能认识她这样的风云人物。 和大富豪的女儿丽贝卡·罗拉不一样,刘叶紫是真正的红色贵族,又是中国人,所以在西方人眼中,她的身上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她?她是刘家的异类,据说她从小就很受已经过世的元帅的宠爱,所以哪怕她一身小姐脾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也没人敢对她说个‘不’字。” 顾默存似乎没有想到夜婴宁会突然问起刘叶紫,愣了一下之后,才向她讲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豪华游艇的专属vip房间里,这里的角度和位置都是最好的,能够欣赏到漫天的焰火。 焰火表演尚未开始,刚好适合喝喝香槟,聊聊天。此刻,整条游艇上已经聚满了前来欣赏维港夜景和绚烂烟火的人们。 “后来,老元帅去世,不过那时候的刘叶紫也已经长大成|人,就算是其他人嫉恨她小时候得宠,想要挤兑她,也已经来不及了。” 顾默存简单地说了几句,更多的,他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毕竟,这种红色豪门的内幕,外界大多都是猜测,而没有真凭实据,坊间更是越传越玄乎,添油加醋的成分居多。 “咦,你倒是对她蛮了解的?” 本来想要探听消息的夜婴宁忽然感到了一丝惊诧,在她的记忆里,周扬对别人的事情都是不大上心的。 顾默存笑了笑,给她的杯子里又倒了一些香槟,揶揄道:“你在吃醋?” 她一窘,连说没有。 “风云人物,略有耳闻罢了。快开始了,你不是闹着要来看焰火么?专心看吧。” 听他这么一说,夜婴宁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今晚的焰火表演确实是高水准,不虚此行。 主办方邀请了来自世界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高水准烟火公司参加表演,整场的演出以烟配上音乐演出,效果和气氛被烘托得格外显著。 焰火盛放在维港的上空,五彩缤纷,景象万千。 一瞬间绽开,一瞬间陨落,一瞬间消失不见。 或许,这就是它们的宿命,夜婴宁不禁眼眶温热,心生感慨。 表演的压轴节目是一组大型的烟火音乐秀,灯光、音乐、烟,彼此间交相呼应。 游艇vip客房的音响里传来一阵满是兴奋之情的现场解说,两个主持人似乎也对接下来的表演充满了期待,只可惜,夜婴宁听不太懂粤语,也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很快,漆黑的天幕之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精美图案。 夜婴宁不禁想起,多年前,在她的生日宴会上,也有个男人费尽心思搞来了大量的烟,在天空中用烟来为她庆生。 还记得当年看《神雕侠侣》,其中读到杨过为郭襄贺寿,烧了敌军的粮草,就是用了礼做信号,还在天空上用烟排出“祝郭二小姐多福多寿”这样的贺语。 只不过,夜婴宁一直对这位痴情的小姑娘喜欢不起来,倒是对她又刁蛮又任性的姐姐郭芙颇有些怜爱,据说她的结局,在书中虽未明说,然而根据多处暗示,许多射雕迷都认为十分的悲惨。直到最近又有人给出大胆的结论,说她才是最后和杨过携手余生的那个人,夜婴宁读罢后,这才有些心有戚戚然,说不出的惆怅和欢喜。 然而,小说毕竟只是小说,就连小说里,小东邪也没等到心爱的大哥哥,生活中,栾驰就更是没有办法和她这个假婴宁在一起重温旧梦。 夜婴宁仰着头,或许是烟太刺眼太炫目,一滴泪悄悄滑落。 没想到,她随口用来牵扯顾默存注意力的焰火表演居然是这么的精彩纷呈,以至于回酒店的路上,她的眼前都好像一直有五彩斑斓的火焰在不断地腾空升起似的。 “你醉了。” 顾默存搀扶住走路不稳的女人,口中笃定地说道。 “才不会,我只喝了香槟。而已。” 夜婴宁断然否认,只是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左脚开始绊起了右脚。 “是,不过你自己喝下了一整瓶,期间甚至没有去上洗手间,我真佩服你的肾功能。” 顾默存眼角微微抽|搐,他眼睁睁地看着夜婴宁一边看烟一边喝香槟,想要阻止她,但她却直嚷着香槟好喝,停不下来。 这东西就是十分迷惑人,喝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觉得晕,但是后劲很足,而且风一吹,夜婴宁的额头从中间开始向两边疼了起来。 她执意要在酒店楼下走一走,顾默存当然不同意,他不确定酒店的附近有没有人在暗中盯梢,又或者,万一栾驰派人在这里狙击呢。 “我就不上去……我要吹吹风,我的眼睛都了,眼前全是五颜六色的……” 夜婴宁伸手指了指天空,拼命晃了晃头,伸手在半空中抓了一把,又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嗝。 顾默存赶紧伸手扶着她,生怕她跌倒,同时,他又不得不分心,留意着四周是否有异动。 跟在后面的几个保镖也保持着警惕,十分担心酒店附近藏有埋伏。 冷眸一眯,顾默存审视着夜婴宁的表情,想要判断,她是真醉,还是假醉。 记忆里,她的酒量和酒品都应该没有这么差才对。 不过,他看了半天,也没能分辨出来真假。 “好了,回房间的阳台上也能吹风,我们上去吧。你不是要听刘叶紫的事情吗?我讲给你,站在这里没法讲。” 顾默存心神一动,想到焰火表演开始之前,夜婴宁似乎对刘叶紫很感兴趣,不禁拿这个话题当做诱饵,想要把她哄上楼。 果然,一听见他这么说,夜婴宁不再抗争,乖乖地跟着他走回了酒店。 她确实不算是真的醉,不过是趁机装醉,遮掩一下,以免被顾默存看出自己心怀鬼胎。 “你说刘、刘叶紫怎么啦?” 进了酒店,夜婴宁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然后装作好奇地追问道:“她在香港有别墅?我看明晚宴会的别墅是在山顶,那可是富人区。” 说罢,她晃了一下|身体,勉强站稳。 看她无事,顾默存松开手,兀自去解自己的衬衫纽扣,一粒粒解开,脱了衬衫,随手搭在沙发上。 “她年纪不小但却没有结过婚,有很多情人,从二十岁到八十岁的都有,遍布世界各地。不过,这么大的八卦,却没有几个人在中海谈论,原因就是,她几乎有十五年没有踏足过内地。” 半眯着眼睛的夜婴宁一听这话,立即精神起来,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张了张嘴。 太劲爆了。 “那她……她……我记得你问我,要是她和傅家有私交怎么办……那她到底认不认识傅锦凉?” 她咬着嘴唇,有点儿不敢去假设这个可能。 不是没见识过黑幕,也不是没经历过黑幕,只不过,轮到自己的身上,总是多多少少会难以接受。 尤其,那个人还是傅锦凉。 “不清楚,女人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懂。” 顾默存见夜婴宁也不像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所以他直接把衣服脱了,走向浴|室去洗澡。 很快,她听见水声响起。 原本也想换衣服洗澡的夜婴宁刚走了两步,就一下子顿住了。 因为她看见,顾默存的手机,从裤袋里露出了一小截,正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对她发出无声的诱|惑。 他在洗澡,没有十分钟恐怕不会出来。 夜婴宁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了,她犹豫了几秒钟,他们的房间里是不可能有保镖进来的,因为涉及隐私,顾默存也不可能在这里安排摄像头。 所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把裙摆的一角缠在手上,以免留下指纹,然后才将手机慢慢慢慢地抽了出来。 谢天谢地,顾默存没有设置手机锁,夜婴宁滑开屏幕,电量满格,信号满格。 脑子里滑过一串数字,是宠天戈的号码。 她用裙子遮住指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 心跳加剧,像是做贼一样,几乎每按一个数字,夜婴宁都忍不住要回头朝着浴|室的方向看一眼,唯恐顾默存会走出来。 她吓得不行,口干舌燥。 按到第八个数字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毫无预兆的刺耳的响声,紧接着,一束白光冲入夜空。 蹲在地上的夜婴宁没有心理准备,吓得手一抖,手机从手中滑了出去,跌在地毯上。 她脸都吓白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浴|室里的水流声也停了下来。 不敢再继续,夜婴宁只得捡起手机,再把它塞回原位,而且像原来那样,露出一小截。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敢走到窗口,想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居然又是焰火,本以为早就结束了。 漆黑的天空被五颜六色的烟占据着,遥远的空际中渐渐地出现了几个汉字。 东。 风。 太。 平。 山。 夜婴宁数着,一个字一个字读下来,脸色就变了。 第六十二章 不受威胁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之前在餐厅的时候,餐厅经理神神秘秘地说出的话,不就正是这一句吗?! 夜婴宁一直没有弄清楚,欠的东风到底是什么。 而现在,有人用焰火告诉她,“东风”就是太平山。 太平山位于香港岛的西南部,当地人一般都会简称它为“山顶”,也是本地的最高峰,是名符其实的富人区。 浴|室的门就在此时,“喀拉”一声被拉开。 顾默存围着浴巾走出来,见夜婴宁站在窗前,不由得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他自然也看见了空中的字,那五个字在天幕上停留了足有一分多钟,或许更久一些也说不定。 “房市这么低迷了吗?连豪宅都要出来做广告博眼球?” 顾默存收回视线,嗤笑一声,然后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 “广告?” 夜婴宁有些发懵,她只是以为,这是个暗号。 没想到,顾默存似乎把它当成了房地产公司的一种营销手段。 “太平山上最近不是有很多人抛售豪宅么?一套就要四、五亿。现在香港人也学聪明了,知道内地人最有钱,说不定,刚好也是借着这次焰火表演的机会,想要狠捞一笔,把房子抛出去再说。” 他本能地把“太平山”三个字,和豪宅联系到了一起,倒也十分正常。毕竟,那里的施勋道曾被指是全球楼价最贵的街道,能够俯瞰到维港的景致,是豪宅中的豪宅。 “哦,原来是这样。” 夜婴宁心虚地回答道,连忙伸手去扯窗帘,不管是不是地产广告,她都觉得,这几个字蕴含了太多的信息,令她惴惴不安。 等到她洗完澡,走出来的时候,惊愕地看见,顾默存正躺在她的房间的床|上,翻看着杂志,留着一盏小灯。 “你、你今晚要睡在这里吗?” 夜婴宁有些结巴,紧张地问道。 自从她经历了流|产之后,顾默存就没有和她睡在过一张床|上,大概是考虑她的身体。没想到,今晚,他却似乎想要打破这个习惯了。 “怕你醉得不轻,半夜掉下床去磕破头。” 见她洗完了澡,顾默存打了个哈欠,随手将杂志合上,放到一边。 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牵强,听起来完全不能说服她准许他留下,可是,夜婴宁又很清楚,自己现在没有资本和顾默存谈判。 只要明晚的计划能够顺利,那么,现在她忍。 反正,还有不到20个小时,也许,她就能重获自由了。 “我已经清醒很多了,幸好,刚才在外面没有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来,不然我现在就该挖个洞钻进地里去了。” 夜婴宁拍拍脸颊,佯装庆幸似的开口说道。 尽管她故意拖拖拉拉地在梳妆台前磨蹭了许久,又是面膜又是身体乳,捣腾了将近半个小时,但是靠在床头的顾默存还是没有睡着,也没有催促她,一直很有耐心地等着。 最后,毫无办法的夜婴宁只好挪蹭到床沿那里,迟疑着,掀起了一角被子,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两个人并排半躺着,身后都垫着枕头,中间还隔着一块不小的空隙。 似乎只有老夫老妻才习惯在临睡前说说家里的琐事,然后一起沉沉睡去,这样的画面听起来老迈腐朽,却也带着一点儿居家的温馨和暖意。 “他……他们两个,真的把整座岛都烧了吗?” 酝酿了许久,夜婴宁才艰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说实话,尽管是被顾默存囚禁,但是毕竟也在那里生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沙滩,别墅,尤其是那间工作室,都令她觉得有些难忘,不舍。 推开窗就能见到蔚蓝大海的工作室,回想起来,那段日子虽苦尤甜。 顾默存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烧了大半,等到当地警察赶过去的时候,别墅都烧得差不多了。而且他们用的汽油是特制品,普通的水枪和水车根本浇不灭。很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不对,是冲着你来的。” 他说起这些,不由得还是有些动气。 那座小岛,对于顾默存来说,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避世所在。每次他心情不好,或者需要休息的时候,都会把手头的工作全推掉,一个人独自来岛上住上一星期,反正也没人查得到他的行踪。 “当年……我以为他死了。那时候,他和钟万美厮混在一起。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也是个狠角色,听说,她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说到栾驰,夜婴宁的话语中不免还是会有几分惋惜的味道在里面,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爱人,从头到尾,她和他的纠缠都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顾默存点头,当年那件两伙毒枭火并的大新闻,他是后来才知道的。媒体给的消息自然是修饰过的,但他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对钟万美这个人并不陌生。 “既然他现在敢大摇大摆地出来,说明当年那案子也差不多了,他胆子倒是不小,也不怕那群人跑到中海去报复他。” 他想得比夜婴宁要更加深远一些,很多卧底在完成任务之后都会转为内勤,尽量减少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机会,甚至有的人牺牲之后,家里的亲人都不敢祭拜,就是为了防止被打击报复。 顾默存的话,让夜婴宁心头一紧。 她倒是从没有想过这么多,总觉得栾驰只要还活着,就是一桩大喜事,却没有料到,这里面还潜藏着如此可怕的危险。 “你是说……” 夜婴宁有点儿不敢想下去,钟万美要是还活着,她一定恨死了栾驰,而且,虽然杰哥伏法,但是泰国那边的毒枭据说还是跑了大半,到现在都还在被国际刑警全球通缉。 “所以,对付他甚至不需要我亲自出手,只要我找个机会,派人把他的消息透露到金三角,剩下的事情,我就可以等着看好戏了。” 顾默存桀桀冷笑,这两天,他的脑子里盘算了无数种方法来对付栾驰,最后,他想到了这个最省时省力的点子。 既不需要他动手,又能假借他人之手让栾驰死无葬身之地,真是一举两得。 “想一想你的小情人被无数把ak-47扫射倒地的情景吧,据我说知,这几年,边境那边的毒贩在武器装备上都投了很多钱,配备的水准甚至堪比小型军队。” 这一点,顾默存倒是没有耸人听闻。 随着各国打击毒品犯罪的力度在逐年加大,这些亡命徒们也深知毒品交易越来越难做,然而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他们开始疯狂地充盈武器配给,频繁地在密林深处同警方展开小规模的交火。 一个杰哥死了,但是金三角地区的罪恶交易,却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终止。那片土地上永远不缺野心和贪婪。 夜婴宁沉默不语,她确实害怕,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怎么,你不打算为了他来求我吗?” 见她许久不吭声,顾默存有些惊讶,一脸玩味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按照他的预想,这女人现在不是应该又哭又闹,求他不要对栾驰那小畜生下手吗?! 夜婴宁确实很为栾驰担忧,那群毒枭的眼中,根本没有对生命的尊重,尤其,栾驰还是一个卧底,专门搜集情报,就连接近杰哥的女人钟万美,也是为了获取消息。 要是栾驰被他们抓到,不可能活命,唯一的区别就是,会怎么死。 这么一想,她顿时打了个哆嗦。 “他这么做,都是因为你和傅锦凉联手,非要把我强制性地留在那座岛上!就算他烧了你的岛,那也不是我们的错,你怎么能够把这笔账算到我们的头上……” 夜婴宁又害怕又生气,整张脸都涨红了。 顾默存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因为,她口中的“我们”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 她和栾驰是“我们”,和宠天戈也是“我们”。唯独和他,是仇人是怨偶,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这么心疼他,怎么不求我?跪下来,磕头,作揖,说好话,我也许会考虑让他死得痛快一些。或者,你可以发挥一下你身为女人的长处,取|悦我,讨好我……” 夜婴宁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之大,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做梦!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再去委屈自己,作践自己!你要是以为,拿栾驰就能威胁我,那你这次依旧想错了!栾驰也好,宠天戈也好,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她一把将整床的被子都扯下来,裹住自己,做好了随时跳下床的准备。 以前那种一受到别人的威胁,整个人就慌不择路的感觉,她不想再去体验了。身边的男人,随便哪一个都比自己强大,他们想活就活,想死就死,唯一弱小无能的就是自己,她又何必像从前那么愚蠢。 “没看出来,几年的时间里,你倒是学得心狠了。” 顾默存的眼睛眯得几乎成了一线,听不出来是在贬她,还是在夸她。 夜婴宁警惕地看着他,原以为他会继续纠缠下去,没想到,一分钟之后,躺在床|上的男人伸手关了灯。 “我明天有事,白天的时候,你可以自己找点事做,晚上司机会送你去刘叶紫的别墅参加她的私人宴会。” 他翻了个身,说完没多久,似乎就睡着了,连被子都没盖,因为一整床的被子都被夜婴宁抢走了。 卧室里极为安静,夜婴宁在黑暗中瑟瑟,她裹紧被子,呆呆地凝视着天板。 明晚,如何甩掉保镖,如何逃出别墅,如何下山,如何联络上宠天戈,如何……带着这些问题,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 神秘纸条 夜婴宁是被一连串打喷嚏的声音给吵醒的,她本不想睁开眼,但是耳边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她想翻身,却发现四肢好像有点儿紧绷。 她吃力地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用整床被子把身体包起来,包得像个粽子似的,团成个球。 而不断地打喷嚏的人,正是顾默存。 夜婴宁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昨晚是她把一床被都扯了过来,顾默存大概是整宿都没盖被。 “柜子里还有一床被,你不知道吗?” 她伸手指了指房间另一端的实木壁橱,有些冷酷地问道。一个人的身体是自己的,自己不爱惜,想要别人可怜,不切实际。 顾默存用纸巾捂着鼻子,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或许是他的眼神有些过于凌厉,被他这么一看,夜婴宁顿时也闭上了嘴,继续缩在床头,依旧像个粽子。 用了几十张纸巾,好不容易才止住喷嚏的顾默存下床去洗漱了,他动作很快,十分钟不到就走了出来,然后开始像平常一样穿衬衫打领带,只不过鼻头红红的,人中那里似乎也因为擤鼻子给擤破了。 “我叫早餐,你要吃什么?” 因为瓮声瓮气,所以顾默存的声音听起来很怪。 夜婴宁把头埋在被子里,半晌才答道:“你先吃,我睡会儿,一会儿自己叫东西吃。” 顾默存也没强迫她一定要起来,自己走出卧室,往起居室的方向走了。 很快,外面有餐车推进来的声音,顾默存独自吃了早饭,然后离开了酒店。 他一走,夜婴宁顿时松了一口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睡意全无。 她也飞快地洗漱,换衣服,然后叫来管家。 “我晚上有个派对,所以请帮我安排司机和车。还有,听说这里是香港的最高峰,景色很好,别墅也非常贵,能和我讲讲吗?我第一次来这里,不是很了解。” 夜婴宁一脸好奇地问道,其实,她是想要多搜集一些相关的信息,为了今晚的计划做准备。 管家站在一边,客客气气地回答道:“夫人,山顶那边的景色自然是最好的,那里有许多明星富豪,政客们的豪宅,足可见身价非同一般。最重要的是,整个山顶区只有1600多个单位,而屋主的财力都很雄厚,房子大多数都是自用,因此放盘量就很低。之前**诚一口气抛售了两处在山顶的住所,整个香港房市都大受震动,就是这个道理。” 听罢这些,夜婴宁挑挑眉,她倒是有一肚子的疑问,只可惜不能一口气全都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问出来。毕竟,这管家领着顾默存付的薪水,一定不会偏向自己,说不定,她现在问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顾的耳朵里去。 所以,接下来,她只能好奇似的,问问那一带的景色,房价,逸闻趣事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题。 用过早餐,夜婴宁坐在窗户前,拿出一张纸,一支笔,开始在上面记下一些关键的点。 正低头写着,门铃响起。 她立即把那张纸叠起来,塞到一摞书籍的底下,然后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管家,他身后则是酒店干洗部的一名工作人员,两人过来送她的礼服和鞋子,都是打理完毕的。 按照规定,管家先把衣服和鞋子检查了一遍,美其名曰是为了客人的安全,但是夜婴宁知道,那是顾默存特地交代过的,以防有人趁机夹带消息。 “夫人请放心,我们是专业的鞋包护理团队,比如手包的拉链,鞋跟鞋帮等这些细节都再三检查过的,一定不会出问题。之前有位阔太在宴会上穿的鞋子居然断掉了鞋跟,蛮糗的。之后她换了我们公司负责,一直对我们的鞋包护理都感到很满意呢。” 穿着白衣黑裙制服的年轻女孩儿微笑着说道,然后将夜婴宁的小礼服和鞋子送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如果有其他需要,您可以联系我们。” 管家走过来,似乎不大放心,又看了看,这才和那女孩一起离开。 两百多平的套房里顿时又重归寂静,已经习惯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电脑的夜婴宁并没有觉得特别的孤独,她坐下来,拿起笔,将之前藏好的那张纸重新翻出来。 然而,思绪被打断了,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还能写出什么。 脑子里不禁又回想起刚才那个年轻女孩儿的笑脸,夜婴宁忍不住也扬起了嘴角,年轻真好,她想起了stephy和miumiu,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和她们联系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她对着面前的落地窗叹了一口气,却忽然又想到了那女孩儿的话。 鞋子断掉了鞋跟,这确实是十分尴尬的事情。 不过,夜婴宁猛地想起她说起这话时候的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她总觉得,那女孩儿似乎话里有话。 鞋跟,鞋,包…… 她忽然站起,去拿放在桌上的鞋盒,之前她选的那双平跟鞋正规规矩矩地躺在里面,已经做好了保养。 夜婴宁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看出来什么奇怪的地方,她不由得嘲笑自己真是草木皆兵,想太多。 刚要把鞋放下,忽然,她发现,右脚鞋跟那里似乎有一处接线的地方不太平整似的,摸上去微微凸起,但是并不明显,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不会是手工留下来的线头吧?” 夜婴宁自言自语,把鞋子举到眼前,迎着光看了看。 她今晚就要穿着这双鞋逃跑,样子好看不好看根本无所谓,但是一定要舒适耐穿,要是没走几步路,鞋底开胶,那就糟糕了。 “这个是……” 夜婴宁皱眉,细看了几眼,用指腹按上去,顺着那个小小的线头一拉。 她竟然把线头拉了出来! 紧接着,一条一厘米左右的小|缝隙露了出来,夜婴宁连忙放下鞋,回房去找了一把美容小镊子,然后用镊子,稍微用力,把藏在鞋里面的一小截白纸给夹了出来!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看来,这种原始老套的传递消息的方法,即便到了今天,也还是行之有效的! 夜婴宁反复确定门锁好了,房间里只有自己,再无其他人,然后才缓慢地,轻轻地展开了那张纸条。 很小的纸条,一厘米宽,两厘米长,卷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小白点。 上面只有两个字,但是夜婴宁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宠天戈的笔迹。 看得出,他很不习惯在这么小的一张纸上写字,所以每一笔都是相当的收敛,不敢用力似的。 “我在。” 透过这两个字,夜婴宁好像就能看见他本人似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这两个字。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既没有承诺那么动人,也没有情话那么唯美。 不过,夜婴宁一看见这两个字,眼睛就忍不住温热起来。 她知道他从来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擅长说让女人心怒放的话语,甚至,宠天戈压根就懒得哄女人,他不需要。 即便是和她在一起,他也几乎不去主动说好话。 我在,有的时候,或许比我爱你,还要来得更加令人感动一些。 就算真的没有办法离开顾默存,有这么两个字,夜婴宁也不觉得有遗憾了。 尽管她再不舍得,但是留着这纸条,还是太危险,她犹豫再三,还是把它撕碎了,冲进马桶里。 一股水流呈漩涡状地流走,夜婴宁盖上了马桶盖子,愣怔地站在洗手间里。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的双|腿都有些麻了。 艰难地走到水池边,夜婴宁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午饭的时候她没有胃口,索性没有吃,打算下午的时候喝个下午茶,然后就出发。 一整个中午和下午,夜婴宁都在不停地猜测着,宠天戈现在有没有到香港,如果他也在这里,那他会在哪里,他说的“我在”,指的是他在哪里?是这间酒店,还是珠宝展,还是其他地方? 一直到有化妆师前来帮她做造型,夜婴宁都没有想出一个能够让她自己信服的答案。 她十分淡定地对着梳妆镜,佩戴着几样价值不菲的珠宝。 这些都是顾默存给她的,如果是以前,夜婴宁一定嫌弃累赘,而且不想在人前太张扬。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身上没有现金,没有信用卡,甚至连一部手机都没有,如果想要逃跑,或许可以找地方变卖这些首饰。 “夫人,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您随时可以出发。考虑到可能路上会有一些堵,建议您提前二十分钟下楼。” 管家恭敬地站在一边提醒着,夜婴宁整理完毕,挽着一只稍大一些的手袋,将请柬塞进去,然后站起来走出房间,迈入电梯。 眼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一点点闪烁变化着,她的体|内渐渐升腾起一种窒息的感觉。 刚走出电梯,穿过酒店大堂的时候,忽然有人朝她直直地走了过来。 “夫人,顾先生请您接电话。” 那人递过来一部手机,夜婴宁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凑到耳旁。 第六十四章 贵客到访 因为几个月来,顾默存一直禁止夜婴宁使用任何通讯工具,所以,他想要联系她,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果然,手机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因为昨晚着凉,这会儿,顾默存说话的时候,依旧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 难免的,夜婴宁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丝的愧疚之情,但也仅仅只是一丝丝而已。当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可怜顾默存的时候,就马上告诫自己,这个男人比谁都心狠手辣,根本不值得同情。 “我只是想告诉你,山上风大,多加一条披肩。” 他平静地叮嘱道,夜婴宁不禁暗暗地立即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不准许她出门。 “知道了,我穿得不少。”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撒谎,因为不知道山上的气温到了晚上会降到什么程度,又担心下山的时候拦不到车子,所以夜婴宁事先就挑了一条厚披肩,很宽大,伸展开之后能够完全地包裹住她的上身,像是一件大外套似的。 “是吗?我出门的时候特地看了黄历,原来今天诸事不宜。早知道,就不选在这一天出门见客户了。你也是,早点结束早点回酒店,在外面呆久了,我怕有危险。” 那一端传来顾默存的淡笑,不过,夜婴宁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不知道那笑容里是否藏着讥讽的味道。 她愣了一下,因为他的话语,似乎有暗示的味道。 “好。” 还来不及思考更深奥的问题,顾默存表示他要忙,先挂断,夜婴宁慌忙应了一声,话音未落那边已经是忙音。 她怅然若失地将手机递到对面那人的手中,道了一声谢谢,站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酒店大门的方向走去。 车子已经早早就等在了外面,门童拉开车门,夜婴宁低下头,安静地坐上了车。 车身缓缓驶离酒店,向目的地驶去。 夜婴宁乘坐的车子里除了她自己和司机,还有一名保镖,其余的两个保镖坐在后面的那辆车里,不远不近地一路跟着。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既盼望着快一点赶到刘叶紫的别墅,又似乎想着这一路永远也不到终点才好,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想法在脑子里拼命地进行着拉锯战。 天色已晚,沿途绿树成荫,鸟语香,所见所闻令人心旷神怡。如果不是心里暗藏鬼胎,夜婴宁倒是真的想要欣赏一下从山下到山上一路的景致。 刘叶紫的别墅并不在山顶的最高处,而是位于山腰,能够饱览香港岛南半岛的景观,整栋别墅的面积大概在600平方米,带私家园、泳池、露台和屋顶园。 司机是本地人,难免咋舌。 “虽说大环境不景气,可这房子差不多也要三个亿的人民币,真是有钱人的豪宅。” 他一边开车一边探了探头,说的话倒是让夜婴宁也感到了一丝吃惊。 再想想顾默存昨晚所说的话,她愈发觉得刘叶紫不简单,如果傅锦凉真的和她搭上了线,自己就是个炮灰无疑。 罗斯米德路上的安静不复存在,整条路上此刻停了七八辆的昂贵跑车,不时从车上走下来红男绿女,皆是盛装打扮。 夜婴宁也下了车,拿好手袋,三个保镖跟在后面,他们没有请柬,恐怕进不去,只是和司机一起守在外面,留守在前后门。或许,在他们的心中,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夜婴宁如今已经早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坦白说,等到看清了周围环境之后,夜婴宁自己也觉得,她原来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一般的游客大多是乘坐缆车登到山顶欣赏景色,而居住在这里的业主也都是靠私家车代步,根本没有人凭借一双脚丈量这片土地。 她不禁扶额叹息,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走到别墅门前,将自己的那份请柬送到接待处,然后来到了屋顶园。今晚的派对在室外举行,园已经被精心布置过,半空中悬挂着一闪一闪的小灯,和不远处的维港霓虹闪烁的夜景正交相辉映着。 远远地,夜婴宁就看到了众星拱月般的刘叶紫,不过和之前所出席的那种派对不同,此刻围着她的都是些男人,女人们则面色诡异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用一种稍有些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女主人。 愣了一下,她反应过来,因为刘叶紫很喜欢抢别人的男人。据说,她的众多的情人,有一大半都是从别的女人那里夺来的。但她身份特殊,又没有人敢随便去和她公开撕逼。 看了一圈,果然,傅锦凉站在一边,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聊着天,二人谈笑风生,倒是像刻意避开了人群似的。 不过,傅锦凉的眼睛像是安了雷达一样,一有人走进屋顶园,她就能第一时间锁定。 所以,当她看到夜婴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像撞到了鬼。 评委会匿名审核作品就是这一点好,参赛者之间相互保密,彼此甚至不知道对手都有谁。 在这样的规则之下,傅锦凉也没能事先得知夜婴宁的存在。 当然,后者依旧是用“宁安”这个名字,以个人的身份参加了这次的比赛,甚至没有提及miracle珠宝。 幸好这里不是中海,认识她的人很少,只要不是有心人故意针对,身份的事情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夜婴宁坦然地站在原地,准备去和今晚的女主人刘叶紫打招呼。 这里的宾客她大多不认识,与其尴尬地勉强自己去加入别人的小圈子,还不如简单问候一声,然后找机会就撤。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夜婴宁也还没有完全放弃。 她留意到,这里的人虽然不少,但大多是刘叶紫请来的派对服务公司的人,他们根本不在乎谁是谁,只是负责提供今晚宴会上的食物和服务,对客人们做什么完全视若无睹。 唯一难对付的就是守在门口的保镖,以及如何下山的问题。 她正在暗自观察着园的格局,不想,傅锦凉已经和那中年男人结束了谈话,施施然朝她走了过来。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阴魂不散呢。” 啜|着香槟的傅锦凉森然一笑,红唇印在玻璃杯沿上,她仰起头,把酒杯举高,迎着头顶的灯光,姿态撩人。 “彼此彼此,这话我也可以送给你。” 夜婴宁伸长手臂,也从经过的侍者手中拿了一杯酒。 反正两个人都清楚大家是怎么回事儿,如今早已不需要蓄意伪装,还不如自然一些,想说什么就直说。 “宠天戈找过我,你猜怎么着?被我三言两语打发了,哈哈,他对你的深情也不过如此嘛,我倒是有点儿心疼你,真想把你的下落告诉给他。只可惜,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呀。” 傅锦凉摊摊手,做出一副无奈惋惜的神态。 若非周围都是人,夜婴宁真想抬起手就做一回女流氓,冲着她的脸招呼过去,先打一顿再说。 但现在,她只能选择冷笑。 还拿她当过去的那个傻傻的女人吗,随便就能被激怒,然后方寸大乱吗? “那就好,我还真怕从你的口中说出有关我的事情,还请你一直保持这种缄默,对我来说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夜婴宁冲她举了举杯,喝了一半,眯眼看向傅锦凉的身后,好意提醒道:“你的那位绅士不停地朝这边看过来,注意你的表情啊,别让他知道你的内心有多么的丑陋。像你这种女人,想要找到一位mr.right已经不容易,可千万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果然,话音未落,之前那个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已经向这边走了过来。 而傅锦凉果然被夜婴宁说中心事,这一个月来,她被家里的老爷子催婚多次,对方甚至也在暗示她,只有等到她结婚之后,才会正式把家里的生意正式交给她。为了自己未来的事业,傅锦凉不得不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能够结婚的适龄对象。 眼前这一位,刚聊了十几分钟,离异过,现在在南非做钻石生意,虽然年纪有些大,但其他条件却相当不错,于是她想要进一步接触一下。 “我并不担心你说的这些,不过,那一位倒是确实饥|渴,二十分钟内已经勾搭了三五个,真是有本事。” 傅锦凉加快语速,赶在那男人走过来之前,轻声向夜婴宁说道,她口中的“那一位”自然就是刘叶紫了。 她的语气里不免也带了几分恨恨,刚刚要不是她下手快,这里的男人她一个也搭不上话,全被刘叶紫一网打尽。 夜婴宁懒得搭理她,想用三言两语就挑拨自己和刘叶紫的关系,傅锦凉想得倒是美。再说,刘愿意抢谁的男人,又关外人什么事。 见她没什么反应,傅锦凉只好悻悻转身,满面笑容地迎上了前来找她的中年男人,她心里算计的是那座南非钻石矿。 夜婴宁皱皱眉头,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刘叶紫,发现她在和人聊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频频低头扫一眼腕表,好像,是在等谁。 难道,今晚是有贵客要前来吗? 第六十六章 脱光检查(答谢贵宾) 那女人的音量不算小,加上刚巧一首歌演唱完毕,所以,只要是周围的人,几乎都听见了她在说什么。 很快,大家都把眼光齐刷刷地投在了miumiu和夜婴宁的身上。 两人全都头顶发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其,是当那女人刻意拔高音量,让大家都听见,是miumiu从其他受邀的客人手中私下买到了请柬,偷溜进来参加刘叶紫的派对,还说能混两杯香槟喝一喝的时候。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还都带着一丝暧昧,他们恨不得把miumiu和夜婴宁从头大脚打量一遍,要弄清她们的祖宗十八代似的。 只不过,因为刘叶紫也是中海人,虽然她久居国外但并没有加入外国籍,所以那几个女人并不敢当众说什么“大陆人”、“内地人”之类的话,以免得罪到她。 “你们在吵什么,我听不大懂。” 刘叶紫向这边瞥了一眼,她虽然不认识miumiu,但是她却是知道夜婴宁的。看到夜婴宁一直用手搀扶着miumiu,大概也猜到了两人是认识的,于是她并不想把事情搞大,徒增笑柄。 “大家都是来玩的,不要影响了心情。” 她挥挥手,显然是不想多问。 听了刘叶紫的话,夜婴宁顿时松了口气,不禁向她投过去了一道感激的视线。 “冒昧多说一句,还是问清楚了比较好。毕竟现在人心不古,以前也有新闻报道过有人鱼目混珠,专门到宴会酒席上混吃蹭喝,这还不止,说不定也能顺手牵羊,所以说大家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哎,我一向粗心惯了,看来我得把手袋看牢。” 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屋顶园,再一次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掀起波澜。 女人们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颈子,手腕,查看身上佩戴的珠宝是否还在原位,更有抓紧晚宴包后退几步的,彷佛站在不远处的miumiu就是个人人喊打的小偷。 而说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一旁看好戏的傅锦凉。 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话所引起的效果,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娇|声低语道:“真是的,怎么还有这种事?幸好我今晚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觉得很安心呢。毕竟,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虽然傅锦凉平时一直给人一种职场白骨精的感觉,但此刻娇滴滴地对着男人撒起娇来,倒也驾轻就熟,偏偏男人们还最吃这一套,屡试不爽。 “不会,我这几天刚好有空,可以陪你好好玩一圈。” 中年男人笑得开怀,似乎又找到了人生第二春一般,却丝毫没有捕捉到傅锦凉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厌恶。 夜婴宁气得咬牙,周围投射的视线全都不怀好意,她倒是不太在乎,但是身边的miumiu已经因为愤怒而浑身哆嗦,要不是自己一直拉着她,依照她的性格,早就冲上去动手打人了。 “这是我的朋友,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几位太太还当真了。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刘小姐尚未开口,大家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传出去也不太好吧?” 夜婴宁压制着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道。 此刻,并不是她想低调就能低调的,傅锦凉刚才故意出言侮辱miumiu,说到底也是想要踩她,她既不能做缩头乌龟,也不想拖累别人,自然要挺身而出,予以反击。 众人都在等着刘叶紫开口,但可惜,她好像一直心不在焉似的,不时低下头看看腕表,又或者朝门口张望一下,像是在等人。 “刘小姐,你说句话嘛,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参加你的派对?如果是这样,那以后我真的不能来了,贬低身价!” 为首的那个贵妇显然是急了,见刘叶紫不出来“主持公道”,脸色一白,口中慌忙催促道。 偏偏,自幼受尽宠爱的刘叶紫,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威胁。 “赵太,您人忙事多,看来我以后还真是不能邀请您过来了,我这小庙供不起您这尊真佛。” 刘叶紫冷笑,她的一口粤语说得倒是比本地人还要熟溜。 被她这么一将军,被称作“赵太”的女人脸色顿时白了红,红了白,僵持在原地,一口气怎么也上不来下不去。 听见刘叶紫的语气不好,其余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原本,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一个原本站在角落里的女人忽然惊呼一声,说自己一只耳朵上的钻石耳钉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看向那女人。 那女人是本城一家知名报社的首席记者,据说笔锋寒冽,态度犀利,尤其借着最近政治上的报道,在媒体圈中狠狠出了风头。貌似她和刘叶紫私底下也有些交往,所以,今晚也受到了邀请。 “你仔细找找,都帮着找一找。” 刘叶紫皱皱眉头,急忙喊过家里聘请的那十几位专业的派对侍应生,请他们也帮着去园的各处寻找耳钉。 这东西丢得可真巧,夜婴宁看了一眼miumiu,略有些担忧。 miumiu误会了她的眼神,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我没有,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夜婴宁连忙扯住她的手,焦虑道:“你别乱想,我怎么会怀疑你!我只是担心……” 话音未落,傅锦凉的声音又响起来,就像是要印证夜婴宁的话一样。 “这园就这么大,钻石一颗也不小,大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那要是谁拿走了放在自己的手包里,我们就算是找上一整夜,也找不到啊!” 听她话里有话,之前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的几个女人又打起了鸡血,纷纷点头称是。就连怏怏不快的赵太此刻都两眼放光,转了转眼珠儿,尖着嗓子连连附和,还故意拿眼神瞟着miumiu和夜婴宁两个人。 这群女人都不认识夜婴宁,虽然见她衣着首饰不凡,不敢太得罪,但听她不说粤语只讲普通话,也只当她不过是个运气好,靠着脸蛋儿攀上了高枝的普通女人。 果然,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夜婴宁恨得死死地咬着嘴唇,视线穿过人群,狠狠地瞪着傅锦凉。 那女记者一定是受人指使,才能如此“反应灵敏”,偏巧她“倒霉”,这钻石耳钉早不“丢”晚不“丢”,就现在“丢”! 傅锦凉察觉到了夜婴宁的目光,歪了歪头,朝她做了个人畜无害的表情,唇边一直保持着微笑,还若有似无地向身边的男人靠了靠。 太可恶了,她怎么能够做到在每一次做完了坏事之后,都还能毫发无损?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话,修桥补路的断子绝孙,杀人放火的吃香喝辣?好人难道永远都得被恶人压一头吗? 夜婴宁握紧了拳头,愤怒不已。 她想好了,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miumiu的尊严受到损害。 “你们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怀疑我拿了那位小姐的东西!好,我豁出去,你们随便看!” miumiu的倔强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她走上前,走到一张纯白色的圆桌旁边,拿起自己的亮黄色小手包,“哗啦”一声,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又当着众人的面,把手包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用力一扔,把它扔到了赵太的脚边。 “查吧,一样样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钻石耳钉!” 她是真的生气了,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只小手包还是miumiu来到香港之后新买的,了她一万块,可能对于别人不算什么,但她却下了好大的决心,没想到,刚拎了两天,就遭受了这种事。 夜婴宁想要拦住她,可miumiu动作太快了,还来不及她反应,只见圆桌上就散乱了一堆东西。 唇膏,纸巾,化妆镜,手机,钥匙,全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随身物品,哪里有半分钻石耳钉的影子?! “好了吧,根本就没有什么耳钉,你们够了吧,我们离开,这件事到此为止……” 夜婴宁挡在miumiu的身前,桌上的东西她也不打算要了,牵着她的手就打算和她一起走出刘叶紫的别墅。 “包里是没有了,那身上呢?反正既然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不如脱……” 女记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扬声说了一句。 “别欺人太甚!你自己的东西在哪里,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要含血喷人!” 这一次,夜婴宁彻底被激怒了,她大声开口,只差没有骂人。 她刚刚看见,傅锦凉回过一次头,看的正是女记者站立的那个方向,要是说她们之间没有猫腻,打死她她也不信! 被夜婴宁的怒吼震慑到,女记者又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那找一间房间,搜就搜啰,大家左右都是女人,看了又没什么,哦?” 赵太死灰复燃,口里嘟囔个不停。 “别说得好像那么无所谓,任何人都没有随便搜身的权利……” 夜婴宁大声喝止住她,如果今天miumiu真的在这群女人面前脱|光了衣服,任由她们检查,别说她,就连自己,这辈子也根本没法抬头做人了。 ps:加更一章,感谢别小肉、moealice等人的贵宾票,《如骄似妻》又多了一位人仙和一位盟主,大眠感到很幸福,鞠躬~ 第六十七章 前来解围 被夜婴宁的厉色给震住,一时间,倒也没有人敢真的走上前,带miumiu去搜身。 几个女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见刘叶紫脸色不善,她们打算就此作罢。 没想到,有了傅锦凉给自己撑腰的女记者此刻倒是忽然来了底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口齿犀利,拿起手机晃了晃,大声说道:“既然我们没有搜身的权利,那么警察总是有的吧?我这就打911报警好了……” 说罢,她似乎真的要拨号。 miumiu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一般极为难看,她虽然没有做过那种龌龊事,可一旦警察真的来了,那么自己必须配合调查,说不定还会在香港滞留,到时候,店里的生意,自己的名声,全都要受到不良的影响。 可如果她此刻站出来说不要报警,那么,这些人又会指控她做贼心虚。 一时间,可怜的miumiu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夜婴宁一直站在她的身前,像是一只护着小鸡的母鸡一样,虽然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好了好了,一点点小事情搞得要报警,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还嫌八卦杂志写得不够多,一个个抢着要上头条吗?” 刘叶紫终于出声,没好气地开口说道,见她似乎生气,谁也不敢再开口了。 话音刚落,别墅外缓缓开进来一辆黑色轿车,在别墅的门口停下,司机按了两声喇叭。 听到这声音,原本满面冰霜的刘叶紫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她连忙走到屋顶园的栅栏处,向外面探头看了看,确认无误之后,整个人更加开心,看起来竟然像是个小女孩儿似的。 众人皆看出来此前的刘叶紫心不在焉,和大家谈笑风生也都是表面功夫,似乎,她一直在等什么人。 现在,看到她的反应,所有人都断定,今晚最重要的客人终于姗姗来迟,要不然,女主人为何会如此的激动,溢于言表。 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纷纷也倾过身体探出头,想要看看来人是谁。 很快,从楼梯那里传来上楼的声音。 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走了上来,他穿了一件驼色的风衣,脸色极为淡定,既没有刻意的平静,也没有受宠若惊似的喜悦,而是走在街头一般,接受着无数人的注视。 “哈哈,你的官架子可真大,让我等了好久!” 刘叶紫一声娇|呼,打破了一室的平静,只见她亲自迎上去,熟稔地挽起了男人的手臂,佯装不悦似的在他的臂弯上轻轻打了一下。 她并没有故意地卖弄风情,只不过这一系列的动作做起来无比的自然,于她自己来说并没觉得有什么特殊,倒是令其他人感到一些不适了。 而这其中,最尴尬的就要数穿着风衣的男人——蒋斌。 他有点儿害羞似的把自己的手臂从刘叶紫的怀里抽|出来,低咳了两声,冷静下来开口道:“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低估了这里的交通堵塞,看来和中海相比不分伯仲,以后出门还要再提前一些才行。” 蒋斌一板一眼的回复逗笑了刘叶紫,她咯咯笑着,仍是不忌讳地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园正中站好。 “来来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五年前认的干弟弟,哎,别看是干的,我比亲的还要疼他,因为他曾救过我老子一命!我家老头子说啦,让我拿他当亲弟弟待,正好这次我来香港,把他也叫来团聚团聚……” 本以为这男人又是刘叶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情人相好,没想到,这一次众人大跌眼镜,居然是干弟弟?! 什么干姐姐干妹妹的,都是障眼法,人群中有人开始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似乎断定了蒋斌根本就是刘叶紫的男宠之一。 “五年前,我家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需要出席一个活动,当时上头给派了几个在中南海服务的保镖,其中就有阿斌,不过阿斌是从警队借调过来帮忙的,他的本职是警察。要不是他那天反应足够快,挡了一枪,我老子早就驾鹤西游了,可惜又熬了两年多,癌细胞扩散,还是走了。” 众人都清楚刘叶紫和她爷爷、爸爸感情最好,而她的一身骄纵也是这两位亲自给惯出来的,爷爷和爸爸接连过世以后,刘叶紫和家族里其他人的关系也就渐渐疏远,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血统,但她已经多年不回内地,更不曾回家,一直在外面漂着。 听她讲了这段渊源,大家再看向蒋斌的眼神不免和方才有了巨大的差别。 “各位好,我叫蒋斌。这次到香港公干,刚好来见我姐一面,打扰了。” 蒋斌沉声问好,一旁的刘叶紫微微笑着,对他很是赞赏。 天生敏锐的蒋斌虽然是刚刚到场,但是分秒之间,他就感受到了这里的气氛不太对,起码,不是派对该有的气氛。 “姐,怎么了?我来之前,这里有什么情况吗?” 他环视一圈,见众人脸上的表情迥异,不免担心,难道那伙人已经先一步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抢先动手了吗? 刘叶紫连忙打圆场,笑笑道:“哪有,大家开玩笑来着。你来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聊……” 不等她说完,赵太两眼放光,一双眼睛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蒋斌,口中啧啧道:“蒋先生真是好身材呀,这样的身型穿风衣最好看了!” 要不是碍着刘叶紫在场,痴的女人几乎就要冲过去上手摸一摸了。 她的话令蒋斌微微皱起了眉,凛冽的目光朝赵太的脸上一扫,她便不敢再出声了。 其实,从一进来,他就看到了夜婴宁和miumiu,毕竟,当时的情况,他想忽略都不行:她们两个紧紧地挨在一起,其余人则是环成一个半圈,双方都是剑拔弩张的气势,像是发生了争执。 不过,现在的情况之下,蒋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眼看着夜婴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再也忍不住,扭头看向刘叶紫,尽量平静道:“怎么回事儿?” 说完,他回头,指了一下夜婴宁,掷地有声道:“宁小姐是我的老朋友,旁边的关小姐我也是认识的。姐,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朋友的?” 此话一出,别说是赵太等人,就连刘叶紫本人都愣住了。 她看看站在蒋斌身后的夜婴宁,一时间还真的搞不清楚这个宁安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儿。 要不是顾默存让自己把她邀请过来……她还真的不认识这位设计师,后来查阅了一下,才知道是吴城隽手下的人。 现在,她居然又和蒋斌扯上了关系,这令刘叶紫不得不对面前的这个女人刮目相看。 miumiu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蒋斌,虽然这几天,两个人住在同一家酒店,偶尔也会在一起吃个饭,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不苟言笑的警察,居然和一个红色家族的后代称姐道弟,攀上了关系! 而除了惊讶之外,夜婴宁想得更多的是,她在今晚居然见到了蒋斌,蒋斌可以救她! 两个人虽然心思各异,却全都是惊讶,狂喜。 “哪有,误会,是误会……” 刘叶紫尴尬地笑了一声,急忙把事情的经过简略地和蒋斌叙述了一遍。 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淡定地撒着谎:“她知道我堵在路上会迟到,所以和我开个玩笑,怎么,还真的有人当真了?” miumiu无限委屈,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一伸手指向那不知何时又缩回了人群之中的女记者,她眼眶微红,声音哽咽道:“她不见了东西,就说是我偷的,我把手袋都翻了个遍给她们看还不行,还要搜我的身……” 听到miumiu说“搜身”,蒋斌当即就火气直冒。 他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自己的身份不太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但是眼看着夜婴宁和miumiu当众受到了侮辱,说什么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蒋斌随着miumiu的手,果然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他迈步就走了过去,所到之处,原本站着的宾客竟然全都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蒋斌不费什么气力就站到了那女人的面前。 “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他彬彬有礼地问道,然而冷冽的目光已经在她的脸上扫射了一遍,似乎想从她不断闪躲的目光里瞧出些蹊跷。 “叫我linda就好了。” 女人还在强装镇定,同时,她偷偷用眼角瞥着不远处的傅锦凉,希望她能够继续帮助自己逃脱困境。 不料想,原本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的傅锦凉此刻却避开了她的眼神,倒是和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暗送秋波,看起来好不暧昧,事不关己一样。 linda有些绝望,她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利用完就一脚踢开了。 “哦,linda小姐,请问您丢了什么东西,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它不见了的呢?” 蒋斌继续微笑着发问,此刻他已经心里有数,知道她是在故意陷害miumiu了。 linda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她进退维谷,结结巴巴地小声道:“是、是一枚耳钉……我也……就是刚才伸手一摸就不见了……我不……” 第六十八章 不安预感 蒋斌不急不慌,等到linda磕磕绊绊地说完,才回过头,朝着夜婴宁和miumiu的方向,浅浅一笑。 他本来就很少笑,尤其刚刚,一张脸绷得紧紧,脸色骇人,这会儿一笑,倒显得格外温柔。 miumiu不晓得蒋斌的本事,但夜婴宁却清楚,当即心头一松,双|腿竟然有些发软,如果不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她恐怕都要支撑不住了。 “婴宁姐,他……他到底行不行啊?” miumiu紧张地攥着夜婴宁的手,轻声开口,说实话,她压根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蒋斌,本以为他就是个普通警察,没想到还能和刘家那种豪门搭上关系,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刘叶紫的干弟弟。 “如果他不行,那也没有行的了,以后我来告诉你,他是我的大恩人。” 夜婴宁挠挠她的手心,微微笑了笑。 miumiu蹙蹙眉,忽然对蒋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这个男人,对刘叶紫的父亲有恩,对夜婴宁有恩,似乎对自己……也有恩,看来,他还真算是个善良的人。 她正想着,耳旁又传来了蒋斌的声音。 “linda小姐,不如我来帮你找一找吧,我们两个一起找,或许,那枚耳钉忽然就出来了呢?你说是不是?” 蒋斌不由分说,一手按住了linda的肩膀,将她拉到旁边的圃处,用身体遮挡住众人的视线。 “我知道耳钉还在你的身上,拿出来,事情到此为止。” 他压低声音,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快速地说道。 见事情已经败露,而且,刚刚向自己使眼色的傅锦凉此刻也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孤军作战的linda只好狠狠地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有几个人不知情,还在冷笑,说什么园本就不大,刚刚大家已经找遍了,根本不可能再找到之类的。 一分钟之后,linda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手指间拈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耳钉,向在场的人展示了一下。 “真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弄掉了,就在这里找到的,多谢蒋先生。” 她指了指身后的圃,把手臂抬高一些,方便大家看得清楚。 “关小姐,抱歉,我误会你了,真的对不住。” linda向着站在远处的miumiu微微欠身,诚恳地道了歉。 “很高兴能为如此美丽的小姐效劳,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戴上。” 蒋斌十分绅士地伸出手,主动提议着。 linda只好把耳钉递给他,让他帮自己戴在耳|垂上。 “你很识时务,谢谢你的配合,不过这件事我会记住。奉劝一句,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就做他人的马前卒,懂吗?” 他调整了一下耳钉的位置,顺势在linda耳畔轻声说道。 “好了。” 蒋斌收回手,微笑着拉开距离,再次走回刘叶紫的身边,示意她已经没事了。 “真是虚惊一场,好了,大家继续,开心一些。” 刘叶紫虽笑着,但一一扫过众人的眼神却又几分犀利,看得赵太一众人不禁立刻找了个借口,先后走远了,纷纷躲到角落里去,不敢再造次。 “难得你能来,就让你见到这种无趣的事,真是……” 摇了摇头,刘叶紫一脸的无奈。 “姐,不要见外,你总是不回中海,我们要见一面太难了。” 蒋斌的表情比刘叶紫还要无奈,他自己是独生子女,父母又都离世得早,多年来一直和小|姨赵子秀相依为命,后来遇到了刘家人,刘叶紫又对他一向很亲,所以他很看重和她的这份亲情。 不过,因为不想被人背后诋毁,说他是靠着刘家人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蒋斌居然是刘正旋临死前收养的干儿子,而且还是磕过头喝过茶见过祖宗的干儿子。 “家里那群人,不见也罢,都说我给刘家丢脸了呢,我回去做什么?” 刘叶紫又恢复了平常那种无所谓的表情,点了一支烟,袅袅雾霭之中,眸色间也有一缕忧伤。 蒋斌微微叹气,他隐隐约约也知道一些刘家的事情,但作为外人,总归是不好多说什么。 一回头,见到夜婴宁和miumiu还站在原地,他立即走了过来。 “婴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他们找……” 不等说完,见到miumiu好奇不解的神情,蒋斌意识到在这里不适合说这些,立即强迫自己把后半截话咽下去。 夜婴宁点点头,miumiu和此事无关,当初,stephy也被搅合进来,她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不想让另一个朋友也跌进这个泥潭之中。 所以,她连忙做了个眼神,示意蒋斌不要说,蒋斌也立即明晰她的想法,很有默契地闭上了嘴。 “你们……认识多久啦?” miumiu太好奇,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认识,而且听他们说话的口吻,好像很熟似的。 “三年多?四年?差不多,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夜婴宁歪歪头,仔细回想了一下。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是四年零两个月,时光飞逝啊。” 蒋斌很自然地接口道,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话,让外人听起来会有几分暧昧的感觉。 miumiu很聪明地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她又说不好自己心底一闪而过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或许,是今晚发生的事情令她感到烦乱,总之,她有些失落似的低下了头。 “宁小姐是我邀请过来的,我知道她也是这一次珠宝大赛的参赛设计师,所以请她过来坐坐。没想到,出了这种事,全都是我这个东道主的失职,两位千万勿怪。” 说话间,刘叶紫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笑吟吟地分别递给夜婴宁和miumiu两个人。 听她这么说,她们两个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两人接过酒杯,向她道谢。 这件意料之外的小插曲,虽然一波三折,险象环生,但却为夜婴宁带来了两位旧识老友,所以,尽管她惴惴不安,可终究还是感到一种暌违已久的快乐。 但她一直没忘了今晚自己来到这里的最根本的目的,逃走…… 有了蒋斌的出现,夜婴宁本就死水一样的心,顿时又活泛起来,只要他在,再加上宠天戈的那张纸条,两点加起来作保障,她一定要跑! 趁着刘叶紫去招待其他宾客,miumiu也去了洗手间的功夫,夜婴宁急急忙忙和蒋斌找了个无人的角落。 “顾默存把你带到哪里去了?他人呢?” 蒋斌环顾四周,确定这里没有人盯梢,这才轻声开口。 他的视线丝毫不加掩饰地落在了她的脸上,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庞的冲动,她似乎瘦了,又似乎没瘦,几个月不见,他这才知道,自己其实很是想念她。 然而现在真的见到了她,蒋斌才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他不在这里,他今晚让我自己来参加这个派对。这段时间我被他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听他说,两天前,栾驰放火烧了那座岛。” 夜婴宁咬咬嘴唇,迅速地把情况和蒋斌说了一遍。 他愕然,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之前栾驰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怪不得在电话里,他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就是在前往那座岛的路上了。 “有几个人跟你过来?他们现在在哪?” 由于是私人活动,所以今晚蒋斌是独自来到这里,没有和香港的同事打招呼,他担心顾默存的人太多,自己单枪匹马应付不来。 “三个,一个女的两个男的,还有一个开车的司机,不清楚手上有什么武器,他们现在应该在门口等着我。” 夜婴宁指了指前后门的方向,之前她晃了一圈,多多少少也把这里的方位搞清楚了。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觉得自己能够从这里跑走了。 夜婴宁抬起头看看天空,今晚的夜色不错,屋顶上的景致也相当的迷人,几颗星子点缀着漆黑的穹幕,晚风袭来,发丝拂过,让人有一种凉爽舒适的感觉。只不过,她的心依旧是七上八下的,因为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可顾默存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催她回去。 临来之前,他还特地说过,早一些回去。 派对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宾客提前告辞,按理来说,他早就该打来电话,或者直接让手下把她带回酒店了。 “我联系栾驰。” 蒋斌不由分说掏出手机给栾驰打电话,他现在一个人,不敢轻举妄动。 偏偏,栾驰的手机竟然无人接听。 “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不悦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打了个叫车电话,找人马上来接miumiu,让她先回去。 从洗手间出来的miumiu察觉到一丝诡异,又听见蒋斌说,稍后有人来接自己回酒店,不禁愕然道:“我和婴宁姐很久没见,要是方便的话,今晚我想和她……” 不等她说完,夜婴宁立刻握住她的手。 “我也有话和你说,但是今晚不是时候,事情太复杂,我不能把你牵连进来。听话,马上就有人来接你,你上了车直接回酒店。如果……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络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夜婴宁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像,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miumiu,或者stephy、 victoria,还有吴城隽、李薇薇那些好朋友了似的…… 第六十九章 周密计划 事发突然,空长了一张狐狸精般的脸,却没有长了一颗狐狸精那样七巧玲珑心的miumiu只能呆呆地看着夜婴宁。 半晌,她才皱紧了五官,要哭不哭似的开口道:“婴宁姐,你别吓我……我们好不容易才见到……” 蒋斌担心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到,连忙拉过miumiu的手臂,低声道:“先回去,处理好这里的情况,我会把整件事给你讲明白。现在等车来了,就走,明白了?” miumiu点点头,这个男人的话总是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或许,从第一次见面,她就不由自主地信赖他。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 “那我先走了,你们,你们注意安全。” 虽然不知道夜婴宁和蒋斌要做什么,但miumiu知道,恐怕是危险的事,她忍不住替他们捏了一把汗。既然自己帮不上什么,她只能保证不拖后腿,先离开这里。 十分钟后,蒋斌叫的车到了,就停在刘叶紫的别墅前。 核对了一下车牌照,miumiu上车离开。 确定她已经平安上了车,夜婴宁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看蒋斌,意有所指地轻声说道:“她是个好女孩儿……” 尽管多年不见,但是她还是对miumiu有着不浅的了解,可能,连她本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对蒋斌动了心。 男女之间的感情,有的时候,和时间真的没有太大的关系,否则怎么会有“一见钟情”这样的说法。 “当然,物以类聚,你的朋友自然都很不错。” 蒋斌并非听不出夜婴宁话语中的信息,却故意轻描淡写地搪塞了回去,假装听不懂她的真实意图。 “我身上只有一把枪,如果就这么冲出去,胜算不大。” 顿了顿,他不得不把目前的情况告诉给夜婴宁,让她做到心里有数。 眼看着其他的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刘叶紫的别墅,夜婴宁看了看时间,心急如焚,如果再不快一点儿找到机会,那么,过不了多久,顾默存的人说不定就会直接闯进来,把自己带走。 “栾驰怎么不在这里?他一定知道我到了香港,可却一直没有露面。” 她真的弄不清楚栾驰现在的做事风格了,亦正亦邪,随心所欲,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敢把赌注押在他的身上。 还有宠天戈……明明告诉她,我在。其实,却根本不在! “五分钟之后,你先离开,我……我跟他们回去。” 夜婴宁下了决心,她不能让蒋斌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为自己冒险。 她这边因为内心处在强烈的忧虑之中,而眉头紧皱,没想到,对面的蒋斌却勾起了嘴角,朝着夜婴宁微笑了起来。 “我赢了!看,我和她说,今晚我是自己来的,她果然让我一个人先走,宁可自己回去继续遭罪。” 夜婴宁错愕地看着微微笑着的蒋斌,愣了几秒,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在和谁说话?” 对面的男人将风衣的领口向下拉了拉,露出耳朵里戴着的小巧耳机,让她看到,然后又飞快地塞进了耳蜗里。 “当然是和盟友,没有准备我怎么敢贸然过来?你说是吧,老姐?” 他回头冲不远处的刘叶紫挤挤眼睛,笑得一脸的神秘莫测。 刚送走了两位朋友的刘叶紫连忙走过来,一手搭在蒋斌的肩膀,冲着夜婴宁抛了个媚眼儿,帮她解惑。 “顾默存为了能够让你打败傅锦凉,塞了不少钱,当然也塞到了我这个组委会联络官这里。唔,那数目是真的不少,所以我就‘见钱眼开’,把你请到这里咯!” 说完,她斜眼看看蒋斌,做了个手势。 “说好三十五岁之前结婚的,我不管你是不是心有所属,到时候记得给我带个弟媳妇回来,不然今晚的人情你到死都还不了了!” 刘叶紫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瞄着夜婴宁,她知道蒋斌的心上人是谁,但是很明显,这女人不属于他,让他早点死心也好。 “所以……你们……” 夜婴宁从茫然和震惊之中挣扎出来,隐约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顾默存为了确保夜婴宁这次能够拿到设计大赛的冠军,不惜砸重金贿赂评委,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刘叶紫,但他并不知道刘叶紫和蒋斌的这一层私人关系。蒋斌这一次来香港,对外宣称是交流工作,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追查一批毒贩的下落,他刚好从刘这里得到了夜婴宁的消息,并将其通知给栾驰,和他联手制定了计划,两人打算今晚把夜婴宁救出去。 “我和栾驰打了个赌,我说如果你以为我是自己来的,一定不会允许我冒险,宁可回去。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就是这种性格,生怕拖累了别人。” 蒋斌的笑容里藏着隐约的苦涩,他知道,夜婴宁不希望自己有事,一是出于朋友间的关怀,二也是因为他不是宠天戈。 如果换做是那个男人……她一定是愿意和他一起去冒险的,活,一起活,如果活不了,那就一起去死。 “那……宠天戈呢?” 夜婴宁忍耐不住,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明明告诉她,他在这里,但却一直不见踪影,怎么能不让她着急心慌。 蒋斌猜到夜婴宁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可他也不知道答案。 “实话实说,我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我第一时间联系了栾驰和宠天戈,但是后者听我说完之后,只是说他知道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告诉我,甚至我问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行动,他也只是说不必了。” 他说完,听见耳机里传来栾驰的声音。 “栾驰让我问你,还喜欢不喜欢他送你的烟?” 蒋斌苦笑,一开始,他是不同意栾驰这么冒险的,毕竟,一大束带字的焰火腾空以后,整个香港都能看见,如果顾默存看到后起了疑心,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夜婴宁只好点头,果然,那是栾驰特有的做事风格。 “好了,言归正传,外面那几个人你解决没有?我们现在能不能直接出去?” 蒋斌调整了一下耳机,低声说道,同时环顾四周。 别墅园内的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几个侍应生正在打扫着室内外的卫生,整理着满桌的狼藉。 别墅外不远的小径上,栾驰坐在一辆车里,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身边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林行远,他手里正在把|玩着一根项链,项坠正是那枚银亮的小骷髅挂件。 “你说呢?三个保镖,一个司机,全都清理干净,你现在就是大摇大摆走出来都没问题,直升机准备好了,出来我们就走。” 他没点燃那雪茄,只是含在嘴里,咬着一截,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一旁的林行远整晚几乎都没有开口,此刻却忽然抿紧了嘴唇,想了一下开口道:“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我总觉得,好像一切太顺利了……” 栾驰摘了耳机,斜眼看他。 “难道非得死上个把人,你才觉得正常吗?我这次带来的几个人可都是精英,别说死,就是骨折了我都会心疼得不得了。” 对林行远的担心嗤之以鼻,显然,栾驰觉得,这一次带人来将夜婴宁带走,无疑是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林行远思索了一下,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 手上稍微一用力,那挂在指间把|玩着的细链忽然断开,林行远的两只眉毛深深地绞紧,狠狠地一把攥|住了那根细细的项链。 远远地,透过车窗即可看见刘叶紫的别墅屋顶,隔得并不远。 和栾驰确认完毕,蒋斌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准备和夜婴宁马上离开这里。 “姐,明天完事之后,你也尽量离开,这段时间不要回香港,注意安全。” 他不忘叮嘱刘叶紫,经过今晚,恐怕自己和刘家的关系也要暴露,到时候,顾默存会不会找刘叶紫报复泄愤,也很难说。 刘叶紫哈哈大笑,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反倒是觉得现在的这群年轻人可比自己那时候勇猛多了,简直是在上演现实版的营救行动,直追好莱坞巨作。 蒋斌见夜婴宁穿得单薄,脱了风衣,盖在她的肩膀上,就要带着她离开。 就在他们刚转身的一刹那,原本还在大笑的刘叶紫,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了。 她感觉到脑后有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在抵着自己。 凭借这么多年的经验,她毫不吃力地辨认出来,那是枪,一把真枪。 而蒋斌的敏锐也让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四周涌动的危险,他本能地将身边的夜婴宁推了出去,准确地把她推出了手枪的射程之外。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身侧飞了出去! 夜婴宁毫无准备,被蒋斌推了一把,猛地跌倒在地。 等她抬起头,看到的正是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人站在不远处,端着一把枪,指向蒋斌。很明显,刚刚那一枪,就是他开的。 另一个侍应生则站在刘叶紫的身后,用枪口顶着她的后脑。 其余的十几个人,每一个手上也都握着一把枪。 十几把枪,同时对准了蒋斌、夜婴宁和刘叶紫三个人。 “夫人,顾先生说过,今天诸事不宜,您应该早一点儿离开的。” 刚才开枪的那个侍应生悠然地开口,瞥着倒在地上的夜婴宁,她认出来他,之前她询问洗手间在哪里,就是这个人回答她的。 没想到,他们这群人居然都是顾默存提前安排好,混到这里来的。 第七十章 事出有变 话音未落,不只是夜婴宁,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蒋斌都变了脸色。 他的手还停在怀中,隔着一层风衣,手枪还尚未掏出来。 论人数,蒋斌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有两个累赘,夜婴宁和刘叶紫,论武器,他随身只有一把枪,怎么看,似乎都处于下风。 “放开我姐,她和这件事无关!” 蒋斌冷声喝道,回头看了一眼刘叶紫,确定她暂时没事。 她是来帮自己和栾驰的,不应该受到牵连,如果她今晚因此而受伤,那么他难辞其咎。 “我没事,你带她先走,顾默存不敢动我,除非他真的不想混了!” 刘叶紫有着一股女人身上少有的淡定,即便是被枪顶着脑袋,她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让蒋斌带着夜婴宁先走。 虽然也同意她所说的,但是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个巨大的烂摊子给刘叶紫收拾,这种事蒋斌还是没法做。 “我想不想混,似乎和你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角落里缓缓走出来一个男人,迈步走到园的中央,让众人都能够看得到他。 竟然是顾默存,甚至没有人留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刘叶紫大惊失色,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别墅里,上百万的安保系统居然脆弱到不堪一击,有人能够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她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我想想,似乎是在蒋先生和那位女记者呢喃私语的时候吧?你们都在关注那枚钻石耳钉,所以我就在一旁静观好戏,没有打扰。” 顾默存摊摊手,倒是做出了一副体贴的样子。 短暂的惊愕过后,夜婴宁也冷静了下来,她从地上爬起来,忍着手肘处的擦伤传来的疼痛感,站直身体,双眼正视着顾默存。 “今晚只是意外,我和你回去,现在就走。” 她看出来,如今别墅内的蒋斌是孤军作战,而在别墅外的栾驰虽然已经解决掉了之前的三个保镖,但顾默存带来的人,恐怕不只是现在站在这里的十几个,或许还有更多。 顾默存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夜婴宁的提议。 自从上一次从宠天戈哪里吃了苦头,他也学聪明了,不再轻易掉以轻心,也高价重新雇佣了一批退伍兵和专业保镖,寸步不离。 “注定会赢的一局牌,我为什么要半路退出?等我把这群人全都杀了,再把你带回去,岂不是更加一劳永逸?” 顾默存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卷起了衬衫的袖子,一层层卷上去,似乎想要大干一场似的。 旁边有人,把一把枪推上膛,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他。 顾默存接过了枪,在手里掂了几下。 “就那么有自信?” 蒋斌把手伸了出来,手指间也抓着一把枪。 “论枪法,我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你。” 当年在警校,他的射击记录保持了好多年,哪怕到现在再看,也是令无数警校生敬佩的数据。 顾默存笑了笑,没开口,但是鄙夷的意味已经从他的神态里泄露出来。 “还想找我一对一单挑拖延时间?何必。不要废话了,先解决掉你,我再去和栾驰那小崽子算算旧账好了。” 他懒得多说,手臂已经抬了起来,瞄准了蒋斌。 无数次被人用枪对着,但是这一次,蒋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的食指也在轻扣着扳机,唯一不确定的是,能不能一枪也撂倒对面的顾默存。 投鼠忌器,蒋斌担心,他能打中顾默存,可却无法兼顾夜婴宁和刘叶紫。 “哔!” 顾默存用嘴发出了一声,忽然放下了枪。 他笑出声来,好像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点子。 “我给你一个机会吧,这两个女人,我可以答应你,先让一个走。你选择一下,让谁走?” 他是故意的,一个是不是亲生却感情很好的姐姐,一个是偷偷爱慕了多年的梦中情人,顾默存想要看看,蒋斌到底会怎么做选择。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最喜欢看别人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果然,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三个人飞快地相互看了一眼。 刘叶紫还是那句话,让夜婴宁先走。 不过,蒋斌依旧是不同意。刘叶紫知道栾驰在哪里,只要她先出去,那边就会知道自己这边出现了情况。 “婴宁,让我姐先走。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默默地在心里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有事,我下去陪你。 刘叶紫当然不同意,不过,连夜婴宁也在不停地劝她,让她先走。最后,她没有办法,只好向门口走去。 “等等。” 顾默存忽然喊住她,临时又变了主意。 “你,带刘小姐去卧室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 他招呼了一个手下,那人立即跟上刘叶紫,将她看住,以防止她去报警或者求援。 蒋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的耳机里许久没有声音传来了,也不知道栾驰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叶紫不情不愿地被人带走了,下了楼,三楼就是她的卧室。 “现在还剩下你们两个,让我考虑一下你的死法。你有特别偏爱的死法吗?” 顾默存走近了两步,手枪在掌中来回地把|玩,也不怕走火。 蒋斌刚要开口,耳机里终于传来了“沙沙”的响声。 “老蒋,怎么半天没声音?我重开了一个频道才连上,听到后回话!我觉得不对劲儿……” 栾驰着急地一口气说了好几句,就在刚刚,他发现忽然频道被人攻入,信号被切断,所以他直觉里感到别墅里恐怕是出事了。 “猎物自己出来了而已,还带了一些小礼物,准备得还比较充分。” 蒋斌调整了一下耳机,四处环顾了一圈,除了顾默存以外,对面还剩下十个人,应该都是退伍兵出身,反应很快,身手不错,但是比起栾驰带来的人,就差得远了。 所以,在和栾驰联络上以后,他并不怎么担心。他可以和顾默存单挑,剩下的那群人就丢给栾驰他们解决就好了。 果然猜对了,栾驰恨得一把砸向方向盘。 “等着,马上就到!” 他气恼不已,扯断了耳机,推开车门,纵身一跳。 林行远也早早准备妥当,随着他从另一边跳下车,两人一前一后往别墅的方向奔跑。 而隐匿在整条小道上的人也立即纷纷行动,原本那架在太平山山顶处不断盘旋的直升机,也悄悄打开了舱门,开始缓缓放下了一条软梯。 “我不介意你用‘猎物’这样的字眼儿称呼我,因为有的时候,猎物也是能够撕碎狩猎的人的。” 顾默存微微扬起下颌,显然,蒋斌刚才说的那句话,把他得罪得不轻。 “哦?” 蒋斌也眯起了一只眼睛,似乎对他的骄傲不大相信。 他承认,自己现在确实是在拖延时间。 十几个人,他确实顾不过来,最重要的是,他还要确保夜婴宁的安全。 “我想想看,这个,还是那个……” 关键时刻,顾默存忽然自言自语了起来,他把枪重新握紧,抬起来,先对准了蒋斌,又对准了夜婴宁。 “把你手上的枪放下,踢过来,不然我就打她的手臂,或者大|腿。你知道的,这些部位中枪死不了人,不过却很痛苦。” 顾默存晃了晃枪口,抬起头看了一眼园的上空。 他听力极好,已经隐约听见了飞机飞行的声音。今晚,顾默存没有叫直升机来,而这个时段不该有普通的飞机经过这里,除非,是栾驰早就在这里布好了陷阱,等着他来这里跳。 速战速决,先干掉蒋斌,再去收拾栾驰,他已经在心里有了计划。 蒋斌皱皱眉,冷冷道:“你别乱来!” “别听他的!你把枪交出去,你身上没有枪他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夜婴宁忍不住冲着蒋斌大喊了一声,她知道,他就配了一把枪,完全不是顾默存的对手。 蒋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手臂向下沉了沉,显然也在犹豫,不想交出武器。 他原以为,顾默存不会对夜婴宁开枪,所以还抱了最后一丝的侥幸。 没想到,似乎早就猜到他的心思一样,顾默存已经照着夜婴宁面前的地面开了一枪。 子弹射|进草坪里,一股烤焦了的味道立即传来。 夜婴宁向后猛地退了一步,那块草坪距离她还不足一米远。 “快一点儿。” 顾默存不耐烦地又催了一声。 蒋斌立即举起了双手,把枪缓缓放到地上,然后用力踢了一脚,踢到了顾默存的一个手下的面前。 那人立即捡起了枪,三下五除二地卸下了子弹夹,把空枪扔到了一边。 蒋斌靠近园的门口,背对着设计成月亮型的拱门,面朝着顾默存和他的手下,夜婴宁距离他三米远,和顾默存也保持着几米开外的距离。 他算计了一下距离和速度,想着能否带她安全离开。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蒋斌完全有把握杀出去,但现在多了一个,他反而害怕了,不敢冒险。 “再见了,功勋卓著的蒋局长,我会帮你把今晚的事情抹得干干净净,你的去世是内地公安系统的一大损失,这笔债我会放在那伙你正在调查的毒贩头上。你就放心走吧。” 顾默存扯动嘴角,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第七十一章 双方交火 蒋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一个鲤跃,向另一边躲去。 但是,由于顾默存和他之间并没有明显的障碍物,所以子弹几乎是直直地飞了过来。 “小心!” 夜婴宁尖叫,想要扑过去,但是却晚了一步。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从蒋斌身后的拱门外,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从后面将他狠狠地推了出去,那人自己则来不及闪开,正好迎上了顾默存射|出的子弹! “呃……” 直到那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倒在地上,捂着肩膀痛苦地呜咽,众人才看清她到底是谁。 居然是已经离开了的miumiu,她竟又回来了! “砰砰砰!” 蒋斌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把袖珍的小型手枪,朝着顾默存连开了三枪! 他常年都在右腿的小|腿那里多放一把枪,也从不告诉其他人,而每次,这把枪都会在关键的时候救他一命。 “关宝宝?你怎么又回来了!” 眼看着顾默存带着人频频后退,蒋斌不敢掉以轻心,举着枪追上前,但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 夜婴宁也反应了过来,急匆匆地冲上去,一把扶起了中枪的miumiu,颤抖着用手轻轻按住了她的伤口。 幸好,子弹没有打中要害,只是楔进了她的肩膀里。 “我、我不放心……婴宁姐,我是不是……又拖后腿了……” miumiu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一张脸已经惨白如纸,因为疼痛,她的鼻尖和额头上已经泌|出了大量的汗珠。 夜婴宁托起她,让她尽可能地坐起来。 “不要说这种话,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他……” 虽然这种时候说感情的事情不太恰当,可是,夜婴宁不想让miumiu的一腔心意打了水漂。 miumiu闭了闭眼,不停地喘息。 头顶上响起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带起一阵风,吹得整座园上的植物不断地摇晃。 有七、八个人快速地从舱门处顺着软梯快速地滑下来,迅速降落在园上,他们统一着装,黑色衣裤,每个人都配备着重型武器,却动作麻利,行走之间异常快速。 “已到达屋顶,有人受伤,蒋局无事。暂时不需要支援。” 其中一个扫视了一圈,很快向栾驰汇报,然后留下两个人,迅速带着其他人去追顾默存和他的手下。 蒋斌也留下,回来查看miumiu的伤势。 “必须马上去医院,如果止血不及时,她可能会休克。” 他查看了一下miumiu的伤口,帮她简单地处置了一下,但是她的肩膀依旧血流不止。 miumiu的嘴唇已经接近灰白色,不停颤抖翕动,她看着蒋斌,吃力地抬起手,她的右手一直握着拳头。 “给、给你。” 蒋斌惊愕地伸出手,一个温热的东西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一枚胸针。 上面还沾到了miumiu的血,她大概是一直攥在了手里,左思右想,又折了回来,想要亲手给他。没想到,正好看见了顾默存朝蒋斌开枪的那一幕,所以她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 “我、我的头好晕,我想……睡一会儿。” miumiu感觉到一丝凉意,她硬撑着把那枚胸针塞到了蒋斌的手里,艰难地说道。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接受别人的表白,没想到轮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蒋斌握紧手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难道是……” 在一旁抱着miumiu的夜婴宁吃惊地看向他,如果她没看错,那枚胸针,正是自己设计的,当年被人用很低的价格买走。 “是,是你做的,兜兜转转被她收藏了,一直当宝贝。” 蒋斌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哽咽,他深吸了一口气,立即站起来,将那个留下来的人叫过来。 “带她去医院,马上手术,要取出子弹。” 说罢,他掏出车钥匙扔给那人,告诉他车子停在别墅外,让他带miumiu从园后方的消防通道走,立即离开这里。 男人接过钥匙,一言不发,上前抱起miumiu,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了园中。 “我们走。” 蒋斌不由分说拉起跪在地上的夜婴宁,他很清楚,顾默存并没有彻底离开这里,只是暂时退到了楼下而已。 从园的楼梯走下去,是三楼,这里是主客卧房,还有一间婴儿房,然后是二楼,有书房,影音室和娱乐室,一楼则是客厅,餐厅,餐厅外是游泳池和一整片栽种了玫瑰的地。 蒋斌贴着楼梯,走在前面,夜婴宁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一点点从屋顶走了下来。 这期间,一直有断断续续的枪声响起,并不激烈,但越是这样,蒋斌就越是担忧,这说明双方都安排了狙击手,开枪的次数虽然少,然而枪枪爆头,一颗子弹就死一个人。 别墅内原本的佣人此刻早就跑光了,整栋别墅内空空荡荡的,像一座鬼屋一样。两人一边走下来,一边随手将灯全都打开,很快,别墅的灯光一层层全都亮了起来。 这也是一种信号,蒋斌的耳机刚才摔碎了,他暂时联系不上栾驰,希望他在看到灯亮之后,知道自己和夜婴宁暂时还在别墅内。 “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蒋斌忽然回头,朝身后的夜婴宁小声说道,帮她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让她先藏在那里。 餐厅有一整面玻璃墙,墙外就是游泳池,水面上有明显的血渍,很明显,这里刚才交火过。 果然,当他靠近游泳池的时候,看见有两具尸体沉在了池底,从服装上来看,是顾默存的人。 蒋斌松了一口气,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顾默存那边死了人,就会更加凶猛,予以反击。毕竟那些人都是拿钱办事的亡命徒,留下来的人越少,事成之后,每个人分的钱就会越多。 就在他检查完了尸体,想要马上去接夜婴宁的时候,忽然,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蒋斌没有转身,屏住呼吸,暗暗将枪口调整了角度。 “咔。” 那人似乎不小心踩到了一小片干枯的落叶,所以,鞋底那里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音。 一般人根本听不见如此轻的声响,但蒋斌却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音节,深吸一口气,他猛地转身,手臂稳稳顿在半空中,将枪精准地对准了来人所站立的方向,分毫不差。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那人的眉心。 “怎么是你?” 看清对方的脸,蒋斌放下枪,忍不住脱口问道。 之前见过一次面,所以,他不费什么力气地就认出来了面前的男人。 如果慢一秒,他恐怕就要开枪了。 “栾驰带人在后方包抄,我在前面等你们,她呢?” 林行远稳了稳神,他毕竟不是栾驰,也不是蒋斌,遇到这种事,难免还是会有些许的惊慌,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蒋斌长出一口气,不觉间,他的额头上也出了很多的汗。 “在餐厅。” 他回头一指身后,把枪抓在手里,往回走。 林行远点点头,快步跟上,只要他接到蒋斌和夜婴宁,就可以带他们先乘坐直升机离开,等到栾驰和他的人解决掉顾默存,两伙人再去事先约定好的地方会合即可。 此刻,价值上亿的豪宅灯火通明,然而华美奢侈之中却透着一股死寂,就连空气中也多了一丝浓郁的血腥味道。 杀戮的气息在这里蔓延,笼罩着整栋别墅。 两个人并肩返回了餐厅中,左右看了一圈,林行远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人呢?” 蒋斌径直走到餐厅最东边的欧式壁炉旁,那里原本有一个单人的沙发,他刚刚就是把沙发拖到了壁炉口那里,让夜婴宁蹲在沙发后面。 “婴宁?” 他走近壁炉,用力推开沙发,却发现沙发后竟然空无一人。 蒋斌脑子里“嗡”一声,急忙回头,对上林行远的眼,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表情,林行远就明白了一切。 脚边踢到了一个发夹,他捡起来,凑到眼前看了看,又递给蒋斌。 “是她的吗?” 蒋斌看了一眼,脸色更加难堪。 “操!” 林行远愤怒地出拳,击打到了蒋斌的下巴,后者没有躲闪,生生挨了这一拳,整个人向后趔趄了一步,后背撞到了壁炉。 “你他妈是顾默存的人吧?叫你带个人下来还能带丢了?” 他也是实在压抑不住,吼了一声,还要再出拳,想了想,林行远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蒋斌扶着壁炉站起来,伸手抹了一把嘴角,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没还手,是因为真的理亏。 坦白说,miumiu的受伤确实让他分神了,以至于放松了警惕。 他以为带着夜婴宁走出别墅是一种冒险,却没有想到,把她单独留在这里,也是另一种冒险。 “检查一下,他们要么还在别墅里,要么走不远,我确定,我和她分开还不超过三分钟。” 蒋斌站直身体,重新握紧手里的枪。 林行远已经拉出了一只耳机,向栾驰询问他那边的情况。 “什么?顾默存也不见了?你们让他跑了?” 他又惊又怒,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顾默存声东击西,让人牵制住栾驰,自己杀了个回马枪,把夜婴宁掳走了! ps:不好意思,我以为发了定时更新,结果一登陆网站才发现我忘记放了,这么晚才更,抱歉。 第七十二章 飞车竞逐 一旁的蒋斌也变了神色,眸底闪过一丝自责,伸出手,他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壁炉上方的墙壁上。 林行远扯过他的领口,还想再发火,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你觉得,他现在能在哪儿?” 他想,三分钟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如果顾默存直接把夜婴宁打晕,拖着就走,恐怕现在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一向镇定机警的蒋斌此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让我想想。” 见林行远脸色不善,蒋斌只好先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想了一下,蒋斌立刻冲到了别墅大门的玄关处,在上面的可视对讲屏幕那里输入了密码。 幸亏昨晚的时候,他特地来此踩了一下点,否则,在这栋几百平的大房子之中行走,他还真的有些晕头转向。 很快,出入此处的影像从屏幕上显现出来,蒋斌调了一下时间,倒退回三分钟以前,仔细地盯着屏幕。 果然,没一会儿,画面上就出现了顾默存抱着明显昏过去的夜婴宁迅速走出别墅的一幕。 “走!” 他和林行远立即冲出去,后者的车子就停在外面不远处的林荫小路上。 两人上了车,林行远开启了导航系统,他们对这里都不太熟,要是顾默存找了本地司机,那么肯定又占了一大优势。 “坐稳了。” 林行远说完就把油门踩到了底,蒋斌还没系好安全带,整个人差点儿被甩出去。他知道林行远这么开车,是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算是惩罚他刚才居然把夜婴宁给弄丢了。 他自己也自责得不得了,同时,又忍不住担心刘叶紫和miumiu的安危,一心多用,自然容易忙中|出错。 “我们现在在……等我看一下地图……这他妈是什么路?什么道?” 林行远再次联系上栾驰,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导航地图,准备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他,可惜车速太快,车身不停地摇晃,他对这一带又完全陌生,几乎要把车子开出车道外。 栾驰那边的情况也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乐观:他的人都是精英,这一点确实不假,但人数上却只有顾默存带来的人的三分之一。后者自从上一次吃过了宠天戈的亏,就疯狂地四处搜罗全世界各地的退伍兵和雇佣兵,出高价聘用,几乎都快组建了一小支军队,这次差不多全都集中到了香港。 “小心!” 副驾驶上的蒋斌一把按住他的手,林行远这才及时地把方向盘给转过来,等看清车道的位置,他们两个人都吓得后背直冒冷汗,连呼好险。 原来,不知不觉,林行远已经差一点儿就要把车开到山崖那一边去了。 “下山的路就这一条吗?” 惊魂甫定的蒋斌忽然想起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们已经开出去几百米了,距离刘叶紫的别墅也有了一段不近的距离。 有了刚才的教训,林行远不敢再把车速提得太快,以防止翻车,听了蒋斌的话,他一脚刹车踩了下去,也慌了。 “不知道。” 原本,他们的计划并不是乘车离开,而是坐直升机离开,所以没有人特地去制定下山的路线。 但由于夜婴宁被抓走,整个计划被打乱了。 蒋斌没说什么,立刻调出方圆五公里内的卫星导航地图,仔细地看着。很快,他用手指指了一下地图上的一段曲线,示意林行远来看。 “这条路,非游览路线,很少有游客走这条路线,是市政部门专门开辟出来的一条绿化带,每年有专人固定修葺,沿途也有十几处私人宅邸,但相对来说,不如这边的几条路有名气。如果我是顾默存,我一定走这条路。倒车,我们追上去!” 他看了一下手表,只要车速足够快,还是有希望赶上的。 此刻,林行远只能选择相信他。毕竟栾驰那边自顾不暇,他也不想一个劲儿地让栾驰分心,以免到时候即便找到了夜婴宁,大家也没法全身而退。 “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他咬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开始倒车,调头,迅速地按照卫星地图上的指示,朝着另一条路开去。 沉寂无边的夜色中,两人乘坐的车急速地穿梭在山路上,犹如一颗飞行的子弹。 就在同一条路上,顾默存也同样不要命地将车速提到了范围内的最高,他双目炯炯,警惕地留意着后视镜,随时注意着车后方的情况,以免有人追上来。 虽然,他已经避开了常用路线,尽可能地选了一条少有人行驶的小路,不过他仍是不敢放松警戒。 “咯噔!” 车轮碾压过一块小石头,车身震动了一下,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重重颠簸,她的头狠狠地撞到了车窗玻璃,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夜婴宁本能地去捂住额头,同时感到自己的颈子剧烈地酸痛,她动了动脖子,等到看清自己坐在车里,身边开车的男人是顾默存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蒋斌帮她把沙发挪到了壁炉前,让她躲在那里,自己走出别墅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她看着他走了出去,一直走到游泳池边。 就在这时,从身旁的那面墙上,她隐约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阴影。 陷入恐惧之中的夜婴宁向后缩了缩身体,刚一回头,脖子上就传来剧痛,她吃力地抬起脸,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是被顾默存的手刀给劈晕了,被他带上了车。 “我早就提醒过你,今天诸事不宜。” 见夜婴宁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顾默存一边开车,一边扔过来一个冰袋,让她敷额头。 而她像是在躲什么妖怪一样,拼命向车窗那边靠拢,尽可能地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你早就知道我想要在今晚逃走!” 夜婴宁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故意告诉自己,说今天要去见客户,还让她一个人独自来参加派对,原来,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用来蒙蔽她而已。 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看着身为凡人的她在为了命运而汲汲奔走,却无力回天,而她所做的一切,落在他的眼中,根本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风筝也要适当放出去吹吹风,不然一直束之高阁,可惜了,只要抓着线,不让它飞走了就好。” 顾默存似乎很喜欢自己说的这个比喻,微微一笑,他扭头看向夜婴宁,告诉她,今晚的确是对她的“测试”。 她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我以为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已经认命了呢,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你了,我的警告在你眼里毫无作用。”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动怒,余光一瞥,后视镜里只有两旁的植物,但不知道为何,顾默存的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他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人会追上来,但还是小心为妙,于是将车速再次提高,想要尽快下山。 夜婴宁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按着脖子,拼命向窗外张望。 来的时候,她还抱着一丝小聪明和侥幸,努力记下沿途经过的标志物,但是眼看着盯着外面半天,她都没有认出来一个熟悉的标志,所以,夜婴宁立即明白过来,顾默存这是故意换了一条不同的路带她下山! “你打伤了miumiu,还想要杀蒋斌,他们两个跟你从来无冤无仇!你已经疯了,你这个变|态,刽子手!我宁可跳下去都不想和你再多待上一秒钟!” 手上的血渍半干未干,在紧闭的车厢内散发着浓重的腥膻味道,夜婴宁手上的血来自miumiu的伤口,令她全身哆嗦。 “无冤无仇?他想带走你,他和栾驰是一伙的,这还不够吗?要不是那女人忽然冒出来,蒋斌早就死了。怎么,你心疼了?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以前是炮|友,打过几炮,让你这么舍不得?” 露骨粗俗的话语令夜婴宁哆嗦得更厉害,她想也不想,扭过身体就去用力推撞车门。 控制锁早就落下,她根本不可能推开车门。 她意识到这一点,转而伸长手臂,想去开锁,顾默存不由分说挥开她的手,将她用力退回到座位上。 “你才是疯了!这条路这么窄,你乱动车会翻,到时候滚下去,我们两个谁都别想活!” 顾默存气得用力在半空中挥了一下手,防止夜婴宁再冲过来,打扰他开车。 她好不容易坐稳,犹不甘心,还想冲过去。 车身开始左右晃个不停,因为顾默存把车开得极快,所以,车子的轮胎都快要离开地面了似的,他既要把着方向盘,又要躲避夜婴宁的骚扰,所以一时间焦头烂额,车速不停地降了下来。 眼看着山路还有三分之二,后面又随时有人追上来,顾默存再也忍不住,伸手给了夜婴宁一个耳光。 “嘭!” 她的后脑狠狠地撞在了车玻璃上,眼前金直冒,一股温热的血沿着夜婴宁的嘴角缓缓淌下。 强烈的晕眩令她只能瘫软在座椅上不停地喘息,就在这时,打算踩油门继续提速的顾默存看见后车镜中,远远地有一辆车在快速地开过来,接近自己。 “妈的,阴魂不散!” 他暗暗咒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想也不想地把油门踩到了底,同时从后车座里取过两把突击步枪。 第七十三章 嗜血计谋 夜婴宁的身体歪斜地靠在真皮座椅上,刚才那一下重击,让她整个人都差点儿昏死过去,后脑上似乎鼓起来了一个包,她也不敢伸手去摸。 然而,等到看见顾默存从后车座里取出了枪,夜婴宁就再没法保持冷静了。 强忍着嘴角火辣辣的疼痛,她同他撕扯。 “你干什么?” 刚说完,从后方遥遥地露出一点灯光,夜婴宁不禁回头看过去。 这一回她也看到了,几十米开外,依稀有两束车头的灯光隐隐地透过来,虽然不确定车上的人是不是蒋斌他们,但她的心头还是立刻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干什么?” 顾默存冷笑着反问,目光落在夜婴宁身上穿着的那件风衣上。 那是蒋斌担心她着凉,特地把自己的风衣让她穿上,此刻,落在顾默存的眼底,显得无比的刺目。 他把步枪架在两个膝盖上,腾出一只手来,一边盯着前面的路面,一边去撕扯夜婴宁身上的风衣。 “别碰我……” 她嘴角的撕裂伤口因为大声说话而再次裂开,有新的鲜血汩|汩流下,沾在了下巴上,又落到前胸。 顾默存哪里肯听她的话,硬是把那件风衣扒了下来,然后摇下自己那一边的车窗。 夜风呼呼地灌进来,已经接近凌晨,山上的温度很低,山风又大。 他猛地一甩,直接把风衣朝后面扬了出去。 这么做的原因,一半是为了泄愤,一半也是故意想用它阻挡后面那辆车。 顾默存想得不错,风衣本身的重量并不沉,所以风一刮,它如同一件斗篷一样张开去,车速带着风速让它快速地向后飞舞着。 茫茫夜色之中,正在专心开车的林行远只来得及看到前面一个黑影朝自己这边的方向袭来。 “躲开!” 一旁的蒋斌连忙伸手帮他转了一下方向盘,勉强避过去这从天而降的危险,两个人都是一头的冷汗。 “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啊?” 林行远回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似乎落在了地上。要不是为了追上顾默存,他还真有一股下车去看看的冲动。 “快点儿,我确定前面那辆就是他们的车!刚才那是我的风衣,之前我让夜婴宁穿在身上的!” 蒋斌眼尖,风衣飞过去的那一刹那,到底是自己穿过的衣服,一眼他就认了出来。 “怎么不早说?!” 林行远的坏脾气再次发作,恨不得把油门踩烂,只可惜表盘上的指针晃了两下,无声地表示再也没法提速,他才稍微收回了力气。 这种山路,开飞车无异于不要命。 现在,则是两辆车一起不要命。 它们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在百十米之间,车的性能本身不相上下,开车的人车技也不分伯仲,所以短时间内,林行远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顾默存。 就在他想办法想要撞上去的时候,顾默存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直接将步枪的枪托架在车窗上,开始朝他们的车子猛烈地开枪。 “你只管开车,我来对付他。” 以前在警校,早就曾听说过周扬的枪法精准,一直没有机会切磋,所以这一次,蒋斌不想错过这个亲手报仇的机会。他才不管他是周扬还是顾默存,反正刚才那一枪,已经彻底把他心头的怒火给激了出来。 miumiu替他挨了一枪,这份恩情令他觉得异常的沉重。 “废话,要不是你,我们现在早就撤了,还用得着在这里云霄飞车?” 林行远猛地拍了一下喇叭,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了寂静,声音刚停,前方立即又开始疯狂的新一轮扫射。 “操,真当我们没家伙?枪在后面,你翻过去拿,也给我拿一把。” 他指了指后面,栾驰给他留下了不少好东西,似乎还有上次炸小岛的时候的那种榴弹机枪,轰出去就是一个巨大的火球,人一旦挨上边必然尸骨无存。 不等他说,蒋斌已经灵活地从副驾驶跳到了后排座位,果然在箱子里找到了得心应手的武器。 这回,他算是彻底信了,栾驰和林行远只凭两个人,单枪匹马,就把顾默存的小岛给夷为平地这件事。 蒋斌掂量了几下,直接用枪身把手边的玻璃车窗给砸开,风呼呼灌进来,他架好枪托,开始反击。 “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子弹射|进顾默存的车后箱,还有一颗直接击碎了后玻璃,“哗啦”一声巨响,成片的玻璃碎渣落了满地。 “不错嘛。” 见蒋斌身手不凡,林行远微笑着翘|起嘴角,不吝赞叹。 “开好你的车,慢慢从左边蹭过去,能贴多近就贴多近。” 蒋斌的表情格外严肃,一只眼睛还贴着瞄准镜,不敢放松警惕。 林行远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图,但还是觉得不放心,因为太冒险了。不过,眼下除了这个办法,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你小心,我尽量往前蹭。” 他想了两秒钟,还是同意了蒋斌的决定,于是稍微降低了车速,力求车身稳一些,开始将车尽量地向左前方移动。 山道并不宽,但也不算很窄,两辆车并行,如果是平时,或者是白天,倒也很顺畅。但是,此刻是深夜,又是激烈的车战进行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保证,能把车开得像是平常那么稳。 所以尽管车子颠簸得厉害,好几次,蒋斌都打歪了子弹,他倒也没有说什么。 同样的,将大部分注意力依旧放在开车上的顾默存,他的枪法也失了往日的准头儿。 他着急下山,因为山脚下,还有他的人,只要下了山,就算是栾驰赶来,这群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操,我看出来了,他不在乎能不能打中我们,他是要着急下山!” 林行远反应很快,见顾默存根本不恋战,半空中示威似的开了几枪之后就没动静了,立刻明白过来了他的想法。 “没错。” 蒋斌也坐直身体,放下枪,直接抓起车上的车载卫星电话,主动联系栾驰,想要确定他能不能赶过来。 “搞什么?我的直升机一直在低空盘旋,危险得要死,你们人呢?” 栾驰也疯了,握着对讲机震怒地咆哮。 他的人也有了不小的伤亡,就像他之前说的,带出来的人都是他的宝贝,哪一个伤筋动骨都令他心疼不已,比丢了钱还要难过。 蒋斌简单地把事情经过向他讲了一遍,又把此刻的位置坐标发给他。 “拖着他,我马上到。记住尽量在路上磨时间,不要让他下山,他山脚下肯定还有埋伏,你们小心不要中计!” 认识了好几年,栾驰也算是清楚周扬的性格了,所以连忙提醒着蒋斌。 “知道了。” 他沉声回答,挂了线。 “直接把他的车子打烂不行吗?” 林行远有些按捺不住,他一向觉得自己开车技术很牛逼,没想到就是死活没办法把两辆车的距离拉得再近一些。 “我怕打到她,不排除他可能拿她挡枪的可能。” 蒋斌一边说一边瞄准了前面车辆的右后车胎,开出去一枪。 “噗!” 车胎果然应声憋了下去,顾默存的车像是弹床一样,上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是依旧还在往前开,没有停。 夜婴宁抓着头顶的扶手,整个人摇晃不已,像是在坐船一样。 她快要吓傻了,就在刚刚,子弹贴着车窗玻璃,就在车身外嗖嗖地向前飞,这情景俨然电影里的飞车激战,连想都不敢想,更何况亲身经历。 刚才车胎一扁,刺耳的摩擦声从车后面响起,顾默存恨恨地抬起头,瞟了一眼后视镜,顺势把手里的枪又扔到了一旁,专心开车。 他也打开了地图,屏幕上有一个不断移动的小红点,显示的是他目前的位置。从这里到山脚下,还有三分之一左右的路程,只要能甩掉蒋斌和林行远,一切都好说。 想到这里,顾默存油门全开,飙到了极限。 “妈的,既然找死,就送你们上路去见阎王爷!” 他看着屏幕上的一个弯道,心头盘算着,一会儿在那里,直接把后面那两条跟屁虫送上西天。 夜婴宁大惊,失声喊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已经把我带出来了,我也跑不了了,你还要怎么样?” 她用力撕扯着顾默存的右手臂,想要改变他的决定。 无奈,他根本不会动摇。 “老实坐好!” 顾默存冷冷地甩开夜婴宁的手,将她推开,见她不死心,他的脑子里顿时想出来了一个好点子。 眼看,距离前面的那个弯道,只剩下五百米不到了。 他摇下夜婴宁那一侧的车窗的三分之二,用力按住了她的头,将她的头和一小半身体都推了出去。 “啊!” 她不禁尖叫出声,车外的温度下降得很快,风又大,半个身体悬在车外,夜婴宁差一点儿就吐了出来。 顾默存用剩下的那一只手开车,悄悄减速。 蒋斌听见声音,也立即探出头去,正好见到夜婴宁的盘发散开,长发飘舞,大半身子悬空在车外的一幕。 “顾默存,你这个畜生!” 他忍不住大声咆哮,而一旁的林行远更是将车子开得几乎要飘了起来,极快地靠近了顾默存的车。 见到他们钻进了自己的圈套中,顾默存暗自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第七十五章 彻底了结(1) 林行远的一条腿大概是骨折了,但是其他部位都还没有受伤,他扯出蒋斌的耳机,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栾驰。 栾驰早有预感,只不过,他现在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脱身不易。 “我叫直升机过去接你们,马上上医院,老蒋的手不能耽搁,手要是废了,他以后还怎么抓贼?” 林行远看看蒋斌的手,内疚道:“对不住你,真是太冒险了,如果我当时能拦住你……” 蒋斌看看他,因为疼痛,他的五官紧皱,有些扭曲。 “说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不是我也是你,总归那种情况谁都得这么做。最郁闷的是,还叫他跑了。” 他端着手,一脸憋屈地看着顾默存离去的方向。 “没有办法,那畜生手里有夜婴宁,我们开枪也不敢开,撞车也不敢撞。要是宠天戈真的在这里就好了,要是他也放鸽子玩消失,恐怕……” 林行远不敢再想下去,蒋斌也明白他没说完的后半截话的意思。 恐怕就再也别想找到夜婴宁的下落了。 现代社会,想要囚禁一个人,听起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真的实施起来,顾默存绝对有这个本事。 “宠天戈他……真的有来吗?” 此刻,连蒋斌也不确定了。他想的是,如果victoria说的是真话,那么现在宠天戈就应该还在香港,他要是个男人,自己的女人被抓走了,不管能不能救人,此刻也该露个面才对。 两人相顾无言,等了一会儿,果然,从头顶上传来一阵轰鸣,栾驰带着人赶了过来。 直升机缓缓降落,有人跳下来,将林行远和蒋斌搀扶上去。 林行远还记得栾驰的这架小型机上有重武器,他直接提议道:“用你的榴弹炮直接轰他的车。” 栾驰想也不想地就摇摇头,表示不行。 “现在两边的关系这么敏感,又是游行又是示威,何况这里又是富人们的豪宅区,一旦真的有人员伤亡,我们恐怕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先下山去医院,你们两个都有伤,之后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他倒是难得地正经起来,分析得头头是道,然后让驾驶员飞往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先找到一个能降落的平台。 与此同时,侥幸逃脱的顾默存正开着那辆车门摇摇欲坠,车头车身全都有多处凹陷的跑车,疾驰在下山的路上。 刚刚同死神擦肩而过的夜婴宁此刻已经面如金纸,她哆嗦着坐在副驾驶上,一只手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双目呆滞地看着前方。 林行远从车里挣扎着逃出的那一幕,她亲眼目睹;而蒋斌的手掌被子弹贯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被狠狠地甩下车的那一幕,她更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可怕血腥的画面就不停地在眼前重复,重复。 “啊!啊啊啊啊!” 她抬起两只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失声尖叫起来。 顾默存皱起眉头,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叫声,恐怖而凄厉,几乎要穿透他的耳膜了,震得他不得不微微张开嘴,做出吞咽的动作。 “闭嘴!” 他感到自己没法专心开车了,身边的夜婴宁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叫着,令他分神。 顾默存大喝一声,尖叫声戛然而止。 他连忙把车窗又关上,以免她把手和头伸出去,刚刚他推她出去,不过是为了引诱林行远上钩,让蒋斌急躁,但却不是真的想让夜婴宁死在这条路上。现在既然已经甩开了那两个家伙,他自然没必要还开着窗户增加一点儿危险的可能。 夜婴宁见他朝自己伸出手,以为他又想做什么,连连向后躲,抬起手和腿就向顾默存不停地踢打着。 “老实点!他们都不在了,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坐稳当。” 顾默存按住夜婴宁的两个脚踝,用力向后一推,就把她重新推回了座位上。 她面色惨白,眼神直勾勾的,脚一耷|拉,好像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夜婴宁偷眼一瞥,见到了掉在自己和顾默存两人脚旁边的那把微型小手枪,她的表情一动,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胡乱踢打的双脚也慢慢地收了回来。 她的眼睛转了转,果然很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顾默存见她终于老实了,也收回了手,专心开车。 放在挡风玻璃前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一把接过,按下通话键。 “顾先生!我们在山脚下遭遇了伏击!是宠天戈的人,他带人一直埋伏在那里……” 手机那端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顾默存不等听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愤怒地把手机朝着前面的玻璃上一砸。 “嘭!” 他终于意识到,宠天戈这个人的险恶,他一直让栾驰、林行远和蒋斌在明处吸引自己的火力,而他本人则在暗处悄悄谋划,出其不意,在最后的关头才会出手一击。 而坐在一旁的夜婴宁分明也听见了宠天戈的名字,却毫无反应似的,仍旧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失去生命了的玩偶一样,呆呆地坐在原位上。 “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顾默存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整张脸不复往日的英俊,剩下的只有嫉妒,残暴和不甘。 话音未落,静谧的夜色里,前方忽然传来了强劲的马达轰鸣声! 就在山路的另一边,有车辆逆向行驶,无视车路上明显的禁行标志,从山脚向上疯狂地开了过来! 那人竟然开了远光灯,远远地,两束刺眼的光线射过来,顾默存本能地抬起手挡了一下眼睛。 “真的来了啊,作死!” 顾默存揉了两下眼睛,眼前一片,他不由得低骂了一句,然后同样开了远光灯,想要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辆车都是在急速行驶之中,所以眨眼间,它们已经近在咫尺。 “吱嘎……” 来人及时刹住了车,车胎处发出了刺耳摩擦声。 静静地,谁都没有先动。 就在这时,有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 夜雨来得十分迅疾,一开始还是细小的雨丝,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没一分钟,就又发展成了瓢泼大雨。 顾默存打开车前的雨刷,“唰唰唰”的声音响起,眼前的世界顿时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雨珠顺着车窗滑下,蜿蜒成一道道模糊的线。 刚才那个弯道是弧度最大的弯道,但是并不意味着,之后就再也没有弯道了,只不过弧度并不明显而已。 下雨之后,路面变得更为湿|滑,在车灯的照映下,漆黑的路面闪着一层危险的光。 透过蜿蜒着雨丝的车窗,两个男人隔着玻璃,遥遥相望。 一见到那张熟悉的怎么都不会忘记的脸,呆坐在座位上原本如泥偶似的夜婴宁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顾默存手很快,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硬是压了下去。 “好狗不挡路,看来,宠天戈还不如一条狗。你说,我要不要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 他狠狠地压着夜婴宁,让她没法动。 她咬着嘴唇,下嘴唇上露出一排深深的齿痕,不敢多说什么。夜婴宁很怕,由于自己的逞一时口舌之快,反倒激怒了顾默存,让他对宠天戈趁机痛下杀手。 但她却忘了,即便此刻她怎么乖顺听话,他们也不会放过彼此,两人见面,新仇旧恨,必定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两辆车停在原地,车灯大亮,晃得人眼睛痛。 夜婴宁本能地用一只手去遮挡在额头上,贪恋地看着那张暌违已久的脸。 宠天戈自然也看到了她,虽然同样的激动不已,但他毕竟是男人,而且,眼下又有顾默存这个咄咄逼人的敌手在场,他不敢掉以轻心。 确定夜婴宁只是有些小伤,并未危及生命,他放下心来,收敛了情绪,准备接下来专心对付顾默存。 “堂堂宠天戈,也会躲在别人的身后当缩头乌龟吗?我要是栾驰,我一定懊恼,忙了半天却是为了你这种人打下手。你们几个‘分赃不均’说不定没等下了这座山,就要一拍两散了。” 顾默存嘲讽的话语,从那扇玻璃已经碎掉的车窗里传了出来,在雨夜里,竟然也无比清晰。 宠天戈挑挑眉,显然是听清楚了。 他出现得晚,不代表他的计划有漏洞,也不代表他打算当甩手掌柜,坐视不管,或者先让栾驰他们消耗殆尽,他再来插手。 而是,经过上一次交手,宠天戈已经掌握到了顾默存的行|事风格。 所以这一次,他直接倒着来,掉头包抄,先断了他的后路再说。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是极其有效的:栾驰已经搞定了守在刘叶紫别墅附近的几个保镖,以及赶过来救援的那伙人,而宠天戈则带人直接消灭了顾默存留在山脚下准备接应自己的那伙人。 此刻,顾默存是单兵作战,就算他能带着夜婴宁下山,单凭他自己,也不可能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逃出这天罗地网! 不过,宠天戈有他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就在这座山上,同顾默存来个彻底的了结,一劳永逸! 第七十六章 彻底了结(2) 刚才接到手下的求救电话,顾默存就明白,他的人恐怕此刻已经死的死,撤的撤。那些人都是他雇来的,死了也拿不到钱,还不如先撤退,没有人会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而现在,宠天戈的出现,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所以,此时此刻,顾默存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正因为如此,在他的心中,孤注一掷的情绪更加浓厚。 “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强弩之末的人,没资格管别人。” 宠天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没有刻意提高音量,所以,坐在他对面车里的顾默存,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的嘴在一张一合。 雨下得越来越大。 顾默存的两只手,慢慢地全都放在了方向盘上,紧握。 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目光最终落在了面前的电子导航仪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小红点,原地不动,一下下闪烁跳跃着。 距离山脚已经不远,几个小弯道,开过去即是市区。 顾默存在思考,如果他抢先发动车辆,占据这条路的大半路面,逆向行驶的宠天戈还有没有可能追得上自己。 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但他的性格令他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所以,顾默存打算冒死一试。 他抢先一步,发动了车子,依旧像是刚才那样,一口气就把油门踩到了底,如果不是身下的这台车性能良好,这样恐怖的车速早已把车胎磨烂,底盘也不可能在高速行驶之中做到这么稳当。 顾默存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方向盘。 “不枉费我了几十万的改装费。” 为了今晚,他特地叫人去把这台车的发动机改装过,大马力,高速度,强负荷,如若不然,或许此刻的逃亡之路便不会如此顺畅。 夜婴宁频频回头,她想要看看宠天戈是不是也跟了上来,大雨落在后车窗,她看不真切。一方面,她希望他赶快追上来,把自己从恶魔的手里救走,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他追上来,以免有任何的生命危险。 这种复杂的情绪令她感到紧张不已,夜婴宁浑身直打颤,右手死死地抠着安全带的带子。 宠天戈果然追了上来,只不过,调头耗费了他不少的时间。这条路说窄不窄,说宽也不宽,就在刚刚,顾默存开着车,从宠天戈的车边擦身而过,只剩下一小条缝隙。所以,宠天戈在调头的时候,也觉得有些艰难,等他好不容易改了方向,顾默存的车子已经如离弦的箭一样弹出去了好几百米,远远看去,只剩下了一个小白点。 “呼!” 顾默存心情大好,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 “你怎么能变成这样?一个人就算没有了记忆,难道连心性也可以彻底改变吗?不管你是周扬也好,你是顾默存也好,你怎么能够做到这么狠心?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呆坐着的夜婴宁终于出声,半是质问,半是自语。 她知道,他的变化,有她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已经彻底变了。 在小岛上生活的那段时间,偶尔的时候,夜婴宁也能听见顾默存在和公司的下属打电话。德兰的生意似乎十分顺利,接连从竞争对手那里抢了好几个大单子,顾默存因此而是高兴。 就连生意上,他都变得不择手段,威胁,恐吓对手,贿赂大客户,许诺回扣等等。甚至,原本那些走私的见不得光的生意,都被他一再地扩张。 “我变成什么样?” 他忽然安静了下来,扭头看向她。 “为了能让我妈同意你和我在一起,我答应她,一年之内让谢氏在中海站稳脚跟。没有钱,我拿什么作保证?你以为我和宠天戈只有私人恩怨?你错了,只要他死了,天宠就会垮掉,整个中海的经济也会受到剧烈的震动,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顾默存向夜婴宁隐瞒了自己和谢君柔的交易,自然,他也没有告诉她,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的母子亲情早就逐渐变得淡薄,几年来,顾默存北上,为的就是替谢氏做先遣军,而谢君柔则留在南平总部,为了能够帮他拿到谢氏的继承权而大肆排除异己。 与其说是妈妈和儿子,还不如说是合作伙伴。 一开始,谢君柔还努力地寻医问药,想要让他恢复记忆,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发现,或许,这个儿子,做顾默存比做周扬还要好。 谢君柔心一横,索性对他放任自流,她觉得,亲情有的时候反而会束缚了商业的合作,只要自己能把谢氏的一切都留给他,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凭什么想要搞垮天宠!你家的基业是基业,宠天戈的公司难道就不是他的心血吗?” 无论如何,顾默存的说辞都没法说服夜婴宁。 他懒得再说,因为,从后视镜中,顾默存看到了,宠天戈的车子已经一点点地接近了。 前方不远是最后一个小弯道,过了这个弯道,山脚近在咫尺。 宠天戈跟在后面,弯了弯嘴角。 今晚这个舞台,已经给了顾默存太多表演的机会,接下来,应该给他一个绝唱了。 他故意加速,几乎已经赶上了顾默存。 顾默存咬紧牙关,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在这里甩开宠天戈。 随着车身划出一个快速的弧线,他成功地超过了后来居上的宠天戈足足一个车头的距离。 虽然成功超越了一直故意紧追不放的宠天戈,但是,顾默存的入弯速度太快! 他还来不及得意,就惊恐地发觉,在这样的转弯速度之下,车体根本不可能成功地拐出弯道! 陷入焦急之中的顾默存,双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他想要及时调整。然而,整辆车子犹如任性的魔鬼一样,完全不听他的指挥,眨眼间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歪歪斜斜地冲向了侧边的防护栏! 山道上的防护栏不比公路两旁,虽然结实,但越过护栏就是山崖,平时行车,任何司机都会尽可能地远离它们,以免发生意外。 刹车! 在雨水的润|滑下,刹车似乎失灵了一样。 满是雨水的地面极其的湿|滑,像是打了蜡一样,车胎在上面疯狂地空转,却产生不了足够的摩擦。 顾默存的脸色骤变,腮边的肌肉也不免跟着抽|搐了起来。 因为他感觉到了,刹车的失灵,不仅仅是由于下雨天路面的湿|滑,而是,似乎被人动过了手脚! 自己的车一定是被高人碰过,平时的时候,不会显露出任何的不妥,但是此刻的危急关头,刹车却恰好地“罢工”了! 车头撞倒了护栏,车身的三分之一探了出去,悬在了半空之中。 “咣!咚!” 两声沉闷的巨响之后,顾默存的车停了下来,似乎被什么东西卡在了路边,总算是固定住了,没有连人带车全都翻下去。 是一块凸起的大石头卡住了车胎,加上一些路边的杂草,碎石粒,湿漉漉地缠在了轮胎附近,加大了阻力。 安全气囊弹出来,惊魂未定的顾默存和夜婴宁的胸前,都被气囊填满了。尽管如此,剧烈的冲撞之下,两人还是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特别是夜婴宁,眼前金直冒,嘴角的伤口再次裂开,她的下巴上都是半干不干的血渍。 宠天戈惊得从车座上微微弹起。虽然这就是他明知的结果,但当它真真正正发生时,他却还是感到了一丝慌乱。 因为夜婴宁也在车里,稍有差池,死的不仅是顾默存,还有她。 他反复深深吸气,总算平静了下来,然后提起枪,缓缓地走下了车。 顾默存的这辆新车,此刻看起来已经有些破烂,前面一截探出了路边,从布满弹痕的后车窗里,可以看见坐在前排的一男一女。 夜婴宁喘息着用力解开了安全带和气囊,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力气了。 顾默存的情况比她好了很多,他艰难地把摇摇欲坠的车门一脚踹开,然后从后车座上抓了把枪,半爬半走地从车里走了出去。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征兆,反而愈发加大。 雨滴砸在两个人的身上,又顺着他们的脸庞和身体,滑落下去。 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就彻底湿透了。 没人闪躲,也没人先说话。 顾默存很清楚,即便他到了事先说好的地点,也不可能等到来接应他的人了。宠天戈逆向包抄,已经把山下解决得干干净净。 他快速地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自己这一次失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很快,他得出了结论—— 或许他也是不死心,赌一把,想看看夜婴宁到底是不是真的要离开自己,在两个人共同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以后。 如果自己在她的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位置,可能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彻头彻尾的绝路。 宠天戈抬起一只手,对准顾默存。 后者自然也不甘为鱼肉,他那把枪里,还有三颗子弹,三颗,足够了。 就在顾默存刚要瞄准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枪声响起。 宠天戈的手指,还没有按下扳机。 第七十七章 让她降落 枪声散去,只剩下雨声。 两个男人对视着,似乎谁都没有料到,这么一颗子弹的忽然出现。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顾默存,子弹虽然打中了他,不过却是左边肋骨下方的位置,做不到一枪致命。 他伸手捂着,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向身后。 夜婴宁匍匐地卧倒在了两个座位之间,两只手紧紧地握着一支微型手枪,全身还在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找到的勇气,居然敢朝着顾默存开枪。 那把枪,是刚才他无意间放到手边然后又滑落在地毯上的,夜婴宁偷偷用脚尖勾了过来。顾默存下车之后,大概是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把枪,所以,她趁机弯下腰,一把攥在了手里。 冰凉的枪身上,无声地透露出一股死亡的味道。 对上顾默存的双眼,夜婴宁一阵心虚,手上一松,慌忙扔了枪。 她的本意,或许并不是真的要他死。然而再一次见到顾默存和宠天戈面对面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场面,夜婴宁本能地拿起了那把枪,她想也不想地就扣下了扳机,射杀的对象必然是前者。 开枪的那一瞬间,她既想要打中他,又不希望真的打中他。 可是,她没有时间去过多地思考。 趁着顾默存回头的机会,宠天戈也按下了扳机,他似乎也有些犹豫,觉得自己这个举动不算太过光彩,所以,位置稍稍偏了一点,子弹没有精准地穿过他的心脏,而是留有余地。 他也不想让顾默存当场就死在这里,人生难得知己,也难得劲敌。宠天戈忽然萌生了一种做一只猫的冲动,把对手抓在手里,慢慢地玩。 “嘭!” 宠天戈开枪之后,顾默存甚至连瞄准的时间都没有,但他也按照本能的反应,给予了回击。 “砰砰!” 他更凶狠一些,一口气两枪。 枪法不如往日那么的精准,事实上,他的心已经乱了。 枪声退去,顾默存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他只剩下一颗子弹。 最后一颗子弹,是射向宠天戈,还是夜婴宁? 这个问题,对于此刻的顾默存来说,是个艰难的抉择。 “我穿了防弹衣。” 宠天戈放下枪,故意继续刺激顾默存,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四个字,万无一失,不可能允许自己犯下任何的错误。 除非,顾默存能够做到,一枪爆头。 “不要紧,再硬的头颅被射爆,也是一地的带血豆腐脑儿。” 顾默存一脸的无所谓,身上的伤口像是不存在一样,此刻对于他来说,身上的疼痛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宠天戈挑挑眉头,懒得和他继续废话,他的弹药充足,枪法也不赖,不信撂不倒顾默存这个单枪匹马。 他现在唯一投鼠忌器的地方就在于,夜婴宁还在车里。但他又不敢在没有控制住顾默存的时候喊她出来,以免令她再一次沦为人质,陷入危险的境地。 所以,夜婴宁现在一个人躲在车里,倒也不失一个安全的策略。 看见宠天戈的眼神透过自己,似乎在看向自己身后的车,顾默存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颗子弹,或许胜算太微弱。 尤其,宠天戈还告诉自己,他已经穿了防弹衣,只要打不到他的颈子以上,那么这颗子弹就根本没法当场要了他的命。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顾默存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呻|吟的声音。 这声音很低,而且,雨下得很大,所以,如果不是他就站在车前,恐怕根本听不到。 他回头瞥了一眼,原来,刚才车撞上护栏的时候,夜婴宁的腿卡在了车门和车座之间,恐怕这会儿已经骨折了。 怪不得,她宁可缩在里面,也没有马上爬出来。 整个车头都已经悬空,夜婴宁所在的副驾驶座位自然也难逃一劫,就在护栏外,透过车窗就能看到下面黑黢黢的山崖。 她本来就有点儿恐高,更不要说在这种人迹罕至的雨夜,如果能动,夜婴宁爬也要爬出来了,根本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 吃力地用手摸着膝盖下方,迎面骨那里剧痛无比,因为穿裙子,所以夜婴宁只穿了一条薄薄的丝|袜,丝|袜连着皮肉都卡在了缝隙里,粘|稠的血顺着小|腿不断往下滑,堆聚在脚面上。 她试着扯了一下那粘连的肉,疼得连连倒抽气,小声呻|吟起来。 有的时候比疼痛更可怕的是,没了知觉。夜婴宁现在就是,觉得小|腿那里一阵发麻,不怎么疼,就是凉凉的,酥|酥麻麻的,她暂时没意识到,那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体温下降。 顾默存听见了她的呻|吟,猜到了她已经受伤。 分秒之间,他的脑中酝酿出了一个决定。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死在宠天戈的手里,或者被他抓|住,带回去,还不如…… 猛地扭过头,顾默存的决心已定。 他比出一个要开枪的动作,迷惑着站在对面的宠天戈,然后,顾默存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重新一猫腰钻进了早已没有车门的车中! 他知道这辆车已经岌岌可危,不,甚至可以说,已经被死神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毁灭和拯救,本就在一线之间。 “不要!” 宠天戈面色一变,眨眼间,眼看着顾默存已经试图重新发动了车子,他顿时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了! 他要带着夜婴宁一起死! “再见,你永远孤独地活着,而我们作伴去死。输的人还是你,而不是我。” 顾默存摆摆手,眼看着宠天戈还要冲上来阻挡自己,他果断地开枪,把最后的一颗子弹送给他,作为最后的礼物,然后把已经没有子弹的枪用力一甩,扔向山崖。 “啪!” 他故意打中宠天戈的膝盖,让他站立不稳,更没法追上来。 宠天戈也不示弱,连连开枪。 从不远处传来车响轰鸣,栾驰带着他剩下的手下,终于在山脚处和宠天戈的人汇合,他们也一起赶了过来。 受伤的林行远和蒋斌死活也不同意去医院就医,两人坐在栾驰的身后,再次返回事发现场。 “你敢……” 看出顾默存真实目的的宠天戈挣扎着站起,刚一迈步,碎裂的膝盖骨处顿时一阵剧痛,让他的腿一软,倒在原地。 “你可以去死,但你不能带着她!婴宁,快,爬出来,拿上你的枪!” 他忍着疼痛,红着双眼,冲着车内的人大声咆哮。 夜婴宁疼得满脸都是冷汗,她也不傻,要是能够爬出来,她早就爬出来了,说什么也不会做累赘,拖后腿。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有心无力。 因为疼痛,所以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在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她来不及思考,为什么顾默存又要回到这辆破车上,它卡在悬崖边,根本没法轻易地倒车。就算是倒车成功,也很难逃得出宠天戈的追杀。 她没有想到的是,顾默存现在的目的不是为了逃,而是……去死,和她一起。 “他要把车开下去!” 宠天戈一瘸一拐,试图冲过来,他的膝盖已经裂了,小|腿在裤管里晃荡个不停,随着他每一步的艰难行进,血水伴着雨水从裤腿那里狂涌而出。 夜婴宁正在低头撕扯着和车门纠缠在一起的丝|袜,一听这话,她也懵了,指甲用力,真的扯断了丝|袜。 就在她刚听见宠天戈的话的时候,车身猛地一震,原本悬挂在外的车头似乎又向前猛冲了一下。 “咯吱咯吱……” 车底和山路边的碎石之间相互挤压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停下!” 从宠天戈的角度看下去,这一幕真是惊心动魄。 车身已经倾斜了足有百分之三十,再向下一点点,可能就真的会掉下去了! “拿绳子!快去!” 迎面赶来的栾驰远远地也看到了这恐怖的景象,没等车停稳,他就撞开车门跳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林行远和蒋斌也立即相互搀扶着,挣扎着走下车来。 夜婴宁脸色惨白,她试着去推车门。 不知道是不是控制锁已经失灵,原本推不开的车门,这次竟然一推就开了! 她大喜,两只手一起用力,想要把受伤的小|腿抽|出来。 夜婴宁慢慢挪蹭着,只要她能把这条腿拿出来,她的身体就能够活动了,也能从车里爬出来了。 “不要动!婴宁!不要!” 宠天戈一眼都不敢眨,眼看着,夜婴宁受伤的那条腿踩在了车边的地上。 可也正因为是这样,车身的重量发生了变化,车头又有了向下俯冲的趋势,而且势不可挡! “停下!” 正从手下手中拿过绳子准备去绑车的栾驰也明白过来了,沙哑着喉咙大声吼着,他的腿一软,就差扑上去用两只手去拖车。 身边的手下及时拉扯住他,一个人的力量和一辆车,完全就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如果不拉着他,后果不堪设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雨夜之中,顾默存的笑声犹如来自地狱。 “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说完,他用力向前一顶,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面前的方向盘上,右脚猛踩。车胎终于从抵着的那块石头上漫过去,车身晃荡了几下,最终,在力量的作用下,整辆车终于抑制不住,像是一条鱼一样,跌向了面前的深渊! 第一章 听见死讯 中海的某家私立贵族幼儿园外,此刻,正是放学的时候,大门外,停满了各式名车,颇有种跑车展览的味道。 前来接这些小少爷小公主的,除了有各家的保姆,佣人之外,偶尔也有打扮时髦的年轻妈妈。她们无一不是名牌套装在身,高跟鞋太阳镜,手挽昂贵的包包,每隔几分钟就要补补妆。 距离大门稍远一些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和那些恨不得挤在最前面的名车不同,这辆车普通得甚至有些寒酸,任何人在这里经过,似乎也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这只是表面。 一拉开车门,车厢内的布置都是顶级的,因为改造过,所以后排的空间显得很充裕,还有一台小冰箱,里面放满了果汁和点心。此外,还有一排小书架,以及一部大屏幕游戏机,连脚下垫着的都是从中东进口的整块纯羊绒地毯。 不多时,愉快的音乐响起来,安静的幼儿园里很快传出了孩子们的声音。 这里是寄宿式学校,虽然充满了贵族味道,学费高得令人咂舌,可每周五才能被接回家,还是令许多孩子感到不适应。 所以,随着大门一开,这些宝贝们恨不得长出翅膀,你争我抢地跑了出来。 眨眼间,上百个身着校服的孩子就全都涌了出来,纷纷找到了自己家的车,在佣人或者是父母的带领下坐上了车。 而这其中,有一个男孩儿却格外引人注目,因为他背着小书包,没有跑也没有跳,而是慢慢地走在最后面,不疾不徐,很有几分少年老成的味道。 他边走边想着,自己再有两个月,就该从中班毕业,去读大班了,等到从大班毕业,就该去读小学了。这样看起来,自己算不算已经就快要变成一个听话的大孩子了呢? 爸爸曾说过,等他变成大孩子,就知道妈妈在哪里了…… 因为想得太过入迷,所以,连差点儿撞到前面的人,他都没发觉。 “瑄瑄,走路的时候要注意路面,如果跌倒了或者撞到其他小朋友怎么办?把大肚子的阿姨撞到了,小宝宝也要哭的啊。” 站在车旁边等着宠靖瑄放学的victoria爱怜地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道。 宠靖瑄这才从自己的思考之中回过神来,他害羞地点了点头,轻轻环抱住victoria的腰,把脸贴到她的腹部,小声说道:“你能听见吗?” victoria不禁失笑,自己才怀|孕13周,三个多月,暂时还没有显怀,不明显,宠靖瑄恐怕以为,肚子里的小宝宝这么早就可以和自己对话了。 “它再大一些才能回答你呢,不过,肯定能够听见的。不信,等它出来以后,你问问它。” 说完,她不禁摸了摸宠靖瑄的头,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上了车。 没想到,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背着小书包低着头上车的宠靖瑄似乎没有料到,除了vitoria以外,这一次来接他回家的人,竟然还有宠天戈。 他不禁愣了一下,这才又惊又喜地喊道:“爸爸!” 宠天戈立刻张开手臂,笑道:“过来给爸爸抱。” 宠靖瑄立即甩开小书包,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虽然高兴,但是看得出,他的动作明显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宠天戈的膝盖。 他用手环着宠天戈的颈子,开心地用脸颊蹭着爸爸的脸。 这样早熟的孩子,擅于察言观色,比平常的孩子看起来要乖巧懂事很多,所以也更加令人心疼。 宠天戈把宠靖瑄举高一些,温和地向他询问着幼儿园里的情况,比如吃得饱不饱,和小朋友们玩得开不开心,学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等等。victoria也上了车,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对父子,像是朋友一样在聊天。 一刹那间,她不禁又有些伤感:如果这个时候,坐在旁边的不是自己,而是孩子的母亲,那该多好。 而婴宁……那个美丽的女人,充满了艺术创作的才气,却红颜薄命,走得那么早。 尽管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但是那一日的情景,只通过宠天戈的口述,听在victoria的耳朵里,还是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夜婴宁就好像是死神早已看中的猎物似的,她能够逃脱一次,却没法逃脱第二次,在那个雨夜,她和一心赴死的顾默存一起跌入山崖。 尽管救援队在第一时间赶到,但由于当地的地形复杂,而且那条路不是缆车游览线路,只不过是为了工作所建,整个路面和另一条上下山的路完全没法相提并论,再加上当时雨势很大,搜救工作几乎无法全面地展开。 而且,这件事到底还是惊动了栾驰和蒋斌各自的上司,牵扯太多,没人敢对此负责,更何况,还得对内对外全都隐瞒消息,做好保密工作,因此,他们两个人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分。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所有人才艰难地利用各种专业设备慢慢降到了山崖下方。原来,从修建的人工山道上看,此处是接近山脚的位置,但是从整个山体上看,这里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山脚,恰好是一整片陡峭的山体斜坡。 顾默存正是开着那辆破损的跑车,带着夜婴宁,和她一起沿着这片斜坡,冲了下来。 “宠先生,我们找到了车子,不过……车里面都是血,而且有着过火又被雨水浇熄的痕迹……找到两具尸体……都烧焦了……您看,还要进一步提取dna吗……”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当时手下人问自己的那句话,宠天戈不禁有些发呆,陷入了回忆之中。 “爸爸,我唱得好不好?” 忽然,一声童音唤回了宠天戈的神思,他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又走神了,甚至还错过了宠靖瑄专门给自己唱的歌曲。 “啊,好,很好听。” 他有些尴尬,连忙回答道,然后鼓了鼓掌,笑着看向宠靖瑄。 “又骗人。” 宠靖瑄十分聪明,一下子就看出来他是在敷衍自己,不禁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小脑袋瓜,双眼死死地盯着脚尖儿。 “没有啊,瑄瑄唱得真的很好听,爸爸都听入迷了呢,所以看起来愣愣的嘛,这个就叫做‘三月不知肉味’……” victoria连忙接过话题,拉着宠靖瑄的手,给他讲起来这个成语故事,以便转移他的注意力,以免他难过伤心。 果然,一听victoria阿姨给自己讲了一个没听过的新故事,宠靖瑄立即眨巴着大眼睛,认认真真地听了起来。 宠天戈长出了一口气,他实在不希望自己无意识的一个小举动伤了孩子的心。这个孩子,是他最大的财富,如果没了这个有着自己和婴宁血脉的爱的结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下去。 车子缓缓驶向宠靖瑄一直居住的小公寓,为了他的安全,宠天戈很少和他碰面,也从不在公开场合表示自己有儿子,除了家里人,身边也只有亲密的友人才知道宠靖瑄的存在。 他怕极了孩子被绑架,不是舍不得钱,而是怕他真的出事。所以,当宠靖瑄开始读幼儿园的时候,宠天戈就聘请了两组六人保镖,24小时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就连身边的保姆和厨师也是层层筛选,确保身家清白、素质完善的佣人陪伴在宠靖瑄的身边。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法弥补自己不能经常陪伴在他身边的遗憾。更何况,他几乎从未和母亲长时间地生活过,所以,宠靖瑄的性格是,懂事独立之中,又带了一点点的敏感和孤僻。 回到公寓,宠靖瑄放下书包,先跟着保姆阿姨去楼上洗个泡泡澡,他最喜欢每个周末回家在浴缸里洗澡,家里的玩具比幼儿园还多,浴缸也更大,他可以带着小鸭子,大白鹅,在里面游个痛快。 眼看着保姆牵着宠靖瑄的手走上了楼,怀着孕的victoria难免有些疲倦,她扶着腰在沙发上坐下来。 看了几眼站在客厅里的宠天戈,想了又想,她还是主动问道:“怎么,还是没有办法告诉孩子真|相吗?瑄瑄早熟得很,或许不会大哭大闹……” 婴宁不在了的消息,宠天戈一直瞒着宠靖瑄,怕他小小年纪受不了丧母的悲恸。 他摇摇头,将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搔了搔眉心,似乎极其烦躁。 “早熟也没用,这种事,我张不开口。我不愿意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她已经不在了。我不相信,永远也不会信。” victoria了解他的痛苦,但是事实就是事实,那份完整的足有十几页的验尸报告已经证明过了,车里的尸体,确实就是夜婴宁。 “如果不相信就能够真的让她重回到我们的身边,那我也不相信,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 她有些激动,目光不禁落在宠天戈的腿上,再开口,声音已经多了一丝凄怆。 “你的膝盖骨彻底碎了,安了假体,这条腿等于是废了,婴宁也不在了,你总要为孩子多考虑一些。我和宇霄是你的朋友,也喜欢瑄瑄,可终究不是亲爹亲妈,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好的打算,为孩子的以后想想?你不觉得,瑄瑄有的时候,懂事得可怕,敏感得可怕?” victoria确实是在担心,她担心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带着瑄瑄。更何况有了自己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继续做到从前那么的视如己出,势必会变得疏远一些。 “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婴宁刚走了半年,你就要我找个别的女人去结婚?” 宠天戈无法久站,他坐下来,恼怒地大声反问道。 话音刚落,他的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的楼梯上,似乎站着个小人,也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多久。 第二章 去找妈妈 宠天戈顿时有些慌,因为,他不知道,宠靖瑄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偷溜下楼的,更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这小鬼灵精到底听去了多少。 所以,一瞬间,他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瑄瑄,你、你怎么跑下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victoria一愣,也连忙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开口问道。 宠靖瑄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刚走下来,就听见了大人的谈话,他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宠天戈最后说的那一句话,他是听清了,也大概听懂了。 迈着小短腿跑下来,他一指victoria,又指了指房门的方向,小脸绷得紧紧的,十分气愤的模样。 “你太坏了,叫我爸爸抛弃我妈妈,去找别的女人,你走,你走,别在我家里坐着。” 说完,宠靖瑄冲过来,伸手就把沙发上的靠枕拽了下来,扔在地上,又用脚踩了几下,发泄着情绪。 那个靠枕,正是刚才victoria坐在沙发上的时候,靠着的。 他很少发脾气,这还是第一次当着大人的面这么直接地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所以无论是宠天戈还是victoria,他们都愣在了原地。 “我、我没有……瑄瑄,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她十分尴尬,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更重要的是,也不能把婴宁的事情告诉给这么小的孩子。 “瑄瑄,偷偷听大人讲话本来就不对,还对victoria阿姨发脾气就更不是好孩子了。去把靠枕捡起来,我们送阿姨出门,小宝宝要休息了,去和小宝宝说再见。” 宠天戈蹲下来,和颜悦色地对宠靖瑄说道,虽然没有生气,但是语气却比平时要稍微严肃一些。 宠靖瑄耷拉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乖乖走过去,把自己扔在地上的靠枕捡起来,又走到victoria的面前,伸手在她的小腹前挥了挥,小声说道:“再见。” victoria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摸了一下宠靖瑄的头顶,见他还是有些抗拒自己,连忙拿起手袋,走到玄关换鞋,然后离开了公寓。 “victoria阿姨一直很疼你,你那么和她讲话,她一定很难过。” 宠天戈走到沙发边,坐下来,看着一旁的宠靖瑄。 他半天不吭声,再开口还是嘴硬。 “我没错,是她让你找别的女人,我要我妈妈。他们说有钱的男人都要找小三,婷婷的爸爸就有小三,还去她家找她妈妈,她们两个打架,把婷婷的玩具都踩坏了。” 一向内向沉默的宠靖瑄一口气说完,抬起眼皮,看了看宠天戈,还是不死心,补充道:“你也有钱,他们说你比婷婷的爸爸还有钱呢。” 宠天戈倒吸一口气,在他的想法里,四五岁的小孩儿应该什么都不懂,给点零食和玩具就能糊弄才对,没想到现在的孩子这么早熟,早熟得可怕,居然连“小三”都知道。 他立即有一种马上就要给宠靖瑄换学校的冲动,那种贵族学校里的小孩儿,虽说家境都很优越,但问题也不少,如果没有良好的引导,说不定该学会的知识没学到多少,不应该这个年纪懂得的东西却学了一大堆。 “别乱想,小男子汉不要去听这些,你又不是小姑娘。走,上楼去洗澡。” 宠天戈把宠靖瑄拉到怀里,试着想要把他抱起来。 不过,随着小肉团一天天长大,体重也在增加,宠天戈的膝盖是假体,没法用力,现在几乎已经抱不动他了。 宠靖瑄倒是很懂事,没用抱,牵着宠天戈的手,主动走上楼梯。 “我想妈妈。我要妈妈回来。你去把她接回来吧。” 他从来没问过,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都没见过妈妈,然后妈妈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消失,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宠天戈的脚步一踉跄,差点儿卡在楼梯台阶上。 该怎么跟孩子说,他暂时还是毫无头绪,这么小的孩子,恐怕没法理解“死亡”的意义。 好不容易才把宠靖瑄送到浴室去洗澡,宠天戈独自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脸色沉峻。 那份报告……没错,他看过。 可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去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和她分分合合这么久,似乎,每一天都做好了会失去她的心理准备,但当事情真的走到了这一步,那种痛苦还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述。甚至,外人所能够看到的他表现出来的悲恸,还不足真实情感的万分之一。 孩子尚未长大,爱人已经不在,这或许是世上最无奈最悲痛的一件事之一。 ***** 五一劳动节,全国的法定假日,幼儿园自然也要休息。而且,这一次还不是休三天,算上之前的周末,一共放假五天。 一周才能回家一次的小朋友们全都兴奋不已,纷纷道别。 这其中,却唯独有一个缩在角落里。正是宠靖瑄。 victoria阿姨怀孕,没法陪自己玩,爸爸要出差,家里的保姆之前偷偷告诉自己,说她想回一趟老家,宠先生已经批了她的假,会临时招来一个钟点工来家里。 所以,宠靖瑄磨磨蹭蹭,真不想回家,家里除了两个保镖形影不离,就是保姆和厨师。活动室里的玩具和动画片已经很难让他感到开心了,他想和爸爸妈妈去新开的那家游乐场玩。班里的同学有大半都去过,只剩下几个人还没去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抬不起头来。 果然,来接他回家的就只有一组保镖,两辆车空空荡荡,开回宠靖瑄住的公寓。 车子开到了闹市区,车速缓缓地降了下来。 坐在后排的宠靖瑄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psp,屏幕上的游戏小人死了好多次,积分一直裹足不前,他玩得没趣,昏昏欲睡。 “小少爷,这里人多车多,你坐稳了。” 身边的保镖沉声提醒,将从座位上滑落下来的宠靖瑄又拉回座位上。 话音未落,车子忽然紧急刹车,刚坐好的宠靖瑄猛地往前冲,小脑门“嘭”一下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上。 他咧咧嘴,伸手揉了揉额头,朝前面张望了几眼。 “什么情况?小心开车!” 身边的保镖一手探进怀里,随时准备掏枪,同时紧张地向前方和后方打量,注意着附近的情况。 “没事没事,前面忽然有个骑自行车的女的从胡同口里出来,妈的,吓得我赶紧踩刹车。” 司机嘟囔了几句,有些尴尬地说道。 保镖依旧不敢松气,右手还插在西服内怀里,警惕地看着车外。 果然,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卧倒在地上,旁边是一辆两个车轮还在不停转的崭新的自行车,旁边已经有一些路人停下来围观了。 “老四,你下去处理一下,给她点儿钱打发走,我先送少爷回家。” 保镖拿起对讲机,低声说了一句。 反正这种人无非就是讹钱而已,给她千把块,打发掉就可以。 话音刚落,后面那辆车上果然走下来一个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走到那女人身边,把她扶起来。 确定没事,保镖朝司机打了个响指,“走吧,继续开你的。” 宠靖瑄低着头,额头上鼓了个包,他揉了几下,扁了扁嘴,屏幕上差一点儿就能通关的小人早就倒在地上了,大大的“game over”嘲笑着他的又一次失败。 车窗外春光明媚,车窗内,宠家小少爷的心情异常晦暗。 他想,小蝌蚪都能找到妈妈,他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不如一个水里游着的小黑点儿?! 当天晚上,宠靖瑄骨碌着大眼睛,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中午,正在南平开商务会议的宠天戈接到电话。 “你再说一遍?宠靖瑄不见了?你们六个大男人都是废物?我让你们看一个孩子都看不住?信?什么信?瑄瑄给我写的信……你马上给我传真过来!” 他中途离场,听到消息后,勃然大怒。 也难怪保镖会失职,宠靖瑄人小鬼大,个头儿又小,吃过了早饭,他钻到卫生间的衣物桶里,拿了几件脏衣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竟然一口气躲了两个多小时。上午十点,不知情的新来的钟点工把大桶提了出去,送上了干洗店的车,拿去清洗。 就这样,这个看似简单的计划,居然毫无纰漏,宠靖瑄就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从公寓里逃了出去。 临走前,宠靖瑄还写了一封信,留给宠天戈。当然,上面的字七扭八歪,有的是同音字,有的是拼音,甚至还有图画。 意思很简单:既然你不去,那我要去找我妈妈。他还在最后画了一只小蝌蚪,表示这就是自己。 远在南平的宠天戈,一看到传真,整个人就感到头大如斗。 再厉害的竞争伙伴都没能够让他如此的手足无措,倍感无奈,拿着传真纸,宠天戈不由得在原地走来走去,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宠靖瑄会到哪里去。 很快,中海的人也查到了宠靖瑄是坐着干洗店的车子离开,但是到了干洗店之后,他就找机会溜走了,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第三章 人小鬼大 万般无奈,宠天戈只好再去搬救兵,同时,他派人去准备私人飞机,要马上赶回中海。 救兵自然就是已经怀|孕五个月的victoria,她也算是高龄产妇,所以,杜宇霄十分紧张,已经达到了连手机都不准许她频繁使用的地步。 “你找我老婆干嘛?她在睡午觉。” 杜宇霄的口气十分不满,victoria前天才开始休假,宠天戈今天就过来骚扰,想必一定没好事。 “瑄瑄不见了,给我留下个字条,说要去找他妈。” 宠天戈长话短说,也不同杜宇霄客套,两句话就点明了自己今天找victoria的目的。 “瑄瑄不见了?那些保镖都是干喘气的?你等着,我去叫她。” 一听事态严重,杜宇霄也慌了,急忙跑到卧室,把熟睡中的victoria叫醒,让她听电话。 victoria一直拿宠靖瑄当亲生儿子,一听他居然离家出走,一掀被子,光着脚就跳下床。 “你马上赶回来,我和宇霄先去找找线索。如果是他自己走的还好,我是担心有人绑架了瑄瑄!” 放下电话,victoria一脸焦急,杜宇霄连忙蹲下来,给她穿袜子,拿拖鞋。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家门,直奔宠靖瑄住的小公寓,查找线索。 在那里,他们果然看到了宠靖瑄留下的那封信的原件。 几个保镖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生怕宠天戈一怒之下,会狠狠教训自己。他们人人自危,又不敢轻易离开,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着,早点儿找到这位小少爷。 victoria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以前看公司里的合同也没有这么认真过。 “从天而降的妈妈……这小子,还会用‘从天而降’……” 她皱皱眉,一时间又着急又想笑,只不过宠靖瑄不会写“降”,写了汉语拼音代替。 “等等!他该不会是……” 杜宇霄眼睛一亮,接住了victoria的话茬儿,脑子里也随即窜过一个念头。 不愧是两口子,他刚想到,victoria也明白了,她瞪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爱表情。 “小孩子嘛,思维当然和成年人不一样。事不宜迟,我这就赶过去,你不要去,小心肚子,我到了那边马上给你电话!” 杜宇霄拿起外套,带上两个人,就冲了出去。 他们两个想到了一处:宠靖瑄可能去了中海机场。 因为第一次见到夜婴宁就是在那里,或许,在他的脑子里,只要再回到那个地方,说不定就还能找到妈妈。 虽然这个逻辑在大人的眼里,幼稚得可笑,带着“刻舟求剑”的味道,但宠靖瑄毕竟还不到五岁,他有自己的小九九。 与此同时,赶往机场的杜宇霄也马上给宠天戈打了电话。 “什么?你说瑄瑄有可能去了机场?他去机场干什么,想去哪儿?” 正准备登机的宠天戈一愣,没想到这就是他们夫妇二人思考的结果,一时间,他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杜宇霄把自己的分析,快速地和他一说。 “这……听起来还真的有可能,这孩子倒是遗传了她的倔。好,我也到机场,很快,要不了太久。” 宠天戈立即挂了电话,走上舷梯。 杜宇霄急得不行,中海机场这么大,三座航站楼,又不好通知广播找人,毕竟,谁也不确定宠靖瑄是否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他担心一旦把消息扩散出去,和宠天戈有过节的人会趁火打劫,反而给孩子带来危险。 要知道,这些年,宠天戈为了赚钱,在商场上手腕更狠辣,把不少竞争对手都逼上了绝路,恨他的人绝对不比巴结他的人要少。 他只好和一起前来的那两个保镖,分头去找,一人负责一座航站楼,地毯式搜寻,两眼一见到小孩儿就放光。 只可惜,见到了无数四、五岁的小孩儿,却根本就没见到宠靖瑄的身影。 到了最后,连杜宇霄自己都怀疑了,难道是他和victoria根本就是想错了,宠靖瑄压根没来这里?! 面对着人来人往的机场候机大厅,杜宇霄无奈,刚要拨通宠天戈的手机,不想,对方已经快了他一步,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到国航的贵宾室找自己,说宠靖瑄找到了。 杜宇霄松了一口气,有种刀子终于从颈子边撤走的感觉,连忙赶往宠天戈所说的地点。 等他赶到,走进去一看,宠靖瑄正跪在地上,面前坐着一脸怒容的宠天戈。 小家伙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已经失了血色,大概是被吓得不轻。 再一细看,嫩呼呼的小|脸上,有个巴掌印。 “有话好好说,你不要打孩子。” 杜宇霄赶紧走上去,想要把宠靖瑄从地毯上拉起来。 “就让他跪着!” 宠天戈怒喝一声,连杜宇霄都有些胆寒,伸出去的手不自由主地停在了半空中,果然不敢再动了。 宠靖瑄瑟缩了一下,一直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儿也终于落了下来。 “你不是有本事吗?什么好的不学,学离家出走?你走啊,背着你的小包,想去哪儿?” 宠天戈一把把放在地上的小书包抖落起来,想看看他到底都带了些什么,打算去哪。 没想到的是,里面连一瓶水,一袋饼干都没有,就只有几张照片,一幅画,还有一个已经瘪了气的米老鼠造型的气球。 他不相信似的,又用力抖了抖,还是什么都没有。 照片轻飘飘落地,翻了过来,正是那几张少有的一家三口的合影。至于那幅画,则是幼儿园老师曾经布置过的美术作业,我们一家。而气球,宠天戈怎么看怎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还是上一次他带着宠靖瑄去迪士尼乐园玩的时候买的。回国的时候,他非要带回来,可气球没法上飞机,夜婴宁只好帮他放了气,夹在行李箱里带回国内。 看到这些,宠天戈的双手不禁有些颤抖。 “以前,妈妈在机场出现,她一定还会在这里,只要我在这里天天守着,肯定还能找到她!” 跪在地上的宠靖瑄一仰头,虽然脸颊上还挂着两道泪痕,但表情里却是透着一股浓浓的倔强。 “行,你乐意守着就守着,有本事一辈子守在这里!” 宠天戈猛地站起身,把手上抓着的那一叠照片往书包里用力一塞,扔到了宠靖瑄的脚边。 “让他等着,不管他!” 他径直绕过宠靖瑄,拉上杜宇霄,就要走出贵宾室。 宠靖瑄抽抽噎噎,拼命把眼泪憋回去,他早就知道爸爸一定能够找得到自己,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你跟一个孩子生什么气?你把他留在这里,出事了有你后悔的!” 杜宇霄反手一把按住宠天戈的手,然后赶紧示意宠靖瑄快点过来,主动道歉,目前来看,孩子没事,先让盛怒中的宠天戈消消气才是最重要的。 “后悔?我养他我才后悔!我养一条狗,还会乖乖戴在门口,等我回去摇摇尾巴!” 宠天戈甩开杜宇霄的手,恼怒之中,一时间口不择言。 两人急忙收声,不约而同地齐齐看向一旁的宠靖瑄。 小肉包愣了一下,等到明白过来,宠天戈说自己还不如一条狗,“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他想也不想,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甩开小短腿就朝外面冲了出去。 ***** 中海机场,t2航站楼。 一个戴着口罩,头上压着一顶棒球帽的女人,正架着一副医用拐杖,艰难地穿过人群,前往柜台办理值机手续。 她走路的时候有点儿瘸,仔细一看才知道,大概是左脚脚踝受了伤。 一个工作人员立即迎上去,帮她拿手包,又搀扶着她走到一处僻静处,帮她去办理手续。 “谢谢你。” 女人把护照递过去,站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她解下口罩,透透气,最近这段时间,中海的雾霾太严重了,简直令人喘不过气来,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香港了。 这次来内地,是为了家族生意,毕竟,去年下半年的“占中”,导致整个香港的经济大退步,尤其是餐饮、服务和旅游业,简直遭遇了一次继上世纪金融危机以后,最大的一次行业寒冬。 只是没想到,一来就出了小意外:她叫朋友帮自己买了辆自行车,想去街上逛逛,结果一出酒店,在巷子口拐了个弯,就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车刮倒在地。 虽然伤得不算严重,可对方的态度却令她极其的不爽。 “说吧,要多少钱?一会儿交警来了,大家都麻烦。” 那人推门下车,像是黑社会似的开口说道,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人,又瞟了一眼旁边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心里也直犯嘀咕:现在碰瓷的人倒是真下血本,这牌子的自行车最便宜的也要五千多块,看起来还十成新,这女人都舍得骑出来骗钱,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知道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我不要钱,我要去医院,我脚踝好像断了。” 倒在地上的女人忍着一肚子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明天还要赶飞机,依照现在的情形,自己恐怕要架着拐杖登机了。 第四章 荣家美女 被派下车来处理这个突发小意外的保镖也是一愣,他抬起眼来,胡乱扫了扫倒在地上的这女人,看她衣着不凡,这才慌了,明白对方可能还真是个没法用一点儿小钱打发走的碰瓷者。 “好吧,我送你去医院。” 保镖想了想,反正无论多少钱,这钱都是从老板宠先生的口袋里掏,自己也就别强硬了,免得一会儿有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主动报了警,等交警赶来,事情更麻烦。 于是,在宠靖瑄随身保镖的搀扶下,女人上了车,被送往医院的急诊部大楼。 经过昨晚一天,她的脚踝虽然还未好,仍是高高肿着,但起码,架着拐杖,靠另一条腿,勉强还能走。 中海机场里乘客多得犹如过江之鲫,每个值机柜台都排满了人,女人等了一会儿,有点儿站不稳,刚想要把身体的重心稍微挪移一下,猛然间,从身后传来一阵风,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 “瑄瑄,别跑,小心摔倒!” 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杜宇霄大声喊着,没想到小不点儿仗着身形小,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滑得像条泥鳅似的,他一个身长|腿长的大男人,竟然到现在都没追上宠靖瑄。 “嘭!” 一边往前跑,一边向后看的宠靖瑄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 正好,女人正在架着拐杖,小心翼翼地挪蹭着自己受伤的脚踝,没太站稳,宠靖瑄一头撞上她的膝盖窝,两个人“哎呦”一声,齐齐摔倒,滚作一团。 杜宇霄暗道不好,机场里到处是人,他原本担心宠靖瑄跌倒,这回可好,不仅他自己倒了,还偏偏又撞到一个腿脚不好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宇霄怀疑,他和他老婆是不是把命都卖给了宠天戈,既要在公司里给他卖命,私下里还要解决他家里的烂摊子。 不过,谁让他们两个乐意呢?既然认准了这个朋友,哪怕一条道走到黑,也认了。 思考间,杜宇霄已经冲了过去,先把宠靖瑄拉起来,又去搀扶倒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本能地伸手,抓着他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才几岁啊,怎么这么有力气?我的腰都要被你撞散架了!” 女人捂着后腰连声哀叹,语气里倒是没有特别的愤怒,听得杜宇霄松了一口气,这要是遇到一个泼妇,非得闹上一通不可。 “小姐,真抱歉,孩子不懂事,被他爸爸说了几句,闹脾气往外跑,把您给撞了。怎么样,脚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杜宇霄一脸真诚,抢先开口。 他特地温言细语地说道,为的就是,让对方的心理能够稍微平衡一些。要是撞了人,又凶神恶煞,人家没脾气也要变得有脾气。 果然,女人站起来,嘴唇动了动,倒也没说什么。 刚巧的是,之前那个工作人员也帮她办好了登机手续,把登机牌和护照等一起交还到女人的手里。 “荣小姐,您怎么站在这里?您是我们公司的钻石会员,我扶您去贵宾室休息吧。您乘坐的中海飞往香港的航班还要30分钟才登机……” 工作人员很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和她身边哭得一脸鼻涕的宠靖瑄。 哪里来的小鬼?!一副闯了大祸的样子。 倒是站在一旁的杜宇霄耳朵很灵,一下子听见了那地勤称呼这女人为“荣小姐”。 姓荣?香港?不会是那个香港荣家吧?他打了个哆嗦,脑子里灵光一闪。 林行远执掌的皓运公司一直啃不下来的那个硬骨头,内地各大企业想要进驻香港的那块敲门砖,不就是香港荣家吗? 杜宇霄忍不住上前拦住那女人,脱口道:“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万一骨折,问题就大了。” 他的目的是,找机会和荣家人套套近乎,要真能够抢在皓运之前和荣家达成合作关系,那天宠集团这回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杜宇霄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没事吧。我也没觉得特别疼。” 女人一脸狐疑地看着杜宇霄,她马上就要上飞机,哪里有空和他去医院。再说,旁边这个小男孩儿虽然稍微胖了点,可毕竟只是个小孩儿,撞一下倒也不算是太严重。 见女人要走,杜宇霄连忙给宠靖瑄使眼色。 一大一小|平时就默契十足,杜宇霄夫妇平时和宠靖瑄相处的时间,比宠天戈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宠靖瑄极其听杜宇霄的话。一见他朝自己挤挤眼睛,小东西心领神会,立即抬起手背擦擦鼻涕,瓮声瓮气道:“阿姨对不起!我带你去医院吧!” 说完,他还用另一只干净的小手,去抓女人的手。 她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小男孩儿居然长得十分帅气。 浓眉毛,大眼睛,鼻梁挺直,嘴唇秀气,虽然满脸都是眼泪,但看起来更是令人心生怜爱。 她有些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可是飞机就快要起飞了,自己真的没空耽误时间。 “乖,阿姨要回家,所以……” 不等她说完,机场广播响起。 “遗憾地通知您,由中海飞往香港的……由于天气原因……” 因为突降暴雨,所以女人乘坐的这次航班延误,具体的起飞时间暂时未定。 女人皱了皱眉头,看来,她今天恐怕还真的没法回家了。 手袋里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她掏出手机来接通。 “是我,没办法,天气不好……只好改签吧……什么?我不想留在这边,雾霾十分严重呀……是爷爷的意思吗?那好吧……你叫玖玖和昆妮过来帮我,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擅长……我受了一点小伤……还好,不是很疼……” 女人微微转身,讲着电话,虽然她说得很隐晦,但是站在一旁竖着耳朵的杜宇霄还是马上就确定,这个女人绝对就是荣家的孙子辈之一,而且,还是能够插手生意的那种! 天上掉下来个金元宝,杜宇霄暗戳戳地两眼放光,忍不住去打量起这个女人。 女人年纪也不大,看上去只有25、6岁的样子,但是,也不排除是因为有钱,所以保养得好。而且,很明显的是,这张堪称完美的漂亮脸蛋上,曾经多处动过刀,眼睛,下巴,额头,鼻子,全都是整过形的。 对于这些豪门继承者们来说,飞去国外做手术,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杜宇霄也没觉得怎么吃惊。他想的是,趁机把这个女人拦下来,借着送她去医院的机会,和荣家谈谈合作上的事情,才是王道。 “你好,荣小姐,我姓杜,这是我的名片。既然您打算改签,不如坐我的车,我送您去医院,确保脚没事,我才好放心啊。这是我|干儿子闯的祸,我做干爹的绝对不能不管。” 杜宇霄一手按着宠靖瑄的小脑袋,让他赶紧帮忙。 “阿姨。我下次不乱跑了。” 小肉|球再一次心领神会,开始拼命卖萌,歪着头,眨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漂亮阿姨。 宠靖瑄也觉得十分奇怪,看来,机场绝对是个能够遇见大美女的地方。虽说没有找到妈妈,可这个阿姨也漂亮好看得不得了,而且她身上香香|软软的,他刚才有那么几秒钟,简直都不想从她的怀里爬起来了! “我……好吧。正好送我的朋友有事先走了,你开车了吗?” 美女双手接过杜宇霄的名片,看了看,开口说道。 天宠集团,这名字似乎有几分耳熟,不知道是在哪一场饭局上听人提到过。可惜自己是闲人一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至于香港和内地的家族生意,她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杜宇霄连忙点头,一脸谄媚,浑身狗腿相似的请她和自己走出航站楼的候机大厅。 宠靖瑄摸|摸后脑勺,回头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宠天戈的影子。 他有些失望,也有些伤心,看来,自己这一回,是真的把爸爸给惹怒了,他恐怕是不要自己了。 没找到妈妈,还把爸爸给气坏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宠靖瑄耷|拉着脑袋,丧家之犬似的,踢着两条腿,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拄着拐杖的荣甜一回头,看见满脸失落的宠靖瑄,忍不住感到一丝心疼。 听刚才那男人说,这小孩儿刚才被他爸爸训了一顿?怪不得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她回过头,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宠靖瑄走近自己,她才伸出手来。 “小帅哥,你叫什么?我叫荣甜,你可以叫我美美的荣甜。” 宠靖瑄迟疑了一下,这才伸过去汗津津的小肉手,嗫嚅道:“我叫宠靖瑄,你也可以叫我帅帅的宠靖瑄。” 一大一小,两只手,轻轻地握在了一起。 似有一股微小的电流窜过,荣甜一愣,心里暗道,不会吧,我居然被一个这么小的小男孩给“电”到?!难道我是个想吃嫩草的变|态?! 宠靖瑄眨巴眨巴眼睛,也仰着头,专注地注视着这个叫荣甜的女人。 第五章 一顿饭局 很快,杜宇霄把车子开了过来。 荣甜架着拐杖,和宠靖瑄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上了杜宇霄的车子。 杜宇霄打了好几遍宠天戈的手机,一直不通,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急得他直拍方向盘,生怕错过这个良机。 不管这个荣小姐是不是家族里受宠的那一个,总之,她现在在中海,又被长辈要求留在这里处理生意上的事情,那就说明,她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说不定,只要把她拉拢过来,天宠集团和荣家的合作就会事半功倍。 杜宇霄一边打着小算盘,一边把车子开往中海医院。 坐在后排的荣甜和宠靖瑄倒是玩得很开心,一大一小,渐渐熟悉起来。 “你能这样吗?” 宠靖瑄伸出右手,把食指和中指靠拢,又把无名指和小拇指靠拢,两两的,让它们分开。 因为班里的很多小朋友都做不到,所以,他一直很自豪。 荣甜撇撇嘴,把两只手一起伸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做到了。 宠靖瑄看呆了,没想到人家不仅也能做到,而且还是两只手都能呢。 他鼓鼓腮帮,不甘心,想了想,又把嘴张开,冲着荣甜把舌头卷起来,口齿不清地说道:“那你能这样吗?” 荣甜有点儿疑惑,不知道宠靖瑄为什么要把舌头卷起来,不过也立即学着他的样子,顺顺利利地就把舌头给卷了起来。 小肉|球更加气馁,扁了扁嘴。 这回,他遇到高手了,两项全都打了平手。 “除了我妈妈,还没人比我厉害呢。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 他低着头,两只小手绞在一起,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一脸的伤感。 坐在旁边的荣甜刚好扭头看向窗外,没太听清他的话。 倒是杜宇霄,看了看后视镜,无奈地摇了摇头。 很快,他把车开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带着荣甜去做检查,又拍了一下片子,确认昨天刚打的石膏没有碎掉,接起来的骨头也没有再次错位。 “好了,果然没什么事,杜先生,谢谢你,你可以放心回去了。” 荣甜松了一口气,微笑着道谢。 杜宇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见她这么一说,他立即又接口道:“别客气,应该的。那个……”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连忙又开口道:“正好是饭点,我们都没吃饭,走吧,一起去吃个饭。” 如果说,之前宠靖瑄撞到了人,他执意要带荣甜来医院做检查还说得过去,但现在,又约吃饭,就实在有些让人怀疑了。 所以,荣甜歪歪头,笑着直截了当地问道:“杜先生,恕我冒昧,您是打算追求我吗?” 杜宇霄顿时尴尬地红了脸,一旁的宠靖瑄立即揭他的老底,拼命摇头道:“他结婚了,而且他有小宝宝了,还在阿姨的肚子里。” 荣甜笑个不停,伸手摸|摸宠靖瑄的头。 “多谢你呀,小帅哥,和我讲了实话啊!” 宠靖瑄也不客气,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我从来不撒谎!” 听着他们两个的一唱一和,杜宇霄颇为尴尬,他只好坦白地解释道:“荣小姐,不瞒你说,请问令堂是不是荣三小姐?” 荣甜愣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底细给摸清楚了,怪不得,他刚才那么殷勤,原来是另有所图。 “没错,家母排行第三。” 杜宇霄笑了笑,见荣甜亲口承认,也坦白道:“我就是地地道道的香港人,只不过来中海好多年了,普通话说得都比粤语流利了。香港人哪个不知道荣家?要说不知道才会奇怪。”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脸上的戒备之色才多少褪去一些。 荣三小姐,也就是荣甜的母亲,是荣鸿璨的四姨太所生的女儿,自幼性格如男孩儿,无奈心是男儿心,身却是女儿身。成年以后,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不外嫁,只招赘,生的孩子无论男女,一律姓荣。 对此,很多人都嘲笑她,为了家业,什么都豁出去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荣三小姐的野心彻底暴露无遗,荣鸿璨对她的宠爱也不如从前,但到底还是念着父女之情,也把家中的几间公司交给她来打理。 这两年,荣鸿璨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许多常年住在国外的晚辈也都纷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飞回香港,随时待命,无一不是担心自己的利益受到影响,荣甜也不例外,被荣三小姐急召回港。 荣甜长得漂亮,很有四姨太当年的神韵和风采,因此一回来就得到了老爷子的赏识,他还力排众议,把她派到了中海来,就是希望她能够和内地的政府打好关系,把去年大半年荣氏受到的经济缺口尽快给补回来。 “走吧,好歹,我们也算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顿饭而已,再说,这臭小子已经把我的底都托给你了,你更不需要担心遇上一个固执的追求者了,不是吗?” 杜宇霄摊摊手,笑着开玩笑。 虽然刚认识,不过,荣甜直觉里相信,这男人不是一个坏人。再加上,她真的很喜欢宠靖瑄这个小鬼头,所以,她并没有拒绝。 在荣甜去上洗手间的时间里,杜宇霄忍不住又打了个电话,这一次,宠天戈的手机终于接通了。 “你连瑄瑄也不管了?” 他忍不住责问道,自从夜婴宁出事,宠天戈性格变得更冷。只要是别人的事,似乎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似的,他几乎全都不过问也不关心,这回更加变本加厉,就连涉及到宠靖瑄,他也麻木了。 “我看见你已经找到他了。” 宠天戈平静地说着,看了一眼时间,他约了客户吃饭。 “好吧。你在哪儿?你猜我遇到谁了?你现在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哎,你猜一下……” 不等杜宇霄说完,宠天戈简洁地回答道:“我在紫荆阁,没空。” 说罢,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杜宇霄气得险些摔了手机,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看见荣甜走出来了。 不过,很快,他想到了个好主意。 “好了,可以走了。” 荣甜笑了笑,拉着宠靖瑄的手,再次坐进杜宇霄的车子里。 “我知道一家饭店味道很好,中海饭店紫荆阁,走,我来做向导,带你好好尝一下中海的美食。” 杜宇霄系好安全带,立刻发动起车子。 ***** 正赶上饭点,一般情况下,没有预订,中海饭店紫荆阁里,一般人根本拿不到空位。 不过,中海饭店是天宠集团旗下的餐饮企业,杜宇霄又是宠天戈的左膀右臂,他自然不是一般人。 经理亲自来迎接,把他们三个人迎到了包房里。 杜宇霄漫不经心地问了几句,很快,从经理的口中打听到,宠天戈果然在这里,他约了公司的一个重要客户在楼上的高v套房里吃饭,也是刚来不久。 点菜完毕,杜宇霄和荣甜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宠靖瑄无聊地玩着桌上的餐巾,把它们扭来摆去,弄成各种形状。 “你是……孩子的干爸?” 看了一眼宠靖瑄,荣甜忍不住主动问道。 杜宇霄点头,模棱两可地说道:“算是吧,我老婆,是他干妈,从他出生以后,一直带着他。” 荣甜愣了愣,脱口道:“那孩子的妈妈都不管孩子吗?” 杜宇霄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怎么把整件事和一个不熟的人讲,只好一带而过地回答道:“孩子的妈妈不在了……” 没想到,他刚说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宠靖瑄忽然猛地抬头,两眼冒火似的瞪着他。 “你胡说,我妈妈没有不在!她说了,她会回来找我的!你胡说,你胡说!” 小小的孩子气得浑身直哆嗦,下意识地把手里那朵用餐巾叠成的朝杜宇霄扔了过去。 荣甜连忙一把拉过他,将宠靖瑄带到自己的怀里,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安慰。 “乖,不要发脾气。” 她自己也奇怪,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的自己,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有耐心,居然在这里柔声细语地安慰着一个刚认识的小朋友。 大概是,自己很同情,很可怜这样敏感的孩子吧。荣甜心想。 被荣甜轻轻环抱住的宠靖瑄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下来,但是一张小|脸也是绷得紧紧的,显然被杜宇霄刚才说的话气得不轻。 “好了好了,杜先生,麻烦你点菜吧,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你做主就好。” 荣甜低下头,继续哄着怀里的宠靖瑄,见他依旧闷闷不乐似的,于是从手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玩意儿,塞到他手里。 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见到没见过的新奇东西,没一会儿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点完菜的杜宇霄也有些好奇,挥手让服务生下去,他问道:“瑄瑄,阿姨给你什么东西?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想要什么和干爸干妈说,知道吗?” 宠靖瑄玩得不亦乐乎,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荣甜喝了一口苹果汁,笑道:“不要紧,是我以前项链上的一个挂坠,后来那条项链找不到了,我就把它随手放包里了,不值钱的。” 第六章 初次见面 宠靖瑄一直低着头,玩着手上的小挂坠。 他平时的衣食住行用都是最好的,世面上有的玩具几乎没有他没有的,可是宠靖瑄忽然对荣甜给自己的这个小东西起来浓厚的兴趣,爱不释手,就连平时最喜欢吃的醋鱼也没动几口。 杜宇霄也是别有目的,所以,他也没有怎么动筷。 他一直在想着两件事儿:一个是,怎么把话题转移到荣家的生意上去,刺探一下荣家有没有打算找一家内地企业进行强强联合,二个就是,这一次荣甜被派到中海,到底是想做什么。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坐在对面的这位千金小姐举止优雅从容,身上也没有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和她的母亲,赫赫威名的荣三小姐迥然不同。 想起那位荣三小姐,杜宇霄就不禁有些头疼。 荣三小姐年轻的时候极是风光,长袖善舞,周旋在整个香港的上流社会中。那时候,香港尚未回归,就连英总督见到她,也要客客气气地同她聊上几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等她人到中年,身上的倨傲之气便愈发浓郁,加上这几年到了更年期,更是整日里凶神恶煞,为了生意上的往来,以及荣鸿璨的遗产,她几次不惜和媒体以及家族中人恶言相向,大打出手,被八卦杂志披露出去,成为了坊间津津乐道的谈资。 幸好,这位荣小姐并没有继承她身上的这些恐怖特质,杜宇霄无声地在心中暗自感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和她相见恨晚,对方身上有一种自己很熟悉的感觉,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杜先生是累了吗?感觉你好像心不在焉,一直盯着我的下巴看似的。” 荣甜忽然微笑着出声,打断了杜宇霄的思考。 她又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和下颌,诚实道:“我很喜欢整形,第一次做双眼皮和开眼角据说还是在读高中的时候。不过是我妈妈说的,我不太记得了,据说,那时候我住在寄宿学校,假期里专门飞到东京做的。” 杜宇霄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直白地讲自己的脸上哪里动过刀,一时间也颇为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 “荣小姐,接下来,你是打算在中海停留一段时间吗?” 他拿起餐巾抹抹嘴,还是打算直奔主题,反正,和聪明人打交道,不需要浪费时间。 荣甜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似笑非笑地斜眼看了他一眼。 果然,这男人一开始就是动机不纯。所幸她也不是什么无知的小白兔,以为对方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色,这年头,哪里有什么一见钟情,全都是见财起意。 “实话实说,我也只是被长辈安排到中海,美其名曰了解一下内地市场而已。至于其他的,我没有任何的决定权。” 荣甜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令杜宇霄心生希望,又心生失望。 她这次来,也确实是想找到一家能够长期合作的酒店。 “占中”之后,香港的旅游业受到重创,内地前往香港旅游的游客数量大幅下跌,几乎少了七成,荣家的生意也不好做。想来想去,他们打算颠倒过来,鼓励更多的香港本地人前往内地进行自助游。 听她说完,杜宇霄了然地一笑。 “哈哈,瞧你说的,我也只是给大老板打工的打工仔一枚。既然这样,那不妨就由我来牵线,找个时间,请你和我们宠总喝个茶,好好聊一下。这家中海饭店也算是中海最有资历的高级酒店之一,属于我们天宠集团。稍后,我帮你订一间房,等你有时间可以来小住两天,体验一下。” 面对杜宇霄的大献殷勤,荣甜却之不恭,只好欣然接受。 不多时,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经理悄然走到杜宇霄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 他眼神一亮,表示知道了。 如果真的能够促成天宠和荣家的这次合作,自己也算是头号功臣了,到时候,不怕宠天戈不给他和victoria放大假。杜宇霄想好了,等到一休假,立刻关机,带着老婆一起人间蒸发,说什么也不让宠天戈再找到他们俩来收拾烂摊子。 他想得正美,坐在对面的荣甜已经擦了擦嘴,表示吃好了,谢谢他的盛情招待。 “那个,荣小姐,我带你四处转转吧,让你也能更好地了解一下我们酒店的情况。” 杜宇霄飞快地站起来,以一种不由分说的口吻开口道。 正准备穿上外套的荣甜难免一愣,这位东道主今天也实在是过于热情了吧,没看见她腿脚不利索吗?还到处转什么?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臭,但嘴上还是婉拒道:“来日方长,我还是改天再逛吧,脚上的石膏挺重的,走路不方便。” 拒绝的味道已经很明显了,可惜,杜宇霄是听明白却故意装糊涂了。 “不要紧,如果实在走路不便,我可以找人帮你搬来一辆轮椅。择日不如撞日,荣小姐既然来了,我亲自为你做向导。” 杜宇霄赖皮赖脸,死活非要带着荣甜在中海饭店里逛一逛。 荣甜无奈,只好拿起拐杖。 “阿姨,还给你。” 宠靖瑄踮起脚来,恋恋不舍地把手上的挂坠还给荣甜。 她看着他胖乎乎的小手儿,捏捏他的脸蛋儿,笑呵呵地说道:“归你了,看你挺喜欢的。就当是阿姨送你的见面礼吧。” 宠靖瑄的眼睛里立即闪现出惊喜之色,他确实很喜欢这枚枫叶造型的小挂坠,刚才在饭桌旁玩了好半天。 “这个太贵重了,不要不要。” 杜宇霄一听,连连摆手。 荣甜撩了撩散在腰后的长卷发,满不在乎地说道:“哪有,链子都丢了,一个小玩意儿而已,拿去玩吧。” 一听她这么说,杜宇霄才冲宠靖瑄点点头。 小家伙儿立即蹦起来,大喊一声“太好了”,然后他才像模像样地朝荣甜再三道谢,一张小|嘴儿特别甜。 杜宇霄在前面带路,荣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身边是蹦蹦跳跳的宠靖瑄。 一出包房,杜宇霄的两只眼睛就在拼命地四处搜索,按照刚才经理所说的,宠天戈和客户的碰面马上结束,就快要从楼上的套房里下来了。 所以,杜宇霄在算计着时间,想要制造一场宠天戈和荣甜的“巧遇”。 三人走到电梯前,杜宇霄抢先按下按钮,站在一边等着。 刚巧,电梯门打开了。 “爸爸。” 宠靖瑄探出头来,率先出声,喊完之后,就把小|脸又藏回了荣甜的身后。 他担心,宠天戈还在生气。 看见宠靖瑄,宠天戈微微一愣,然后朝身边的客户一颔首,沉声道:“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说罢,他跨出轿厢,电梯门在他的身后徐徐合上。 “啊,我来介绍一下。” 杜宇霄笑得得意,搓搓双手,主动要为两位作介绍。 “你好,宠天戈。” 没想到,宠天戈居然主动伸出了手。 但其实这是很不符合社交礼仪的:男士不该主动向女士伸手,索求握手,而应当等女士主动伸手才可以。 荣甜看着眼前这张和宠靖瑄有着六七成相似的英俊的脸,不由得微微一个失神,这个男人是谁?气场竟然这么足,浑身上下透出来的那股气势,竟然让她自己也有些承受不住。 这种感觉,她还仅仅曾在祖父荣鸿璨的身上见识过。可荣鸿璨毕竟已经是八十岁的老者,眼前这一位,却不过三十多岁,风华正茂,如果再修炼几十年,已经不敢想象会是如何的光景了。 “哦,你好,我叫荣甜。” 荣甜连忙站好,把重心压在拐杖上,也伸出手,和宠天戈握了握。 两只手相互交叠,他的手很暖,而她的却很凉,从五个指尖到整个掌心,都是凉凉的。 一碰到宠天戈的手,荣甜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这男人,叫什么来着?宠……宠天戈吧,她在心里想了一下,没有记住他刚才说的名字,毕竟,他一共只说了五个字,还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 “那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向后抽了抽自己的手,毕竟对于初次见面的男女来说,这握手的时间是不是稍显长了一些。 宠天戈不动声色,不仅没松手,反而还添加了一丝力气。 这回,荣甜微微变了变脸色。 “原来是荣小姐,失敬失敬。”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发脾气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笑得云淡风轻,松开了手,说的话一点儿都听不出来异样。 荣甜的一口气顿时又咽了下去,只好也跟着客气两句。 “原来是来内地考察市场,这样吧,正好我没什么事,杜总监,麻烦你送瑄瑄回去,我来陪荣小姐四处看看。” 宠天戈微笑着下了指令,杜宇霄一听,立即猛点头,他一把抱起宠靖瑄,准备溜之大吉。 宠靖瑄还有些茫然,他当然不懂得这些大人和商场上的勾心斗角,连忙挥了挥手,向荣甜道别。 “阿姨再见。” 他本想也和宠天戈说再见,但宠天戈瞥了他一眼,笑意褪去,又恢复了一脸的严肃,吓得宠靖瑄刚要说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第七章 有所怀疑 电梯再次升上来,杜宇霄抱着宠靖瑄走进去,急忙离开。 小家伙从昨晚开始,精神就高度紧张亢奋,这次逃跑计划算是成功一半,失败一半,还不等走到停车场,他就趴在杜宇霄的肩头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地抓着荣甜送给他的那枚枫叶形状的挂坠。 看见杜宇霄带着宠靖瑄离开,宠天戈这才放下心,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是荣家的人?还真巧,居然在机场被宠靖瑄撞到,又被杜宇霄给邀请到了这里。 他知道杜宇霄是故意制造的这一出巧遇,毕竟,荣家现在需要入驻内地市场,而天宠集团也需要找到一个新的合作伙伴,以遏制那些同样进步飞速的国内竞争者。 不过,眼前的这一位,似乎太年轻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在她的家族里说得上话。 而且这女人看起来,总令宠天戈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想了又想,他明白过来,很可能是因为,荣甜的脸上明显都是人工痕迹,不禁让他联想到国内许多撞脸的女明星,都是差不多的锥子蛇精脸,大眼睛,高鼻梁,下巴和额头也都垫得极为夸张,只要出门,从来都是浓妆示人。 宠天戈对于这样的女人,从来都是敬谢不敏,主动送上门都不要。 但对于合作伙伴,他只能硬着头皮。 “你是刚才那孩子的父亲吗?” 没想到,荣甜一张嘴,说的不是生意,而是有关宠靖瑄的事情。 宠天戈微怔,在这个问题上,似乎还没有人怀疑过自己。想当初,他刚把宠靖瑄的存在告诉给家里人的时候,家族里有些长辈也私下里质疑过这孩子,但是当宠天戈把他抱回家,所有人一看见那张小|脸儿,就全都闭上了嘴。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有人拿出来宠天戈小时候的照片一对比,众人发现,父子俩小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不像吗?” 宠天戈伸手,示意荣甜跟着自己往大厅的方向走。 她急忙架好拐杖,跟上他的脚步。 “可是我感觉你并不关心他,居然让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在机场那种地方乱跑,那里的人那么多,要是孩子被拐卖了怎么办?” 荣甜一边走一边说道,有些气喘吁吁。 走在前面的宠天戈猛地回头,眼睛里有寒光闪过,吓得荣甜立即噤声。 “我们家的私事,就不劳荣小姐费心了。还有,听说你自幼在香港长大,十几岁到国外读书,没想到普通话说得竟然这么好。” 他故意停顿了一秒钟,然后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把话题转移到她的身上。 “我……我觉得粤语不好听罢了。” 没来由的,荣甜竟然有些心虚,脑门儿也开始冒汗。 “好吧,言归正传,这边走。前面是我们中海饭店的一个小型会议厅,类似这种规格的会议厅,酒店一共有18间,可以满足各类小型商务会议的需求。至于大会议厅,则可以根据客户的不同需要,在会议开始前的24小时内进行专业布置……” 宠天戈抬起手,握成拳头,放在鼻子下面低咳了一声,恢复了常色。 见他如此,荣甜也立即打起了精神。 她从包里掏出相机,随意拍了几张照,宠天戈也叫来中海饭店的客户经理,特地为她取来了近几年的酒店宣传光碟,拿给荣甜回去作参考。 简单在两层楼里转了一圈,考虑到荣甜的腿脚不便,宠天戈主动喊停。 “暂时先看到这里吧。杜总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顶楼的一间套房,你随时可以过来住,算作体验。也希望荣小姐将来,能够在荣老爷子面前,为我们天宠集团多多美言,希望有机会能够正式合作。” 说罢,他向她微微颔首。 荣甜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拐杖立在沙发的一旁,这一圈走下来,她确实累得不轻,鼻尖儿上都泌|出了一层的细汗。 放下水杯,荣甜抬起右手,用食指指节随意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刚好把汗擦拭干净。 正侧着身体,和身边的经理交代着几样注意事项的宠天戈用余光瞥到了这一幕,他浑身一震,话没说完,就转过头去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但她已经坐直了身体,翻看着手边的杂志,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宠天戈瞬间产生了一种恍惚感:难道,是自己近来失眠,导致的出现了幻觉?为什么刚才那一幕,他分明以为,坐在那里的人,是夜婴宁? 对,他记得很清楚,她喜欢勾着手指给宠靖瑄擦鼻子上的汗,就是刚才那样的动作。他曾经批评过她,说这样不卫生,容易把手上的细菌,再蹭到孩子的皮肤上。但夜婴宁虽然态度良好,却死不悔改,她总是忘记去拿纸巾,直接上手。 次数多了,宠天戈无奈,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 没想到,在这里,他依稀彷佛又见到了这个小动作…… “你……” 他摇了摇头,闭上眼,一秒钟后再睁开。 “好了,送荣小姐回去。” 宠天戈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特别,他已经刻意地忘掉了自己刚才产生的幻觉,让酒店的经理送走荣甜。 这边,荣甜前脚刚走,杜宇霄的电话就及时地打了过来。 “怎么样,我这回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吧?唔,这里面也有瑄瑄的功劳,要不是他上去一撞,我哪里能知道她居然是荣鸿璨的孙女啊……我查了一下,荣老头可能要不行了,他的几个姨太太全都把子女叫回了香港,估计都怕老头子咽气的时候自己不在跟前,吃了哑巴亏……” 杜宇霄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为自己今天的英明果断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宠天戈打断了他,直接让他说清楚,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杜宇霄只好比刚才介绍荣甜的时候再详细一些,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宠天戈越听越皱眉头。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这么巧的事情就被你遇到,难道你不担心这根本就是个骗局吗?” 他换了一只手,站在落地窗前,怎么想都觉得这像是一个骗局,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杜宇霄被问得有些噎住,顿了顿,不甘心地反驳道:“是不是骗子,我找个香港的朋友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再说,我看她谈吐穿戴,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宠天戈冷笑,现在的骗子都懂得下血本,没有五十万哪敢骗五百万。 “算了,我们先不说她了。瑄瑄已经洗过澡,也睡了,一切都好,我准备回家了,victoria还等着我呢,要是我不把这些事告诉给她,她的心也放不下。” 杜宇霄匆匆挂了电话,赶往自己的家里。 宠天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这些日子,如果不是有这些朋友陪在他的身边,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能不能撑得过来。 眼看着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一天的时光就这么过去。 他发现自己开始变得惧怕黑夜的来临,比之前那些日子尤甚。 无处可去之下,宠天戈再一次厚着脸皮,开车前往简若的酒吧。 恰好,栾驰也在,他一看见宠天戈,脸色明显变得很不好,就差动手把他往外推了。 “滚滚滚,我们二人世界,你总来当电灯泡,不觉得自己瓦数特别的大吗?回去哄你儿子睡觉去,这是给瑄瑄买的童话书,带好了赶紧走。” 栾驰从吧台后面翻出两本崭新的漫画,甩手一扬,扔到宠天戈的怀里。 后者连忙接住,有些尴尬。 他确实是不知道去哪里,公司再住下去,员工们也要私下非议,回酒店更加沉闷无聊,打开电视和电脑,一个人却坐在沙发上发呆。 也就只有在栾驰夫妇这里,宠天戈还能勉强说上几句话。 “我……我坐一会儿,喝杯东西就走。” 宠天戈甩了甩手里的漫画,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系着围裙,带着手套的简若从厨房里走出来,酒吧这一晚照常没有营业,她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鼓捣新买的烤箱。 “曲奇饼干,搭配红茶。不过……似乎卖相差了一点儿。” 她放下手里的托盘,手叉腰,看着盘子里那些有些发黑的“曲奇饼干”,自我安慰道:“第一次做,我觉得吃不死人。你们觉得呢?” 简若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栾驰。 栾驰立即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宠天戈也有些紧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咽了咽唾沫,支吾道:“我、我喝茶就行……我怕甜。” 发现没人捧场,简若不禁大为泄气,她自己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很快就变了脸色,冲到卫生间去呕吐了。 栾驰和宠天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无比庆幸的表情。 “上次的面包让我上了至少二十次厕所,开会的时候我差点儿憋出内伤。” 宠天戈露出了一副十分后怕的表情,连忙又喝了一口茶来压惊。 虽然现在的栾驰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妻奴,但对于简若的烘焙手艺,他昧着良心也无法恭维。 “怎么,今天情绪不对头?” 在他对面坐下来,栾驰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八章 大电灯泡 自从山顶雨夜坠车发生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宠天戈距离崩溃,只差一线。所以,大家在面对他的时候,大多小心翼翼,不敢刺激他。 但栾驰不同,一方面,他当时也在场,目睹了整件事发生的经过,另一方面,他对夜婴宁的感情也十分复杂。 故而,有的时候,他对宠天戈充满了一种交织了同情、怨恨、嫉妒等等多样情绪的复杂情感。 宠天戈放下茶杯,想了想,坦白道:“瑄瑄今天离家出走了,给我留下一封信,说要去找他妈妈。他觉得,我这么久都没把婴宁接回来,是打算找别的女人。” 栾驰立即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狠狠地叹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从卫生间里洗完手的简若走了过来,看了看这两个男人,她也挨着栾驰坐下来,疑惑道:“你们怎么了?在说什么?” 宠天戈从外套口袋里,把收到的那张传真纸拿出来,展开,递给不明所以的简若。 简若接过来,看了几眼,也毛了。 “孩子呢?在哪儿?” “找到了,已经带回家了。在机场找到的,他以为婴宁还会在机场出现,打算在那里守株待兔呢。” 宠天戈困倦地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 “这孩子……” 简若放下那张纸,心情复杂地和身边的栾驰对视了一眼。 栾驰伸手拍了拍宠天戈的肩膀,劝慰道:“行了,找到了没事就好。不过,要我说,你还是尽快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瑄瑄摊牌了吧。别以为孩子小,什么事情都能瞒得住。现在的孩子,鬼精鬼灵,你以为他不懂的,其实他们全懂,总这么瞒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再把父子关系搞僵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他的话令宠天戈神色一凛,也不得不再次正视这个问题,果然,不能再拖了。 “咦?” 简若目光一闪,有点儿疑惑似的。 她分明看见,宠天戈的衬衫领口那里,有一根女人的长发,卷曲的,不短了,足有近二十厘米长。 如果她没记错,victoria自从检查出怀|孕以后,就把头发剪短了,这肯定不是她的头发。 宠天戈察觉到简若的视线,也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 “这个是……哦,下午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自称是荣家人的女人,带她在中海饭店里逛了逛。” 他镇定地把那根头发从衣服上摘了下来,顺手扔到一边。 接着,宠天戈又把杜宇霄和自己说的话详细地转述给了栾驰和简若,顺便也请他们帮忙分析一下,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荣甜,究竟是真的千金小姐,还是沽名钓誉的骗子。 “香港荣家不说人人皆知,也差不多了,如果我要骗人,我不选荣家,目标太大。” 简若率先摇摇头,出于女性的第六感,她并没有觉得宠天戈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一定就是个冒牌货。 栾驰也摸着下巴,虽然没说话,但神色却是表示赞同,再一次和爱妻站在了一个阵营。 “我觉得,从你的字里行间里,你好像很排斥这个荣小姐啊?” 到底是女人,足够敏感,简若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宠天戈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反问道:“我有吗?我为什么排斥她?今天之前,我又不认识她。” 简若撇撇嘴,俯身拿起茶几上摆着的手机,手指灵活地滑动,在网上搜索起荣甜的信息。 只可惜,没搜到多少跟荣甜有关的事情,倒是搜到了很多她的母亲,荣三小姐的八卦绯闻,陈年旧事,零零总总,各色消息。 三个人虽然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也禁不住,三颗脑袋凑到一起,看了起来。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个荣甜是刚回香港,不然,肯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栾驰的嘴巴一向恶毒,这会儿也不例外。 虽然网上有关荣甜的消息不多,但是八卦版有人爆料,说她极其爱美,偏偏基因还不够优秀,据说她生下来就是塌鼻子厚嘴唇,所以从青春期开始,荣甜就利用各种假期去做整形手术,对外只说是去旅行。 因为荣家极其有钱,家中的产业又涉及了多家媒体,许多照片被狗仔拍下来,不超过几个小时就被买走了,不准许公开发布。所以,关于荣甜整容的事情,也只是口口相传,那些对比照片网络上却不见踪影。 “这脸上动这么多刀子,估计也挺疼的,真想去捏捏她的鼻子和下巴,看看会不会‘吧嗒’一声掉下来?” 简若把手机扔到一边,一脸向往地说道。 栾驰笑她嘴贱,轻推了她一把,两个人笑得靠在一起。 宠天戈低咳一声,微微笑道:“注意点儿,还有我这个电灯泡在呢。” 简若忍着笑,坐直了身体。 “好嘛,终于承认你是电灯泡了。行了,反正她如果真是荣家人,对天宠百利无一害,你纠结什么?你也看见了,网上都在说,荣家老头可能捱不过今年了,那荣三小姐上蹿下跳,为的不就是多分一些钱,她把女儿推到最前线,目的太明显了。” 栾驰也连连点头,觉得这一次宠天戈的担心着实有些多余。 “是不是看人家年轻漂亮,所以你就信不过啊?不过,这张脸要真是靠整出来的,那也确实是整容界的极品了。哎,你们看,真的挺好看的。” 他装腔作势地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那几张荣甜的网络照片,引得简若醋意大发,捶了他好几下。 看着面前这一对有情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宠天戈的眼圈有些发红,他连忙低下头,又喝了几口茶,掩饰着内心的悲恸。 如果婴宁还在,四个人坐在一起,忘记从前的那些不快…… 那样的画面,确实算得上是十分完美,堪称是大团圆一样的结局。 不过,他没说的是,那个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他幻觉的小细节。 “好了,你们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宠天戈站起来,拿好栾驰买的漫画,抓起车钥匙,准备告辞。 见他要走,栾驰连忙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喊住了他。 “你最近有和蒋斌联系吗?我给他打过电话,他不接。” 因为那件事,受处分的不只是栾驰一个人,还有蒋斌。而且,蒋斌执意不许刘家人插手这件事,所以,他受到的处分不小,记大过,扣除奖金,取消五年内一切个人奖励的评选资格,还要做深刻检查。 “好久没联系了。可能,他也想一个人静一静吧。” 宠天戈苦笑了一声,当时在场的几个人,全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所以,他立即蒋斌想要躲起来一个人疗伤的心情,确实不便打扰。 栾驰只好也点点头,送他走出了酒吧。 ***** 又过了两天,荣甜主动联系了天宠集团,不过她找的不是宠天戈,而是直接去接洽了集团的市场开拓部的负责人。 她委婉地表示,虽然天宠集团的实力雄厚,同荣氏合作的诚意也十分浓厚,但经过一系列考虑,她觉得两家进行合作的时机暂时还不够,所以客气地拒绝了同天宠的合作。 这个结果,基本上,是在宠天戈的预期之内。 所以,当听见市场部那边的汇报的时候,他并不怎么惊讶。 但是相对于他的反应,杜宇霄那边却是失望得不得了。 “怎么会呢?她就算周游全国,也不可能找到比天宠更好的合作方了啊。除非,她根本就不打算在内地找……” 杜宇霄气得团团转,听到消息后,立即杀到了宠天戈的办公室。 一直低头看文件的宠天戈终于忍不住,他放下签字笔,朝杜宇霄招招手,开口道:“你能不能不要像祥林嫂一样,唠唠叨叨说了一上午,都是这句话吗?” 自幼在香港长大的杜宇霄不知道谁叫“祥林嫂”,但他知道,宠天戈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他无力反驳,只好坐下来,还是感到忿忿不平。 宠天戈看看他,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 没一会儿,秘书处送来宠天戈这个月的私人账单,包括宠天戈自己和宠靖瑄的各项生活销。他确定无误之后,签好字,再返给秘书处,月底一并送到财务那里结算。 因为没有结婚,这几年来,宠天戈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懒得自己去打理钱财,索性都丢给公司的会计。 “虽然荣氏不打算和我们合作,不过,这件事也正好提醒我,咱们可以趁着港澳游热度衰退的机会,挖掘一下内地游,试着和新马泰那边的比较成熟的旅行机构接触一下。没办法,酒店这一块的竞争太激烈,有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放低身段。” 宠天戈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一项项看过去。 忽然,他飞速扫过的视线猛地顿住,因为,除了基本销,他还看见,这个月有一栏特殊支出,显示的是,在接送宠靖瑄上下学的路上发生一起车辆肇事的理赔费用。 第九章 医院巧遇 车辆肇事? 宠天戈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仔细地查阅了一下文件袋里的凭证,果然找到了一沓医院的诊疗单和付费单。 那笔钱是由宠靖瑄的随身保镖垫付的,自然要把这些票据都留着,让老板给报销。 虽然钱得并不多,只有几千块,但是当看到患者姓名那一栏的时候,他却有些愣了。 竟然是……荣甜?! 宠天戈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下入院日期,受伤部位,以及医生的诊断和处理意见,等把这些都看完之后,他确定没有弄错,就是荣甜。 原来,那天她架着拐杖,居然被接宠靖瑄回家的司机撞到的。 还真是……太巧了。 “怎么了?是不是瑄瑄那边有什么问题?” 见宠天戈的脸色不对,杜宇霄也安静了下来,走过来瞥了几眼他手上的票据,一看居然是医院的单子,连忙又细看了几眼。 等看完之后,他也是一头雾水。 “所以说,瑄瑄之前在机场撞到了架着拐杖的荣甜,而撞到荣甜的那个司机,恰好就是瑄瑄的司机?” 杜宇霄也有些懵了,果然,事情有着太多的巧合,连他自己都没法彻底说服自己了。 “就是这样,如果真的都是上天注定,那我只能说,他们之间的缘分,好得让人嫉妒。” 宠天戈收起手上的东西,在最后签了个字,然后让秘书处的人过来拿走。 “你怎么想?我打听过了,她确实是被荣家老头子留在中海,据说是要找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上半年的合作酒店,关于内地深度游的企划案。我们要不要再去主动联系她一下?” 杜宇霄还是不甘心,在他看来,中海的酒店里,中海饭店无论怎么看,都是数一数二的,那个荣甜就算掘地三尺,她也别想再找到一家更好的。 “我来搞定这件事。victoria需要人陪,你忙完自己手里的就早点儿回家,不需要每天都来公司。” 宠天戈站起来,拍了拍杜宇霄的肩膀,算是给他放了假。 确实心疼爱妻的杜宇霄自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谢过之后,他走出宠天戈的办公室。 见他离开,宠天戈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小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瓶珍藏多时的红酒。 几排架子上,摆了好几瓶他的私人珍藏,以前是舍不得喝,现在是找不到可以陪自己喝两杯的人。 他有些后悔,以前,夜婴宁代替流|产的victoria来天宠集团上班的那段日子,她曾经很是觊觎他的这几瓶酒,总嚷着想要偷偷打开来尝尝。而他也都是做足了小气鬼的样子,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等到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再打开来,和她一起分享。 没想到,却是再也没有等到。 宠天戈苦笑一声,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添了一杯,一口气喝光。 有些事,真的是当时不去做,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 接下来的又一个周末,宠天戈破天荒地没有去应酬,而是准备在家陪宠靖瑄。 只可惜,小家伙夜里踹被子,着了凉,周六上午就开始不停地腹泻,上了几趟厕所之后,还不见好转,宠天戈立即决定带他去了一家离家最近的综合医院。 挂了儿科的急诊,一检查,果然,急性胃肠炎,春季儿童的多发病之一。 “普通的症状,给孩子吃些藿香正气水或者黄连素就好了,不过小朋友现在还伴有呕吐和发热,最好还是静脉输液,这样来得比较快。” 医生推了推眼镜,说完后,见宠天戈点了点头,开始对着电脑屏幕敲打出诊断结果,准备给宠靖瑄输液。 “爸爸,我不想打吊瓶……” 宠靖瑄苦着一张脸,仰起头,抓了抓宠天戈的裤线。 他从小就怕打针,偏偏又有些体弱多病,一年总要跑上几趟医院。 “乖,打完针就不疼了。” 宠天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开口哄道。 宠靖瑄扁了扁嘴,小手插在口袋里,忽然大叫了一声。 “爸爸!‘小枫’不见了!” 拿着单子准备去交钱的宠天戈一愣,回头问道:“什么不见了?” 宠靖瑄急得在原地跺脚,抓耳挠腮地哭出了声来。 “就是‘小枫’啊,阿姨给的‘小枫’!我抓在手里来着,结果不见了……” 他气得直敲自己的头,“哇”的一声就大哭开了。 儿科诊疗区,全都是患病的小孩儿,只要一个哭起来,就能带动起一大|片。随着宠靖瑄的嚎啕大哭,各个角落里顿时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洪亮的哭声,一层楼全都是鬼哭狼嚎。 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宠天戈,面对这数以百计的小鬼头,也招架不住。 他连忙把宠靖瑄牵在手里,哄道:“不会丢不会丢,我们从车库出来,直接坐电梯到了这里,没多远,等你输液的时候,我来回走一遍,找到拿给你,好不好?” 真是头疼,他生来就没有和小朋友打交道的那种天赋。 没想到的是,一向乖巧听话的宠靖瑄这回却死也不同意,一把甩开宠天戈的手,他迈着小胖腿,自己就拼命往楼下跑,连电梯也不坐了。 “别乱跑!” 宠天戈无奈,现在没有杜宇霄顶上,他也只好忍着尴尬,在众目睽睽之下,大长|腿迈开,去追前面那个小肉|球。 父子俩一前一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小枫,小枫……” 宠靖瑄的脸颊上还挂着几滴眼泪,低着头,沿着来时候的路,不停地东看西找着。 小枫那么好看,一定被别人捡走了……他越想越生气,刚止住的眼泪又往外涌个不停。 宠天戈跟在他后面,不时也低头看看。 什么小枫?他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个玩具,宠靖瑄的玩具太多,长辈送的,朋友买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 头疼,大不了一会儿挂完水,再带他去买一个新的算了。宠天戈如是想着。 宠靖瑄却把那小东西看得十分重要,左看右看不行,还要蹲下来在车底下查看,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肚子正疼得要命。 “在这里!” 忽然,一声充满喜悦的惊呼打断了宠天戈的思索。 小胖手抓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宠靖瑄抹了抹脸蛋儿,兴奋地大喊一声,然后朝着宠天戈跑过来。 “这个就是‘小枫’!” 他郑重其事地把手里的枫叶形状的挂坠递给了宠天戈。 宠天戈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又看了一眼,才认出来,这似乎是荣甜给宠靖瑄的。 没料到,小家伙儿居然还这么喜欢,达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找到就好,这回咱们能回去挂水了吧?” 宠天戈向他伸出手,正准备带他回医院大楼,旁边不远处缓缓开进来一辆车,车子停稳,有人走下来。 “瑄瑄?真是瑄瑄啊。” 荣甜被身边的女人扶下车,刚把拐杖架好,就看见车头前面几米远,站着个小不点儿。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宠靖瑄,旁边的那个男人,自然是他爸爸。 听见声音,宠靖瑄一愣,回头一看是荣甜,立即高兴不已。 “美美的荣甜!” 他举起手里的“小枫”,冲过去,对她直呼其名。 “帅帅的瑄瑄,来,抱抱。” 荣甜艰难地弯下腰,抱住了飞奔过来的小宝贝。 “你怎么了?来医院干嘛?” 宠靖瑄一脸不好意思,小声地在荣甜耳边回答道:“拉肚子,拉了好多臭臭。” 说完,他还用手把自己的鼻子给捂住了,嫌臭。 荣甜笑个不停,扯开他的手。 “哪有人还嫌弃自己啊?医生怎么说,要不要挂水?是不是害怕打针,吓得都哭出来了?” 她伸出手,小心地揩去宠靖瑄脸蛋上的泪水,又刮了刮他的鼻尖。 这一次,宠天戈就站在宠靖瑄的身后,这一幕,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 脑中晕眩不已,她脸上的那种神情,还有手上的动作,都让他觉得无比的熟悉,非常熟悉。 “荣小姐,走吧,再耽误就要迟了。” 荣甜身边的女人小心地提醒着,她今天来医院复诊,主要是着急拆掉石膏。虽然医生不建议她早早拆掉,但荣甜觉得成天这样实在行动不便,她执拗地要早点儿结束这份“酷刑”。 “好,玖玖,麻烦你扶我一下。” 荣甜站直,把重心调整好,就要伸手去拉助理玖玖的手。 “我来。” 半空里,毫无预兆地伸过来了一只大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很短也很圆润,干干净净的,是那种一眼就会引起人好感的手。 荣甜迟疑了一秒钟,还是不受控制地把手递到了他的手掌里。 宠天戈一把握住,带她往前慢慢走。 玖玖歪着头,看着前面的这一对男女,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小肉|球。 一大一小,怎么看都带着一点儿电灯泡的味道呢。 那男人看起来还不错,可惜有个拖油瓶,估计是做不了我们荣小姐的女婿了。 她耸耸肩,赶紧带着宠靖瑄快步跟上。 ps:恭喜唯爱昆妮成为本文的又一位盟主,我帮你和常玖玖各自安排了一个小角色,荣甜身边的两位大美女助理,么么哒,感谢! 第十章 口不对心 儿科和骨外科不在一层楼,到了电梯前,荣甜发现宠靖瑄还是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 她低头瞄了一眼,发现小家伙的腿在微微颤抖,估计是怕打针。 “瑄瑄怕吊水?” 荣甜捏了捏他的小肉手,笑着问道。 宠靖瑄扁扁嘴,不肯承认,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孩子胃肠弱,不能着凉,吃东西也要注意。” 看见他的短款小外套窜上去了,露出里面的一截衬衫,荣甜忍不住说道,又伸出手,帮他把外套往下拽了拽。 “小肚皮不能露在外面的,露在外面肚肚疼。” 她补充了一句,站直身体看看身边的男人,语气里似乎有些责怪。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荣甜暗自腹诽。 “荣甜阿姨,你陪我去吊水好不好。” 宠靖瑄手里紧紧地攥着“小枫”,忽然出声问道,仰着脸,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小朋友,荣甜阿姨要去找医生给她看脚,外面的石膏要摘掉哦。” 站在一边的玖玖实在看不下去,出声阻止道。 她怎么不知道荣小姐这么受小朋友的喜欢,来了中海没几天,居然认识了这么一个小家伙。 “荣小姐,昆妮还在酒店等我们回去呢。” 玖玖再次出声提醒着,把自己戴着手表的手腕递到了荣甜的面前,让她留意上面的时间。 荣甜愣了一下,见到宠靖瑄她感到很是意外,竟忘了从医院回去以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给昆妮打电话,说我们稍微晚回去一会儿,如果有什么急件让她直接转到我手机上。” 她想了一下,马上吩咐道。 玖玖愣了愣,难以置信,身边这个小鬼头竟然这么有影响力,她不由得多看了宠靖瑄两眼。 小家伙也正得意洋洋地看着玖玖,胜利感十足,朝她挤了挤眼睛,后者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好的,荣小姐。” 走出电梯,玖玖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荣甜重新握住宠靖瑄的手,和他一起回到儿科诊室。 这期间,宠天戈一直沉默着,跟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用玩味的眼神,暗中打量着荣甜。 之前简若八卦,在网上找到许多关于荣甜整容的信息,所以,此刻宠天戈才注意到,如果仔细看,她的五官多少有些不自然。比如,闭眼的时候,眼皮那里似乎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痕迹,大笑的时候,下巴那里也稍微有些凸出,而这些,恰恰都是小报记者们最爱拍的东西,用来炒话题。 不过,荣甜自己似乎并不怎么忌讳,她的日常表情也很丰富,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会被人发现自己是整过容的。反正,香港那边的周刊已经把她的脸扒了个遍,哪里动过刀,怎么动的刀,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吊水的时候不要乱动,不然手背会鼓出来一个小包,痛。” 荣甜正在充满耐心地叮嘱着宠靖瑄,生怕他不老实。 没一会儿,护士带着小家伙去注射病房,给他找了张空床位,让他躺好,把两瓶药水挂好后离开。 “可能是昨晚他要吃披萨,我拿微波炉热了一下,大概……没热透?” 宠天戈回想了一下,终于找到了宠靖瑄这次急性胃肠炎的源头。 荣甜连连摇头,冰箱里的东西不热透了,小孩子吃了,必定要闹肚子的,怪不得宠靖瑄上吐下泻,一张小|脸青青的。 乖巧地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宠靖瑄十分老实,只是抓着“小枫”不撒手。 等到第一瓶药快打完的时候,他终于抵挡不住困意,靠着宠天戈睡着了,小脑袋枕着他的胸口,小|嘴一张一张的。 “我先去拆石膏了,正好他也睡着了。” 荣甜无声地朝宠天戈说道,她的时间也很紧张,要赶紧回酒店,香港那边要过来好几份传真给她。 没想到,宠天戈站起来,用手轻托着宠靖瑄的小脑袋,很自然地让站在一边的玖玖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我陪你去拆石膏,这位小姐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我儿子。” 一直等到宠天戈和荣甜走了出去,玖玖才缓过神来,自己的老板是荣甜,她干嘛乖乖听一个才刚认识半小时的男人的话?! 偏偏,她刚才一点儿想要反驳的意愿都没有,好像听从他的吩咐是天经地义的一样,真是可怕! 宠天戈扶着荣甜,见她走路的时候还是有些瘸,再想了一下出车祸的日期,不由得皱眉不悦道:“你脚上的石膏不应该这么早拆掉,万一留下点儿后遗症怎么办?还这么年轻。” 荣甜也知道太早,但她这副样子,出门谈生意也不方便,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荣家到底怎么了,居然派出来个腿脚有问题的出来洽谈,要被人家笑话的。 “就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恢复得快一些嘛。那个,好巧,居然在医院里又碰到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随便捡着眼前的话题说两句。 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很强烈的危险味道,虽然究竟是什么危险,荣甜也说不上来,但她清楚地知道,应该离他远一些。 所以,尽管中海饭店的综合指数都是目前她接触过的酒店之中最高的,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和天宠集团的合作,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荣甜明白荣家现在处于非常时期,老爷子已经进了icu,不一定哪天就要咽气,家里的百十口人都瞪大眼睛盯着,盼着律师快一点儿宣布遗产分配,也都怕自己少得了一星半点儿。 而她自己……很有可能被派到内地来。 内地是一块很大的肥肉,利润可观,只要她能够帮助母亲把这里的生意带上正规,整个家族便谁都不敢小瞧她们母女。但这也同样意味着,要长时间地驻扎在中海,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 荣甜觉得,自己应该避免和宠天戈这样的人合作,他是个聪明的商人,虽然能够为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但同样也意味着更多的风险。 “你好像很怕我?” 不容置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荣甜顿了一下,这才发现宠天戈很高,她没法穿高跟鞋,更显得比他矮了一大截,气势上就输了一大半,幸好没答应和他合作,她暗暗地想。 “你身上有什么一定要让人怕的东西吗,还是你心虚?” 她本来不想斗嘴,但是他的语气让人觉得很不爽。 “听说你原来一直在国外读书,最近才回香港是吗?” 宠天戈想起网上看到的消息,向她求证。 荣甜脸上的戒备神情没有消褪,这问题其实很多人问过她,唯独只有他,问的时候,让她总觉得他好像不怀好意似的。 “嗯。” 想了半天,荣甜挤出来一个单音节。 庆幸的是,骨外科的诊室终于到了,她走进去,告诉宠天戈他不必等自己了,一会儿她给玖玖打电话,让她来接就好。 “不行。” 宠天戈拒绝得斩钉截铁,犹豫了一下,他决定还是说出实情。 “撞你的人,是我儿子的保镖。在接他放学的路上……” 他把时间地点,还有撞到她的那辆车的车型全都仔细描述了一遍,荣甜不禁听呆了。 “不会……这么巧吧?” 她同样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他。 “所以,我对你受伤还要负担一定的责任,医药费什么的……” 宠天戈指了指荣甜的脚,示意她先进去,不要让医生久等,其余的之后再说也来得及。 她只好合上嘴,走了进去。 经过拍片、检查等一系列的复诊,医生拧不过荣甜的执意要求,只好稍微提前了几天,给她把石膏拆掉了。 不用再拄拐,也不用再拖着一只脚,荣甜顿时觉得轻松多了。 她都忙完之后,看了一眼时间,打算和宠天戈直接回楼下的儿科,看看宠靖瑄有没有挂完水。 “就不打算考虑一下中海饭店吗?我保证,没有第二家酒店可以超越它。” 宠天戈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荣甜翻了个白眼儿,有些不高兴。 “抱歉,宠先生,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我还算半个病人呢,能不能不要和我聊公事呢?有什么事,你可以叫你的助理,联络我的助理。” 她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宠天戈笑出声来,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公私分明。自己只说了一句,她却一口气还了好几句。 “好吧,你不便多走,我直接把你送到停车场,然后再回去,叫你的助理直接去停车场找你。” 他并没生气,直接把电梯按到了停车场那一层。 荣甜撅了撅嘴,没说什么。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来中海没几天,却好像总见到这对古怪的父子,儿子呢,嘴甜人可爱,父亲呢,面冷心更冷似的。 真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够中和这种遗传,生出来一个无比可爱的小宝贝,不像他爸,看着就叫人紧张害怕。 宠天戈果然说到做到,把荣甜送到停车场,转身就走了。 很快,玖玖也赶了过来,取车,送荣甜回酒店。 一路上,玖玖也十分好奇,不明白荣甜为什么最先剔除了中海饭店,宁可去选别的酒店,毕竟,依照荣氏的身份地位,目前也只有中海饭店是最适合的合作对象。 “因为我觉得那个宠天戈,他挺讨厌的。” 坐在后座的荣甜低下头,随意摆|弄了几下手指,口不对心地说道。 第十一章 坚决不娶 宠天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看宠靖瑄。 这个季节是幼儿多发病的时段,医院里到处都是正在挂水的孩子,哭声此起彼伏,有些刺耳。 以宠天戈的身份,想要单独要一间病房给宠靖瑄挂水,完全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他觉得以前夜婴宁的态度很对,自己不能养出来一个小祸害,仗着家里有钱就做尽坏事。 所以,基本上,宠靖瑄和其他的家庭比较富裕的同龄孩子相比,没有太大的区别。 对此,宠天戈感到很满意,也很欣慰。他想,如果夜婴宁还在的话,见到孩子虽小,却不骄不躁,她也会感到十分的开心。 第二瓶药水打完之后,宠天戈叫醒了宠靖瑄,帮他把外套穿好,又把额头上出的汗轻轻擦拭干净,怕他着凉。 “荣甜阿姨走了吗?” 小家伙四处看了一圈,没有见到荣甜,脸上明显有着一丝失望之色。 宠天戈正在帮他拿书包的手一顿,愣了两秒才点点头,开口道:“是啊,荣甜阿姨也要看医生,所以等你睡着了,她就上楼了呢。” 宠靖瑄低下了头,坐在床沿上,晃了晃两条腿,没出声。 半晌,他无比后悔地自言自语道:“要是我没睡着就好了,还有事情想要问她的……” 还是第一次,宠靖瑄这么粘人,宠天戈有些惊讶。 老实说,那女人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又有一个那样的母亲,身上难免怪里怪气的,而他早已经过了喜欢追逐叛逆者的年纪,宁可过上安稳的生活。 “没关系,注定能够遇到的人,早晚还是会再次遇到的。” 宠天戈拿起一只鞋子,帮宠靖瑄穿上,忍不住说出一句十分玄妙的话,而小宝贝所处的这个年纪,恐怕还理解不了它的深意。 站直身体,看见宠靖瑄还是不开心,宠天戈摸|摸他的头,让他自己背起书包,带他离开了医院。 上车之后,他扭过头看看宠靖瑄,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会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那样,把别的女人带回家?” 宠天戈记得,上一次,宠靖瑄朝他大吼,好像已经认定了自己也会二婚,或者找一个固定的情人。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话题了,那么父子两个人,干脆就在今天把话说清楚。 宠靖瑄抬起头,张张嘴,想要否认,但最终还是沉默,他一向是个寡言的小孩子,尤其是在宠天戈的面前。 “别人的爸爸是别人的爸爸,别人的生活我们不去随意评价。但是我,是你的爸爸,我会对你负责,所以,我不会那样做。或者你也要记住一句话,即便我将来身边有了其他的女人,我也一定会确保,她会对你很好,而且,我不会和她再生孩子,你是我的唯一。懂吗?” 这样的话,对于还不到五岁的宠靖瑄来说,太艰深难懂了。 但他多多少少还是听懂了一些。 还是很想妈妈……宠靖瑄又把小脑袋低下了,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但他不敢说。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也知道,或许妈妈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宠天戈看看他,摸了摸宠靖瑄的头。 视线向下,他注意到,儿子的小胖手里,还一直紧紧抓着荣甜送给他的那个挂坠,看样子,他是真的很喜欢。 “这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宠天戈征求着他的意见,只见宠靖瑄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爱的“小枫”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把手掌展开,借着光线,仔细地打量着。 荣甜的东西,自然是值钱货,他虽然是个男人不太懂珠宝,可也知道,这挂坠价值不菲,而且胜在造型很独特,枫叶形状,直径大概有五、六公分,不小。 宠靖瑄把小脑袋凑过来,指了指,眼巴巴地说道:“我还有问题要问荣甜阿姨呢,可惜我刚才睡着了。” “什么问题?” 宠天戈心思一动,把手里的东西还给儿子。 “秘密,不告诉你。” 宠靖瑄顽皮一笑,连忙一把把“小枫”抓在手里,扭过头去,赶紧坐稳了。 宠天戈无奈地笑了笑,这才几岁啊,就开始有秘密了,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他问不出来,只好专心开车,先带他回家。 ***** 几天之后,经过杜宇霄的提醒,宠天戈才犹豫着,要不要去看望一下荣甜。 毕竟,她脚上的伤,是自己的人撞到的。 “帮我去买份礼物,看望病人的。” 他拿起电话,拨通内线,叫秘书去买礼物,然后,他又看了一下时间,打算让人买好了直接送过去。 没一会儿,杜宇霄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你难道不是亲自去?没诚意啊。真是……” 隔着电话,宠天戈似乎都能看见好友正在撇嘴。 他换了个手握着手机,挑挑眉,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干嘛?我怎么觉得在荣甜这件事上,你有些不怀好意呢?难道我们天宠已经穷困潦倒到,我这个堂堂大老板要去出卖色相才能混下去了?” 杜宇霄被宠天戈问得有些尴尬,支吾几句,连说不是不是。 但他话锋一转,很快又开口道:“那个……天戈,别怪我多嘴,你这么单着,根本不是个事儿。瑄瑄一天天大了,不能总靠着保姆和保镖照顾。我知道,这年头,说为了孩子不离婚,或者为了孩子结婚,都是扯淡,但是你要不要试着找一个能过日子的女人……” 宠天戈打断他,语气里多了一些不耐烦。 “你还算是我的朋友,婴宁的朋友吗?我连她的墓地都没资格帮她选,我现在能有心情再去找别的女人吗?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做不到身边凭空多出来个女人,做不到。”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还不解恨,还是生气,宠天戈站起来,踹了椅子一脚,以此泄愤。 不知道是不是迁怒的原因,虽然和荣甜没什么过节,但宠天戈就是看她不顺眼,没来由的,完全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的接触。 miranda代替宠天戈,买了礼物和鲜,前往荣甜暂时下榻的酒店去看望她,并且带回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荣鸿璨的病情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老爷子现在的神智也很清醒,晚辈们每天按时前往医院,向他汇报各个公司里面的情况。 他做出了一个令众人都十分吃惊的决定:安排荣甜常驻中海,并且要在中海建立第二个位于内地的分公司,在此之前,荣家只在南平有一家分公司,负责处理与内地的一切生意往来。 这个决定,别说是荣家人,就连作为外人的宠天戈听了之后,都震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商界的人都懂,没人敢轻易小看内地市场,就算有些香港人私下里极其看不起内地人,可他们也知道,小小的香港怎么会有内地那么庞大的购买力,谁也不敢放弃内地的大好商机。 荣鸿璨分明是把一个肥缺,扣到了实际上是外孙女,名义上是孙女的荣甜头上。 荣三小姐暗地里得意得要命,但却一反常态,并没有过分炫耀。 众人原本还以为,她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折腾一番。 等miranda把这个最新消息告诉给宠天戈的时候,这个消息差不多已经传遍了香港和中海,他都已经算是比较晚知道的了。 荣甜已经着手选址,她认为分公司的地址必须在中海的商业圈中心之内,哪怕租金高昂,这份钱也不能省。 不过,荣鸿璨派来的另一个协助荣甜的孙辈,荣珂却并不这么认为。 荣珂是荣二少爷的二儿子,荣甜的表哥,在孙辈里是年纪稍长的一个,在英国读企业管理,一直认为自己是家族中唯一汲取了东西方文化精髓的继承者,一向派头十足,也瞧不起荣甜和她入赘的父亲。 两个人再一次出现了分歧,几次争执,最后都不了了之。 而且,荣珂的女朋友从来遍布世界各地,他以前没有在内地久居过,来了之后才发现,中海遍地是美女。何况,他只是来协助荣甜的,分公司落成之后他就会回香港,好与坏跟自己没关系。所以,荣珂假模假样地辛苦了两天,就开始摆出了大少爷的派头,开始到处找美女,开派对,美其名曰,同本城的权贵们打好招呼,建立关系。 吃他这一套的人,偏偏还真的不少。 于是,荣珂开始隔三差五地举办派对,拉大旗作虎皮,还要扯着荣甜出面作陪。后者不想露面,但又担心荣珂会反咬一口,说自己苛刻,只好硬着头皮,实在推不过的,也要偶尔参加两三次。 所以,半个月之后,宠天戈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份来自荣珂的邀请卡。 一见到姓荣,他就心里有数了。 而且,这么长时间来,很多似真非真的消息,也都陆陆续续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荣甜到现在都还没有敲定合作方,宠天戈难免感到一丝得意。 他早说过,放眼中海,还没有一家酒店能和他的中海饭店相提并论,这绝对不是吹牛。 第十二章 双人共舞 荣甜也不是傻|子,宠天戈明白的事情,她用了半个多月,也明白了。 每天拖着没好彻底的脚,跑遍了大半个中海,荣甜不得不认命,看来,这个宠天戈狂果然有他狂的资本,中海饭店的确是全城的首屈一指。最重要的是,这间酒店不只是高级套房、总统套房的规格高,就连普通的商务房、标间的规格,也是一律向国际水准看齐的。 如果荣氏想要在一片低迷的香港旅游业里杀出一条血路,可能,她不得不向天宠集团再次主动抛过来橄榄枝。 这么一想,荣甜不禁有些头疼。 原本,是人家主动,自己不由分说地给回绝了,现在却又得主动巴上去,她有点儿做不出来。 幸好有荣珂,她害臊,不代表这位荣二少也会害臊。 自从他打探到了宠天戈在中海的地位,就恨不得变成八爪鱼一样攀上去。可惜,他在香港牛逼,不代表到了中海一样牛逼。中海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和有钱的,荣二少那位曾经做过政协代表的爷爷也罩不住他。 所以,荣珂也在嘟囔,怎么样才能见到宠天戈,他一连|发了好几次请柬,可连人家的一根头发丝也没瞧见。 “人家不来,你何必三番四次邀请。” 荣甜在穿衣镜前试衣服,身边两个助理帮她整理着下摆,她照了几眼,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玩手机的荣珂。 两个人从小也没见过几次面,这个哥哥和她不熟,对于老爷子这次心血来|潮地把这两个小辈捆在一|起|打包送到中海来,他们彼此都是暗地里不爽,但又没辙。 话音刚落,荣珂正在玩的游戏里,人物被对手一招绝杀,他恼怒不已,用力扔了手机。 “不关你的事,反正我下个月就回香港,到时候你自己搞定这边!” 他气冲冲地开口,依旧是一口粤语。 “我听不懂。你讲普通话。” 荣甜挑了挑眉,也有些挑衅似的语气。 “看看三姑究竟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一个香港人不会说粤语你还是什么香港人?” 荣珂气得跳脚,据说,前些年,荣三小姐把两个哥哥嫂嫂都压制得很厉害,所以,现在只要一逮到机会,这些小辈也不想对她太客气。 荣甜在镜子里白了他一眼,没开口,倒是身边的昆妮和玖玖露出生气的表情,想要替她出头,反被她拦住了。 没想到,今天晚上,宠天戈却来了。 他最近一年很少出现在这些私人派对上,偶尔露面,也都是在一些商务会议,或者慈善晚宴上,都是一些推不掉又不好推的场合。 所以他能够出现在荣珂的宴会,在场的人都十分的惊讶。 荣珂顿时也觉得自己特别有面子,腰板挺得也更直了,他笑得满面春风,早早地主动迎了上去。 对于这位荣二少,来之前,宠天戈也特别了几分钟,了解了一下。 发现对方没什么真本事,倒是脾气不小之后,他感到轻松多了,对付这种人,宠天戈向来游刃有余,稍微捧着他一些,就足够让他飘飘然了。 果然,当他这么做以后,荣珂的一张脸几乎要笑得开。 他十分不解,觉得宠天戈似乎根本没有荣甜向自己描述得那么恐怖,相反,他觉得宠天戈十分的平易近人,而且很给荣家面子。 “远来是客,本来应该我请荣先生小聚的,只可惜最近公司里事情太多,这个季节刚好是国内的旅游高峰,这两年我把重心从房地产转到酒店方面,自己也算是个新手,所以实在推脱不开。抱歉,抱歉。” 宠天戈说着歉意的场面话,握着荣珂的手,看上去十分的亲热。 他说完,环顾四周,并没见到荣甜的身影,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宠天戈绝对不肯承认,他今晚来这里,其实是因为想见见荣甜。至于和荣氏的合作,他一直觉得,成了就是锦上添,不成也无关紧要,所以他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 没见到荣甜出现,他和荣珂寒暄一下,再和身边的几个熟人打了个招呼,就走到旁边的休息区,找了沙发坐下来,静静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这种宴会,十多年前的宠天戈还会兴致勃勃,但现在他只是觉得累。 “一个人?” 身边走过来一个年轻女人,从旁边的侍者手里取了一杯香槟,递给宠天戈。 他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 “我不喝香槟。谢谢。” 听口音,这女人也是香港人,估计是荣珂的手下,宠天戈明白过来,所以才很客气地回了一句。 “不要紧,那我给你再拿一杯好了。” 那女人倒是十分的热情,踩着高跟鞋,扭|腰摆胯地去了又回,端了一杯白兰地给宠天戈。 这回,他不好再拒绝,接过来,谢谢她。 “我叫昆妮,香港人,一直在荣家做事的。” 女人微笑着说道,一身小麦色肌肤,很健康很活力的样子,乍一看令人想起了傅锦凉,她们都不是那种锥子脸白皮肤的常见的美女。 所以,宠天戈愣了一下,这才恢复了常色。 “你好。” 他觉得没什么话题,又不想过于怠慢,于是问了一声好,就又沉默了。 昆妮看看他,有点儿挫败,她在香港可是战无不胜,主动和男人攀谈的时候,很少会有这样冷场的情形出现。 “我听玖玖说,你和荣小姐是认识的?我们两个都是她的助理,特别从香港赶来协助她的。” 见宠天戈一直没有什么反应,昆妮只好使出杀手锏。 果然,一听见“荣小姐”三个字,宠天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她。 昆妮歪歪嘴角,看来玖玖的情报还是没错的,这个男人的确对荣甜有些想法。不过也是,就凭荣家在香港的财势地位,没有男人能够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嗯,见过两次。” 宠天戈收起打火机,又喝了一口酒,站起来把杯子放在手边,就要走。 “哎,她马上就来的,刚才要下楼的时候,荣老爷子来了视频,所以她在楼上接电话呢。” 昆妮见他要走,连忙喊住宠天戈,指了指楼上。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点儿较劲的情绪,既然对方上一次那么坚决地拒绝了和天宠集团合作,那现在自己也没有必要主动凑上来。 正想着,前方一阵骚|动,荣甜下来了。 她虽然和荣珂一样,也是刚到中海,但因为比较低调,所以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荣小姐,难免心生好奇。 和周围那些立刻迎上去的人不同,宠天戈站在原地,没有马上移动。 但他知道,荣甜已经看到自己了。 她抓紧时间,和周围的几位商人打过招呼之后,忙不迭地抽身,款款走到了宠天戈的面前,站定后,仰起头看向他。 今天荣甜穿了高跟鞋,两个人的身高差距缩小了不少,但他还是太高大,她不禁心生气馁。 她抬头,宠天戈低头。 “脚好了吗,就穿高跟鞋了。” 他很好奇,为什么女人对于这种酷刑一样的东西如此热衷,宁可晚上的时候双脚疼痛,也都要踩上一双才开心。 “还好吧。” 荣甜耸耸肩。 其实,对于宠天戈能来,她也是感到很吃惊的。 毕竟自己之前给的态度也确实有些刺激人,她以为和天宠集团肯定没戏了,玩完了,没想到,荣珂锲而不舍地送请柬,还真的把宠天戈给请来了。 这回,荣珂在自己面前,恐怕会更加的趾高气扬。好在他也不会在中海常驻,以后这里还是她说了算。 要不然,荣甜也不会这么好说话,一直忍让着。 “谢谢你赏光能来,跳支舞吧?” 她主动伸出手来,邀请着他。 宠天戈看了看四周,果然,乐队刚刚换了一支柔和的曲子,在场的客人已经成双成对地滑入舞池之中了。 “不胜荣幸。” 他握住荣甜的手,带着她也滑进了舞池中央。 虽然不经常跳舞,但毕竟年轻的时候是找专业的老师教导过的,宠天戈的舞技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坏。 荣甜亦然。 她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解释道:“我是家里最一事无成的一个,经商没天赋,琴棋书画也样样稀松,绝对不是谦虚,是真的。” 刚说完,她脚下的步子就没踩到点上,有点儿乱了。 宠天戈连忙带着她,重回舞点,这才没相互踩脚。 “嗯,我相信。” 他觉得很有意思,连带着,今晚的宴会也好像没有那么无聊了。 乐曲结束,宠天戈拉着荣甜的手,带着她转了个圈。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看来自己的确不太擅长跳这种中规中矩的舞步,在酒吧里跟着dj瞎晃乱扭还差不多。 他也看出来了,笑笑,就要松开她的手。 忽然,宠天戈的目光落在了荣甜的手腕上。 她戴着一条钻石手链,相当耀眼,但是令他感到疑惑的并不是夺目的钻石,而是她的手腕处的皮肤,似乎和旁边的皮肤不太一样。 想到简若说过的关于荣甜整形的八卦,宠天戈及时地收回视线,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看来,现在的女人想要变美,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第十四章 剁手指头 在场的人大多见识过,也听说过刘顺水这个人物。 据说他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年头久了,原本叫什么大家也都记不住了,但自从改了这名字以后,整个人生还真的顺风顺水地得意起来了。 中海的政府要员多,商界显贵多,但是刘顺水之所以能够混得起来,是因为本身他的底子就不干净。 这么嚣张跋扈,又脏底子的人,之所以还能在中海横着走,是因为他擅长认爹。左一个右一个,谁当权他找谁认爹。偏偏这些人还真的吃他这一套。 因为刘顺水命硬,本来是克亲爹克亲娘克老婆的命,但他找了几位高人瞧过他的生辰八字,都说能够帮人挡厄。他就靠着这一条,四处认干爹,认了之后又是磕头又是敬茶,又找大师给讲经布道,口口声声说要给干爹们挡灾挡难。 大概是巧合或是怎么样,在他刚认了第一个干爹之后不久,干爹就查出来了体内有肿|瘤,刘顺水衣不解带在特干病房照顾了一个月,再去复查,肿|瘤是良性的,没有性命危险。从那以后,他自己吹得更玄了,一些当官的怕死,也就渐渐地开始买他的帐。 见到刘顺水出现在这里,大家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不过也有脑子灵光的,立刻反应过来,他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为女人呗! 众人想了想,就都明白了,荣珂是“外来户”,香港来的有钱小开,虽然有钱,但是不清楚本地的一些“风土人情”,他不知道哪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碰。 稀里糊涂的,荣珂就捧了一个三流的女演员,叫樊瑞瑞。 樊瑞瑞和荣甜差不多,也是一张假脸,不过她的假的程度要更高,因为是去韩国做的,被媒体跟踪到以后,打死也不承认,非说自己只是矫正了牙齿外加减肥成功。不过这个也算是给她增加了一些曝光度,否则以她这张和其他女明星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的脸,她也占不到什么大的版面。 樊瑞瑞是刘顺水的干女儿,现在刘顺水得意了,自己也开始做干爹了。 他黑|道白道拼命使劲儿,给樊瑞瑞拉了好几个电影里的女三女四,可还是没法给她捧起来,因为这女人实在是个草包,电影学院读了四年,基础学分都没修满,剧本拿在手里,一场戏总有好几个字不认识读不出来。她唯一擅长的就是买东西,外加自拍之后拿美图软件给自己修照片。 所以,当得知荣珂来了中海以后,就迷上了这么一个女人之后,荣甜连管都懒得管了。 “不会真的是奔着樊瑞瑞来的吧?” 昆妮凑近玖玖,低声说道,玖玖也是脸色一变,两个人一起不着痕迹地朝荣甜身边走过去,向她靠拢。 之前,帮着荣甜调查这个樊瑞瑞的时候,她们也把她的事打探得差不多了,包括她的干爹刘顺水,都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他既不是官员,也不是商人,但在哪里都有关系有人脉,关键时刻还不怕死不怕坐牢,这种人才是最不能招惹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荣家人是来内地做生意的,不是来抢地盘砸场子的。 荣甜迅速地在四周环顾了一圈,暗自祈祷,樊瑞瑞今晚可别在这里才好。 但是很不幸,荣珂怀里那女人似乎正是樊瑞瑞无疑。 两个人刚才还腻歪在沙发上,你喂我一颗提子,我喂你一片橙子的,秀恩爱秀得好不刺眼。 而随着刘顺水带着一伙人闯进来,他们两个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吓得缩在了沙发上。 樊瑞瑞原本半躺半坐在荣珂的怀里,现在则是一把推开了他,马上梨带雨,看得荣珂一脸惊愕,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哭了,刚才还笑得满眼都是妩媚。 “我们哥几个不请自来,对不住了,各位别见怪,该吃吃,该喝喝,都继续,没你们的事儿。” 穿着一身对襟黑色褂子的刘顺水双手抱拳,进门以后,满脸含笑,率先道歉。 可哪里还有人敢吃喝?全都呆愣愣站在原地,天也不聊了,舞也不跳了,连乐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刘顺水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人,往门口一站,不动声色地就把唯一的出口给封死了。只要他们不挪开,今晚,谁也走不了。 “荣公子,你远道而来,我特地来拜访,尽尽地主之谊。” 等到周围全都静下来,刘顺水向前走了两步,朝坐在沙发上的荣珂拱了拱手。 荣珂打量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合体的黑色绸褂,黑布鞋,走起路来八字步慢悠悠,很有几分民国时期老上海买办的那股味道。 这样的人,荣二少只在tvb的电视剧里见到过。 “不、不用客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勉强接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呦我|操,他说啥,说不用客气?他还真当我们水哥跟他客气呢?” 刘顺水没说话,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倒是他身边跟着的那群人之中,爆发出了一阵充满讽刺味道的大笑声。 等了一会儿,刘顺水才比了个手势,后面的人立即收声了。 “瑞瑞啊,在这里玩得开心不?” 他扬了扬下巴,看向荣珂身边的女人。 樊瑞瑞立即“哇”的一声哭起来了,连滚带爬地到了刘顺水的脚边,一把就把自己的晚礼服给撕开了。 “爸,爸,都是他逼我的!他把我灌醉了,给我拍了一堆裸|照,说我要是不陪他两个月,就要把照片发到网上去!爸,我也是害怕自己出了丢人的事,让你脸上不好看,所以我才……我才答应陪他玩玩……爸爸你救救我啊,原谅我啊……” 樊瑞瑞连哭带喊地把后背露出来,上面果然还有一些鞭痕。 荣珂懵了,他连忙站起来,张口结舌地辩解道:“你乱讲,明明是你让我抽你的,说这样好爽……谁给你拍裸|照了,你有没有搞错……” 听了他的话,樊瑞瑞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他,那神态与刚才的温顺可怜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看到这里,一旁的荣甜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这女人的演技,或许也没那么差,只不过没用在合适的场合罢了。 她看了看刘顺水身后的那群人,知道他今天既然敢带着人主动上门闹事,那么就不怕出事,如果只是单纯地要钱还好说,如果真的让荣珂挨一顿打,她该怎么向爷爷交代呢? “荣二少,瑞瑞是我的干女儿,我可是舍不得动她的一根汗毛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呢,还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刘顺水玩着手上的戒指,笑眯眯地说道。在他的身边,已经自动形成了一片空地,因为没人敢靠近他,全都在悄悄往后退。 “我没有。我给她钱她陪我玩,我们各取所需……” 荣珂还在嘴硬,显然,他暂时还不知道刘顺水的厉害。 “各取所需是吗?你给她多少钱?” 刘顺水冷笑,同时低下头,厌恶地看了一眼半|裸着跪在地上的樊瑞瑞。 不忠的女人还不如一条狗。 他今天来,也不是出于不舍得樊瑞瑞这个贱货,而是必须要让外面的人懂得,他刘顺水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不想要了,只有他高兴了给出去,没有别人随便就拿过来的份! 荣珂不知死活地说出来一个数,他也不知道是多了还是少了,反正就大概这些钱吧。 刘顺水点点头,一分钟后,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把手上的一个黑色皮包打开,在地上抖落出百来摞一叠叠扎好的粉红色纸币。 “我知道你是香港人,但我还是喜欢人民币,够坚挺。” 刘顺水眯起眼睛,指了指地上的钞票。 “钱我还给你了,只多不少,可我的人你也玩完了,我不能做赔本的生意。这么的吧,你给我留下来一根手指头,随便左右手,随便哪一根,我也算有进有出。你看怎么样,荣公子?” 话音刚落,人群里已经有胆小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 有靠近大门的人想要跑走,但是刘顺水的人堵着门口,谁也走不了。 荣珂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不是中海,不是法治社会吗,怎么敢有人要剁掉自己的手指头?! “你、你别胡来啊,我告诉你,我可是香港来内地做生意的……合法的商人,受、受内地政府保护的……你弄我,我要告你的……” 他色厉内荏地大声吼道,其实吓得险些尿裤子。 一听荣珂在关键时刻说出这种话,一旁的荣甜闭了闭眼,心里暗呼,完了,这个逞强的货,嘴硬有什么用! 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看好戏的宠天戈也有些纳闷,这个荣珂是傻|子吗,居然和一个黑|社|会讲法制,讲法律。他还真是在家被宠上了天,以为自己真的是走到哪里都能为所欲为的荣公子呢,竟然把威风耍到中海来了。 第十五章 化险为夷 不过,事不关己,宠天戈暂时也没有想要为荣珂出头的想法。 刘顺水那种人,他不想打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依照荣珂那种性格,别人救得了他一次,也救不了他一百次。他在中海如果学不会低调和收敛,那吃亏是早晚的,一根手指头还只是小事。 如果,少一根手指,能让他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想必荣家老爷子也不会说什么。 天狂有祸,人狂作死。 果不其然,一听见荣珂说的话,刘顺水反倒笑了。 他这种人轻易不笑,要笑也是对着上面的那些人笑,如果他选择对自己不想巴结的人笑,那么这个人多半要倒霉。 “告我?告我什么?我充其量就是来这里见义勇为。你看你,仗着自己有钱,就强|暴女性,还非法囚|禁她,我作为她的长辈,过来搭救,政府说不定还要给我颁发个荣誉奖状呢!” 刘顺水笑吟吟地说道,然后回过头,指了指在场的众人。 “你看看,这么多人都在呢,有人证有物证,你要是真的和我打官司,我也不吃亏呀!” 说罢,他一挥手,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立刻围了过来。 樊瑞瑞一抹脸,也不哭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就站到了刘顺水的身边,瞪着荣珂,像是在看阶级敌人一样。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荣珂的身边,有一个手里拿着一样金属的小玩意儿,在他指间“咔哒咔哒”直响,赫然是一个用来专门剁手指头的东西。 “你、你们……你们别想吓我!我是正当合法来做生意的!我是荣家的人,我爷爷是荣鸿璨,你们政府领导接见过他的……” 荣珂扯着脖子,红着眼睛大喊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荣公子,你懂不懂啊!还是,你要去蹲监狱,当强|奸犯啊?” 刘顺水慢条斯理地说道,说完,他又看看四周,态度十分的嚣张。 眼看着他的手下就真的要去剁掉荣珂的手,荣甜无奈,只好拨开身边的人,尤其是想要拉住她的玖玖和昆妮,走上前去。 “刘先生,稍安勿躁,我是荣珂的妹妹,我叫荣甜,我们两个初来乍到,又年纪轻不懂事,有什么做得对或不对的,您大人大量,多指点多包涵。” 荣甜硬着头皮走到刘顺水的面前,也没看荣珂,先给刘顺水戴了一顶高帽。 刘顺水有些意料之外,看了她几眼,这才出声道:“呦,敢情你们这里还是有一两个会说话的人呐?我以为荣小姐也要跟我打官司呢,要告我不是,哈哈哈哈!” 他一笑,身后带来的那群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荣甜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但她只能站在那里,陪着微笑。 等刘顺水笑完了,她才平静地开口道:“刘先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过,连我爷爷都说过,男人么,总是有管不住裤裆的时候,尤其喝了酒,更是特别的糊涂。不过话也说回来,一个巴掌拍不响,男男女女的事情,我们外人也说不准。您是樊小姐的干爹,我是荣珂的妹妹,咱们两个算是够亲近的人了吧?都尚且蒙在鼓里好多天,何况别人呢?而且,这里面的细节,也难保证全都是某一个人的责任。樊小姐是公众人物,前途不可限量,我哥哥自然没这个福分做他的护使者,可毕竟两个人也算相识一场,好聚好散。要是今天,荣珂真的为她断了一根手指头,这事儿在彼此的心中,永远都是个心结。万一将来哪一天,又被有心人给抖落出来,对您的声誉也有损害,您说是不?” 荣甜一股脑儿地说完,静静地看着刘顺水。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成不成的,要看荣珂的命。 刘顺水瞥了她两眼,似乎没想到小丫头的嘴巴还挺厉害,虽然知道她不过是在胡搅蛮缠,可听完了之后,心里的气多少也消了大半。 他倒不是真的想为了樊瑞瑞出头,而是这些天来,在别的地方有些窝火赌气,正赶上今天听见手下的来报信,说荣珂又请了一大帮人在这里开派对,和樊瑞瑞卿卿我我的,刘顺水火气腾地一下子就冒上来了,直接带人过来。 现在,他稍微平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荣珂自己虽然不成器,可荣家并不是个软柿子,要真的剁了他的手指头,可能还有些麻烦。 眼看着荣甜已经主动找了个台阶给自己,刘顺水犹豫着,干脆就坡下驴,就当卖她个顺水人情。 “二哥,还不赶紧向刘先生道歉。樊小姐的事情是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刘先生明事理,不会特别为难小辈人,尤其我们还是刚来的,以后需要仰仗刘先生的地方多得很。” 见刘顺水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和缓了不少,荣甜趁机连忙给站在对面的荣珂递眼神,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 哪知道荣珂却十分的倔强,他虽然也是一枚公子,但初来中海,没什么朋友,多少也对樊瑞瑞付出了些许的真心,不料这贱货翻脸不认人,他钱的时候柔情似水,现在毒如蛇蝎。 荣珂气得要死,也不说话,就是死命地瞪着刘顺水身边的樊瑞瑞。 樊瑞瑞虽然心知刘顺水那里也是一道难关,但先过了这关再说,所以她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自己贪图荣珂的钱,惺惺作态扮足了受害者的样子。 “怎么,荣小姐,你看看荣公子的表情,我怎么感觉他想要吃人呐?” 见荣珂半天不说话,刘顺水的火气又升上来了,他冷冷一哼,语气里已经满是不耐烦了。 荣甜都要急死了,她这边说好话,荣珂那边就拆台! 好,死就死,反正今天在场的人这么多,真要是出了事,她也不怕荣鸿璨骂她,她索性还不管了呢! 就在刘顺水忍不住又要翻脸的时候,从人群中又走出来一个人。 他一直站在人群后方,所以,一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刘顺水也是认识宠天戈的,见到他在这里,他有些疑惑,也有些不解,更有些惊讶。 如果仅仅只是荣氏兄妹在这里,那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人救得了他们。 但是宠天戈居然在这里,刘顺水顿时就要掂量掂量轻重了。 “宠天戈?你怎么在这儿?” 刘顺水虽然嘴上不客气,但心里却是颤了颤。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宠天戈的爷爷虽然已经死了,可宠家根基牢固,朝中还是有很多人,没人敢小瞧宠家。 就连刘顺水认的那些个干爹,其中最厉害的,当初也还是宠家老爷子的学生、晚辈呢。 “闲着没事,过来玩玩,没想到还真的来对了,果然挺有趣的。你们继续,我不参与,我看看热闹而已。” 宠天戈摆摆手,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宠、宠老板……” 樊瑞瑞是见过宠天戈的,还是在她的经纪公司举办的晚宴上,所以,这会儿见到他,她也很意外。 “樊小姐,好久不见。不过,我不是你老板,你老板是卫然,我无功不受禄啊,当不起你这一句‘老板’。” 宠天戈掏出打火机,将嘴里叼着的那根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幽幽说道。 他故意提起卫然,也是在点醒着樊瑞瑞。 别以为你有刘顺水做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说到底,你是卫然公司旗下的艺人。卫然也不是个吃素的,如果他想要冷藏你,就算刘顺水登门,你该没有戏拍还是没有戏拍。 樊瑞瑞也不傻,眼珠转了转,顿时又红了。 “爸爸,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他们是男人,我是女的,这种事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做明星呀……爸爸,我没脸活了……” 她“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背转过身,把脸靠在刘顺水的肩膀上, 宠天戈眯着眼,看了一眼荣珂,眼神十分严酷。 荣珂被他看得一哆嗦,也只好硬着头皮,把刚才荣甜说的那些话,委婉地说了一遍,算是也给了刘顺水一个面子。 “好了好了,什么活不活死不死的,以后都老实一点,不要闹出这些丢脸的事情来!把钱捡起来,人家荣家大富大贵,也不差我们这点钱!” 刘顺水拍了拍樊瑞瑞的后背,大声说道,又招招手,叫手下把地上的大捆钞票拿回去。 宠天戈感到一阵的好笑,说到底,他还是个小偷小摸的性格,改不了了。 “好走。” 他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熄灭,朗声说道。 刘顺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宠天戈,带着樊瑞瑞,和一众手下,走了出去。 这伙人来得突然,也走得突然,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半天回不过神来。 荣珂探头,确定刘顺水走了,这才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吓得浑身冷汗淋淋。 玖玖走过去,伸手一摸,发现他的衬衫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荣甜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话,脸色相当的难看。 昆妮连忙向宾客们说好话,说今晚的派对到此结束,改天再聚,请他们先行离开,然后招呼着下人们赶紧过来收拾。 第十六章 投怀送抱 谁也不想惹祸上身,一看可以走了,转眼之间,几十个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剩下的就只有礼仪公司请来的员工正在收拾残局,厅里都是残羹冷炙,杯盘碟碗一摞一摞。乐队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临时搭的小舞台拆了,人家拿了钱就走了。 玖玖见荣珂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衣服也湿透了,怕他感冒,硬拉着他上楼去换衣服。 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荣甜独自去了隔壁的小茶厅,叫人给自己泡了一壶浓浓的热茶,反正今晚是别想睡着了,她干脆也不打算睡了,一会儿这边忙完了,上楼去看文件。 宠天戈循着她的身影找了过来,他没走。 靠在门边,他手里把|玩着一根烟,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荣甜似乎察觉到了,扭过头来,看见是宠天戈,有些意外。她愣了愣才开口道:“你还没走?要不要我叫人送你?” 她和荣珂租的这处别墅,位置有些偏,距离市区十分远,即便是开车都不方便。 宠天戈摇摇头,说不用,他的司机一直都在外面,随时可以走。 “那……” 荣甜不明白,他干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刚才……谢谢你出面,帮我说话。” 虽然不清楚,宠天戈和那个樊瑞瑞说的两句话代表着什么,但无论如何,他说完之后,樊瑞瑞就一改态度,主动抓着刘顺水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荣甜也知道,宠天戈帮了自己和荣珂的大忙。 “没什么。我的人撞到了你,一直欠你个道歉。” 宠天戈低下头,专注地玩着手里的香烟。 荣甜听完了他的话,忽然间觉得有些泄气。 她虽然没觉得自己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可在这个男人身上一次又一次地碰了钉子,荣甜还是有些心里不痛快。 这就是女人们的通病,欲擒故纵对于她们来说,同样奏效。 不过,宠天戈没有“欲擒”那部分的想法。起码,他并没有想和荣甜有更深入的关系,虽然他偶尔也会想到她,产生片刻的微微的失神。 那种感觉,很奇妙,也很令人恼怒。 他一向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谁也不行。 “哦。” 荣甜拉长声音,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都不再开口说话,宠天戈也没打算走似的,继续靠着门站着。 等了一会儿,荣甜又取了一个茶杯,翻过来,倒进去些茶水,倒掉了,又重新倒满。 “你赶时间吗?不赶的话,坐下来喝杯茶再走吧。茶叶是今年的新茶,味道很好。” 她伸手指了指茶壶,唯恐他不相信似的,急忙补了一句。 其实,宠天戈也一直等着这句话。 这么早回家,他根本睡不着。 以前一个人住在酒店里,也没觉得怎么寂寞,但现在却完全不同的感觉。他依旧有很多处房产,大部分都已经更名到了宠靖瑄的名下,他依旧不睡在任何一处房子里,依旧是随便找一家酒店,轮流住上十天半个月,再换另一家。 一个得到过温暖,之后又永远失去温暖的人,反而更加惧怕寒冷,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宠天戈走过去,在荣甜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轻轻把茶杯推到他的面前,不期然地,宠天戈再一次注意到了她的手腕那里的皮肤。 他好奇,忍不住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毕竟,对还不太熟悉的人询问这种私人的事情,有些太不礼貌了。尤其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想必,荣甜现在的心情也很差。 “我打算明天就和爷爷说,让荣珂先回去。原本,他要在这里再待上一个多月,美其名曰帮助我。” 荣甜拿起茶杯,吹了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她承认,生意上的事情自己是个外行,但好歹不会在中海天酒地,打着家里人的旗号招摇撞骗,惹了祸不说,还要被人找上门来羞辱。 别人家的事情,宠天戈不予评价。 他端着茶杯,平放在手心里,微微闭目养神。 荣甜见宠天戈不说话,也知道自己对一个外人说这些,很没有意义。但她觉得心头太压抑,憋也憋不住,只想随便找一个人倾诉一下。 而且,越不熟悉的人越好,有的时候,秘密反而只能够和不是朋友的人说,才觉得轻松。 “我承认我不太懂做生意,但是我也不想刚来这里就得罪人。我听我的助理说,刚才那个刘顺水,背景很复杂,如果不让荣珂尽快离开这里,我怕他背后还会有什么小动作……” 她皱皱眉,对荣珂和樊瑞瑞的事情还是放心不下。 “你在国外不是学的企业管理吗,怎么不懂做生意了?” 没想到,宠天戈忽然出声打断了荣甜的话。 她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专业是什么,有些愕然。 “我……我是草包,商科教材放到我眼前我都看不懂的。” 荣甜尴尬地笑笑,低头喝茶。 真的会有女人承认自己是草包吗?宠天戈不相信,而且,就从刚才当着那么多人,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荣甜还能冷静地和刘顺水那样的人说出那么一大通的话,她就不可能是什么都不懂的废物一个。 “我感觉你说话的时候带中海口音,你觉得呢?” 他故意试探她,想听听她怎么说。 荣甜伸手摸了摸脸颊,尴尬道:“不会吧,我才来了没多久,可能是周围都是中海人,不自觉地被拐带了口音吧。我小的时候都是保姆带的,保姆不会讲粤语,我又是读国外的学校,导致我现在也是听听可以,不会说。” 荣三小姐一直怀念着回归前的香港,反而觉得女儿学说一口流利漂亮的伦敦腔才是贵族的表现,所以也不苛求她一定要学会讲粤语,就这么一直放任自流着,搞得荣鸿璨一度很不高兴。 宠天戈点点头,没继续问下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挖金者,一锄头一锄头挖得辛苦,可越是到了地底下,就越不敢继续挖下去了。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害怕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喝光了手里的那杯茶,把空杯放下。 荣甜本能地拿起茶壶,想要帮他再倒满。 宠天戈伸手挡住她,看了一下手表,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其实时间还早得很,但他不想再坐下去了,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荣甜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遗憾,她收回了手,不再挽留,也站起来,准备把他送出去。 宠天戈走在前面,她跟在他的身侧。 走到门口的时候,宠天戈忽然转过来,荣甜低着头,猝不及防,差点儿撞到他的胸口。 “啊,那个……等一下,你领口这里有脏东西。” 她猛地一抬头,看见宠天戈衬衫前襟上似乎黏了一根细细的线,不知道是在哪里蹭上的。 荣甜伸手帮他摘下来,没想到,宠天戈自己也低下头,想看看在哪里。 他的下巴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脑门。 “嘭”一声,宠天戈能想象到有多疼,他的下巴倒是不太疼,但是荣甜就疼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她抬起手捂着额头,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那是什么下巴啊,硬死了,硬死了……” 荣甜哽咽着,揉了揉脑门,她的口中迭声抱怨着,委屈地低下了头。 宠天戈看看她的手指间,上面果然沾着一根线,是她刚才帮他从衬衫上拿下来的。 他原本以为,她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主动往自己身上靠来着,投怀送抱。 这么一看,确实自己有些小人的心理了。 “那个,抱歉了,我光顾着低头看,没注意到你……” 宠天戈不太擅长和别人道歉,但这次确实是他做错了,他也不能眼看着人家受罪,自己闷声不吭。 “好了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才对。” 荣甜吸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手也离开了额头。 宠天戈一看,果然撞得不轻,上面红了一片。 见她又要伸手去揉,他一把按住她的手,顺势拉着她的手,走到外面去。 宴会厅里,佣人们还在收拾着,宠天戈四下里一看,冰桶里还有没有用完的冰块,他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装了几块冰,用手一兜,按在了荣甜的额头上。 “不能用手揉,揉出个包来,明早上你就变成大鹅了。用冰敷效果最好,一会儿就不疼了。” 荣甜“哦”了一声,傻呆呆地接过宠天戈手里的冰袋,继续按在自己的脑门上。 冰冰凉的沁凉感传来,果然,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 再一抬头,宠天戈已经在给他的司机打电话,让他把车子开到门口这里来。 “路上小心。” 见他挂了电话,荣甜微笑着向他说道。 宠天戈刚点头,收起来的手机又响了,他拿出来一看,脸色有些不对劲。 “瑄瑄还没睡吗?什么?在哭?哭什么?” 他着急了,一边大声问着,一边大步朝门口走去。 荣甜歪了歪头,听见了“瑄瑄在哭”四个字,也有些站不住了,连忙抬腿跟上。 第十七章 小朋友的自尊心 刚好,宠天戈的司机已经把车子开到门口了。 他挂了电话,大步走下台阶,上前拉开车门,刚要坐上车,发现身后还多了一条“小尾巴”。 “外面凉,你快回去。有事电话联系。” 宠天戈皱皱眉,视线落在了荣甜的肩膀上,她还穿着那条礼服,也没有披肩,上半身有三分之一都露在外面,看起来很冷。 “瑄瑄怎么了?哭什么?” 荣甜抱着手臂着急地问道,她一想到那个小肉包的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就觉得十分的可怜,心疼他。 “不知道。保姆在电话里也没说明白,我马上去看看。” 宠天戈着急就着急在这里,宠靖瑄没生病,但是哭得很凶,看样子是在闹情绪。果然,孩子大一些,虽然听话了懂事了,可随之而来的是,心事也多了,他本来就不太会为人父,这下更加手忙脚乱。 “我跟你一起过去,咱们一男一女,到时候无论什么问题,都能试着看看怎么解决。” 荣甜走上去,一弯腰也上了车。 宠天戈虽然不想让别人插手自己的家事,但已经这么晚了,他不好去惊动怀|孕着的victoria,公司里其他的女员工瑄瑄又不喜欢,想想荣甜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他只好也坐上车,吩咐司机快点儿开车。 荣甜用宠天戈的手机,给玖玖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去了哪儿,顺便让她和昆妮一起留在别墅里,小心防范,以免刘顺水的人再杀回来,主要是让她们两个把荣珂稳住,别让这位大少爷再去闯祸。 等交代完这些,她喘了口气,把手机还给了宠天戈。 荣甜一怔,手机险些从掌心里滑出去。 因为她发现,宠天戈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侧脸,已经不知道看了有多久,神情专注而古怪。 她有些不安,伸手摸了摸脸颊,确保上面没沾到什么污渍。 “你……你看什么?” 荣甜把手机递给他,被宠天戈看得有些慌。 “没什么。” 他收回视线,顺手把手机接了回来。 她好像懂了什么,以为他是在看自己的鼻子和下巴,嗯,做过的,她似乎也没有否认过这一点,但是好像很多人都很忌惮似的,要么偷偷打量,要么私下议论。 “看我的脸吗?据说是在日本做的,和韩国的不一样。” 荣甜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放下,淡淡说道。 宠天戈捕捉到她话里的“据说”两个字,挑眉反问道:“据说?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都不记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语病,连忙补充道:“我有说了吗?可能是有点儿糊涂了吧,我最近一直晕晕乎乎的,可能是不适应中海的天气吧,雾霾有些严重。” 说完,荣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此时此刻,宠天戈的心思都在宠靖瑄身上,也顾不上其他,他只希望车子开得再快一些,马上赶到儿子的身边。 司机把车子开得飞快,到了夜晚,一向堵得不行的道路上也畅通了许多。 宠天戈开了门,直奔楼上,宠靖瑄的卧室。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推开一条缝,果然,宠靖瑄坐在地板上,正哭得抽抽噎噎的,面前堆了一大堆的手工劳作半成品,纸板、胶水、彩笔…… 旁边的废纸篓也倒了,十多个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团散落一地。 一向干净整洁的小卧室,此刻乱作一团。 见宠天戈上了楼,跟在后面的荣甜换了拖鞋,抬头向上看了看,又看向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保姆阿姨。 “大姐,孩子怎么了?” 她柔声询问着,按理来说,宠靖瑄看起来很乖,不像是无缘无故就会发脾气的小孩子。 大姐连连叹气,给荣甜倒了一杯温水。 “幼儿园布置的手工课作业,我做做饭洗洗衣服还可以,那些东西干脆就不会弄,小零件又特别的小,我戴着眼镜也没弄明白,瑄瑄自己又不会做,说班里小朋友都是家长帮着做的,说着说着,就哭了……” 她一脸的为难,毕竟自己只是来照顾孩子生活的,这些家长的工作,自己一个保姆真的做不来。 荣甜一听就明白了,她喝了几口水,让阿姨带着自己去洗了手。 楼上,宠靖瑄的卧室。 宠天戈松了松领口,站在门旁边,看着一地的狼藉,忽然间心里烦躁得无以复加。 他每天这么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哭,他呢,他究竟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地上是谁弄乱的?捡起来!我给你房子住不是让你来耍脾气的!” 宠天戈一指脚边的废纸篓,怒气压抑不住,大声地吼出来。 正在咧着嘴大哭的宠靖瑄被他吼得打了个激灵,吓得不轻,朝他看了看,嘴一扁,哭得更凶了。 “呜呜……都是你……也不来帮我……我都不会弄……又要被批评了……次次都是我分数最低……他们都有爸爸妈妈帮着……就我没有……” 小家伙哭起来,口齿不清,说了半天,宠天戈也没有听明白。 他只是大概听见了,什么爸爸妈妈帮着,他不帮之类的话,心里更加愤怒。孩子这么小,就开始依赖家长了,以后还怎么得了,一点儿自理自立能力都没有!不配做他宠天戈的儿子! 他小时候靠谁了,还不是靠自己,不也活得好好的,不比任何人差吗?! 一想到这里,宠天戈怒不可遏,见宠靖瑄还坐在地上咧着嘴,气得几步上前,就把他从地上给揪起来了! “我钱送你去学习,不是要让你去学一身少爷脾气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指望谁来帮你做?” 他提着宠靖瑄的衣领,一直把他推搡到了墙角。 宠靖瑄等了一晚上,没想到好不容易把宠天戈盼来,就等到一顿骂,他更加不开心了,虽然不哭了,但是抽噎个不停。 正赶上荣甜跟在保姆大姐身后,走上楼来,看到这一幕,她飞快地冲过去,一把把宠天戈推开。 “你干什么?你把孩子堆到墙角干什么?你打人去外面打啊,拿孩子出气还是男人吗?” 宠天戈一个不备,竟然被荣甜差点儿推得一个趔趄,晃了两下才站稳了。 他回过神来,再看看宠靖瑄惨白的小|脸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得太过分了。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压抑,导致他的情绪不稳,又控制不住,这才对一个还不足五岁的小孩子大呼小叫起来。 “我……对不起,瑄瑄,我刚才太生气了。” 他连忙道歉,但是很明显,宠靖瑄被吓到了,看见荣甜,他连忙扑到她的怀里,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任凭宠天戈怎么说,都不肯再把脸转过来了。 “宠先生,先去换双鞋,洗洗手吧。” 站在后面的保姆轻声说道,眼看着面前这一大摊烂摊子,父子两个都很倔强,真是要命。 宠天戈看了几眼宠靖瑄,又无奈地看向正在搂着他,轻声细语安慰着他的荣甜,然后只好先下楼去换鞋,洗手。 房门关上,荣甜轻轻拍着宠靖瑄的后背,小声地说道:“他走啦,现在就剩我啦,你快转过来,你的鼻涕都蹭到我肚子上了!” 听她这么说,宠靖瑄连忙把脸拿开了。 “根本没有鼻涕。” 他盯着她的衣服,上面除了有些皱褶,并没有沾上鼻涕。 “哈哈,不这么说,你不起来呀,我真聪明。” 荣甜洋洋得意,伸手轻轻戳了戳宠靖瑄的额头,一回头,她看见地上的一堆失败的手工制作,惊讶道:“这一地都是什么?” 他连忙跑过去,很害羞把把地上的废纸板都搂在怀里,不让她看。 荣甜也不继续问,只是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挥了挥,自言自语地说道:“哎呀,我这只手,特别的灵活,我在学校做的小工艺品,老师都说好呢……” 宠靖瑄眼睛一亮,手一松,废纸板掉了一地。 “真的?你能教教我吗?我不需要你帮我做,只要你教我就可以。” 他脑子里还记着刚才宠天戈骂他的话,生怕被他知道,以为自己不想做手工,丢给别人去做。 “教你倒是可以,就是某些小朋友,脸也脏,手也脏,据说还不肯吃晚饭,我觉得这样的小朋友不好,真不想和他一起做手工啊。” 荣甜歪着头,继续把两只手都伸出来,在眼前左比比,右比比,嘴里嘟囔着。 宠靖瑄掉头就跑,打开门,跑下楼,一边跑还一边喊:“阿姨,阿姨我要洗手,我要洗脸,我要吃饭!” 站在原地的荣甜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招这么奏效。 她笑了笑,先蹲下来,把地上的杂物都收拾好,又抓紧时间看了一下幼儿园里的手工教材,大概了解一下老师布置的是什么作业,做到心里有数。 既然她答应了宠靖瑄帮他完成这个功课,自然不能稀里糊涂,做就要做到最好,这次即便拿不到最高分,也得帮他在小朋友面前找回些面子才行。 要知道,小朋友的自尊心,也是弥足珍贵的呢! 第十九章 擅自做主 荣甜执意说不用,但宠天戈非送不可。 两个人,一个说必须,一个说没事,争吵了半天,最后,双双被保姆推出了家门。 “荣小姐,让宠先生送送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连保姆大姐都这么说了,荣甜不好意思再推迟,只好上了宠天戈的车。 原本已经出了门的宠天戈又折回去,再下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件他的外套。 “家里没有女士衣服,你先披披我的吧。” 他丢给她,然后发动起车子。 夜里的温度下降得很快,荣甜确实冷得直缩脖子,她没拒绝,直接把宠天戈的外套裹在了身上。 “我还是去看一下荣珂吧,免得他想不开。” 她想了想,让宠天戈把自己再送回别墅,一般情况,如果没什么事,她都是自己一个人住酒店的,因为实在不想和荣珂共处一个屋檐下。 宠天戈想了想,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不便多问,于是一脚油门,沿着来的时候的路程开回去。 “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喊你,眼睛都红了。” 他看了一眼车镜中的女人,大概是陪宠靖瑄做手工很耗费精力,此刻的荣甜看起来十分憔悴,妆也有些了。 她连忙照了照镜子,果然如此,荣甜拍拍脸颊,也没客气,靠着座椅就闭上了眼睛。 宠天戈不动声色地稍微把车速降了下来,车里的温度也重新调整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感激。 毕竟,身边的这个女人,如此疲惫不堪的原因,是帮他给自己的儿子完成作业,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好好感谢一下。 于是,心头那一丝古怪的感觉,就被他完全地压制了下去。 等到车子停在别墅前,宠天戈把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侧头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荣甜。 她是真的睡着了,一开始把头歪向那边,现在睡熟了,又把头转过来了,朝着自己的方向。 一缕刘海滑下来,挡住了她的额头。 宠天戈忽然感觉这种场景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发生过似的,他仔细回想,又记不大清楚。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把那头发拢上去,好好地看一下这个女人。 没想到,就在宠天戈的手差一点儿碰到荣甜的脸颊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醒了。 “到了?” 她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 宠天戈被吓得不轻,连忙把手伸回来,点头道:“嗯,到了,刚想推醒你的。” 荣甜没觉得哪里不对,连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他制止住她,“冷,穿着吧。” 的确,荣甜刚把衣服脱下来一半,就觉得身上的暖意少了不少,所以她也没推辞,点点头又把宠天戈的外套裹紧了一些。 “你回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早点休息……” 宠天戈实在不想再见到荣珂那张脸,连客套都懒得和他客套,没想到话音未落,从别墅里传来一阵巨响,好像有人在砸东西。 紧接着,荣珂的咆哮从里面传了出来—— “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给她打下手?老头子该死不死,是不是糊涂了……” 正要推门下车的荣甜明显一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宠天戈。 她明显十分抱歉,轻声道:“让你见笑了……” 宠天戈看看她,分秒间决定和她一起下车,走进去看看。 荣甜快步下车走进别墅,果然,荣珂还没睡,他换了一身家居服,在客厅里把摆设装饰用的几个瓶全都扔在了地上。 旁边站着冷眼旁观的玖玖和昆妮,她们两个都是荣甜的人,对于荣珂,表面上尊敬,其实根本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不太闹,她们完全就是无视。 两个人在这里守着荣珂,想的是,如果他闹得太狠,再去给荣甜打电话,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就随他去吧。 反正丢人的又不是自己。 “你想发泄的话,我叫人再去拿几个给你摔,又不贵,可比豪车什么的便宜多了。” 荣甜快步走进来,见她回来了,玖玖和昆妮明显松了一口气。 荣珂愣住,红着脸吼道:“你什么意思?管起我来了?” 他听出来刚才她话里的讽刺味道,因为荣珂给樊瑞瑞买了一辆三百多万的车,上礼拜才从车行里提出来,没想到今晚就出了事。 “我不管你,我也管不着你,但我要管我的钱。买车的钱,走的是中海分公司的账目,如果是你自己的钱,别说管,连多问一声我都觉得浪费了我的唾沫。” 荣甜从他面前走过去,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脚边是一地的碎片,荣甜不回来,连家里的保姆都不敢走过来收拾。 荣珂刚要发火,居然看见宠天戈也走了进来。 “你、你怎么来了?” 他还不知道刚才荣甜去了宠靖瑄那里,问了玖玖,玖玖只说荣小姐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宠天戈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他听见了。 “送荣小姐回来,打扰了。” 他微微一笑,精明的眼神在荣珂的脸上打了个转,后者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来干什么,是不是和荣甜是一伙的?荣珂不禁不安起来。 “今晚的事情和我无关,是你的私生活,所以我也没有必要拿去和爷爷他们讲。但是我说一下我的态度,如果钱是你拿去用,买什么都可以。现在三百多万是买了送人的东西,不管你送谁,这个帐我都要做明白的,这么大的缺,我自己补不上。” 荣甜把身体坐直,平静地说道。 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第一,不会拿樊瑞瑞刘顺水的事情去添油加醋,跑到荣鸿璨的面前给荣珂穿小鞋。第二,他挪用公款那三百多万,必须拿回来,她不会帮他揩屁|股。 “你!三百多万而已,你就要趁机治我是不是?荣甜,你太心黑了!我从香港跑来帮你的忙,一辆车罢了,你有必要吗?” 荣珂一听,气得跳脚,破口大骂。 “我怎么听的是你|妈妈一个劲儿在老爷子面前说你稳重,脑子快,老爷子烦得不行,一挥手就把你也送来了?” 这些话,有外人在,荣甜原本不想说。 但是现在,荣珂一张嘴,就让她想打人。 “呵,只许你|妈给老头子那里灌迷魂汤,不许别人讲话了?你来了两个月,拿下来任何一笔单子了吗?” 荣珂一扯嘴角,专挑荣甜的痛处下手。 荣甜语塞,她确实还在挑选合作方,只不过,剔除了中海饭店以后,着实没了什么特别好的选择,哪怕是更少的钱,她都不想降低要求和质量。 见她不说话,荣珂更见得意。 “你和我半斤八两,所以,那三百万,我……” 他本来想说,那三百万,我不需要还给公司,因为我也在中海出力了。 没想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宠天戈忽然上前一步。 “别人我不知道,起码我代表天宠集团刚和荣小姐谈过,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至于细节,那就交给底下人去做吧。” 宠天戈微微笑了笑,长|腿一迈,在荣甜对面坐了下来。 她一惊,急忙去看向他。 很快,荣甜明白了,他是帮自己在解围。不管真假,先堵住荣珂的嘴再说。 荣珂张口结舌,可又知道,宠天戈没有必要撒谎。 “我原本不想三更半夜和你说这些的,既然你非要我说,那我就直说吧。既然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合作方,那么中海分公司这边马上就会走上正轨,一部分员工对外招聘,还有一些职位会从香港总部调人。你也可以回去了,而且,你不担心你继续留在中海,刘顺水可能还会找你的麻烦吗?” 她不提刘顺水还好,一提起这个人,荣珂的火气就蹭蹭上窜。 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强龙。今晚被刘顺水带人羞辱一顿,想来,等到明天,这些事就会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没法在中海混了。 “昆妮,帮我去订早班的机票,我要马上回香港!” 荣珂一挥手,在旁边的空位上一屁|股坐下来。 昆妮不动,拿眼睛看荣甜。 她是荣甜的人,平时,荣珂耍大少爷威风,她忍忍也就罢了。现在,两个人都快撕破脸了,昆妮肯定要站队。 “去给他订,要头等舱,公司报销。” 荣甜一扬下颌,亲自发话,昆妮这才上楼去订票去了。 “你能耐了是吧?觉得自己这回回香港特别牛逼是不是?要是我把上次看到的告诉老头子,你别想……” 荣珂实在气不过,张嘴就威胁道,只不过,他瞥见一旁的宠天戈,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你上次看到什么了?” 荣甜一脸的不解,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把柄在荣珂的手里。 哈 “荣二少,我帮你上楼收拾行李吧。这边到机场要很久,早早收拾比较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玖玖忽然站出来,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自知失言的荣珂连忙起身,走上楼去。 见他离开,荣甜把保姆叫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免得谁不小心踩到割伤了脚。 第二十章 宠少也丢脸 等到保姆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好,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荣甜按着眉心,朝坐在对面的宠天戈无奈地一笑。 “又让你见笑了,我们家的破烂事儿……真是说也说不完。本以为离开香港,就能避开这些事,没想到……” 她是真的觉得丢人,同样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来中海以后,见到的这些商人的子女,虽然也有个别纨绔烧钱的,但是起码都是脑子灵光的。如果不是樊瑞瑞看准荣珂有大少爷派头,又好骗,也不至于一张嘴就是三百多万的车子。 更郁闷的是,听玖玖和昆妮私下里八卦,荣珂似乎到现在为止,还没真正睡到那个樊瑞瑞,几百万就已经出手了。 “反正,先让他回去再说,那个刘顺水不是省油的灯,他今晚没占到便宜,如果消气了也就罢了,如果回去越想越赌气,还不一定以后会怎么借机会大做文章。中海的很多人也买他的账,所以让荣二少回家躲一躲也是明智的选择。” 宠天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荣珂初来乍到,中海的关系盘根错节,他一个外来的,很容易做炮灰。 荣甜一怔,宠天戈说得隐晦,但她却是听懂了。荣家在香港能耐不代表也能把手伸到中海来,这里随便一个有势力的人,都可能不给荣家任何的面子。 “好,我一会儿再去劝劝他。至于你刚才说的合作……” 她皱皱眉,虽然知道宠天戈是为了帮自己解围才那样说,可他据说一向是说到做到,怎么会突然撒起谎来。 “合作的事情,你觉得,还能有比中海饭店更合适的酒店吗?” 宠天戈微笑着反问道,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向荣甜,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她才是客人一样。 荣甜愣了愣,咬紧嘴唇,直截了当开口道:“从方方面面的数据上来看,中海饭店自然是最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我实话实说,天宠集团是全球知名企业,而我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新手,和你合作,我担心自己吃亏。” 她把心头的担忧一口气说出,也不怕宠天戈会笑话。 反正,和一个商业巨搫在一起斗智斗勇,失败的只能是她这个小新人。 “哈哈,吃亏?做生意不是吃亏就是占便宜,你不想吃亏,我也不想吃亏啊。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宠天戈摊摊手,同样表示无奈。 荣甜看看他,瞪了瞪眼睛,也说不出话来。 “就不能都赚钱,一起去赚别人的钱吗?”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在老鸟们的眼里应该很幼稚,可她就是想法简单,不想赔钱,不想灰溜溜地回香港去,告诉荣家其他的人,我不行,内地的钱我赚不到,中海分公司那里你们另派高人吧。 “我和你想的一样,从一开始我就赞同有财大家发。” 宠天戈看着荣甜,一点点露出微笑。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委婉地向自己保证,这次合作,两家起码都要得利。 “具体的,到了公司再谈。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宠天戈站起来,又抬起手拦住了欲起身的荣甜。 “不要再送我了,不然,你送我,我送你,送到天亮吗?” 他扯起嘴角轻笑着开口说道,倒是令荣甜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他。 “我就送到门口而已。” 她起身,带他从客厅走到门口。 “今晚多谢你了。瑄瑄的事情……” 宠天戈转身又补充了一句,倒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荣甜笑笑,没再说什么,主要是她也喜欢宠靖瑄那个小肉|球,如果换做是别人,即便是堂兄弟的孩子,恐怕自己也没有那份耐心。 等到送走了宠天戈,荣甜一回头,才看见沙发上那件他的外套。 她想喊住他,别墅外已经响起了车子发动的声音,宠天戈把车子开了出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了。 荣甜拿起外套,抓在手里,站在地上有些发愣。 看来,这一次还真的要和天宠集团合作了,由不得自己再任性。况且,经过今晚,她发现,宠天戈那个人似乎还没有之前印象里的那么恶劣,虽然算不上温和亲切,但好歹也算是彬彬有礼。或许,自己之前把他太过当成洪水猛兽了。 她笑了笑,把外套抱在怀里,上楼去洗澡。 ***** 送走了荣珂之后,荣甜这边的效率也很快,她说的不错,中海分公司的中层以上员工,基本上都是从香港总部调过来的。此外的一些文员,外勤,司机,货物仓库那一类则都是在本地进行招聘,由于福利待遇都是业内较高的,所以在招聘过程中一切都很顺利。 这些事荣甜统统交给了昆妮去做,她在香港总部就是做hr的职位,对这些驾轻就熟,招聘之后就是短暂的员工培训。至于跟天宠集团合作的有关事宜,荣甜亲自负责一部分,稍微繁琐的一些细节则由玖玖负责。 玖玖是荣三小姐的人,这一点,基本上荣氏的人全都心知肚明,荣甜本人也知晓。 不过,她也把话同玖玖说得很明白,你去汇报公司的事情我不管,但是我的私事是轮不到你来插手的。 玖玖也明白,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荣三小姐的话她大多数也只是嘴上答应,具体怎么操作,她自己也心里有数。 荣三是上司不假,可荣甜也是顶头上司,得多么糊涂的人才会真的分不清。 这期间,荣甜去了一次天宠集团,玖玖陪着她。 可惜宠天戈不在,去了临近一个城市的工地视察。自从上一次工地出事,他一直很重视工地安全,个把个月就要自己去一趟集团在建的某一个工地,而且绝对不提前通知,想到哪个去哪个,谁也没法做面子工程。 两人跟着宠天戈的秘书miranda一起等电梯,恰好集团内部刚开好了一个会,电梯拥挤。 “荣小姐,我带您坐宠先生的电梯吧。” miranda看看时间,担心荣甜着急。 说罢,她直接按下了旁边那台电梯的按钮,门开了,三个人一起走进去。 荣甜挨着门边站着,随手按了四个数字,电梯门徐徐合上。 “荣小姐之前来过公司吗?” miranda十分好奇,按理来说,荣甜来了,自己作为宠天戈现在的秘书,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没有啊。” 荣甜很自然地回答道,她只是去过中海饭店,还没来过天宠集团的总部大楼。 那你怎么知道宠先生私人电梯的密码…… miranda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差点儿就问了出来。 话到嘴边,可惜,电梯“叮”一声,已经到了指定的楼层,miranda只好把话咽下去,笑着请荣甜和玖玖先到会议室,稍后有市场部的高级经理过来,和她们进行初步的沟通。 把荣甜送到会议室之后,miranda接到了宠天戈的电话。 “我尽量赶回去吧,这边工地有一辆起吊机大概有些问题,你让市场部的先和她好好谈谈。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等企划书下来再说吧。” 宠天戈站在工地边上,头上戴着一顶建筑工人的安全帽,裤脚和袖口也都卷起来了,乍一看也像个工人似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堂堂天宠集团的总裁。 他挂了电话,又赶紧叫人抢修,心里也有些后怕,幸亏自己临时起意,执拗地让人把这辆一直没用上的起吊机开出来检查一下。要不然,等到工程进展到一定程度,所有的机器一起作业,工人着急,随便检查几下就开出来赶工,肯定会有人受伤。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小心”,宠天戈一个回神,本能地向左边一跳,跳进一个满是水泥的浅坑里。 他刚才挨着一个脚手架站着,结果脚手架被经过的一辆小卡车给刮倒了,冲着宠天戈就砸了下来。旁边一个工人刚好看见了,想过去帮他扶着,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出声大喊。 脚手架贴着宠天戈刚才站立的方向直直砸了下来,幸好,宠天戈及时躲开了,架子倒在满是砂石的地上,只碰到他的一只脚。 宠天戈面向下倒在水泥坑里,脸上、手上、身上都是水泥,这些都好办,他只是觉得脚踝有些疼。 旁边的人一拥而上,赶紧把他从地上抬起来,先把手和脸擦干净。 宠天戈活动了一下脚腕,骨头没断,筋可能是扭了一下,有点儿酸酸涨涨的感觉。 “没事,问题不大,我先回中海,你们要确保那辆起吊机没问题才能出工,有问题的话不要省钱,必须换掉。” 他忍着脚上的不适,还不忘叮嘱着,又留下了两个工程部的经理在工地看着,让司机先把自己送回公司。 一进大楼,宠天戈正好遇到了刚出电梯的荣甜。 她也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才几天没见,宠天戈就成了这副样子?浑身都是干掉的水泥,手脸也脏兮兮的,走起路来还有些跛脚?! “宠先生,你是……掉水泥池子里了么?” 荣甜张了张嘴,这是她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唯一答案。 第二十一章 不许利用他 荣甜瞪着眼睛,忍不住走近宠天戈,绕着他走了一圈。 她真的很想哈哈大笑,不过,考虑到他的面子问题,荣甜还是忍住了,想要弄清楚宠天戈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在工地,不小心摔倒了。” 宠天戈尽量平静地给出了回答,其实,脚上还是有些疼。 说来也是巧,他这次伤到的地方,和上一次荣甜受伤的位置,几乎是一模一样,当差不差的。这回,宠天戈算是亲自体会到了行动不便是什么滋味儿。 “我刚才和张经理已经谈过了,合作的事情一切都顺利。你……你还是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还有,我怎么感觉你走路的姿势有些怪?是伤到腰还是伤到腿了?” 毕竟刚拆了石膏没多久,荣甜深有体会,疑惑的目光不时地在宠天戈的下|半|身扫来扫去,她笃定他肯定是受伤了,只不过觉得丢人,不肯承认罢了。 宠天戈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的多话,他好不容易才赶回来,荣甜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拆自己的台。这回可倒好,要不了五分钟,各个部门各个楼层的员工都会知道,宠先生今天去工地考察现场,结果摔进水泥池里,还把脚给扭了。 这让他还怎么在集团内树立威严啊?以后岂不是每个员工一见到他,眼前就浮现出一个全身水泥的倒霉蛋形象? 宠天戈不禁连连扼腕,再看向荣甜的眼神也变得十分的复杂。 miranda接到电话,得知宠天戈意外受伤,也赶紧从楼上下来接他。 “对了,宠先生,您是不是忘了,今天周五?” 她小心地提醒着他,因为宠天戈一直没有将宠靖瑄带到公开场合,甚至公司的很多员工都不知道这位小少爷的存在,miranda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只好委婉地开口说道。 果然,一看宠天戈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忘在脑后了。 “糟了,是不是晚了?” 他连忙低头去看手腕上的表,还好,还好,距离瑄瑄放学还有半个小时,车子开快一些,还不算晚太多,只要路上别太堵就好。 站在一边的荣甜好奇地看着宠天戈,她倒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慌张的表情,不免脱口问道:“什么晚了?你赶时间吗?” 宠天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答应瑄瑄这周去接他。差点儿忘了。” 荣甜点点头,上次帮宠靖瑄做手工作业的时候,她了解到,小家伙每周才能回家一次,而且每次回家还不一定能见到宠天戈,因为他们父子并不住在一起,如果宠天戈很忙,或者时间上安排不过来,宠靖瑄可能个把个月才能见到他一面。 想一想,那孩子也真的着实可怜。 “那你就这么去?” 见宠天戈向miranda交代了两句,就要走出去,荣甜再次目瞪口呆,忍不住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仰头吃惊地问道。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和自己有肢体触碰,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抓着宠天戈的手腕向上一点的位置,不轻不重。 荣甜也反应了过来,一把松开了手,张了张手指,表示自己是不小心。尽管如此,她还是强忍着尴尬,解释道:“我、我是觉得你这样去,对小朋友不好吧?而且……肯定有细菌……” 说完,她还指了指宠天戈上衣和裤子上的水泥点子。 “这样吧,我帮你去接瑄瑄,你先回去洗澡,差不多你洗好了,我也把他送过去了。这样算起来,时间好像勉勉强强也够。” 荣甜也低下头,看着腕表,推测了一下时间。 她只是单纯地想帮忙,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但是,她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想。 这个“别人”,就是指宠天戈。 他有点儿不明白,荣甜好像对宠靖瑄十分关心似的,在此之前,也曾有一些女人使出这一招“曲线救国”,以为只要能够搞得定小的,就能搞得定大的,先得到宠靖瑄的认可,接着就能顺顺利利地嫁到宠家做宠太太。 对于持有这种想法的女人,宠天戈一直敬而远之。他不允许任何人把宠靖瑄当成一种工具,一种途径来利用,哪怕那些人是想要得到自己。 “既然这样,就麻烦荣小姐了。” 分秒之间,宠天戈已经在心中做了个决定,他想要和荣甜把话说清楚,如果她以为,借助宠靖瑄的好感,就能让她在两家的合作事宜上得到什么好处,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哪家幼儿园,你把地址抄给我,我开导航去。” 荣甜把手里拿着的合作意向计划书交给身边的玖玖,让她先回住的酒店,和昆妮再推敲一下细节,自己则拿到了宠靖瑄的幼儿园地址,马上开车前去接他。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宠天戈眯了眯眼,心情复杂。 不过,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先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在脚上涂些跌打药酒! ***** 荣甜担心自己要是去晚了,其他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宠靖瑄会难过,所以加足马力,把车子开得飞快。庆幸的是,当她赶到幼儿园门前的时候,大门刚打开两三分钟,小朋友们还在按照班级,站成一排排,被老师们领出来。 离得还很远,她就一眼看到了宠靖瑄。 小家伙背着书包的腰板挺得笔直,一点儿也不驼背,只是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合群,自己一个人走着。旁边一个带着粉色发卡的漂亮小女生好像和他说了几句什么,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脸上偷亲了一口,然后跑远了。 只见宠靖瑄的脸颊顿时有些红,他冲她比了比手,小声地说了一句再见。 哇,不会吧,这么小的孩子难道就学会拍拖了?! 荣甜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不过,不佩服不行,这孩子的遗传也真是好,看得她这个单身女青年都不免有些嫉妒了,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是做了妈妈,生的宝宝会不会也这么漂亮可爱。 “瑄瑄,这边!” 眼看着宠靖瑄在四下张望着,荣甜赶紧冲他挥挥手。 就看宠靖瑄的两只眼睛猛地一亮,看清她站在哪里,立即迈着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在荣甜的面前站定。 “美美的荣阿姨,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惊喜,不是假装的。 “你爸爸有些事耽搁了,他忙完先回家,我来接你,你一回家就能见到他。” 荣甜蹲下来,帮着他把书包拿下来。 没想到,宠靖瑄居然一动不动,也不上车,只是看着荣甜。 他记得爸爸说过,只要不是保姆阿姨,和他本人,其他任何人来接自己,都不能跟着走。如果对方强拉自己上车,就要大喊大叫,找老师。 “哦哈哈,真聪明啊,等着,给你手机,你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荣甜转了转眼珠儿,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宠靖瑄。 他果然接过来打给宠天戈,听见爸爸的声音,小家伙儿顿时放心了,挪着小屁|股坐到了荣甜的车上,还自己用力关上了车门。 一路上,一大一小连说带笑,好不欢快。 宠靖瑄还破天荒地把新学的儿歌唱给荣甜听,要知道,无论宠天戈怎么威逼利诱,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屈服过,从来都是抿紧嘴巴,一声不吭。 “瑄瑄唱歌很好听啊,要多多练习,才会唱得更好。对了,我刚才看到一个小女生和你讲话哦,长得好漂亮的,是你班里的小朋友吗?” 宠靖瑄的脸又开始红了,拿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点点头。 “那等到班级有表演的时候,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唱歌嘛,一定很好玩。” 荣甜一边开着车,一边故意逗着他。 小家伙羞得不行,捂着眼睛把身子拱过去,把脸全都埋在座位里,用屁|股对着荣甜。 她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小孩儿太有趣了。 等到荣甜牵着宠靖瑄的手,按响门铃的时候,宠天戈刚好也洗过了澡,换了身宽松的衣服,他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 “爸爸!” 宠靖瑄一周没见到宠天戈,自然很想他,换了鞋就跑了进来,上了沙发,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像一只小狗。 “荣小姐来了,里面请。你们先坐,我回厨房继续炒菜,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阿姨记得荣甜,笑着招呼道。 荣甜欠欠身,换了拖鞋走了进来,笑吟吟地看着沙发上的父子俩。 她并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并不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瑄瑄,去洗手上楼换衣服。” 宠天戈把宠靖瑄先支到了楼上,他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和荣甜说这些事。 “荣小姐,坐吧。” 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开口说道。 荣甜只是觉得宠天戈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的严肃,她以为他还在因为在工地上意外受伤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于是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宠靖瑄是我的儿子,如果不出意外,我也希望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所以,他对我很重要。甚至比我的命还重要。” 说罢,宠天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看楼上,想到正在自己穿衣服的小家伙,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被侮辱了…… 荣甜坐在沙发上,蓦地有些紧张不安。 她也随着宠天戈抬了抬头,隐隐听见宠靖瑄似乎在哼着刚在路上唱过的儿歌,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坦白说,荣甜不知道宠天戈要和自己说什么。 但她可以拍着心口保证,自己对瑄瑄毫无恶意,只是很喜欢这个小朋友。 “这个……肯定的,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我能理解的。” 荣甜稍显局促地说道,然后冲宠天戈笑了笑。 他收回了视线,朝她挑挑眉,忽然间也有一丝犹豫,到底,要不要早早地把丑话说在前面呢?这几次,还真是多亏了她帮忙,太直白了似乎也有些伤人。 不过,这种事,多拖一天就多一天的麻烦。 想了想,宠天戈还是开口道:“瑄瑄对我很重要,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如果有任何人想要通过在瑄瑄的身上下功夫,继而从我的身上,或者天宠集团那里得到些什么好处,这条路都是走不通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来利用他的童心,孩子毕竟还小,不应该被带入到大人的世界中来。荣小姐,你说是吗?” 荣甜原本还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去听宠天戈的话,但是,听见他最后特地来问自己一句,她再不敏感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宠先生,有话请直说。” 她皱皱眉头,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大概被误会了。 这种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你对瑄瑄有些过度关心,而他和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或许你只是单纯地喜欢小孩子而已,不过,早晚有一天瑄瑄没法再见到你。你现在让他十分依赖你,以后怎么办?以后等你回香港了,孩子哭着喊着要见你,我也没有办法再变出来一位荣小姐。还有,恕我冒昧,如果你觉得只要自己得到了瑄瑄的喜欢,就能令我也对你有什么好感,或者在生意上放松底线,那我现在就可以明说,不可能。”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宠天戈也觉得有些口干,他连忙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荣甜张了张嘴,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侮辱,生气,太生气了! 握紧拳头,荣甜把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地说道:“宠先生,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先听听你所说的冒昧的话是究竟有多冒昧,没想到,你的尺度还真大,居然真的把我‘冒昧’到了!我承认我确实很喜欢瑄瑄,也觉得你工作忙照应不到孩子,他小小年纪很可怜。我自己行得正,不怕外人乱想,倒是你这位做父亲的想得太多了,竟然以为我是想要拉拢小孩子,然后……然后得到你?” 她气得脸颊有些红,而且,也听明白了宠天戈话语里潜藏的味道,他大概以为自己对他有好感,想要和拍拖什么的,真是妄想狂,自恋癖! “我从来没想过来中海找男人拍拖!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爷爷的命令,我母亲很想要我有一番作为,这样我们母女才能在荣家站稳脚跟,我根本没有那个美国时间来恋爱!没想到,反而还被你误会了。” 荣甜越说越气愤,觉得自己受到了人格上的践踏。 “你不要这么激动。” 宠天戈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反应会这么大,他放下水杯,开口劝道。 “我怎么不能激动了?宠天戈,你真是自大狂,还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会爱上你!你听好了,我懒得搭理你!以后合作上的事情,荣氏会有相应的工作人员去和你们天宠沟通,至于我们两个,最好别、见、面!” 荣甜一把捞起放在沙发上的黑色手袋,冲到玄关,换好了鞋子,夺门就走。 宠天戈愣了愣,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发懵。 “赵姐,赵姐!” 他忍不住,朝厨房喊,保姆赵姐探出头来,宠天戈迟疑了一下,把刚才自己说的话对她转述了一遍。末了,他问道:“我这话很伤人?” 其实在听的时候,赵姐的表情就已经很内伤了,一听他这么问,赵姐挥挥手里的炒勺,只留下一个“我也懒得理你”的表情,继续把头缩回去继续炒菜。 宠天戈抽抽眼角十分无奈,又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和宠靖瑄解释。 正苦恼着,门铃响起。 他走过去一看,居然是去而复返的荣甜。 宠天戈顿时感到一丝庆幸,回来了就好,他想要跟她解释一下,顺便道歉,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些太重了。 “你……” 他连忙把门打开,没想到被一团东西砸在了脸上。 “大姐,你借我的裙子我洗好了,放在鞋架上了啊。” 荣甜伸进来一只手,把一个纸袋放进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刚才上车,一回头才看见后车座上放着两个袋子,这才想起来里面是借来的两件衣服,还没还。 宠天戈把盖在头上的东西拽下来,一看,是自己那一晚上披在荣甜身上的外套。 这女人,还真是脾气大啊! 他哭笑不得,手上拿着那件外套,心里想着,这回一定是把她给得罪了。 “踏踏踏踏……” 换好了衣服的宠靖瑄走下楼梯,四处一看,没有见到荣甜的身影,他很是失望,可一见到宠天戈的表情,小家伙到了嘴边的问话又憋回去了。 真是郁闷啊,那些喜欢也自己喜欢老爸的女人,他不喜欢。 总算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偏偏人家又不喜欢老爸,老爸似乎也不喜欢她。 除了妈妈以外,唯一他也喜欢,老爸也喜欢,对方也喜欢他们两父子的,就是已经马上要生孩子的victoria阿姨了…… 世道艰辛啊! 宠靖瑄痛苦地低下了头,暗自叹息。 ***** 从宠靖瑄的住处出来,荣甜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 她横冲直撞地开着车子,也不想马上回酒店,回去看见和天宠的合作意向书,想到宠天戈那张脸,她会更加郁闷。 周五的晚上七点,街路上十分的热闹。 荣甜开着导航,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着。虽然这里不是香港,但中海大得多,而且道路规划也很好,基本上她没怎么迷路,有些路,经过的时候还觉得很眼熟。 她有些饿,所以把速度放慢,一边开车一边找餐厅或者酒吧。 很快,一家名叫“喵色唇”的酒吧进入了荣甜的视野,因为时间还早,门口还有剩余的车位,她娴熟地把车子停好,走了进去。 果然,里面还没正式营业。 “您先去楼上坐吧,我们马上就营业。” 一楼的酒保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客气地说道。 荣甜四下里看了一眼,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刚换好工作服,从休息间里走出来,都穿着猫咪图案的服饰,头发上还带着猫耳朵的发卡,每个人都是年轻漂亮。 她觉得有趣,所以走上楼梯,到了二楼。 二楼的布局看起来就比一楼好很多,而且设有最低消费,酒的价格也属于在中海比较高的,但因为环境不错,所以物有所值。 荣甜看了看餐单,叫了一客芝士海鲜菠萝饭,又点了酒,然后就靠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她在中海没什么朋友,之前荣珂也在这里,虽然两个人没什么感情,但是去哪里玩玩也能做个伴,现在可好,身边干脆没有什么能一起出来喝一杯的朋友了。 海鲜饭送上来,荣甜饿得要命,拿起叉子就叉了一块,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她一边吃一边恨恨地回忆着宠天戈刚才说的话,越想越气愤,所以连吃饭的动作都显得恶狠狠的。 楼下隐隐传来嘈杂声,没一会儿,楼梯上也传来了脚步声。 荣甜看看时间,八点多了,周末的晚上,酒吧热闹是很正常的,所以她也没在意,吃光了一客饭,她又点了两样没喝过的酒,慢慢地品着。 林行远一上楼,就看见吧台那里靠着一个女人,角度的原因,他只能看到背影。 “婴宁?” 他脱口而出,疾步走了过去,忍不住一把按住了荣甜的肩膀。 她吓得全身轻|颤了一下,急忙回过头来。 一张陌生的脸,虽然同样很美,但不是她。 “抱、抱歉,我认错人了。” 林行远非常窘迫,连连道歉。 “这个搭讪方式蛮老套的,我很好奇,你用这个方法,到底成功了多少次?不会是,一次都没成功过吧?” 荣甜回过头,看了几眼,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不过,他看起来还挺顺眼的,作为一个标准的“外貌党”,在酒吧被异性搭讪又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所以,荣甜也不在乎和他说几句话。 “第一次用就失败了。” 林行远耸耸肩,一脸遗憾似的开口道。 “一个人吗?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他指了指荣甜身边的空位,她满不在乎地点了下头。 “你请便,反正整层楼就我一个客人,现在时间还早得很。” 荣甜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林行远打了个响指,也要了一杯龙舌兰。 “这么早就喝这种烈酒,难道是心情不好?” 荣甜促狭地挤挤眼睛,她知道,一般情况下,男人都愿意和新认识的女人说,我心情不好,身边的人不理解我,我觉得很孤独,哈哈。 “下一句话是不是该说,他们都不理解我,我觉得很孤单?” 酒保把酒轻推过来,林行远一把握紧,笑着问道。 “所以,就为你的孤独干杯。” 荣甜主动和他碰了一下杯子,大声笑出来。 第二十三章 女鬼 两个人碰过了酒杯,各自呷了一口,虽然初相识,不过言谈之间也还算自然。 尤其,这个时段,“喵色唇”里的客人并不多,猫女郎们都在楼下闲散地走来走去,真的如同一只只优雅的猫咪。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你呢?” 荣甜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装潢陈设,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即便放到香港去,也是顶尖的,想必在中海也是行业的佼佼者。 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有特点,暧昧,又不会让人觉得下|流。 “我不是。” 林行远笑了笑,指尖碰到玻璃方杯的杯壁上,摇摇头。 荣甜疑惑地转了转眼珠儿,她忽地又想起来了,这男人刚才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别的女人,如今细细一想,听那语气,似乎倒也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所以说,你是这里的常客咯?” 她大胆猜测着,也许,说不定,这个男人真的在这里有一位异性朋友,刚刚错把自己认作了那个女人。 林行远不置可否,在荣甜猜测他的同时,他同样也在揣测着她的身份和背景。 没见过这女人,虽然她的背影真的让他觉得十分的熟悉。 看她的衣着打扮,想必亦不是普通家庭的出身,而且听她说话的时候,几乎一点儿口音也没有,所以林行远暂时也猜不到她究竟是哪里人。 中海人,还是外地来玩的? “怎么一个人忽然跑到这里来?第一次来,就是单独前来,不觉得遗憾吗?” 他忍不住开始套她的话,想听听她到底怎么说。 “不会遗憾啊,我现在的身边不就是坐着你这个新朋友嘛?” 荣甜眨眨眼,真的拿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么,随便三五句话,轻轻松松就想套她的底子。 林行远“唔”了一声,终于确信,这女人恐怕来头不小。 “对,新朋友。既然是朋友,那我必须请你一杯,喝什么呢?就尝尝这里的新品吧,还没有正式对外销售呢?阿斌,给这位小姐来一杯‘女鬼’,记得慢慢调,做到最好。” 他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朝酒保打了个响指。 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身边坐着的这位帅哥,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失敬失敬,居然是大老板亲自招待我,我真是惶恐啊。” 荣甜主动伸出手来,嬉笑着和林行远握了握手。 怪不得,自从他上到二楼来,除了主动和酒保说话,那些猫女郎没有一个敢上来主动攀谈的,原来是大老板来店里视察,想必她们早就打起精神,各就各位,唯恐被经理抓到小尾巴了。 没一会儿,酒保递过来一杯血红色的鸡尾酒,轻放在荣甜的面前。 “‘女鬼’还在尝试调配阶段,请慢用,多给一些意见。” 林行远做了个“请”的手势,荣甜看看杯子,欣赏了一下,还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传到了网上。然后,她才拿起来,小口抿了一下。 “怎么是有点儿辣!” 荣甜有些吃惊,咂了咂嘴,疑惑地喊出声,然后又摇摇头,否定了刚才的说法:“不对,是有点儿甜……” 最后,她等了几秒,仔细回味了一下口腔里的味道,无奈地感叹道:“最后是微苦。” 三种完全不同的,完全迥异的味道,竟然同时存在于一杯鸡尾酒中,这对于荣甜来说,真的很令她大开眼界。 “对,先辛辣,然后甘甜,最后是余味绵长的微苦。” 林行远靠在吧台上,点了点头。 “它叫什么?女……鬼……女鬼的女鬼吗?” 荣甜两只手交叠着搭在吧台上,双眼盯着面前的红色液体,迟疑地问道。 林行远又要了一杯酒,每次他自己来这里喝酒的时候,都是喝得飞快,好像一定想方设法要把自己灌醉了一样。 “怎么叫了一个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呵。” 不知道是不是二楼的空调开得温度太低了,荣甜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见林行远忽然沉默了下来,她也不再开口说话,犹豫着伸出手,又喝了一口。 那味道是真的很怪,但也真的很吸引人,第一口第二口还不觉得,再喝就有一种停不下来的感觉了。等到她意识到,一杯鸡尾酒只剩下最后三分之一了。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很有名,里面有很多性格不同的女鬼,我觉得好玩,就叫人按照我的想法,做了这么一个新品。” 本以为林行远不想多谈,没想到,他却忽然再次开口。 “那,为什么要有辣,有甜,有苦啊?” 荣甜刚才又喝了大半杯酒,所以对里面的味道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她有些奇怪,虽然常见的鸡尾酒都是多种颜色多种口感,但是像这个这么奇怪的,倒是第一次喝道。 “女鬼大多美艳诱人,她出现的时候,自然令人浑身发热,就像是着了火,那感觉不就是辣吗?火辣辣的激情和缠|绵。然后呢,夜深人静,红袖夜添香,书生读书,美人在侧,自然是甜蜜多情的。只不过,书中的女鬼却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要么离开,要么死去,留下来的也就只能是苦涩的回忆。” 林行远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全都喝光,然后站起来。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记得把最真实的意见告诉阿斌,他会适当改进的。说不定,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它就已经成为热销品了呢。” 说完,他冲着荣甜挤了一下眼睛,微笑着转身离开。 真是个奇怪的老板啊,这么忧伤这么文艺,都已经不像是个商人了呢。 荣甜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地想到。 她又在原位上坐了一会儿,把剩下的“女鬼”喝掉,其实荣甜也给不出什么专业的意见,不过就是告诉酒保,她觉得最后的苦味里应该去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涩味,虽然是苦,但也可以是不令人那么难过的苦,换做是一种回味悠长的感觉。 阿斌记下来,连连道谢。 说完这些,酒吧里的客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连二楼也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走上来了。 荣甜看看时间,九点多,她拿起东西,结了账走下楼。 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刚才那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点点失望。 刚要推门走出去,一个个子高挑的猫女郎追上荣甜,塞给她一张纸片。 她以为是酒水促销卡,本不想接过来,结果低头一看,是名片。 “我们老板有急事先走了,托我把这个给你,他说刚才忘了,你有空可以过来玩。” 猫女郎妩媚一笑,把话带到,就踩着灵巧的步子,猫一样地走远了,身后的尾巴还跟着一摇一扭的,非常俏皮。 荣甜挑挑眉,看了一眼手里的名片。 皓运集团,林行远。 她呼出一口气,把名片塞进风衣的口袋里,走到路边等车。 因为喝了酒,没法开车,荣甜给昆妮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晚上有空过来把车开回去,她自己现在打车回酒店。 刚挂了电话,玖玖的电话就催了过来。 “我马上回去,别着急。” 荣甜以为是玖玖在催自己,笑着说道。 没想到,玖玖的声音很是着急,还有些慌似的,急急开口道:“荣小姐,你赶紧回来吧,不知道是不是荣珂回去告状了还是怎么的,三小姐来了!她刚给我打电话,问我你现在住在哪里,她要从机场直接到酒店!” 一听这话,荣甜的手机险些没飞出去。 她妈来中海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不容易送走了荣珂,结果呢,又把荣华珍给招来了! 她匆匆挂断电话,招到一辆空出租车,赶紧赶回这些天一直住着的酒店。 果然,一见到荣甜回来,惴惴不安的玖玖终于长出一口气。 “三小姐语气不太好,所以我也不敢多问,生怕她发火。我问要不要去接,她说不用,已经叫了车子,算算时间,我看再有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荣甜点点头,马上换了衣服,赶紧去洗澡,她可不想被荣华珍知道自己刚从酒吧回来。 也难怪她们两个人都吓成这样,要知道,荣华珍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角色。这些年来,她招赘,生女,但是这些事情全都没有拖她的后腿,她也一直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敢抢敢拼,甚至还一度幻想着,荣老爷子能够把主要的家业交给她去打理。 这一次,荣华珍亲自来上海,目的有二,一个是听说了荣珂的事情,她要来做做样子,不然她二哥一家脸上无光。二个就是来确定分公司的进展是不是一切顺利,究竟荣甜能不能在中海做出一番作为来,行的话,留下她,不行的话,马上滚回香港,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即便是对荣甜,她也永远都是不假辞色。 等到荣甜全都准备好了,又等了一会儿,果然,荣华珍到了。 她走在前面,神态略显倨傲,身边还跟着两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她拿着两个无比沉重的行李箱。 ps:“婴宁”是《聊斋志异》中的一个形象,作者蒲松龄很喜爱她。 第二十四章 荣华珍质问 荣华珍走到房间里来,四下打量着,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底的不悦却是异常的明显。 玖玖连忙把小费给了门童,让他们把荣华珍的行李箱小心地先放到客房里去。 “不是早就让你们去租一处好一些的房子么?为什么来了这么久还在住酒店?传出去像什么话,还以为我们荣家落魄到要让前来谈生意的小姐住酒店。” 见没有了外人,荣华珍忍不住皱眉训斥道。 对于这位荣三小姐的脾气,大多数香港人都曾有所耳闻,她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即便是鸡蛋里,她也能挑出骨头来。 所以,荣甜和玖玖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几天已经在找了,不过中海的房价很高,算下来,住酒店还有人每天来打扫,倒也很划算。” 荣甜也不反驳她,只是随口打着马虎眼,她倒是宁愿住酒店,楼下就有好几家24小时的餐厅,有的时候加班到深夜,如果饿了,随便套一件衣服,就能下楼去吃宵夜。 “房价再高高得过香港?这里空气又差又干,不行,懒得和你说,我要去泡澡敷面膜。” 荣华珍指使着玖玖去给她放洗澡水,然后就去客房翻找睡衣和洗护用品去了。 见她离开,荣甜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母亲有一种十分奇怪的疏离感,两个人也并不亲近,甚至,荣甜觉得,荣华珍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总是无比古怪的,那种眼神,不像是妈妈看女儿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国外念书吧,不亲密也是情有可原的,好多次,荣甜暗暗地这么安慰着自己。 正想着,荣华珍的声音再次传来,她一边抱怨着这里的房间不够大,采光不够好,一边又列出长长的用品清单,让玖玖帮她买回来。 可巧的是,玖玖的手机响个不停,正好是天宠集团的张经理打来的,说是下午提到的一个细节要再确定一下。她只好一边听着张经理的电话,一边分心去记着荣华珍要买什么,一心二用,难免手忙脚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算了,我去买吧。” 荣甜很是无奈,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应付,接过玖玖手里的纸和笔,继续记录要买的东西。因为眼前这位挑剔的中年贵妇,就是荣家的三小姐,她的母亲。 从进门到现在,她甚至没有询问过一句,女儿来到中海是否适应这里的气候和饮食,一个多月以来有没有不舒服,生活上还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一句都没有,荣甜怎么能够不心寒?! 她甚至想,如果不是因为荣鸿璨在儿女面前流露出了,想要派一个孙辈前往内地开拓市场的念头,荣华珍根本不会把自己从国外急召回来。 “你快去快回,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我都是等着要用的。” 荣华珍催促了一句,然后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去浴|室泡澡去了,很快,从里面传来了她吟唱歌剧的声音。 看着那扇门,荣甜叹了口气,找了件外套穿上,然后下楼。 她住的酒店旁边不远,就是一家知名的大型连锁超市,步行只要三分钟左右。 推着购物车,乘电梯上了楼,荣甜掏出外套兜里的那张纸,按照上面的记录,一样样去找。先是一些生活用品,纸巾之类的,然后是食物,零食还有水果,等等。 而这些东西,荣华珍都是指名道姓要什么什么牌子,所以,荣甜只好来来回回地找,有的时候找不到她说的牌子,她又不敢不买,只好比对着其他的品牌,挑其中的最好的或最贵的先买下来。 半个小时后,手里的购物车已经差不多都满了。 照着手里的纸上比对过一番,发现只差两三样东西还没买,荣甜低头看了看购物车,累得有些直不起腰来,她只好把车子推到一处人相对较少的地方,一边喘着气一边歇会儿。 歇了两分钟,荣甜推车继续。 最后一样东西,是罐装的意大利面蘑菇酱,纯进口的牌子。 荣甜在货架上找了半天,只找到了这个牌子的辣椒酱,蔬菜酱和海鲜酱,却没见到蘑菇酱,她有点儿气馁,只差这一个了,买完就能回去交差了。 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她不甘心,打算再重新翻找一下。 忽然,她眼睛一亮,因为荣甜隐约看到,在自己头顶上的那一排货架上,一大排的玻璃罐子里,似乎有一个是有蘑菇图案的。 她刚要伸手去拿,不料,身边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女人,因为穿着高跟鞋的缘故,她比荣甜高了一小截,对方十分轻松地伸出手来,直接抽走了其中一瓶酱。 果然,真的是蘑菇酱,瓶身上印着两小簇蘑菇。 荣甜险些叫出声来,眼睛里几乎都要冒火了,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她真想骂人了。 “小姐,冒昧地请问一下,能不能把这罐酱让给我?我妈妈今天刚到中海,她只想吃蘑菇酱,所以……” 如果不是因为荣华珍真的很挑剔,荣甜也绝对不会为了一罐意大利面酱和一个陌生女人点头哈腰的,大不了,不吃好了。 但她知道,即便荣华珍在中海的时候,一口意大利面也不吃,可自己若是没有买到蘑菇酱,她也会耿耿于怀,借题发挥。 所以,她宁可去求一个陌生人。 身边的那个女人戴着口罩,她明显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玻璃瓶,又看了看面前的货架,然后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星期了,今晚难得在半夜十二点之前就收工回家,我想吃自己煮的意大利面,也不想换其他味道的酱汁。” 很明显,那女人也发现了,货架上只有一瓶蘑菇酱了,她不想割爱。 荣甜也清楚,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毕竟是人家先拿在手里的。 她点点头,说了一声“理解”,然后就推着车离开了,准备下楼去结账。 拎着两个巨沉无比的大购物袋,荣甜艰难地走在人行道上,路口的信号灯由绿转红,她只好停下来,耐心地等待着。 等到她穿过人行道,眼看着就要走到酒店的时候,忽然,一辆车慢慢地向她靠了过来。 “喂!蘑菇酱!” 荣甜诧异地扭过头,看见之前在超市遇到的那个口罩女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似乎正在喊着自己。 “算了,给你吧。” 那女人伸长手臂,把那罐蘑菇酱塞进了荣甜右手边的那个袋子里,然后,她就把窗户摇上去,把车子开走了。 真是个……奇怪又善良的女人啊。虽然戴着口罩,一张脸被遮住了大半,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忘了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荣甜晃了晃酸痛无比的手臂,拎着袋子走进酒店的电梯。 她进门,刚放下东西,穿着浴袍的荣华珍也走出来了。 见到荣甜把自己要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一样样都买了回来,一贯挑剔的荣华珍也只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做着面膜一边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她。 “荣珂那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一回去就告状,不知道老爷子刚出院吗?二房一家都在骂,骂完又哭,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做?二太太那副嘴脸,还用我跟你学吗?” 荣华珍一开口,果然就是问这件事。 荣鸿璨一生风流,光他本人亲口认可的太太就有五位,其中三位都有子女,荣珂的父亲就是二太太生的。二太太原本是电视台的签约演员,拍了几部戏之后小有名气,在公司酒会上结识了荣鸿璨,做了他的太太,而那时候,他的原配夫人刚生下长子才只有两个多月。 因为几个太太明争暗斗,所以,他们的子女之间也相当不睦。 这一次,因为荣珂在中海“受了委屈”,做亲奶奶的二太太抓|住了三房的把柄,狠狠地在家哭闹了一番,一个劲儿地大骂荣华珍母女不安好心。 “我就知道,他回去以后一定会恶人先告状。” 荣甜一点儿也不惊讶,索性,一股脑儿地,把荣珂到中海之后的一切所作所为,尤其是那晚酒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丝毫也没有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就连荣华珍都有些愣了,听到刘顺水说要当着众人的面,剁掉荣珂的手指头的时候,她吓得连忙拍拍脸上的面膜,暗呼可怕。 “我究竟有没有污蔑他,要看证据。反正,从他来了以后,每一笔大的开销,都是有发|票有记录的,我了多少,在哪里,他了多少,在哪里,我都可以叫人拿出来,一笔笔去比对去核实。所以,这件事即便是老爷子亲自问我,我也是这么说。” 荣甜理直气壮,丝毫不慌。 听她这么一说真实的情况,荣华珍的气也消了不少,她取掉面膜,将上面残余的精华液细细拍匀,脸色稍缓。 “荣珂的脾气就是他们二房给惯的!就让他浪荡去,反正他在香港也有那么多风流帐,不一定哪天就要又惹上麻烦,到时候二太太哭死也救不回来他!不过话说回来,他说你选了天宠集团,这消息是真的吗?” 关于中海的天宠集团,荣甜了解不多,但荣华珍却是略知一二的。 第二十五章 钻石王老五 唐漪开了门,把手里的购物袋先放在地上,然后站在玄关那里换鞋。 听见房门响的卫然从厨房里探出头,挑挑眉,没说话。 她有点儿吃惊,没想到他今天会过来。 拎着塑料袋,唐漪往厨房走,一进去更加吃惊,身边那个男人正在煮意大利面,旁边还放着一罐刚开封的蘑菇酱。 她笑了笑,看来,是自己的,怎么都逃不了。 “你怎么来了?万一我不在家,不是扑了个空?” 唐漪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放进冰箱,一边随口问道。 自从云筱安回来以后,卫然已经有很久没主动联系自己了,她以为,他不可能再来了。 据说,她的眼睛,和云筱安很像,所以当年,他才会拉她一把,帮她和原来的经纪公司解约,开出了一份条件十分诱人的新合同,一个劲儿地砸钱捧她。 据说,云筱安当年也曾想要进入娱乐圈,为此,卫然和他哥哥卫了彻底翻脸,从家里的娱乐公司出走,带了一批老经纪人和知名艺人,重新组建了新公司。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不料,她却走了。 没选卫了,也没选卫然,云筱安就这么走了,出国读书,一读就是两三个学位。 只不过,她最近又回到了中海。 得知卫筱安回归的消息以后,卫然似乎比唐漪还要淡然一些,他甚至没有急吼吼地跑去见她一面。不得不说,时间会让人成长,尤其是男人。 倒是唐漪,一直在等着遣送费,或者说是分手费。 不过,她现在并不在乎钱,这几年,她在华星娱乐赚的钱已经足够多了,而且,公司的合约也不苛刻,甚至有些松散,她如果想要离开,自己开公司做老板,也是万事好商量,根本不需要撕破脸皮或者对簿公堂。 对此,唐漪看得很开,心态也还好。 这几年她陪着卫然的时间并不算多,两个人都忙,她更是一个戏接着一个戏,出了这个剧组就要进那个剧组,就连说梦话都是剧里的台词。偶尔休息一个月,卫然都会带她去国外,一个是能避开国内的八卦记者,二个也是能好好放松享受一下不同的景色。 至于上床……似乎也没有人刻意提起,很自然地就发生了。 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也很默契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缠,两个人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一样,甚至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也没有谁感到不自然。 然后,就一直保持了这种不远不近,不清不楚的关系。 庆幸的是,由于卫然一直很善于和媒体打交道,有那么两次,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貌似被拍到了,不过,由他出面,还是都压了下来。 再加上,唐漪从来不拿这种事炫耀,在公司也非常低调,所以很多公司里的高层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这么一想,她手上停了停,单腿跪在冰箱方便,微微出神。 “袋子都空了,怎么还不起来?面好了,我先端出去,你去洗手。” 耳边忽然响起卫然的声音,唐漪急忙转过头,正好见到穿着围裙的他的背影,正在朝餐厅走去。 她连忙起身,洗干净了双手,在他对面坐下来。 “真巧,我今天也是想吃意大利面,所以去了超市。” 唐漪拿起叉子,搅拌了几下,微笑着说道。 卫然把手臂伸过来,帮她点了一点小|胡椒粉,抬了抬左边的眉毛,接口道:“你加了班回家肯定要吃意大利面,我怎么会不知道?晚上给你助理打了电话,她说你一放工就自己开车走了。” 他确实很了解她,已经超出了老板对艺人的了解和关心。 面很劲道,又淋上了进口的蘑菇酱,唐漪吃了一口,忽然想到超市里发生的事情。 “对了,今天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把整个过程和卫然说了一遍,最后很不好意思地说,到底还是把蘑菇酱给了那个女人。 “你总是这样,属于你的也不肯争取,宁愿做首先放弃的那一个。” 卫然好像没什么胃口似的,并不吃什么。 听唐漪说完,他给出了结论。 “不是啊,只是觉得没什么好争的,今天不吃明天再吃也可以,或者换成肉酱啊蔬菜酱啊也不错。” 唐漪没听出来卫然的弦外之音,耸耸肩,继续又吃了一口面。 话虽然那么说,可她还是最喜欢淋了蘑菇酱汁的面啊,唐漪满足地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卫然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表示无语。 “那蘑菇酱呢?也许它今晚就想淋在你的盘子里,你就这么给别人了,它还不愿意呢!” 他有点儿生气,站起来,把围裙解下来,用力一摔,走去洗澡了。 这男人有洁癖,他极少极少下厨,因为讨厌油污。 唐漪还没回过神来,不明白卫然怎么就忽然生气了。 “我还没讲完呢……我不是想说蘑菇酱……我是想说那女人说话时候的神态和语气让我觉得很熟悉似的……可我确定自己不认识她啊……” 她摊摊手,表示疑惑不解,见卫然已经走到卫生间了,唐漪只好讪讪地住口,继续低头吃面。 *****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荣华珍,荣甜依旧十分的紧张。 如果说面对刘顺水那种人,她还能滔滔不绝地讲上几句,那么面对着荣华珍,她就果断地变成了哑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以免不小心说错话,招来呵斥。 “是的,经过一系列调研,我觉得天宠集团是最合适的合作对象,目前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一会儿我让玖玖把意向书拿过来给您过目,哪里有问题,大家还可以找时间,坐下来商量一下。” 对于天宠集团,荣华珍无疑是颇为满意的。 但是对于荣甜的做事风格,她却十分的不赞同。 “商量?很多事情没什么好商量的,你记住,你代表的是荣氏,我们不需要向任何的企业摇尾乞怜,指望着和他们合作。相反的,能够雀屏中选成为我们的合作方,才是许许多多企业求破天才能得到的大机会。所以,以后无论再谈什么,你都要强硬一些。” 十分难得的,荣华珍说了许多,虽然言辞不善,但也算是亲自指点着荣甜怎么做生意,后者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声说是。 虽然,荣甜的心里并不赞同这种没意义的炫耀和摆谱。 荣氏怎么了?再牛逼,现在不也得进军内地,跑到这里来做生意了?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听说,那个天宠集团的老总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是单身。是中海有名的钻石王老五,怎么样,你见到了没有?” 荣华珍眼睛一眯,虽然已经接近五十岁了,但眉眼之间还是有些风韵犹存的味道。 荣甜一惊,心里想着,该不会是…… 虽然父亲是入赘荣家的,可到底还是荣家的上门女婿,难道荣华珍是要和宠天戈见一见?荣甜脑子里有些发懵。 “你在想什么龌龊事?我是问你,他会不会看上你?” 荣华珍气得瞪眼,连鱼尾纹都露出来了,怒斥一声。 荣甜吓得不轻,也觉得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竟然在想那么不靠谱的事情。 她猛地摇摇头,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我见过……他、他有个上幼儿园的儿子,我和他当然不可能了,差了好几岁而且又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做后妈。” 为了打消荣华珍的念头,荣甜立即把宠靖瑄的存在告诉她。 “有儿子?好几岁了?那还是算了,你就算嫁过去,也分不到全部的家产,搞不好将来还要和那个大儿子打遗产官司。算了算了。” 荣华珍挥挥手,她生活在荣家,早就受够了几房太太之间的争宠,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费尽心机,就为了多分一些老爷子的遗产。 “玖玖一直跟着你吧?她头脑聪明,你有什么不懂的多问她。” 末了,荣华珍又叮嘱了几句,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玖玖,这才回房间睡觉去了。 “妈妈晚安。” 荣甜赶紧站起来,目送她离开。 直到看见荣华珍的房门关上,她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倒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板发呆。 真有意思,也真是可怕,母亲居然已经丧心病狂到了为了生意,恨不得把自己嫁给合作伙伴的地步了。如果将来冒出来一个能帮助荣氏在生意上更上一层楼的人,不管那人是不是老头子,秃头大肚子,说不定她都会第一时间把自己推出去吧。 “她会这么做吗?” 终于,荣甜还是忍不住,小声地把自己心中的猜测讲给玖玖听。 玖玖帮她倒了一杯水,有些悲悯地看着荣甜。 许久之后,她才安慰着开口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既然你是荣甜,那你就得去做荣甜应该做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是荣甜了,说不定,你还会羡慕荣甜呢。” 听她这么一说,荣甜也不禁点了点头。 是啊,就算自己的母亲再严厉,可说到底,她还是荣家人,要为荣氏的发展,尽一份心,出一份力呢。 第二十六章 是你,不是我 荣华珍习惯晚起,荣甜让人把早饭直接送到她的房间里去。 她更喜欢西式早餐,因为读书的时期是在英国度过的,所以荣华珍很崇尚英国贵族式的享受方式,此后几十年也一直向着这个方向看齐。 荣甜等在外面,直到听见里面有声音,才敲敲门,叫人把早点送过去。 她有些无奈,荣华珍来到中海,表面上看是母女同心,但其实呢,她对自己在这里的事业毫无助力,甚至自己还会为了照顾她,而束手束脚,生怕她不满意。 好几次,荣甜话到嘴边,都想问问荣华珍这次来到底还要做什么,还要停留几天。 但是,她并没有这个胆量。 好不容易捱到了上午十一点,荣华珍总算起来了,荣甜连忙问她,今天一白天都有什么安排,是否需要司机,等等。 “我自己去见一个朋友,不用司机了,我坐计程车去吧。你忙你自己的,我办完事自己就会回来。” 很难得的,荣华珍和颜悦色地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荣甜立即松了一口气,连问她去见谁的欲望都没有了,忙不迭地离开。 分公司选址在中海的中央cbd商圈,租下了一栋知名写字楼的27-28两层,选好了位置之后,那里一直都是昆妮在忙,荣甜还没去过。她打算今天亲自去看看,如果确定没什么问题,立即就可以叫员工们过来报道和集中培训了。 简单安排了一下,荣甜特地把玖玖留下了,为的是,如果荣华珍临时改变了主意,需要人陪着出行,玖玖也可以跟着。 荣甜前脚刚一离开酒店,荣华珍也准备妥当,开始换衣服,穿鞋。 “三小姐是打算……” 玖玖站在一旁,一边问着,一边帮她整理着手袋,把钱夹、墨镜、钥匙包等一些随身携带的小东西逐个放进去。 “既然来了,听说他也在这里,那自然要去见一见咯,看他怎么说。” 荣华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认无误以后,拿起包,穿好鞋,也快步地离开了酒店。 玖玖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出了酒店,荣华珍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从包里掏出来一张事先写好的纸片,把上面的地址给司机看。 是中海的一处度假区,十分有名气,中海的人几乎没人不认识。 她坐稳后,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我要见你。我已经坐在车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到。” 荣华珍的语气有些急迫,同时也带着一丝不安,好像不确定电话那一端的人,是不是也准备要见自己似的。 等了一会儿,那边的人才淡淡地开口道:“来都来了,那就见见吧,不过我现在这样子,最好别吓到你才好。” 荣华珍连忙说不会的不会的,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挂断了电话。 如果他坚持不见自己,那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打道回府。 没想到,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他还是这么谨慎。 不过,荣华珍很快还是露出了微笑,她喜欢和谨慎的人合作,因为谨慎的人才不会轻易犯下愚蠢的错误,更不会拖累别人。 车行了五十分钟,果然,远处已经看见了大幅的广告牌,前方的标志也显示出,他们已经开到了度假区的区域内。 司机把车子开到停车场,告诉荣华珍,出租车这种社会车辆是没法开到里面去的,防止有司机拉活抢活,所以他只能让她在这里下车。 她只好付了车费,下车后辨认了一下方位。 幸好,有人过来接她了。 “请问是不是荣小姐?请跟我来。” 穿着西服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向荣华珍问道,见她点头,男人动了动耳机,轻声禀告,说自己接到人了。 然后,荣华珍跟着他上了车,车子在度假区里继续又开了五分钟,终于才在一栋充满东南亚风情的木屋前停了下来。 男人做了个“请下车”的手势,荣华珍下了车,直接走上木梯台阶,推门进到了木屋里。 里面的摆设也都是木制的,木桌木椅木床,推开窗正对着一片人工湖。 不愧是度假区,这里的空气清新,满眼绿色,很容易令人感到轻松愉悦,怪不得许多有钱人一到假期,都要往这里聚集,放松休闲,享受少有的宁静。 荣华珍打量着周围,满意地微笑着,想到这里也是那个男人名下的,她不禁有些贪婪地想要入股。 忽然,从楼上传来下楼的声音,她这才发现,原来木屋上面还有一个相连的天台,突出去搭在房屋外面,怪不得自己刚才上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 有个男人从上面缓缓地走了下来,脚步很轻。 “你这次来中海,事先并没有告诉我。” 这声音十分的平静,听不出喜怒,既不像是谴责,也不带有惊喜,只是带着陈述的味道。 “我怕影响你的休息,所以,所以就……” 荣华珍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她不想说实话,可是在这个男人的强大气场之下,她又不敢满口胡说八道,撒谎搪塞他。 男人没说什么,指了指身边的木椅,让她先坐下。 他自己也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还伸出手,把木桌上的两个茶杯倒满了茶水。 荣华珍顺从地坐下,只不过,在看见对面的男人的脸的时候,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立即把眼神挪开了,故作镇定。 男人放下茶壶,很是自然地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淡定道:“很吓人?我也知道,不过医生说,遮挡住脸部不利于伤口的恢复,我一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宁愿别人觉得恐怖,我也不会让自己难受。” 他的话让荣华珍连连说不是,为了证明她并不害怕,她只好大胆地把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现在的这张脸,已经比几个月前,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好很多了。 那个时候,他的脸已经几乎不能称之为脸了,鼻子几乎塌下去,嘴唇也被削掉了一半,从额头到下巴更有数不清的擦伤,一道连着一道。 经过几个月的诊治,修复和美容,现在,他的脸上就只有四、五条颜色很浅的疤痕了,算不上丑陋,不过,乍一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吓人,相比于原来的英俊,却是变化太大了。 见荣华珍强忍着看向自己,男人也不强求,自己端起茶杯,示意她也来尝一尝。 荣华珍顿时拿起茶杯,借着喝水,她赶紧收回了视线。 “怎么忽然来了?说说吧,这几个月来我专心休养,不问外事,很多消息恐怕我也不知道。” 男人谦虚地开口说道,荣华珍却不会轻易相信。 她不信,这男人会真的与世隔绝,一个那么狠的人,是不会真的忽然收起锋利的爪子,安安静静地在狼窝里吃素的,他依旧渴望鲜血。 “老爷子果然把荣甜派到中海来了,她过来一个月,已经和宠天戈碰过几次面了。” 荣华珍惴惴不安地说道,一提到“宠天戈”,她的表情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紧张感,放在桌上的两只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还是没看出来什么吗?”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喝光了,他却没有再续上,只是单纯地玩着空杯子。 “应该是没有,我问了我的人,他们两个人见了好几次面,公开场合,私下场合,都有,但是宠天戈好像什么都没发觉,甚至还有些疏远荣甜……” 她老老实实地把刚才自己从玖玖口中问到的消息,逐一地讲给面前的男人,尽量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听荣华珍说完,男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似的。 “当然,他不可能会轻易怀疑,即便他怀疑了,他周围的朋友也会把他当成精神病。而且,就凭我对宠天戈的了解,他这个人相当的有意思,遇到这种悲伤的事情,他会第一时间开启应激反应,那就是强迫自己接受夜婴宁已经死了的事实,逼|迫自己去面对现实。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即便见到了一个和她有三分相似的女人,也不会多做联想的,不是吗?” 听他这么一说,荣华珍放下心来。 她点点头,也赞同地附和道:“就是,就是,尤其,我们可是找的最好的日本的整形……” 男人打断了她,不认可似的说道:“是你,不是我。记住,去买通警方把dna鉴定书换掉的人,是你,把人带到东京去换脸的人,是你,阻止她接受脑部扫描恢复记忆的人,也是你。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决定,千万不要把我算在里面。” 一听他这么说,荣华珍愣了愣,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是我是你,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如果我这边出了什么意外,你也……” 不等她说完,男人挥了挥手,表示不赞同她的话。 “就算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受什么损失。我的生意都有专人打理,就算我再休息上三五年不露面也不碍事。倒是你呢,别忘了,你家老爷子熬不了一年半载了,你没法再生,而你唯一的女儿也吸毒死了。”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荣华珍,她的脸如死灰,坐在原位上,一言不发。 第二十七章 毁容 荣华珍许久都没有说话,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对面男人刚刚说的那几句话。 她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自己等不了,但人家可以等上三年五载,甚至一直不露面也不影响赚钱,可以闷声发大财。 她的背脊弯了下来,也不像之前坐得那么笔直了,显示出她此刻的心虚。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先生,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再分析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是知道的,现在的那个荣甜她不是……到底隔着肚皮,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看出来了,她也不太听我的话。你说该怎么……” 荣华珍一脸的为难,两只手扒在木桌的边缘上,满眼乞求的味道。 如果,此刻有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他们一定会吃惊地瞪大双眼,向来以骄纵、不可一世出名的荣三小姐,居然像一个弃妇一样在求着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已经毁容的男人! 男人,也就是顾默存浅笑着看了她一眼,将自己手中已经空掉的茶杯再次斟满了茶水,小口抿着,依旧沉默。片刻之后,他把茶杯放下,不答反问道:“我不明白,按理来说,即便荣老爷子去了,他也会把遗产进行妥善安排的。你上面有两个哥哥,你是最小的女儿,他不会置之不理的。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汲汲于家财呢?” 人的心,真是一个无底洞啊,没有的时候想要有,而有的时候就想要更多。 荣华珍尖声回答:“最小的女儿?那又有什么用?我都已经找男人入赘了,可是还是抵不上做儿子的!老爷子的几个太太手里全都攥着实业,那些将来都是要给儿子孙子的!我不为自己的未来谋划,以后三十年我要怎么活?老公窝囊,荣甜也是个不争气的,小小年纪跟着人家学,去吸毒,吸什么不好非要注射!死讯我瞒了整整一年,甚至不敢去她的坟前祭拜她!我这么做,难道有错吗?既然老爷子偏心,我就要让他看看,荣家到底谁才最有商业天赋!谁才能把荣氏发扬光大!”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放在桌上的两只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了几下桌面。 看着对面无比愤慨的中年女人,顾默存微微笑了笑。 “冷静一些。一开始我已经答应同你合作,也没有半路走掉的道理,你说对不对?” 他一开口,荣华珍愣了愣,等到她反应过来,立刻喜不自禁。 “对对,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呀。” 她急忙挤出笑容,满是期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也不觉得他脸上的伤疤有些刺眼了。 然而,顾默存却没有再开口。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踱步,在木屋里慢慢地走了一圈,然后站定了。 “就算宠天戈不愿意去相信,时间久了,他总会怀疑。要知道,一个人的外表可以改变,短期内甚至连行为模式、思考方式也可以改变,可同一个人总是一个人,而且你不是还特地留下了几处疤痕没帮她修复吗?手上有,脚上也有吧。只要机会合适,他总是会看见的。” 荣华珍连连点头,附和道:“我就是不确定要不要完全的改头换面,所以才留了那么几个地方,不过都是小疤痕,如果需要修复,也只是小case而已。” 顾默存点了点头。 “让她先做着,反正,现在不是已经和天宠那边接上头了吗?我的意思是,这次合作一定要成功,无论是对荣氏还是对于你,都是有大好处的。至于天宠那边,留着先不动,我来对付,不过,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我的身体还要再休养上几个月,我不想还没做完该做的事情,命就先丢了。” 他的声音很冷,毫不客气的语气,听得荣华珍也是浑身一抖。 “既然……既然这样,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她飞快地拿起手袋,站了起来,主动告辞。 顾默存微微点了一下头,让她先走。 荣华珍惴惴不安地转身要走,不料,他又喊住了她。 “她……她好吗?做了那么多手术,从头到脚,从脸到声带,人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终于,顾默存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她去日本做手术的时候,他已经悄悄回到了中海,并没亲眼见识到。 荣华珍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谁,一口保证道:“当然,我可是了高价钱,绝对不是找的那种市面上随随便便的机构。是日本军方的医疗整形机构,全程签署保密协议的,我早有准备,所以事先整理了很多荣甜的照片和视频,现在做出来几乎就是一模一样,就连声带也是做过微调的,可惜,她不会说粤语,不过好在荣甜也不怎么回香港,对外我就是推说她常年说英文,忘掉粤语怎么说了。” 她连连保证着,事实证明,也确实没人发现出来什么异常。 第一,在过去的十年,荣甜极少回香港,就连荣珂都曾说过,走在街上,如果荣甜不先和自己打招呼,他是认不出来。第二,荣甜一直热衷于整形,就连网上的照片也都一张一个样,没人知道她又去新做了哪里动了哪里。 有这么两个重要原因在,假的荣甜一直到现在也没有露馅儿。 这也是为什么荣华珍这么不放心,亲自从香港赶到中海的根本原因,表面上看,她是为了跑来训斥荣甜,监督中海分公司的进展。其实,她是担心,要是现在这个荣甜穿帮了,会牵连到自己,如果被荣鸿璨知道了,那她就死定了。上面的两个哥哥嫂嫂一直在想尽办法抓荣华珍的短处,这个罪名着实太大了! “好吧,你不是一直派人跟着她么?告诉你的人,有什么事都要及时向你汇报。如果事情严重,你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不要轻举妄动。宠天戈那个人不好对付,稍微不留神,就可能被他察觉。” 顾默存皱皱眉头,对于自己的这个老对手,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 “对了,听说,有个孩子,那孩子到底是不是……” 荣华珍其实一直担心着这件事,正所谓母子连心,血浓于水,要是荣甜不小心…… 她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清楚这里面的奥妙。 “这件事与你无关。那孩子你不用担心,他们一直没在一起多久,小孩子最是喜新厌旧,早就不记得什么了。不过,你记住就好,不管你去做什么,都不要碰那个小孩儿。” 虽然,顾默存憎恨宠天戈,但是他比谁都清楚,夜婴宁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如果宠靖瑄出事了,她将来如果一直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还好,如果记起来了,是会发疯的。 他宁可看她死,也不愿意看她疯。 “这个自然,我知道了。” 荣华珍点点头,终于离开了小木屋。 走出来之后,她才长出一口气,之前想要在顾默存身上占点儿便宜的想法,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独自坐在木桌旁的顾默存慢慢地喝掉杯里的茶水,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摸着脸上的伤疤。 他原本虽然不算美男子,可也眉眼疏朗,五官端正,但是现在却布满了细小粉红色的疤痕,虽然医生说,完全可以恢复到之前的皮肤状态,顾默存却清楚,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夜婴宁不再是夜婴宁,而他也永远不是周扬了。 ***** 荣甜在昆妮的陪同下到了写字楼,27层和28层两层都被荣氏租了下来,初步的装修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到了27层,一走出电梯,最明显的地方就是荣氏企业的标识,她打量了一圈,基本上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员工培训了。由于荣氏在整个香港甚至东南亚的地位,所以之前的招聘工作十分顺利,几位从总部调职来的高层下周也就会陆陆续续抵达中海,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有序进行着。 荣甜坐下来,喝了一口水,这间房是她的办公室,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 她向四周看了一圈,总觉得似乎自己以前就有过这样的办公环境似的:高层,视野开阔,中央商圈,大落地窗,真皮座椅,超大的办公桌……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据说,自己之前在国外一直都是混日子,连毕业都是勉强,最后还是贿赂了导师才拿到了学位证。 “嗯,就按照正常标准来装修就可以,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用品的采购你可以交给内勤去做,最后你过目一下就可以。” 荣甜又交代了几句,看看时间,还早,她不想回酒店。 主要是,不想面对荣华珍,虽然她也同样不会这么早回去。 “这附近有商场吗?我想转转,来了这么久还没怎么逛过街,我们去买衣服吧?” 她向昆妮提议道,立即得到了昆妮的双手同意。 “太好了,我还没有换季的衣服呢!” 两个人立即掏出手机,一个查路线,一个查血拼攻略,很快敲定了一晚上的时间安排,先买买买,再吃吃吃! 第二十八章 珠宝店巧遇 中海各大商场的打折力度虽然不若香港那么狠,但是两个女人一旦疯狂起来,还是相当的吓人。 昆妮喜欢鞋,一口气买了三双新款凉鞋,即便新品都没有什么折扣,可刷起卡来一点儿也不心疼。荣甜对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只买了两件小衫和一条裙子,倒是因为想要搭配那件小衫,还需要买两样饰品。 两个人在商场一楼的珠宝柜台逛了一圈,没什么收获,所以只好跑到一家连锁水店去吃芒果捞。 荣甜刚坐下,就透过手边的窗户看见不远处的商场背身那里,还有一栋特殊的三层建筑,呈三角形,像一块奶酪似的卡在两家商场之间的空隙上。只见,墙体全部是由光亮可反光的某种黑色半透明的材质包裹着,此刻已经是傍晚了,广场的灯全都开着,照得整栋建筑像是一处会发光的三角体,异常奢华。 她有些好奇,不知道那是什么,看样子似乎刚开业似的,因为门口摆满了系着红丝带的各式篮。 “等会儿我们吃完也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一条合适的长链,或者胸之类的,不然单穿一件衣服太死板了。” 荣甜笑着说道,昆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忽然间变得有些古怪。 她虽然也是第一次来到中海,但是刚刚在来的路上,她用手机查过,就在这个商圈里,有一家miracle珠宝在中海新开的旗舰店。 看样子,那栋建筑就是了。 “不用这么辛苦,我去帮你拿卡地亚的新品图鉴,你挑好了再让人送来就好了。” 昆妮喝了一口饮料,急忙说道。 荣甜用勺子舀着碗里的西米,微笑着拒绝道:“哪有,刚好已经来了,如果有合适的我想给妈妈买一件小礼物。她这次来,可能……也对我的能力不放心吧。” 听荣甜这么说,昆妮也不好再反对,以免反而让她生疑。 两个人吃好了甜品,拎着之前的战利品朝不远处的三层建筑走去。刚才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现在走近了,就更会觉得这里无比的气派:三面墙体在灯光下,犹如滑|润甜美的巧克力果冻一样,流光溢彩。一楼大厅的水晶灯足可以媲美欧洲的皇宫宴会厅,巨大而华丽,一层层环绕盘旋,矜持柔和地洒下如水般的光芒。 里面的客人不太多,全都是轻言细语,在认真挑选着心仪的饰品。 荣甜和昆妮走进去后立即有专人接待她们,帮她们把纸袋单独保存在寄存室里的保险柜里,然后才请她们轻松地去挑选珠宝。 这种店在欧洲和香港都不少见,但是中海却不多,特别是服务很贴心,工作人员周到又不会过分热情,让人觉得舒适的同时,也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拘束。 昆妮一步不离地跟着荣甜,站在她的身边,陪她挑选着配饰。 “你不是一直想买一个钻石手链吗?刚好可以看一下,不用一直陪着我的。” 荣甜试了两条项链,见昆妮寸步不离,不由得开口说道。 昆妮看了一下,手链的柜台在二楼,她不放心让荣甜一个人在miracle的店里,生怕她看见了什么,想起了什么,那就糟了。 “不、不用了,我陪你看看就好。” 她有些着急地说道,四下里观察了一下,还好,这里新开业,没有什么人在,工作人员也不多。 荣甜挑了一条较长的黄钻项链,可以当做毛衣链用,她还想挑一样礼物送给荣华珍,但又不知道送什么,所以一直在犹豫着。 “荣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我怕三小姐先回酒店,着急见你见不到,她又要发脾气了。” 所有的人都对荣华珍的脾气无比忌惮,一旦她发起火来,大家都要跟着遭殃。 荣甜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买了东西她不见得高兴,但是等到她想要找自己却找不到的时候,却一定会大发雷霆。 “那好吧,走,我们去取东西,直接回酒……” 没等她说完,忽然,荣甜看见大门口那里走进来一位客人,而这个男人,她是见过的。 昨晚在酒吧,他请自己喝了一杯名字古怪的鸡尾酒。 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就再见了,是谁说中海很大,两个人相遇不容易的? 荣甜想到对方还托人给自己送了名片,装没见到似乎不太好,于是主动过去,打了招呼。 “林先生。好巧。” 她朝男人浅笑,对方也有些吃惊似的,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邂逅这个女人。 “你好。”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暂时只能舍弃掉称呼。 “我的名片,今天中午刚印好的,昨晚很失礼,没及时做自我介绍。” 荣甜低下了头,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林行远。 “理解,那种场合是出来放松的,为了安全,女孩子确实不适合主动暴露太多的自我信息。” 他双手接过,看了一眼,脸上立即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荣小姐,失敬,居然是荣氏的千金。我之前因为公事去了几次香港,对荣氏的印象很深。你们荣氏的生意可以说是遍布整个香港,厉害,厉害。” 林行远半是恭维,半是诚恳地说道,仔细看了荣甜的名片,心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他就知道,这女人绝对不一般。 “林先生客气了,皓运也是内地物流业的龙头。不过,我们两个人真的要站在别人的店里,互相夸赞对方吗?” 荣甜歪了歪头,开玩笑似的说道。 林行远也是轻笑起来,连说不了不了,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谈生意上的事情吧。 “你来这里是……” 她有些好奇,一个大男人来看珠宝,恐怕是要选礼物送人。 林行远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丝绒珠宝盒,拿在手里,淡淡回答道:“我以前在这里买过一样饰品,不过不小心弄坏了,想来问问,能不能修复。” 正说着,从楼上走下来一位干练得体的年轻女人,看见林行远,她招呼道:“林先生。” 荣甜和林行远一起回头望过去,说话间,女人已经走到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林先生很守时。这位小姐是……” 林行远点点头,主动介绍道:“这位是香港荣氏的荣小姐,她也是你们miracle的客人,这位是miracle的高级客户经理韩小姐。” 女人伸出手来,笑着开口道:“原来是荣小姐,你叫我stephy就好了。” 荣甜一愣,stephy……这个英文名字虽然很常见,许多外企公司里的白领女性都会选用,但是此刻听在耳朵里,还是令她有种奇异的熟悉的感觉。 “stephy你好,我是荣甜,虽然是第一次购买miracle的产品,不过我很喜欢。” 她对刚才新买的那条项链很满意,觉得这里的服务也很不错,如果有机会,以后当然还会再来。 和那种贵死人不偿命的奢侈品珠宝不同,miracle的珠宝虽然也是真材实料,但价格却并不会令人望而却步。再加上钻石珠宝等原材料,本来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点点品级上的不同都会造成价格上的巨大差距,所以,这里的珠宝都是中等偏上价位的,佩戴出去既不会失了面子,又不会让人有种大出|血的感觉。 甚至,荣甜都快要对这里的老板和设计师心生敬佩了,能够这么精准地抓|住女性顾客的心理,怪不得,他们敢在这寸土寸金的中海开设这么一家大型旗舰店,而完全不用担心收不回成本,无法运营下去。 “谢谢喜欢,稍后我让我的同事帮您办理一下vip,这样以后每个月上新品,我们都会为您投送一份精美的会员手册,也方便您查看新品。” stephy笑容可掬地说道,然后叫旁边的一位助理前去帮荣甜办理会员的手续。 林行远走过来一些,把手里的的丝绒珠宝盒打开,递给stephy,轻声问道:“能修吗?去年买的。这里有一处断掉了……” 他手里拿着,正是去年春天,在miracle珠宝专柜巧遇夜婴宁那一次,买的那份礼物,原本是送给夜澜安的。 stephy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连连摇头。 “林先生,这一批产品,都是李总和婴……和宁总一起参与设计的。李总现在主要负责带新人设计师,不参与一线的设计了,宁总她也……所以,所以如果坏了的话,可能没法返回去修理。” 说罢,她把那个挂坠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柜台上,又仔细看了看。 原来是上面那个跳芭蕾的小女孩儿的一条腿,和蓬蓬裙相接的那里断掉了,一条腿晃晃悠悠的,随时都能掉下来似的。 “这个挂坠,澜安很喜欢,一直戴着。你也知道她的情况,躺在床|上基本上不能动,我也不想看见她因为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不开心。她活在世上,现在已经……没什么乐趣了。” 林行远的神色有些黯然,当初,他把这个送给夜澜安,其实是抱着邪恶的目的,想要刺激她,让她发疯,最好直接自杀,一了百了。 夜婴宁也看出来了他的目的,所以当她看见这个挂坠的时候,才一个劲劝说他不要拿给夜澜安,但他还是给她了。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很喜欢,爱不释手,经常对着上面正在踮脚旋转的小女孩儿出神。 第二十九章 她开始怀疑了 stephy后来也从夜婴宁的口中,听说了当年的事情,虽然她有些同情夜澜安,但也清楚,她有现在的下场完全是她自找的。 不过,听到林行远这么一说,她也不禁有些怜悯,想了想,还是把盒子留了下来。 “这样吧,我试着看看能不能接上,不过接上肯定会影响美观,修的话,也不太可能。如果她还在的话,就好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化名为宁安的夜婴宁,她是这个挂坠的设计者,一定会有办法来补救。 林行远也清楚,他今天过来不过是碰碰运气。 夜婴宁已经不在了,她的设计也成了绝响,即便有人能够再按照这个样子,去重新做一个,其内核也不可能模仿到一模一样。 “没关系,谢谢你。那就先放在你这里好了,有结果的话……你打给我。” 林行远点点头,心情忽然低落了下来,转身就走。 荣甜刚办好了会员信息的登记,一回头,她看见林行远已经走到门口了,心里不禁一动。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里好像酸酸涩涩的。 昆妮也去寄存室将两个人的东西取回来了,荣甜接过一个袋子,转身的时候,正好不小心撞到了走过来的stephy的手上。 “啊,抱歉,我不小心……” 眼看着自己把对方手里的东西撞到了地上,荣甜也赶紧蹲下,帮stephy把地上的绒盒捡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她急急道歉,绒盒敞开了,里面的挂坠也掉了出来。 “是不是我给弄坏了?” 荣甜看见小女孩儿的腿晃荡着,也吓坏了,捡起来抓在手里,她赶紧向stephy问道。 stephy连忙摇头,安慰道:“不是,原本就坏了,所以林先生才拿回来修。不过,这个作品的设计师已经不在我们公司了,所以,想要修复几乎不太可能了……” 见她一脸惆怅的样子,荣甜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挂坠。 很漂亮,是个正在跳芭蕾舞的小女孩儿,只不过一条腿和蓬蓬裙的连接处断掉了,如果焊上的话,一定会留下来一块焊接的金属,腿部那里就会多出一块儿,影响美观。 “这么好看的挂坠,坏了也真可惜,怪不得他会特地拿来修,如果是我,可能也舍不得就这么把它束之高阁。美的东西都应该被展示出来的,不是吗?” 她有些感慨地看着,轻声感叹。 “荣小姐,您和林先生……是认识的吗?” stephy扶着荣甜,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些年来,皓运集团的千金夜澜安因高位截瘫常年卧床不起,只能偶尔坐着轮椅去园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怀疑,作为她的丈夫的林行远是不是会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久而久之,甚至很多人都私下里说,即便他真的出轨,也是情有可原。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林行远一直没有任何的绯闻,就连逢场作戏似乎也没有过。 他好像和任何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论男女,在保证礼数的情况下,不和任何的圈子走得太近。以至于在中海的商圈里,没有人不认识林行远,但也没有人和他很熟,同样,也没有几个人和他有什么严重的过节。 当然,除了宠天戈。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因为在香港太平山顶的那一个血腥的夜晚稍稍有了缓和,但还不足以握手言和。特别是,夜婴宁不在了,林行远只好继续答应栾驰和简若,把她身份的秘密保留在心底。 他有的时候也感到好奇,如果宠天戈知道了,他会怎么样想,怎么样做。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不会这么做。 “他……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不过,我欠了他一个小人情。” 荣甜笑了笑,把手里的挂坠轻轻放到stephy手里的绒盒里,她指的,自然是林行远昨晚请她喝了一杯酒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stephy也笑着点点头,她原本还以为,这位荣小姐和林行远的关系非凡,说不定,是他的红颜知己,现在看来,怕是自己太敏感了。 也是,林行远是入赘到夜家的,他如果和夜澜安离婚了,那么夜家的财产他一毛钱也别想得到。别看现在他在皓运混得风生水起,那是因为夜氏夫妇看在这么多年来他对夜澜安不离不弃的份上。只要他敢提出来离婚,那下场不言而喻。 至于这位荣小姐,以她的身家背景,当然是不会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的。 “荣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站在一旁的昆妮出声催促道,她担心回去得太晚,在荣华珍之后,她可能会生气。 荣甜点头,拿着东西,和她一起走出了miracel珠宝。 一路上,荣甜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不知为什么,她的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个坏掉的挂坠,不由自主地,她似乎想要把它修好。 断腿,裙子,焊接。 这些关键词一直都在荣甜的眼前闪现,最后,她烦得不得了,索性打开手袋,从里面掏出来自己用来纪实的那个笔记本,拿着笔在上面随手勾画起来。 昆妮专心开着车,见她低头写着什么,也没在意,继续往酒店开回去。 荣甜一开始还有些迟疑,不过一拿起笔来,心里顿时就敞亮了,怎么下笔好像完全不需要人来教,想到什么就画下来什么。 没一会儿,她就凭着印象,把那个挂坠的大致样子画在了记事本上,接着,她开始望着断裂处微微出神。 最后,荣甜合上了记事本,闭上眼,像是在休息。 等到她们两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荣华珍果然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她在顾默存那里也没尝到什么甜头儿,又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脸色也恹恹的。 “妈妈,你不舒服吗?” 荣甜把东西交给昆妮,让她去收好,然后走到荣华珍面前,轻声询问着。 “这里空气好糟糕,连呼吸都不舒服。” 荣华珍坐在沙发上抱怨着,一只手按着太阳穴,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瓶白油,估计是她刚才头痛,让玖玖帮她擦了一些。 荣甜俯身拿起来,看了看,觉得这东西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而已。 “要不要去看医生?” 她无奈,这里毕竟是中海,不是香港,不可能做到一个电话,就有家庭医生主动上门来诊治。 荣华珍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我让玖玖去联系一下这边的港商协会,你既然到了中海,想必这里也有不少老朋友,大家聚在一起,开个派对怎么样?” 荣甜其实早就猜到了,荣华珍那么爱热闹出风头的性格,她断然是不会悄无声息地来,再悄无声息地走,势必要在中海也展示一下她荣氏千金的尊贵。 所以,她现在只是在投其所好罢了。 只要她在中海的这段时间,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荣甜也就别无所求了。否则,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自己会有多么悲惨。 有一个能干且强势的母亲,也不见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果然,听见荣甜主动给出了这个提议,荣华珍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好像呼吸也不困难了,头也不疼了似的,神采奕奕地说道:“不错,我还有个老同学现在从政,和她联系一下,想必将来也会有很多帮助。玖玖,玖玖!” 她急忙把玖玖喊过来,向她叮嘱了几句,叫她先去联系,最快时间把邀请的客人名单拟定出来,给她过目。 “你不是说,和天宠集团合作吗?那他们的酒店肯定有合适的宴会厅吧?我开派对,总不能再去租一个场地吧?去和他们谈一下,就当是我们过去考核环境好了。” 听荣华珍的语气,那就是摆明了不给钱。 荣甜只好答应下来,心里却想好了,如果天宠那边同意还好,不同意的话,她宁可自掏腰包,也不能丢这个人,非要占人家的便宜。 玖玖领了命令,立即去隔壁打电话去了,留下荣华珍和荣甜母女二人。 “妈妈,我有件事情想问您,我洗澡的时候,发现手腕和脚面上都有疤痕。所以我想问问,这些都是怎么受伤留下来的?” 关于荣甜失忆的这件事,荣华珍之前就给过她一个理由—— 说她毕业之后,和同学一起自驾车旅游去美国大峡谷的时候,遭遇了危险,越野车翻车,她被砸到了头部,导致失忆。而荣华珍作为母亲第一时间赶到了美国,陪她做完了手术之后,不放心她一个人,将她领回了香港。 这个说法虽然说得通,但是,荣华珍也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荣甜想起来点儿什么。 “疤痕?谁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玩的时候弄伤了自己!” 荣华珍急忙从沙发上坐起来,说了一句之后,就回房间了,又开始吩咐昆妮去买宵夜,说想吃海鲜。 望着她的背影,荣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 脚面上的疤痕还好解释,但是手腕上那个…… 她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那是有好几年的老疤,而且,在那个位置上,唯一能够给出来的解释就是,割腕。 第三十章 第二次爱上他 荣甜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想不通,自己以前怎么会自杀。 难道是,因为缺乏家庭的温暖? 据说,她从很小就被荣华珍送到国外去读书了,学的还都是管理相关的专业,为的就是以后能够接手家族的生意。但偏偏,荣甜是个没什么商业天赋的人,也不感兴趣,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而荣华珍又极其地好面子,拼命钱将她塞到了名校,以此在家族里炫耀。 应该不至于,从来没得到过来自父母的关爱,小的时候或许还会难过,过了青春期,或许就完全不在乎了,即便在乎,也得不到,又何必在乎。 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在国外独自长大的女孩儿,要么极其内向腼腆,要么就是格外的开放,甚至是放|荡。 幸运的是,自己现在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唯一的问题就是,她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而荣华珍给她的理由,一直都是之前说的那种,和朋友出去玩,翻车,撞到头部,导致失忆。 既然不是因为亲情,那难道是为了爱情? 可是自己出事这么久以来,原本的那些同性的,异性的朋友,竟然一个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她,自己的人缘有多差,足可见一斑。每每想到这一点,荣甜都有一点儿心里发堵,于是更加好奇她原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如果说,荣华珍肯多同自己讲讲过去的事情,多多刺激一下大脑里的某个区域,或许,她能尽快想起来也不一定。 但是参照现在的情况,她是不可能这么做了,虽然荣甜不清楚这是因为什么,但她就是知道,母亲不太喜欢自己,甚至也根本不在乎她失忆与否。 这么一想,荣甜难免感到既沮丧,又疑惑。 好像,荣华珍在防备着自己什么似的…… 可自己是她唯一的女儿,能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么,母女之间又何必如此的小心翼翼,敬而远之,中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一样。 玖玖打完了电话,走出来,看见站在原地,兀自出神的荣甜,轻声说道:“荣小姐……” 荣甜这才回过神来,笑着看向她,问道:“辛苦你了。估计在中海的港商不少,缺了哪个都不好,所以还得要你费心,把名单确认好,以免到时候有什么不愉快,那就不好了。” 玖玖连忙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之前,你一直是在我妈妈身边,做助理是吗?” 难得有些时间,荣甜拉着玖玖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和她闲聊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荣甜的错觉,她总觉得,从香港派过来的这两个人,无论是玖玖,还是昆妮,她们好像都一直瞒着自己什么似的。尤其是在平时的工作中,她们两个人虽然也尽心尽力,不过,有的时候,还是让荣甜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说严重一些,就好像被人时刻监视着一样。 相对来说,玖玖年长一两岁,做事也比昆妮更沉稳一些,当然,嘴巴也更严一些就是了。 所以,从一开始,荣甜也就没打算真的从她的嘴里问出来一些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这不代表她想要一直装傻,适当的时候,她也想敲打一下这两个女人。 现在,就是适当的时候。 “是的。我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在荣氏工作的。” 玖玖果然老道,回答的时候避重就轻,她不说自己是在荣华珍身边工作,只说毕业后就进入了荣氏。这两种说法虽然本质上差不多,但对于听的人来说,却很不一样。 荣甜笑得更加和善似的,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在商场上,你其实是我的前辈了。” 玖玖连说不敢,她虽然尽力保持镇定,但荣甜看得出来,她已经开始紧张了。 紧张什么,她有什么好|紧张的,除非,她的心里一直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且,我在医院的时候,也一直都是你和昆妮轮流来照顾我,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们。这么说来,之前我在国外读书,你们有过来看过我吗?我听说,妈妈一直很忙,她可能不太会亲自过来,不过我们学校每一年都会邀请学生家长去学校观礼的,我家里是你们两个去的吗?” 荣甜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想要听听玖玖怎么说。 她之前在网上看到过,她的母校每一年的学期结束之前,都会邀请一部分的学生家长到学校,欣赏学生表演,展示学术成果等等。像是荣华珍这种身份的学生家长,自然会在受邀之列,而她一向喜欢炫耀,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如果她因为公事不能亲自前往,按照她的性格,也会派身边可信的人。 “这个……我、我没有去过……我英文不太好,所以这件事不在我的工作范畴内。” 玖玖有些结巴地说道,眼神有些闪烁。 事实上,荣甜和荣华珍早就闹崩了,荣甜出事之前,已经有一年多不和荣华珍联系。接起电话,只要是荣华珍的声音,荣甜二话不说马上挂断,荣华珍大怒之下停掉了她的信用卡,荣甜就直接去找她的父亲。虽然是入赘的女婿,但给女儿一些生活费的钱,她父亲还是有的,所以,荣甜肆无忌惮地和荣华珍冷战,更不要提什么学生家长的观礼邀请函了,她早就撕碎扔掉了。 荣甜没有再逼问下去,玖玖刚才的反应,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了。 正说着,昆妮买了夜宵回来。 “我去喊妈妈出来,都闻到砂锅粥的香味儿了呢。” 她笑着站起身,朝着荣华珍的房间走去。 见她离开,坐在沙发上的玖玖才松了一口气,一低头,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 往桌上摆夜宵的昆妮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的不安,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荣小姐和你说什么了,你的脸怎么那么白?” 玖玖瞪了瞪她,没有开口。 两个人自从“荣甜”住院的时候就在医院陪护,基本上一直按照荣华珍的要求,不断地向她灌输着她就是荣家人的思想。期间,她们两个也不是没有害怕过,担心她有一天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特别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过,接连几次大型检查,医生都很肯定的是,她的脑部在受到重创之后,一块十分重要的区域为了自我保护而彻底失去了原本的作用,选择性地遗忘了过往的记忆,也就是俗称的失忆。 主治医生并不清楚荣华珍的计划,所以,他很抱歉地表示,病人现在的情况,在香港乃至亚洲的医疗水平都是无法治疗的,建议家属转院到美国进行继续的医治。 不过,这样的情况对于荣华珍来说,却是正中下怀。 她对家人瞒着荣甜的死讯,已经瞒了快一年,眼看着就要瞒不过去了,因为老爷子快不行了,如果真的有驾鹤西游的那一天,就算荣甜再叛逆,她也必须回家参加葬礼,到时候怎么样都要露面。 原本,荣华珍已经做好准备,承认她唯一的女儿已经死了的事实。 但在那个雨夜之后,她的欲望又促使她不再向命运妥协。 看到那个同荣甜的身高体型几乎都一模一样,重伤失忆的女人,荣华珍的脑子里渐渐地成形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吃过宵夜,荣甜在泡澡的时候,又把记事本拿在手里,翻到自己在车上勾画的那一页。 她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有许多漂浮不定的灵感,想要伸手抓|住的时候,它们又像是泡泡一样,飞远了,令荣甜感到非常的困惑,却又令她更加坚定,自己一定要捕捉到其中一个才可以。 呷了一口红酒,荣甜拔|出插在头发里的铅笔,开始在纸上继续涂抹。 等到一缸的水终于冷掉的时候,她也刚好完工。 看着纸上的图,荣甜不禁有些得意,自己在金融方面毫无天赋,但是在艺术上好像还是有些细胞的嘛,起码,她现在横看竖看,都没觉得自己哪里画得不好。 而且,虽然只是纸上谈兵,但她有信心把林行远的那个挂坠修好。 一想到林行远,荣甜赶紧从水里站起来,擦干身体后,她穿上浴袍,走回房间,找到他之前给自己的那张名片。 尽管有些晚,但她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想要第一时间告诉他,自己或许有办法帮到他。 铃声响了三声,那边就接起来了。 “你好,我是荣甜,抱歉这么晚打给你。” 荣甜手里拿着记事本,有些紧张地开口说道。 她承认,这个男人,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虽然,她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荣小姐,你好。” 远远地,手机那端传来了林行远的声音。 他握着手机,挑挑眉,还在公司里加班。要不是她打来电话,他还会一直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许,就这么直到天亮。 “有没有打扰你休息?我长话短说。” 荣甜有些忐忑地问道,同时,她也有几分小心机,这么晚了,如果他身边有女人,恐怕讲话一定会不方便,自己也等于从侧面了解一下他的个人情况。 第三十一章 约会 从转椅上站起来,林行远简单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也换了只手拿手机。 他没想过,荣甜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还是在……深夜的时候。 “不会,我还在公司加班,你说吧。” 林行远看了一下时间,刚好,等挂了电话,直接去吃个宵夜,然后再回来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好了。 荣甜愣了愣,没想到这么晚了他居然还在工作。 “呃,好辛苦。是这样,我今天在珠宝店无意间看到你拿去修的那个项链挂坠了。因为觉得很漂亮,就这么坏掉了有些可惜,刚才我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好像大概有了个方案,可以把它修好。不过,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所以忍不住打来电话问一问。” 她有些紧张,上一次,自己好心帮忙,结果被宠天戈误认为是有所图谋,现在,荣甜多多少少有些心理阴影了,生怕又被人扣上什么罪名。 “真的吗?” 没想到,林行远似乎有些意外,但他的声音里,却是透着一股惊喜的。 荣甜放下心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意识到自己点头对方也是看不见的,于是连忙应声道:“是真的,嗯,真的。” 说完,荣甜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镜子,刚洗完澡的女人,脸上正带着傻傻的笑容,居然还有一丝甜蜜的感觉。 她有些失神,难道,自己…… 飞快地摇摇头,荣甜想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全都甩出去。 “荣小姐,你说可以吗?” 见她一直没说话,林行远不禁又追问了一句。 荣甜“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她的脸烧得滚烫,只得不好意思地问他刚刚说了什么,自己这边信号不太好,没有听清楚。 林行远笑了笑,重复道:“没关系,我是问你,明天有没有空,我们见面说。如果真的可行的话,我明天再给韩小姐打电话。反正,她那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如果你能帮忙修好,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荣甜想了一下明天的安排,明天下午她有空,于是两个人订好了时间地点,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荣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长出一口气,觉得心脏忽然跳得好快好快。 一想到明天的碰面,她再一次心猿意马起来。 对于那个只见了两次的男人,荣甜承认,她确实对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好感。 那种感觉很复杂,她从来没有在其他的异性身上得到过,好像两个人很早很早以前,就十分熟悉了似的。但她又知道,自己明明不认识他,在“喵色唇”是第一次碰面才对。 就好像,在冥冥中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似的,一直在不停地督促着她,再去和他见面,去了解他,或者,去……爱上他。 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想法塞得慢慢的,以至于,荣甜竟然失眠了。 她来了中海这么久,哪怕是刚来的时候也没有过失眠的时候,居然在今晚,只因为和林行远约定第二天下午见面,她就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荣甜毫无意外地看见自己的眼睛下方青灰灰的,急得她四处翻找眼膜,想要补救,起码不能顶着两只熊猫眼去见林行远。 看她竟然这么紧张,就连一向不怎么在乎别人的荣华珍都不禁主动问道:“你今天有重要的约会?” 荣甜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毕竟,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早早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益处,如果不行,反而还会受到别人的嘲笑,还不如先三缄其口了。 她洗了澡,做了眼膜和面膜,又画了个淡妆,换了好几次衣服,直到时间快要来不及了,这才匆匆出门,开车前往林行远昨晚和她说的那个地方。 是一家新开的法国餐厅,据说正餐很一般不怎么出挑,但是下午茶却是令最挑剔的美食老饕也挑不出任何的差错儿来。 餐厅开在巷子的深处,车子开不进去,荣甜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一个停车位,还是靠近最里面的位置,十分挑战她的停车技术。 她下了车,正看见林行远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她。 “我开车开得很糟糕。” 荣甜无比害羞,不自然地伸手碰了碰发尾。 “还好,还好吧。” 林行远的安慰一听就是没什么诚意在里面,说完,他自己都已经先笑出声来了。 荣甜微微横了他一眼,神色里不见愠怒,都是妩媚。 他看得一愣,待反应过来才急忙转移了视线,和她一起走进小巷。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虽然是下午,但客人并不很少,想来都是慕名而来,来喝下午茶的。 荣甜也不怕胖,点了大份的什锦冰激凌,还有整客的拿破仑甜点,林行远只喝咖啡,想了想,他又要了一份松饼。 空腹喝咖啡太伤胃,他今早上胃疼得险些在地上打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自己硬是扛了过来,后来吃了一大把的药片才止住疼。 但是现在,他还是点了咖啡,就像是饮鸩止渴。 “你看一下,这是我的想法,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 两人点好了东西,荣甜从手袋里把记事本那一页翻给林行远看,指着上面的图画解释道:“其实,最大的问题不是不能焊接,而是担心焊接之后影响美|感,不过,我觉得可以这样子……” 她的点子也不算多么高明,只不过,比较另辟蹊径。 按照思维定势,所有人的想法都是把芭蕾少女的那根断腿重新接上,不过荣甜经过一番考虑,她决定让芭蕾少女盘起一条腿,做出单脚踮起的姿势,这样,那条断腿只会露出一个曲起的形状,从蓬蓬裙下面露出一点点即可。 这么一来,所有焊接的部分都可以隐藏在裙子下面,以及挂坠的背面,不会影响正面的美观。而且,新造型似乎更加灵动了,显得更有生气。 荣甜连说带比划,很有些小激动。 林行远几乎不费什么劲儿就听明白了,不过,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从荣甜的说法和画工上看,她似乎不太像是个外行。 “你是学艺术的吗?” 等她说完,他率先问道。 “啊?不是,我是学管理的,不过成绩很衰就是了。” 荣甜尴尬地说道,她在香港的时候见过自己读书时候的成绩单,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都是好的。 “或许你在这方面有天赋。起码,我听完之后,觉得你的想法非常好。” 林行远不吝赞美,实话实说。 “真的?你觉得可以?你愿意用我的这个方法来试试?” 荣甜很惊讶,她原本以为,自己天马行空的点子,或许林行远根本不会采纳。毕竟,她看得出来,这个挂坠对他来说很重要,否则他也不会亲自拿去店里维修。 林行远点点头。 她喜出望外,但又明白应该矜持一些,于是笑了笑,开始吃着面前的冰激凌。 接下来,两个人说的话都很少,气氛好像有些尴尬似的。 不过,好在甜品和冰激凌的味道都十分的好,特别是冰激凌浓郁香馥,味道好得叫人尝上一口,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荣甜默默地记下来地址,想着有机会还要带朋友来品尝。 林行远虽说不忙,但手机也总是零零星星地在响。偶尔,他也会接起来,应付两句,半真半假,开开玩笑,更多的时候,他按断了并不接听。 她一边吃着一边歪着头,不着痕迹地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应该比自己大几岁,但也不会很老,三十岁上下,刚刚褪去青年特有的那股青涩的味道,又不会有任何衰老的迹象。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男人,特别的迷人。 而且,他的话很少,并不是那种高傲的沉默寡言,而只是单纯的安静,不会令人有反感的安静。 林行远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来,终于主动出声问道:“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啊?没有啊。” 荣甜疑惑地看着他,左看右看,确定没有,然后,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偷看被发现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只是……” 她结结巴巴一句,说不下去,因为实在编不出来一个合理的理由,所以荣甜只好眼神飘忽地看向他身后的磨砂玻璃屏风。 “没有就好。其实我是不好意思,很久没有女生这么看着我了。” 林行远摸|摸鼻头,自我解嘲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的一句问话其实都已经到了嘴边,但她又咽下去了。 她很想问问,那个挂坠,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吗? 可是,不敢问,她怕一问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儿刚刚萌芽的感情,就彻底死了。 自欺欺人也不过如此吧。 所以,最后,她只是笑了笑,低下了头。 或许这个时候装矜持,才是最合适的,荣甜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林行远刚要开口,手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瞥了一眼来电号码,原本轻松的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作女的惨剧 一见到林行远的表情变了,荣甜也立即闭上了嘴,以免打扰他听电话。 她依稀听见手机那端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语速很快,语气也很急,不过具体说的什么,她没有听清,而且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 期间,林行远几乎没怎么说话,等那边一说完,他就直接站起来,厉声道:“看好她,必要的时候直接注射镇静剂!千万不要因为不敢碰她,就任她继续这么闹下去!我马上到!” 握着手机,林行远一脸歉意地看向荣甜。 “抱歉,我有急事,我们改天再去找韩小姐吧。我必须先走……” 话音未落,他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极为难看,原本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也猛地按在了胃部上,手指紧紧地收拢,抓得衬衫皱在一团。 “没关系,你有事就先走……你怎么了?” 荣甜察觉到他的古怪,连忙站起来,不经意间甚至将手边的那只叉子都碰在了地上,但她顾不得,急忙上前搀扶住林行远。 “你的额头都是汗,是不是不舒服?” 她敏感地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荣甜很快明白过来,惊道:“你胃疼?那怎么还喝咖啡?” 这个男人还真是不要命,夜里加班,白天胃疼还要吃这些刺激性的食物,明明点了松饼,但她压根没见他动过,只是喝了半杯咖啡提神。 “没、没事。” 林行远按着荣甜的手,勉强站稳,咬牙回答道。 他的外套里还装着一盒强效止痛药,林行远艰难地掏出来,叫来侍应生,麻烦他给自己倒一杯清水。 荣甜眼尖,看见那药的名字,皱眉道:“这个药虽然止痛效果很好,可是只要吃上三五次就会有抗药性的!你现在吃一颗,以后吃三颗恐怕都没有效果了!” 侍应生端来一杯清水,林行远服下一颗药,苦笑着摇头道:“现在不疼了就好,哪儿还管得上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疼得坐在位置上,已经没法再像刚才那么谈笑风生了。 荣甜也坐下,一脸紧张焦急地看着林行远。 “等你不那么忙了,要去做个胃镜的。看看是什么原因,严重的话,或许还要住院。” 她有些担忧,该是什么样的疼痛,能让一个这么高大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嘴唇都在哆嗦,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行远看看她,忽然想起那一次,夜婴宁在自己怀里晕倒的事情来。她也是因为胃疼,比自己的情况还要严重,直接昏厥。 “好吧,我抽空去检查。” 他点点头,今早上一次,现在一次,疼痛这么频繁,再不去看看,恐怕要出问题。 坐了三分钟,林行远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咬牙硬撑着再次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不疼了吗?” 荣甜见他的脸色根本没有缓和,急忙走到他面前。 “荣小姐,恐怕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林行远颇为无奈地看向荣甜,轻声开口说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开车,临时叫司机赶过来,时间又太久,来不及。 荣甜惊诧地“啊”了一声,连忙点头。 “做什么?” 林行远站直身体,笑着看看她,“麻烦你,屈尊做一下我的司机。” 这个男人,就连在向别人求助的时候都这么优雅,荣甜一怔,她根本没打算拒绝,因为根本抗拒不了他脸上的笑容。 荣甜按照导航仪上的地址,尽快开向目的地,不时扭头看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林行远。 她把一直放在后座的一张薄毛毯给他盖在身上,以免他受凉,看着林行远老老实实地裹着自己的粉红色毛毯,闭着眼睛休息的样子,荣甜不禁扯了扯嘴角,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到他这么着急,即便胃疼也要匆匆前往,她也清楚,等待他的,恐怕不是什么好的情况。 该不会是…… 荣甜的右眼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她的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行远给的地址,是中海知名的一处别墅区,前几年就已经兴建完毕了,地价十分昂贵,在这里居住的业主不是明星就是富商。 而这栋别墅,算是夜皓夫妇给夜澜安和林行远小两口的一份新婚礼物。夜家不缺房产,除此之外,夜澜安刚成年的时候,夜皓就为她购置了两三处市区内的公寓,方便她出行。只不过,自从那次的意外事故之后,夜澜安就几乎不出门了,林行远觉得这里相对安静一些,安保措施也做得很好,外人不会前来打扰她休养,所以将她一直安排在这里生活。 当车子快要到达别墅区入口的岗亭的时候,小睡的林行远醒了过来,眼睛有些红,他向外看了看,掏出电子钥匙,刷了一下,荣甜的车子才得以开了进去。 “我们……是要来拜访什么人嘛?” 荣甜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按照林行远的指挥,把车子开向别墅区的深处。 “是我回家。” 林行远淡淡地回答了她,声音里有些压抑。 她有些吃惊,再联想起之前他在餐厅里对着手机说的那些话,似乎懂了什么。 说不难过是假的,这里是他的家,而这里,还有一个女人。 荣甜觉得自己的喜欢就像是一颗刚刚破土而出的小嫩芽,还来不及接受阳光雨露,就被一阵狂风骤雨给打得稀巴烂,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把车子刚拐过一处喷泉,因为车窗是摇下来的,所以几乎毫无防备地就听见面前的那栋别墅里传来了女人尖利的叫声。 “都给我滚……不要碰我!你们这群王八蛋!滚开!叫林行远那个骗子过来……” 女人的喊声里带着一种凄厉的味道,荣甜本能地扭头看向了身边的林行远,这才发现,车子几乎还没停稳,他就推门冲了出去。 荣甜急忙把车停好,推开门,四下里看看,也快步地跟了上去。 她才走到别墅的门前,里面的尖叫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就更加清晰了,好像有人在劝说着,但是根本无济于事。 等到荣甜战战兢兢地走上台阶,伸着脖子向里面看去的时候,她才彻底震惊了。 只见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人正坐在轮椅上,她的下|半|身都是被完全固定在位置上的,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把整个腹部以下全都遮挡住了,一直垂在脚面上,看不到任何的身体部位。她长得还是十分动人的,眼睛很大,鼻梁也挺直,只不过,由于她现在正在大声哭嚎,所以整张脸看起来有一些狰狞扭曲,有点儿瘆人。 在她坐着的轮椅的四周,是一地的狼藉,有瓶碎片,还有木雕摆件的残骸,甚至还有一把水果刀,以及滚落得到处都是的各种新鲜水果,而原本装水果的盘子也被砸碎了。 这些都是她触手可及的东西,如果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夜澜安甚至巴不得把整栋别墅都拆了,一把火烧了才好! 反正,现在她的娘家的几乎所有的财产,全都统统进了林行远的口袋里,这房子虽然是她的陪嫁,可早晚也要落到他的手里去,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心疼。 “夜小姐,请您冷静一下,我们已经给林先生打电话了。这里虽然是您的家,可是闹成这样,如果隔壁的业主投诉,我们做物业的也很难解释的……” 物业公司派出的一位工作人员焦头烂额地劝着,如果这位夜小姐只是在家里闹一闹还好,但是,她敞开着大门,朝外面扔东西,抓到什么扔什么,瓶、水果、杂志、沙发靠垫……而且,她的嗓门很大,哭起来骂起来,就连附近的别墅里都能听见,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两三个业主打电话给物业管理办公室投诉了。 “闭嘴!你也说了,这里是我家,你给我滚!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夜澜安气得猛拍轮椅的扶手,厉声呵斥道。 “你还想怎么闹?” 跨门进来的林行远大声地问道,他一出现,别墅里的其他人立即像是见到了天神一样,露出轻松的表情,纷纷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让出来一片空地。 林行远径直走到夜澜安的面前,站定,低下头看着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闹了,之前,刚出事不久的那几个月,现在这种情形倒是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后来,不知道夜澜安是认命了,还是没力气作了,从那以后,她很是安静,安静得彷佛成了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人一样,每天就是呆呆地看着窗外,连眼睛都是很久才眨动一下,根本没人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谁知,夜澜安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委屈得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她低下头,两个眼圈一瞬间全都红了。 林行远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确实有差不多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没到这边来,以前差不多是一周来看一次,最忙的时候也不超过三个星期。 第三十四章 撞到别人的车 听见从自己的身后传来脚步声,荣甜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身来,看见了朝自己走过来的林行远。 “……好吧,以后这些事你出面处理就可以,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不想和宠天戈碰面。嗯,就这样,等我回去再说。” 电话是玖玖打来的,还是同和天宠集团的合作有关,荣甜放下手机,向林行远挑了挑眉。 “怎么,事情都解决了吗?” 她指的自然是夜澜安,那女人看起来很疯狂,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有一点儿问题。 林行远点了一下头,有些尴尬地向她道歉:“不好意思,荣小姐,我代替她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她误会你和我的关系了,请你原谅。”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排斥着将身边的人带到这里来,探望夜澜安,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他生怕夜澜安会把出现在他身边的女性全都当成情敌,大肆辱骂,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没想到,今天还是出了这种事,避无可避。 “没关系。我看得出来,她可能有一些心理障碍,所以我不会把她的话当真,更不会往心里去,你不用太在意的。” 荣甜挥挥手,她已经从刚才的愤怒里平静下来了。 “对了,你怎么出来了?” 见林行远好像不打算再回去,荣甜有些吃惊,忍不住又朝别墅看了看,好像那女人随时会追上来似的,让她心惊肉跳。 明明没有和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那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放心,她吃了药,马上就会睡了,而且我也已经叫医生过来了。坦白说,我留在这里,不起到任何的作用,说不定还会令她的精神状态更加恶化。我们在一起……很少有不吵架的时候。” 林行远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开口说道。 其实,在说起这些的时候,他也是有些抬不起头来的,夜澜安出事的根源,是想要去伤害她的堂姐,她本身就是一个杀人未遂的凶手,不值得别人同情。可是看着她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还不到三十岁,剩下的几十年都要这么痛苦地活下去,又让人多少会有些不忍心。 所以,林行远对她的感情,要比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感情都更加复杂。 “你们……你们结婚了?” 这个问题,果然没法继续回避下去,荣甜挣扎了一下,还是主动问道。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清清楚楚吧,她这么劝解着自己。 林行远愣了一下,点点头。 “领了结婚证,没有办酒席。本来是打算办的,但是后来出了一些意外,就……就没有办。我和她的情况很复杂,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欲多说,荣甜自然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你能送我回市内吗?我想回公司。” 林行远低头看了一下时间,还早,他要回去继续处理两个项目,都是很着急的,不能拖延。 “能,不能。” 荣甜歪头看看他,给了两个自相矛盾的回答。 他不解,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你的责任要比一般的丈夫还要重,你比别人更需要一个好的身体。所以,我可以送你回市内,但是我不能送你回公司,而且我还打算送你去医院,你去不去?” 说完,她主动把车门拉开。 林行远思考了一下,他的胃也确实还在隐隐作痛,所以,最后他点了下头,再一次坐上了荣甜的车。 荣甜一边开车,一边让昆妮帮着预订了一下专家门诊,这样节省时间,只要他们到了医院,无需排队,挂了号直接就能去门诊看病。 “我刚到中海不久就出了一点小车祸,经常要去医院,所以比很多不生病的中海人还要熟悉现在医院里给人看病的流程呢。” 挂断电话,荣甜笑着说道。 林行远很好奇,不禁追问道:“车祸?严重吗?” 他暂时还没有看出来,荣甜身上哪里有车祸留下来的痕迹。 “不严重,脚踝那里,和我在国外那次车祸根本就比不了,那次我撞到头,直到现在还不记……” 她说漏了嘴,自知失言,连忙住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见荣甜似乎忌惮着什么似的,林行远也没有问。 “对了,我刚才好像听见你提到了宠天戈这个名字,怎么,你这次来,荣氏和天宠集团有合作?” 两家合作的事情,出于商业机密的保护,而且也因为还没有正式签字,所以也就没有对外公布,林行远自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荣甜在听见“宠天戈”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差点儿打歪了方向盘。她生怕被林行远看出自己的窘迫,连忙岔开话题道:“是,不过我都交给手下人去管了,我和他不熟。对了,你现在胃还疼吗?” 见她好像不想多说话题,林行远也顺口接道:“好多了。其实不用去医院也行的……” 荣甜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害怕医生吧?” 说来也有趣,有的时候,越是高大的男人,越是恐惧针头啊,抽血啊,什么的,那种画面,想想就有意思。 林行远一窘,他还真的有些惧怕做胃镜,据说十分痛苦。 两个人到了医院,幸亏有了昆妮帮忙预约,他们才得以直接到了专家门诊进行诊治。 “幸亏来得还算及时,如果再严重一些,就会胃出|血,严重的甚至还会吐血,到时候搞不好要住一个月的院……” 医生给林行远做了初步的检查,然后把情况说明了一下,听起来很有些吓人,两个人面面相觑。 “年轻人啊不注意,喝酒熬夜吃烧烤,早上不吃早饭,晚上遇到好吃的又吃起来没命。以后你得管住他的嘴,早晚喝粥,养胃,小米粥最好,熬得稀烂……” 医生一边安排着林行远去做进一步检查,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显然是把陪着林行远看病的荣甜当成了他的老婆。 “行了,叫你太太先去交款,你躺到这上面来,我给你看一下。” 他把一张“一卡通”递给荣甜,示意林行远躺到旁边的诊疗床|上。 林行远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荣甜,又不好和医生解释什么,只好随便他这么胡乱猜想两个人的关系了。 等到检查完毕,又拿上了一大袋子中药西药,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 两人走到医院的停车场,荣甜问道:“你还要回公司吗?” 这个时间,正常人都已经下班了。不过,她也清楚,林行远恐怕不是正常人。 他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塑料袋举高一些,笑道:“回家熬小米粥,吃药,养胃。” 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本来应该请你吃晚饭做感谢的,不过,说实话,我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他很清楚,荣甜不是一个适合玩玩的对象。 他也很清楚,她对自己有好感,所以更加不能随便跨出那一步。 她让他觉得,和她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彼此之间都很舒服都很自在,甚至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就不会有新认识的朋友的那种尴尬和刻意讨好。 这种感觉……似乎,在林行远刚回国的时候也曾有过,就是在他刚认识夜婴宁的时候。 “当然,我懂,我就当你是大恩不言谢。好了,我回去了,出来好几个小时了,助理一直在催我。你自己叫一辆车吧,医院门口的计程车很多。” 荣甜笑着朝他挥挥手,双手插兜,独自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林行远忽然有些发怔。 很像,太像了。 如果不是因为太相似,第一次在酒吧里,他也不会认错人,将她错认为是夜婴宁。 虽然,荣甜一口咬定这只是他的搭讪方式,但林行远自己却清楚,他不会用这么蹩脚的方式,只是因为真的很像很像她。 “婴宁。” 他站在原地,小小声,小小声地喊了一声。 好像只要这样做,她就真的能够重新出现在这个既美好又残酷的世界上一样。 已经走远了的荣甜忽然转过身来,又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林行远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真的听见了自己说话。 原来,她只是让自己先走,别等她。 他愣了愣,然后挥手。 荣甜转过身,手拉开车门,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儿想哭。 自从车祸醒过来以后,她就不得不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以及一个商场女强人的母亲。为了那份遗嘱,她不得不前往中海打拼,没有人问她究竟想要什么,有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 现在,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自己稍稍有感觉的男人,对方却已经结了婚,老婆还是个性情古怪的残疾人士。 看来,今晚要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才能压制住心头的难过。 荣甜发动起车子,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 忽然很想吃蛋炒饭,最好还是用上一顿的剩饭炒的,鸡蛋金黄,米饭一粒粒裹着蛋,想想就要流口水。一碗蛋炒饭,再配一杯伏特加,这搭配简直酷毙了。 只不过,荣甜有些头痛,上哪里去找一家卖蛋炒饭的酒吧,或者卖伏特加的餐馆。 她慢吞吞地开着车,边开边往旁边看,不小心蹭到了前面的一辆白色帕萨特。 坏了! 荣甜赶紧把车停下来,小跑着上前查看。 第三十五章 我有男朋友 等到荣甜下了车,她才注意到,被撞的那辆车后面的玻璃上还贴着个卡通胶贴,上面写着,新手多担待。 敢情,自己刚刚心不在焉地开着车,一不小心还把一个新手给刮蹭了。 她心里暗道不好,很担心这个新手司机有没有伤到,或者,对方会不会趁机狮子大开口,讹诈一番。 就在荣甜惴惴不安的时候,车里的人也下来了,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对方显然十分镇定,没吵没嚷,走下来之后看了看车尾。 上面果然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凹痕,是荣甜的车子撞上去留下来的。 她开的是宝马,当然比对方的帕萨特坚挺许多。 “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小心。您看……” 荣甜主动赔着不是,想看看这女人怎么说。 “大家都有保险,反正就是个小坑,这车子我是拿来练手的,没事,你走吧。” 女人一边说,一边低头翻着手袋,大概是在找手机。 听她这么一说,荣甜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今天出门遇贵人了。如果又是一个泼妇,她恐怕会头疼得整宿睡不着觉。 “既然这样,那我把名片留给你,如果车子有任何问题,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罢,荣甜从包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面前的女人。 听她这么一说,女人抬起头来看向荣甜,她的脸色忽然变了。 “荣、荣甜?!” 简若吃惊地看着荣甜,目光从她的脸上一直落到她手里的名片上。 她一把接了过来,果然,名片上印着“荣甜”两个字,证明她刚刚没有认错了人。 “你、你认识我?我们……” 荣甜有些迷惑不解,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对方却在没有拿到名片的时候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实在有些诡异。 “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我在网上看过你的新闻,没想到真的是你。” 简若坦白地说道,然后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荣甜来。 她和栾驰对这个女人印象深刻,说到底,还是拜宠天戈所赐。前两天,宠天戈不知道又发什么疯,跑到酒吧里一个人喝闷酒,两个人轮番去撬他的嘴,最后才好不容易地得知,原来是他对那位生意伙伴荣小姐说了很不客气的话,自己有些后悔,所以才出来借酒浇愁。 “啊,是这样,请问怎么称呼?” 荣甜也笑了,伸手撩了一下头发,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姓简,我先给我老公打个电话,让他一会儿过来把车开走。荣小姐,你现在有其他事情吗,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送我去个地方?” 简若指了指荣甜身后的她的那辆宝马,客气地问道。 “没问题,本来就是我撞到的你。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荣甜帮她开了另一侧的车门,让简若坐上自己的车,她也上了车。 简若给栾驰打了个电话,他没接,估计是在忙,所以她又留了一条语音,告诉他有空的时候去某某路上把那辆帕萨特开回去,顺便再修一下那道凹痕。 “我老公说,不出三天我就要出问题,不是我撞人,就是人撞我。还真的被他说中了,今天刚好就是第三天。” 简若收起手机,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荣甜笑出声,连连抱歉:“都是我不好,你差一点儿就可以赢了他的,还有几个小时就三天结束了呢,看来我可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没错没错。” 简若也笑了起来,然后,她把酒吧的地址告诉给荣甜,“你送我到这里就好,以后你如果有空,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在的话,你就过来玩。” 说完,她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精致的小卡片,不是名片,而是像是邀请函那一类的透明硬质卡片。 荣甜好奇地看了几眼,确定上面写的是法文,而且好像是一家酒吧。 “是你的酒吧吗?” 她很惊讶,因为眼前这位简小姐,丝毫没有中海常见的各大酒吧里女人身上的那股味道,既不风尘,也不前卫,反而有点儿艺术家的气质。 “是我的店,不过不算酒吧,几乎不营业,就是几个朋友坐坐那种。偶尔我会收购一些不错的红酒,自己也会调几种酒,你如果有比较喜欢的酒庄的酒,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荣甜很是兴奋地眨了眨眼睛,“你会做蛋炒饭吗?” 简若愣了一下,基本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表示想要尝一下她做的食物。 机会难寻。 ***** 荣甜跟着简若来到了她的酒吧,从一进门,她整个人就亢奋到脸颊通红,两只眼睛也亮得吓人,像是一头母狼一样。 “天啊,你这里设计得简直太完美了!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营业了,这种私人领地不想受到外人侵入的感觉,连第一次来的我都有,更何况你!” 香港有无数间酒吧,中海的酒吧更是比比皆是,风格各异。 但是,它们却全都不具有吸引荣甜的某一种特质。 除了这一间叫做“deja vu”的不算酒吧的酒吧。 “‘deja vu’在法语里面的意思是,幻觉一般的记忆,还有人说,是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很喜欢那种感觉,也比一般人更能体会那种感觉,所以,我给这里取了这个名字。” 简若脱了外套,给荣甜倒了一杯水,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上,她想了一下,问道:“蛋炒饭配伏特加是吧?真不错的idea,我喜欢,你等一下,马上就好。” 说完,她立即转身去了后面的厨房。 荣甜喝了一口水,她端着杯子,四处走走,继续打量着这间没有调酒师也没有侍应生的酒吧。 角落里有一整面的照片墙,是特地做旧的风格,大大小小的相框拼成金字塔的形状。 上面大概都是简若的朋友吧,男女老幼都有,全都是开怀大笑的表情。看得出,她没有撒谎,这里的确是她和朋友们小聚的地方,而不是用来谋生和赚钱的场所,所有的人在这里都能收获一份愉悦和开心,而这种情绪是千金难买的。 荣甜握着杯,一张张仔细看着,忽然,她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是宠天戈和宠靖瑄父子。 宠靖瑄似乎是小寿星,戴着一顶生日帽,坐在宠天戈的怀里,侧着脸,正在用小猪嘴亲吻爸爸。而宠天戈也难得地露出了大笑,甚至还露出了几颗牙齿。 真是难以想象,那样的男人居然也会笑,荣甜不由得靠近一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照片右下角显示着时间,去年,看来,是去年宠靖瑄生日的时候,他们一起在这里庆祝的。这么说,宠天戈和简若也是认识的,怪不得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恐怕也是从宠天戈口中知道她这个人的。 荣甜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她不禁又想起了宠天戈和自己说的那些十分难听的话。 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她不需要通过讨好宠靖瑄来接近宠天戈,而且她也没有做后妈的打算,更何况,她对宠天戈也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甚至,还不如对林行远的好感来得多。 想到林行远和他那位疯子老婆,荣甜又叹了口气,她同样也没有做简爱的打算,更何况,荣华珍也绝对不允许她这么作践自己。在婚姻大事上,想必,荣华珍也会像是做生意一样,帮她找一位能令双方利益最大化的丈夫,至于感情……那些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股有些奇怪的香味,荣甜急忙回头。 简若身上穿着一条围裙,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样子可疑的黑黄颜色的食物,还有一杯酒。 “嘿嘿,蛋炒饭嘛,很简单的,可以吃了。” 荣甜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糊味儿,她低头看着面前的那碗“蛋炒饭”,上面还有几根完全焦掉了的葱叶,脑子里想象的淡金色的鸡蛋此刻呈现出一种黄和黑交错的颜色,看起来十分的古怪。 “辛、辛苦你了。谢谢。” 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了,为什么刚才简若听见自己要留在这里吃东西,表情无比的兴奋和期待。 原来,她是送上门做小白鼠的。 “你尝尝,我老公从来不让我做饭的,所以我一直没机会尝试,后来我特地练习了几次,不过从那以后他就说要减肥,不吃晚饭了。” 简若若有所思地说道,似乎也开始怀疑起栾驰声称要减肥的真实原因是,不想吃她做的饭。 荣甜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太……太咸了! 她拼命咽下去,低头一看,果然,米粒里除了裹着鸡蛋,还有完全没有化开的一团一团的咸盐! 荣甜猛地灌下去一口酒,辛辣的味道才终于遮掩住了那种咸死人的感觉。 “味道……味道太特别了……” 她喃喃自语,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简若,只好给出来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真想不到,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做出来的饭居然比毒药还可怕。 “对了,我刚刚做饭的时候,在后厨给宠天戈打了个电话,他一会儿也会过来。你……不会怪我吧?” 无辜地眨眨眼,简若微微俯下|身,朝荣甜抛了个媚眼儿,轻声说道。 第三十六章 宠天戈非常不爽 听清楚了她的话,荣甜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简小姐,这样不太好吧……我是不会怪你,可是这样子我确实会十分尴尬。谢谢你的招待,我改天再来看你吧。” 说完,荣甜拿了包和外套就站起身要走。 简若急忙一把拉住她,满脸都是歉意,口中央求道:“你不是说,欠我一个大人情嘛。你就见见他吧,他一直想和你道歉来着。上次那件事,他告诉我和我老公了,我们两个一致认为是他缺心眼,你就大人大量原谅他好了!” 荣甜更加无奈,想说什么,心里乱糟糟的,只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哎,这个是……” 简若握着荣甜的手,顺势一拉,正好摸|到了她手腕上的那道疤痕。 两个人顿时都是一怔。 简若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把手松开,尴尬道:“抱歉,我不是故意……” 荣甜也有些窘迫,尤其,当她意识到,对方可能也会猜到,那道疤痕是自杀割腕留下来的之后,她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是简若很清楚,那个伤疤是刀片留下来的…… 等等! 她脑子里似乎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是太快了,以至于她甚至捕捉不到它。 “简小姐,我有空再来找你玩,车子如果有事你就电话我,我先走了。” 荣甜趁机拿好东西,从简若的身边快步走开,直奔门口的方向。 没想到的是,她还有几步走到酒吧大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宠天戈已经到了。 他明显有些气喘吁吁,估计是从附近的停车场直接跑过来的,因为距离不算近,差不多有三四百米,他大概是着急,也怕荣甜一听见他要来,掉头就走。 “那个……” 荣甜低了低头,侧过身,把门口通往吧台的那条路让了出来,示意宠天戈先走。 可是他不动,就堵在门口。 这样一来,她也没法走。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肯先说话,或者先移动。 “我家电费不要钱吗?门这么开着,冷气全都跑出去了,我要热死了。” 简若走过来,故意大声说道。 宠天戈如梦初醒,急忙转过身,把门带上了,但是,他还是站在门前,似乎不想让荣甜就这么轻易离开似的。 “能坐下来聊聊吗?” 最后,还是他先出声问道。 荣甜把眼睛看向别处,她并不觉得自己和宠天戈还有什么好聊的,不过,鉴于简若也在这里,她总不好太不给面子。 简若眼看着荣甜没有拒绝,连忙把她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招招手,让宠天戈也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虽然我的厨艺很差,不过调酒还不错,稍等片刻。” 她交叠着双手,笑着说道。 简若离开,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更加诡异了。 “荣甜小姐。” 宠天戈挑了挑眉,出声问道:“请问下午的时候,您的助理有没有给您打电话,提到关于下周正式签约的事情?” 他说的,正是在林行远家的时候,荣甜接的那个电话。 她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点头道:“打过了,我已经安排相关的工作人员负责这件事了,我的律师到时候也会到场,还有香港总部那边过来的法律顾问等等。您放心,应该到场的人都会准时到场,这一次我们和贵公司的合作,绝对是百分之百的诚意。” 一席话,说得点滴不漏,就算宠天戈是地主恶霸,他也万万挑不出来任何的差错。 “哦,是吗?那荣小姐呢,您不去吗?天宠的签字方,是我。” 宠天戈嘴角的笑容加深,翘|起一条腿,显然,他已经逐渐开始放松了下来。 甚至,荣甜觉得,刚才在门口,他透露出来的那一丝紧张感,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似的。 他刚刚,紧张了吗?为什么,因为担心自己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这里了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关于这个男人,他的一切都太危险,她不想触碰,也不敢触碰。 “好像没有任何一条细则说到,我必须出面吧?我是中海分公司的负责人,我只需要对总部负责,不需要任何事情都去亲力亲为。宠先生,我哪里做错了吗?” 荣甜有些气愤,也有些恼怒,在她看来,宠天戈现在就是无事找事,制造矛盾。 他不说话,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一样,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荣甜。 一分钟,两分钟。 这回,荣甜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站起来,冷冷开口:“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说过,除非万不得已,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以免气氛不对盘,彼此都难受。” 简若在吧台后面,听见不对劲,立即把两杯调好的酒端了过来。 “不许走,不许走。还没喝到我亲手调的酒,你怎么好意思走?嗯,我老公一会儿回来,你先别走,万一车子有问题,我还要找你索赔呢。” 她一边笑着一边开着玩笑,知道荣甜的性格有些较真,所以简若故意拿车子作为借口,不许她走。 果然,一听到车子,荣甜只好又坐下来了。 “那好吧,你先生回来之后,我们商量好车子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觉得心里闷闷的。 简若点头说好,然后拿起手机,催促栾驰赶紧回来。车子根本不重要,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和他好好地商量一下。要不然,她的心里总是乱乱的,止不住一阵阵的七上八下。 那个荣甜……真的很奇怪。 宠天戈拿起面前的酒,没着急喝下去,只是端着,放在手心里。 荣甜不想喝酒,她刚才只喝了一口伏特加,现在还很清醒,要是再喝,一会儿就不能开车回去了。 两个人正僵持着,她的手机响了。 居然是林行远打来的。 “我是来说一声,我已经回家了,我自己的家。” 他在那边一顿,似乎有些羞涩地开口说道。 “嗯,你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原本,林行远主动打来电话,荣甜是很高兴的,只可惜,现在旁边还多了个宠天戈,令她有些不爽,连高兴的情绪都大打折扣了。 “那个……其实我是想问……有个中药是……” 林行远有些尴尬,在医院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直纠结于医生误会了他和荣甜的关系,以至于取药窗口的那个医生和他说的话都没记住。 等他回到家,翻看今天开的那些药,发现有两个中药上面根本就没有写明用量。 “你是不是想问,一天吃几遍?你仔细翻一下那个塑胶袋,里面我写了一张纸条,你做胃镜的时候我问了医生,怕你记混了所以拿笔写了下来。” 荣甜忍着笑意说道,她果然猜对了,林行远确实没记住。 林行远很是意外,换了一只手去翻翻袋子,果然,在最底下,有一小张纸片。 他拿起来,看见上面清秀的字迹,每一样药品一天吃几次,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已经看到了,多亏你细心。” 不自觉地笑弯了眉眼,林行远捏着那张纸片,对着手机轻声道谢。 “早就猜到了嘛。” 荣甜握着手机,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然后和他说了再见。 放下手机,她看见坐在对面的宠天戈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荣甜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坐直了身体,她狠狠地瞪了回去。 “你看我|干嘛?” 宠天戈的眼神让荣甜很不高兴,她觉得,他似乎把自己看得通透无比,这令她格外慌张。 “是和男性朋友在打电话吗?” 果然,他一下子就听出来,荣甜刚刚是在和一个男人打电话,从语气和表情上就能看出来。 荣甜咬牙,嘴硬道:“难道连这种事也要通过宠先生的允许吗?我和我男朋友打电话,管你什么事?莫非我还得和你签个合同不行?” 男朋友?! 这三个字令宠天戈一愣,他脱口道:“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凭他对她的了解,她没有男朋友才对。 “就今天,怎么了?” 荣甜虽然明知道自己在撒谎,但她就是看不惯宠天戈的这副嘴脸,她想也不想,动了动脖子,扬着脸大声说道。 宠天戈沉默了下来。 他是在思考,荣甜初来乍到,刚到中海没有多久,如果就这么贸然交了男朋友,对方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不得而已,或许,说不定是为了她的家产也说不定。 总之,他情不自禁地把一切都往坏处想。 而这其中,还隐约有一丝醋意。 雄性动物就是这样,即便这个女人不是他的,但是当她突然成了另一个雄性动物的,他还是会发自内心地不爽。 非常不爽。 “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才多久,怎么就交往上了?” 宠天戈皱皱眉头,脱口而出。 荣甜咬着嘴唇,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姓荣?” 他一愣,不明所以:“我姓宠。” 她也笑了,挑衅道:“原来你不姓荣啊,我还以为,就冲你刚才那语气,你是我爷爷呢!” 第三十七章 强吻 被荣甜的话说得一愣,宠天戈的脸色更加难看。 一个刚来中海不久的女人,这么快就找到了所谓的男朋友,想必,她在感情上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宠天戈越想越气,忍不住出声讥讽道:“怎么,把香港的男人都玩腻了,所以跑到中海来找刺激了?幸好我不让瑄瑄和你太亲近,真怕我的儿子被不知不觉地带坏了,他才不到五岁。” 荣甜两只手握成拳,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简直太过分了! 他凭什么一次次地羞辱自己!就凭他有钱吗?可她也不是穷人,更没有伸手朝他要过一分钱啊! 她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刚要说话,眼前金星狂闪,跟着一阵发黑,荣甜想要伸手,扶住什么好让自己不跌倒。 但是来不及了,宠天戈疑惑地看着她朝自己挥手抓了一把,然后就看见她的身体向后栽倒。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 站在吧台后面的简若就更来不及了,她急忙小跑过来。 “她怎么了?你对她做什么了?” 她不明所以,怎么自己就离开一会儿,给栾驰打个电话的时间,荣甜居然就晕倒了! 宠天戈也是非常的发懵,但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把昏倒在沙发上的女人抱了起来,扭头问向简若:“楼上是不是有空着的客房?” 简若把这里买下之后,把原本的包房全都砸掉了,打通了其中的三间,重新装修成了她自己的画室,其余的房间则是改为主卧和客卧,偶尔,她和栾驰会住在这里。 “有的,楼上第三间就是客卧,定期打扫的,你抱她先上去休息,我去给她倒一杯热牛奶。” 简若急忙点头,指了指楼上。 宠天戈三步并作两步,抱着荣甜匆匆上楼。 ***** 缓缓地睁开眼,荣甜还有些没有完全清醒。 房间里里一片黑暗,她的眼睛一时间不能适应,眨了眨眼睛,又过了半天,荣甜才突然想起,这不是在自己住的酒店,大概……还是在简若的酒吧吧。 她静静地躺着,想等到缓过劲来之后,再慢慢起床。 有些窘迫,荣甜没想过自己会在和别人争吵的时候直接晕倒,太丢脸了,她甚至一句话都没反击,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概是低血吧,她暗暗地给出来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结论。 忽然,荣甜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她的嗅觉向来很灵敏,尤其,还是这种十分特别的烟草香气,意味悠长,并不呛人,反倒有种淡雅的清香,她曾在宠天戈的身上闻到过,所以一直记得。 那味道,似乎是从靠窗的方向,在源源不断地一直飘过来。 荣甜悚然一惊,急忙转过头去看。 只见微微飘起来的窗帘旁边,皎洁的月光下,静静地站着一个男人,看身形,就是宠天戈。 他的指尖上,依稀有着半明半灭的一颗橘红色。 荣甜再也躺不住了,坐起来,口中轻声道:“是不是宠天戈?” 对方没动,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似的。 她有些着急了,伸出手在床头一阵摸索,想要开灯。 就在这时,他转过身,掐灭了烟蒂,顺着窗户扔了出去,然后走过来了。 荣甜更添一丝狼狈,没有摸|到角灯的开关,反而不知道把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给扫下去了。她正懊恼着,忽然,左前方的一盏壁灯遽然亮了起来,浅浅的米黄色,十分柔和。 她半跪半坐在床沿上,吃惊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几点了?我怎么晕过去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荣甜向他开口问道,然后轻轻晃了晃有些发沉的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多久。 “八点多。我不知道,可能是低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动作太急了。要不要去医院?” 宠天戈非常冷静地回答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荣甜有些发白的脸,在灯光下,她的嘴唇依旧没有什么血色。 荣甜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是,在宠天戈面前示弱。 但直接晕过去了,算不算是最大的示弱?! “不要。我要回去了。” 说完,她侧身就要下床,弯腰找着鞋子。 宠天戈没有拦着她,只是冷眼旁观地看着荣甜摇摇晃晃地穿好了鞋,站直了身体。 “头还晕吗?你这样子怎么回去?不怕死在路上?”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宠天戈一张嘴,就是惹人发怒的口吻。 “和你无关。” 荣甜虽然虚弱,但语气还是倔强的,她瞪着他,狠狠开口。 “和我无关?难道你在我面前晕倒不就是为了想让我抱你上来,然后在这里和我发生一点儿什么吗?这里有床,或许我可以勉为其难……” 宠天戈一脸平静地揣测着荣甜的意图,直言不讳。 她愣了,这一次是彻底地愣了。 几秒钟之后,荣甜十分想要冲到窗边,推开窗朝着外面的夜空大喊一声,到底是谁给了这个男人爆棚的自信心,让他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对他充满了觊觎之情,恨不得想要用各种方法来得到他? 虽然不用想也知道,的的确确有很多女人挖空了心思,一心想要嫁进宠家,做宠天戈的太太,可这并不包括她! 荣甜咬了咬嘴唇,挺直背脊,反正,她们愿意怎么讨好你,都和我无关。 想到这里,她反唇相讥道:“自我感觉良好的自大狂,以前是听过没见过,现在倒是让我长见识了。” 宠天戈沉默了一下,忽然轻笑起来。 “要是我把这些事告诉给你的男朋友呢?你觉得,他作为男人,会不会多想?别以为我查不到是谁,只要他在中海停留过哪怕一天,凭我,我也找得到。你信不信?” 荣甜又是一惊,她之前是撒谎,骗宠天戈说自己有了男朋友,可他如果真的当了真,查来查去查到了林行远的头上,到时候乌龙被戳破了,那样就着实太尴尬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十分勉强地说道:“信……好吧,随你怎么想,我不和你吵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话刚一说完,没等宠天戈再开口,荣甜就飞快地转身向外走去。 她越走越快,快到门边的时候,几乎接近于小跑了。身为女人,荣甜并不迟钝,她本能地闻到了某种陌生的,类似于危险的气息。 很快,她终于十分顺利地找到了门锁,心情也瞬间由紧张转为轻松,出去就好了,车子就停在外面,只要上了车,她就能马上开车离开这里。 突然,荣甜的身后笼过来一道阴影,那种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接近,她的心跳也开始加速,她拼命用力扭转门锁,两只手心也开始微微沁汗。 刚打开一条小|缝,女人的身后蓦地伸过一条手臂,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只听到重重的一声,门在眼前紧紧地合上了。 瞬间,荣甜的身体被大力反扳过来,狠狠抵在门后。 她接触到一双没有任何表情的双眸。 荣甜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拼命挣扎道:“你要干什么?” 她的意识居然还很清醒,从牙缝中迸出一句话,大声威胁道:“快放开我,不然我要叫人了!简若还在楼下,我不信她会真的不管我!” 宠天戈恍若未闻,他的唇角微微牵起,竟然在朝她微笑。 “你可以试试。”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今晚过后的很长时间里,对于荣甜来说,都是一场梦境。 不是美梦,是噩梦。 宠天戈静静地,略带评判目光地看着她,而荣甜的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她似乎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察觉到这点,他的唇边似乎也跟着勾起一丝微小的弧度。 然后,他虽然缓慢,但没有任何迟疑地俯下头来。 荣甜呆若木鸡。 她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低低开口:“你一直在勾|引我,我要不要满足你?” 几乎在十秒钟之后,荣甜才意识到,她正在被一个男人非礼,而他还以为自己一直都是欲擒故纵。 这层认知令荣甜感到无比的屈辱,她一边带着愤怒和羞辱地拼命闪躲,一边拼尽全身力气反抗,踢他,打他,推他。 但是,她的嘴唇被他紧紧堵住,她的双手被他反剪到身后,她的两条腿也被他压住,就连动也动不了。 没多久,荣甜就感到了筋疲力尽,可完全不能撼动他哪怕分毫。她几乎是绝望地发现,男人和女人之间,在力量上相差得无比悬殊。 可是,她不可以坐以待毙。 于是,荣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朝他的唇咬下去。 她咬得很重,几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可是,宠天戈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脸和她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眉头甚至都没有皱起来,而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依然在他们的唇|舌之间密密麻麻地蔓延着。 不一会儿,荣甜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她有些茫然,是他的血,还是自己的? 第三十八章 你说谁是小牙签?! 然而,宠天戈好像没有任何的知觉一样,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的唇|舌甚至开始向荣甜的脸颊和耳畔慢慢地延伸过去,吹拂着温热的气息。 两个人就这样纠缠在一起,在浅色的温和灯光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宠天戈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着荣甜。 她在微微地喘息着,也看着他,她的脸上有着明显而强烈的愤怒之色。 男人的唇角上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绯色,血痕微干,借着灯光,荣甜看见宠天戈那张一向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脸上,竟然有着浅浅的笑意。 他凭什么笑,是不是嘲笑!她瞪着他,被人欺负的感觉太不美妙。 片刻之后,宠天戈收敛了微笑,他松开手,把荣甜放开一些。 夜色中,她听见他开口,在和自己说话。 “别再引起我的注意,无论用任何的方式。” 说罢,他狠狠一推,将荣甜从怀里彻底地推开了。 她浑身没力气,被推得猛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荣甜彻底地愤怒了,她站直身体,没有趁机开门跑出去,而是重新站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和宠天戈面对面地四目相对。 “我引起你的注意?我勾引你?你一次次恶意中伤我很好玩吗?到底是谁对谁上了心,感了兴趣?姓宠的,你敢说你现在没有对我动心?” 她气疯了,脱口而出。 听到荣甜这样直白的话语,他顿时有些尴尬,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有一种当众被人戳穿谎言的窘迫感,令宠天戈十分的不爽。 “男人最自然的反应而已,你何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他淡淡开口,尽量小幅度地深呼吸,想要尽快把自己调整到正常的状态。 荣甜嗤笑一声,恨恨地把手甩开了,退后一步,放开了宠天戈。 她的话令宠天戈感到一阵的发懵,什么? 这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事关男人的尊严,不能忍,一定不能忍! 宠天戈眯了眯眼睛,想要荣甜把话说清楚。 “什么都没看到也敢下结论?信不信我让你看个明明白白?” 荣甜又羞又怒,转身去扭动房门把手,想要离开。 “放心,我没想做什么。我有喜欢的人,不会碰你的。你现在那种表情,其实大可不必。” 身后传来他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荣甜不禁一愣,扭过头,傻傻地看向宠天戈。 他已经又掏出来了一根烟,用手拢着火,给自己点燃,然后吸住,喷了一大口烟雾。雾色迷茫中,宠天戈的脸几乎都被遮掩住了,她有些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唯一能够看得见的只是他那双纯黑的眼睛,被灯光照得发亮,还是让她感到了一丝害怕。 “你说的……是……是孩子的妈妈吗?” 听了他的话,荣甜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出声问道。 她没有去查宠靖瑄的母亲是谁,因为这个人对荣氏和天宠集团的合作没有任何的关系。但荣甜知道,宠天戈既然允许一个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说明那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一定很重要。因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像荣家那样的家庭,对长孙的重视程度还是普通家庭的人无法理解的。即便将来宠天戈正式结婚,他的妻子所生的男孩儿,也未见得就一定比宠靖瑄更加受到长辈的疼爱和肯定。 宠天戈思考了两秒钟,微微眯眼,轻点了一下头。 他没有同别人剖白心迹的习惯,所以,即便荣甜继续问下去,他也是不会多说的。 那是他心底最隐秘角落的一个所在,无人能够触碰,他也不想与人分享,就让它静静地停留在那里,而他时不时地独自回忆,无论酸甜苦辣,都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荣甜“哦”了一声,她虽然不是什么八卦成性的人,但此刻也不免有几分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女人要离开自己的亲生儿子呢?尤其,瑄瑄又是一个那么可爱乖巧,懂事早熟得令人隐隐心疼的孩子,连她这个外人见了几次都喜欢得不得了,何况是亲妈。 “你不用刻意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因为这一个吻就对你有什么怦然心动。你有喜欢的人,我也有。所以,忘了刚才的事情,无论是你,还是我。” 荣甜微微喘着气说道,她觉得自己差不多缓过来了,不像刚才,全身无力,头昏脑涨,这才被这个可恶的男人趁机占了便宜。 “你的男朋友是谁?” 宠天戈忽然想起什么,同时,他心里暗暗想着,那个人最好不是做生意的圈里人,否则,搞不好两家的合作会有人从中插一杠子,难免会生出多余的事端。 尤其,女人最容易公私不分,如果荣甜脑子一热,把生意上的事情也都甩给她的男人去打理,有外人插手,荣氏的情况恐怕就更复杂了。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中海没有你搞不定的事情,那你去查吧,没必要来问我。况且你问了我就一定要说吗?自大狂。再见。” 荣甜轻哼了一声,开门就走下了楼。 一下来,她就看见简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看样子,好像正要上楼。 “荣小姐,你、你没事吧?” 简若急忙迎过来,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荣甜的脸色。 荣甜摇摇头,刚要说话,发现不远处的沙发上有个年轻的男人正歪头打量着自己,眼神颇有些古怪。 被一个完全陌生的异性这么看着,她有些不太自然,只好用求助般的眼神看向简若。 “吓死我了,说着说着话,你人就倒了。没事就好。对了,我给你介绍。” 简若把牛奶杯塞到荣甜的手里,拉着她走到沙发前,笑道:“荣小姐,这是我先生肖驰。肖驰你干嘛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快起来打个招呼啊!” 栾驰现在化名肖驰,面对外人一概都是这么说,他也已经习惯这个身份了。 现在,他没有摸清楚荣甜的情况,自然也要对她保密。 听了简若的话,栾驰站了起来,向荣甜问好。 “荣小姐,你一直生活在香港吗?” 虽然第一次见面这么问十分失礼,但栾驰还是难得的一脸正色地问道,然后又看了看一旁满眼不解的简若。 荣甜愣了愣,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口中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我一直在国外长大,今年刚回中海。我刚开始做生意,以后还请多指教。” 听她这么一说,栾驰的眼中蓦地多了一丝玩味,他不禁追问道:“也就是说,连香港那边也没有多少人认识荣小姐,是这个意思吗?” 荣甜不太明白他拐弯抹角地想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简小姐,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玩。如果车子有事的话,随时打给我。” 说完,她把牛奶杯轻轻放下,拿起手袋径直离开。 看着荣甜的背影,栾驰长出一口气,站在原地,一个字也没说,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简若同他心有灵犀,也怅惘地开口问道:“怎么样?你觉得,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吗?” 她急找栾驰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栾驰看看简若,神态凝重。 “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又该怎么解释?再一次借尸还魂?之前那一次,她是和你交换了,那这一次又是和谁?” 几年来的历练,已经让栾驰的性格沉稳了很多,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也不禁充满了焦躁的情绪,看向简若的眼神也带了几分迷惑不解。 她刚要说话,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见宠天戈也下楼了,简若急忙轻轻拽了一下栾驰的袖子,不然他继续说下去。 毕竟,这些都还只是他们夫妻二人的猜测,再何况,宠天戈到现在都不知道夜婴宁和叶婴宁两个人的真实关系,要是再扯上这个不知道真假的荣甜,被她知道了,非要闹出大乱子来不可。 简若走过去,看着宠天戈,试探地问道:“你们……还好吧?我刚才看见荣小姐的脸色不太好,你们是不是争吵了?” 她原本是好意,想要让他过来向荣甜道个歉,没想到,最后搞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简若,你今天是在哪里遇见她的?” 宠天戈挑眉,有些好奇今天荣甜在见到简若之前,到底是和谁在一起。 “康复西路啊,从人民医院南门拐过来那条路。她的车子不小心撞到了我的车尾,就这么认识了,很巧吧。” 简若回忆了一下,似乎没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人民医院……宠天戈想到,荣甜在电话里提到了药品,那么看来,她今天确实是陪着某个男人去了一趟医院。 她的……男朋友?!她才来中海多久,就在这里交上了男朋友?不会显得太仓促,太不自爱了吗? 宠天戈越想下去,心情就越恶劣。要不是当着简若和栾驰的面,他可能还会真的当场发作一下。 只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但脸色却极为难看。 第三十九章 占小便宜 简若是什么人,刚才她见到荣甜的脸色不对,就隐约猜到了,在楼上的时候,她和宠天戈之间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小插曲。要不然,她的神情不会看起来那么慌,而且嘴唇似乎还有些微微的肿|胀。 再加上,宠天戈似乎对她的事情,很是上心。 “怎么了?你有没有向人家道歉啊?” 简若见宠天戈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说话,忍不住出声追问道。 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颇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对她感兴趣了?” 一直没出声的栾驰忽然插话进来,大声问道,惹得简若和宠天戈齐齐扭头看向他。 宠天戈皱了下眉头,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婴宁才走了几个月,你觉得我会是那样的人?只是我一直觉得这个女人怪怪的,天宠最近和荣氏合作,我怕出事,所以一直盯着她。” 他叹了一口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些话,心里有些发虚似的。 脑子里闪过荣甜的那张脸,以及,她刚刚用手抓着自己的感觉。 真是该死,她从客房里走出去之后,宠天戈用了整整三分钟的时间才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他竟然像个没什么经验的小伙子一样,被她撩|拨得欲|火焚身,真是耻辱,莫大的耻辱。 听他这么一说,简若和栾驰飞快地交换了一下视线。 “你也觉得她怪怪的?我和你说,我就是觉得……” 简若脱口就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去。 “别说了,让他先坐下来,我们喝杯东西,不要说这些了。” 栾驰打断她,不让她继续往下说,很快转移了话题。 宠天戈点点头,他也不想说这些事情,总是让人莫名地陷入烦躁中,他宁愿和栾驰喝点儿酒,放松一下。 简若冷哼了一声,撅了撅嘴,显然有点儿不高兴。 她觉得,如果荣甜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那么宠天戈对她的关心程度就有些过头了,对于已经死去的夜婴宁来说,也是一种伤害和背叛。虽然,恋人不在了,剩下的那个人也要往前看,好好生活,可话是那么说不假,真的看见宠天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她还是会觉得惆怅。而如果荣甜和夜婴宁有关系,那么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恐怕这其中的奥秘,谁也说不清楚,就像当年她自杀,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没死,但是却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一样。 不寻常的事情,不能说它就是不存在。 可是,看荣甜的样子,她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宠天戈,还有他们这一群人似的。 真是想不清楚,令人头痛。 简若无奈地摇摇头,去吧台帮两个男人拿酒。 她知道,短时间以内,这个问题是不可能水落石出了。 在栾驰的对面坐下,宠天戈看看他,翘|起二郎腿。 “要是我想重查一下当天晚上的情况,香港警方那边,你能帮我摆平吗?” 他沉思了片刻,出声问道。 栾驰猜到了宠天戈会这么问,他摇摇头。 “我的手伸不到这么长,何况,我的处分上周才到期,我现在一动都不敢动。” 栾驰也很无奈,那件事波及太大,用领导的话讲就是性质极其恶劣,要不是他家里有人,老爷子还能撑一撑,搞不好他都要降职。 宠天戈明白他的处境,想了想,又想到了蒋斌。 “蒋斌也背了处分,估计他也是为难。” 他也摇了摇头,觉得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不一定。你忘了他上一次去香港是干嘛去了?现在香港警方那边只能求着他,因为只有他能破得了那个案子,连国际刑警都没辙。所以,要我说,咱们几个人之中,也只有蒋斌现在还有这个能力。不如,找一天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栾驰笑得有些奸诈,主要是,又能去狠敲蒋斌一笔了。那小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年来可攒了不少娶老婆本,又是房子又是车子的,过得特别滋润。 一听栾驰这么说,宠天戈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知道,蒋斌做事靠谱,可以值得信任。 “你想查什么?不是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过了一遍吗?” 说到这个话题,栾驰有些疑惑。 虽然他也和简若一样,怀疑荣甜的来路,但是当时他也是眼睁睁地看着夜婴宁和周扬一起摔下去的,警察赶到的时候,他们也是一起跟着到了现场。至于已经烧焦的尸体,确实是看不出来什么,可dna鉴定,几个人也是看过的,也签了字认可。 难道,半年的时间过去,宠天戈又觉得当时的情况有问题,想要重新调查? 栾驰问出心头的疑惑。 “是过了一遍,可我总觉得哪里好像漏了点什么。当时情况特殊,调查总要结束,我们也都急着回内地,所以可能会有些遗落。尤其是dna那东西,我们都是外行,里面的报告数据全都看不懂,只能看到个最终的结果,如果被人篡改了,我们根本都不会发现。” 宠天戈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罢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暂时还没有说出来。 真正引起宠天戈的怀疑的一件事是,当初和他枪拍卖地皮的那家公司,叫做德兰地产的,最近新动作十分频繁,不得不令他警觉。 当初,顾默存并没有隐藏这家公司的背后老板就是他的这个事实。 按理来说,他已经不在了,公司的重大事情,包括一些上层的决策等等,都应该由他的母亲,也就是谢君柔来出面处理才对。 但情况并不是这样的,谢君柔一直没有插手中海的生意,还是在南平,而中海这边一直都是顾默存生前的几个助理,以及公司的中高层在决断。这样的话,就不禁让人有些心生好奇了。 哪个老板会把生意全权丢给打工的?又有哪个打工的敢在老板死了之后还管这些闲事? 所以,宠天戈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外人不知道的。 不过因为暂时没有明显的证据,所以他没有拿出来说。 “行,那就这么样先说定了,我今晚给老蒋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最近很忙,年中嘛,各项事情都多,听说他原本又要提了,因为那事儿……给耽误了,不过上头似乎又要给他了,谁知道。” 栾驰轻声嘟囔了两句,然后催着简若,赶紧帮他们把酒拿过来,今晚必须要不醉不归。 ***** 荣甜好不容易开车回到酒店,发现荣华珍不在,她松了一口气。 结果,没几分钟以后,她发现荣华珍的行李也不见了。 “三小姐去中海饭店了,她嫌这里的服务太差,楼下的那家干洗店她不满意,担心把真丝睡袍给洗坏了。” 昆妮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向荣甜转述了一遍,基本上,整件事情就是荣华珍在吹毛求疵。 这里好歹也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服务能差到哪里去?! “然后呢?去了中海饭店,入住都办好了?” 荣甜强忍着头痛,在沙发上坐下来,哑声问道。 昆妮十分不好意思似的,为难地看了看她,只好老老实实地把之后的情况全都交代了。 原来,荣华珍和这边吵了一架之后就给宠天戈打了电话,说自己想要住到中海饭店去,而且,她说她要住到宜珍园去。 “宜珍园?” 荣甜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她知道,中海饭店的宜珍园是一栋独立的建筑,也是中海的一处文物古迹。宜珍园修建于乾隆年间,原本是皇帝赏给自己的一个儿子作为府邸的,也是清代保存完好的几座王爷府之一。只不过,文|革的时候,房体本身受到了很大的损坏,原本的大宅子只剩下两间,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的中海饭店的负责人斥巨资将这里买了下来,将它规划进了中海饭店的区域内,在保持原样的基础上,改造成了一处高级的总统套房。 很多各国的领导人都曾在宜珍园下榻过,基本上,这里不接受社会宾客的预订。 即便允许预订,恐怕很多人也要掂量一下价格再说。 “宠先生同意了,还专门派自己的秘书过来,接了三小姐过去。” 昆妮总算讲完这一段,赶紧喝了一口水。 自己的母亲做出了这种事,荣甜觉得非常非常的窘迫。 谁说有钱人都是大方的,不占小|便宜的?眼前就有一个反例。 当然,荣华珍执意要住进中海饭店,除了想要占便宜以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尤其这一次,她来中海,又见到了顾默存,荣华珍就更加确定,这一次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医生已经说得很明确了,荣鸿璨的身体真的是不行了,现在每天十几万的天价医疗费,只是在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荣家有钱,完全负担得起,按照目前病人的情况,恐怕寻常的家庭早就放弃治疗。 她想好了,一定要在老爷子死之前,确定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这样才能多分家产,将来也有机会拿到更多的掌事的资格,免得被其他几房的太太和子女爬到头上去。 第四十四章 亲子运动会 还没睡醒的荣甜本能地把被子全都蒙在了头上,还想再睡一会儿。 但是,外面的说话声音一直不断,紧接着,她还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宠天戈?! 荣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翻身坐起,她紧紧地抱着被子,两只眼睛也不由得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房门的位置。 他来做什么?大清早就一定要扰人清梦吗? “她还在睡吗?那麻烦你帮我喊一下。” 宠天戈站在套房的入口处,身边站着小小的宠靖瑄,父子两个都是一身休闲装,貌似还是父子同款,连脑袋上扣着的帽子也是一模一样的。 宠靖瑄自己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还拎着一个野餐盒,正一脸期待地等着荣甜从卧室里走出来。 昆妮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出声道:“宠总,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嘛?就算是有急事,您派一个部门经理过来找我们就好,劳您亲自过来,真是抱歉。” 她实在很想吐槽,就算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大老板也没有这么压榨员工的,现在距离上班还有两个多小时呢。 荣甜裹着被子听了一会儿,想想装死也不是办法,只好在睡衣外面又套了一件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荣阿姨!” 宠靖瑄眼尖,最先看见她,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了过来,像一枚小炮弹一样扎进了荣甜的怀里。 哇,荣阿姨的身上好香,软软的,香香的。 宠靖瑄色心大起,赖在荣甜的身上又蹭又扭,只差没有美得大鼻涕冒泡了。 荣甜摸了摸|他的头,疑惑着问道:“瑄瑄怎么来了?” 她虽然看着的是宠靖瑄,但是问着的人却是宠天戈,不明白他把孩子带到自己的住处来做什么。 “荣小姐,今天瑄瑄的幼儿园举办亲子运动会,我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参加。如果可以的话,你现在去梳洗换衣服,在车里吃早饭,我们大概不会迟到。” 宠天戈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虽然语气还是一贯的严肃,不过眼角似乎有淡淡的笑意,让他看上去还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荣甜一怔,有点儿发懵。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他们两个,会和他们一起去参加什么亲子运动会了?昨天她明明已经在电话里拒绝了宠靖瑄啊。 一旁的玖玖和昆妮也面面相觑,不明白现在上演的究竟是哪一出,更不明白宠天戈为什么要带着孩子来找荣甜参加六一儿童节的活动。 “等等,宠先生,我猜你肯定误会了。昨天瑄瑄给我打电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第一,我的身份不适合,第二,我也不擅长体育活动,第三,我不想过多地参与你的家事,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所以,很抱歉,如果你们赶时间的话,我就不送了,请便吧。” 荣甜急忙站直身体,为了避免宠天戈再次误会自己,她只能抢先一步把话说清楚。 没想到,听她这么一说,反应最大的不是宠天戈,而是宠靖瑄。 他眨了眨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宠靖瑄把背上的小书包取了下来,放在地上,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道:“爸爸,我不要去了。我们两个人,打不过三个人的,小健小康是双胞胎,他们家里四个人,更厉害。我不想做倒数第一,我不想总是做倒数第一……” 他没说完,抽抽噎噎地就大声哭了起来。 昆妮看不下去,急忙去找果,想要把宠靖瑄哄一哄,小孩子哭起来也着让人头疼。 “荣小姐,之前的事情我向你郑重道歉,大人的事情还是不要牵扯到孩子吧,瑄瑄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帮我们这个忙。令堂这段时间住在宜珍园,我也会叫人特别照顾她的,你放心吧。” 宠天戈伸手拍了拍宠靖瑄的肩膀,转头看向荣甜。 听到他提及荣华珍,荣甜整个人的呼吸都跟着一凛,想到昨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她顿时有种呼吸困难,喘不过气的感觉来。担心宠天戈发现自己的异样,她急忙开口道:“宠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因为我母亲住在你的酒店里,所以你就一定要和我大谈条件,你真是……” 他打断她,摇摇头。 “别这么说,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我身边的女性朋友不多,能够和我儿子合拍的就更少了。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会很感激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逼|迫你。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让孩子太委屈,你就当我们没来过吧。” 说完,宠天戈拽了拽站在原地,一脸不甘心的宠靖瑄,示意他把书包拿在手里,马上和自己离开。 宠靖瑄挣了一下,嘴上说着不去,然而心里明显还是想要去,他可怜巴巴地盯着荣甜,只可惜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被宠天戈给拉到了门口。 荣甜看着这一大一小,忽然间心里有一阵没来由的刺痛。 眼看着宠天戈已经走了出去,宠靖瑄还在挣扎,扁着嘴看着荣甜,她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地喊道:“瑄瑄,你书包上挂着的那个帽子,是给我的吗?” 宠靖瑄是个小人精,耳听着荣甜的话里有意思,他一把挣脱了宠天戈的手,再次跑了过来。 “是的,是的,和我的是一模一样的。” 他赶紧献宝一样地把书包上的休闲帽举得高高,递给荣甜。 荣甜看着眼前这张胖嘟嘟的小|脸儿,把帽子接了过来,顺手扣在头顶上。 “等我十分钟,刷牙洗脸换衣服。” 宠天戈也折了回来,挑挑眉,似乎笃定荣甜会答应一样,把手里的一个纸袋也递到了她的手里。 “衣服。幼儿园发的。” 她有些赌气地一把接过来,没搭理他。 ***** 荣甜和宠靖瑄在车上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饭,是赵姐提前做好放在餐盒里的,宠天戈只象征性地吃了一个煎蛋,其余的都没碰,专心开着车。 时间确实有些紧,好在宠天戈的开车技术还是过硬的。 三个人赶到亲子乐园的时候,其他的小朋友和父母大多数已经到了。宠靖瑄所就读的是中海首屈一指的一家贵族幼儿园,每年的学费杂费等加一起要几十万元,还不包括其他的素质拓展的费用。所以,这里的学生家长大多数都是非富则贵的。 孩子们平时大多数都是由保姆照顾,难得和父母在一起过节,一个个都很兴奋,激动。 包括幼儿园老师都是第一次见到了宠靖瑄的父亲,宠天戈在此之前从来没有露面过,瑄瑄的入园手续等等,都是victoria经手办的。 他们没见过荣甜,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宠靖瑄的妈妈。 不过,这三个人走在一起,确实十分的抢眼。 荣甜换上了那件幼儿园发的统一的t恤,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她还特地找了一双轻便的鞋子,方便跑跳。一向披散在肩头的长卷发今天也专门扎了起来,吊得高高的,一条马尾甩来甩去,让她看起来十分的青春活泼,像个学生似的。 “瑄瑄的妈妈真年轻啊。” 幼儿园老师笑着夸赞,荣甜微微一愣,忍不住看向宠天戈,他倒是面无表情,像是没听见一样的。 “不是,我是瑄瑄的阿姨,他妈妈今天没法过来。” 荣甜有些尴尬,她又不想冒名顶替,只好胡诌了一个理由去搪塞。 “是这样啊。那你们好好准备哦,第一个项目是两人三足,爸爸或者妈妈上场都可以。” 年轻的女老师也颇为不好意思,随便说了两句就离开了,走到其他的家长那里去打招呼。 荣甜又看了看宠天戈,再看看手里拿着一截红色绸布的宠靖瑄,他正在比划着,把它绑在小|腿上。 第一个比赛项目,孩子和大人两人上场,两人三足,用绸布把两人挨着的两条小|腿绑在一起,就变成了一条腿,两人一起走完规定的一段路线,看哪一组用的时间最少,最少的一组就是第一名,其余的以此类推。 “你上还是我上?” 她看了看周围,其他的家长们都在带着孩子练习,只有宠天戈,一动不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我。” 宠天戈的回答非常简略,荣甜不禁白了他几眼,本来不想管,可眼看着比赛就要开始了,他也没和宠靖瑄走上几步,她顿时有些着急。 “你们要不要也跟他们一样,先把腿绑上,练一练什么的?” 一旁的宠靖瑄也猛点头,很赞同荣甜的提议。 哪知道,宠天戈向四周看了看,很不屑地开口道:“就那么几步路远,有什么好练的?到时候我说先迈哪条腿,瑄瑄你跟着我一起迈腿就可以了。” 宠靖瑄可不这么觉得,他急得脸都憋红了,但他还是把话咽回去了,因为怕自己多话,宠天戈会生气。 荣甜没玩过这种游戏项目,她只是觉得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可宠天戈的态度极为坚决,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站在一边,看着一个个的小朋友拉着爸爸或者妈妈走上场。 “瑄瑄加油哦!” 她冲着宠靖瑄挥挥手,微笑着给小家伙打着气。 第四十一章 他要大做文章 可是,荣华珍越是这样的急于剖白自己,荣甜就越是怀疑。 她盯着母亲,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经过了最初的那一丝丝慌张之后,荣华珍也镇定了下来,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她的表情里就再也没有任何的纰漏,也坦然地看着荣甜。 一分钟之后,荣甜忽然站起来,快步朝着客厅后方连着的那片小园走去。 荣华珍脸上一惊,尖声喊道:“你干什么?” 荣甜头也不回,冷冷道:“你这里还有别的朋友,怎么都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吗?” 刚才那一声绝对是有人在咳嗽,虽然很低很低,但是她相信,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和幻觉,一定是刚刚有人站在这里,偷听着自己和荣华珍的对话。 荣华珍立即上前,想要阻拦,但是荣甜的脚步很快,已经到了客厅的后面,一把推开了那扇通往小园的门! 门外,空无一人。 荣甜深吸了一口气,向四周看了看,还是没有人。 她有些迷惑不解,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不会,那声音很低也很清晰,她怎么都不相信它没有存在过。 虽然没有见到人,可是荣甜还是笃定,荣华珍这里有其他人在,起码刚才还是在的,只不过现在那个人已经快了一步,先走了,不给自己任何的机会见到他。 荣甜握着门把手,站在原地。 荣华珍已经赶了过来,见小园里没有人,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做什么?一大早跑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突击检查……” 不等她说完,荣甜猛地一抬头,看向她,眼睛里分明有着一丝难堪,但她口中还是倔强地问道:“那是你的情人吗?你在中海有情人对不对?” 荣华珍一怔,显然,荣甜误会了,以为她在这里私会情人。 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澄清这个天大的误会。 然而,荣华珍的沉默却令荣甜以为,她猜对了。只见荣甜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古怪。 “你的私事我不想管,我也不会告诉爷爷和爸爸。你……你好自为之。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如果宠天戈知道了这些,我怕他会在我们的合作细节上趁机增加附带条件。”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到客厅,拿起东西就往外走。 荣华珍哭笑不得地盯着荣甜的背影,感到既无奈又生气,可她又没法解释,不能告诉她自己在这里见的人究竟是谁,只好默默地背下了这个黑锅。 门响声传来,荣甜走了。 两分钟后,荣华珍的身后再次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定,忽然浅笑道:“我成了你的情人,真是有趣。” 荣华珍头也没回,一脸凝重地开口:“她要是发现了我们之间得事情怎么办?我怕她怀疑了以后,就会一直跟着我……” 男人摇了摇头,似乎不赞同她的话。 “你见过有几个做女儿的发现母亲出轨以后还有心情去调查?她难过还来不及,恐怕需要几天时间来缓缓,这几天你别去找她,也别解释,就让她这么以为好了。” 凭他对她的了解,那女人就是这种纠结到死的性格,趁着她纠结的时候,刚好能够争取到一段时间,起码,最近这几天,荣甜是一定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所以,你是故意要让我到这里来,然后今天让她怀疑了?” 荣华珍大吃一惊,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深不可测,恐怖得让人害怕。 对此,顾默存不置可否。 他又不是神,哪里能想得这么深远,只不过今天真的巧得很,荣甜居然把自己当成了荣华珍的情人,那么她必然是不会再来这里了,以免大家全都尴尬。 荣华珍虽然有些不悦,不过当着顾默存的面,她也不敢说什么。 荣甜的突然到来,打断了他们两个人之前的谈话。 “你刚才说,她似乎怀疑了什么?” 顾默存坐下来,想到之前荣华珍说的话,只可惜当时没等她说完,荣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已经来了,他只好先躲到了小园里,以免被她看见。 荣华珍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真的瞒一辈子,而且她也做不到像是对待亲生女儿那样对待她。原本,荣华珍就计划好了,只要等自家老爷子一咽气,荣甜作为孙辈拿到了她该得的那份遗产,她就把这个假女儿打发走,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 如果她赖着不走,那就把她交给顾默存,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荣华珍的算盘也是打得噼啪响,至于顾默存,他原以为自己早就和夜婴宁一起死在那个雨夜了。没想到两个人命太大,几次意外都能侥幸逃脱,从死神的手中活了下来。所以,在顾默存的心中,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都是白赚来的,他更要得到最后的疯狂。 “一定是她觉得你不是她妈,你看你和她相处时候的表情和态度,连外人都看得出来,她只是失忆,又不是白|痴。” 顾默存冷笑一声,一针见血地说道。 那语气,似乎在责怪荣华珍。 她听出来了,也恼怒起来,反驳道:“所以,一旦出了事情都怪我咯?可整件事又不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为什么风险都让我来承担?她如果现在撂挑子不干了,我上哪里再去找个女人来顶替?” 见荣华珍是真的急了,顾默存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安慰着她。 “你急什么?你自己也说了,她只是怀疑,又没有证据。再说,怀疑了又如何,以她现在的情况,就算去查也查不到什么。蒋斌和宠天戈他们一群人都查不到的东西,她一个女人能查到什么?你自乱阵脚的话,我也帮不了你!还有,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她现在做的是荣甜,你就要像是对待荣甜一样对待她,不然别说她,就连外人都会怀疑。” 顾默存早就对荣华珍的一些做法有所不满,今天只是趁着这个机会,点醒一下她而已。 如果她再执迷不悟下去,他不在乎和她拆伙,各干各的。 他无所谓露面还是不露面,但是“荣甜”要是消失了,不只是中海分公司的这边会出问题,荣家的那一大笔遗产,荣华珍也拿不到。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事情败露,那么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荣华珍的女儿因为吸毒死了,她为了骗到家族的财产,找了个失忆的女人,通过整容来冒名顶替。 到时候,她一定会声名狼藉,搞不好还会被只剩下一口气的老爷子扫地出门。 那样的话,事情就糟糕了。 “……好吧。” 荣华珍虽然不甘心,可也知道顾默存说得对,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你们的第一批游客什么时候到?现在这个季节很适合旅游,爬长城游故宫也不会太热,到了三伏天,恐怕人会少一些,而且我相信香港那边的游客也不大愿意赶上下半年的十一国庆吧。” 顾默存皱眉问道,这一次,他极力促成荣宠两家的合作,也是有他自己的考虑计划。 而且,这计划,他是打算瞒着荣华珍的。 “很快,要不了很久,下个月一号,正好是香港回归的纪念日。我们旅行社那边设计了一个新的套餐,是香港直飞中海,然后到南平再到羊城这样子的路线。到了羊城之后,根据旅客自己的需求可以选择到羊城和周边的乡下祭祖,或者到珠城,直接过桥去澳门,都可以。” 说到这里,荣华珍露出自信满满的表情。 因为在此之前,香港本地的旅行社做的线路都是相对单一的,到中海,或者到南平,很少有把内地城市的几个点连在一起来做。因为这样的旅行时间跨度长,收费高,相应的目标客户也少了很多,如果是实力不足的旅行社很少有人敢这样来冒险。 而如今,香港的旅游业不景气,荣家下属的旅游公司也只好另辟蹊径,深挖内地游的价值,希望这样能够挽救颓势。 “这么说来,能够来这边的游客,都是中产阶级以上的经济水平了。” 顾默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给出结论。 荣华珍得意地笑道:“当然,我们一直做的都是精品游,和那种很便宜的旅游社是不一样的,我们为客户购买的人身意外保险,最高的赔偿数额都是高达八百万港币的。换句话说,没钱的人也不会选择我们,价位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她显然还没有想到,顾默存会在不远的将来,在她家的生意上大做文章。 “很好,听起来非常的不错。” 顾默存微笑着,不吝赞许。 原本,他还担心着,怎么样让荣甜和宠天戈搭上线,现在看来,一切都十分的顺利。 不管宠天戈会不会发现她就是夜婴宁,顾默存都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自己坚决不出面,他把公司的事情都交给手下的亲信去办,至于南平那边则全都甩给了谢君柔。两个人如今母子情分淡如白水,只剩下扯不开分不清的利益在其中纠缠,好在,谢君柔这个女人也算是认钱不认人的典型,她已经不怎么逼|迫顾默存按照她的想法去做事,甚至现在已经从不在他的面前提起“周扬”这两个字了,而是如外人一般,称呼他为顾先生,生疏又客气。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夜婴宁和宠天戈害的。 ps:不好意思,上一章是朋友代传,她不太熟悉作者后台怎么弄,不小心传重复了。我今天才看见,等我研究一下怎么删改,或者覆盖新内容,不会缺少章节的,也不会重复收费,稍后大家重新点进去,看一下就明白了。抱抱大家,天冷注意保暖哦! 第四十二章 变个妈妈出来 荣甜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心情走出宜珍园的,她只是把车子开得飞快,想要尽快地离开那里,好像那是一头凶恶的猛兽,随时都能将她撕裂一样,所以她一定要逃。 逃得远远的。 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目睹父母的出轨,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尽管荣甜和荣华珍并不是一对亲密的母女,然而撞破这种事,她还是无比的尴尬,甚至怨恨起背叛婚姻的母亲来。 人人都羡慕她的家庭和出身,殊不知,在光鲜的外表下,荣家同样藏着太多不被人知的腌臜。 她心里很乱,中海的路况又一向糟糕得可怕,市区里的车龙开得慢吞吞的,路口处排着长队,一连两三个信号灯都过不去。 荣甜越想越烦,忍不住把头埋在方向盘上。 就在她差一点儿就哭出来的时候,昆妮传了一条信息过来。 “荣小姐,申请的官方微博账号和您个人的认证账号都通过了。登录名和密码都在下面,官博平时由我和玖玖来轮流打理,至于您私人的账号可以根据喜好来决定用还是不用。” 荣甜扫了一眼手机上的一串字符,刚好信号灯由红转绿,她把车子开到一条车流较少的小马路上,找到了路边的一个收费停车位,把车停下,然后走进一家咖啡店,要了杯榛果拿铁慢慢喝着。 才上午十点多,这个时段的客人不多,只是在角落里有两桌正在轻声讨论课堂作业的大学生,其余的地方都空着,很是安静。 荣甜环顾四周,她现在只是想找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坐一会儿。 掏出手机,看着昆妮发来的账号,她下载了一个app,登陆了那个专门为她申请的私人账号。原本,荣甜是不怎么玩这些社交软件的,她后来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发现了几个常用的网站,但是由于账号密码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最后只好作罢。 荣甜不太熟练地试着玩了片刻,觉得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有意思。 很快,她还搜索到了荣珂的账号,发现他一直和许多女艺人都是互粉状态,每条微博的下面也有很多女人主动发一些充满挑逗意味的暧昧话语,而他也偶尔会挑着回复。 荣甜顿时有一种“打入敌人内部”的窃喜感。 她试着又搜索了不少在香港的朋友,一一添加了关注。最后,在推荐关注那里,荣甜居然发现了一个叫“思近行远”的账号名字。 她几乎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林行远,果然,点进去一看,这个账号没有认证,也几乎没有原创的内容,只有寥寥几条转发。他的关注不多,粉丝也不多,很容易就被人忽略,当成了僵尸粉。 接着,荣甜做了一件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会做的事情——去查看林行远的关注人都有哪些。 幸好他关注的人只有几十个,要不然,她还真的看不过来。 把营销号剔除掉以后,能看的也就只有十几个人,再把男性剔除掉,荣甜发现林行远居然只关注了一个女人。 她更加好奇,忍不住戳进去看。 是个珠宝设计师,有实名认证,叫夜婴宁,就职于灵焰珠宝。这几点,荣甜反复看了好几遍,几乎全都背下来了。 但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个账号的主人已经好几年没有发新的微博了,最后一条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荣甜随手往下翻翻,发现这个女人虽然不算微博控,可是时不时也会转发一些跟珠宝有关的微博,几年没了消息,似乎有些奇怪。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带着一种微妙的情绪,开始深入挖掘。 此时此刻,荣甜似乎有些体会到了那些娱乐狗仔们的心情,有的时候,或许他们也不只是为了工作业绩,还出于自己的好奇心。 仔细核对了那个女人和林行远的头像,荣甜发现居然,两个人的头像都是猴子的卡通形象,一对卡通情侣车猴。而且,夜婴宁的头像上传时间远远早于林行远的头像上传时间,夜婴宁换过几次头像,从本人真实照片又换成了卡通图案,而林行远则是自始至终只有这一个没有换过。 也就是说,林行远是故意跟着夜婴宁换的。 难道他…… 荣甜顿时有些小小的紧张,但是更多的则是窥探到了别人秘密的兴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全都在搜集信息,汇总,分析。甚至忍不住上网,搜索了灵焰珠宝和夜婴宁,结果,荣甜吃惊地在当年轰动全球的飞机失联名单里,看见了这个名字。 相对于她的名气,网上关于她的信息,很少。 除了人物百科之外,很多标题上有夜婴宁的帖子,荣甜点进去一看,发现都显示已过期,或者该帖子内容不存在等等。很明显,都是被网站撤掉或者屏蔽掉了内容,不知道为什么。 手边的咖啡一共没喝几口,都冷掉了。 越到后面,荣甜有点儿越不敢继续往下搜索了。 她总觉得这些信息,冥冥之中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 它们没有指引她,倒好像在诱|惑着她。就像是伊甸园的那条蛇,想尽办法要让她吃下一颗苹果似的。 荣甜果断地把软件全都退出了,也清理掉了一切搜索记录,好像刻意在抹杀掉这一切一样。 究竟她在恐惧什么,她也不知道。 做完这一切,她发现自己的手机都快没电了。 翻遍了手袋也没有找到充电宝,荣甜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再继续玩,不然手机关了机,有事别人都找不到自己。 正想着,手机果然真的响了起来。 她见到是生号,本不想接的,只是手机一直在震,荣甜只好接过。 “喂,是不是美美的荣甜?我是帅帅的瑄瑄。” 还不等荣甜说话,那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居然是宠靖瑄。 荣甜颇为吃惊,这个小家伙儿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的呢?还居然真的打了过来,胆子不小,难道不怕宠天戈知道了,又要勃然大怒吗? “我是。你怎么知道的我的手机号码啊?” 荣甜有点儿担心,不清楚宠靖瑄出了什么事请,要找自己。 好在,一旁的保姆很快把手机接了过去,向一头雾水的荣甜解释了清楚。 “荣小姐,是瑄瑄在宠先生的书房见到了你的名片,就拿笔偷偷记在手心里了。刚才,他嚷着要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不好意思,小孩子比较倔强,我怎么劝他都不听的……” 荣甜明白了过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只要不是宠靖瑄忽然出了什么事就好。 站在一边的宠靖瑄踮着脚,一直伸手,把手机又要了过来。 “荣阿姨,你明天有空吗?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完全没有信心了。 荣甜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位小少爷亲自开了尊口,又犹犹豫豫地说不下去呢? “荣阿姨,明天是六月一号,是儿童节。” 宠靖瑄握了握小拳头,想到如果不向荣甜求助,明天的家庭比赛,自己一定又是全班倒数第一,他的脸面哪里放。 以前他还能厚着脸皮去求victoria阿姨来顶包,现在她怀了孕,肚子那么大,一定不能玩两人三足和三人接力了。如果小宝宝出事,杜叔叔会把自己狂揍一顿的。 所以,他只好寄希望于荣甜了。 而且经过上一次,荣甜帮他完成了手工作业,居然拿到了最高分,宠靖瑄就对她充满了敬佩,在他心里,她简直成了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啊,对对,是儿童节呢,瑄瑄节日快乐。” 荣甜愣了一下,这才想到五月份已经马上就要过去了,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中海逗留这么久了。 “谢谢阿姨。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想求你跟我一起去参加明天的亲子乐园的比赛。我们幼儿园把整个乐园都租下来了,让我们全园的小朋友进行家庭比赛……” 在宠靖瑄稍显口齿不清的描述之下,荣甜弄懂了他来找自己的目的。 到底是贵族幼儿园,过六一儿童节居然能把全亚洲最大的亲子乐园都包了下来,不知道要多少钱。这还不要紧,还弄了一个什么家庭运动会,利用乐园里自带的项目,让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进行各种各样的比赛,有大人项目还有小朋友项目,但最多的是大人小孩儿一起完成的,用来考验父母和子女之间的默契。 “我……我缺乏运动细胞,而且平衡感也不好,你知道我上个月脚还受伤来着……” 荣甜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些东西她确实不太擅长,如果写写画画还行,要是跑跑跳跳她还真的有点儿害怕。 另一边的宠靖瑄一听她这么说,着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虽然心疼小家伙,但是一想到宠天戈的那张脸,荣甜还是狠狠心,咬牙回答道:“对不起了瑄瑄,阿姨真的没有办法帮你了,你还是直接去问问爸爸吧,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哼,你的爸爸不是很牛逼吗,一副全中海他最厉害的样子,就让他给你变出来一个妈妈,明天陪你们去参加亲子会就好了!荣甜暗暗想着。 第四十三章 拒绝 宠靖瑄只顾着难过,哪里知道荣甜心里想着的,他见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整个人顿时犹如打蔫的茄子一样,低下了头,大眼睛里也闪烁着点点泪光。 这下玩蛋了,之前他的手工作业好不容易在班里拿了罕见的最高分,当时就有小朋友不信,说宠靖瑄以前的作业做得那么烂,这一次肯定是找了“外援”,搞不好还是从别人手里买回来的。 无论他怎么反驳,大家都是不信,到最后,连任课老师都有些怀疑了。 原本,宠靖瑄还想着,要是荣甜能够在儿童节那天出现在自己的同学面前就好了,虽然她不是自己的妈妈,可也是一个漂亮阿姨啊,总能堵住那帮家伙们的嘴巴。 现在看来,他又要被嘲笑了。 见到宠靖瑄在低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一旁的保姆阿姨看不过去了,从他手里轻轻接过了电话。 “荣小姐,不好意思,孩子小不懂事,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就算你答应瑄瑄了,宠先生那边也是有问题的。所以,瑄瑄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听她这么一说,荣甜有些好奇,不禁追问道:“为什么他那边有问题?瑄瑄的母亲不在,他做父亲的不也是可以出面参加孩子学校的活动吗?” 保姆赵姐见了两次荣甜,对她的印象很不错,听她这么问了,连忙让宠靖瑄先去洗手,把他支开。 看着宠靖瑄耷|拉着脑袋往卫生间里走,赵姐这才压低声音,小声地同荣甜讲起了听来的八卦。 “虽然我照顾瑄瑄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他妈妈和宠先生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两个没结婚,瑄瑄妈妈就怀|孕了,孩子出生之后,她就离开这里了。再后来呢,她回国了,和瑄瑄在一起生活了没多久,又消失了……” 赵姐知道的也不多,捡着重要的几句,轻轻告诉了荣甜。 荣甜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内情,不过差不多也猜到了这一点,那就是,宠靖瑄是非婚生子。 “……所以啊,这些年,宠先生对外都是从来不提瑄瑄的,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可你说他不认这个孩子吧,也不是,他们家人全都拿他当宝贝,可就是没有个正式的认祖归宗的仪式什么的……哎!他不会去什么亲子运动会的,一旦去了的话,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他有个五岁的儿子了?好了荣小姐,我也不同你唠叨了,我今晚得做几道瑄瑄爱吃的菜,哄哄他,小家伙哭得呦……” 赵姐飞快地挂断了电话,连忙赶去卫生间,查看伤心欲绝的宠靖瑄去了。 剩下荣甜一个人,傻愣愣地握着手机,半天回不过神来。 直到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她才放下来手机,心里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和这对父子搭上关系的,他们两个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闯入了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闹了个天翻地覆。 不过,很神奇的,或许是因为宠靖瑄的电话,荣甜纷乱的心情似乎得到了平复。 她又叫了一杯咖啡带走,然后开车去了公司的写字楼,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下午的时候,新进员工有一个小型的见面会,荣甜作为分公司的大老板,自然要出场的。她忘了带手机,等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是林行远打来的。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自己是马上拨回去,还是装作看不到。 他是个聪明人,如果她不回应,那么不需要多,只要一两次之后,他就会很识趣地不再联系她。这一点,荣甜十分确信。 她和他的公司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如果他找她,那么肯定是私事。 所以,荣甜十分纠结。理智上,她清楚,没有必要和一个已婚男人走得太近,可是从好感度出发,她又想和他保持着稍微亲近的关系,哪怕只是做做朋友也好。 一时间,她没了主意。 最后,犹豫再三,荣甜还是把手机放下了,说来也巧,她刚放下,手机屏幕就显示因为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甚至没给她机会充电。 “那就装看不到吧。” 她自言自语着,很快又被繁忙的工作包围住了。 而在皓运物流的林行远,此刻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里,握着手机也在犹豫。 刚刚,夜澜安的心理医生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夜澜安的确患上了抑郁症,而且是重度的,伴随着幻想,还有暴力倾向。至于更详细的检查报告,要等下周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之后才能出来。 他是个普通人,不懂抑郁症到底算不算精神病,也不清楚这个病对于患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夜澜安以后会不定期地在家里闹一闹,摔东西或许还是小事,他最担心的是,她伤人,或者自残。 她如果自杀还好办,最怕的是,像上次那样,去杀人。 虽然现在的夜澜安已经是高位截瘫的残疾人,但林行远却很相信,只要她想,她的脑子里还是能够想出无数种杀人的办法来。 事到如今,他竟然对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夜皓夫妇如今已经完全不过问林行远和夜澜安的事情了,林行远这才知道,原来有些有钱人的亲情观念竟然诡异到了这种地步。从前夜澜安又蹦又跳的时候,这对夫妻对她无比疼爱,甚至是溺爱,骄纵,而今她整天坐着轮椅,下|半|身早已没了知觉,正是急需要父母关怀的时候,他们却退缩了,甚至是避而不见,常年在国外旅游散心,将女儿的一切都交给了女婿去打理。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林行远都只能把自己完全陷在酒精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求来的,求仁得仁,他怪不了谁,也怪不了老天爷。他用夜家的钱,亲手给自己打造了一副黄金枷锁,套在颈子上,永远,一辈子也取不下来了。 “你是没看见,还是害怕了?” 林行远也握着手机,喃喃自语着。 荣甜……她的背影,真的太像太像她了。 自从知道夜婴宁其实是叶婴宁之后,林行远其实轻松了很多。因为,毕竟他不想叶婴宁真的死掉,他祈祷过无数次,如果一切重来,他宁愿不报仇也不想让她死在自己的复仇计划里。但他又清楚,发生了的事情就是发生了的,永远不可能重来。 但其实,她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只可惜,死神还是没有放过她,依旧把她带走了。 不可否认,作为一个聪明的男人,他看得出来,荣甜对自己感兴趣。 但是,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和夜澜安的关系,她一定避之不及。 林行远知道,他一定是个福薄的人,因为在他生命里的光,总是一闪即逝,不可停留。 荣甜,她也只是一道流星。 这么一想,他忽然释然了,放下手机,不再打给她第二次,算是维持着自己一贯的清醒和骄傲。 正想着,林行远的秘书忽然在外面敲了敲门。 “进来。” 他坐直身体,转过来面朝着门,应了一声。 秘书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一沓文件交给林行远,口中说道:“林先生,这是您要的关于荣小姐和荣氏的一部分资料,只是比较简略的,详细的我还在整理。而且,消息已经打听到了,这一次荣氏到内地,主要做的还是旅游这一块,荣氏在香港就是靠旅游和博彩起家的,不过内地博彩这一块做不了,他们就继续维持老本行,做旅游业了。” 他打听到的消息,和荣甜同自己说的差不多,所以可信度比较高。林行远点了点头,随手翻了几页,继续问道:“旅游的话,他们会找合作方,问出来了吗,是不是天宠?” 其实,不用问,林行远也知道,在中海,只要是酒店这一个领域,就避不开天宠集团。它的旗下有十余家高级酒店,左挑右选,最后的钱也是会流进了宠天戈的口袋。 秘书有些迟疑地点头说是,因为清楚自己家的老板同宠天戈一向不对盘,所以他有些不敢说。 “我没生气。酒店那一块不是我们皓运的,难道还不许他做生意了吗?不过,物流这一块,他要么别和我对着干,要么我就一定要来个你死我活。好了,你去忙吧,有事我喊你。” 林行远拿起手里的那沓纸,朝秘书晃了晃,冷声说着。 ***** 荣甜第一天坐镇公司,需要处理的事情一大堆,自然焦头烂额。 回到酒店之后,她泡了个澡,甚至连面膜都没力气做了,直接倒头就睡。 一宿居然连梦都没有做,她睡得特别香,一直到被人吵醒。 她的卧室外面似乎传来了昆妮的尖叫声,还有玖玖说话的声音。荣甜烦得要命,从床头摸索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不好意思,荣小姐还在休息,请您出去,不然的话我只能联系酒店的保安,让他们上来请您两位出去了……” 穿着睡衣的玖玖皱着眉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一大一小。 第四十七章 旱鸭子落水 吃过午饭之后,两大一小慢慢地在园区内散着步,短暂地休息。 走到游乐场区域,宠靖瑄看中了旋转木马,爬上去玩了好一会儿,开心极了。等着他的时候,宠天戈和荣甜就站在亭子旁边,不时地冲他招手,或者等到他转过来的时候,拿相机给小家伙拍照。 “你这一次被你|爷爷派到中海,大概要多久?” 宠天戈放下手里的相机,扭头问道。 荣甜还记着刚才吃饭的时候发生的不快,不禁没好气地答道:“怎么了?你这么看我不爽,祈祷我赶紧滚回香港去?” 他笑笑,连忙顺毛道:“怎么会,你不要胡思乱想。和你合作,比和荣珂合作简单多了。我还怕刚签完合同,他就要我给他准备两个高级公关呢。” 说罢,宠天戈大笑了起来。 荣甜皱皱眉头,虽然荣珂这个人确实好色,可别人说起来,总归是刺耳。 “我哥还没到这种饥不择食的地步。相信他这一次在中海也受了教训,回去应该会收敛一些吧。” 话是这么说,可最近的八卦周刊上关于荣二少的绯闻可一点儿都没有少。荣珂的妈妈急得快疯掉,唯恐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了什么差错,老爷子只剩一口气,天天拿钱吊着命,一旦这一房失了势,将来可怎么办。 “是么,呵。” 宠天戈明显不信,他到底也比荣珂年长一些,大家都是男人,随便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荣珂如果不在男女关系上谨慎一些,早晚要吃大亏。樊瑞瑞那件事,只不过是一碟小菜,他以后要是惹到了什么大人物,将来吃不了兜着走都有可能。 “喂!你那是什么语气!好像很想看我家人出事一样。” 荣甜瞪了他一眼,忿忿不平地说道。 庆幸的是,音乐声停止了,宠靖瑄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从旋转木马上爬下,欢呼着朝这边跑来。 “是不是给我拍照啦?我看看,我看看。” 宠靖瑄扬着小胖手,拼命抱住宠天戈,想要看他手里的相机。 宠天戈一张张给他看,父子两个难得地亲昵着。 荣甜站在旁边,看得有些出神。她很好奇,这样的情况下长大的孩子,会不会真的幸福。如果从物质层面来说,他肯定要比万千的孩子都要丰富,以宠天戈的财力,他的儿子想要什么都买得起。可是如果从亲情和关爱的程度上看,宠靖瑄长时间缺失母爱,甚至连父爱都不能保证,她十分怀疑,再过几年,等他到了叛逆的年龄,还会不会这么单纯。 “好了,回家再看,准备一下,好像时间差不多了。” 宠天戈收起相机,放进包里,看了一眼时间,周围的家长都带着孩子,三三两两朝集合区走去了。 他们也赶紧跟上大部队,率先去看了一下上午的排名。 “哇,我不是最后一个呢。” 宠靖瑄看见自己处于中等偏上的位置,异常开心,看来荣甜和他拿回来的那个第一名,为他挣回了不少分数。 小孩子们挤在一起,头挨头地看着自己的成绩。 接下来的项目更加令人无奈,也不知道是幼儿园里哪个老师想出来的:父亲做俯卧撑,母亲问孩子常识问题,看看哪个爸爸坚持的时间长,哪个孩子答对的题目多。 幸好,宠天戈一直坚持健身,宠靖瑄平时最喜欢看的书是《十万个为什么》系列,加上荣甜吐字清晰,表达清楚,三个人合作无间,竟然又拿了个第二,而且距离第一名的家庭只差了一道题。 算上上午的成绩,最后统计出来之后,宠靖瑄居然已经进了前三名。 “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也有机会拿第一?” 荣甜也有些惊讶,宠靖瑄更是连呼“万岁”,兴奋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宠天戈看着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泼了一盆凉水。 “难说,因为你是旱鸭子,接下来的几项都是水上运动。搞不好的话,我们会连本带利地输下去,又得倒数。”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宠靖瑄听了之后,一张笑脸顿时又变成了苦瓜脸。 “瑄瑄会游泳?” 荣甜泄气地问道,然后意外地看着他朝自己点了点头。 “我儿子当然随我,他两岁多就在水里扑腾了,然后我就给他报名了幼儿游泳班。要知道,游泳这项技能,其实只要训练得好,刚出生的小孩儿都能学会。” 宠天戈一脸不屑,对于荣甜不会游泳报以了最大程度的鄙视。 她咬了咬嘴唇,立即把宠靖瑄拉到一边,两个人嘀嘀咕咕地研究起对策来了。 荣甜虽然运动细胞不太发达,可她脑子灵活,把游戏规则问清之后就开始想办法钻空子,虽然这么做有带坏小孩子的嫌疑,不过,她也希望能取得个好成绩,让宠靖瑄高兴一下。 果然,听完了宠靖瑄对水上世界的描述,荣甜转了转眼珠儿,一把把旁边置身事外的宠天戈给扯了过来,安排部署起计划来。 “一共有七座桥,反正都是建在水上的那种桥,有独木桥,绳索桥,还有那种充气气垫的桥,总之呢,就是一个家庭派出三个人,我们家只有一个宝宝,所以就是大家一起上。每个人要穿上特制的厚厚的道具服,里面充着气,要是一旦掉进水里也不会出危险,但是这么一来行动就迟缓了,很可能从桥上摔倒。你听懂了吗?” 荣甜皱着眉头,问着宠天戈。 其实,这种就是类似于《城市之间》那种真人互动游戏,可惜宠天戈从来不看任何的综艺节目,所以听完了荣甜的解释,他有些云里雾里。 宠靖瑄看不下去,直接抓着宠天戈的手,把他一直拉到了水上项目专区,指着不远处的那条长长的由七座桥组合起来的路线,焦急地又说了一遍。 “掉下去也不怕,可以爬起来继续走,最后老师会统计每一家的时间,谁的时间少谁就排第一,谁时间最多谁就排最后。” 这回,宠天戈终于懂了,眼看着,他们的身边也开始陆陆续续走来其他的家庭,大家都研究着怎么上场,因为顺序是自由决定的,妈妈在先或者爸爸在先,怎么样都可以。 “我觉得,这个顺序很关键。” 荣甜观察了一遍七座桥的差异,自言自语说道。 很快,轮到了宠靖瑄。 三个人都换好了充气服装,宠天戈是海豹,荣甜是企鹅,宠靖瑄是小海马。 按照荣甜的计划,宠天戈第一个上场,打头阵。 “干嘛非要让我第一个?” 他本来是想要殿后的,但荣甜不同意。 “你是大人,应变性强一些,而且第一个桥是绳索桥,体重重一些反而容易通过。瑄瑄最小,灵活,通过独木桥最适合,不然你的大脚丫子都比桥身还宽呢。至于最后两个,一个秋千桥,一个是气垫桥,都很滑,我平衡感好一些。听我的,绝对没错!” 她有理有据的说法完全打动了宠靖瑄,现在他已经完全唯荣甜马首是瞻了。 两票对一票,宠天戈只好妥协,爬上了高高的楼梯,站在了绳索桥的这一边。 他明显有点儿紧张,两手握成了拳头。 “你爸爸不会恐高吧?” 荣甜见宠天戈的表情十分凝重,不由得嘻嘻笑着问道,这么大的男人怎么可能害怕,再说桥也不高,只有三米高。 “好像……是有点儿……” 宠靖瑄挥着手,然后走到第四座桥那里等着宠天戈,只要他顺利通过了前三座桥,他就可以开始过第四第五个,最后的两个留给荣甜。 幸好宠天戈虽然有些恐高,不过到底是大人,还是以很快的速度就过了三座桥,用力地拍了一下宠靖瑄的手,大喊道:“儿子,跑!” 宠靖瑄早就跃跃欲试了,转身就上了独木桥,小|腿飞快。 “小心呀!” 荣甜等在第六座桥的桥头,见宠靖瑄跑得那么快,担心他掉下去。 果然,刚过了一座桥,宠靖瑄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蹲儿。不过身上的气垫服的作用此刻就体现出来了,孩子被包裹在里面,根本不用担心受伤,反而让人觉得很有趣。 宠靖瑄连一声都没叫,两手撑着桥身,慢慢站起来,站稳了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闷头继续朝前跑,固执得像是一头小蛮牛。 等跑到荣甜的面前,她分明已经听见了他的粗喘,鬓角上也出了很多的汗。 “加油加油!” 宠靖瑄呼哧呼哧喘着气,朝着荣甜的手心用力一拍。 荣甜不敢耽误,也是转身就跑。 第一个是秋千桥,需要参赛者小跑几步,两手抓着秋千,荡过去一小段距离。 之前几个家庭也大多都是在这里耽误了很多的时间,不是从秋千上掉下去,就是体重过重,荡不起来。见到他们的前车之鉴,荣甜也很紧张,小跑的时候,她手心里都是汗。 “嘿!” 她大喝一声,稳稳地抓|住了秋千的两条绳索,用力地朝着前面荡了过去。 一次成功! 荣甜松开手,刚要继续迈步向前跑,不料,脚下一滑,她的身体向后倒去。 “啊啊!” 她试图站稳,但是脚下是滑不溜丢全是水的气垫,就看她好像踩单车一样,在上面连踩了好几脚,还是仰了过去,“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全都被她的动作逗笑了,本来,这个游戏设计的时候就是为了让人掉下去,这样才有意思。每个人掉下去的时候,不论男女老少,大家全都忍不住大笑。反正水不是很深,一米二的深度,岸边也站了好几个专业的救生员,根本不用担心有危险。 不过,好几秒过去了,本该站起来的荣甜却没有冒头。 “爸爸,荣阿姨不会游泳,她旱鸭子啊!” 已经完成了任务的宠靖瑄跑到宠天戈的身边,着急地说道。 第四十八章 可怕的假设 宠天戈挑挑眉,这么浅的水,应该不会出事,就算荣甜真的是旱鸭子,只要站起来就没事了,水才到她的腹部那么高。 又过去了三五秒钟,荣甜的头终于从水里露出来了,但是表情看起来异常的痛苦。 “糟了,不会是抽筋了吧。” 宠天戈用力把身上略显累赘的气垫服给扯了下来,扔在一边,直接越过水池边的护栏,跳进了水里。 水虽然不深,但是六月份的中海,显然还没有达到炎热的程度,所以一下水,宠天戈就觉得有点儿凉,而这种水温很容易让人小|腿抽筋。 他蹚水过去,弯下腰,很快走到了桥下,一把抓|住了荣甜的手臂。 果然,她见到他,皱着五官挤出一句话来:“我、我左腿突然变得好僵硬……一点儿都……使、使不上力气……” 宠天戈提着荣甜,一阵怒气往上涌。 这女人是傻的?抽筋都不懂? 他顾不上骂她,一把抱起荣甜,刚好岸边的救生员也走过来了,和宠天戈一起合力,将她抬上了岸。 “荣阿姨……” 宠靖瑄还穿着一身小海马的气垫服,两个小手在半空中挥舞着,艰难地跑了过来。 他吓坏了,以为荣甜溺水了,这会儿根本就不记得比赛了,只要确保她没事。 “不用担心,抽筋而已。” 宠天戈回过头来,先把宠靖瑄安抚下来,然后才转过身查看荣甜。 她疼得脸色有点儿白,水顺着发丝滴答滴答往下落,正咬着嘴唇看着他,一脸无辜。 本来嘛,她不会游泳也从来不下水,自然不清楚小|腿在水里怎么会忽然抽筋。荣甜当时简直吓死了,她连扑腾带呛水,连最基本的“站起来”都忘之脑后了。 等到宠天戈赶到,一把把她拉起来,她才意识到,真是太丢人了,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冷静一下,用没抽筋的那条腿支撑着身体,完全可以不需要别人来救就能脱险。 “你差点儿就成为在儿童水区淹死的第一人了,恭喜你。” 宠天戈因为担心和后怕,所以此刻他的心情极为恶劣,恨不得把荣甜抓起来揍一顿才能解气。 她没听出来他的关切,只听见了他的嘲讽。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你只要上网一搜就会知道,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有,我绝对没有这个荣幸成为第一人!” 荣甜气鼓鼓地说道,仰着头回敬给宠天戈。 他一扯嘴角,提醒她:“能反驳我,就证明不疼了是不是?” 说罢,宠天戈用一只手顶|住了荣甜的膝关节,另一手用力拉她的脚。 毫无准备的荣甜顿时“啊”一声喊了出来,怒视着宠天戈,以为他是故意在趁机报复自己。 他看看她,用眼神告诉她,少用这种小人的想法来揣测自己。 “多拉几下就不痛痛了,我第一次抽筋,都要哭了,爸爸帮我按摩的。” 宠靖瑄急忙绕到荣甜的身后,用两只小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躺着的姿势舒服一些,同时口中不停地安慰着她。 虽然知道了宠天戈是好意,可荣甜还是瞪着他。 他也不在意,低着头,一遍遍帮她按摩着痉|挛着的小|腿。 还别说,他的手法相当不错,按了五分钟之后,荣甜就不觉得肌肉僵硬了,除了有些酸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她踢了几下小|腿,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没看出来,你手法还不错,谢谢。” 荣甜站起来把碍事的气垫服脱掉,然后向宠天戈道谢。 不过很显然,她的道谢带着一点儿敷衍的味道,本以为他会不理会,没想到宠天戈趁机接口道:“我的按摩手法一向很好,你不记得了?” 她顿了一下,才想起来,上一次他还帮自己擦拭过红油。 荣甜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眼睛,本想装死,可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记得,上次你还帮我擦药油来着,那个,谢谢你。” 这一次道谢确实充满了真情实感。 可惜,宠天戈要的不是她的感谢的话语。 他有些泄气,很显然,她没明白自己的暗示。又或者说,她的确不是原来的夜婴宁了。 聪明如宠天戈,现在也还是没有弄清楚,她究竟是谁。 而且,在蒋斌和栾驰那边不能帮自己查到更加确切的消息之前,他不能排除任何假设,可也不能轻信任何判断。 那这个女人,又到底是不是荣甜呢,还是说,她只是一个和夜婴宁有着多处相似的奇怪女人。 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要把她身上的衣服扒光。 当然不是出于某种欲望,而是想看看她小腹上有没有一道疤,生瑄瑄的时候留下的那道疤痕,夜婴宁一直留着。 但宠天戈很快又清醒过来,别说是一道疤,或许,连一张脸都能改变。 如果她真的是有心隐瞒,那么很简单的一个除疤手术就能去掉一切证据。 可她为什么还要留着手腕上那道疤痕呢? 那是夜婴宁当年自杀留下来的铁证,如果不消除掉,分明就是个事先设计好的圈套,等着他来故意往里跳。 想到这里,宠天戈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沉了。 荣甜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似乎这么多次的交锋以来,她也习惯了这个男人的阴晴不定,反正他就是这样,上一秒还正常着,下一秒就不知道在抽什么疯了。 “瑄瑄,真对不起,害你没法拿第一名了。这个项目我们彻底完蛋啦。” 荣甜又活动了一下小|腿,确定没事以后,在宠靖瑄的面前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她是真的很抱歉,原本他们父子俩的速度是很快的,虽然她手里没有计时器,但是单纯用眼睛就能看得出来,起码要比之前的几组都快,证明了她制定的计划是很正确的,可惜她掉进了水里,还很不幸地抽筋了,要不然,即便她再爬上去,也不会落后太多。 宠靖瑄一阵受宠若惊,连说不是的不是的。 “如果荣阿姨不来陪我玩,我才会真的丢人。我今天已经很开心啦!” 小家伙很懂事,一点儿都没有低落的情绪。 宠靖瑄的老师也急忙赶过来看望荣甜,宠天戈趁机向老师道歉,说要先走一步。 三个人提前离开了亲子乐园,毕竟荣甜的腿虽然没有大碍,但是不太适合跑跑跳跳的项目,出于安全考虑,就连宠靖瑄也同意先送她回酒店。 “谢谢瑄瑄的理解,以后有机会来香港,荣阿姨带你去迪士尼乐园玩哦!” 荣甜伸出小手指,要和宠靖瑄拉钩。 没想到,她刚说完“迪士尼乐园”五个字,宠靖瑄就毫无预兆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坦白地说,宠靖瑄这么一哭,彻底把荣甜给哭毛了。虽然她认识他的时间不长,可也觉得他是个很乖巧很听话的小朋友,没想到居然也是说哭就哭。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荣甜求助似的拍了拍宠天戈的肩膀,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到底怎么了。 “你不要提迪士尼,他妈妈答应了他带他去,结果一直没有去。他一直记着呢,都成了心病了。” 宠天戈面无表情地说道,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一脸错愕的荣甜,以及哭了脸的宠靖瑄。 她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忌讳,赶紧掏出纸巾帮宠靖瑄把眼泪擦掉。 小哭包顺势倒在了她的怀里,呜咽呜咽地浑身都抽抽了,抓着荣甜的腰,死不撒手的架势。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荣甜住的酒店,宠靖瑄似乎已经赖在荣甜的怀里睡着了。 她不敢推门下车,怕吵醒他。 “起得很早吧?从上车就看见他一直在打哈欠,居然在车上就睡着了。” 荣甜一边把宠靖瑄额头上的薄汗擦掉,一边轻声地说道。 看着她细致入微的动作,那一瞬间,宠天戈真的希望,她就是她,她根本就没有消失过,她依旧活在这个世上,不曾离开。 “嗯。” 他应了一声,先下了车,然后帮荣甜把车门打开,躬身进去,把宠靖瑄抱在了怀里。 这么一动,小家伙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他说要喝水。 车里的水刚好喝完了,荣甜想了想,让他们跟着自己上楼,反正房间里肯定有水。 三个人刚走进酒店的大厅,就有人喊了荣甜的名字。 她循声望过去,竟然看见了坐在大厅沙发上的林行远,他看见了她,也站了起来。 只是,在看清她身边的男人的时候,林行远脸上的微笑凝滞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林行远和宠天戈的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问题。 荣甜尚未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暗涌,她朝着林行远笑了笑,快步走过去,同他打着招呼。 “林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行远之前给她打了一次电话,但她没有接到,后来也就没再拨回去,因为她已经暗暗下了决定,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他,可是他毕竟是别的女人的丈夫,无论如何,荣甜都觉得一定要远离这种麻烦。 第四十九章 较劲 林行远笑了笑,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荣甜的脸上。 他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见到宠天戈父子,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林行远只是知道夜婴宁给宠天戈生了个男孩儿,但是由于宠家一直很保护这个长孙,所以今天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宠靖瑄。 小家伙原本把脸缩在宠天戈的怀里,后来听见荣甜和人说话,这才好奇地把头转过来,看了看林行远。 “叔叔好。” 宠靖瑄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因为他感觉到,似乎爸爸不太喜欢这个叔叔。 “你好。” 林行远微微俯下头,摸了摸宠靖瑄的小手,也和他问了好。 “我之前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不过你可能比较忙,没注意到。因为韩小姐已经按照你给的方案,把项坠修理好了。我觉得,应该拿过来给你看一下。” 说完,林行远从怀里掏出来那个黑色的丝绒首饰盒,递给荣甜。 荣甜一愣,没想到那家珠宝店的效率这么高,几天时间就已经修好了。 一听说对方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坏掉的项坠修好,荣甜也十分激动,急忙接过来,站在原地就把它打开了。 果然,和她之前在图纸上画出来的草图一模一样,甚至细节上更加精良了。 “真的修好了,而且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呢!” 荣甜惊喜地开口说道,然后用眼神询问着林行远,自己可不可以把它拿出来。 林行远点了点头,她立即把它从首饰盒里拿了出来,摊平在手掌心里,迎着光线,仔细地查看着。 “连韩小姐都夸你很有想法,她说,能想出这种方案的,要么是设计师,要么就是极其聪明有天赋的人。她很佩服你,还想等你有空的时候约你喝下午茶呢。” 荣甜听了他的话,有些发怔,但她很快就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 “没有,我只是胡乱瞎想,难得有效果,所以你们就不要再夸我了。能帮上你的忙,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因为我感觉你十分珍惜这个项坠。” 说罢,她把东西重新放回去,盖好首饰盒,还给他。 林行远接过来,又看了看荣甜身边的宠天戈父子,这才装作惊讶似的开口问道:“荣小姐,你们这是……” 听他这么问,荣甜顿时有些尴尬。 “我、我今天……我今天是和宠先生和他的儿子……临时参加一个活动……” 荣甜觉得十分的难以启齿,因为她不想让林行远误会自己和宠天戈的关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似乎想要解释也很不容易。 “你们……呵呵,是因为合作的事情吧,很正常。” 林行远主动替她解了围,见她张口结舌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有趣。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似乎全都没在意宠天戈,后者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格外的难看,就连宠靖瑄都不安地动了动身体。 “瑄瑄渴了,要是你这里不方便,我就带他去买瓶水了。” 关键时刻,宠天戈忽然冷冷说了一句,把荣甜给唤回神来。 她急忙伸手去抚摸宠靖瑄的小手,抱歉让他等了半天。 “走,跟阿姨上楼喝水。” 被冷落了的林行远也立即出声道:“荣小姐,上次看病的时候,医生跟我说,那个进口的西药怎么服,我忘了……” 荣甜左右为难,只好叫他们都跟自己一起上楼回房间,到时候宠靖瑄被带去喝水,她则告诉林行远服药的注意事项。 三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孩儿,先后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刹那,轿厢里的气氛就变得无比的诡异,就连一向自嘲为神经大条的荣甜都察觉到了。她小心翼翼地分别打量了一下宠天戈和林行远,却又看不出来什么特殊的地方,唯有宠靖瑄和自己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她住的楼层是顶楼,有些高,电梯在不同的楼层还偶尔停下来,走进来其他的客人。 越到后来人越多,荣甜只好向后挪了挪身体,林行远侧身给她让了一些空间,让她站得舒服一些,不会被后|进来的人撞到。 “谢谢。” 她侧头朝他轻声道谢,两只眼睛也弯了弯。 这一幕正巧落在了宠天戈的眼底,他非常不爽,甚至忍不住低咳了一声,像极了吃醋的丈夫一样。 林行远朝荣甜笑了笑,自然也听见了宠天戈的那一声硬挤出来的咳嗽。 玖玖和昆妮都不在,一个是负责港商联谊会,一个是在写字楼办公,所以套房里静悄悄的。荣甜掏出房卡开了门,把他们两大一小让进房间里来。 宠靖瑄扎着小手,直奔饮水机跑去。 宠天戈和林行远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了一下,互相对望了两眼,眼神透着复杂的情绪。 他们谁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你什么意思?” 宠天戈的眼力很好,他刚刚一眼就看出来,林行远刚才拿的那个饰品,出自miracle公司,也就是夜婴宁的设计。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林行远故意跟他玩着文字游戏,很明显不想和他说实话。 “我以为你不应该有意思才对。” 宠天戈接招,冷冷地说道,下颌微微扬起,有些鄙夷地看着林行远。 没想到,他老实了一段时间,现在又蠢|蠢|欲|动起来。 皓运这两年在林行远的手中已经发展得很好,他用实力和魄力向公司里的一群老头子们证明了一切,也堵住了他们的嘴,并且一点点把这些顽固派逐渐清理出了公司。现在,皓运几乎已经等于是他的私人企业。再加上,两家酒吧也在不停地赚钱,还登上了国内多家时尚杂志,名声大噪,每到周末的晚上,整个酒吧里几乎是一座难求。 现在的林行远,虽然还没有完全地把林氏恢复起来,但是手里的资产已经足以让他挺直腰杆游走在中海的上流社会了。 “你以为的事情都是对的,不是吗?” 林行远的嘲讽模式全开,好像故意和宠天戈较起了劲似的。 荣甜已经领着宠靖瑄洗好了手,正在给他拿牛奶和矿泉水,一回头见到他们两个还站在门口,有些愕然地问道:“不是有拖鞋吗?怎么还不进来坐?” 宠天戈率先换了鞋,走了进来。 荣甜带着两个助理长期生活在这里,所以酒店的房间里也多了很多私人物品,包括她们从香港带过来的一些小的摆设和布艺品,布置起来之后,让这里也多少有了一些家的温馨味道。 他打量了一圈,把宠靖瑄招呼到自己的身边,也让他坐了下来。 “林先生,我记得医生说过,你的那个胃药一定要记得是饭前服用,其中两样是饭前,还有一样是饭后。我只顾着帮你写一日吃几次,忘记告诉你这一点了。不好意思。” 荣甜回忆了一下,叮嘱着林行远。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明明是我去看病,但是当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也没听清楚医生说了什么。看来,我还得抽个时间再去复查一下。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我记着,我只好丢人丢到底,再回医院问个清楚。” 林行远的一只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低下头,自嘲地笑了起来,看上去非常的温和友善。 这样的表情神态,对于荣甜这种女人几乎是没有一点儿抵抗力的,她顿时有些发呆,两只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林行远,嘴角翘着微笑。 这种表情通常被俗称为,犯痴。 果然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丑女犯痴就会惹人厌,美女犯痴就会让人心怒放。 反正,林行远觉得,他看见荣甜这样,自己的面子很有光。 宠天戈看了一眼宠靖瑄,后者立即心领神会。 “我困了,我想睡觉。” 说完,宠靖瑄揉揉眼睛,“咕咚”一声倒在了沙发上。 荣甜立即回过神来,连忙走到沙发前,抱起宠靖瑄,嘴里柔声道:“不行啊瑄瑄,睡在这里要感冒的,进房间睡一会儿,五点钟我叫醒你啊……” 现在刚三|点零五,小孩子睡上一个多小时也就醒了,她没想太多,很自然地就把宠靖瑄抱到了之前荣华珍住的那间房里,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然后帮他脱了衣服,哄他睡觉。 看见荣甜和宠靖瑄全都消失在门后了,客厅的两个男人一起卸下了伪装。 “如果你隐瞒了你已婚的事实,继续这么诱|惑她,你还真是比原来更加无耻了。” 宠天戈率先发难,搬出夜澜安这个烫手山芋来。 林行远慢慢踱着步,走到窗前,掀起窗帘的一角,向窗外看去。 “不好意思,你猜错了,她见过夜澜安了,我也没有对她隐瞒什么。” 他看了几秒钟,回头朝着宠天戈扯了扯嘴角。 宠天戈拧眉,他不理解,按照荣甜的性格,怎么会不忌惮这种事。而且,从她的表现上来看,她也不像是不在乎男人有家室这一点。 “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别把她带到我们之间的事情里来!” 说到这里,宠天戈已经没了什么好语气。 第五十章 直接查DNA不行吗? 他知道,是他当年让林氏破产,林行远的父亲因为不堪重负,跳楼自杀。也正因为这样,林行远才恨死了自己,不惜放弃艺术之路,转投商海。 虽然“派对视频”那件事没有证据,但宠天戈猜想,背后的主使人应该就是林行远无疑。 他处心积虑了好几年,就是为了对付自己,可见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见宠天戈发怒,林行远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怎么,好长时间没见你,你又多了个管天管地的毛病?我结不结婚,和我同别的女人有没有交往,好像和你都没有什么关系吧?再说,中海的人,认识你的同时也认识我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再或者,请你告诉我一下,凭什么我就不能结交你的朋友?” 他不清楚,宠天戈和荣甜除了合作关系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交情。 可是不管有还是没有,这似乎都不应该成为他和荣甜接触的障碍才对。 但是现在眼看着,宠天戈似乎很紧张她,生怕她和自己走得太近,林行远就有些心生疑惑了。他不明白的是,荣甜到底有什么本领,能让这些年不近女色的宠天戈对他另眼相待。 “别让我知道你有任何利用她的行为!” 宠天戈眯了眯眼,率先终止了和林行远的谈话,因为他用余光看见,荣甜安顿好了宠靖瑄,已经从客房向外走出来了。 “嗯,要不要下楼去喝个下午茶,我来做东。” 荣甜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有些僵持,走到客厅里,她微微耸了耸肩,两手交叠地问着两个男人。 宠天戈还是坐在沙发上,而林行远从一开始就没有坐下,还是站在客厅中间。 “那个,你们不反对我就当大家都同意了。给我五分钟时间,我换个衣服。” 荣甜说完赶紧跑回卧室,她身上还是早上换的那件亲子t恤,出了汗之后,衣料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几分钟以后,她换了条无袖的裙子,拿着手包走了出来。 虽然宠天戈和林行远的面色看起来都很阴沉,不过,他们还是跟着她坐电梯到了酒店的一楼,一起喝下午茶。 三个人落座,看餐单的时候,林行远刚要点一杯咖啡,荣甜就伸出手,轻轻压在上面,她朝着他歪头笑问道:“你还想胃痛?” 他一怔,本能地按了一下胃部,几天来,虽然按时服药,但是那里还是时不时地隐隐作痛。然而公司里的事务繁忙,林行远每天依旧是靠着大量的咖啡来提神,令自己保持旺|盛的精力。 “改成水果茶吧。” 他也笑着摇头,扣上餐单,向她妥协。 荣甜满意地收回手,低头继续看着,她要了一块草莓拿破仑,又要了一杯锡兰红茶,有点儿古怪的搭配,不过她喜欢这么任性。 “宠先生看好了吗?难得我请客,不要给我省钱。” 见宠天戈半天不说话,荣甜怕气氛一直这么难堪下去,只好主动问他,开了个玩笑。 他没说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要了一杯拿铁。 荣甜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搭理他才对,现在讨了个没趣,她悻悻转过了头,用手指把|玩着桌布上垂下来的一穗穗流苏。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本来,荣甜倒是很愿意和林行远聊聊天,随便说点儿什么都好。只可惜,有宠天戈在一旁,她的兴致都没了,宁可闭嘴。 “我还欠你一顿饭,没想到今天又被你抢了先。不行,下次说什么也让我有一个请你吃饭的机会。我想想,去哪里吃。主要是,味道要好,环境也要好,能坐下来边吃边聊。” 林行远似乎看出了荣甜的心思,主动和她说起话来。 一听到好吃的餐厅,荣甜眼前一亮,她来了中海这么久,最喜欢的就是到处找特色饭店去品尝美味。 平时林行远陪客户吃饭,偶尔也会发现几家不错的风格餐厅,见荣甜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他便一一说给她来听。 相比之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宠天戈就显得有一些格格不入了。 他虽然不说话,却在一旁暗暗地打量着言谈身患的荣甜和林行远,眉宇间带着一抹淡淡的思考味道,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思索着什么。 正想着,宠天戈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神色立即凝重了起来,起身走到咖啡厅外面的空地上。那里有一个小园,还布置着小喷泉和假山,环境不错。而且,水流的声音刚好也可以遮挡住谈话的声音,几乎所有的客人有电话打来都会走到那边去讲,渐渐地甚至形成了大家的默契。 宠天戈确定自己的身边无人,然后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蒋斌打来的,栾驰早先已经找了他,把宠天戈交代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什么情况,为什么你忽然想起来,要去查那份验尸报告?是不是……是不是你又有了什么发现?” 虽然和宠天戈不是很熟,但是蒋斌很清楚,他并不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既然他动了这个念头,就一定他的理由和原因,绝对不是一时兴起,不顾后果。 所以,蒋斌急急打来电话,就是为了向宠天戈求证。 宠天戈抬起一只手,挤了挤眉心,长出一口气,不答反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蒋斌刚从美国交流学习回来,顺便读了一个为期半个月的犯罪心理培训班,授课的是美国的fbi,令他觉得受益匪浅。 “还能在哪儿,在我自己的办公室。行李箱还没打开,刚回来。” 蒋斌刚才洗了澡,这会儿他歪着头夹着手机,一边给宠天戈打电话,一边对着镜子换衬衫。 宠天戈想了想,把荣甜住的这家酒店的名字告诉给蒋斌,让他马上过来,其余的话一个字也没说。 他想看看,凭蒋斌的眼力,到底能不能看出来点儿什么特别之处。 宠天戈也承认,有的时候他的心理甚至可以用“古怪”来形容,就好比打高尔夫,顺手的时候,他可以一杆接一杆,越打越放松。但偶尔也会有手气不顺的时候,开局就没开好,导致越到后来他越是不敢轻易挥杆,总要握紧再握紧,瞄准再瞄准,怎么样都下不了决心,把球打出去。 他现在的情绪,就有点儿像是后一种。 明明都已经怀疑了,直接求证就好,反正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一个指纹,一个唇印,甚至是一根发丝都有可能给出让人信服的答案。 但他偏不这么做。 就好比一个厨子要炒菜,他总要细细地把接下来要用到的葱姜蒜,鱼肉|蛋全都洗好了切好了打好了,才能准备下锅。 蒋斌自己开车,难得的路上不堵,十五分钟就到了,他的单位距离这里不算远,加上电话里宠天戈的语气十分着急,所以他也没耽误时间,匆匆赶来。 宠天戈一直没有回去,在酒店的门口等着蒋斌。 “这么急把我叫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蒋斌抓着车钥匙,一见到宠天戈就忍不住低声问道。 宠天戈也不解释太多,直接交代道:“我让你看一个人,看完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看法。” 说完,他走在前面,把蒋斌带了过去。 两人没有走进去,站在外面,离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蒋斌是见过林行远的,自然一眼就认出了他,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坐在林行远旁边的那个女人。 第一眼,他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因为不认识她。但是很快,蒋斌的目光就钉在了荣甜的脸上。 宠天戈仔细地观察着蒋斌的表情,不错过一丝一毫。 又看了一会儿,蒋斌狠狠地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有些发白。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宠天戈,嘴唇嚅动了几下,还是问道:“你还有什么证据?我现在……说实话,有点儿发懵。” 看了他的反应,不用多问,宠天戈也知道,这回是真的有问题了。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试图平静一下。 “不知道,婴宁的手腕,脚面,还有小腹上都有疤。但是,这些东西如果想要除掉,还是很容易的……” 宠天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真正去着手调查的缘故,他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的他已经完全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打击了。 如果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和猜测,荣甜和夜婴宁毫无关系的话,他想,他可能会疯掉。 但是现在,多了蒋斌也产生了怀疑,他总算多了一点儿勇气。 “为什么要去查那些,直接查dna好了,让她和瑄瑄去做一个亲子鉴定。” 蒋斌给出了一个更好的提议来。 “我不想让瑄瑄知道。” 宠天戈说出自己的忌惮,瑄瑄还小,他甚至还不是很清楚夜婴宁到底去哪里了,所有人也不敢把她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告诉他。现在突然告诉他,荣甜有可能是夜婴宁,他怕是很难接受这种假设。 “干嘛要告诉他们?私下里做,有了结果再说。” 旁观者清,连蒋斌都有些受不了宠天戈的婆婆妈妈了。 宠天戈还是有些不赞同,摇头道:“你没有孩子,你不懂那种忌惮,瑄瑄这孩子从小就受了很多苦,不是物质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就算荣甜那边没什么问题,我也怕瑄瑄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害,你懂吗?绕过他不是不行,只是……” 他在犹豫,但也清楚,除了这个,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五十二章 今晚睡这里 对于荣甜来说,她忽然间觉得时间过得好像变慢了,二十几层楼,怎么好半天都还不到。 宠天戈站得十分笔直,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好像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 不过,从他面前的光滑镜面里,宠天戈完全可以看见荣甜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又不会吻你,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他没转过头,闲闲的口吻。 荣甜一惊,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本能地“啊”一声,看向宠天戈。 等到她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刚想要反驳,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宠天戈没给荣甜机会,直接迈动长|腿,率先走了出去,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眼看着电梯门又要合上了,荣甜这才赶紧走出去,跟上他。 低头掏房卡的时候,她忍不住狠狠地白了宠天戈一眼。 他当做没看见,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此刻的轻松心情,果然,她真的十分不禁逗,随便两句话就能让她像一只炸毛的小兔子一样。 两人轻手轻脚地换了拖鞋,荣甜轻轻走到客卧那里,一推开门,见到宠靖瑄居然已经醒了,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正呆呆地坐在床|上,被子已经有三分之一滑到地板上了。 一见到荣甜,宠靖瑄“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还张着两条手臂,要扑向她。 她急忙赶到床边,一把抱住他。 “怎么了,瑄瑄?” 荣甜轻柔地抚摸着宠靖瑄的后背,察觉到他在自己的怀里哭得一抽一顿的,好不伤心。 “我、我梦见……我梦见妈妈了……她冲我笑,我也冲她笑,我想走过去抓她,但是她不让我靠近,然后……呜呜呜呜……然后她就从一个高高的地方掉下去了……呜呜呜呜呜……我想妈妈,我要我妈妈……” 宠靖瑄抽抽巴巴地终于说出来了自己刚才做的那个噩梦,然后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荣甜一愣,拍着他后背的动作一顿。 她一直以为,宠靖瑄极少极少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对母亲的思念,一方面是因为他比较内向,一方面也是因为孩子毕竟还小,对人的记忆和印象都比较淡,过一段时间不接触,或许就会渐渐地淡忘了。没想到,其实不是这样的,小家伙一直都没有忘记妈妈,就连做梦都会梦见妈妈消失不见了。 虽然没做过母亲,可宠靖瑄此刻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呀。 荣甜连忙抱紧宠靖瑄,可是不知道怎么劝他,因为她也不知道,关于瑄瑄妈妈的事情,宠天戈和其他人是怎么跟孩子说的,她怕自己好心办坏事。 所以,荣甜只能拼命回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门外站着的宠天戈。 听见瑄瑄的哭声,宠天戈也从外面的客厅走过来了,但他没有走到床前,而是在门口就停住了,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床|上的儿子。 此刻,他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去下定决心,查清楚荣甜的身份。 如果她是……是不是现在就有机会一家团聚了?! 可如果她不是,自己是不是又要承受一次打击……他不敢去想,如果发现又是一场空,他到底还能不能够咬牙坚持下去…… 现在的宠天戈,就好比一棵内里已经空掉了的树,虽然外面看上去还是枝繁叶茂,但其实内心已经彻底朽掉了,一场风暴就能把他彻底击垮,打得粉碎。 “好了好了,瑄瑄乖,做梦呀,梦都是反的……” 荣甜见宠天戈也不开口,只好强撑着安慰着宠靖瑄,她没什么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所以哄起孩子来,有点儿手足无措,全身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 宠靖瑄哭了半天,也有些累了,抽噎着,把脸搭在荣甜的肩膀上,赖着,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荣甜实在不忍心推开他,虽然肩头有些发酸,可她还是不断地,很有规律和节奏地一下下拍着小家伙的后背,安抚着他让他渐渐安静下来。 果然,五分钟过去了,宠靖瑄眼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但是又打起了瞌睡,眼皮一顿一顿的。 宠天戈走过来,伸手要抱他。 “瑄瑄,回家了。” 猛地听见他的声音,半睡不睡的宠靖瑄一下子醒过来,大概是被他忽然说话给吓了一跳,小家伙的嘴巴扁了扁,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不要……不要回家……呜呜呜……不回……” 他的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使出吃奶的力气攥着,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听话的宠靖瑄好像是被刚才那个噩梦给吓到了,忽然不乖起来。 宠天戈伸手要去抓他,被他一下子挥开。 “动不动就哭,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男子汉?” 他有点儿焦躁地呵斥道,眼看着荣甜抱着宠靖瑄,这幅画面虽然看起来温馨,可是落在宠天戈的眼中,再加上他现在起伏不定的心情,他顿时有些说不出的烦恼。 是还是不是,蒋斌那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结果! 忽然,他想起来,荣甜的样本取走了,瑄瑄的还没给呢,看来,又要拖上一天,最快也要等明天再说! 这么一想,宠天戈更加闹心。 “我不……我今天不要做男子汉……” 宠靖瑄抹着眼睛,抽噎着开口说道。 荣甜被逗笑了,抱着他往卫生间走去,看他哭得一脸鼻涕混眼泪,两只小手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就往眼睛上揉,也太不成样子了。 “今天不做,那明天做不做?今天不要做男子汉,那你做小姑娘嘛……” 她一边逗着宠靖瑄,一边拿一条全新的毛巾给他洗脸洗手。 等再出来,果然一张小|脸变得彻底干净了。 “爸爸,我今晚不要走了,我要和荣阿姨睡一起,明早再回家。你走吧,拜拜。” 宠靖瑄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朝宠天戈挥了挥手。 宠天戈愣愣神,确定自己没听错。 “你住这里?为什么?” 他有些生气了,印象里,宠靖瑄似乎还从来没有这么不听话的时候。 宠靖瑄往荣甜的身后缩了缩,但还是探出来小脑袋,怯怯道:“做噩梦荣阿姨会抱住我,她身上香香的,软软的,我喜欢。” 两个大人听了他的童言无忌,都有些无语。 不过,最后,大的还是对小的妥协。 宠天戈无奈地给保姆打了个电话,让她把自己和宠靖瑄的换洗衣服拿给司机,又让司机开车送过来。 等到玖玖和昆妮回来,两个人都有些吃惊,没想到出去半天时间,酒店里居然就多了一对父子。 “不好意思,今晚打扰了。我来请大家吃日本料理吧,听荣小姐说你们都很喜欢。” 宠天戈倒是彬彬有礼地向荣甜的两个助理抱歉着,虽然她们连连说不要客气了,可最后还是一起出了门。 荣甜专门挑了一家口碑很好的日料店,当然,价格也是很好。 不过,经过白天的一折腾,她没什么胃口,全程几乎都在低声教着宠靖瑄一些吃日料的基本礼仪。小孩子很聪明,学东西也快,没一会儿,他就能有模有样地品尝各种美味了。 宠天戈同样没怎么吃,在一边沉默地喝着清酒,偶尔吃一口鱼。 “瑄瑄的妈妈……” 见到宠靖瑄被昆妮和玖玖领着去洗手间,荣甜犹豫了一下,还是皱着眉轻声问道。 “失踪。” 他回答得言简意赅,事实上,就算是当初确定了夜婴宁已死,他也没有告诉过宠靖瑄,他的妈妈已经死了,只是告诉他,妈妈迷路所以暂时回不来。 或许,这样的说法对小孩子来说,更好一些。 荣甜吃惊地张了张嘴,因为她一直觉得,孩子的妈妈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找过,但是没有下落吗?” 她很清楚,凭借宠天戈的能力和财力,不可能不去寻找。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找不到。 宠天戈缓缓地点了点头,默认了。 他表面上看起来无比平静,其实心跳得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为什么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镇定,难道在听见他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竟然一点儿都没有特殊的感觉,或者特殊的记忆吗? 怎么会真的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那么清醒那么淡然呢? 看出来宠天戈不愿意多说,荣甜也就没有继续问。 回酒店的时候,宠靖瑄拉着荣甜的衣角,非要她上宠天戈的车子,而他也很绅士地帮她拉开了车门。 于是,他们三个人被宠天戈的司机送回酒店,玖玖和昆妮也喝了酒,打了一辆出租车,也随后回来了。 本来非常宽敞的酒店总统套房,因为今晚忽然多了两个人,而显得热闹和窄小起来。 宠靖瑄吃了一顿非常美味的晚饭之后,情绪恢复了很多,乖乖地让宠天戈给他洗了个澡,然后穿着小企鹅的睡衣在客厅里,拿着玩具跳来跳去。 宠天戈也飞快地冲了个澡,把笔记本垫在腿上,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邮件,顺便看孩子。 但他的眼神却总是时不时地朝着荣甜的卧室里瞟,他听见,她正在讲电话,至于打电话的对象,似乎是荣华珍。 第五十五章 你说的是不是夜婴宁 一边帮着简若作参考,荣甜也一边给自己挑选着,想要找到一件能搭配宠天戈今天送来的那条项链的小礼服。 没办法,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信息,不受控制地一直在她的大脑内萦绕不休。 糟了糟了,他怎么不知不觉地开始变得阴魂不散呢?! “顾小姐,我有一条项链,你看一下,帮我选一条款式简单些的礼服吧,短款的就好,不要太累赘。” 荣甜从身后的包里掏出手机,将下午的时候自己拍的那张照片给顾黛西看。 因为那条项链实在让人觉得太惊艳,她忍不住对着实物,咔咔拍了十几张照片,各个角度的都有,不需要用任何的修图软件,就能让任何一个见到照片的女人为之疯狂。 顾黛西微笑着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她就“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十里红妆’?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听了她的话,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简若也微微变了脸色,放下手上那条刚要试穿的裙子,走过来,拿过顾黛西手里的手机,看了几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条曾经在几年前名动中海的项链,但只需要一眼就足够了,只要是个女人,都没法抗拒珠宝的诱|惑。 “那个,是,是……是别人借给我佩戴的,有个场合需要我出席。” 荣甜有些结巴起来,因为,她觉得顾黛西和简若的表情以及语气都十分诡异,让她顿时有些头皮发麻,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宠天戈这个名字来。 “你干嘛那么紧张,不说我们也知道,宠天戈嘛。只是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这条项链,我以为,婴宁走了之后,宠天戈会把它永久地收藏起来……” 顾黛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简若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当着荣甜的面说太多,尤其,不要提到夜婴宁,毕竟这个话题不适合。 顾黛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她急忙笑道:“你们先看着,我差不多知道荣小姐需要什么样的礼服了,你稍等,我去取,有两件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vip休息室。 望着顾黛西的背影,荣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如果她刚刚没有听错,那么她似乎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了一个稍显熟悉的女人的名字。 在哪里听到过来着呢?她忽然记不起来了,越想就越没法马上想到。 “你放心,顾黛西她不会随便说出去的。这几年,在她这里买衣服的客人很多,难保当着她的面不说些什么,不过这么长时间,她也没出过什么事情,所以可见她的嘴巴也是很严的,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别担心。” 见荣甜神色有变,简若主动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也不是怕人知道。就像顾小姐刚刚能够认出来,我想只要我戴上,其他人肯定也有能够认出来的,到时候一样还是要被人知道。只不过……” 荣甜咬了咬嘴唇,她不知道,简若会不会和自己说实话。 “只不过,在这条项链的背后,好像很有些故事,我不清楚,所以难免心里也有些忌讳。” 她其实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简若身上,这种事,只要是外人都是不愿意掺合进来的吧,更何况,涉及的人还是宠天戈,他那么别扭的性格,恐怕也没有几个知心朋友。 简若看了看荣甜,心里只恨栾驰和蒋斌的工作效率太慢,怎么好几天过去了,连个结果都没有,这女人到底是谁啊,和夜婴宁究竟有没有关系!搞得她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她相处了,因为不知道哪句话能说,哪句话不能说,万一一句话说错了,宠天戈岂不是要发疯!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最后,只好艰难地说道:“嗯,都是些陈年旧事,很多年了,早就没有人提起了。你要是想听,改天叫上他来我的店里坐坐吧。” 简若只能把皮球再次踢给宠天戈,反正,这种事,还是由当事人出面说明比较好。 荣甜点点头,很快转移了话题,继续帮着简若挑衣服。 很快,顾黛西也把两件珍藏着的小礼服拿过来,给荣甜试穿,然后让助理记下来哪里需要调整和修改,把她的三围尺寸和鞋子尺码等等全都做好记录。 荣甜选了一件腰后有一排系带的小裙子,她站在试装台上,顾黛西帮她打理着裙摆和系带,简若则站在一边,看完之后给出建议。 三面的镜子能够看到全身的各处细节,头顶的灯光微微发黄,打在肌肤和礼服上,十分柔和淡雅,把镜子前站着的人照得清清楚楚,几乎连毛孔都能看到。 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简若刚要开口说话,忽然余光瞥见了荣甜手腕上的那道疤痕。 她有些冲动地一把握住了荣甜的手,后者一愣,惊愕道:“啊?” 因为是自己割下去的,所以,绝对不会认错。 上一次见面,在酒吧里,简若没有留意到,但是现在,灯光这么清晰,她终于没有再错过。 简若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答案,但她脑中残余的理智令她立即放开了荣甜的手腕。 “没事没事,我刚才忽然有些头晕,差点儿没站稳,就一把抓着你了,生怕摔倒了。” 她作势抬头按住了一侧的太阳穴,急忙走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荣甜一听,立即走下试装台,和顾黛西一起冲到简若的身边,询问她到底怎么样了。 “我去给你倒点儿可乐,你可能是低血。” 顾黛西很有经验,看了几眼简若,觉得她的脸色和嘴唇都还好,就没有太惊慌,再次冲出去了。 荣甜在简若的身边坐下,一直握着她的手,满脸关切。 “你上次也晕倒了,吓死我了,没想到我也遇到了。怎么,你的身体一向不很好吗?平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说,以前有过什么大病啊?” 简若看看她,压抑着狂跳的心跳,试探着问道。 荣甜不疑有他,没想到这是简若在试探自己,只是以为她因为不舒服而随口询问,所以也就不设防地回答道:“我,我还好吧,就是半年多以前,和同学出去旅行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翻车之后撞到了头部,所以……所以可能有些记忆缺失,或者反应慢什么的吧。以后你要是觉得我有些蠢,那就是后遗症了。” 说完,她自己率先笑了起来,在自己的额头旁比了个“迟钝”的手势。 简若也笑起来,但是,她的心情却不像是荣甜此刻那么轻松。 车祸,头部受伤,记忆缺失…… 还说不是夜婴宁?!肯定是她,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了解她的人了!因为那身体,原本就是她的,她怎么会不认识!要不然,怎么会第一次见到,她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马上把栾驰叫了回来,进行确认! 因为激动,简若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了。 可她知道不能说,要是忍不住说了,荣甜根本不会信,还会觉得她在胡说八道,说不定以后干脆不理会她了。 “你还晕吗?我觉得你好像在抖,我去把空调调高一些,免得你冷。” 荣甜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去调温度。 简若还想说什么,顾黛西已经端着一杯可乐进来了,递给她,同时还有一小块巧克力。 “都是分高的东西,赶紧吃掉,坐一会儿就没事了。之前我有个客人就是在试衣服的时候昏倒,也是太瘦了,血低。” 她见识过,所以此刻不太慌张。 简若向她道谢,吃掉了巧克力,也喝了点可乐。 她本来就没头晕,只是随口撒谎,所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荣甜和顾黛西全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后者,不仅把两个人需要的礼服全都打包弄好,还亲自把她们送出了大楼。 荣甜执意要送简若回去,因为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开车。 简若推辞不过,另一方面,她心里还有个小秘密,那就是想要和荣甜多相处些时间,说不定还能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所以就同意了她开车送自己回酒吧。 酒吧依旧没开业,简若从来都是率性而为,一个月三十天,能营业三天就算多了。尤其她最近在忙画展的事情,所以更是无暇分心,索性给手下的两个小员工放了带薪假,告诉她们下个月再回来。 听说栾驰今晚不回来,荣甜也就没急着马上离开,因为见识过简若的厨艺,属于实在不敢恭维的水平,为避免她一个人图省事叫外卖糊弄,所以她亲自下厨做了两菜一汤,留下来和她一起吃晚饭。 两个人有说有笑,不时地说些八卦趣闻,十分融洽。 忽然间,荣甜想起来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向简若问道:“你认识林行远吗?他老婆,好像……好像有些不正常。还有,林行远他……是不是暗恋一个女设计师?” 简若愣了两秒钟,放下筷子,她注视着荣甜,一脸正色地反问道:“你说的设计师,是不是叫做夜婴宁?” 第五十六章 当街抢人 简若的直白,倒是令荣甜有些迟疑起来。 她看着简若的眼睛,浅浅地低下头去,好像有一点点的心虚。 这么和别人在一起私下议论林行远,说到底,是因为荣甜对他有好感,可是一想到毕竟涉及私隐,她还是隐约不安。 “好、好像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荣甜喝了一口红酒,转头把视线小心地挪蹭到别处,有些不敢和简若对视了。 其实,此刻的简若比她还要纠结,因为不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恨不得从头说起,从几年前自己自杀的那一天说起,从两个人的离奇经历说起。 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能。 因为那些事情连宠天戈都还不知道,而且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她的话。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事情在正常人看来,都实在是太荒谬,太难以接受了。 自己能和栾驰说,是因为和他心意相通,携手面对过生与死,而和其他人哪里来的这份相知相守的情感,说出去就是祸害,简若皱皱眉头,还是打算先静观其变。 “你也说了,是暗恋,如果是暗恋的话,我们外人又怎么会知道真实的情况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林行远的老婆,哦,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夜澜安,和夜婴宁是叔伯堂姐妹。所以,林行远和夜婴宁当然认识的,也算是很近的亲戚。” 说完,简若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后笑道:“你的手艺比我好太多,幸好今天不是我来做菜,否则最后还是要点外卖。” 荣甜笑了笑,连说哪有,心里也知道,简若刚才的回答,带了几分搪塞的味道。 只是,她确实没有想到的是,上次见到的那个疯女人,林行远的老婆,会是那个神秘珠宝设计师的堂|妹。 “你是不是也很好奇,我|干嘛一直在问林行远的事情?实不相瞒,我是在一间酒吧和他认识的,说实话,当时是有些一见钟情的感觉,蛮心动的,不过当时没有想太多。没想到,后来又见了一面,互相留了姓名电话,我就……” 荣甜放下筷子,双手搭在桌上,倒是对简若开诚布公,免得她对自己今晚频频提起林行远而心生怀疑,产生些奇怪的想法。 “你喜欢他?不可以!” 听了荣甜的一番话,简若顿时急得脸都白了,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荣甜愣了愣,不明白简若的反应为什么这么过激,这件事……似乎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因为他有老婆吗?” 她顿了两秒钟,朝着简若大声反问道,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一丝叛逆的味道。 荣甜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这几个月来,她被荣家人压制久了,大事上不敢随便反抗,可在小事和私事上,她就有些逆反心理了,越是不让我怎么样,我就偏要怎么样,看看结果会是如何。 所以,一听见简若说“不可以”,荣甜心里的火气被撩|拨起来。 “他有老婆是一个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心里,利益是第一位的,至于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都要屈服在利益之下。我虽然和他不熟悉,不过好歹也是地地道道的中海人,对他的了解,和听到的传闻,无论如何都要比你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深一些。正因为我不认识他,所以,我才更没有在你的面前说他的坏话的必要,不是吗?” 简若的反问,令荣甜当即有一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有点儿难受。其实我好像真的没有对哪个男的有过那种感觉,就是,就是怦然心动那种,你懂吗?” 荣甜按着心口,急切地注视着简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林行远的时候,就对他有好感。虽然,那时候是在酒吧,酒吧里鱼龙混杂,她甚至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就是有一种想要和他聊下去的冲动。 简若凝视着荣甜,她懂,她太懂了。 她就是她,她也是她,她怎么会不懂呢? 看来,爱情真的是很玄妙的一种东西,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点。 “我懂心动,但我更懂道德。我们都还年轻,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犯错误,你说呢?不管别人的婚姻是冷是暖,是苦是甜,那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你何必委屈自己?” 简若轻轻|握住荣甜的手,劝着她,千万不要再犯糊涂,试图主动去接近林行远了。 离开简若的酒吧以后,荣甜拎着两个纸袋,沿着路边慢悠悠地走着。 她没叫出租车,想要走一段路,让自己安静下来,想一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又该怎么去做。 晚饭时,简若对自己说的话,一遍遍地在荣甜的脑子里回响。 像是警钟,又像是叮咛。 她知道,简若说这些,是为自己好,也是没把自己当做外人来讥讽嘲笑,而是真的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可是,凡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登天。 她已经刻意地逼|迫自己想要远离那个男人了,可是,他忧郁的表情还是时不时地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或许,女人都容易产生一种救赎的情绪吧,对孩子是,对男人也是。这种情怀,令|女|人们对忧郁的男人毫无招架之力,总想用自己丰富的情感去温热他们的内心。 路口的红灯亮起,荣甜随着大批的人流在斑马线上站定,默默地等着信号灯。 因为走神,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向前走去,荣甜也没有迈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前面的倒数数字已经变成个位数了。 她急忙一路小跑着,在最后的两三秒钟的时间里穿过了马路。 跑得有些急,荣甜不得不弯下腰,在人行道边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十分狼狈。 荣甜回头,眼看着身后的路口很快又聚集起很多等信号灯的人,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笨,等下一个就好了,干嘛要跑……” 没等她说完,一辆车缓缓地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车后座的人摇下车窗,露出半张脸来,看见路边的女人确实是荣甜,这才开口道:“离远远的就看见有人在马路上狂奔,你就不怕再把那只脚给崴了吗?”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但是这么质问的语气说出来,任谁也不会产生感激之情。 荣甜歪歪头,看了看瞪着自己的男人,忍不住哼道:“关你屁事。” 宠天戈一怔,似乎没想到,从她的口中能说出来如此粗俗的话语,简直不敢想象,这哪里还是淑女所为,根本就是个泼妇。 “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他忍不住板起脸来,像是训斥宠靖瑄一样,出声训斥道。 “关你屁事!关你屁事,我还就说了!” 荣甜心里的火气彻底发作出来,一跺脚,说完之后她扭头就走。 凭什么,凭什么他阴魂不散,竟然走在路上都会遇见,还大言不惭地教育自己!他以为他是谁,又不是她的老板,她的长辈,她的男人! 宠天戈一把推开车门,长|腿一迈跨出车厢,三五步追上荣甜,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她当然挣扎,用力一甩,想要把他甩开。 无奈,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荣甜不仅没有把宠天戈推走,反而手上拎着的几个纸袋全都掉了,散了一地。 “你干什么,你别碰我!你再抓我,我喊人了……” 她抠着他的手背,眼看着周围已经有人朝这边看过来了,荣甜也顾不得丢人,咬牙切齿地瞪着身边的男人,压低声音,冲他低吼着。 “喊啊,扯着嗓子喊,我看你能喊多大的声音!” 宠天戈阴沉着脸,右手死死地攥着荣甜的手腕,丝毫不畏惧她的威胁。 “你!” 她脸色发白,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无耻。 “来……来人……” 荣甜憋出来一个“来”字,又挤出来了后面的两个字,可她终究还是怕被人笑话,声音反而越来越低。 “你喊完了?” 宠天戈一扯嘴角,笑容里尽是讽刺,这种蚊子哼哼,也敢叫喊人? “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你放开我!” 荣甜气得几乎抓狂,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了眼前这一位瘟神,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不说,他还总挑自己的刺儿! “放开?好啊。” 没想到的是,宠天戈居然还真的松了手。 他还把两只手在荣甜的面前举高,示意他已经松手。 荣甜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松开了自己,反应了两秒,急忙把地上的几个袋子捡起来,抓在手里,掉头就跑。 她穿着高跟鞋,跑和走的速度没差多少。 没走两步,身后似乎有一股风传来。 紧接着,荣甜感觉到身下一空,有两只强有力的大手,把她一把给腾空抱了起来! “啊!” 女人尖利的叫声响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似乎倒也显不出非常刺耳,当然,路过的人还是纷纷侧目,想看看这对俊男美女在大街上演着怎么样的戏码。 宠天戈抱着荣甜,叫司机帮着他把车门拉开了,然后一把把她塞了进去。 至于荣甜手里抓着的那几个碍事的纸袋,他看了一眼里面是礼服,倒是没扔,扯过来后,扔进副驾驶位置上了。 “开车,去城北园。” 宠天戈按着荣甜,冷冷吩咐着。 第五十七章 她叫夜婴宁 荣甜被塞进车子里的时候,是脸朝下的姿势。 宠天戈用两只手不轻不重地压着她的腿,再加上车后座的空间毕竟有限,她挣扎了半天,居然还真的没法让自己翻过来了! “流氓!欺负女人!没素质!” 她身上没法动,但是嘴还是可以说话的,于是一声接一声地骂了开来。 荣甜每骂他一句,前面开车的司机就忍不住哆嗦一下,不时地偷眼看看后视镜里的宠天戈的脸色,生怕这位荣小姐真的把自己家老板给惹怒了,到时候一旦出了事,不好办。 不过,宠天戈本人倒是十分的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荣甜的辱骂而动气。 “你限制我人身自由,我可以报警抓你!别以为内地没有限制令我就会怕你了!大不了我请保镖,以后每天24小时跟着我!” 荣甜脸朝下,说起话来有些吃力,但还是气冲冲地低声咆哮着,两只手抓着身下的坐垫,像是狗刨一样在车座上扑腾着。 “堂堂荣氏的千金大小姐,张嘴就是粗话,你觉得你好意思吗?” 宠天戈手上加劲儿,按着她,让她没法再乱踢乱踹。 “不用你管!” 荣甜一扭头,见到宠天戈的手就搭在自己的背上,张嘴就要咬他的手指。 刚好车子经过一处坡路,车身一颠,她没咬到宠天戈,反而把自己的上下两排牙给硌了一下,疼得荣甜的一张脸都抽|搐起来。 “你看,不老实的下场就是这样。”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见她眼圈开始泛红,不由得把手抽了回来,顺势把她拉起来,让荣甜正常地坐在位置上。 “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了?你把我抓到车上来干嘛?” 她坐直,抓了抓头发,瞪着他。 其实荣甜倒也不是怎么害怕宠天戈,她心里很清楚,他不敢对自己怎么着,也没有那个必要,但就是忍不住心里紧张,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有这种被压迫的窒息感。 这种感觉,在其他异性的身上就不曾有过。 她喜欢和林行远在一起,是因为很轻松,很愉快,带着点儿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就像是初恋一样,有点儿酸有点儿甜,总是能令她有种小鹿乱撞的怦然心跳。 “找你聊聊,或许,你也有些话想要问我吧。” 宠天戈意味深长地回答道,说罢,他又深深地看了荣甜一眼,眼神里带着平日里不曾对她有过的一抹深邃。 荣甜愣愣神,想到宠天戈送来的那条昂贵的项链,又想到顾黛西和简若见到它的反应,她不禁压下要说出口的话,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车窗外。 城西园在哪里,她并不知道,听起来应该是宠天戈私人的一处房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带她去哪里,好像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似的。 几年间,宠天戈从来没有回到过城西园生活,依旧在酒店里包下房间,偶尔去宠靖瑄那里住上两晚。但他每周都让人来这里打扫卫生,保持原样,甚至连园和草坪都请专人定期打理。 司机将车子稳稳停下,宠天戈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也有些惴惴不安。 几秒钟后,他推开车门,下车后又绕到荣甜那边,帮她拉开门,示意她下车。 “这是……我……你干嘛要我来这里?” 她看向窗外,紧张地看着宠天戈,双手紧紧地按着身下的坐垫。 他一手搭在车门上,歪过头来看着荣甜。 “你要是不下车,我也不强拉你下来,那你自己走回去好了。这个时间,这里根本没有出租车,就算你打电话叫车,也不见得有司机愿意过来接你。” “你!” 荣甜气结,只好下了车,和他面对面站好,四目相对。 “宠天戈,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没有风度,最不是绅士的男人了!” 她抬起脚朝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率先迈步走上台阶。 宠天戈吃痛,皱皱眉,大步追了上去。 尽管好多年没有再回来过,但是开了门,打开灯以后,他确定,这里和自己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的区别就是,因为长时间不住人,房间里太冷清,说话的时候似乎都有回音。 “你平时都不回来住吗?我看这里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有人来打扫吧。” 荣甜伸手在茶几上轻轻抹了一把,指肚上不见一丝灰尘,她再抬头一看,不远处的桌上的瓶里,还插着一束未完全凋谢的风信子。 有钱人大多都有些怪癖,想来宠天戈也不例外,荣甜此前也听玖玖说过,宠天戈名下房产无数,但他似乎更喜欢住酒店,在好多家酒店里都常年包下套房,偶尔去住几天。 “好几年没回来了。” 宠天戈的声音有些奇怪,似乎带着点儿哽咽似的。 荣甜听出来,回头看了看他,有些不解。 “这里……让你有回忆吧。” 她并不傻,从他的语气里,她多少听懂了一些。 只是荣甜不明白,这些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没那么复杂,只是我顺路想过来,就把你带过来了。” 宠天戈松了松领口,眼神闪烁了一下,终于还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什么都没说。 本以为还有什么特殊原因,听他这么说,荣甜顿时泄|了气。 “果然,我就不应该高估你……” 她环视一圈,在沙发上坐下来,向四处看看。 “你吃饭了吗?” 宠天戈脱了外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找到一袋速冻饺子,开始烧水。 “我在简若那里和她一起吃的,下午和她一起逛街来着。” 他一听,顿了顿,忽然有些紧张,因为不知道简若会不会和荣甜说些什么。整件事都透着古怪,这两天,宠天戈将前前后后的各个细节都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遗漏了什么,而这些被他忽视的东西,又是至关重要的,甚至是解开所有疑团的金钥匙。 “你们不是刚认识吗?怎么好像变得很熟似的。” 宠天戈走过来,递给荣甜一瓶果汁,不经意似的问道。 她接过,握着瓶身,挑眉回道:“女人不就都这样,逛街美容都是要相约的,时间合适就一起咯,有什么好奇怪的。” 荣甜打量了几眼宠天戈,觉得他有些奇怪。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回厨房煮饺子。 饺子出锅,宠天戈端出来,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又问了一遍:“你吃不吃?” 荣甜摇摇头,不过觉得味道还不错,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宠天戈又补了一句:“就一袋,我自己吃勉强够,你不吃正好。” 她翻翻眼睛,白了他一眼。 “你在公开场合也是这样吗?没礼貌,没气度,和财经杂志上的个人访谈里写得一点儿都不相符。” 荣甜看着他,觉得赫赫有名的宠天戈不应该是在自己面前吃速冻饺子的这个男人。 他应该高高在上,像个天神一样,不苟言笑,没有情绪。 “记者写的东西你也信?” 宠天戈抬起眼来看了一眼荣甜,语气里都是鄙夷,“再说,这是我家,我|干嘛要把这里当成公开场合?还是说,你是公开场合?” 男人在外面才需要征战沙场,回到家里,就该做最真实的自己,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男人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儿。 “瑄瑄来过这里吗?” 荣甜发现这里并没有小孩子玩的玩具,看样子,宠天戈应该没有带儿子来过。 他吃掉最后一个饺子,咽下去之后才回答道:“当他还在他妈妈的肚子里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刚怀|孕的夜婴宁被他软禁在城西园,因为这里是市郊,出行不便。几个月以后,确定她不会随便逃跑,他才把她接回市区里的一处公寓休养。 荣甜没想到宠天戈会主动和自己提起宠靖瑄的母亲,稍微愣了几秒钟,脑子里忽然闪过那条项链,不由得脱口道:“那条项链的主人……是不是就是瑄瑄的妈妈?” 还有,无论是顾黛西,还是简若,似乎都对宠靖瑄的生|母有几分忌惮,每次提到两个人都会言辞闪烁,再加上之前荣甜也曾听到过一些私下的传闻,说宠靖瑄是非婚生子,所以,她现在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大胆的猜想。 “也是设计它的人。她叫夜婴宁,是个珠宝设计师。” 宠天戈站起来,把碗筷放进厨房的水槽里,拧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流冲洗着。 他的声音被水声遮挡住了大半,不过他的话,荣甜还是听清了。 “是她……怪不得,怪不得……” 荣甜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怪不得宠天戈和林行远碰面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诡异,原来他们早就认识,说不定他们之间原本还发生过什么事情,而那些事情一定和夜婴宁有关! “怪不得什么?” 不知不觉,宠天戈已经折回来,还走到了荣甜的面前,朝她步步逼近。 第五十八章 终于确认无误了 荣甜本能地向后仰,脖子很快就贴到了沙发的靠背上,她颇不自在地扭动了两下僵硬的脖子,不知道宠天戈还会不会进一步靠过来。 谢天谢地,他没有,就在距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可还是难免有些慌张,连瞳孔都不免缩成一条线了,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怪不得,我觉得,你和林先生之间……似乎有些不对盘。我只是以为,你们是竞争对手,没想到你们其实还……” 还可能是情敌。 不过,这一句话,荣甜没有说出来,而是咽回了肚子里。毕竟,这样的话语,任谁都是不喜欢听到的吧,她并不想主动去触宠天戈的眉头。 “竞争对手?呵,我可从来没有把他当对手,他不配。说到对手,我只承认一个人是我的对手,只不过,他暂时还不敢露面罢了。” 宠天戈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荣甜把头扭到了一边,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起这些。 “那个,瑄瑄妈妈设计的项链很好看,也很珍贵,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觉得,保持它的原样比较好,因为珠宝是有灵魂的,它会和佩戴者产生一种很复杂的关系,我想,我不太适合成为它的临时主人,或许,它也不愿意接受另一个女人的颈子。” 荣甜想了想,觉得怪怪的,而且她自己带到中海的珠宝首饰虽然不算多,但是拿出几样打眼的,在重要场合抬抬身价,还是完全可以应付的,实在没必要接受宠天戈的这份好意。 “灵魂?那你觉得,见到它,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没想到,宠天戈并没有勃然大怒,认为她不识抬举,他反而拧起眉头,一脸正色地问着荣甜。‘ 她怔了怔,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啊?” 荣甜张张嘴,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宠天戈到底想问什么。 她的样子,令他终于微微恼怒了。 说了这么多,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或者根本就是个毫无关系的人吧!宠天戈在心头愤怒地咆哮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早早地充满希望,还不如再等等蒋斌的消息,有了确切的答案再说! 荣甜根本还没有明白宠天戈到底在说什么,更不明白他究竟在为什么事情生气。 这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否则,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说着说着就又要发火,再说,自己又不欠他的,凭什么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反正我的意思已经说明白了,你同不同意就不管我的事情了。谢谢你能信任我,把你的私事说给我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和我说过的这些隐私,我都不会拿出去说给别人,你放心。” 说完,她站起来想要马上离开。 宠天戈快了一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等一下。我刚才已经让司机先回去了,你坐一下,我去打电话帮你叫辆车。” 他的语气似乎已经平和下来,荣甜看了看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似的,但眼看着外面已经黑透了,这里又是市郊,她只好点点头,又坐回了原位。 宠天戈走到一边,拿起手机打电话。 荣甜百无聊赖地坐着,正好有些口渴,她拿起之前宠天戈给自己递的那瓶果汁,拧开后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她一连又喝了几口,这才放回到茶几上。 很快,没等两分钟,已经打完电话的宠天戈走回来。 “再等一会儿,车已经朝这边开过来了。你先看会儿电视好了,我上楼收两封邮件。” 他一边说一边帮荣甜打开了电视,把遥控器递给她。 “……好。”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随便调了个电影频道,借此打发时间。 宠天戈转身上楼,没多久,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电视画面的低低的声音。 是一部甜掉牙的爱情片,对白都充满着甜蜜的味道,可惜太甜了,就有些腻歪人了。 荣甜看着屏幕,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下午的时候逛街有些累了,几分钟后,她便用手撑着额头,感觉开始犯困。 “还要等多久啊?” 她自言自语着,看向角落里的落地钟,上面的时针已经指向九了,不知道还要多久,来接她的车子才会开到。 一个哈欠又接着一个哈欠,荣甜的眼睛里很快就满是泪水,她抽了张纸巾擦擦眼睛,实在抵不住了,她握着纸巾,想要站起来,上楼去问一下宠天戈。 不料,刚一起身,荣甜的眼前一黑,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她挣扎了一下,还是任由身体软|绵绵地倒回了沙发上。 本能地调整了个姿势,她侧身躺着,双眼不自然地紧闭。 很快,从沙发上竟然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楼梯上的暗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颀长的视线,宠天戈无声无息地走了下来。他一直走近沙发,走到荣甜的身边,轻声喊道:“荣小姐,车来了。” 荣甜似乎睡得很熟,只是眉头还在微微蹙着,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困得无法忍耐,一闭眼睛就睡了过去。 宠天戈又喊了一声,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看来,药效已经发挥作用了。 他转身,把荣甜放在茶几上的那个果汁瓶子拿起来,凑到眼前看了看,然后这才拿到水池那里倒掉,把空瓶扔进垃圾桶。 做完了这些以后,他又折回来,将沙发上的女人抱起来,带她上楼。 主卧室同样空置了好多年,幸好宠天戈刚才已经提前把空调打开换过气了,所以不至于一进门就有那种清冷的味道,此刻,房间里的空气很新鲜,温度也适宜。 宠天戈把怀里的女人轻轻放平在床|上,沉默地注视着她的睡容,半晌后,他像是承受不了内心的紧张感似的,深吸了两口气,然后踱步走到房间的另一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对荣甜下|药,剂量不大,只能让她睡上个把钟头而已。 所以,抓紧时间对于此刻的宠天戈来说,十分重要。可他忽然间有些犹豫,宁可浪费时间,去考虑要不要亲自求证了。 今天早上,他已经把宠靖瑄的头发以及口腔黏|膜全都做了采集,给蒋斌送过去了。 按照正常的dna检测的时间,还要再等上几天才能有结果。 可是,宠天戈觉得,他已经等不了了,多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煎熬。 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人的脸能改,人的身体总不至于完全改变吧。 不过荣甜平时的着装风格都比较倾向于职场轻熟|女,鲜少袒胸露乳,所以宠天戈也没有什么机会仔细查看她的身体和肌肤。现在,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让她昏睡,自己好好检查一下。 只不过,为了等她醒过来之后不会察觉到这些,他觉得还是尽量谨慎一些。 犹豫了一会儿,宠天戈大步走回床畔,开始动手脱荣甜的衣服。 脱并不难,但一会儿还得给她穿上。他不太擅长给女人穿衣服,脱倒是还算娴熟。 脱下外套之后,宠天戈的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不是出于欲望,而是出于对真|相和答案的渴望。 然后是衬衫。 解开衬衫最下面的两粒纽扣,甚至连底下的内衣都不用再脱,他就已经确定了。 因为那道疤痕。 夜婴宁是剖|腹产,当初,宠天戈一怒之下,让医生不给她打麻药,要给她活生生来一刀,直接把孩子拽出来。后来,要不是主刀医生不忍心,加上她有大出|血的征兆,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更加恐怖的事情来。 宠天戈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捂着嘴转身,生怕自己因为太激动而发出声音,让床|上的女人察觉到,提前醒过来。 是她,真的是她。 但是她已经好像不是她了,不仅五官变了,声音变了,就连性格似乎也变了,而且完全不记得自己,不记得瑄瑄,不记得身边的旧识,甚至连林行远夜澜安他们都不记得了。 她是主动整容,还是被人胁迫? 如果非要换掉一张脸,获得全新的身份,那么为什么身体上最明显的两个疤痕,一个手腕上,一个小腹上,这两个没有一并除掉,是不小心遗漏的,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留下来,等着被人发现的? 宠天戈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重新找回最爱的激动和喜悦,好像被兜头的一盆凉水,浇得点滴不剩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活着,还活着,就活生生地躺在自己得面前。 只这一点,或许就足够了。 他的身体下滑,慢慢地跪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俯下头,将嘴唇轻轻地印在她的小腹上。 好几年过去了,那道伤疤的颜色已经渐渐变浅了,和周围的肌肤相比,它是浅浅的一道褐色,微微凸起,并不算丑陋,但的确是雪白肌肤上的一点瑕疵,令人看了就觉得有些心疼,遗憾。 可如果没有它,宠天戈却无法这么快这么简单地就确定,她就是她。 他轻轻吻着那道疤,抓着身边的那只有些温凉的小手,伏在她的身上,大声地呜咽起来。 第六十章 绝不是一种巧合 天大亮的时候,宠天戈东倒西歪地倒在地板上,身边是好几个空酒瓶,烟灰缸已经翻转过来了,大概是被他伸腿时不小心踢翻的,烟灰烟蒂散了一地,有一些甚至还落在他的衣服上。 他的双眼发红,熬了一宿,此刻下巴上的胡子疯长出来,令他看起来无比的狼狈,也十分的憔悴。 到底不比前几年时候的年轻,他现在明显熬不起夜,一站起来,简单地活动两下,整个人的四肢都在咔咔作响。 一股晕眩袭来,宠天戈勉强抓着旁边的家具,这才没有摔倒。 整晚的思考,并没有令他的头脑变得迟钝,相反,此刻他的脑子里异常的清晰,可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怎么做。 他冲到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 冰凉的水流浇到身上的时候,宠天戈打了个哆嗦,他不觉得冷,体内好像有一把火无处发泄,让他只能无助地嘶吼,握紧拳头,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抓|住什么。 算什么男人呢,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没法保护,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没法给予幸福。 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激起无数的水,溅到对面的墙上,宠天戈对着镜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注视着镜子里熟悉的那张脸,心中满是无助和惆怅。 半晌,他轻轻伸出手,擦去镜面上的雾气。 老了,他想。 若是曾经,他恐怕是会伸出手来直接把这面讨厌的镜子击打个粉碎吧,而现在,他不会这么做,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就像是曾经,他想要谁,就一定会得到,毫不拖泥带水,不会去在意对方的想法,也不会理会外人的评论。 可是现在,他已经做不到这么洒脱了,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宠天戈看见手机上有一通未接来电。 他解锁屏幕,发现居然是林行远打来的,这个人打来干嘛,难道,难道他也…… 心里顿时滑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宠天戈想也不想,立即把电话拨回去。 “你找我什么事?” 他不想和林行远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思考着,他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难道你忙得连一个电话都接不了?” 林行远的语气很欠扁,一张嘴就是反问。 宠天戈一边刮着胡子一边哼道:“不忙,只是不想在没意义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罢了。行了,咱们谁都别废话,有事情说事情。” 他知道,林行远不会闲到无事生非,他打电话,肯定是有事情找自己。 “外面有传言,说有人准备对付天宠和皓运,我就想问问,你和我什么时候惹下同一个仇家了,就算是有,找上你,也不至于找上我啊。皓运只是个小虾米,赚点儿小钱,还不够你们这些有钱人塞牙缝的,我现在好怕呀。” 林行远笑着说道,从声音里倒是一点儿没有听出来,他到底哪里在害怕了。 宠天戈嗤的一声冷笑,手上一动,差点儿把下巴刮伤了。他急忙放下电动剃须刀,对着镜子左右端详着,确定没有伤口,这才转身朝卧室里走。 “你也说了,是传言,那我|干什么要理会这些?至于你赚了多少,我不感兴趣。只要你不碰我的项目,我也没有必要真的把你赶尽杀绝,‘有钱大家赚’这句话虽然是扯淡,可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反正钱是赚不完的,我也不介意慢慢赚,赚到一百岁。” 林行远说的话,宠天戈也是有过耳闻的,而且,他其实很重视这件事。 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手推动和荣氏的合作了,内地市场趋于饱和,他也有些担忧。要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天宠集团这几年已经平稳下来,未来十年的发展规划也已经敲定,只是眼下的一些小波动,不能不引起集团内部的足够重视。 只是,他同样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竞争对手在盯着天宠,还敢放狠话出来,顺便把皓运也牵连进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居心。 “哎呦,有你宠总裁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我也知道,你的胃口大,我的小公司入不了你的法眼,但愿一直入不了,我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才能有一条活路不是么。” 听了林行远的话,宠天戈简直又气又笑。 “故意损我是吧?有必要吗?” 他换了一只手握着手机,皱了皱眉,忽然又想到,和林行远也算是认识好几年了,两个人的新仇旧恨也积攒了这么多年,可他却一直没有狠下心来真的除掉他,就像是当年除掉林氏那样除掉皓运,而是睁着眼闭着眼,任由皓运一点点壮大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宠天戈的内心深处也想要看看,一无所有的林行远,凭借着夜澜安娘家的资产,他究竟能够爬到什么样的高度。 不得不说,这个人果然没让他轻视。 “确实没必要。不过,宠天戈,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不要以为周扬死了,你就高枕无忧了。谢氏这几年的内斗很厉害,完全是不见血的厮杀,他们早就不满足南平的市场份额,北上是迟早的事情。我的人这个月刚刚才查到,至少有两家中海的公司,表面上和谢氏毫无关系,但是私下里,账目往来却相当频繁。而且,他们都和你的子公司有不太多的业务往来,属于小打小闹那一种,我想除非情况特殊,你的下属恐怕都不会向你汇报这种小项目。” 林行远坐直身体,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很惊讶,你居然愿意告诉我这些。我是该感谢你呢,还是该怀疑你呢?” 宠天戈心里“咯噔”一声,但是表面上依旧淡定,绝对不能因为对方的三言两语就露出惊慌来。 “随便。” 林行远也不客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根本不在乎宠天戈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放下电话,他不禁有点儿后悔,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何必提醒他呢,就应该让他这个刚愎自用的人付出代价,天宠集团破产更是最好。 然而转念一想,林行远还是释然了,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暗地里和宠天戈对着干,他如果真的出了事,那最先感到失落的一群人之中,肯定也有自己。 宠天戈放下手机,冷笑起来。 连林行远都察觉到危机了,他焉能不知。 喝了一杯咖啡,宠天戈回想了一下林行远打来的电话,脑子里灵光一闪。 是的,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时间线索。 自从亲眼目睹夜婴宁随着车子一起跌下山崖那一刻起,宠天戈深受心灵创伤,从那以后,他似乎很排斥时间,原本,他是个对时间很敏感的人。比如说,大家闭起眼睛,在心里默默计算一分钟有多久,他几乎可以做到一秒钟都不差,就是这么精准。 但是夜婴宁“去世”以后,他开始不由自主地麻痹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反正不论白天黑夜,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公司工作,所以渐渐地对时间不再敏感。 经过林行远的提醒,宠天戈忽然想到,荣甜出现在中海的时候,和中海商界隐隐出现暗流的时候,几乎差不多是同一时间。 凭他的经验,这不会是一种巧合。 既然夜婴宁没有死,那么,和她一起落下山崖的顾默存,也就是周扬,也可能同样没有死。 宠天戈一拍脑门,猛地站起来。 他顿时再也坐不住了,总不可能真的继续颓丧下去,坐以待毙。 顾默存没死的猜想,令宠天戈又喜又怒。喜的是,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一切怀疑都有了指向的对象,甚至他的存在在将来也可以让失忆的夜婴宁相信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怒的是,他一定知道荣甜就是夜婴宁,甚至有可能连坠崖这件事,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 这个男人简直丧心病狂,为了复仇,连这么复杂又惊现的计划都能想得出来。 一开始,宠天戈只是将林行远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甚至偶尔也猜测过栾驰会不会跑来给自己下绊子,唯独他没在乎的人,就是周扬。 多年前,在一家高级马球俱乐部里,他们曾当众打了一场马球,结果却因为乔家老二的坠马而中止了比赛,最后也没有分得出胜负。不得不说,乔二很有心机,他怕宠、周二人在自己的场子里结怨,所以不惜使用苦肉计,宁可自己受伤也没让他们两个人真的对上。 只可惜,尽管他这么做了,但是两个男人还是不可能和平共处,握手言和。 有夜婴宁在,那种和谐的场面根本不存在,不,哪怕她就是真的死了,也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你……” 宠天戈起身,拿起外套,直接冲出门去,马上返回公司。 既然顾默存仍旧打算做缩头乌龟,继续躲在暗处,想要用荣甜这个诱饵把自己“钓”出来,那么他不妨将计就计,看他下一步还会怎么做。 第六十一章 勾男人 荣甜微微蹙眉,心情复杂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母亲荣华珍。 她已经快五十岁了,然而心态丝毫不老,这么多年的保养和锻炼,让她的腰身依旧窈窕,闪烁的水晶灯下,她的肌肤虽然做不到如二十岁的年轻女人那么光滑细嫩,但在这个年纪的女人之中,也算是极为让人羡慕的了。 相比于今晚她的高调和张扬,荣甜就显得低调安静得多,她甚至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和几个年长的客人问过好,然后就独自一人退到了角落里,小心地注意着宴会厅内的一举一动。 并非是她不合群,只不过,荣甜是真的懒得和那些男人大谈商业经。 在这个社会,女人就算再强悍,也会被男人瞧不起,他们就算当面再笑容可掬,扭过头去,也是一句不以为然的呸。 偏偏,这么多年,荣华珍还是享受被人包围的感觉,尤其,是被异性包围,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头骄傲的母狮,在甄选自己的配|偶,她需要一头草原之王。 看着母亲脸上充满得意和满足的笑容,荣甜低下头,喝了一口香槟,无奈地轻轻摇了一下头。 她还记得,上一次自己无意间撞破母亲和她的情人的约会。 虽然没有见到那个男人,不过,当时的他,应该就是躲在小园里吧,自己没有继续追下去,为的也是母女两个彼此的颜面。 如果真的抓到人,三个人对上目光,那场面,恐怕是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荣甜暗暗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太固执,要不然,荣华珍一定会翻脸不认人,将自己敢回香港也说不定。 比起香港,她更喜欢这里,这里让她有安全感更有归属感。 耳边传来一阵阵交谈或者大笑,今晚来到这里的都是一些在中海做生意的港商,从年纪上看,他们大多都能做荣甜的父亲了,都和荣华珍的年纪相仿。 面对这些老男人,荣甜真的是连客套的笑容都不想对他们挤出来一丝一毫。 但偏偏,荣华珍几次三番地回头,想要找到荣甜,把她叫过来,和这些叔叔伯伯们打招呼。 荣甜知道她的意图,只好拼命往角落里缩,再不然就是抓着玖玖和昆妮说话,好像在交代什么注意事项似的,以便显得自己很忙,一时间走不开。 虽然,这么一来,荣华珍当然会不高兴,可是荣甜觉得,看她的脸色,也总比勉强自己对着那些老头子笑,要让她舒服得多。 话虽如此,可荣华珍叫了她几次,荣甜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身上的礼服同样是顾黛西上一次帮她挑的,顾大设计师拍着胸脯保证,这衣服别说是全中海,就是全中国都找不出来第二件。 高腰低胸,前短后长,该露的一点儿没少露,不该露的也一点儿没露着,单从设计上来说,就是满满的小心机,要不然,顾黛西也不会如此的沾沾自喜。 如若不是今晚荣华珍也在,在场的一些男人,可能根本就不顾及自己的年纪和辈分,说不定已经冲到荣甜的面前,百般讨好了。 饶是如此,此刻,他们看向荣甜的目光,也不禁带了一丝颜色。 “我这个女儿,就是太羞涩腼腆,一点儿都不像是自幼在国外长大的,她一点儿都不开放的,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嘻嘻……” 荣华珍一把牵起荣甜的手,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她,嘴巴甜一些,多笑一笑,今晚来的客人可都是在两岸三地有头有脸的知名商人。 荣甜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头,她不明白,荣华珍好歹也是荣家的三小姐,干嘛此刻看上去像个夜店妈妈桑一样,急于把自己推销出去似的。 她一回头,正看见荣珂的身边围着几个年轻女人,他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儿,更让荣甜心生无奈。 荣珂重返中海,大概是还记恨着上次的事情,这一次他来,甚至没有和荣甜多说一句话。荣甜本来也不喜欢和他“同流合污”,索性也就不理会,拿他当空气,只是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再被他拖后腿就好,其余的他爱怎么玩怎么玩,和自己无关。 “我还年轻,生意上的事情什么都不懂,还请各位前辈多多照顾。” 右手手臂被荣华珍轻轻捏了一下,荣甜只好急急回神,她连忙笑着举起手里的酒杯,口中说着自谦的话语,准备先干为敬,然后趁机逃脱。 “照顾可以呀,我们愿意照顾,就看荣小姐愿不愿意让我们照顾了,哈哈哈!” “就是就是,还这么年轻呀。哎呀,时间真快,一转眼,荣三小姐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见荣华珍未加阻拦,这些男人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露骨起来,放肆地在荣甜的身上打转,见她喝光了手里的香槟,立即有人又端来一杯,塞进她的手中,当然不忘顺势在她的手背上揩了一下。 都是一些游戏丛,见惯风月的老手,这一下抚摸自然轻如羽毛,荣甜真是有苦说不出,她虽然感受到了,可不能说破,毕竟在场的都是她的长辈。递酒杯的时候,长者不小心碰了一下晚辈的手,有什么好小题大做的。 荣华珍的眼神一动,没说什么,倒是没有再缠着荣甜了。 她松了一口气,又随便说了几句话,找了个借口溜了,提着裙摆直接走进洗手间。 “一群老色鬼!早晚萎掉!” 荣甜气得洗了两遍手,尤其用力地冲刷着刚刚被那男人碰过的手背,挤了一大滩的洗手液,反复搓|着。 等烘干了双手,掏出口红补妆的时候,荣甜还是难以平复心头的愤怒。 尤其,她有些怨荣华珍。 她看得出来,那些男人原本都是围着她转的,只不过她也老了,魅力大打折扣了,所以,就恨不得把自己拉过去,母女两个齐上阵。 想想就让人作呕,荣甜绝对不允许自己做这种事,宁可和荣华珍翻脸,她也不要把自己卖给那群老男人。 同样是卖,还不如卖个年轻帅气的,起码也不算吃亏。 她站在洗手台前,越想越出格,居然还真的忍不住在脑子里搜索起来,放眼中海的商圈,究竟把自己“卖”给谁,才算是比较合算。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宠天戈这个人一下子涌进来。 一想到他,荣甜顿时有些发懵,怎么的也不应该是他吧,自己怎么能忽然想起他呢?他这个人又无礼,又讨厌,又张狂,又自大,还有个小拖油瓶! 她更加生气了,甩甩头,整理好手中的晚宴包,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未料到的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其实,宠天戈出现在这里,一点儿都不稀奇。这是他的酒店,荣华珍为了省钱省事,直接就在中海饭店举办的这一场港商晚宴,还美其名曰,说是提前亲自体会一下合作方的服务水平。 他穿的很随意,似乎原本也只是路过这里,没打算久留。 不过,尽管如此,从宠天戈一出现在宴会厅的一刹那,他就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或许,这便是王者的气质吧。 他环视一圈,暂时没看见荣甜。 荣甜忽然冒出来小孩子脾气,退后两步,把半个身体掩藏在一个柱子后面。 玖玖和昆妮当然是认识宠天戈的,见他来了,急忙上前打了招呼。 “荣小姐刚还在的,可能是去洗手间……” 昆妮指了指身后,笑着主动说道。 宠天戈浅浅地点了一下头,也微笑着答道:“我只是过来看一眼,以免照顾不周,没有别的事,不是来找荣小姐。” 他嘴上淡然,其实心里想的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不为了见她一眼,他来这里干什么?专程看这群老头子么。 荣华珍见到宠天戈的身影,眼睛一亮,立即走过来,亲热地和他问好。 “宠先生,久仰久仰。” 她主动伸手,宠天戈只好也伸手过去,同荣华珍握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徐娘半老的荣三小姐似乎一直在朝自己……抛媚眼?! 宠天戈低咳一声,抽回手来。 “荣女士,多谢你信任天宠集团,相信未来的合作我们都能取得双赢。” 因场合所迫,他不得不说些场面话。 没想到,荣华珍一把挽住了宠天戈的手臂,拖着他走向舞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宠先生,刚好开始跳舞了,我们一起跳支舞吧。” 荣华珍用手牢牢地抓着他的臂膀,笑着邀请他和自己共舞。 悠扬的旋律响起,舞池内很快多了一对对的男女,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荣甜慢悠悠地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看着母亲和宠天戈滑进舞池里共舞,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吓了她一跳。 “你干嘛!吓死我了!” 荣甜小声惊呼,扭头瞪了一眼荣珂。 “没干嘛,看看姑母又不甘寂寞,出来勾引男人了啊。” 荣珂摸着下巴,嬉皮笑脸地促狭着,惹来荣甜的一脸不悦。 “你说的还是不是人话?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沉着脸色,抬腿就要走。 荣珂一把拉住她,仍旧笑嘻嘻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生气呀,你自己看,那眼神那动作,啧啧。” 荣甜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荣华珍的脸上满是笑容,两只手攀在宠天戈的身上,一点点地朝着他的身体上靠过去,已经大有越贴越近的趋势。 第六十四章 DNA鉴定结果 幼儿园老师打来电话的时候,宠天戈正在办公室里加班。 他详细地问了几句,听说宠靖瑄只是流了一点儿鼻血,就没有太担心。 这个季节的中海渐渐进入夏季,天气有些干燥,小男孩儿的体内可能燥热一些,鼻子里的毛细血管也比较丰富,很容易就出鼻血了,他小时候偶尔也是这样。 “瑄瑄,现在怎么样?” 宠天戈让宠靖瑄接电话,向他询问道。 “我没事,不痛。不过……爸爸,荣阿姨让我不要找她了,她说她很忙。” 宠靖瑄的小胖手抓着手机,一脸沮丧地把自己和荣甜的对话向宠天戈复述了一遍。 她怕了,她怕自己对瑄瑄产生感情,将来无法割舍,所以强制自己,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 这是宠天戈在听完宠靖瑄所讲的话之后,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 不过,这也说明,在她的潜意识中,她是喜爱瑄瑄的,这就是骨肉亲情的力量。不管她记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她只要一见到宠靖瑄,就会不由自主地疼他,爱他,关心他。 “嗯,荣阿姨说得对,她现在和爸爸一起做事,很辛苦的。等爸爸忙完了,再带你去找荣阿姨玩,好不好啊?” 宠天戈耐着性子,哄着宠靖瑄。 他知道,就算将来荣甜想起来自己是夜婴宁,恐怕她的那张脸也改不回来了。 两天以来,宠天戈私下咨询了好几个整形医师,将荣甜的照片发给他们看。他们都说,她的脸上,全部五官都大动过,恐怕整整做了几个月的手术,才能到达现在的这种程度,而且还不是在国内的医疗机构做的。 在此之前,荣家给出的解释是,荣甜在和同学进行毕业旅行的时候,遭遇车祸,导致毁容,所以不得不进行整形手术。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荣大小姐原本就是个微整形爱好者,只要有假期就会去弄弄自己的脸蛋,甚至还进行过抽脂手术。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香港才没有什么人觉得她再次整容这件事,有什么稀奇。 听见宠天戈向自己承诺着,宠靖瑄立刻开心起来,连连说好。 “你……你很喜欢荣阿姨吗?” 临挂断电话之前,宠天戈忍不住问道。 宠靖瑄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喜欢啊。” “那你想要以后都和她生活在一起吗?我是指,我们三个人,以后,都在一起生活的话,这样,你愿意吗?” 他忽然十分紧张,想要听听儿子的想法。 宠靖瑄陷入了沉默,他拼命思考着,可是,这个问题好像太难回答了。 “我……我想要妈妈。” 最后,他咧咧嘴,心虚地把手机还给了幼儿园老师,一溜烟地跑回床|上了,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了起来。 “那个,宠先生,瑄瑄要睡了。你要是有时间来看他的话,可以明天下午来一趟。” 老师只好和宠天戈说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 这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彻底打乱了宠天戈的平静心情,他的思绪变得凌|乱不堪,没法再投入到刚才的工作中去。 巧得很,宠靖瑄老师的电话刚挂断没多久,蒋斌那边就有了消息。 蒋斌的声音从手机那一端传来,透着非常明显的紧张,他好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似的。 宠天戈的心里已经足够有数,不过,他还是想听一下最权威的检验结果,以此来佐证自己的结论。 “宠天戈,你一定要冷静,我看到了报告……” 相比之下,蒋斌才是不冷静的那一个。 “……医学术语我就不多说了,我只告诉你,他们两个存在血缘关系,从结果上看,的确是母子关系。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加上你的,三个人再去做一次。” 宠天戈摇摇头,平静开口道:“不需要,我已经亲眼看到她小腹上的那个疤了,她生瑄瑄的时候是剖|腹产,那条疤痕……我记得。” 蒋斌顿了顿,失声道:“你们俩……” 忽然意识到这么问有些不合时宜,他及时收声,没有再说下去。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是我……” 宠天戈当然知道蒋斌要说却没说的话是什么,所以,他把那天晚上,自己从简若那里得知她和荣甜在一起,然后一直跟着她,将她带到城北园,又给她喝了一点儿安眠药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你这么做,太冒险了!她现在根本不记得你,也不知道夜婴宁是谁,如果她半途醒过来,或者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会怨恨你的,也根本不会相信你所说的那些往事。” 蒋斌连连叹气,不是很赞同宠天戈的做法。 连宠天戈自己也承认,他这么做,确实是下下策,可他实在等不及,也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栾驰简若他们?不过,依我看,他们估计也猜到了,所以你还是找个机会说一声吧。尤其栾驰,不用担心他做什么,有简若在,他不会对别的女人有什么想法的,这家伙现在就是个妻奴。” 蒋斌一语中的,也逗笑了宠天戈。 “我没防着他什么,也不是在担心这个。不过,林行远那边,我是真的不想让他察觉到,可是,她好像……很喜欢他,你上次也见到了,她愿意和他在一起。” 说到这一点,宠天戈忽然明显地底气不足起来,语气有一点儿发虚。 蒋斌回忆了一下,他上次匆匆赶来,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也见到了荣甜和林行远相谈甚欢的场面,所以他知道,宠天戈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 “她要是一直想不起来,那就和一个全新的人没有任何的区别。要么,你就用道德束缚她,干脆用孩子做砝码,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儿不君子,但却比较有效果,出于母亲的天性,她就算不认你也不会不认孩子。” 可惜,宠天戈并不赞同蒋斌的话。 “要是她知道了这些以后,非要和我打官司呢?要知道,这种案子,法官一般都会倾向于把孩子判给母亲,尤其是在母亲的经济状况比较好的情况下。我不能这么做,以免连瑄瑄的抚养权都会丧失。我必须让她尽快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或者,让她……以荣甜的身份爱上我。” 这是他唯一能给出来的想法,虽然不是什么好方法,但总强过和她对簿公堂。 蒋斌急了,不由得追问道:“就不能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不打算告诉她吗?” 宠天戈反问道:“你不是刚才也说了,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怎么这会儿你又问上我了?” 蒋斌顿时一阵语塞。 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有一天,有人跑过来告诉你,你根本不是你,你是别人,你的妈也不是你的妈,是别人的妈,正常人恐怕都不会相信。 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觉得,你这个人一定是有病。 “要是不试试的话,怎么会知道一定不行?我的建议是,你先去探探口风,也许……” 天无绝人之路,依照蒋斌的想法,他还是觉得宠天戈的想法太脱离实际,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微妙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此一时彼一时。 更何况,在现在的夜婴宁脑子里,她对过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概念,难道她一定就会爱上宠天戈吗?就算爱上了,如今她是荣家人,她和他的结合难道就能做到一路顺畅,不会有任何人的阻拦?又或者,她真的能接受宠天戈的过去,包括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他向宠天戈说出自己心中的一系列怀疑。 宠天戈半天没说话,最后,他叹息一声,说好,他会试一试,然后挂断了电话。 蒋斌感到十分的无奈,放下手机,他看了看手边的那个文件夹,里面放着的正是那份dna检测报告,他刚看过了。 把它拿起来,锁进抽屉里,他忽然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这些复杂的人和事扯上关系了呢? 是那一次的缉毒行动么,夜婴宁胆大包天,居然用手机偷偷把毒品拍下来,拿给自己,作为洗脱嫌疑的证据。 还是,自己当年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给她伪造假身份,帮她离开中海? 抑或是,他明明已经结束了在香港的任务,可还是忍不住去和栾驰他们蹚那趟浑水,想要把她从顾默存的手中解救出来? 他真的不知道,整颗心都乱了。 正困顿着,蒋斌被手机的震动声吓了一跳,一拿起来,居然是miumiu打来的,不过他还是习惯叫她的名字。 “关小姐,有什么事吗?” 蒋斌对miumiu一直很客气,毕竟,她曾经帮自己挡了一枪,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听见这客气的称呼,她顿时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儿,无语地回答道:“所以说,你的号码相当于110,一定要有事才能打,是吗?” 蒋斌失笑,连忙说不是,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对她,他一直有一份愧疚的心理,小女孩儿还年轻,虽然她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可到底是枪伤,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或者并发症。 “是啊,胃不舒服,它一直说想要吃东西,尤其是别人请客吃的东西。” miumiu咬着嘴唇,轻轻地笑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只是朋友 听清miumiu说的话,蒋斌不禁笑出声来。 他看了一下时间,没什么事情,自己差不多已经可以下班了。 “那好,我四十分钟以后到你楼下,你估计一下时间,准备出门。” 自从miumiu出院以后,蒋斌亲自上门,去探望了她几次,也知道她住的公寓在哪儿,离他的单位不算很远,在一个方向上。 “好啊,我等你。” miumiu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欢天喜地得要命。 蒋斌却握着手机,迟迟没有把手放下来,嘴边的笑容一点点凝滞下去。 她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懂。 只是,自己呢? 是有所回应,还是继续装作不明白? 他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尤其,是在得知夜婴宁没死的情况下,就在今天,就在刚才,是他亲手拆开的那份dna检验报告,确认了她究竟是谁。 一池春水被风扰乱,荡起涟漪,可总有风停的时候。那心呢? 一个人的心,如果被另一个人扰乱,可还能够再次回归宁静,重新像以前那样,无欲无求?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蒋斌一路把车子开到了miumiu住的那栋公寓的楼下,然后给她打电话。 miumiu像一只小鸟一样从楼里小跑出来,拉开车门,歪头朝他笑了笑。 “好准时,居然一分钟都不差。你平时都是这么准时的嘛,好像时钟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坐上来,低头系好安全带。 蒋斌愣了愣,他习惯了,一向都是说几点钟就是几点钟。不然,出任务的时候,哪怕仅仅只是有一秒钟的差错,也有可能让同事负伤,甚至牺牲性命。 他点头,问她想吃什么。 “嗯,我在网上查到一家铁板烧很好吃,给你地址。” miumiu掏出手机,把它举到蒋斌的眼前,让他看清上面的地图。 他看了几眼,知道了在哪里,发动起车子。 一路上,蒋斌都是一脸认真开着车,一言不发。好几次,miumiu都想主动和他聊点儿什么,但是见到他的神色严肃,有些怕他,只好乖乖地闭着嘴,也保持沉默。 两人到了餐厅,坐下来,蒋斌把菜单拿给miumiu,让她随意点,然后一个人发起呆来。 miumiu兴致勃勃,不时地向身边的服务生询问两句。 “甜虾和牡丹虾你想吃哪一种?大明虾好像也不错,早知道选择自助就好了呢……” 她低头看着,问了问蒋斌,见他不答,只好自言自语着。 等到她把自己想要吃的东西点完,把菜单递给蒋斌的时候,才发现他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太对劲,好像完全心不在焉,一直在神游太虚。 miumiu不禁有些气馁,伸出手,在蒋斌的眼前晃了晃。 “啊?你点好了?” 他回过神来,伸手接过菜单,随便又点了几样,然后还给服务生,微笑着说道:“好了,先这些,麻烦你。” “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啊,开车的时候就在走神,刚才我喊你,你也好像没听见似的。” miumiu小心翼翼地问着蒋斌,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可惜,他是个太内敛的人。 在香港为他挡枪,本以为他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包括回到中海以后,住院的时候,他也经常会去探望自己,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能够靠近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似的。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没法越过那段距离,根本走不进他的心里。 后来,她渐渐地明白了,那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人在了,所以他才不给其他人走进去的机会。 夜婴宁不在了,她也难过,毕竟那是自己的朋友。 可是这也就意味着,她会一直在他的心里,彻底走不出来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活人,能够赢过一个死人。 “不好意思。” 蒋斌喝了一口水,笑着向miumiu道歉。 她顿时感到一阵无语,自己要的不是他的歉意。 “如果你愿意讲,我可以听的。” 她觉得自己没法再主动了,这已经是极限了,可是这根木头根本就不解风情啊,什么都不懂一样,好像在生活里,蒋斌丝毫没有在工作上的那份精明和果敢。 蒋斌沉吟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找到婴宁了,确切地说,是宠天戈找到她了,我帮着做了身份鉴定,今天刚刚拿到的dna测试报告,证实就是她。” 握着水杯的miumiu先是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手指,等到听清他的话,很快又握紧了杯壁。 她张了张嘴,难以置信的同时,又觉得很高兴,很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一丝忧郁,总之,在她的心中,此刻的情绪异常复杂。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miumiu低下头喝了一口饮料,牙齿紧紧地咬着吸管。 她是真的很开心,婴宁没死,必有后福。这么多年来,关于她的“死讯”一次次传来,又一次次地证明只是虚惊一场,看来她真的是一个福大命大的女人。 “是啊,太好了。瑄瑄要是知道他的妈妈也还活着,一定很高兴。只可惜……” 蒋斌皱了皱眉,把荣甜的事情告诉给了miumiu,她听到这些的时候,嘴越**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脸、脸都换了吗?天呐……我以前看八卦杂志,说某某明星整容,整得爹妈都快不认得了,还以为是记者夸张,现在这么看……难道都是真的,真的能把人改头换面?” 她惊诧地低呼,话音刚落,miumiu的眼睛顿时又瞪圆了,一只手去拍蒋斌的手臂。 “你看你看,我就说这家餐厅很有名,你看那个不就是唐漪?没想到她也会来这里吃饭,我我我我手机哪里去了……” miumiu手忙脚乱地低头找手机,等到她好不容易抓起手机,打开照相机之后,发现唐漪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大概是去楼上的包房了。 “是她啊,好像这两年很有名。” 蒋斌笑了笑,连他都有印象,说明对方是真的很出名,否则那些小新人,即便站到他的面前,他都完全不认识。 “岂止啊,超红的好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是从她和宠天戈传绯闻才知道的她,没想到离开宠天戈以后,她不仅没有一落千丈,反而更红了呢,因为演技确实好棒呀……” miumiu算是唐漪的路人粉,对她一直很有好感,忍不住念叨了几句,同时又感到遗憾,自己刚才没有及时找到手机,要不然,说不定还能和她来张合影。 “哎,瞧我,正事都忘了。你的意思是说,荣什么甜……就是婴宁姐,而她自己还不知道,也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她一拍脑门,想起之前蒋斌说的话,顿时再次陷入难以置信之中。 说话间,服务生将两人点好的菜一一端上来,除了铁板烧之外还有一些新鲜的刺身和北极贝,如果是平时,miumiu早就食指大动了。可是现在,随着蒋斌的叙述愈发深入,她也变得没了什么胃口,很为已经失忆的夜婴宁担忧。 “我看韩剧还有小说里面,只要把失忆的人带到那个事发现场,逼着她回忆,说不定就能想起来。要不然,我们一起去找刘叶紫,从她家开始,一步步把那天晚上的经过全都模拟还原一遍,说不定,说不定婴宁姐的大脑受到刺激,就真的想起来了呢!” miumiu调动着大脑的全部细胞,拼命想办法。 蒋斌无奈,正色道:“你确定这种方法可行?如果她的脑部真的受到过剧烈的撞击,那么某一个区域就会变得非常脆弱。在强大的刺激之下,她不见得一定能想起来忘记的事情,倒有可能让受损的脑部区域彻底坏死,甚至影响到视力,智力,听力。到时候,就算真的记起来了,人也成了残废。这是生活,又不是拍戏,你说,谁敢冒这个险?” miumiu抓抓头发,表示自己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完全是按着电视剧的剧情去思考的。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先吃饭吧,这些冷掉了就会腥气。” 蒋斌拿起湿巾擦过手,拿起筷子。 “哦。” miumiu点点头,偷眼看他,忍不住还是小声问道:“她要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那岂不是说,婴宁姐也记不起来宠天戈了?蒋局,你是不是也喜欢……” 她想说,你是不是也喜欢婴宁姐,那你现在就有机会,和宠天戈站在一个起跑线上,有资格和他竞争了,可以去争取她了。 没想到的是,蒋斌的脸色一沉,怒斥道:“闭嘴!不要说了!” 他有一种不堪感,好像心底最隐秘的那一层疮疤被人当众揭开,又疼又窘。 miumiu顿住,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生起气来。 “对不起。我不说了。” 她急忙住嘴,低下头吃菜,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餐桌上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吓人,几分钟以后,蒋斌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平静。 “抱歉,我不应该把自己的坏心情传染给你。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不过,也希望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和婴宁认识以来,我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我只是想作为她的朋友,在她的身边,支持她,祝福她。不管她现在是谁,在我的心里,她都是我的朋友,永远是朋友。” 这一番剖白说出来之后,蒋斌忽然间觉得轻松多了。 好像卸下来了一个无比沉重的包袱。 虽然,他也有不舍,也不想承认,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得到她的爱。 那就……永远做她的朋友吧。 第六十六章 她早已走火入魔 虽然蒋斌态度诚恳地向miumiu道过了歉,但是餐桌上的气氛还是有些诡异,满桌的珍馐美食似乎都没有了往日的味道,素来食欲不错的miumiu颇感食不知味。 中途的时候,她起身去洗手间,其实是想暂时逃离几分钟,缓和一下纠结的心情。 没想到,刚走到洗手间,miumiu就看见门口立着个告示牌,说是因水管爆裂,正在维修中,请谅解,如有需要,请客人移步楼上,使用楼上的洗手间。 她只好上了楼,意外的是,当她走出来准备洗手的时候,竟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女人正在洗手台前整理头发。 miumiu瞪圆了眼睛,确认对方真的是唐漪。 难以置信,她的身边竟没有跟着好几个助理和保镖,居然一个人来吃饭。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戴着贝雷帽的唐漪扭过头来,目光落在miumiu的脸上,朝她微微一笑。 “唐、唐……” miumiu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大明星刚刚在对着自己笑啊! “嘘。我喜欢这家餐厅,所以偷偷过来的。” 唐漪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只好冲着miumiu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张扬出去,引来更多的客人,到时候想要脱身就难了。 miumiu猛点头,然后反应过来,手机还在楼下,又没拿! 她又气又悔,真想拍大|腿。 看来,自己是注定没机会抓着唐漪合影一张了。 “那个,请问,你的胸针是什么牌子的?好漂亮,好像是一只猫头鹰?” 唐漪歪歪头,伸手指了指miumiu的左心房的位置。 她一直都有收集跟猫头鹰有关的饰品的癖好,无论是项链还是戒指,只要看见就会想办法买下来。因为这些年到处演戏,经常会出国,无论多么忙,唐漪都会逛一逛当地的饰品店,买下各式各样的猫头鹰饰物。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这种鸟类不吉利,甚至连看到都觉得晦气,但偏偏,唐漪却非常喜欢,甚至还觉得这是自己的护身符。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她开始收集这些饰品以后,她的戏路越走越顺,星途也更加顺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到了幸运之神的庇佑。 miumiu惊讶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上面的确佩戴着一枚胸针,是她自己设计的,是新款,店铺里还没上架销售,她打算先拍几张好看的照片,下个星期再挂上去。 “啊,是的,是猫头鹰呢。你喜欢吗?那我送给你,是我自己做的。” miumiu手忙脚乱地把胸针摘了下来,递给唐漪。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漪十分尴尬,摸了摸鼻子,不过看清了miumiu手心上躺着的那只小猫头鹰,她还是压抑不了心头的喜爱,双手接了过来。 “你自己做的?很好看,真的,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爱不释手,然后急忙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小卡片,递给miumiu,口中说道:“这是我助理的名片,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要找我,可以联系她。” miumiu恍若梦中,一直等到唐漪已经走出去了,她才反应过来。 她一路神情飘忽地走出洗手间,直到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来,还有些回不来神。 “你怎么了?怎么表情看上去呆呆的?” 蒋斌看出来miumiu的异样,不知道她去上个洗手间的工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她浑身都透着一种怪怪的味道。 她这才如梦初醒,掏出来手里的名片,压低声音道:“你猜怎么着?唐漪啊,洗手的时候,唐漪就站在我旁边,她问我戴着的胸针什么牌子,哪里买的,很喜欢的样子!我就把它直接送给她了!真希望大明星能够戴着我做的首饰去上电视啊,街拍啊,到时候我的店就红了!哎对了,我要赶紧去申请专利,不然明早醒过来,满大街都是仿品了!” miumiu碎碎念着,然后急忙掏出手机,想要咨询一下怎么申请专利,那只猫头鹰胸针可是她的独家设计,当时在医院里住院十分无聊,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才构思出来这么一件满意的作品。 蒋斌感到一阵好笑,这女人怎么好像钻进钱眼儿去了。以前,他偶尔瞥见有设计师接受专访,主持人会问,你为什么喜欢设计,人家都是一脸严肃地说,我喜欢设计,喜欢创作等等。记得有一次,他好奇之下问miumiu,结果她的回答是,做这一行既能天马行空又能把钞票赚到手,我不做我才傻。不过给别人打工不太能天马行空,所以我就辞职咯,做的首饰都是我喜欢的,摆出去卖,总有一天能卖得出去。 对于这样直白坦诚的回答,蒋斌当即无语。 “那好,为了预祝你的作品大卖,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记得赚大钱之后请我吃饭。” 蒋斌忍着笑,举杯说道。 miumiu听出来他是在揶揄自己,可还是举起杯,小声哼道:“我要是真的赚到了大钱,我就去包养个小白脸,听话又可爱,整天哄着我,绝对不会冷冰冰的不解风情……” 说罢,她赌气似的碰了碰蒋斌的杯,一口喝光。 ***** 唐漪走回包房,看见唐渺还在看着菜单,似乎在等她回来。 “你喜欢什么就点,我不敢多吃,看着你吃,就当做是我也吃了。” 她摘了墨镜,笑着坐下来,因为下一部戏需要她比现在还瘦五斤,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唐漪只敢吃些蔬菜水果沙拉,再不就是喝点茶。 唐渺笑了笑,随便点了一些。 “新戏什么时候进组?你还能休息几天?” 基本上,一年时间里,唐渺最多能够见到唐漪三到四次,春节是一次,然后就是每一次她老戏杀青,和新戏进组之前的间隔,会有两三次。此外,就根本见不到她的人影。 “新戏不在横店,就在中海,所以可以晚两天再去。我这几天还在做功课,剧本里的台词好多字我都不认识,古装戏台词总是比较拗口,还怕读错了被人笑话,吓得我连忙在手机里下了个随身字典。” 唐漪说完就笑了,这个戏如果不出意外,恐怕是她在卫然公司的最后一部戏了吧。 她一直等着卫然和自己摊牌,然后收拾铺盖卷滚蛋,只可惜,他那个人城府太深太深,直到今日也未尝开口说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她会狮子大开口,临走之前敲他一笔。 不过,她不会那么做。 这几年她在卫然的手下,名利双收,他从来不欠她什么。 一个女演员,最想要的不就是好剧本,好角色,好作品么?这些,她都得到了,几年来的努力也获得了业界的肯定,大奖一个接着一个的拿,还去了好莱坞拍戏,几部戏的搭档全都是当红小生。每次她去国外走红毯,一群老外都会喊“china”,这些已经足够了。 “确实太辛苦了,我记得你很多年以前就想过,自己单干,开工作室,带一带新人,就可以从台前转到幕后了。现在呢,这个想法还在吗?” 唐渺忍不住提起从前,要知道,之前每一次见面,她都是很抗拒说起过去的事情的。 连唐漪都是微微怔了怔,然后她才笑笑。 “那个时候很幼稚啊,总以为有好剧本好演员,就能出来一部好作品,现在想想,还是太年轻了。不过,这个想法我倒是一直都有的,只不过现在埋在心底了,等待机会吧。毕竟,我要是自己做了老板,就得负担起一群人的吃喝拉撒,我赔了不要紧,不想让大家都跟着喝西北风。” “卫然呢?他不管你吗?外面都说他是你的金主。还有宠天戈呢?你们不是一直偶尔也会碰面吗?难道他一点儿都不念旧情吗?” 听见唐漪的语气里有些惆怅,唐渺顿时替她不值。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管是卫然,还是宠天戈,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漪有点儿尴尬,但她也不想被自己的亲生妹妹误以为,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都是靠男人,她也有自己的奋斗,怎么能够被人忽略不计。 “他身边没女人,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唐渺喝了一口清酒,语气酸酸的。 身为姐姐,唐漪也清楚,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唐渺也没能彻底放下宠天戈,她和自己不一样。 转眼间,一小壶清酒都被唐渺一个人喝了下去,虽然酒精度不浓,可也毕竟是一壶酒,很快,她的眼神就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姐,你说,你说我还有机会吗?我现在这么努力,谁也不靠,就靠自己,我就是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能够配得上他的女人,这有错吗?你说凭什么大家都是人,有的人就是生来就拥有一切啊?她有了她还不珍惜,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啊?你说啊……” 唐渺打了个酒嗝,仰着头,伸手抓着唐漪的衣角,一脸的不甘心。 第六十七章 代言人 可是,感情不是物品,不能二手转让,不能出卖闲置,难道因为别人不要了,就能顺理成章地让其他人接手吗? 这么多年来,唐漪托关系,托人,先后给唐渺介绍了好几个条件相当不错的男孩儿,都是家世清白,人也聪明优秀的。 可她就是看不上眼,实在没法推掉,也只是简单接触了一下,以后就再没了下文。 因为,她总是忍不住偷偷地在心里把他们和宠天戈作比较。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别人不要,也不属于你。” 抱着低声抽泣着的唐渺,唐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像夜婴宁之于宠天戈,云筱安之于卫然吧。外人或许理解不了那种感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正想着,唐漪的手机忽然响了,本不想理会,可她见来电号码是自己的经纪人,急忙接起来,以免耽误正事儿。 “听说天宠集团正在物色代言人,要不要帮你争取一下?” 唐漪的经纪人是在整个内地乃至亚洲地区都很有名气的王晓檀,人称“檀哥”,除了唐漪之外,檀哥的手里还握着十多个一线明星,男女都有,所以他的组里竞争也是最厉害的。几乎每个竞争公司都来挖过他,但是他这个人很讲究,貌似是当年欠了卫然一个人情,所以跟着他脱离了原来的公司,一起出来打江山,也一直没有考虑过跳槽。 唐漪瞥了一眼正在擦眼泪的唐渺,转过身,疑惑地问道:“代言人?他们家代言什么?” 早些年,天宠集团主要的重心是在房地产上面,但是随着宠家老爷子的离世,宠家在中海的政治地位逐渐有些下滑,加之整个房产业的大幅度缩水,后来,宠天戈一点点将集团的主要盈利阵地转移到了商场和酒店。事实证明,他的决断是正确而且及时的,许多原本和天宠一道创业的企业,因为市场太过单一,这些年已经渐渐销声匿迹的,相反,天宠却日渐辉煌。 王晓檀的消息很灵,不仅是在娱乐圈方面,中海的大大小小的关系网,他都多少有些门路,能够早早听到些风声。 “你不知道么,天宠最近在和香港那边的公司做专线旅游。因为去年香港‘占中’影响,所以内地人赴港旅游消费的热情大大降低,现在想要赚钱就只好反其道行之,所以宠天戈和香港的荣氏合作,要做内地专线旅游。听说,他们在找形象素质好的代言人,你早些年就拿到了香港特区政府的‘优秀人才入境计划’资格,算是新香港人,艺人里面不多,胜算相当的大。” 听他这么一说,唐漪也跃跃欲试。 “檀哥,这事儿……咱们有把握么?” 她虽然想要争取,但也知道,这一次的竞争想必很激烈。 “还不知道,我也是刚听到的信儿,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宠天戈没法完全敲定人选,他恐怕也要考虑荣氏那边的意见。我听说那个樊瑞瑞好像也很有想法,之前不是有记者说拍到她和荣氏的那个少东在一起泡温泉么,估计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王晓檀一边说一边撇嘴,他经手的艺人多了去了,知道艺人为了上|位,什么招都使得出来,但是对于樊瑞瑞这种原本是鸡,现在摇身一变也能做明星的却是相当的看不过去了。 “嗯,她最近曝光率很高,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檀哥,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唐漪不想多说,毕竟唐渺还在身边,要是被她听见这件事又和宠天戈有关,她一定会再次陷入疯狂。可是八字还没一撇呢,早早说出去,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这边嘛,倒是不麻烦。只不过,你跟卫先生最近……” 王晓檀刚要问几句,没想到唐漪支吾几声,直接挂了电话,他只好无奈地耸耸肩。 没办法,唐漪能不能做老板娘,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放下手机,唐漪站起来,拿了条新的湿巾,给唐渺擦了擦脸和手,她有点儿喝多了,不过还算清醒,看了一眼时间,说要回公司。 “算了,我送你回家睡觉吧。你这样子去公司,老板看到了,同事看到了,背后会怎么说你?” 唐漪不赞同,可唐渺坚决要回去,说手上还有个很难缠的大客户,要给孙子买满月金饰,可能成交额要几百万,她不想放跑。 无奈之下,唐漪只好带着她悄悄从餐厅的后门离开,开车送她。 ***** 荣甜正在处理邮件,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打字,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请进。” 她继续打字,料到进来的人应该是玖玖,她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帮自己端来一杯咖啡。 果不其然,玖玖端着咖啡走进来。 “荣小姐……那个……” 她放下咖啡,没有马上离开,反而一脸犹豫,面露难色,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荣甜端起杯喝了一口,笑着问道:“咦?什么情况,你拍拖了还是怀|孕了?” 玖玖崩溃,连连摇头否认。 “不是,是三小姐似乎打算找一位艺人,代言我们这次和天宠集团的项目。她说像是新加坡,马来西亚那些旅游国家,每年都会邀请知名度比较高,亲和力比较强的艺人做旅游形象大使,来提高本国的旅游热度,我们这一次也应该效仿一下。毕竟,去年一整年的情况都比较恶劣,也需要良好的形象来挽回……” 这是她刚刚才得知的消息,荣华珍居然没有事先和分公司这边商榷一下,所以,玖玖才觉得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向荣甜汇报。 “明天上午正式签字,嗯?” 荣甜倒是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荣华珍的做事风格,她只是停止敲打键盘,伸手去翻看了一下放在桌边的电子日历。明天上午九点五十八分,举办两家合作仪式,她早早就记在上面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无人提醒,她也肯定不会忘。 玖玖点头。 “那就这样吧,她决定的事情,一向不容许有反对的声音。何况,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我也支持。但是只有一点,如果是荣珂要借着这个机会来捧某一位女艺人,我坚决反对。” 凭荣甜对荣华珍的了解,如果不是她的身边有人撺掇,她应该不会忽然间冒出来这个想法。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荣珂想要公器私用咯,以此来虏获美人的芳心,也能顺势在外人面前吹吹牛,显得自己在家族生意中很有话语权。 “说不定还真的被你说中了。那好,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有什么消息再来告诉你。” 玖玖焉能不知荣甜的猜测,所以她也了然地笑了笑,示意荣甜趁热喝掉咖啡,然后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见她离开,荣甜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她喝了几口咖啡,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 玖玖这个人,是荣华珍当初执意安排在自己的身边的,如果说值得相信嘛,那肯定算不上,可非要说她卖主求荣嘛,倒也不至于。 这也是为什么来到中海这么久以来,荣甜对待她一直是客客气气,但绝不交心的缘故。 不过,最近两次,玖玖的表现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原本,荣甜还以为,玖玖会对荣华珍百依百顺,没想到的是,她似乎也对荣华珍的做法颇有微词,虽然没法直接拒绝,可一般情况下,都会最先来通知自己,并无隐瞒或者有意拖延。 “荣珂那小子在搞什么鬼,不会是还和那个女艺人藕断丝连着吧?” 荣甜在办公室里踱步,忍不住自言自语。 至于宠天戈,她真是完全不想在脑子里出现这个名字,只要明天签完字,她发誓,有多远离他多远。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和自己的母亲……荣甜就忍不住一阵作呕! 亏她还曾一度意乱情迷,以为他对自己有情,甚至差一点儿就迷失在了他一手策划出来的世界里。 看来,家族之中的传言,也不完全都是假的。 据说荣华珍婚后多次出轨,不过她认为那些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因为入赘,她的丈夫也不曾说些什么。当然,两个人都是各玩各的,因为荣华珍高兴起来很大方,对丈夫也像对孩子一样,只要她心情好,几千万的豪车买起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没想到,她这一次把腿伸到了远离香港的中海。 回忆起那个晚上,荣珂语气里流露出来的浓浓的蔑视,荣甜觉得,连她都跟着受到了侮辱,所以她真的很气愤,无法介怀,更无法原谅。 此外,在荣甜的内心深处,还隐约有一种失望和失落的情绪。 至于这一次的代言艺人,她不在乎选谁,不选谁,反正都是一些正当红的明星,只要别找一个狗不狗猫不猫的,比如樊瑞瑞那种就好。 只是,一想到明天还要和那群人见面,荣华珍,荣珂,宠天戈,她就忍不住一阵头痛。 荣甜甚至暗暗下了决心,等中海这边的生意一走上正轨,自己干脆就一走了之,到国外再去读两年书,名正言顺地躲开这群人,至于遗产能分到多少,她根本不在意。 第六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双方的授意下,天宠集团和香港荣氏这一次的合作仪式,隆重而盛大。 宠天戈作为东道主,邀请了许多业界知名的大佬前来,给出了极大的诚意,这一点令荣家人十分满意。 除了荣华珍到场之外,荣家的二公子,荣华珍同父异母的哥哥荣华强也专程飞来中海,参加了这一次的签字仪式。 荣华强就是荣珂的父亲,目前,荣氏旗下的百分之六十的公司都是他在打理。外界早有传言称,他也是荣老爷子最为器重的一个子女,也最有可能在他百年之后,执掌荣氏。 荣华强五十岁出头,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似的,举手投足之间也很有绅士风度。 荣家的三个子女都是由不同的太太们所生,各房太太明争暗斗,所以他们之间也算不上多么友爱,不过人前却都会做出来一副相亲相爱的模样,这一次,荣华珍和荣华强自然也是如此。 “阿珍,阿甜做了一笔好生意,爹地一定蛮高兴的了。” 荣华强笑着说道,微微眯起眼来,打量着不远处的荣甜。 他对荣甜没有什么印象,她几岁就被送出国,回香港的次数也寥寥可数。按照正常的辈分,荣甜是他的外甥女,不过,由于荣华珍是招赘进门的,所以荣甜也姓荣,称呼荣华富和荣华强为“大伯”、“二伯”,成了他们的侄女。 “哪有,阿甜什么都不懂,还是个小孩子,不比阿珂那么懂事啦,又乖……” 荣华珍笑着拍马,要知道荣华强十分宠溺这个独生子,要不是他老婆体弱,娘家又强势,他还真想在外面找个小的,再给自己生个一儿半女,多子多福嘛。 听见妹妹当众表扬儿子,荣华强也是既得意,又开心,开怀大笑着。 荣珂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穿着笔挺的定制西服,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而且,他不停地在人群中搜索着荣甜的身影,似乎一直在盯着她似的。 他对她确实没有什么好感,在荣家人看来,荣甜就是个空降兵,她好好地在国外不待,忽然回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为的当然是遗产。 而且,老爷子还把中海这块肥肉喂到她的嘴边,摆明了就是偏心嘛,荣珂怎么能不生气,他这个孙子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居然比不上一个自幼在海外长大的孙女! 所以,这一次来中海,荣珂已经想好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一定要把荣甜母女拉下马。 荣珂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不远处的宠天戈的身上,或许,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潜在的突破口,将来某一天,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有母亲和二伯两位长辈在场,荣甜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但是,相比于她的镇定,荣甜的两个助理,玖玖和昆妮却气得够呛。 “这算什么?我们几个人和荣小姐过来一道打天下的时候,都说内地苦,不如香港,不愿意来,怎么全都不见踪影?今天签字,剪彩,一个个全都冒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家的生意……” 昆妮的性格比较直率,所以干脆把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玖玖也很生气,但不好发作,只好在一旁,脸色同样有些阴沉。她气愤的是,荣华珍根本没有把她当自己人,荣珂今天会来,她是知道的,但是荣华强的到来,却没有任何人提前通知她。 “昆妮,别说了,什么他们家我们家的,你这是要帮着我们姓荣的提前分家吗?” 荣甜板起脸来训了一句,昆妮也自觉失言,立即闭上了嘴。 不过,荣甜的心里也很有数,荣华珍现在只是表面上对荣华强客客气气,她连做梦都想把荣氏的那几家电子科技公司从他的手里抢回来,只不过时机未到罢了。 话音刚落,她感受到一股视线似乎正在盯着自己,猛一回头,荣甜发现,荣珂似乎正在朝这边看过来。他也见到了她,没闪躲,索性冲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味道。 荣甜面无表情,几秒钟后,她率先把脸扭了过来,不再看他。 她一直防备着宠天戈,没想到的是,他今天倒是格外低调,除了必须要上台发言,他几乎不怎么开口,只是偶尔和身边的秘书轻声交代几句,其余的时间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专心地看着台上的屏幕。 两家合作是大事,所以,天宠集团特地为此制作了长达二十分钟的企业视频,负责制作和宣传的也是专业团队,出来的效果堪比好莱坞大|片。 四周的灯光渐渐暗下去,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前方的大屏幕上,整个会议厅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荣甜只好压下心头的种种担忧和怀疑,也立即坐直身体,朝向前方。 看了一会儿,她看见坐在自己旁边隔了几个座位的荣珂在向这边移动,经过她的时候,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头,用眼神示意她跟他先出去一下。 虽然内心里疑惑不已,但荣甜还是拿上手袋,起身跟上他。 两人沉默着,又小心翼翼地走出了人头攒动的会议室。 一走出门,荣甜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里面的人太多了,空气难免有些污浊,不像外面这么清新自然,她呼吸到新鲜空气,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身边的男人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偏偏又什么都不说。 只可惜,论起比耐性,荣甜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既然荣珂主动叫她出来,又不肯先开口,那她就也装聋作哑好了,反正大不了就在外面站一会儿。 果然,几分钟过去,见荣甜还是一言不发,荣珂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的手指间抓着一根香烟,只不过,碍于身边的墙上挂着一个明显的禁烟标志,所以没法点燃,这让他更加烦躁。 “吸烟室在那边,我不介意在这里等你吸完烟再说。” 荣甜忍着笑意,指了指不远处的吸烟室。 “你笑话我是吧?” 荣珂把烟捏碎,有些恼了。 她歪头,一脸不解,反问道:“你觉得我有?” “没有吗?” 荣珂压低声音,瞪着她。 “你要是觉得有,那就有吧。” 荣甜一脸无所谓,甚至连辩驳都不打算辩驳。 被她的话噎得够呛,荣珂掸了掸手,口中冷冷哼道:“今天我老豆来,你很不高兴吧,觉得抢了你们这房的风头?” 见他把话挑明,荣甜这才扭过头,正脸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严肃。 “什么这房那房?我只知道,老爷子哪一天要是不在了,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别以为我们在香港能一手遮天,这个社会,还是要看关系吃饭的。就连特首那边,有时候也要看这里的人的脸色,更何况是我们这种普通商人。现在是什么时代,能和五十年前、三十年前比吗?英国政府和中国政府是完全一样吗?思想还停留在几个太太争宠,嫡庶子分家上面,你真幼稚。” 这些话,荣甜早就想说,只是原本碍于身份,以及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才一直忍着。 现在,荣珂主动跑来挑起她的火气,就别怪她劈头盖脸把他一顿骂。 “我幼稚?好,等爷爷不在的那一天,遗产上不分你一毛钱,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荣珂气得两只手都有些颤抖,怒斥着反驳她。 荣甜一扬头,对着他冷笑。 “你以为我来中海就是奔着分钱?我告诉你,我没有遗产也不会饿死,倒是你,就算你拿到了钱,分给身边的那些吸血鬼,最后也剩不下多少!你的事我本来懒得管,也不想过问,但是你最好别再把主意打到中海的账目上,中海这边刚组建分公司,账目确实有些混乱,流动资金也多一些,可如果一次少了个三五十万,谁也没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我可不希望我辛辛苦苦去审批下来的资金,最后被谁偷偷到哪个不干不净的小明星身上,然后让我背黑锅!明天,我会让公司的会计把你这些天的销整理出来,扣除纯公务费,至于私人的那部分,你记得签个字,回香港的时候统一报一下。” 说完,她迈步就走。 荣珂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逆转。 他抓着荣甜悄悄出来,是为了得到好处,没想到好处没得到,还赔进去不少钱。 这回来中海,他虽然低调了许多,可该的不该的钱倒是一分没少。 刚好遇上个选秀活动,有人找上了荣珂,给他介绍了好几个还没红起来的女艺人,说是做导游陪他在本地玩玩,其实就是想让他钱给捧红。荣珂嘴上虽然答应,可其实他手里的钱也有些吃紧,但毕竟睡了好几次,玩也玩了乐也乐了,大半个月以来,也是流水一样钱个没完。 按照荣珂的想法,他还是想要把这笔钱算在中海分公司的招待支出上面。 没想到,荣甜现在完全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第六十九章 被威胁 荣珂站在原地,气得一张脸先白后红。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这女人还敢和自己来硬的是吧? 他大声喊住荣甜,表情带着一丝狰狞。 “荣甜,你少在那里装!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儿,在你这次出车祸回来之前,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就是想不起来罢了!现在我可是全想起来了,哈哈,你没想到吧?” 荣珂忽而又得意了起来,他刚才把荣甜叫出来,就是想利用这件事来威胁她。 一年多以前,他被几个朋友叫到一间新开的夜店,据朋友说,那里很不错,好玩的也多,重要的是,老板似乎很有背景,可以放开大胆地玩。 像是荣珂这种资深玩咖,一般的夜店或者酒吧,都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了,就连脱衣舞也在国外看腻歪了。不过,鉴于朋友一再相邀,所以他也就勉为其难过去捧捧场罢了。 然而,荣珂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好玩,竟然是有毒品。 他被拉到一个高级包厢里,里面男男女女,有的已经很嗨了,根本没在意他的到来。荣珂本能地想要撤,却被人拽着,强塞了他一根烟。 第一次的经历并不怎么美妙,荣珂抽完之后,不仅没有飘飘欲仙,反而一阵阵反胃,太阳穴抽|搐,甚至恶心得想吐。 他看看周围,几个比较熟的朋友都东倒西歪了,包厢里的卫生间里有一对正在激情上演中的男女。荣珂无奈,他只好挣扎着,摇摇晃晃地推门出去,想要找到马桶,狠狠地吐一下。 他走出去以后,东倒西歪,不小心把走廊另一边的一个包厢的门给撞开了。 虽然只看到了一眼,但是荣珂还是留意到,坐在沙发最边上的那个年轻女人有几分眼熟。只不过,由于灯光太昏暗,他又站在门口,而且那女人的脸被头发遮掩住了一小部分,所以他也不敢完全肯定,她就是荣甜。 最重要的是,荣甜从青春期就开始整容,不是眼睛就是鼻子,再不就是额头和下巴,她还没成年,手术没法一口气全做完,她只能隔几个月做一次,所以几乎每次荣珂看到她,她都不是一个样子。 荣珂本想走进去看清楚一些,但是很快,他就被包厢里的人给硬推出来。 他恶心得要命,一转身急忙往卫生间走了,顾不上去证实那女人究竟是不是荣甜。 不过,现在想来,荣珂觉得,那就是她。 所以他觉得自己握住了荣甜的一个把柄,那就是,她吸毒。 而且,根据当时在包房门口胡乱扫了一眼,见到的在房间里面桌子上放的东西,荣珂断定,她服的还不是摇|头|丸或者k粉那种低档次的,应该是纯的粉,还溜冰。 “我没想到什么?你把话一次说清楚了。” 听到荣珂张狂的笑声,已经朝着会议厅走去的荣甜不禁疑惑地回过身来,挑眉看向他。 他止住笑,冷哼道:“我在夜店里见过你吸毒,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少来对我指手画脚!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爷爷,你就死定了,他最恨的就是乱来!” 荣甜的眉头蹙得更紧,她不记得以前的种种事情,所以也不敢保证荣珂是在胡说八道。 但是,正因为不记得了,所以,她才更加冷静。 见她并没有流露出惊恐或者害怕的表情,荣珂忍不住动了动脖子,继续吼道:“怎么了,你想不承认吗?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原本,荣甜的心中还是有着些许的怀疑的,然而,听见荣珂这十分多余的一句话,她顿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其实也是不确定的,要不然何必如此的色厉内荏! “呵,有理不在声高,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既然是亲眼看见的,那你说说看吧,是在哪里,什么时候,我和谁在一起,吸的是什么毒,当时是什么状态?” 荣甜很冷静地看着荣珂,索性一口气问出声。 她如果真的怕了,或者当场服软,那么荣珂感觉自己还真的没看错,可亲眼见着她这么强势这么镇定,他反而自己有些怀疑了,难不成那一瞥真的看走了眼? “我就是亲眼看见的,那个……在、在一个叫,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一年半以前,对对,一年半!” 荣珂一边拼命回忆,一边回答这荣甜,看起来有点儿张口结舌。 她更加相信自己猜得没有错,果然,他根本也不确定,只是想诈她一下,看看自己的反应罢了。 “一年半?哪月哪日在哪里?你说我在那里吸毒,那你去干嘛了?你是缉毒去了,还是也是被狐朋狗友抓去尝鲜了?事到如今,你怕被人发现,所以抓我当垫背,也说我在那里?” 荣甜阵阵冷笑,一句句反问着。 “你,你胡说!” 荣珂自乱阵脚,大怒着吼道。 她点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附和道:“是呀,我本来就是胡说,因为你没开一个真实的头儿,所以我只好跟着一路瞎编下去,当然是在胡说。” 荣甜指指自己,又指指荣珂,笑道:“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刚才的话,我就当自己和你都是在胡说。现在,你也应该清楚了吧?” 荣珂一言不发,恨恨地看着她,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荣甜低下头,玩着手指,,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你要是还不甘心,那我们一起去给爷爷讲这个笑话听听,看他老人家信不信。我相信,只要他一句话,马上就能找到那天和你一起去酒吧的几个朋友,要是我去了,我也逃不过的。”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算你狠!” 说完,荣珂气愤地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快步走回去。 荣甜挑挑眉,放下那只手,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可能确实没撒谎,只是在文字游戏上,稍逊一筹。 可如果荣珂的话是真的,那么就说明,他真的见到过自己吸毒,还是在夜店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男男女女,喝了酒,磕了药,唱歌跳舞,嗨起来之后,恐怕想不出事,都难。 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难道自己真的是个瘾君子?因为吸毒所以才导致神志不清,开车的时候发生了车祸? 按照荣华珍所说,她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参加毕业旅行的时候,遭遇了危险。可是,从出院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朋友或者同学来主动联系她了,一开始,有人找她,所有的电话也会直接转接到玖玖那里去,由她记下来口信之后再转达。一两个月之后,旧识们就全都销声匿迹,从她的世界里完全退出。 一切的不同寻常,荣华珍只用一句“你遇到了车祸,受了伤,所以现在脑子还不清楚”作为理由,回复她的疑问。 如果真的是吸毒引起的,那么,荣甜就更加相信了,荣华珍既是为了内地分公司的掌控权,又是为了掩饰这桩丑闻,才把自己赶紧送到中海来的,避开荣家的其他人。 因为荣鸿璨平生最恨的事情就是,人一旦有钱之后,就开始赌博,嫖娼,吸毒。 虽然他的资产不计其数,但他一辈子没有上过牌桌,哪怕是春节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打牌,他也从不参与。多年前,他曾接受过访问,说自己这几十年,每天在商海里浮浮沉沉,哪一天不是在赌博,拿自己全家十几口的身家性命赌,拿企业成千上万的员工的前途赌,所以他一定不要再去赌。嫖娼,吸毒,在他看来,性质更恶劣,不仅是对自己的轻贱,更是严重的犯罪。 在这样的家规之下,自己车祸的秘密一旦被查出来,轻的是受罚,重的……谁也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一怒之下,叫她滚蛋。 母亲倒也不见得是真的心疼自己,而是担心少了一个人,将来就少一份遗产吧。要知道,不管别的人家如何,起码在荣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凡事都按照人头来清点的,包括平日里的开支,向来如此。 想了许久,荣甜忍不住活动了一下双脚,她的脚踝毕竟受过伤,今天不得不穿着高跟鞋,所以有点儿不太舒服。 凡事不能想,她刚一想,脚下就一歪,吓得她赶紧伸手,想要抓着身边的栏杆。 没想到,一只手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帮她站直了身体。 荣甜一惊,没想到这里除了已经走掉的荣珂和自己,居然还有第三个人在。 “你怎么也出来了?” 看清是宠天戈,她本能地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要不是觉得马上退后一步有些太明显,她还真想向后挪一挪,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 “出来透口气,趁着大家都在看大屏幕,反正也没人注意到我。” 他一脸平静,理所应当的神态。 荣甜没有说话,隔了几秒钟,她说:“哦,那我回去了。” 她的意思也很清楚,你愿意出来透几口气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先进去,你随意。 第七十章 咱俩都愿意 “哎,等等。” 宠天戈伸手拦住荣甜的去路,有点儿疑惑。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怎么看我的眼神里带着点儿敌意?一开始我以为看错了,但是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了,我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主要是自己做贼心虚,担心上一次给荣甜下|药的事情,被她无意间发现了,再引发一连串的误会,那就变得更棘手,不好处理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荣甜看向宠天戈的眼神里不禁收敛了许多。 她没想到,自己那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情绪,结果还是被他给发现了。可能,是她目光里的敌视味道确实太浓了吧,外人看不出,但他本人肯定感受得到。 “没有,你就当我是更年期烦躁。” 荣甜随口扯谎,顺嘴胡说。 宠天戈一愣,反应过来,她这是跟自己在打太极。 眼睛一眯,他笑得有些危险,反问道:“更年期烦躁?不会啊,我看你|妈妈都还没更年期呢,你是不是来得太早了点儿?” 他不提荣华珍还好,一提她,荣甜压抑着的火气又开始有蹭蹭上窜的势头来。 “这种私事就不用宠先生关心了。我先回去了,以免有事找我,人不在。” 荣甜沉着脸色,不禁又一次想起来自己不小心偷听偷看到的那个秘密。最近这几天,那件事像个噩梦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而且,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走神。 “那段视频有二十几分钟的时长,你不必着急。” 宠天戈开口,再一次喊住她。 他表面上看依旧冷静淡然,但其实,宠天戈的心里早已经惊涛拍岸,他恨不得一把抓着她,把这些年来发生过的事情,用最简练的语句,一口气和她说个清楚明白。 他想这么做的念头不停地在脑子里盘桓,可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一旦他真的这么做了,她除了被吓到之外,依旧不会轻易接受自己。 如何让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而且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的一个女人,再次从心里,彻底完全地接受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甚至可以不再爱他,可他不能接受,她仇视他。 “我就是单纯地想回去不行吗?视频有多长时间,关我什么事?” 荣甜终于没了耐性,一抬头,她怒气冲冲地盯着宠天戈的双眼。可恶的是,他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而她并不想毫无形象地从他的身边钻过去,她一定要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不行。我起码也要弄清楚,为什么有人会莫名其妙地对我反感,我总不能稀里糊涂地被人憎恶吧?” 宠天戈伸出一只手,拦着荣甜,以示态度上的坚决。 她失笑,撇嘴,把脸看向另一边。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其实是个衣冠禽兽呢?大千世界的未解之谜太多了,你要是真的好奇,可以去看看探索频道的纪录片,或许能够找到答案。” 一想到他和母亲的私|密关系,荣甜是真的犯恶心。 “有话直说,我讨厌拐弯抹角。” 他终于也板起脸来,放下手,表情比方才严肃多了。 荣甜趁机从他身边走过,冷冷地甩下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有数,那天早上,我没能当场抓到你,是我无能。” 说完,趁着宠天戈正在发愣,她飞快地走远。 倒是宠天戈因为她的话而陷入了思索中,那天早上,是哪天早上?!还有当场抓到,是什么意思,抓奸,抓包?! 他有点儿糊涂了,可是再一想,他就明白了。 荣华珍那个贱女人,栽赃栽到自己的头上,居然又告诉了荣甜?! 宠天戈前后联想了一下,顿时想通了整件事的联系,也懂了为什么从早上到现在,荣甜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正常情况下,有做女儿的,看到自己妈妈的情人,还能开开心心的吗?! 他气得想打人。 但是,宠天戈更气愤的是,荣甜居然还真的相信了。她也不想想,他宠天戈是什么人,想要什么漂亮可爱的女人会没有,会要一个千里迢迢之外的五十岁大妈么?! 要不是他瞎,那就是她蠢。 回想一下,宠天戈非常后悔,自己当初居然准许荣华珍那老女人住进宜珍园。怪不得她得意洋洋,四处宣传,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他是主动邀约,对她青眼有加,因为“宜珍园”里也刚好有个“珍”字。恨只恨,他那时候还以为自己这么做,能够取|悦荣甜,让她觉得自己是重视她和她的家人的,对两家的合作事宜大有裨益。 现在想来,真是一步做错,后患无穷。 就算马上把荣华珍从他的酒店里赶出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说不定,还会被人认为是自己心虚,欲盖弥彰。 不仅一分钱没赚到,还把自己的名声都弄坏了,宠天戈现在简直呕死了。 等到他重新走回会议室的时候,大概是他的脸色太吓人了,所以,荣华珍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她似乎也有些害怕,急忙收回了视线,假装看向别处。 宠天戈看了她一眼,杀了她的心都有。 可他也知道,现在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更加容易被人误会了。 签字仪式结束后,是商务午宴,同样在中海饭店举行,宠天戈是东道主,自然要负责接待好合作方。荣华强一行人人数不少,二十多人,又大多是香港本地人,老家多在广东一带,所以他特地嘱咐了厨房,今天的午宴以粤菜为主,以免他们吃不惯。 这个细节虽小,可却令荣华强很是感动,觉得宠天戈的合作诚意很足,做事又细心,一直对他赞不绝口,还让荣珂留在中海的时候,一定要多多向宠天戈学习。 因为对荣甜心有恨意,连带着,荣珂对宠天戈也极为不爽,他可还记着,上一次就是宠天戈替荣甜解围,这才促成了两家的合作。 只可惜,他虽然一向纨绔,但是在自己的爸爸面前,还是不敢造次,只得连声说好。 至于荣甜,则是一直魂飞天外,心不在焉似的。 幸好也不需要她做什么,有荣华强荣华珍在,她完全可以做个隐形人,除了要应付那几个港商的儿子和侄子。 也不知道荣华珍上一次宴会上放出去了什么风声,这些人今天对她极为热情,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地讨好了,意图很明显,两个字,联姻。 一想到这个,荣甜的厌恶就完全写在了脸上。 她并不是瞧不起因为利益而结合的婚姻,只是那是别人的选择,她不想自己也跟着妥协。 碍着这是公开场合,荣甜只能客气地和迎上来的年轻男性们打招呼,还得逼|迫自己的脸上保持着笑容,不过,她已经很刻意地让自己的眼神保持疏远和冷淡了,再看不懂的,那就是十足的蠢货了。 但是偏偏,到哪里都不缺蠢货,这里似乎更多。 “荣小姐,你以后是打算常住中海,还是回香港生活啊?” 其中一个高瘦的男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在现场的几个男士中最为有优势,所以向荣甜发起攻势的劲头也最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荣甜不着痕迹地皱眉,我住在哪里似乎都不关你的事情,我连你姓什么都没记住,干嘛要让你知道我的打算。 可她又不能真的这么回答,不然荣华珍会打死她。所以她只能眨着大眼睛,继续做个符合公众认知的傻傻的白富美,柔声道:“我不知道哦。” 高瘦男人顿时心怒放,觉得眼前这个富家女对自己来说,手到擒来。 他正得意着,打算上前一步,继续攀谈。 不想,宠天戈端着一杯香槟,从不远处走过来,客气地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一下。荣总,关于最新的那份合同,有一个地方似乎有点儿问题……” 他看向荣甜,荣甜面色一变,急忙说道:“在哪儿?” 说完,她连看也没看刚才那个男人,快步跟着宠天戈离开。 一直走出去很远,宠天戈才停步。 他转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荣甜,挑眉问道:“我又帮你一次,不谢谢我?” 她这才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合同的问题,他只是随便撒谎,把自己引过来而已。 “说谎精。” 荣甜一脸鄙夷,虽然他刚刚帮她脱身,不过,这也掩盖不了他满口谎言的事实。 “喂,你双标很严重啊。” 宠天戈对她的反应表示不满。 “我愿意。” 荣甜斜眼看了他一眼,闷闷地回答道。 他笑了,看起来很高兴似的。 “你居然这么着急?这里也没有牧师问你愿不愿意啊。那我也愿意,既然咱俩都愿意,是不是就能结婚了?你等我回家取个户口本。” 荣甜的脸色白了白,很快又变红,她终于意识到,这男人正在调戏自己! 太过分了! 第七十一章 电影首映 原本,宠天戈也没想着占便宜,他只是看见,几个苍蝇似的男人围着荣甜,这一幕让他很不爽,所以他才走上前,撒谎帮她脱身。 至于后面的,那完全就是顺其自然,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不过,在看见她几秒钟的时间里变了好几个表情的那张脸之后,他顿时觉得,一切都值了。 爱,就是一种能让一个在外人看来,刚硬无比的铁血男人,却在一个女人面前变成幼稚小孩儿的奇妙元素。 宠天戈承认,在夜婴宁面前的自己,和在别人面前的自己,是迥然不同的。 他也只愿意在她的面前流露出那样一面,脆弱,敏感,单纯而快乐。因为她不会取笑他,也不会因为掌握了他的弱点而对症下|药地攻击他。 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现在的荣甜并不知道。 她只是本能地讨厌他,抗拒他,至于再深层的原因,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知道吗?宠天戈,我真的很厌恶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对你的印象就很糟糕,想必,你对我也差不多。既然如此,剔除掉今天的这一层合作关系,我真的不想在更多的领域里,和你多讲一句话。你只是一个冷血的商人,只注重利益,毫无感情,也没有廉耻。” 几个月来的接触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荣甜的眼前闪过,除了仅有的那么两次感激,其他的,对于他,她真的是毫无好感。 其实,荣甜自己也不懂,她并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可是就是排斥他,不知道为什么。 那种感觉,就如同在他的身上藏着一个与自己有关的大秘密,一旦靠近,就会想要查清楚,而答案,或许并不那么美好。 所以,她才想要步步后退,离他远点儿,再远点儿,两个人最好是毫无关联,各不打扰。 可惜的是,每一次她退一步,他都会进两步,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荣甜!” 宠天戈第一次低低斥着,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一怔,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似乎,这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她顿时有些不适应,弄不清楚他怎么一下变了脸。 就在荣甜还处于弄不清楚状况的情绪中,宠天戈已经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活了二十几年,难道还没有学会,看人要用心去看,不要用眼睛去看吗?我也真是愚蠢,一直觉得你总有一天能够把我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我不是这张脸,不是这身皮!因为我一直觉得,这世上倘若只有一个人能明白我,也只能是你,没有别人。但我错了,你在意的也只是表象而已,更深的,你不在乎,你也理解不了。” 他几乎从来没有和她发这么大的火,无论她是夜婴宁的时候,还是是荣甜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宠天戈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不被理解的人是孤独而痛苦的,极少极少的人能够超脱,不在乎他人的评论。 他承认,自己做不到,只要那个误会自己的人是她,他就做不到。 “你,你凭什么对我高高在上……” 荣甜的语气有点儿发虚,眼神闪了闪,瞪着宠天戈,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间冒出这么多的长篇大论来。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你不知道。所以,我当然有权利来嘲笑你,讽刺你,对你高高在上!” 说完,宠天戈没再理会她,愤而离开。 见他走远,荣甜更懵了,这男人是有间歇性躁狂症吗?时不时地就跑来找自己说一番大道理,他以为他是耶稣呢?能教诲世人,泽被世界? “疯子,神经病。” 她低低地念叨了一句,不过,庆幸的是,总算不用再面对那几个男人了,更不用笑得脸颊肌肉都酸痛了。想了想,荣甜拿起手机,给玖玖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先回酒店休息,叫她们不用找她。 反正有荣华珍在,这里的大小事宜都无需自己操心,她倒是想要回去补觉了。 这么一想,荣甜果断地走进电梯,往酒店的停车场走去。 把车开出来,没想到连这个时段的路上都会拥堵,开出去两百米不到,就是长长的车龙,都在等信号灯。荣甜百无聊赖,摘了太阳镜朝两边看,刚巧她手边的巨幅广告牌上贴着大海报,是近期即将上映的一部好莱坞大|片。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久没去影院看电影了,于是兴致勃勃地去找海报上的上映日期。 巧得很,今天凌晨,她要是不困,今晚十一点钟出门,就能看到首映场。 这种电影无论剧情如何,音效特技都是可以值回票价的,所以荣甜想了一下,决定回去就睡觉,晚上出来看电影。当然,在海报上,她还看见了一个最近几个月|经常能够在网络上看到的名字,唐漪。 没想到的是,这个女艺人竟然能够在这种多国合作的大|片里担纲女一号,而且还有不少的动作戏,戏份很重,并不是个瓶。 荣甜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正好信号灯也由红转绿,她轻踩油门,缓缓驶离。 ***** 因为事先告诉了玖玖自己先走,所以,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荣甜在自己的大床|上睡了美美的一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一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她想了想,赶紧爬起来去洗脸刷牙,然后也没化妆,找出一件卫衣,一条牛仔裤,随便往身上一套,又戴了一顶棒球帽,拿起小包,跑出去吃自助餐。 一个人独自敞开肚皮大吃特吃,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自在的了。 自助餐在商场的顶楼,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而影院就在楼下,吃饱喝足以后,休息半小时,刚好可以去看凌晨的首映式。荣甜算了算时间,刚刚好,她极为得意,高兴之余,忍不住又多吃了两只超大的北极贝。 等到她去买电影票的时候,才发现,票已经卖光了。 “怎么会这么抢手啊?” 荣甜一脸失望,也有些不解,明天还是工作日呢,怎么说卖完就卖完了?她低头看看手表,距离电影开始,明明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啊。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因为我们今天的首映式上会邀请剧组人员哦,有一个演职人员见面会,唐漪也会来,所以票都被粉丝们买光啦。” 售票的女孩儿微笑着回答道。 果然,荣甜一回头,发现一整层的商场都是人,很明显都是追星族,她们穿着粉色的t恤,脸上也画着果的图案,手上抱着鲜、礼物,灯光牌,应该就是唐漪的粉丝。 她颇为无奈,耸耸肩,既然看不成了,那只能回家。 忽然,不远处有个男人小跑着过来,走到荣甜面前才停下,低着头不停地打量她,似乎在确认她到底是不是荣甜。 “哎呀,真的是荣小姐!” 那男人很惊讶地说道,荣甜这才抬头,把帽檐向上推了推,看清男人的脸。 这人她认识,之前见过好几次面。 “赵经理。好巧,你也来看电影呀?” 是天宠集团的赵经理,负责市场调研那一块,一开始的时候,他和他的部门很辛苦,加班了一个多星期,终于给出来一份很完美也很可观的市场报告,对荣氏的风险评估也做得相当的客观准确,所以荣甜对他很有印象。 “不是,我不是看电影。荣小姐你是想要看《狂战之怒》吗?” 赵经理见她的手里拿了一张宣传单,指了指上面。 “可惜没有票了,原来这里有明星见面会,好多粉丝。” 荣甜笑了笑,低声回答。 赵经理了然地一笑,“是啊,这是唐漪征战好莱坞的第三部片子,还是女主角,粉丝们肯定要捧场啊。不过荣小姐,你太见外了,想看电影,随便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荣甜愣愣,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是天宠集团旗下的电影院,怪不得她刚才一进来,就觉得四周哪里有些熟悉,原来是有天宠的集团标识。 “你稍等,我来安排。” 说完,赵经理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座位安排一下……对,荣小姐……还有哪个荣小姐,当然是荣氏的荣小姐荣甜……好。” 他很快挂断电话,然后让荣甜先跟着自己去贵宾休息室休息一下,明星见面会在半小时后开始,影片正式开始则是在一个小时后。 荣甜向他连连道谢。 把荣甜领到休息室之后,赵经理就先离开了,荣甜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大概二十多分钟以后,就有个工作人员来喊她,说可以入场了。 荣甜跟着她,从员工通道走出去,然后被领到了一个稍稍靠前的座位上,应该是赵经理刚刚帮她安排的。 她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这个位置的观影角度和距离,恐怕是全场最好的。 偷偷扭头,左右看了看,荣甜的内心里,顿时浮现出一股特权阶级的感受来,不得不说,这感觉……还是蛮爽的。 她发现这一排坐着的人,看起来都很有艺术气息,像是影评人之类的,自己坐在当中,有点儿不伦不类。 第七十二章 围追堵截的娱记 很快,全场的几百个座位几乎都满了,还有很多粉丝估计也是没有买到票,在门口哭着求着保安让他们进来,哪怕是买坐票站着看也行。 主持人上台,宣布今晚的《狂战之怒》首映式暨演职人员见面会正式开始,底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以及粉丝们的尖叫,都在期待着唐漪和其他几位演员的出场。 受到现场气氛的感染,荣甜也随着众人鼓掌。不过,她发现,自己左手边的那个座位却一直空着,并没有人来。 真是浪费啊,外面还有那么多忠实粉丝又哭又闹呢,这个人却没来。 正想着,身后又是一阵尖叫声,台上走来一行人,正是本片的导演和几位主创人员,以及他们的随行翻译,身着桃红色连衣裙的唐漪姿态窈窕,赫然在列。 他们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一一向在场的观众们问好,感谢他们的到来。 影院的几位工作人员排队上台,为他们献上精美的束。 当唐漪问好的时候,掌声欢呼声自然也是最为热烈的,几乎让人耳膜都发痛了。 不过,借着台上异常光亮的灯光,荣甜忽然觉得这个拿着麦克风正在讲话的女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不是因为她之前看过唐漪的娱乐新闻,也不是因为中午的时候刚看过她的宣传海报。 坐在台下的荣甜绞尽脑汁地想了足足好几分钟,甚至都没有仔细去听台上的人在说什么,终于,她想到了! 是那个上一次在超市里,把唯一的一瓶蘑菇酱让给自己的女人! 当时她戴着口罩,只露出来眼睛,不过,荣甜回想了一下,其他的,身材,体型,说话的声音,等等,全都符合。再加上,那天天气很好,没有雾霾,大晚上出门买东西,还戴着口罩的人并不多。 原来自己一不小心,偶遇明星啊。 想到这些,荣甜忽然对这个叫做唐漪的明星多了一丝好感。 她看到网上说的,很多明星不红的时候,都客客气气,礼貌待人,稍微有了名气之后,连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百般刁难,更何况是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更不会看一眼了。 但是唐漪却在只有一瓶蘑菇酱的情况下,让给了素昧平生的自己,所以荣甜很感激。 接下来就是演员们和观众的现场互动环节,因为时间有些紧,所以也都是一些问答和抽奖的小活动,现场的气氛一度被炒得很热闹,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也更加期待接下来的电影。 “感谢《狂战之怒》的主创们来到这里,让我们再一次把掌声献给他们……也请大家稍后继续观看本片……能够喜欢……”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今晚首映式到此结束,见偶像离开,很多粉丝也匆匆从各个入口出口跑出去,只希望能够再多看唐漪几眼,获得签名和合照的机会。 观影厅内,渐渐安静了下来,观众头顶和四周的灯光也在一点点减弱,面前的屏幕上开始播放正片前的各种广告。 几分钟以后,电影正式开始。 荣甜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然后便聚精会神地戴好3d眼镜,专心地看着屏幕。 没一会儿,她用余光看见有人从斜后方走过来,一直走到自己坐的这一排,停下来,然后座位旁边的人纷纷收起腿脚,方便他走进来。 原来,自己旁边的那个空座位是有人的,只不过迟到了。 荣甜没有看那个人,继续看着屏幕,不想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那人坐了下来,很安静,也把手上拿着的眼镜戴上了,开始看起来。 没多久,荣甜嗅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淡淡的香气。 她确定不是从右手边那个文艺娘炮身上传来的,因为他用的香水太浓,经过半小时的荼毒,她的鼻子几乎都已经免疫了。而现在这股味道,更像是须后水残留几个小时后挥发出来的味道。 忽然想到一个答案,荣甜急忙转过头。 尽管自己和对方全都戴着眼镜,但是,那下巴,那鼻子和嘴,不是宠天戈,又是谁? “你!” 她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他察觉到,急忙按住她靠近自己的那只手,口中轻声道:“嘘,不要出声。专心看下去。” 荣甜自觉现在这种场合之下,她没法说话,更不易来回走动,只好闷闷地重新坐好,把脸扭过去,继续看着前方的屏幕。 但是,心却乱了。 光影交错之间,她忍不住,好几次偷偷转过脸,偷瞄着身边的男人。 真是讨厌,怎么把她和他的座位安排到一起去了?难道是那个赵经理以为,她很想挨着宠天戈,所以故意这么做的嘛。 与其和他紧挨着,共同度过这两个小时,她宁愿过几天再来看,或者干脆不看! 相比于荣甜的坐立不安,宠天戈倒是镇定得多。 这部片子对唐漪来说,很重要,虽然不是她第一次“触电”大屏幕,也不是第一次参演好莱坞电影,但却是她第一次担纲这么重要的角色。如果,在自己的国家都没能获得强悍的票房,那么以后,她在国外的机会就会少很多。 所以,宠天戈今晚亲自到场,虽然没有能够和唐漪说上一句话,但他的出现,也是对她的一种默默支持。 只不过,他的脸上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却有两个疑惑。 第一,他旁边怎么会坐着荣甜?这一点,宠天戈可以发誓,他事先真的不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只不过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第二,卫然居然没有来?毕竟是首映式,他不出来是不是有些令人玩味?难道传言是真的,他现在和那个云筱安在一起,打算和唐漪分手? 这两个问题,让宠天戈也不免忐忑。 总之,两个人都在各藏心事,心怀鬼胎的状态下,看完了这部片子。 灯光亮起,现场的观众站起来离席,很快,两个出口前就排了长长的队伍。 荣甜把3d眼镜摘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重新扎成马尾辫,然后把棒球帽又戴上了,向下压了压,也准备离开。 “你怎么在这儿?没人告诉我你也要来。” 宠天戈按捺不住,率先问道。 中午的时候,她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离开了,最后合影的时候,玖玖说,她先回酒店。没想到,居然过了几个小时,又在这里遇到了。 “看个电影而已,赵经理看我没有买到票,就说帮我安排一下座位。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挨着你,不然我肯定谢谢他的好意,说不用了。” 荣甜闷声回答,然后拿起东西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入口走去。 “说的好像我影响你观影心情似的。有那么严重吗?我看你看得也挺开心啊。” 宠天戈仗着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她。 她不答,低着头跟着人群,快步向外走。 令人吃惊的是,走出影厅,外面的走廊里,居然围着一堆的记者。他们手里长枪短炮,有摄像机有麦克,有录音笔还有照相机,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见到宠天戈,全都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荣甜低着头走在他的前面,不小心被一个扛着机器的摄影师刮到了背包的带子,两个人谁都没发现,一个还在往前走,一个还在扛着机器录。 “小心。” 宠天戈眼尖,猛地伸出手,把那根细细的背包带连忙取了下来,然后一把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荣甜护在了身前。 “你干嘛?” 荣甜一愣,再一抬头,眼前咔咔直闪,无数道光向这边照过来,她觉得刺眼,本能地抬起手来挡着。 “宠先生!唐小姐的新片您刚看过了吧,觉得怎么样?认可她的表现吗?” “听说天宠集团下属的影院给这部片的排期很紧凑,请问这其中是不是与您和唐小姐的私人关系有关啊?你们现在还经常见面吗?” “宠先生麻烦看这里!五年前您和唐小姐有过绯闻……” “宠先生宠先生!” 七八个记者一拥而上,围追堵截,每一个都是口齿伶俐,说话语速又快,好像一顶顶机关枪一样,突突个不停。 宠天戈艰难地向前移动着,身后的几个保安也小心地保护着他。 而这期间,他则一直用两条手臂圈出来一个小空间,让荣甜处于他的怀抱之中,还不时低头看着二人的脚下,低声提醒着她小心。 “电影好不好看不是我一个人说得算,好奇的朋友亲自来影院看一下就知道了。如果看完之后真的觉得不好看,可以来找我退钱。” 宠天戈笑着开了个玩笑,然后无奈地说道:“各位媒体朋友,我只是来自己家的影院看一场电影而已,大家饶了我吧,不要乱写了好不好?改天我办一个答记者问,自助餐形式,大家边吃边问行吗?都两点多了,各位也早点儿回去,交稿的交稿,睡觉的睡觉。拜托,拜托了。” 这些年来,他同记者打交道的经验也越来越足了,知道躲避没用,装高冷也没意义,还不如好说好商量。大家协商一下,尽量配合完成彼此的工作,以免被人钻了空子,在网上乱写。 第七十三章 不小心 听宠天戈这么一说,记者们也都笑了,有几个和他比较熟的还在后面起哄。 “有海鲜吗?没海鲜的自助餐,咱们可不去啊!” 宠天戈抬起两手,做了个揖,连声笑道:“有有有。行了,我走了。” 话音未落,有个女娱记眼睛一亮,拿起相机,对着他和他身边的荣甜就是一顿抢拍。因为室内光线不足,所以她手里的相机开着闪光灯,这么咔咔一闪,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之前被忽视的荣甜。 荣甜低着头,赶紧用手压了压帽檐。 她的连番动作不免带着点儿欲盖弥彰的味道,加上之前,宠天戈一直刻意地用手护着她,很快,原本准备撤走的记者们又开始追问两个人的关系。 “宠先生,你是和女性朋友一起看的《狂战之怒》的首映吗?” 有记者开始大玩文字游戏,要是宠天戈胆敢说是,他保证,天亮之后的头版头条绝对会把“女性朋友”改成“疑似女朋友,这些记者为了赚取点击率,什么都能编得出来。 “你先保证你一定能够分得清女性朋友和女朋友,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宠天戈没上当,笑着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那个记者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笑声未落,又有人惊讶地喊道:“是荣甜!是荣甜!” 荣甜本想趁乱逃走,不想这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她只好抬起脸,点点头。 不过,也正是因为被认出来,所以大家都觉得,她和宠天戈出现在一起很正常,两家集团今天上午才正式达成合作协议。 “好了好了,荣小姐远道而来,来者是客,我请她看一场电影,聊表东道主的心意。大家拍也拍了,问也问了,让我们先走一步。” 宠天戈收敛起笑容,朝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叮嘱几句,让他们多拿些影院的代金券和电影周边之类的小礼物分给这些记者,然后搂着荣甜的手,直接走向员工电梯。 两个保安快步跟上,确保他们两个单独进了电梯,然后也急忙坐着旁边的电梯,跟他们一起下到地下停车场汇合。 荣甜舒了一口气,没想到看一场电影而已,也闹出来这么大的一段插曲。 不过,她虽然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可没代表她啥都没听见。 原来宠天戈还和唐漪传过绯闻啊!她对内地的娱乐新闻向来不太感冒,加上又是几年前的老段子,现在的新粉丝可能都不拿来说了,更何况她一个从来不怎么关心这些事的人。 大老板和女明星,只要一提起来,就令人浮想联翩。 那个唐漪,当年究竟是迫于淫|威呢,还是主动委身呢?电梯一层层下降,荣甜的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宠天戈看了一眼,不觉间更加焦躁。 那些记者真是吃饱了撑的,都多少年过去了,非要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说事儿,提唐漪干嘛?非要提的话,怎么不提夜婴宁?要是他们刚才提到夜婴宁,他现在就完全可以以此为契机,趁机和她说说过去的事情,让她有个初步的印象。 但现在,他反而是说什么都不讨好,连解释都没有机会。 宠天戈顿时越想越憋气。 “你的车停在哪个区了?b还是f?” 电梯停在负二层的停车场,宠天戈率先问道,指了指左右两边。 荣甜双手插在裤袋里,抬头看看头顶,翻眼道:“我没开车。” 刚才,他根本就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那帮记者也没有,为了脱身,她只好跟着他一起走进电梯,来到这里。 “那好,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荣甜踢着地面,哼哼道:“你跟唐漪认识很多年了?” 宠天戈愣了一下,把手机放下,挑眉回答:“确切地说,是我和她男朋友认识很多年了。” 他自认为这么回答应该也算是滴水不漏了,反正女人们提问题,在极少数情况下是真的好奇,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不动声色地挑衅,如果回答得不能令她们满意,那接下来就是一阵血雨腥风。 果然,荣甜又哼了一声,没说话。 “你怎么不好奇她男朋友是谁?” 宠天戈见她似乎没有着急要走,也抓紧机会,又问了一句。 想要保持谈话能够继续下去,每说完一句话之后,别忘了再加一个疑问句,对方只要回答你了,就不至于谈话的终止。这一刻,他十分庆幸自己还记得这个念书的时候学到的会话技巧。 “我|干嘛好奇?只要她男朋友不是我男朋友,是谁我都不惊讶。” 荣甜哼哼着,好像不是很爽的样子。 宠天戈被噎得顿时没什么话好说,不过,顿了顿,他还是诚实地回答道:“这个你放心,她男朋友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生。” 她皱皱眉头,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威胁的味道:“我这种类型的女生是哪种类型的女生?” 他没接话,自言自语地说下去:“据我所知,卫然喜欢的是温柔,大方,乖巧,有主见又不会咄咄逼人的女人,刚好,唐漪都比较符合……” 荣甜跳脚,握拳低吼道:“你的意思是,我粗暴,小气,对人不友善吗?” 宠天戈退后一步,指了指她,反问道:“那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哪一点符合了?” 她顿时语塞,放下了手。 “心大萝卜,你懂什么。” 荣甜轻蔑地扔下了一句,掉头就走。 她担心原路返回,可能还会遇到之前的那群记者,于是只好绕了个大圈子,从停车场的一个电梯口走到了对面的另一个员工通道楼梯,走上去两层,来到商场的一层,然后从特地为电影院开的一个通宵侧门里走了出去。 虽然中海是座不夜城,可是凌晨三|点钟,街上的车还是比白天少了很多。 荣甜确实没有开车,她也不会用那些新兴的打车软件叫车,所以老老实实地站在路边,耐心等出租车。 明明等到了几辆,可惜,总有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抢车技术一流,拉开车门就钻进去,每一次都看得荣甜目瞪口呆,只能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那辆车绝尘而去。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等到第三次,她再也忍不住了。 “喂,你们也太过分了吧!我先拦的车!” 荣甜对着一对小情侣大吼道,可惜人家根本不搭理她,两人搂搂抱抱地上了车,走了。 她气得无语。 掏出手机,荣甜看了看时间,这种时候把玖玖或者昆妮从被窝里叫出来,太不人道了。 可是她把通讯录翻了一遍,也不知道还能找谁。 有些郁闷地用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荣甜死心了,打算收起手机继续拦车,她还不信了,偌大个中海,自己打不到一辆出租车。 正赌咒发誓着,手机里忽然传出说话的声音。 她一愣,看见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时间正在一秒一秒地计数着,而通话的另一方,是林行远。 荣甜赶紧拿起来,喂了一声。 “你刚才怎么一直不说话?” 林行远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她也愣了,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到眼前看了看。 “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他明显也愣了,反问道:“不是你给我打的吗?我接起来之后,里面没声音,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吓得我连连大喊了好几声。” 幸亏他大喊了,不然,荣甜站在路边,不时地有车辆经过,根本听不到。 荣甜大窘,又看看手机,果然,是她打过去的。 估计,是刚才在翻通讯录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点上的,还真的就打了过去。 “那个……我、我不小心按到的……真的。”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实在太拙劣了,囧到爆。 就好像是刚分手的恋人,思念又苦于面子,所以假装给对方群发了一条短信似的,等对方回复以后,再回一句,哦,我刚才发错了。 幸好,林行远似乎也没有纠结于她的说法是真是假,而是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室外?” 刚才正好有一个开跑车的路过,音乐声开得很大,震耳欲聋,半条街都能听见。 荣甜犹豫了几秒钟,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告诉他,自己一个人出来看夜场电影,没想到打不到车子。 林行远直接向她问明了地点,告诉她在原地不要动,如果附近有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餐厅,就先进去坐一会儿,他马上就到。 巧得很,荣甜回头看了看,商场旁边就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她告诉林行远,自己就在那里等他,然后挂了电话。 林行远还在皓运加班,没回家,正在忙,没想到手机响了,还是荣甜打来的。 不过,确定她没事,他就放心了,一开始,手机那边的人怎么都不说话,他还真的很担心,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不能说话。 想了想,他马上站起来,拿起件外套,抓在手里,快步走了出去。 第七十五章 女人也是要面子的 荣甜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直起腰,一串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喉咙里呛得很厉害,那口温水成了刚刚的肇事者。 她抓起手机,又看了几眼屏幕上的那几行字,急忙冲进卫生间里,一把把身上的睡衣又扯开了,让自己的上半身完全赤|裸地出现在镜子面前。 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美容师的话,荣甜忍不住拧开水龙头,用凉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想让自己彻底清醒一些。 对方应该没有道理骗她,是她来了中海之后做脸才认识的,也不太清楚她的遭遇和过往,着实没有必要撒谎。 可是她的话的意思就是她生过孩子,还是剖腹产! 天知道,她身边明明连个男人都没有,孩子是怎么出来的,无性繁殖么?! 失忆的恶性后果就是,以前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虽然很多伤心难过的记忆被抹除了,可是好多不应该忘记的事情也同样永远地被尘封了。 冰凉的水浇在脸上,有些刺骨,但是,这种感觉永远比不上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所带来的痛苦和麻木。 十分钟以后,荣甜关掉了水龙头,抬起头来看着镜子的自己。 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额头,眉毛,鼻子,嘴唇,下巴,她知道,这些全都带着人工雕琢的痕迹,但看起来并不会显得虚假,而是比真的还要完美,还要精致,还要令女人们羡慕。 如果是以前,荣甜也会有一种被人羡慕所产生的虚荣心,但是此刻,她只有不解和愤怒。 荣华珍甚至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她原本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她完全没有!无论是明示,还是暗示!全都不曾有过! 不管那是怎么样的经历,都不该被剥夺,哪怕没有资格去被纪念。 荣甜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令自己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中午了,这个时候荣华珍已经起床了,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吃午饭。 荣华珍不疑有他,加上,她也有事情要和荣甜说,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只不过,荣甜并没有什么胃口,为了方便,她告诉荣华珍,两个人索性就在中海饭店的中餐厅见面,离她住的宜珍园也比较近。 她甚至连淡妆都没有化,胡乱地把头发盘起来,戴上眼镜,拿好随身物品,冲了出去。 按照约定时间,荣华珍提前了几分钟到了中餐厅,还选了一个靠窗的好位置。 一见到荣甜,她大吃一惊。 “无论任何时候,一个淑女都不应该让自己看起来这么憔悴,狼狈。” 很显然,她对荣甜今天的不着边幅很是失望,口中低声斥责着。 荣甜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不堪,只是脸色确实有些发白,而且因为没有化妆,所以没有平日的那么神采奕奕。 她坐下来,长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不要一开始就乱了阵脚。 “我只是觉得,和自己的妈妈出来吃一顿饭,简简单单就好了,不用像在外人面前那样,戴上面具一样地生活。” 荣甜的话,让正在低头看菜单的荣华珍不免一惊,她的心头当即有些惴惴,抬起脸来飞快地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 见荣甜的表情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她才放下心来,嘟囔着开口道:“又在乱说什么呢……”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什么,各自翻看着手里的菜单,按照各自的口味点了菜品,然后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上菜。 “阿甜,你二伯昨天完全没话说。我晓得他为什么特地飞过来,还不是想要看笑话,以为你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又不是学商业出身。哈,让他失望啰。” 荣华珍喝了一口茶,洋洋得意地说道。 “不是我做得好,因为有妈妈亲自督军,所以才能一切顺利。” 荣甜按捺着心头的火气,平声静气地说道。 荣华珍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颇有些自得。 不过,她也有些纳闷,怎么今天这个丫头这么会说话,居然开始恭维起自己来了,当真是前所未有。 “对了,昨天你有没有见到你文伯伯的小儿子?比你大三岁,一直在英国读书,去年年初才被派到中海来的,是文家真正的太子爷呢。听说,文家……” 荣华珍兴致勃勃,却没有注意到,荣甜的脸色已经变了。 果然,她昨天没有猜错,荣华珍还是在她的婚事上打了主意,她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除了担心自己将来和她抢夺家产,是不是也是为了今后和男人偷|情方便? 这么一想,荣甜的心里更憋屈了。 “如果我昨天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你刚刚说的这个,那我只能说,见面不如闻名。本人相当无礼,是个自大狂一样的男人,恨不得我一见到他就要求他娶我。” 她一点儿都没有给荣华珍留面子,直白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男人嘛,当然都是要面子的,再说,文家少爷的确也有骄傲的资本,他可是……” 荣华珍气得不行,还要再说什么,不料,荣甜已经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是吗?他这么好,你不考虑一下收为自己的入幕之宾吗?怎么这么大方,让给我?还有,这位文家少爷是否知道,我以前生过孩子,他真的毫不介意吗?还是说,你打算婚前带我去做个除疤手术,把我肚子上的那道疤去掉啊?” 荣甜一口气说完,眼看着荣华珍脸色变黑,伸手朝自己的脸上打来,她索性用力向后一推,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荣甜暗暗使力,攥着荣华珍的手,死也不松开。 “公众场合,不要轻易动手,不然,你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女人也是要面子的,不是吗?” 说完,确定荣华珍不会想要再打自己了,她才松开手,在她的怒视之下,重新坐了下来。 不过,相对于荣甜的镇定,荣华珍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好看了。 她早就觉得,顾默存那个人做事实在是有头无尾,既然都已经给这个女人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可为什么还要故意留下那么几条线索,比如肚子上的那条疤,它早晚是个隐患,果不其然! 荣华珍有些慌,她没想到荣甜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去问顾默存,该怎么应答这个问题。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什么孩子,什么除疤手术……” 她心虚不已,眼神飘忽。 荣华珍微笑着看着她拙劣的回答,眼神里越来越冷。 “我去趟洗手间!” 荣华珍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只好先拖一拖时间,拿起手袋就往外走。 荣甜没有阻拦她,只是坐在原位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而手指还是颤抖着的。 她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该这么着急,当面质问,而是应该背地里找人去查一查,也好过现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 荣华珍气喘吁吁,一口气跑到女洗手间,确定身后没人跟来,这才掏出手机,飞快地拨了号码。 一等那边有人接听,她忙不迭地问道:“她问我,以前是不是生过孩子,因为她知道了,肚子上那道疤不是车祸留下来的!我该怎么说?我还能怎么说?都是你,当初拦着我,不让我去掉它,现在可倒好,快点儿告诉我,她还在等着……” 顾默存懒洋洋地打断了她的一连串发问,语气听上去依旧非常的镇静,丝毫不见慌乱。 “照实说啊,你就告诉她,她以前是个小太妹,抽烟、喝酒、吸毒、滥交、堕胎,这有什么,反正这些事情,荣甜全都做过,而她现在就是荣甜,照实说这些,对你来讲,很难吗?” 荣华珍一愣,表情里多了一丝费解。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们既然是合作关系,你不能总是让我蒙在鼓里!” 她难得的也强硬了一次,压低声音,质问着顾默存。 他无声地勾起嘴角,笑而不答。 “问我之前,还是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吧。听说,最近你在四处给自己找乘龙快婿?怎么,我只是借你一个女儿,难道你还真想换来一个女婿,给自己添砖加瓦?” 这件事,顾默存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没想到她先找上门来。 “你!老头子最近状态不错,大有回光返照的兆头,我也是想要稳妥一些罢了。” 她咬咬牙,死不承认。 “行了,与人合作最怕的就是不老实,如果我再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别怪我翻脸无情。那时候,我们的合作关系也就结束了。” 顾默存懒得同荣华珍多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她狠狠地把手机砸向身边的墙壁,发泄着心头的怒气,听着手机落地传来的一阵稀里哗啦声音,荣华珍真是又畅快又憋屈。 抬起脚来在地上的碎片上踩了几脚,她照着镜子补了一下妆,调整了一下心情,重新走了出去。 第七十六章 关心则乱 荣华珍走回原位,在荣甜的对面重新坐下。 经过几分钟,两个人全都调整了心情,看起来比刚才冷静了很多。 荣华珍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看向荣甜,迟疑了几秒钟,还是开了口。 “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我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罢了。” 顿了顿,她凝视着荣甜的双眼,无奈地摇摇头。 “你出了车祸,忘了以前的事情,所有人都在为你难过,我也难过,比谁都难过。可是,我在难过之中,还有一丝窃喜。因为,你忘了过往,就等于比别人多了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说完,荣华珍偷偷看了一眼荣甜脸上的表情,确定她正在十分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眼神里也全都是严肃,似乎暂时还没有出现怀疑和排斥之色。 她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舞,继续说下去。 “大概因为你自幼独自在国外长大,和同龄人比起来,你独立又早熟,而且也相当的叛逆。你交了好多的坏朋友,酗酒,抽烟,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最严重的一次,你怀孕了,却瞒着我,也不告诉家里人,一定要把它偷偷生下来。” 听到这里,荣甜大惊失色,原本交叠着放在桌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怀、怀孕?我……我真的生了个孩子吗?” 荣华珍看着她惨白的脸,心头暗暗冷笑。 可怜的女儿,你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还得往你的身上泼脏水,真是对不住了。 她心里这么忏悔着,但却点了点头,嘴上回答道:“可怜的,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有了早产的迹象被送到医院,孩子的胎位不正,无法顺产,只能剖腹。可惜……” 说到这里,荣华珍停下来,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好像正在因为回忆着痛苦的往事,而不由得泪流满面一样。 荣甜被这个可怕的故事给震惊得迟迟说不出话来,她完全不想相信,可荣华珍又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更何况,天底下怎么会有母亲给女儿编造出这样的不堪经历来。 “孩子呢?不是剖腹产生下来了吗?” 她死死地抓着桌上的餐布,声音颤抖地问道。 荣华珍抽噎两声,哽咽道:“早产,加上你之前一直酗酒,还碰过大麻之类的东西,孩子没活下来,生下来就死了……” 顾默存没有告诉过她,关于孩子的事情怎么解释,所以,她只能“自我发挥”,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荣华珍索性把故事编到底,就说那孩子已经死掉了,省得荣甜还要问自己孩子的下落,她上哪里找出来了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荣甜浑身一震,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眼神也渐渐地变得空洞起来。 半晌之后,她才咬着嘴唇,艰涩地问道:“孩子的爸爸,你知道是谁吗?” 荣华珍压抑着心头的冷笑,却不得不做出来一副哀戚的表情。 “我问过你,可是你怎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偷偷叫人去查,可你的男朋友太多,平时又喜欢泡在酒吧里,根本就查不到是谁……” 她狠狠心,最后还要把这笔账算在荣甜太过滥交这一点上。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沉默了一会儿,荣甜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仓促之间,甚至忘记了拿自己的东西。 荣华珍赶紧站起来,想要确定她没事。 “我没事。” 荣甜轻轻推开她的手,然后拿起包,脚步虚浮地走出了中餐厅,背影看上去无比的寂寥,还透着一丝仓惶,好像是想要躲避什么一样。 确定她已经离开了,荣华珍冷笑几声,招招手,她叫来服务生,让他把桌上已经冷掉的几道菜撤掉,重新再做,再上一壶热茶,她还饿着,当然要好好吃一顿美味的午餐。 走出电梯,荣甜一脸麻木地走向停车位,拿出车钥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完全没有办法把车子开动起来。 好像全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在和她作对一样。她气得用两只手重重地捶打着面前的方向盘,好像那就是不争气的曾经的自己。 只能这样来发泄,而别无他法。 在此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好的,不那么好的,坏的,不那么坏的。 可是,偏偏,真相却是那个最坏的,甚至已经坏到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是那一个。 怪不得,在出事之后,荣家人就切断了她和原来的朋友的一切联系,因为以前的她曾是那么的不堪,下贱,身边的人恐怕也大多都是一些酒肉朋友吧。 荣甜伸出手,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小腹,她想象不到,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真实的小生命。 可笑的是,她甚至连它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也完全不记得这个孩子,就像它根本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她深深地唾弃着自己,浑身无力。 一路怎么样回到住处,荣甜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自己一进门,就双腿发软,倒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最后的印象,是她想要爬起来,挣扎了好几下,却以失败告终,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 正在开会,市场部的经理手握激光笔,对着身后的ppt侃侃而谈,踌躇满志。 坐在一旁的宠天戈莫名地有些走神,几次溜号只好,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经理一愣,踟蹰道:“宠总,是不是我……” 他以为自己的数据有问题,不仅有些紧张起来。 宠天戈起身,向在座的各部门经理道歉:“抱歉,各位,我忽然有些不舒服,今天暂时先到这里。如果有要紧的问题,可以单独找我谈。”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连忙表示理解,请他先回办公室休息。 宠天戈点点头,直接走出了会议室。 一出来,他就掏手机,给荣甜打电话。 打通了,没人接,他就更加焦躁了。 说来也奇怪,刚才开会的时候,他一直心神不宁。这种感觉,就跟多年以前,夜澜安跑到家里去闹事那次的感觉很像,所以他隐约觉得,是不是她出事了。 宠天戈走进办公室,拨通内线,让秘书把玖玖或者昆妮的号码发过来。 他打给玖玖,问她荣甜在不在公司。 听到否的答案,宠天戈更着急了。 “荣小姐今天没有来公司,她的手机打不通吗?” 玖玖也有些疑惑,她和昆妮早上起床的时候,见荣甜还在睡,就没有打扰她。 宠天戈说是,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皱眉不语,又打了两遍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想了几秒钟,宠天戈拿起外套和钥匙就向外走去。 一路风驰电掣,宠天戈赶到了荣甜住的酒店,他按了门铃,无人应声,掏出手机,他又打她的电话。 宠天戈一边听着手机,一边把耳朵贴在房门上,这一次,他听见,从房门里隐隐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他果断打给酒店的前台,让他们过来人开门。 经理亲自赶来,问清了经过,连忙用备用房卡开了门,宠天戈直接冲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荣甜。 “醒醒!婴宁,醒醒!” 情急之下,宠天戈脱口喊道,赶紧抱起她,想要向外冲去。 经理急忙追上去,大喊道:“先打急救电话啊,宠先生!” 他猛地顿住脚步,关心则乱,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差点儿忘了,宠天戈急忙转身,将荣甜平放在沙发上。 经理在一旁拨通120急救电话,报上地址。 宠天戈烦躁地在旁边踱步,用手捂着嘴,他不敢想象,倘若自己没有赶来,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等到被别人发现,还不知道要几个小时以后。 几分钟以后,急救车赶来,几个医生将荣甜抬了下去,送上车,一路赶往医院,宠天戈也跟着随行。 很快,荣甜被推进了急诊室进行全面检查,他无法跟着进去,只能在外面等消息。 这期间,宠天戈犹豫再三,还是给蒋斌打了个电话。 他想的是,目前知道荣甜身份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蒋斌,就连栾驰和简若都还不知道,那么也就只能找他了。 可笑的是,宠天戈发现,自己有些慌。他担心,如果荣甜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恐怕无法保持镇定,所以,他身边还需要一个冷静的人,比如蒋斌。 接到电话的蒋斌立即赶来,和宠天戈一起在外面等着。 被送到医院的途中,荣甜就已经幽幽转醒了,但是在她摔倒的时候,手肘和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挫伤,所以还是需要进行更进一步的详细检查。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看出来宠天戈现在十分紧张,蒋斌拍拍他的肩,出声劝道。 “你不是不知道,她的眼睛……我不担心别的,我只担心她的眼睛。医生当时说得很清楚,只是暂时没事,谁也不敢保证剧烈运动,或者磕碰之下,会不会出现意外……” 宠天戈一脸的担忧,自从他知道了荣甜的身份以后,就会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两只眼睛看,很害怕哪一天,她忽然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了,再也见不到他和瑄瑄了。 第七十九章 胸小也无脑 宠天戈张口结舌,几秒钟后,他冷静下来。 镇定地对上荣甜的双眼,他没有急于向她解释什么。 女人就是这一点特质最为别扭,当她不想听的时候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说得越多,反而错得越多,就连你说盐是咸的,是甜的,她也会有足够的话语来反驳你。 索性,宠天戈就什么都不说。 “我只能告诉你,你说的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你自己去想。我去调一下水温,你洗一下再睡。” 说完,他径直又走回卫生间,调了一下温度,回来要把荣甜抱起来。 她狠狠瞪他,推开宠天戈的手。 “我是胃溃疡,不是癌症晚期,不用你抱我。” 荣甜掀起被子下了床,大概是躺的时间有些长,刚一起来,她还是有点儿头晕,身体晃了两下,勉强站稳了。 她咬牙坚持着走到卫生间,关上门,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然后走出来。 宠天戈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笔记本垫在两腿上,正在和人视频。 “那这个项目的风险评估做好了吗?当然,这个必须要考虑……可以,那我们再联系。” 他原本是要留在公司和国外的一个供货商开电话会议的,但是实在不放心她,所以只好把手头的工作拿到这里来做。 荣甜走过来,重新爬上|床,盖好被子,拉高,只露出额头和眼睛,表情不善地看着不远处的宠天戈。 “需要关灯吗?我不打字,不会影响你休息。” 他见她似乎要睡了,起身准备去关灯。 “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宠|天戈,你知不知道,凡事必有因,那么你做这些事的原因是什么?” 荣甜把大半张脸缩在被子下面,语气里透着一股冷冽。 他会不会是觊觎荣家的家产,所以才和荣华珍搞在一起,又怕自己从中作梗,所以百般算计,先勾|引再示好吧。 这么一想,荣甜的心情更添郁闷,她竟然成了别人眼中的拦路虎。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宠天戈一边问,一边把放在膝上的笔记本扣起来,放到一边。 他站起来,步步逼近,因为他太高,而荣甜躺着,所以,他弯下腰的时候,留下了大片的阴影,笼罩住她。 她一惊,刚要大喊,但是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惊恐地瞪着他,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原因就是……这个。” 宠天戈说完,俯身靠近,冰凉的嘴唇擦过荣甜的嘴唇,几乎没有停留,一闪而逝。 可即便是这样,她已经要吓死了。 一直到他站起身来,荣甜还没有完全地恢复心跳,她只能傻乎乎地瞪着眼睛,一脸茫然,手脚发凉,可是嘴唇上却好像有火焰在跳跃一样! 烧得她浑身难受。 “畜、畜生……你!” 片刻之后,荣甜才回过神来,大骂了一句。 宠天戈冷笑着牵动唇角,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是你问我的,我想要什么。要是我告诉你,我想得到你,你是不是还打算找人来砍死我?” 他的话,听在荣甜的耳朵里,她觉得,这已经近似在羞辱她了。 她一把抓起脑后枕着的枕头,用力扔向他,声嘶力竭地尖叫着。 “滚!你给我滚!” 扔出去以后,荣甜转身,急忙按着床头的召唤铃。 很快,有护士小跑进来,推门询问怎么了。 “叫他走!他要伤害我!如果他不走,你就去叫保安!或者报警!” 听了荣甜的话,护士一脸为难,因为她知道,这位是病人的家属,下午的时候也是他签的字。这根本就是病人的家务事,自己作为医护人员怎么能随便插手,本来现在医患关系就这么紧张。 “那个……为了病人的康复着想,要不您先回去吧?我们这里有护工的,可以照顾病人。” 护士只好这么向宠天戈劝道。 宠天戈不为所动,也不打算走,只是站在原地。 “不用,我看她病得不严重,能吼能叫,还能扔东西打人,估计问题不大。你回去吧。” 他说着,弯腰把地上的枕头捡了起来,放到床尾。 听到宠天戈这么一说,护士忙不迭地离开了,唯恐惹祸上身。 “你和我妈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不知道隔了多久,荣甜终于平静了,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问道。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她真的亲口这么问出来,宠天戈还是气个半死,脸色都变了。 他把一旁的椅子推到床边,在她的面前坐下来,深呼吸两下,用最后的一丝理智,平静开口道:“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发现的?来,你先把这个问题回答清楚,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她皱眉,内心深处,还是很排斥说到这件事。 “就是上一次,我偷听到的。我承认,偷听是不对的,可我本意不是去偷听,我只是去找人,没想到,恰好就……” 荣甜虽然有些尴尬,可还是把整个过程向宠天戈明说了。 他认真听完,表情不变,但是其实整个人已经气炸了。 果然,那次荣华珍的确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当时就觉得古怪,可当时的情况不容他想太多,没想到那老女人算准了荣甜会一路跟来,也算准了她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所以故意一步步用言语诱导她,让她以为,自己是荣华珍的情|夫。 不用想也知道,一旦荣甜认定了这件事,那么她肯定非常厌恶宠天戈这个人,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你先暂时忘记你那天听到的那些话。你使用一下你的智商,不要让它一直闲置,你现在仔细思考一下,然后回答我,你真的觉得我会找她做情|人?这说得过去吗?她恐怕都有五十岁了吧?我是疯了才会去找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人,而且她在香港我在中海,平时根本见不到面?” 说完这些,连宠天戈自己都觉得,太委屈了,他居然也有这么一天,被人如此误解。 荣甜的眼神有些闪烁,想了想,她迟疑地吞吞吐吐答道:“谁、谁知道了,也、也许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也说不定呢。” 大概这话实在是可信度不高,她自己索性也闭上了嘴。 不过,不管怎么样,经过和宠天戈这么开诚布公地谈了一下这件事,荣甜也心生疑窦。 她倒不是完全地信任荣华珍,从她一味隐瞒自己的过去就知道了。很多事情,她不问,她便不说,哪有一个母亲是这样保护子女的,也着实太蹊跷了一些。 如果说是以前,她或许还不会这么轻易就动摇,猜测自己的母亲。但是自己以前生了孩子这件事,对荣甜的打击太大了,她甚至觉得,整个荣家,已经没有一个正常人了,所有的人眼里就只有钱,他们都在等着荣鸿璨赶紧咽气,履行遗嘱,大家各自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马上分家,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荣甜打赌,要不了三年,荣氏在香港的商界就会一落千丈,到时候别说是更进一步,就连保住如今的地位都很难说。 她知道自己不是科班出身,对做生意的天赋也不高,然而像荣珂那样狭隘的小想法小算盘,荣甜确实不敢苟同。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沉默了半天,荣甜还是想不通。 宠天戈看着她,干脆地说道:“她怕你爱我。” 她不禁失声笑出来:“真的,我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简直登峰造极了啊。” 他挑眉,还是一副正经的表情,确定道:“你想想看,如果你真的和我在一起,就需要嫁人,那她在荣家的资本就等于少了一个。我猜,她希望你能招赘,像她一样,这样才能牢牢地守住娘家的财富。有她在,你别想断奶,她到死都会抓着一切能抓着的人和钱。” 宠天戈的话让荣甜的脸色白了一白。 联想到这段时间里,荣华珍给自己介绍的豪门阔少,虽然大多有钱,可也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明面上可以继承家业,但也都是被家中长辈不大看好的,家族地位并不牢靠。 虽然入赘丢人了一些,可只要有钱,一定还是有男人愿意的。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去怀疑自己的家人?” 荣甜有点儿赌气地说道,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已经相信他了。 “凭你残余的智商,以及勉强还能思考的大脑。人家说胸大无脑,我看你胸不大,可还是没有什么脑,真可悲,睡吧。” 宠天戈匆匆扫了一眼她的胸口,毫不留情地说道。 说完,他把身下的椅子向后推了推,又拿了一把椅子,靠在一起,把腿搭上去,再一次把笔记本垫在腿上,似乎就打算这么将就一宿了。 “你怎么还不走?都已经十点半了。” 荣甜讶异,口中催促道。 他掰开笔记本,瞥她一眼,“我今晚不走,你睡吧。” 一边说,宠天戈一边随手把亮度调低。 她一时无语,想要拒绝,可是自己一个人住院多少又有些害怕,想了想,荣甜翻身,背朝着他,闭上眼睛。 他盯着面前的屏幕上,满满当当又密密麻麻的数字,余光看着她,嘴角跟着翘了翘。 第八十章 不能安静,你就滚 荣甜醒来的时候,还不到七点钟。 来接早班的医生护士挨间病房在查房,听见说话的声音,她一下子就醒过来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宠天戈也正伏在床边,瞪着眼睛在看她。 荣甜被他吓了一跳,她本以为,他会睡在旁边那张空着的陪护床上。 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坐着,对付了一|夜。 “你的腰能受得了吗?” 看着他的姿势,荣甜皱了皱眉,轻声问道。 “不影响某些重要的功能。” 宠天戈很快清醒过来,虽然两只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但他只是站起身,径直走进卫生间。很快,从里面传来了洗漱的声音。 病房的门被人敲了敲,荣甜的主治医生带着两个实习生,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士,来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医生详细地问了几个问题,又翻看了一下床头的病历,依旧是叮嘱她要注意养胃,还有就是千万不能像一般年轻女性那样,动不动就嚷着节食,减肥,或者辟谷,停餐之类的。 他又开了两瓶消炎为主的药,让护士帮她注射,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 “那我今天晚上就走。” “明早出院。” 荣甜和宠天戈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起说道,然后他们转过头,怒视着彼此,显然都对对方刚才的说法颇为不满。 “干嘛等到明天,住院难道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吗?我要回去。” 荣甜率先发难,她不想一直住在这里,而且什么都做不了,公司里还有一大堆的未处理事项等着她。 “多住一晚,万一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治疗。就这么定了,明早回去。” 宠天戈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语气让身边的那个医生也愣了一下,只好点点头,说这样也好,然后急忙带着学生和护士离开。似乎在这间病房里多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似的。 “你是暴君吗?为什么那么固执,一点儿都不愿意听取别人的想法!” 荣甜气得要命,平白无故,自己又要在这里多住一晚。 天知道,这里放眼望去,都是满目的白,还弥漫着一股医院里特有的刺鼻味道,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除非你弑君,否则就只有服从。” 他抱着双臂,懒洋洋地回答着,然后出去给她和自己买早饭。 一直等到宠天戈走了出去,荣甜才坐在床上,呆愣愣地想清楚了一件事:她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而且,她生病了,和他有啥关系? ***** 第二天上午,荣甜出院,回到酒店的时候,玖玖和昆妮都在。 两个人也不知道居然从哪里弄来了一个炭火盆,烧着火,摆在门口,非让她跨过去,然后又折了几根艾草,沾着水,在她的身上来回洒着,嘴里一直念叨着,帮她除掉霉运。 荣甜虽然不太相信这些,可她也觉得,自从来了中海,自己确实好像有些触霉头。从第一次被宠家的司机撞到,到现在胃溃疡严重到昏迷,总之是不太幸运,比较衰,所以她也就没拒绝,欣然接受了她们两个的好意,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转转运,旺起来。 宠天戈并没有亲自送她出院,她还没醒的时候,他就走了,只是派了司机过来,还带了一束。 据说,他出国谈生意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病房里没有等到他,荣甜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小小的失落。 宠天戈连续陪了她两个晚上,夜里就只坐在病床边的那把椅子上,最多在困极的时候,伏在床沿上小眯一会儿。 临走时,荣甜看见,椅背上还搭着一件他的毛衣外套,大概是走得匆忙,忘记带走了。 她拿起来,叠了叠,放进自己的包里,一并带回了酒店。 生病以及住院的事情,在荣甜的叮嘱下,玖玖和昆妮都没有说出去,所以,荣华珍他们完全不知道。 荣珂见这两天不见荣甜的人影,还和身边的朋友嘲笑她的玩心不比自己小,中海分公司的生意刚走上正轨,她居然就开始做甩手掌柜了,言语之间,满是不屑。 至于他这些日子挥霍的那些钱,大概是担心荣甜去告状,最后,荣珂还是去找自己的妈哭穷,要来了一笔,连忙把账目上的窟窿给堵住了。 荣甜没怎么休息,继续回公司上班。因为她知道,就连二伯一家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所以她没有时间浪费,也不敢松懈。 很快,摆在眼前的事情就是,代言人的问题。 关于这件事,荣甜一开始是有些费解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费重金去签下一位明星艺人。 好奇之下,她也亲自去搜集了一些成功的案例,最后发现,最近几年,很多以旅游业为主的国家,大多数是东南亚国家,例如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等,都会在每年新年的时候,拍摄一组非常温暖贴心的广告,当地的政府和旅游部门会邀请一些在亚洲很有名气,形象也亲和健康的艺人作为代言,欢迎国外的人到本国来游玩,取得的效果也非常不错。 在赚钱方面,荣甜并不是一个顽固的人,所以,亲自了解之后,她也觉得这个创意很不错,可以采用。 接着的问题是,找谁来代言。 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荣珂居然比谁都激动,一向最讨厌开会的他,竟然早早地就来到公司的会议室,坐在前面,把玩着一根签字笔。 以至于荣甜一走进去,看见他也在,有点儿愣了。 她侧头,问向昆妮:“谁让他来的?” 昆妮摇摇头,同样一脸的困惑,忍不住扭头看向一旁正在给各部门负责人分发资料的玖玖。 玖玖察觉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来,耸耸肩,同样表示不清楚。 不是她们两个,那恐怕就是他自己打听到的,然后匆匆赶过来的吧,荣甜心想,还是表面平静地走了过去。 她微微颔首,主动打了招呼:“二哥。” 顿了顿,荣甜又指了指他身下的椅子,补充道:“麻烦你坐到旁边,这是我的位置。” 荣珂原本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两腿大喇喇地岔着,一听这话,他脸色顿时大变,不仅一动不动,还扬起脸来挑衅地回答道:“这位置是你的?它是长嘴了还是会说话?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你?” 荣甜也不说话,微笑着看向他,然后伸出脚。 她平时都是穿职业装的,今天也不例外,衬衫一步裙,当然还有不算很矮跟的高跟鞋。 冲着荣珂的右腿迎面骨,荣甜上去就是一脚,而且,她瞅准了,是拿鞋跟踢的。 没有被高跟鞋踢过的人,是绝对无法想象这种疼痛的。 所以,众目睽睽之下,荣二公子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他急忙从座椅上跳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右腿小腿,在地上又蹦又跳,脸色也涨红了,由红变紫,犹如猪肝。 荣甜不说话,直接绕过他,伸手将那把椅子朝旁边拉了拉,然后坐了下来。 其余的人全都见到了这一幕,都想笑,可又不敢当着荣珂的面前笑,于是只好纷纷低下头,努力憋着。 “你!你疯了,敢踢我!贱女人,你……” 荣珂一边抱着腿在原地蹦跳着,一边破口大骂。 荣甜没理会他,拿起笔,翻开面前的资料,看向众人,大声说道:“好了,人都齐了,我们开会吧。能保证安静开会的留下,不能的话就请出去,自己没法走出去的,我叫保安带你走。” 听她真的出声赶人,荣珂只好恨恨地闭上了嘴,但是不打算走。 一旁的玖玖只好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荣珂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斜着眼睛看向荣甜,眼神里仍是十分的不甘心。 谁知,荣甜连看都没看他。 “各位应该都看见早上发的邮件了吧?嗯,我打算也签下一个形象健康的艺人艺人,男女无所谓,是不是香港人也没关系,主要就是做香港到内地旅游的代言人。” 说完,荣甜顿了顿,主要是想看一下其他人的反应。 见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比较正常,她继续说下去:“当然,具体怎么操作,我们也必须上报中海和香港的旅游局,他们那边通过了才可以继续执行。不过为了节约时间,我们最好先选出来几个备用人选,等到备案一通过,我们马上就可以去接洽艺人。” 话虽如此,但是,老板还没开口,底下人自然不敢随意表明观点。 荣甜也清楚,大家都在等着她先说出来几个艺人,再酌情考虑。 “好吧,那我先说,我觉得唐漪很不错。曝光率高,人漂亮,负面新闻少,而且又是我们香港人才引进计划中的一个,政府那边对她的印象应该也很好……” 低下头,她一边说一边翻看着自己手上的一沓关于唐漪的资料,简单看过之后,荣甜已经对她很满意了。唯一不知道的是,她的经纪公司愿不愿意同荣氏和天宠合作,而且也还要看她本人的意思。 第八十一章 臭女人,走着瞧 不等荣甜说完,坐在一边“旁听”的荣珂已经打断她,厉声道:“凭什么找她?香港那么多明星艺人,为什么要找个内地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对内地的蔑视,以至于在场的很多中海本地的员工,都有些如坐针毡,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可是顾忌着他的身份,这些人都敢怒不敢言。 荣甜扭头,冷冷看向他,反问道:“香港那么好,你干什么还要来中海赚钱?有本事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 说罢,她一指门口,示意荣珂出去。 荣甜的话太解气了,大家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坐在旁边的几个男性员工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荣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在开会,请您先出去吧。” 他们嘴上客气,但是态度却是十分坚决的。 荣甜放下手,看着荣珂,不开口,她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看在荣华强的面子上,她还没有真正地出声赶人罢了。 “我不走!凭什么,这是荣家的产业,是荣家的生意!谁准许你一手遮天了?别以为内地市场就全都归你管了!爷爷亲口说的,让我来中海,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放在古代,我就是督军,随时有权利来弹劾你!” 荣珂也怒了,忍着小腿上传来的一阵阵酸痛,跳脚大骂。 “行了,别古代现代的说一堆。你就说吧,想提名哪个女艺人?” 荣甜怒极反笑,她真是想不到,荣华强好歹也是个商场里纵横三十年的人物,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一个顽劣又愚蠢的儿子。偏偏,荣珂就是驴粪蛋外皮光鲜,看上去十分的聪颖,其实内里则是一肚子的草包。 她摆摆手,那几个员工就又坐回去了。而且,听荣甜这么一说,在座的人也都想听一听,这位荣少爷打算提点谁。 她早就把他看透了,从一进来看见荣珂坐在这里的那一刻起,荣甜就知道他今天来是为了做什么。 还不是听说了要签下代言人,跑过来不知道为他的哪位情|人来谋福利来了。 荣甜看破却没说破,她等着荣珂自己说出来。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荣珂的脸颊微红,嗫嚅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怎么会提名……不是,我是也有一些想法……反正现在集思广益,大家都在这里各抒己见,我为什么不能说一下我的想法?” 他越说越来劲,还用上了俩成语。 荣甜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歪头看着他,淡淡笑道:“我没说你不能说啊,你倒是说说看,觉得哪个艺人的形象气质比较符合我们公司?” 荣珂微窘,但还是挺直了胸膛,环视一圈,一脸高傲地开口道:“我还是觉得樊瑞瑞小姐蛮不错的,青春靓丽……” “噗!” 市场部的一位经理没忍住,当场笑出来。 也难怪她,樊瑞瑞这个艺人,在内地现在连三线都算不上,平时演几部清宫穿越剧里的女三号女四号都要托关系抱大腿,而且又和很多商人过从甚密,私生活很令人诟病。 去年,一家为了赚销量和眼球的八卦小报专门派狗仔跟踪她,不是能拍到露点照,就是能拍到她和富商一起吃饭,搂搂抱抱。 当然,或许也不排除是她为了上位,经纪公司专门帮她安排的这些。黑红也是红,总比不红强。 可是即便这样,除了这些边新闻,负面报道,樊瑞瑞还是没有建立起什么名气。反倒是那些和她合作过的艺人,接受采访的时候,要么对她缄口不言,要么对她明褒实贬,说她脾气大,不敬业之类的。 其他在场的人只觉得好笑,但是,知道内情的荣甜、玖玖和昆妮等人,就不只是觉得好笑了,更是觉得愤怒。 荣甜再也按捺不住,一拍桌子,当即发作起来。 “你到底还有没有记性?你怎么还和她搅合在一起?我告诉你,你愿意怎么和她乱来,是你的事情,不要让我的公司为你们陪葬!” 见她发火,玖玖急忙告诉大家先回去,改日再开会。她也是担心家丑外扬,毕竟荣珂的丑事,真的传出去,大家脸上全都无光。 很快,会议室里的人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他们四个。 “我现在就叫保安送你出去!” 荣甜是真的感到愤怒了,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樊瑞瑞和荣珂两个狗男女愿意厮混,不只是女贱男渣,只能说是臭味相投。反正他们两个不怕死,就继续,等到被刘顺水当场抓到的那一天,索性都剁了喂狗好了! “她已经离开她干爹了,为了我,她甘心情愿从头再来!她只是担心自己没有名气,不能被我的家人接受而已!所以我答应她,给她一个好的机会,这样她就能堂堂正正嫁给我了!你自己没男人要,所以也看不得别人好!臭婊|子,你在国外那么多年,是不是早都被外国佬搞得和中国人再干都没感觉了!呸!” 荣珂冲着她大骂起来,满嘴的污言秽语,让人听不下去。 昆妮直接打了保安部的电话,让他们都上来。 很快,四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健壮男人走了上来,他们认得荣珂,所以态度倒也算客气,没有强硬地把他拖出去,而是让他自己走。 “死女人,你等着!我叫我爸把你的特权全都收回来!叫你回香港给我打工!你少在这里炫耀,走着瞧!” 临走的时候,荣珂还不忘记放下狠话。 见他走出会议室,昆妮松了一口气。 倒是玖玖,面露担忧,她看了看荣甜,小声说道:“荣小姐,听说荣老先生真的是快不行了。要不要我帮你订一张机票,你也抓紧时间回去看一看?家里现在鸡飞狗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荣家所有人都在盼着老爷子咽气,等律师公布完遗嘱,拿了钱就散了。” 听她这么一说,昆妮也连声说是,对荣甜说,现在就好比古代的皇帝快死了,分封在各地的皇子们也都要日夜不停地往皇城里赶,晚到一步,可能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荣甜嘴上说不至于,可心里明白,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果然,当天晚上,荣华强和荣华珍兄妹两个,连同随行的其他人一起离开了中海,包机返回香港。 至于荣珂,大概是贪恋樊瑞瑞的温香软玉,死也不回去,但他不敢实话实说自己留下来是为了一个女人,只得撒谎,美其名曰是要留下来考察内地的市场。 据说,荣华强气得在机场把他大骂一顿,说他根本不清楚现在是多么紧要的关头。 代言内地游的批复还没等到,荣鸿璨病危的消息便传来了。 其实,医院之前就已经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了,也早早地让荣家人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老爷子硬气了一辈子,临死临死也扛过来了几个月,就这么一直拖着,竟然也多活了几个月。 但是这一次,恐怕是不行了。 荣甜接到电话,身为荣家人,她自然也要回去。 托人买了最早一班回香港的机票,她收拾了东西,赶紧让玖玖送自己去机场。中海分公司这边刚刚走上正轨,荣甜不放心,所以这一次自己回去,让她和昆妮留下来,处理公司里的事情。 时间紧急,荣甜没买到头等舱,只买到了公务舱。不过,飞行时间很短,她也不怎么在意,能回去就行。 没想到,候机的时候,她竟然见到了一个见过一次的男人。 之所以一眼就能够认出来,是因为荣甜觉得,他是这么多年来,她见到的最会穿风衣的男人。 单看身材,宠天戈和林行远也不差,可是风衣对于男人的要求,不只是身材尺码那么简单,重要的是气质。 他叫什么来着……上次在医院见了一次。 荣甜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了,叫蒋斌。 说来也巧,她正绞尽脑汁的时候,叫蒋斌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朝她坐的方向望过来。 她朝他笑了笑,犹豫一下,还是起身,主动走了过去。 “好巧啊,蒋先生。你是公出?” 荣甜瞥了一眼他脚边的小行李箱,登机牌也插在上面。 啊,居然和自己是同一班,也是飞香港,也是公务舱。 蒋斌似乎也有些惊讶,不由得愣了愣,才回答道:“是啊,出差。荣小姐是回家吗?” 她点头,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登机牌,灿然一笑:“我们同一班。” 他好像被荣甜的笑容给“闪”了一下,半天都没回过来神似的,幸好,机场广播已经开始提示,这一班航班开始登机,算是化解了他的尴尬。 两人随着其他乘客一起,登上飞机。 空姐大概以为两个人是一起的,居然还主动过来问需不需要调换一下座位。 “不用了。” “好啊,谢谢你。” 蒋斌和荣甜一起回答道,然后都十分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荣甜的脸颊有些热,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给拒绝了。就连面前的空姐都十分同情地看着她。 “那好,麻烦你了。” “哦,不必了。”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换了答案。 空姐顿时笑出声来,这种情况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不过,最后,她表示还是帮他们问一下吧,也许能换,万一其他乘客不愿意,那就爱莫能助了。 第八十二章 冷漠的一家人 不知道是空姐太贴心,还是旁边公务舱的乘客不在意调换座位,总之,几分钟以后,荣甜和蒋斌已经挨着坐下来了。 蒋斌放好他的行李箱,然后便从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几份报纸里挑了一份,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他的表现,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想同荣甜多做交谈。 她顿时觉得有点儿尴尬,好像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对方给讨厌了似的,虽然她除了主动和他打了招呼,又说了两句话之外,似乎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不过,一想到落地之后,家里的种种兵荒马乱的情形,荣甜就抓紧时间,戴好眼罩,准备在飞机上抓紧时间休息。 她和荣鸿璨并不很亲,严格意义上来说,甚至没有什么祖孙情意。毕竟,荣甜自幼在国外长大,几年不回一次家,而她出生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算是高龄了,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根本顾及不上这些隔代人。 见荣甜放低了座椅,似乎睡着了,蒋斌终于才把视线从报纸上,转移到她的脸上。确保她的眼罩是不透明的,他才得以敢稍微放肆地去打量着身边的这个女人。 谁说环境不能改变人呢?她到底还是变了。 虽然,蒋斌也说不上她到底是哪里变了,可是她身上传来的感觉,确实让他觉得,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他不解,于是拼命去思索。 幸好,他一直都是个聪明人,所以,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答案—— 曾经的她,无论真实的一面是如何模样的,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她都是柔弱而处于困境的,比如,被带回公安局受审,比如,从医院跑出来想要逃离,再比如,时隔多年后终于冒险回国,等等等等。 那个时候的她,充满了无助,他知道,她需要自己的帮助,而他也愿意对她施以援手,不计回报。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再从他的身上获取什么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其实是很玄妙的,所以说,能够搀扶相知超过十年的朋友,其实是很少的。因为很多时候,两个人只适合携手走一段路,甚至,可能只是在一个屋檐下避避雨而已。雨停了,就要各自撑伞,各走一边。 在分岔的路口互道珍重,也是一种美好。 想通这些,蒋斌轻轻地叹息一声,他知道,其实一直以来,恋恋不舍的人就只有他自己而已,而她从不知道他在无数个深夜里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有些故事,只适合私底下聊以**,不适合拿到台面与人分享。 荣甜没睡着,听见身边的人叹气,忍不住抬起手,一把把眼罩摘下来了。 她的动作有些快,所以,蒋斌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基本上就等于说,被荣甜抓了个正着。 “你……”看出来他刚刚在注视着自己,荣甜扯扯嘴角,浅笑道:“偷看别人可不是美德啊,警察先生。” 蒋斌愣了一秒之后,又恢复了镇定自若,也笑着答道:“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荣甜用手指勾着眼罩,甩了甩,笑道:“什么职业病?你专门负责盯着女犯人?话说,你真的抓到过女性犯人吗?和男人比起来,女人作案的时候,会不会显得智商更高,手法更干脆利落?” 她早就好奇,美剧看多了,所以对真实生活中的犯罪十分感兴趣。上一次在医院,原本就想抓着蒋斌问问的,没想到他走得太急,害得她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他无奈地摇头,这些年,小说和电影还原了许多真实案件,有的还原度还比较高,但更多的则是编剧一顿胡扯,以至于他和同事们早就不看这些刑侦片了。 “抱歉,这些都是我的工作,按照规定,这些都是不能向外说的。不过,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还算比较真实的推理小说。” 说罢,蒋斌从面前的记事本上撕下来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 荣甜歪着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间觉得有点儿熟悉。 那种熟悉,和男女之间的心动无关,反而更像是家人,好友,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他很快写完,抬头,把纸递给她。 荣甜接过来,莫名地有些头疼,不太舒服。 她道了谢,收好纸条,重新戴上眼罩,闭目休息。 中海到香港的飞行距离并不长,很快,飞机已经开始滑行了。 荣甜只带了一个随身的手袋,和蒋斌道别后,她独自一个人向出口走去。很快见到了荣家来接她的人,居然是荣鸿璨身边的护工王琳达小姐。 这位王小姐三十岁出头,是四年前到荣家工作的,人很美,学历也很高,是一名专业的护理人员。一开始,她只是负责照顾荣鸿璨,但是没多久,居然成了他的情人。 荣甜和她不熟,只是见了两次,不过,对方亲自过来接她,她是很客气,连连道谢。 “荣小姐,好久不见,听说你在中海做得很好,荣老先生也很高兴,夸了你好几次。” 王琳达一边笑着一边打开车门,让荣甜坐进去,然后自己也上了车,发动车子,朝荣家位于半山腰上的大宅飞快地开去。 “爷爷他……真的不太好了吗?” 荣甜有些揪心,不由得主动问道。 王琳达从后视镜上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眼神里确实有着一丝担忧,这才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年轻一辈的,像你们这些,从昨晚开始,都已经开始往家里赶回来了,最后一面总是要见的。不过呢,荣家这两天也是闹得可以,我这个外人无从开口,留在那里也平白惹人讨厌,所以就充当司机,出来接机,一来一回几个小时就过去了。荣小姐,你不会怪我把你当成挡箭牌吧?” 说完,她笑着吹了一声口哨。 荣甜见她自嘲,不禁也笑了,直道不会。 她其实很好奇,给一个耄耋老人做情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更何况,大宅里还有好几位荣鸿璨的太太,每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不过,毕竟涉及他人隐私,荣甜也不好多问。而且,她猜测,一旦荣鸿璨过世,这位王小姐恐怕也是有遗产分的。而且,老爷子一定是早有声明,否则,荣家那些人早就趁老爷子昏迷的时候,把这个狐狸精赶出去了。 想了一路,很快,车子已经开到大宅的院子前面了。 王琳达说得不错,院子前的林荫道上已经停了不少的豪车,想必都是赶回来的家里人。 荣鸿璨上个月就已经出院了,他清醒的时候,反复表明,不想死在医院里,走也要走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床上。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荣家把医生和护士请回家,在家中继续为荣鸿璨维持状况。 荣甜跟着王琳达走进大宅,果然到处都是人,绝大部分她都没有见过,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众人见到她,也是惊讶好奇多过亲切热情,一个个都投着毫不掩饰的目光看过来,看得她很不舒服,逃也似的上了楼。 换了衣服,简单洗了脸和手,荣甜这才前往荣鸿璨的卧室。 门口已经摆放了好几个单人的沙发,几位太太们都坐在外面,有的抹眼泪,有的叹气,总之都是面露愁容。她们各自的孩子则三三两两地站在身边,面色各异,不过真正悲伤的似乎也一个没有。 荣甜扫了一眼,心下了然,这是都在等着荣鸿璨咽气呢。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围着,她都怀疑,会不会有人闯进去,一把把他插着的氧气管拔了,还要骂一句,老不死的,拖着不死。 顿时,她的心里更凉了。 荣华珍见到她,急忙走过来,把她拉到自己那一堆里去,低声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告诉她,要哭,要悲伤,不要一脸面无表情的,别人看了要讲闲话的。 她的意思荣甜清楚,因为荣华珍是招赘的,荣甜姓甜,当孙女儿养,不当外孙女养,要是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显得那么难过,那些人就要背后嚼舌根,说果然不是亲孙女,连颗眼泪都不落之类的。 可她确实哭不出来,尤其,见了这么一圈虚伪的家人之后。 “行了,进去吧,记得跟你爷爷多说几句话啊,看他还记不记得你。” 荣华珍推了她一把,荣甜立即踉跄地进去了。 她忽然间觉得,整个家族冷漠市侩得可怕,甚至就连此时此刻,所表露出来的亲情都是用金钱买来的,每一句关怀的话语都是待价而沽。 房间里一股消毒过的味道,还有一股垂死的味道,真的不是很好闻。 荣鸿璨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在睡着。 “爷爷。” 荣甜走到床前,小声地喊了一声,然后低下头,轻轻握起他放在身侧的那只干瘦又长满了老年斑的手。 虽然记忆里并没有这位老人,但眼见着他已经处在死亡的边缘,她还是不禁潸然泪下。 第八十三章 私生女 因为已经是弥留之际,所以,医生建议,不要再增加老人的痛苦了,从早上开始,就不再为他注射药物,那些碍事的胶管已经全都撤掉了。 荣甜又喊了一声,荣鸿璨像是听见了一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艰难地看向她,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是……是哪个的……” 荣甜无奈,握了握他的手,放慢语速地回答道:“我是阿甜呐,最小的那个,一直在国外那个呀。” 听她这么一说,荣鸿璨忽然好像高兴起来,两眼放光,哑声道:“阿甜呐,好好好,是阿甜呐……” 刚说完,他猛地咳嗽起来,两颊也跟着涨红了。 荣甜见他嘴角有血色泡沫翻涌,急忙转身,见床头有一块干净的手帕,赶紧拿起来,按住他的嘴,帮他揩去。 荣鸿璨咳出一大滩血之后,反而平静下来了,又和她说了几句话。 荣甜虽然明知道此刻的老人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但还是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内地的生意一切都好,让他放心,快快好起来,她要带他去中海散散心。 荣鸿璨不停地点头,喉咙里像是有痰一样,不停地发出陈旧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声音。 一旁的护工示意荣甜,时间差不多了,她先出去,让荣鸿璨休息一下。 她点点头,擦干眼泪,默默地走了出去。 荣甜一出去,荣华珍还有其他几个人就围过来,问她怎么样。 她照实说,不太妙。 大家脸上的表情也说不上来是悲伤还是什么,嘀咕几句,又全都散开了。 荣甜用手背抹了一下脸,走到卫生间去冲了一把脸,一低头,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条手帕。她想了一下,抽出几张纸把沾着血的手帕叠起来,包好,塞进了手袋的底层。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个纪念吧。 她把脸上的眼泪洗干净,走了出去,荣甜这才发现,刚才还挤挤挨挨的那群人都不见了,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倒是荣鸿璨的卧室里隐约传来呜呜呜的哭声。 她反应过来,估计是老爷子撑不住了,急忙快步跑去。房间里站满了人,而荣甜来得最晚,只能和王琳达等人,站在距离床最远的门口。 王琳达的眼圈有些红,但是一直没有流眼泪。 挤在床头的那几位太太也都年事已高,此刻哭天抢地,嘴里念叨着荣甜听不太懂的话,大概是说老头子走了,就剩下她们了之类的。 不过,只是干嚎,也没见落下多少泪。 荣鸿璨其余的儿女也都在哭,尤以荣华珍哭的声音最响亮,震耳欲聋的,刚才荣甜在外面听见有人在哭,恐怕就是她的“功劳”。 老爷子病了很久,这一刻众人也不怎么觉得意外,不过毕竟是丧事,难过自然是肯定的。 荣家的律师接到电话,正在赶来。 据说,一个月以前的某一天,荣鸿璨的精神状态很好,脑子也很清楚,说话也很利索,他特地亲自打电话,把律师团队叫来,几个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 经过这件事之后,荣家人的心又都悬起来了,因为不知道荣鸿璨会不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突然改变了主意,把遗产重新分配。 看着医生用白色床单把荣鸿璨的身体盖上,几个小辈也纷纷上前,把几位太太拉开。 几十个人开始陆陆续续向外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大不相同。这其中,以荣华强最为生气,因为荣珂执意不跟他一起回来,今早上说买不到机票,只能先飞到广州,再到香港,这会儿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孙辈中,也就只有他不在,真是丢人!就连荣甜都回来了! 果然,经过荣甜的时候,荣华强皱了皱眉,冷冷问道:“阿甜,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叫上阿珂一起?他没买到直飞的票,还要到广州绕路!” 荣甜看看他,平静地回答道:“我买票的时候给他打了三次电话,他全都拒接了,发短信也没回,我就自己回来了。” 荣华强一愣,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原本还想兴师问罪来着,听她这么一说,只好悻悻地走了。他妻子也红着眼睛,瞪了一眼荣甜,快步跟上。 看来,自己在家确实是没有什么地位啊,荣甜顿觉无奈。 荣珂不太成器,大哥荣珏又比自己大了十几岁,就像是两代人似的,平时见了面也就只是问声好,很疏远。这个家里,荣甜没有什么比较交心的亲人,所以当初被派到中海去,她甚至还是有点儿开心的。 荣华珍紧跟其后,也走了出去,连看都没看一眼荣甜。 “他们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个外人安慰你,有点儿怪,不过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叫保姆给你做。” 王琳达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荣甜。 “我不饿。那、那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荣甜很好奇,她是荣鸿璨的情人,但是又不被家族中人认可,他一死,她也不可能留在这里。 “没什么打算,他说了,给我留了点儿钱,等律师宣布就好了。我上楼去收拾东西,这两天就离开。” 王琳达留下了一道很潇洒的背影,荣甜站在原地,看着她走上楼,忽然很羡慕她,因为她说离开就离开,不像是自己,注定了一辈子都是荣家的人。 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宠天戈的话,他说,荣华珍怕你嫁出去。 是不是自己这辈子就连婚姻大事也没法做主了?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抬起手臂,抱紧自己。 ***** 荣鸿璨的离世,不仅仅在荣家引起震动,整个中海都有不小的反响。 得知消息的狗仔们,已经提前几天就守在荣家大宅的外面,希望能够拍摄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照片,以此来揣测家中的情况。 而关于荣氏几房子女的遗产分割问题,也受到了广泛关注。 荣鸿璨的后事还没有完全办妥,荣家的十人律师团就已经全部到位,不仅如此,家中的每一位太太,以及各房的子女,都各自聘请了专业的律师和理财师来为自己帮忙,谁也不想在遗产上吃亏。 基本上,荣家每天都处在开会的状态中。 律师团拿出来了荣鸿璨生前立下的遗嘱,进行宣布,一些比较没有争议的公司和股份已经分割完毕,但是对于一些不太明确的部分,几房开始了疯狂的争抢,纷纷拿出各种证据,证明那部分应该归属于自己。 一时间,家中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荣鸿璨出殡,下葬,墓地是早就选好的,整个香港风水最好的地方,荣家买下来一大片,将来荣家人故去后,都葬在这里,不回广东的乡下了。因为荣鸿璨是八岁的时候一个人背着一床被子出来闯天下的,他的家里人都饿死了。 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的荣甜站在荣华珍的身边,跟在其他人身后,依次上前鞠躬。 天下起霏霏细雨,荣甜退到一边,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车,旁边站着一个撑着黑伞的女子,是王琳达。 荣鸿璨给她留了一千万现金支票,此外没有任何的其他,股份之类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钱。对此,荣家人都很满意,一点钱就把一个情妇给打发走了,不用打官司,省了很多心。 荣甜却对她很有好感,单纯觉得,她或许不只是为了钱,才会选择和荣鸿璨在一起。 正想着,她的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她的号码的。 荣甜疑惑地接起,然后看见原本站在不远处的王琳达已经上了车。 “你好。” “荣小姐,我只是想告诉你,三十二年前,荣先生回广东老家,遇到了我的母亲,他们一见钟情,相恋了。但是我母亲不愿意来香港,所以两个人只好分手了。等到荣先生走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几年前她肝癌晚期,告诉了我我的身世,让我在她死后来香港找他。可是说实话,我不想认这个父亲,他也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来荣家做护工。你的长辈们其实真的很可笑,他都已经九十几岁了,还能和我做什么呢?他们都说我是他的情人,我也懒得反驳,而这件事,我也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他到死也不知道,我其实是他的女儿。” 王琳达的声音从手机那一端传来,她所说的话,令荣甜震惊异常。 “我走了,再见。至于那一千万,我也接受了,我还没有那么清高,我需要钱继续生活。听你说中海很不错,我打算去那里走走,说不定我们有缘再见。” 她说完,直接将手机顺着车窗扔了出去。 荣甜看着那辆车越开越远,完全消失不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她凝视着那座墓碑上,荣鸿璨的照片。 正想着,二太太和三太太一言不合,竟当众大吵起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遗产的事情。 三太太是荣华珍的母亲,她自然要向着,还不停地朝荣甜使眼色。 她头皮发麻,又不太会讲粤语,只觉得耳边嘈嘈杂杂,乱得让人想要大声尖叫,再一次萌生出想要逃离的念头。 第八十四章 近在咫尺的危险 在外界的关注,和家里人的争执之中,荣鸿璨的丧事终于办完了。 死去的人已经长眠地下,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荣鸿璨的遗产分配基本上是十分合理的,他没有亏待自己的几房太太,虽然在当今社会,很难想象这种大家庭的模式:好几个老婆,好几个儿子女儿,一堆孙辈。 第三代之中,荣鸿璨很看重荣珏,他是长子长孙,自幼就是严格培养的。所以,他也是被寄予厚望的,大学毕业以后就已经去家里的公司上班了。 相比之下,荣珂就有些顽劣了,尽管荣华强很强势,可却没法逼着自己的儿子去踏实奋斗。荣鸿璨似乎也知道,这个孙子不太可能有什么大的成就,所以除了给了他两家小公司以外,只是把自己的很喜欢的几辆跑车留给了他。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自幼在国外长大,几乎和荣鸿璨没有什么祖孙之情的荣甜反而拿到了内地公司最大的掌控权。中海和南平两家分公司在未来都由她负责。而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个人选会是荣华珍。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荣华珍又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内地市场无限大,落在荣甜的手中,就等于是落在自己的手中,总比被其他几房拿走了好。担心的是,她又怕荣甜背后有高人撑腰,比如那个顾默存,一旦他翻脸不认人,自己又该怎么全身而退呢? 不过,很快,荣华珍就想到了对策:要是荣甜不识好歹,不肯听自己的话,或者敢和自己对着干,那就索性把她的身份之谜揭开,让她把今天得到的遗产全都吐出来,由自己接手! 这么一想,她立刻就愉悦起来,喜上眉梢。 等到荣鸿璨的后事都处理完毕,也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这些天,荣家的大宅就不得一刻的安静。不过,随着一切的尘埃落定,各房的人开始纷纷离开,他们平时在各处都有自己的豪宅,不愿意住在这里,嫌房子年头久。 同样的,荣甜也打算尽早返回中海,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不属于这里,在香港的每一天都让她感觉到有些窒息。 不过,两天后,荣珏的未婚妻翁卉雅正好过生日,她和荣珏的亲妹妹荣怡又是高中同学,两人关系很好,所以荣怡一定要给她庆生,正好荣甜也在香港,荣珏和荣怡就拉着她一起去了。 生日派对在维港旁的一家高级酒店里举办,派对结束后,有人提议去酒吧玩,立即得到了一片响应。于是一群人又开着车,浩浩荡荡地前往酒吧。 荣甜本来想溜,但荣怡一把抓着她,把她带上了自己的车。 “阿珂说你以前好会玩的,没长辈在,你别担心啦,和我们一起去玩玩吧,在家闷着多无聊。” 荣怡把车子飙到飞快,很快就停在了一家酒吧的门口。旁边停着好几辆眼熟的豪华跑车,看来他们已经提前到了。 荣怡低低骂了一句,嘴里嚼着口香,大喇喇地拉着荣甜往里面走。 今晚有荣珏在,她什么都不担心,反正就算喝高了,他也会把自己拖回去。而且,哥哥和未来嫂嫂都是有钱人,不愁没人买单。 荣甜跟着她,一路打量着四周的装饰。 不愧是一群有钱人来玩的地方,果然高级,一楼是散台和舞台表演区,二楼则是沙发卡座,三楼以上就是包房了。看起来,如果不是高消费者,恐怕也不会来这里喝酒。 她四处打量着,然后跟着荣怡进了电梯,到了四楼。出电梯后一直朝右拐,穿过一条有些长的走廊,然后来到一个非常大的包房里。 果然,刚才那些朋友都已经到了,有几个正在点歌,挑酒,旁边跪着几个穿着统一粉色蓬蓬裙的公主。 翁卉雅靠在荣珏的怀里,笑得十分幸福,她开玩笑地招呼着大家不要客气,反正今晚有荣少爷来结账。 除了他们俩和荣怡,荣甜也不认识别人,刚才在酒店也没记住这些所谓的新朋友,所以拿了一支啤酒,坐在旁边慢慢喝着。 期间她和玖玖发了几条微信,确认公司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对了,沙发上怎么有一件男士外套?我拿去干洗了,已经送回来了。” 玖玖很疑惑,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包房里温度太高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喝了酒,荣甜顿时觉得脸颊有些热,她支吾了几句,还是诚实地告诉玖玖,外套是宠天戈忘记拿走的,她就从医院里拿回来了。 玖玖笑了一声,似乎猜到了,荣甜听见她的笑声里还有别的意思,更加窘迫了,只好草草结束了对话。 好几天没听到关于任何宠天戈的消息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想他。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看见他就厌烦,不见他又会不自觉地思念。 她有些燥,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都喝光,扔了瓶子。 包房里的人都在各玩各的,骰子摇得震天响,还有人做麦霸,抱着麦克风不肯撒手,一首接着一首。 荣甜环视一圈,见荣怡和几个男人正在摇骰子,谁输了谁喝酒,而荣珏和翁卉雅正在合唱一首甜蜜的情歌,没人注意到她,她刚好偷偷起身,顺手抓了一包不知道谁放在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开门溜了出去。 相比于房间里,走廊的空气清新多了。 脚下的地毯是进口高级货,很贵,深亚麻色的,被头顶的灯光一照,那种质感非常浓厚,最重要的是能够把脚步声都吸走,绝对不会出现包房外传来一阵阵高跟鞋踩地面的声音。 荣甜踩了几下,觉得好玩,然后找了个犄角旮旯,贴着墙,掏了一根烟点上。 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禁烟区,所以鬼鬼祟祟的,一边抽着,一边来回张望,要是有人经过,她就随时把烟头往身后的墙壁上一按,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在发呆。 幸好,一根烟快抽完了,也没遇上谁。 荣甜找了一圈,终于在洗手间那里把烟蒂扔了,然后顺手洗了个手。 她刚一出来,就看见自己刚才站的那个地方,也站了个女人,身段妖娆,很瘦,也在抽烟,唯一不同的是,她还在打电话。 那女人抽烟的姿势,风尘味道很重。 荣甜又看了几眼,刚好女人转过脸来,她得以瞧见对方的五官。看背影是个美人,看正脸也没让人失望,确实很漂亮,就是妆太浓,而且神色有点儿阴沉,令她的美大打折扣。 隐隐约约的,荣甜听见了她的声音。 说的不是粤语,也不是英语,不知道是什么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懂,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方言。 她听了两句,一句也没听明白,也不打算继续听,然后就往荣珏他们的那个包房里走。 没想到,转了一圈,荣甜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这一层楼是四四方方的设计,每一个折角都是一样的,包房上也不是按照数字区分的,而是用一句古诗来命名的。 偏巧,她没注意。更巧的是,这里一个服务生都没有。 一摸兜,手机还扔在沙发上了,没拿出来,荣甜顿时颇为懊恼。 她把心一横,算了,再绕一圈,要是再找不到,自己就坐电梯下楼,到楼下找人问一问,丢人就丢人,反正谁也不认识自己。 刚走了几步,荣甜忽然间背后有点儿发凉的感觉。 她急忙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连之前那女人的说话声都没有了。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大概是太疑神疑鬼了。 转过身来,荣甜停下来判断了一下,想要确定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因为左右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 她正来回看着,之前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忽然又来了。 荣甜本能地想要再次回头,但是有个人从她的右手边忽然冲出来,还大声喊道:“嗨,宝贝儿,怎么出来这么久?还以为你跑了呢,来来来,我们继续喝呀……”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男人冲过来,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还恬不知耻地低下头,在她的脸上胡乱地亲着,那样子好像一个活脱脱的酒鬼。 荣甜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本能地伸手去推他的脸。 她去推的时候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亲到自己的嘴,只是一直在脸颊上方蹭了蹭,不过因为姿势的原因,所以看起来像是正在疯狂亲着自己。 而且,他的语气像是喝大了,但其实身上一点儿酒味儿都没有。 “哈哈被我抓到了吧,走走走回去!” 那男人故意说着粤语,很嚣张很开心的样子,拖着荣甜往旁边的一个房间走去。 很快,他们两个消失在门后。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他们刚刚站着的后方,缓缓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手里的烟还在兀自地燃烧着,原本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上,此刻正握着一把枪,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女人的神色不定。 很快,她收起了那把枪,转身走了。 第八十五章 重出江湖 一直到被那个凭空冒出来的男人用力地拖进房间里,荣甜才得以看清,他到底是谁。 居然是…… 是蒋斌?! 他一个内地的公职人员,怎么会出现在香港的高消费会所里?而且,看起来还十分的放浪形骸?! 荣甜顿时有些懵了,后退一步,愣愣地看着他。 蒋斌也是在心头暗骂该死,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这种紧要关头,竟然遇到了荣甜?! 她的身上有混着香水味道的酒味儿,嘴里有烟味儿,和平时的端庄完全不一样,这让蒋斌也感到一丝意外。 两人面面相觑,保持了几秒钟尴尬的对视。 “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刚才是不是在走廊里走了好几圈?” 他一边问,一边抬起手,朝外面指了指。 半个小时以前,蒋斌就开了这间包房,又点了几瓶酒,然后随机放了几首歌,把声音调得很大,然后就一直等在这里。 他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没想到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在包房外面的走廊上晃了好半天。 “我……我和朋友过来玩。结果,出来之后,忽然找不到是哪间包房了,门上也没有门牌,走廊里也没有服务生,我就来回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我朋友出来找我啊。” 荣甜终于回过神来了,理直气壮地回答着蒋斌的问话。 听了她的回答,蒋斌顿时感到一阵的无可奈何。他知道,不关她的事,也不是她的错,只能说,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幸好他刚刚随机应变,一把把她拖了进来,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是来这里来玩的正常客人一样。要不然,蒋斌真的不敢保证,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因为,她刚才的举动,真的好像是在这里偷偷找什么,或者查什么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怀疑。 虽然当时他不敢回头,可凭借着职业敏感,他断定,那一瞬间,在他和她的身后,一定是有人的。 看来,这家酒吧,确实很有问题,不,是太有问题了。 “那你呢?你不是警察吗?内地不是有警风廉政的要求嘛?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看过了,这里的消费很高,你不会是公款吃喝吧?小心我举报你啊,说不定还有奖励呢!” 荣甜却没想那么多,笑着问道。 她似乎丝毫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蒋斌长出一口气,他很清楚,没法和她说实话,自己现在是在执行任务,一切都是保密的,不能和任何人说。 “我自己的钱,不信你去查,举报也可以。” 他正色道。 荣甜扁扁嘴,这个男人可真无趣,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吗。 “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她有点儿无奈地说了一句。 蒋斌看看她,笑了,也说道:“我也是开玩笑的,你比我还当真而已。” 荣甜顿时更加无奈,张了张嘴,才开口道:“哇,你这个人太奸诈了吧!做警察怎么可以这么奸诈啊!不是应该诚实嘛!” 他笑意更甚,点头道:“对付什么人就用什么招数。” 荣甜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在语言上压过他一头,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而蒋斌已经转身,按下室内的召唤铃,让一个服务生过来。 很快,就有人出现在门口了。 “麻烦你带这位小姐回她的包房里,她的朋友是……” 蒋斌转头,看向荣甜,荣甜立即接口道:“我是和荣先生翁小姐一起过来的,麻烦你带我过去吧。” 服务生笑着一指隔壁,说道:“就在右转的第一间,最近的就是。” 不过他还是亲自带荣甜过去了。 她大窘,没想到自己路痴到了这种地步,不过也只能从另一个侧面证明,这里的包房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了,私密性也强,站在走廊里,即便伸长了脖子,也完全看不到房间里的任何人和事。 换句话说,别说在里面唱歌喝酒,就是杀人分尸,也没人看见,更没人能够打扰。 很快,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荣甜回到了荣珏他们所在的包房。 “哇,你躲到哪里去啦,快来喝酒!” 翁卉雅大声喊着她,还以为她是为了躲酒偷跑出去了。 荣甜本想说去洗手间,但包房里就有独立卫生间,她只好说自己出去抽烟,怕别人不想闻到那味道,然后接过了翁卉雅递过来的酒杯,和她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围过来,开始新一轮的拼酒和游戏。 以至于好半天以后,被灌下好几杯酒的荣甜才有些回过味儿来,刚才在走廊的时候,蒋斌干什么要故意装得醉醺醺的,跑过来抱着自己一路拉扯,还非要说一堆很奇怪的话?! 她想了一下,也没想出来答案。 今晚她喝了不少酒,所以脑子里已经有些混乱了,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去想了,很快和荣怡一人一支麦克风,唱起情歌。 凌晨两点,所有人都已经醉醺醺的了,除了荣珏和另外一个男性友人还比较清醒。 他开始招呼大家离开,好几个已经两腿发软了,被服务生搀扶下去。 各家的司机早已经等在门口了,荣怡最惨,已经吐了两次了,此刻靠着荣甜的肩膀,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胡话。 荣甜也没比她强到哪里去,两人东倒西歪地向外走。 殊不知,这一幕,正呈现在保安室的监控器上。 一个女人抽着烟,仔细地盯着屏幕,看到荣甜,她的烟灰抖了一下,连忙伸手,指着她,喊了一声“停”。 “暂停。这个女人是谁?是店里的熟客吗?” 她问着旁边的经理,那经理凑过去看了看,摇摇头说看不太清,于是又用对讲机喊来今晚当值的服务生。 “是荣少爷的妹妹,他们一群人一起来的,了四十多万。” 听见服务生这么说,抽烟的女人点了点头,眼中的疑惑之色渐渐褪去。 不过,她好像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开始在屏幕上继续找寻着。直到她在另一台的监控器上,看到一个男人朝之前的那个女人摆摆手,上了一辆计程车,她才终于彻底放了心。 看来,他们果然是认识的,自己确实是有些过于敏感了。 女人走出保安室,又点燃了一支烟。她伸手撩了一下头发,借着灯光,长卷发遮挡着的脸颊上,露出了一道丑陋的刀疤,从眼角外下方蜿蜒到耳垂那里,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蒋斌坐上了计程车,松了口气。 他一直不敢单独离开这家酒吧,所以特地留意着荣甜那边,见他们走了,这才跟着一道下来,就是怕有人盯着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一起来玩的朋友。 如果两个人刚才那么亲密,后来各走各的,就很容易被人起疑。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想法并不是多余的。 今天晚上,蒋斌只是按照线索,独自过来查看一下。但他也知道,这家会所已经在香港开了好几年,背后一定有相当厉害的大老板撑腰,否则也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所以,不要打草惊蛇就是最好的了。 而且这里毕竟不是中海,他的手没法伸得太长,一旦真的有事,关键时刻还是要上报领导,和当地的警方合作。 蒋斌暗暗地抱怨着,官僚主义害死人,如果不是上头迟迟不批,他也不至于查个案子还要偷偷摸摸的。当年没抓住钟万美,这件事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个疙瘩,平时倒也不觉得,一想起来,就难免抓心挠肝的。 这女人也真的很狡猾,那么多的大佬都栽了,偏偏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上个月,才有线人在香港见到她,而且见到的人还不确定一定就真的是她,只是觉得像。 蒋斌不愿意放弃这个线索,所以趁着有几天假期,直接过来了。 没想到,正事儿没查到,还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荣甜给差点儿搅合了。 不过,坐在车上的蒋斌也连连后怕,万幸中的幸运就是,夜婴宁现在不再是那张脸了,如果这家酒吧的幕后老板真的是钟万美,就算是荣甜站在她的面前,这个女毒枭恐怕也是一样认不出她来。 她当年和栾驰在一起的时候,是知道夜婴宁这个人的,也知道她是栾驰以前的女朋友。要是她想要报复栾驰,却发现他已经死了,于是就把怨恨发泄到与栾驰有关的人身上,那就糟了。 这么一想,为了慎重起见,蒋斌回到酒店之后,还是主动给领导打了个电话,把搜集到的线索和自己今天查到的东西一起汇报了上去。 领导自然气得不行,这个手下什么都好,就是破案上瘾,不听指令。 无奈之下,他只好同意蒋斌继续暗中把这条线跟下去,不过他不能在香港多做停留,要尽快返回中海,等上头同意了再进行调查。 蒋斌表面上连连道歉,其实心里乐开了。把这个案子结了,他的一个心病也就彻底了了,不然,这么多年来,他每每想起,总是难受。 第八十六章 危难 荣甜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想了半天,她才想起来昨晚是荣珏未婚妻的生日,自己和堂姐荣怡等几个人去庆贺,结果在酒吧里喝多了。 卧室里充斥着一股酒味儿,她急忙跳下床,先开窗户通风,然后冲进卫生间洗漱。 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不堪的脸,荣甜低头,浇了一把凉水,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能这么放纵自己了。 半个小时后,她走出来,虽然还有些浮肿,但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正常。 昨晚她喝多了,被送回来之后就睡了,衣服扔了一地,从门口到床脚,四处散乱着,外套,裙子,内|衣,丝袜…… 荣甜叹气,弯下腰一件件捡起来,准备丢到洗衣篮里去。 她拿起外套,习惯性地掏了掏两个口袋,以免有东西在里面。没想到,这一掏,荣甜还真的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 她愣了一下,不记得这是自己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 把外套丢在一边,荣甜拿着那个小袋,看了看里面的十几粒药丸,几秒钟后,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虽然不能百分百地确定,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猜到这是什么。 接下来,荣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东西怎么会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她昨晚虽然确实昏昏沉沉的,可是最起码的底线还是坚持着的,就是不碰毒品,不和男人滥|交。 所以,她十分肯定,这不是自己主动拿的。更何况,也不会有人免费给她这些。 荣甜一下子慌了,是真的慌了。 她攥着那个透明塑料袋,在地板上来回踱步,想了又想,才想到了一种比较大的可能:这个是荣怡的,或者说,是有人要给荣怡的,结果她们两个人昨晚的衣着差不多,所以有人搞错了。又或者说,是喝得醉醺醺的荣怡在吃完了一颗之后,糊里糊涂地把东西又揣进荣甜的外套口袋里去了——她俩昨天的外套是紧挨着挂在衣架上的。 想通之后,荣甜几乎是马上要冲出去找荣怡。 但她很快又停住了,万一,她对此事矢口否认呢?自己岂不是费力不讨好,反而还把对方得罪了? 荣甜没了主意,只好拿起手机,翻到了蒋斌的号码。这是在飞机上,她主动问他要的,而他当时好像还不太想给。 “喂。” 一个很冷静的男中音传来,几乎是瞬间,荣甜也被他的冷静所感染,心好像也不那么乱了。 “是、是蒋先生吗?我是荣甜。你方便讲话吗?我、我遇到了一点小困难……” 她咬了咬嘴唇,不确定他现在是在香港,还是已经回中海去了。 蒋斌正在酒店里收拾着行李,听到荣甜这么一说,他把手上的衬衫放下,换了一只手拿手机,走到窗台边。 “你说。” 荣甜立即把整件事说了一遍,蒋斌听完,让她别紧张,先拍张照片发过来看看,他来确定一下是不是违禁品。 她立即乖乖照做,对着那十几粒药丸连拍了几张清晰的照片,一口气给他发了过去。 然后,荣甜焦灼不安地等着蒋斌的回话。 不到一分钟,他果然直接把电话又打了回来。 “怎么样,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摇头丸什么的?” 荣甜急急问道。 蒋斌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他接下来的话,简直让她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是摇头丸。是一种最近几个月以来,在中东地区很流行的新型毒品。我们单位上周刚开完会,本以为这东西现在还没有传到这边,没想到这么快。既然已经到了香港,那说不定也已经到内地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 他拍拍额头,现在的心情比荣甜还要沉重。 “那、那我怎么办?要报警吗?” 她听到他的语气十分凝重,就知道事情糟糕了。 蒋斌立即让她暂时不要这么做。 “报警的话,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而且对于你和你的家人来说,也很不光彩。虽然我相信你的为人,但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贸然报警对你没有任何的帮助。这样,你把你现在的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你。” 他想了想,既然自己一直在查昨晚的那家酒吧,而荣甜刚好又遇到了新型毒品,那么两者之间,必然有一种联系。 荣甜急忙把地址告诉他,然后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下楼等着他。 等待的时间好像显得格外漫长似的。 庆幸的是,荣鸿璨的丧事办完之后,大宅里空空荡荡,尤其现在是白天,除了几个忙碌的菲佣,其他的荣家人大多不在。 荣甜环视一圈,放下心来。 半小时以后,蒋斌赶到,荣甜急忙将他带到楼上,自己暂时居住的那间卧室。 “就是……” 她刚要说话,蒋斌示意她先不要开口,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打量着她的卧室,尤其看过了墙角、衣柜和各个角落。 “还好,你房间里没有摄像头之类的。我原本还担心,是有人想要陷害你藏毒。按照你说的,如果真的是十几粒的话,警方完全可以逮捕你了。” 蒋斌检查完,松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手心向上,让她把东西拿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的脸都白了,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把那个小袋子轻轻放在蒋斌的掌心里。 两只手轻轻碰了一下,他察觉到,她的手冰凉得吓人。 “别怕。” 本能地安慰了她一声,见她表情稍缓,蒋斌才戴上手套,然后把袋小心地拆开,倒出里面的药丸仔细查看。 几分钟之后,蒋斌把它们重新装回去,长长地舒气。 “还真的是。太快了,这些毒贩的交易网,比我们警方想象得还要密,原以为还要几个月以后才能在我们国家看见这种新型的毒品。太快了。” 他连说了好几遍“太快了”,神色凝重。 荣甜束手无措,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这种事牵扯到一起。 接下来,她按照蒋斌的要求,把昨晚的全部经过,尽可能地详细地同他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在思考她刚刚说的话。 凭借这么多年破案的敏感度,蒋斌断定,荣怡是个瘾君子,不过,瘾头应该不大,还属于那种因为好奇或者朋友的怂恿,而碰了大麻和摇头丸,而且她大概是经常出入昨晚那家酒吧。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属于一次“引|诱”的行为,即有人偷偷把一些毒品免费无偿地提供给潜在的吸毒者,让她们尝到甜头儿,然后再向这些人大量购买毒品。 “所以说,真的有可能是那人搞错了?把东西塞进我的衣服口袋里来了?” 见蒋斌的猜测竟然和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不谋而合,荣甜十分激动。 他点点头,不过也不确定,这只是暂时的猜测。 当然,更复杂的可能也有,比如,是有人察觉到危险,所以急于把手中的毒品处理掉。那人见荣甜的身份比较特殊,是荣家人,一般人不敢得罪,而且她又是个生面孔,更加便于藏毒,等等,也不排除。 但这些太吓人了,蒋斌不打算拿来吓唬荣甜,她现在已经犹如惊弓之鸟了。 “那、那我现在怎么办啊?我总不能和荣怡他们说吧?” 她现在实在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蒋斌扶额,感叹道:“你当然不能说啊,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出去乱说,吸引警察上门?” 荣甜瞪着他,半晌之后才幽幽道:“有个警察在身边,教你怎么防着警察,可真好。” 他气结,又无奈地笑了。 “老人的后事都办好了吧?你什么时候回中海?” 这几天,整个香港的媒体都在铺天盖地地报道着荣家的事情,蒋斌想不注意到都难。 荣甜点头,沉吟道:“我原本想再停留两天,现在照这情况看,我恨不得马上就走。谁知道会不会一觉醒来,我的身上又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到蒋斌一进门时候的表现,她就后怕。 他也觉得,她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不知道为什么,蒋斌总觉得,香港对于自己并不是个幸运之地,对她也是。他一直都不迷信,可在这一点上,却有些执拗。 “好,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一起回去。我帮你把票一起买了。” 说完,蒋斌拿起手机,直接拨了个号码,然后向那边要了两张明天中午香港飞中海的机票。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起身告辞。 “接下来,你最好不要独自出门,就在家休息吧,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上午九点,我还来这里接你。” 叮嘱过荣甜之后,蒋斌离开了荣家,顺便带走了那袋药。 “如果有人暗示你,你就说不知道,完全不记得,昨晚喝醉了。” 荣甜答应下来,有蒋斌在,她忽然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 “蒋先生,谢谢你。你帮了我好大的忙。” 她亲自送他出门,诚恳地道谢。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安检门前,她拿着登机牌和他为她新做的假护照,对他说,蒋斌,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新生,再见。 第八十七章 设下圈套 送走了蒋斌,荣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要离开香港,无论如何也是要知会一声荣华珍的。 荣鸿璨的遗嘱,对于他的几个子女来说,还算比较能接受。 因为他没有给“情|人”王琳达任何的公司股份,只给了一千万。对于荣家来说,一千万简直是九牛一毛,何况是钱又不是能升值的股票。 另外,那些似是而非的私生子私生女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所以,荣华珍兄妹几个并没有对簿公堂,大打财产官司,徒增外人的笑柄。 荣华珍分到的是五家地段极佳的高级酒店,分别位于中环、铜锣湾附近,在“占中”事件发生之前,每日的营业额都是相当可观的。最近一年,受整个香港大环境的影响,几家酒店的盈利虽然有下跌,但还是十分丰厚。 此外,她还有船舶、传媒以及美食等几家公司的若干股份。 总而言之,荣华珍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毕竟,身为一个女人,她也同样抛弃了太多的东西。不过,她从来不后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哪怕时光倒流,她依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荣华珍近来春风得意,她原本就是本地上流社会中有名的派对女皇,荣鸿璨虽然刚逝世没多久,可她已经按捺不住了,私下里已经连续举办了好几场的私人宴会。 听说荣甜要返回中海,她倒也没有阻拦。 反正,她现在的重心还不在内地,有荣甜去负责中海和南平的生意,若是赚了钱,她就坐享其成,反而更加舒坦。 “别以为老爷子死了,你们这些小辈就能为所欲为了。” 挂断电话以前,荣华珍别有深意地叮嘱了一句,荣甜听了之后,微微一怔,不明白她究竟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 不得不说,这句话对荣甜的打击有些大。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收拾着行李。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回香港的时候她连旅行箱都没有带,这几天的换洗衣服都是现买的,随便整理一下就可以了。 收拾完毕之后,荣甜想起蒋斌不让自己随意出门,她只好抱着笔记本,蜷缩在床头,百无聊赖地浏览着新闻网页,或者找个电影来打发一下时间。 她正在网上闲逛着,忽然间,手机猛地响起。 荣甜以为是蒋斌打来的,没想到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荣珂。 她第一反应就是皱眉,他来找自己干嘛?前几天因为荣鸿璨的丧事,两个人自然是见面了,不过一句话没说,互相看着不顺眼,完全没必要往一起凑。 而且,荣珏和荣怡等其他的荣家孙辈似乎也都不太待见他,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群人一起出去玩,独独少了他一个。 尽管不情愿,但是荣甜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语气很冷,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口吻。 “阿甜,我的钱包刚刚被人偷了,现金和卡都不见了,你过来帮我买一下单,拜托了。” 荣珂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背景音乐也有些嘈杂。 荣甜嗤笑,他那么多狐朋狗友,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去帮忙。 “不好意思,我不方便,你找别人吧。” 说完她就要挂电话,没想到那边的荣珂立即大叫起来:“拜托,你离我最近,就在半山腰的那家酒吧,你是知道的。现在路上这么堵,其他人都赶不过来,你就是用脚走,出门五分钟也到了嘛!” 他说的倒是实话,这个时段,整个街区确实都是堵得严严实实,和中海不相上下。 而那家酒吧也确实距离荣家大宅不远,荣甜之前每天晚上出门慢跑的时候都会路过。 她想了一下,让他等着。 荣甜扣上笔记本,换了件衣服,套上一条牛仔裤,又拿上钱包和手机,出了门。 很快,她就到了荣珂说的那家酒吧。 不过荣甜也没有忘记蒋斌交代自己的话,进去之前,她四处打量了一下,看见酒吧里还有不少其他的客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异样,是那种很安静的清吧,这才放心地推门走进去。 荣珂就坐在吧台上,听见门口响起一串风铃声,朝这边看过来。 一见到荣甜,他就挥挥手。 她走过去,把钱包放在吧台上,问他需要多少钱。 荣珂笑嘻嘻地看着她,向酒保打了个响指,吩咐道:“给这位美女来一杯金汤力。” 荣甜立即打断他:“我不喝酒,不用了。你要多少钱,我拿给你。” 本能地,她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危险。 果然,荣珂转过来,面朝着荣甜,一只手还放在吧台上,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敲着,也不说话,就那么用一种玩味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好几遍。 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荣甜立即抬起手,交叠着抱在胸前,后退了一步。 她瞪着荣珂,冷冷地问道:“你想做什么?把我骗来是想说什么?” 荣甜已经反应过来了,荣珂根本就是在骗自己,他根本没有丢钱包,也不需要别人来救急。他只是很清楚,有些话不适合在荣家大宅里说,所以要把她约出来,就在这里谈。 “呦,挺聪明呀,知道我是在骗你。啧啧,女人就是心软,都以为自己能救赎别人呢,只要求上几句,立刻都变成圣母了,光照世人呐。” 荣珂厚颜无耻地说道,好像对于自己成功地把她骗到这里,极为得意。 荣甜看看他,知道和这种人讲道理,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所以,她只是深吸一口气,伸手把钱包抓起来,转身就走。 他再嚣张,总不能把自己真的扣留在这里吧?! “等等,我想,你对这些,应该感兴趣吧?” 身后传来荣珂的声音,荣甜不解地回身,看见他正在从外套的口袋里向外掏着什么,然后全都散在了面前的吧台上。 一个信封,里面似乎有十几张洗好了的照片。 她皱眉,定睛一看,脸色微变。 “走近一些看得才清楚嘛,真的不好奇,真的不想看看嘛?” 荣珂翘着二郎腿,把东西一一摊开,然后拿起手边的那杯酒,抿了一口,顺手把一片柠檬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嚼着。 荣甜快步走回去,伸手将那些照片拿起来,想要看清楚。 照片不太清晰,可能是用手机之类的拍摄的,不过还是能够看出来,应该是在酒吧或者ktv之类的包房里,一些男男女女坐在沙发上,表情诡异。 而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则是摆满了东西,烟缸、骰子、各种洋酒的瓶子、酒杯、还有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冰壶,以及香烟、锡纸之类的东西。 荣甜懵了,看着这群人中间,有一张很眼熟的脸。 是……是自己?! 不是十分的像,但是也很像。 其实,这上面的几个女人长得都很像,一看就知道是整容科技的产物,美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偶似的。 照片上的荣甜表情陶醉,衣着暴露,被两个男人一起抱着,三个人似乎都在吞云吐雾。 “表情那么惊讶做什么啊?自己不认识自己了?还是说,你在想着怎么否认?” 荣珂凑过来,挖苦着她。 “别做徒劳的挣扎了,我已经调查过了,这几个就是你当年的好朋友。哎呀,你这次回来怎么都不去联络这些旧识了?要知道,你们几个以前可是玩得很合拍呀,真是无情无义。” 荣珂指着照片上面的人,啧啧说道。 荣甜猛地抬起头,直直看向他。 “你给我看这些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很清楚,荣珂费了这么多心思,这么多钱,拿到这些照片,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侮辱自己,他一定还想要其他的好处。 “真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简单,爽快。两点,第一,代言人资格要给我女朋友,就是樊瑞瑞,而且,给她的报酬要优于其他艺人。第二,我要你主动向董事会提出,把南平分公司转交给我去全权打理,作为补偿,我每年给你分公司盈利的20%作为回馈。如何?” 真是贪得无厌! 荣甜几乎差一点儿就要破口大骂。 但她还是忍住了。 “不如何。这两个条件都太过分了,我不想同意。” 她想要听听,如果不能和自己达成协议,荣珂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会怎么做。 “不同意?呵呵,好啊,我不怕你不同意。” 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本以为荣甜会妥协,未料到她这么直接地就一口拒绝了。 一把抓起吧台上的那些照片,荣珂扯动嘴角,朝她阴森森地露齿一笑,又晃了晃那只手。 “我相信,八卦周刊的记者会对我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的,我不要钱,我送给他们这个头条新闻。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叫他们不要停笔,要一直写一直写,把你的丑事挖得越深越好。等到那个时候,你就算是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同意跟你合作了。你最好现在就先想好,免得以后后悔。” 说完,荣珂把手落下来,将那沓照片再一次用力地摔在吧台上。 第八十八章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瞬间,荣甜承认,看到这些,听到这些,自己真的是很害怕,很慌张。 如果是以前,她还可以进行自我催眠,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荣珂在撒谎,故意用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来要挟,想要获得好处罢了。 可偏偏,就在不久之前,她亲自从荣华珍的口中,知道了曾经的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过去的她,抽烟、吸毒、喝酒、滥交,身边永远环绕着一群糟糕透顶的朋友。 那次车祸,是死亡,也是新生。 荣甜原本以为,那些事情已经都过去了,没想到,她还是太幼稚了。 就在现在,荣珂把这些当年的证据又拿了出来。 “怎么样,现在没话说了吧?在中海的时候,你不是还口口声声地说我诬陷你吗?笑话,我荣珂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被人这么嘲笑过。所以,这次一回香港,我就派人去狠狠地挖了一下,哈哈,没想到,收获真的是太大了!” 荣珂拍着吧台,笑得乐不可支。 他们两个人的互动看起来不像是朋友或者情侣,或许是说话的声音和动作有些突兀,已经不停地有人朝这边张望了。 荣甜察觉到,急忙把身体朝吧台这边侧了侧,不想被人认出来。 拜最近的八卦周刊所赐,整个香港都在关注着荣鸿璨的去世,而他的众多子女和孙辈等也频频在新闻和杂志上露面。所以,很难说这里不会有人认出吧台旁的这一对男女就是荣珂和荣甜。 见她闪躲,荣珂的气焰更炽。 他倒是不怕丢人,反正,如果这女人不识好歹,拒不合作,那么这些照片也迟早都要交给媒体,让他们拿去大肆炒作好了,自己还能趁机要一笔“信息费”。 “你到底想怎么样?” 荣甜闭闭眼,又快速地睁开眼睛,看着身边得意洋洋的男人。 他们明明是一家人,虽然为了利益勾心斗角,但是说到底,毕竟都姓荣。可他却能对自己下如此的狠手。 看来,她之前的判断果然没有错:荣家是无比冷漠的一家人,眼里只有钱,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 “哈哈哈,你是聋了吗?我早就说过了我想要怎么样,难道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荣珂恶狠狠地看了荣甜一眼,故意再一次地刺激着她。 他所说的两个条件,无论如何,荣甜都是不会同意的。不只是钱的问题,而是一旦把南平分公司交到他的手上,是否会经营不善是一码事,而是他一定会因为和自己不和,所以在公司决策上不停地和中海分公司唱反调。 到时候,自己人和自己人打擂台,岂不是要让同行们看笑话,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大好的内地市场反而都被人赚去了。 “第二个想都别想,至于第一个,我需要考虑一下。” 她垂下眼睛,暂时先安抚着荣珂,以免他真的狗急跳墙,把这些照片交到记者的手上。 荣珂斜着眼睛看她,冷笑连连:“你以为我和你在谈判吗?那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还敢讨价还价,你是在打发讨饭的吗?用一个代言资格就想把自己的黑历史抹掉?做梦!” 荣甜明白了,她这是招惹到小人了,荣珂就是要让她大出血。 “你也清楚,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或许代言人方面我可以一个人做决断,那南平那边呢?我本来就是刚负责那边,连南平我都没去过,就这么贸然和董事会说,你当他们不会怀疑?说不定,那些老古董趁机把南平分公司从我手里拿走,然后也不给你,我们两个谁也得不到好处。你从我手里拿走容易,还是从他们那些老家伙手里拿走容易?” 自然是从荣甜手里拿走容易一些。 听她这么一说,荣珂悻悻地又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他又说了一句,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邪笑道:“反正我有备份,这些就当免费送给你了,你自己拿走,留着慢慢欣赏吧。” 说完,荣珂得意地走了,临走前还示意酒保,身边的这位美女给他结账。 荣甜无奈,拿起钱包,随手抽出两张纸币,然后她飞快地把照片归到一起,重新装进信封里。 她出了酒吧,沿着原路走回去,心口好像堵了一块铅,难受得要命。 手上抓着那个信封,荣甜不知道怎么处理它,她知道,即便自己撕了扔了都没有用,因为荣珂随时可以再洗出来无数份。 而他也笃定,她会妥协。 他手里掌握着这些关于她的负面信息,这就是她的把柄,他今天可以用它提两个要求,以后说不定就能提更多的要求,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这一刻,荣甜明白了那些电视剧里演的情节,为什么那么多被要挟的人,最后会无法忍受,甚至不惜杀了要挟自己的人,以身犯法。 可是,她不像因为被一只臭虫咬了,就把他杀了,然后自己成为一个凶手,受到法律的制裁。 回到家之后,荣甜若无其事地上了楼,菲佣喊住她,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随便说了几道菜,反正住在这里的人现在就只有荣珏、荣怡和自己,他们两个晚上还不一定回来吃。 晚饭的时候,果然只有荣甜自己,她只吃了一点儿就回房休息了。 虽然很早就钻进了被窝,但是因为脑子里不停地想着那几张照片,一直到后半夜,荣甜才艰难入睡。 前一晚醉酒宿醉,这一晚则是严重失眠,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觉得自己刚合上眼,闹钟就响了。 蒋斌果然十分准时地赶到荣家,看见她的两个黑眼圈,他以为她还是因为昨天那件事,安慰了她几句。 殊不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是有两件大事同时压在她的心上。 前往机场的路上,荣甜收到了一条荣珂发给她的短信,言辞很激烈也很露骨,大概是劝她放弃无谓的挣扎,赶紧合作,大家都不耽误时间。 她看完之后,手都在颤抖,想要删除掉,想想又忍住了,把手机塞回手袋里。 她的表情变化,其实全都落在了蒋斌的眼底。 但是他没有主动去问她怎么了,如果她不想说的话,问了反而尴尬。 车子一拐,拐向机场的停车场。 蒋斌停好车,然后联系到汽车租赁公司,把车还回去,然后拿上东西,和荣甜并肩一起走向候机大厅。 他们来得有些早,还有五十分钟左右才能登机,所以蒋斌提议,先到咖啡厅去坐一会儿,荣甜当然没反对,和他一起走进去了。 没想到,刚一进去,就看见角落里,坐着正在低声讲电话的宠天戈。他的面前摊开着一份企划书,两支签字笔,旁边还挤着一台笔记本,再旁边摆着两杯咖啡。 蒋斌和荣甜对看了一眼,似乎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虽然两个人都十分的惊讶,不过,他们还是很快就走了过去。 “宠天戈,你怎么在这儿?” 荣甜上前一步,惊讶地问道。之前自己出院的时候,他没来,听司机说,是出国谈生意去了,没料到居然在香港的机场碰到了他。 听见声音,刚放下手机的宠天戈也是一惊,抬头一看,先看见荣甜,又看见蒋斌,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发愣。 “你先坐,我去买咖啡。” “好啊,我要榛果摩卡,中杯就可以了。” 荣甜朝他轻声说道,然后在身后找到了两把空椅,拉了过来,自己坐了下来,另一把给蒋斌留着。 “你们两个一起来香港?” 宠天戈知道荣鸿璨过世的事情,也猜到了荣甜会回香港奔丧。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蒋斌竟然也在这里,还和她一起。 还有她刚才和蒋斌说话的口吻语气,他们两个什么时候那么熟了?这一点令宠天戈觉得很不舒服,心口一阵阵泛酸。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在这儿?你司机说,你出国了。” 荣甜也没什么好气地开口。 宠天戈慢慢把面前的一沓纸整理好,装进身边的电脑包里,然后才平静道:“天气原因,只能从香港转机,我是今天早上五点多落地的,一直待在这里,正好处理一下积压的工作。” 算算时间,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七个小时了,只吃了一分三明治,两杯特浓咖啡。 “真的有必要这么拼嘛?旁边又不是没有酒店,开间房进去睡几个小时也好啊。” 荣甜难以置信,更何况天宠是一家已经十分成熟的公司,又不是起步阶段,他用得着这么不要命?! 刚说完,蒋斌已经端着两杯咖啡回来了,挨着荣甜,在宠天戈的对面坐下来,递给她右手上的那杯。 “小心烫。” “谢谢。” 两个人说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话,可是听在宠天戈的耳朵里,他怎么听怎么闹心。 “我看见新闻了,你拿到了应得的那一份,包括中海的分公司。看来,你以后要久留中海了。” 挑挑眉,宠天戈主动说道,这样也好,她经常留在中海,两人就少不了接触。 第八十九章 报应太快 荣甜双手抱着咖啡杯,闻言,她愣了一下。 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赚大了吧。自幼长在国外,和家里的长辈并不亲密,刚回来便能接手内地的两家公司,而且还持有荣家的少量股份,即便以后什么都不做,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可是这又如何呢,荣鸿璨过世还不到两周,如今的荣家已有分崩离析的初相,几个子女都在各自算计着何时把资产过户到自己的名下,彻底和荣家脱离利益关系,除了继续保有荣家的金字招牌,用以招徕顾客罢了。 这么一来,荣甜倒是宁愿荣鸿璨活着,起码还能维持荣家表面的和谐。 “还好。” 最后,她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还好的意思其实就是不好。可是,这些家务事,和外人说出去也于事无补,徒增笑柄罢了。 “是啊,荣小姐回港处理家中老人的后事,正好遇到了我,我来这边查个案子,只可惜线索不足,上头要我赶紧回去,所以就一道了。更巧的是,又在这里遇到你,这回可好,我们三个都不用担心路上无聊,说说话就落地了。” 见荣甜的表情有几分落寞,似乎不欲再说话,蒋斌立即解释了一下为何会同她在一起,生怕宠天戈误会。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蒋斌看人又比一般人更通透,他太清楚宠天戈的为人了,公事上很聪明,但是感情上就有点儿执拗,要是他误解的话,就很难再相信事实,只肯相信自己的判断。 果然,听见蒋斌这么一说,宠天戈的脸色稍缓。 就算不相信荣甜的话,但是他知道,不能不相信蒋斌的话,他是出了名的不说谎。 “是啊,还有四十分钟才登机,我已经看了无数次的时间了。幸好手上有事做,不然好几个小时,坐在这里发呆的话白白浪费了。” 宠天戈将凌乱的桌面整理干净,让大家可以自在地聊天。 看了看他稍显憔悴的面色,荣甜不禁感到一阵好奇,究竟是什么生意,居然能够让宠天戈亲自飞过去洽谈。 “你不停看我,我知道我没刮胡子,落地再说。” 他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下巴。 荣甜歪头,笑道:“不是,我就是不知道,原来公司的大老板也需要出差的,还以为像你这种有钱人只要偶尔在公司里露露面就可以了,其余时间就带着嫩|模出海啊,开派对啊,各种商务酒会啊,这种。” 她当然知道正常的商人不是这样,故意恶心他罢了。 正在喝咖啡的蒋斌都呛了一下,看来,荣甜是不清楚宠天戈这几年的新绰号,赚钱机器。 宠天戈顿了顿,一脸正色地说道:“我去了墨尔本和堪培拉,为了生意,也是顺便去看望了家中的长辈,他们几年前就已经移民澳大利亚了,在那边养老。” 乍一听见“墨尔本”,荣甜一怔,总觉得那里对于自己来说,好像很熟悉似的,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以至于,连自己以前有没有去过,她都分辨不清楚了。 宠天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希望能够从她的眼睛里,读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她听见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很明显,荣甜只是短暂的迷茫了一秒钟,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坐在一旁的蒋斌看了看宠天戈,又看了看荣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夜婴宁的父母在将御润卖给天宠集团之后,便移民去了澳大利亚。 夜家的生意原本在中海乃至整个北方做得都很不错,但是经过一两次决策上的失误之后,加上上市的经过非常曲折,又受到落马官员的影响,行贿的丑闻令整个公司一蹶不振。 天宠接手以后,几年的发展,御润似乎又勃发了生机,目前来看,基本上已经重新占领了原来的市场份额。只不过,现在比起十几二十年以前,行业竞争实在太激烈了,很难再回到原本那种一家独大的局面。 “澳洲地广人稀,确实很适合养老。可惜我家人的字典里,是一定不会有‘养老’这两个字的。” 荣甜喝了一口咖啡,浓浓的榛果香气真是久违。 刚要喝第二口,手里的杯子已经被人抽走了,她一愣,是宠天戈。 “你干嘛?” 她大怒,很有种小动物护食的神态。 “不能喝咖啡。” 对面的男人悠然自得,一低头,拿着她的杯喝了一大口。 “你!” 荣甜又气又羞,本想发作,可想想这里毕竟是公众场合,只好忍耐了下去。 但不代表她不会抗议,荣甜瞪着宠天戈,连两只眼珠儿都要冒出来了。 偏偏,宠天戈得了便宜还要卖乖,非常挑衅地看着荣甜,又喝了两口,这才指了指自己的胃,神态里洋洋得意,好像在证明自己的胃肠很健康,不像她。 “那个,收拾一下,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过去吧?” 蒋斌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他十分后悔,自己就该先走,而不是留下来看这一对活宝吵架斗嘴,还得像个家长一样拉架。 荣甜第一个站起来,拿着外套和手袋,气呼呼地往外走。 宠天戈也把电脑包搭在旅行箱上,拉着走了出去。 蒋斌断后,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跟上。 又等了几分钟,这班航班开始登机,蒋斌和荣甜一起买的票,所以是挨着的公务舱座位,宠天戈自己是头等舱,不和他们在一起。 见状,荣甜松了一口气,恨恨地把安全带扣好了。 “幸好座位不在一起,不然我不保证把空姐给我的水倒他的脑袋上。” 她还在想着那杯香甜的咖啡,一杯之仇算是记下来了。 蒋斌浅笑着,拿起杂志,翻了几页,若无其事地回应道:“我和他认识好几年了,他从来不会和女人多讲一句话。你难道不想想,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他以为自己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再说深了,就不好了。 哪知道,荣甜愣愣地看了他半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蒋斌眼睛盯着杂志,其实耳朵却竖着,想听听看荣甜是不是懂自己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根本就是在用实际行动,表示在他眼里,我压根就不算是个女人,是吗?” 蒋斌一头黑线,彻底被女人的思维给打败了。 他支吾了几句,唯恐多说多错,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宠天戈,我已经帮过你了,虽然说……效果似乎不太好,可我也尽力了。剩下的,还是看你自己的吧,我不多管闲事了。蒋斌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 一旁的荣甜忿忿,她承认,自己虽然不是个傻白甜,娇嗲作,可好歹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吧,这个宠天戈三番五次地来主动挑衅,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枉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想要讨好自己,纵容他和荣华珍的丑事。 还好,蒋斌旁观者清,一下子就把问题的根源给找到了。 飞机落地,宠天戈已经先出去了,在行李处等着蒋斌和荣甜。 三人碰头,商量着一会儿怎么回去。 正说着,宠天戈的脸色忽然发白,机场里温度适宜,但他的额角处却开始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 “你怎么了?刚才不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一下飞机就虚了?” 荣甜揶揄着他,宠天戈却没出声,只是催促着赶快走。 三人刚一走出大厅,一个高瘦的男人快步走来。 “蒋局,上头急着见你,麻烦你赶紧上车,我送你过去!” 那男人一脸焦急,看见蒋斌就压低声音急急说道。蒋斌也是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宠天戈和荣甜,他又看向高瘦男人,迟疑道:“能不能送一下我的两位朋友……” 男人显然有些为难,荣甜立即摆手。 “不用不用,我们坐计程车好了,很方便的,你快走吧,不是赶时间吗。”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高瘦男人也是连连点头,再次催着蒋斌。 蒋斌只好点点头,同他们两人告别,跟着那男人一起快步离开,向停车场小跑而去。 见他走远了,荣甜才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宠天戈,发现他微微低着头,一只手还按着小腹的位置。 “哎,你没事儿吧?刚才就觉得你看起来不对劲,要不要去趟洗手间?我帮你看着东西,你去吧。” 说完,荣甜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洗手间标识。 哪知道,宠天戈根本就没有理会她。 荣甜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又想到他好歹以前也救过自己一次,总不好就这么把他留在这里。她只好又靠近了一些,伸手轻轻地搀了一下他的手臂。 这一碰不得了,她分明能够摸到他的肌肉都在颤抖! 她大惊失色,不明白宠天戈到底怎么了。 “你……” 他勉强地抬起头,朝她咧嘴一笑:“完了,报应来得太快,我几个小时之前还嘲笑你胃病,现在我也……疼得要死了……” 第九十章 生了个儿子 见宠天戈的表情不像是在假装,荣甜不禁也懵了,她呆愣了两秒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找机场的工作人员,请他们帮忙。 很快,在地勤人员的帮助下,他们将宠天戈送往机场急救中心。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给出了宠天戈发病的原因:过分操劳,长期饮食无规律,而且经常在空腹的情况下饮用刺激性饮料,如酒精,咖啡等等。 回想起在机场候机大厅的咖啡厅里,为了提神,宠天戈自己一个人喝掉两杯纯咖啡不说,还把自己的那杯榛果咖啡抢走了,荣甜顿时气愤不已,但同时,她又有些小小的担忧,怕他真的倒下了。 做了胃镜检查,宠天戈的脸色看起来依然十分难看,他刚才差一点儿就伸手直接把胶管从自己的嘴里给掏出来,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做这种既恶心又难受的检查了。 “你现在知道胃疼到底有多疼了?之前还不是嘲笑我……” 荣甜一直陪在宠天戈的身边,见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忍不住低声嘟囔着,同时又问了他一句,要不要喝点儿水。 “没看出来,你好像也挺关心我的。” 他一挑眉毛,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同时,还不忘调|戏她。 荣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然后问他,助理的手机号码是多少,让人过来帮他办住院手续。 “住院?住什么院?我不住院,挂完这瓶药我就走。” 宠天戈一脸的诧异表情,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大问题,挂了水之后,胃也不怎么疼了,为什么还要留院观察。 荣甜无奈地翻翻眼睛,手里握着手机,摇晃两下,拼命想要在大脑里搜索出几个词语来形容现在的|宠|天戈。 “好了伤疤忘了疼,对,这句话来形容你,最贴切不过了!” 不过,经过她一提醒,宠天戈才想起来,自己落地之后,还没有开机,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了,说不定公司里有什么事情,找他又找不到。 “我手机在外套左边口袋里,你拿给我。” 他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那件黑色外套,荣甜回头看了看,走过去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宠天戈。 她想得简单,以为他同意住院,没想到,宠天戈开机之后,就自然而然地处理起工作上的事情来,他一口气打了四个电话,说的全都是公司的项目。 等到他看到杜宇霄的留言,整个人几乎从床上弹起,差点儿忘了左手手背上还插着针头。 “喂,你干嘛?诈尸呀!” 荣甜吓了一跳,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宠天戈一口气把针头从手背上给拔出来了。 “你疯了!这瓶药还没打完三分之一呢!” 她急忙冲过去,看见流着药水的胶管里回流了不少血,而|宠|天戈只是简单地压了一下手背,就开始下床穿鞋。 “victoria的预产期明明还有半个月,怎么忽然要生了?她也算是大龄产妇了,又是头一胎,要是有什么危险就糟了!” 宠天戈把另一只鞋穿好,然后去拿外套,回头看了一眼荣甜。 “我先去协和医院,一会儿叫人过来取我的行李。” 她一愣,急忙跟上去,一脸担忧地说道:“你自己都这副德行了,还要去医院看别人!算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我陪你去!” 听荣甜这么一说,宠天戈微微一笑。 “你能去的话,victoria知道了,她一定很高兴。” 她顿了顿,觉得自己好像和宠天戈的前任助理似乎也没有那么熟吧。 ***** 两个人下了出租车,匆匆赶往医院住院部大楼,然后按照楼层索引,找到了产妇生产的那一层。一路上,宠天戈不停地给杜宇霄回电,但是他的手机没有信号,一直打不通。 按照他留言的时间,victoria已经送来了近三个小时了。 出了电梯,宠天戈继续锲而不舍地给杜宇霄打电话,这一次终于通了。 杜宇霄把具体的地址告诉他们,三个人终于得以碰面。 “现在什么情况?你不能跟进去吗?我看人家都是丈夫陪产的,在一旁加油鼓劲,还能拿摄像机录下来全部生产过程。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进去的?” 一想到victoria孤零零地被护士推进手术室,宠天戈就着急得不得了。 他是独生子,这几年一直把她当成亲生姐姐看待的,自从得知victoria怀孕,宠天戈就生怕她在生产的时候出现什么问题,毕竟,她已经三十几岁了,风险很大。 见宠天戈语气很冲,一旁的荣甜急忙扯了一下他的手,让他不要乱说话,毕竟这是人家夫妻两个的私事,与外人无关。 “我想陪她啊,可她不让,她说有些男人看过老婆生孩子,后半辈子就有阴影了,所以她说什么都不让我跟进去……” 杜宇霄也是一脸委屈,无奈地摊摊手。 眼看着,有两个比victoria晚来的产妇都已经生完了,可她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门里面静悄悄的,和电视剧里那种,从待产室和产房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完全不一样。 “没声了,她不会昏过去了吧?” “别自己吓自己。每个人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不同,或许你太太很坚强,所以就不太会大喊大叫,而且喊的声音太大了,等到真正生产的时候,就没有力气了。” 荣甜连忙插口道,试图安慰着杜宇霄。 听了她的话,杜宇霄急忙点点头,他现在六神无主,手脚发麻,基本上处于已经丧失思考能力的那一种状态。 “荣小姐倒好像对于生孩子的事情知道得很多。” 宠天戈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向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他的目光彷佛能够穿过她身上的衣服,直直地映照在那道疤痕上一样。 荣甜本能地抬起手,不着痕迹地遮了一下腹部。 但是,她的动作,却没能逃过宠天戈的眼睛。虽然,她好像只是不经意似的挡了一下,但他确确实实地知道,她似乎是想要对自己隐瞒着什么。 隐瞒着什么呢?她一定还不知道,那一晚他故意给她喝了加有睡眠药水的饮料,等她睡着了之后,他已经看到了她当年生宠靖瑄的时候留下的那道缝合疤。 “什么啊,这些只是常识而已,只不过你们男人不生孩子,当然不会关注。” 她尴尬地笑了笑,又看了宠天戈一眼,急忙低下头。 杜宇霄的心思都记挂在躺在产床上的妻子,着急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宠天戈隐约明白他的心情,不由得也回忆起当年宠靖瑄出生时候的事情来。 “瑄瑄出生的时候,你也这么着急吧?” 果然,两个人好像心有灵犀似的,荣甜大概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当时好像愤怒的心情更多一点儿。你……不是,瑄瑄的妈妈当时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导致早产,她……她很懦弱,不想撑下去。医生告诉我,她不肯用力,也不听指挥,所以我真的很生气。” 宠天戈低下头,眼神一暗,回忆起当年的痛苦往事。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问下去了,可惜,她又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她想要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才会让一个孕妇不仅自己不想活了,顺带着连肚子里孩子的死活也不管了。 “什么严重的刺激啊?你出|轨了?” 她紧张地问道,宠天戈变了脸色,狠狠地看向她,恼怒道:“胡说八道。” 一看他的表情,荣甜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吐了吐舌头,向他道歉。 “不、不好意思,我胡乱猜的。那个……我不问了,你别生气……” 话音未落,手术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护士小跑着走出来,杜宇霄冲上去,几乎要把她一把抓住,急急道:“我是乔维的家属,她生了没有,大人有没有事?” “生了,是个儿子,六斤二两,母子平安。剖腹产,医生还在缝合呢,我出来拿点儿东西。一会儿我的同事会抱着孩子去洗澡,除了你还有别的亲属吗?可以派个人跟着一起去,你就留下来等产妇,别一股脑儿都跑去看孩子了,让她一个人孤单单的。” 年轻护士伶牙俐齿,快快说完,又快步走了。 杜宇霄一阵阵发懵,眼前还有点儿晕眩,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摸了两把,这才站稳了。 “宠天戈!你听见没?我有儿子了!我也有儿子了!” 他咽了两口唾沫,狂喜地喊道。 宠天戈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恭喜。我还指望着你们生个女儿,好给我儿子做童养媳呢,这下看来没戏了。” 杜宇霄捶了他一把,骂道:“黑心资本家!我们两口子给你打工还不够,孩子也得卖给你啊,做梦!” 很快,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去洗澡,杜宇霄留下来等victoria,宠天戈和荣甜两人则跟着护士坐电梯上楼去婴儿室。 第九十二章 玩够了没 宠天戈深吸一口气,慢慢悠悠地拿起手边的调羹,轻轻搅了搅碗里的粥,然后,他的脸上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 站在一旁的荣甜看着他,强忍着怒意。 “吃吧,吃完了才能吃药。你现在不能饿着。” 她一边说,一边解着身上的围裙。 自己这一次总算是把欠的人情给还完了,以后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即便老死不相往来,抑或是走在对面当看不见,她也不会再对他心存任何的亏欠了。 一想到这里,荣甜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谁料,宠天戈握着调羹,轻声开口:“粥里怎么既没有皮蛋也没有瘦肉?我记得冰箱里都有的,一碗白粥怎么吃啊?” 说完,他还把调羹放到一边,一脸气鼓鼓地看着荣甜,眼神里居然还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委屈,以及不甘心。 荣甜一脸错愕,她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或者眼睛也罢工了。 没听错吧,别人好心给做饭,他居然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你怎么不抱怨我没有在一个小时之内给你做出来一桌满汉全席呢?” 荣甜憋着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哦,”宠天戈慢吞吞地回答道:“我从来不对能力不足的人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能力不足。好啊,爱吃不吃,我倒掉。” 她弯腰,伸长手臂就去端那只放在茶几上的粥碗。 “黑色蕾|丝不适合你,你试试深玫瑰色或者冰蓝色的,楼上主卧五斗橱的第三个抽屉里都有。如果你没去做隆胸手术的话,尺码应该还合适。” 荣甜的手,在听清楚宠天戈说的话之后,彻底顿在了半空中。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说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蕾|丝内|衣…… “算了,凑合喝喝,应该不会闹肚子吧。” 宠天戈自言自语,端起碗来,吹了吹,然后径直喝起粥来。 荣甜僵硬地站直身体,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觉得自己的一张脸此时此刻已经烧得能烙饼煎鸡蛋了,不,是已经成为烂熟烂熟的番茄了,还是一捏就会爆的那一种。 大概是因为他的语气太一本正经了,以至于荣甜用了足足十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分明就是在调|戏自己! 而这个时候,宠天戈早就把一碗白粥都吃光了,他把空碗放在茶几上,眯着眼看了看荣甜。 她气结,一把把空碗拿起来,冷冷道:“看什么看,既然吃完了就老实点儿!等水凉了就吃药!” 宠天戈这次倒是没有顶嘴,老老实实地蜷缩在沙发上,披着毛毯,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荣甜看了他几眼,确定他应该不会再搞什么幺蛾子,重新把围裙系上,然后走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冲洗着碗筷。 她也是一早起来就坐飞机,此刻难免疲乏,强忍着收拾干净了厨房,荣甜走回客厅。 “你记得吃药,水杯就在茶几上,别等冷了再喝。我走了。” 她皱皱眉头,看着缩在沙发上的宠天戈,口中叮嘱道。 忽然,玄关旁边的窗户外,一道闪电猛地划过天际,跟着外面就响起了一片哗哗的雨声。 “天怎么这么快就黑透了?” 荣甜吓了一跳,她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着,既没注意时间,也没留意外面的天气,没想到这会儿忽然下起了暴雨,还夹杂着电闪雷鸣。 “我给你熬粥,外面在下雨,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她气得要死,站在窗边一个劲儿跺脚。 “我一直在睡觉,我怎么知道。再说,你别污蔑我,明明是刚刚才下的。” 宠天戈口中振振有词,心里倒是感慨着,这可真是一阵及时雨,但愿多下一会儿,可别十分钟就停了才好。 “你有伞吗?” 荣甜的眉头一直皱着,转过身问道。 宠天戈裹着毛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回答道:“有伞你就能走回市区还是怎么的?这种天气,你就是出一千块,也没有司机愿意过来接你。” 她被他激怒,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抿紧嘴唇,转身走到厨房旁边的储物室,打开门仔细翻找。 在靠近里面的木架上,荣甜找到了一把全新的雨伞。 她把手袋抱在胸前,撑着伞就冲出门外。 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刚吃了药有点儿迷糊的宠天戈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着荣甜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出了大门,向外面跑去。 “你疯了!” 他愣了两秒钟,猛地把身上的毛毯扯下来,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就追了出去。 “咔!”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紧接着,从远处传来滚滚的闷雷声。 相较于市区里,市郊的风力更猛一些,荣甜手里握着的伞几乎一下子就被吹得鼓了起来,她急忙转身,想要避开。但是,这样一来,哗哗的大雨就全都落在了她的腰部以下,穿着高跟鞋的两只脚几乎眨眼的工夫就全都湿透了。 “作死也不挑个好天气!” 宠天戈冲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死命地把她拉了回来。 惯性作用,两个人缠在一起,在大门口处双双滑倒。 “你有病啊!这么大的雨,你光拿一把小破伞有什么用?你怎么不直接冲出来!玩够了吗?不够我给你按浴缸里再继续过瘾?” 宠天戈大吼着,一股凉气窜进嘴里,他马上咳嗽起来,还连打了两个喷嚏。 荣甜张张嘴,还没等说出话来,也是一口气好几个喷嚏。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下来,她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只好扔掉那把几乎已经报废的雨伞,用手拼命抹掉脸上的水。 “对,我有病!我就是被水冲走,我也不想看你那张臭脸!蒋斌说得对,你根本就是故意针对我,你对别人都客客气气的,就对我吹毛求疵!” 她想起在飞机上,蒋斌对自己说过的话,再回忆一下宠天戈对别人的态度,确实都是彬彬有礼,包括对玖玖和昆妮之类的人,唯独对自己无比恶劣,好像欠了他钱一样,荣甜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推开宠天戈,试着从地上站起来。 宠天戈毫无防备,被她推开,但他真正震惊的还是她刚才说的话。 什么叫“蒋斌说得对”?那蒋斌和她到底说什么了?他不知道,但直觉里应该觉得不是什么好话,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大的火气。 “我针对你?我怎么针对你了?” 宠天戈也生气起来,他看见荣甜摇摇晃晃的样子好像要摔倒,虽然心里有火,但还是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本能地挣脱,脚下打滑,向前扑倒,彻底压在了他的身上,下巴正好戳到了宠天戈的胃。 “你……你起来,你戳死我了……” 宠天戈不知道一个女人的下巴竟然可以具有这么强悍的杀伤力,而且不偏不倚,刚刚好就戳到自己正在隐隐作痛的胃上面。 那感觉,就好像是在一个还没愈合的伤口上撒了一把胡椒粉、食盐以及八角茴香! 荣甜愣了愣,手脚并用地从宠天戈的身上爬起来。 两个人摔在别墅的门口,好在头顶上有遮挡物,不会继续挨浇。 “阿嚏!” 她鼻子发痒,实在没忍住,对着宠天戈的脸就是一个大喷嚏。 他刚要坐起来,又被这个喷嚏给彻底弄晕了,差点儿仰面倒下。 “那个……我这回真、真的不是故意的。” 荣甜急忙用手抹了抹宠天戈的额头和鼻子,不知道刚才自己打喷嚏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飞沫喷上去,她真的不敢保证。 宠天戈已经彻底咬牙切齿了,他自己先调整了一下重心,先站起来,然后伸手拉着荣甜,把她半拉半拖地弄了回去。 “咣!” 他把大门用力推上,低头看了看自己两只湿淋淋的脚丫子,然后瞪着差不多同样狼狈的荣甜,她晃了晃脚踝,从高跟鞋里流出来一大滩雨水。 “你现在还确定你是来照顾我的?” 宠天戈斜眼看着她,语气不善。 荣甜不停地打着哆嗦,她本想点头,但是又有些心虚,不禁瑟瑟地看着他。 “去楼上泡个澡吧。不用我给你放水吧?” 他指了指楼梯,自己也赶紧重新拿毛毯裹住身体,冻得直哆嗦。 “你不去吗?” 荣甜转身就走,忽然想到,他也淋了雨,反正楼上那么多间卧室,总不可能只有一个卫生间,可他怎么没有也打算上来换掉湿衣服。 “现在只有主卧的水阀没问题,其他卫生间的水阀需要换,暂时不能用。工人说这两天来,不过还没来,照这天气,最近两天估计都不会来。” 宠天戈吸了一下鼻子,感觉不妙,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感冒,正想着,一个大喷嚏就验证了他的猜测,比荣甜刚才打的那个还响。 “我用浴缸,你就用旁边的喷头好了。把帘拉上。” 听了他的话,又看见他连鼻涕都打出来了,荣甜想了想,大着胆子说道。 正在擤鼻涕的宠天戈一愣,扭头看看她,挑眉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是之前还骂我是流|氓,畜生,不要脸吗?万一我趁你洗澡,浑身光溜溜,一时色|心大起,把你侵犯了呢?而且,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我家,就算你告我,我也可以说这是男欢女爱,两厢情愿的事情。” 荣甜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 第九十四章 我才没有偷亲 宠天戈吃力地睁着眼睛,等了半天,荣甜也没有说得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他实在扛不住,打了个哈欠,靠着房门。 荣甜还在犹豫,究竟该怎么问他,这里有没有能够借给她穿的衣服。 几秒钟后,宠天戈率先反应了过来,因为他看见,荣甜身上还穿着白色的浴袍,她晚上肯定没法穿着它上|床入睡。 “你想要衣服?” 荣甜一愣,急急忙忙地点点头。没看出来,这男人的观察能力居然还真的十分过人,自己还没说出来,他就懂了。 后退一步,宠天戈让开些门口的空间,让她能够走进来。 “衣橱里有新的,你自己进来拿。” 宠天戈指了指手边,然后径直返回床上,掀起被子一角,重新钻了进去。 他缩在被子里,睁着眼睛看着荣甜迟疑地走进来,一直走到衣橱前,拉开了门。 衣橱左边的部分是抽屉式设计,上下共五层,里面专门用来摆放文胸,内|裤,吊带等小件衣物,一件件全都叠得整整齐齐,标签都拆掉了,应该是已经过水晾晒过。 荣甜看了看,又把抽屉轻轻推回去。 自己毕竟是因为暴雨才滞留在这里过夜的,实在不合适还要动女主人的衣物,尤其还是这么私人的东西。 可是,也不能一直这么中空着吧……浴袍里面什么都不穿,胸前空空的,两腿之间好像也凉飕飕的,荣甜顿时十分别扭地动了两下。 她在下面的抽屉里翻了翻,眼前一亮,太好了,有一包一次性内|裤。 荣甜紧紧地把它抓在手里,又在衣橱里找了一件长t恤,觉得有这两样就足够了,等天一亮,估计刚才洗的衣服也就干了。 想到这里,她急忙走进卫生间,把里面甩干的衣服拿出来,晾在衣杆上。顺便,再把刚才拿到的衣物换上,把浴袍脱下来。 等她忙完这些,再走出来,荣甜发现,床上的男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连忙放轻脚步,蹑手蹑脚,不敢出太大的声音,以免吵醒他。 本来,拿了衣服就能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荣甜的脚步不自觉地朝着床的方向走过去,她越走越近,已经走到了床边,甚至距离躺在床上的宠天戈已经很近了。 屏住呼吸,荣甜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凑近了一些,看着宠天戈的脸。 他因为睡着了,所以呼吸平稳,眉目之间也没有了平时的那种厉色严肃,看起来十分的柔和,而且也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并不像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 她看了半天,忽然间发现,宠天戈的眼睫毛很长,好像比不少女人的还要长,看来,宠靖瑄的长长眼睫毛就是遗传自他。 荣甜觉得有趣,不自觉地更加靠近了一些。 两人之间,似乎只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 她看着他的眼睫毛,似乎想要数清楚一共有多少根似的。 “轰隆隆……” 窗外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一声雷,荣甜吓得“啊”地叫出声来,全身的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彻底倒向了正在睡梦之中的宠天戈胸口。 “唔?” 他被压得呼吸不畅,挣扎着睁开双眼,忽然发现自己的嘴唇上好像多了个软乎乎的东西。 两只瞪大的眼睛近在咫尺,宠天戈吓得也要喊出声来。 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是荣甜趴在自己的身上,而她的嘴唇,此刻正贴着自己的嘴唇。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弹开了身体。 “你做什么?” 宠天戈伸手按着额头,吃力地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不解地看着倒在床边的女人。 糟了,可能真的有点儿发烧,好烫。 荣甜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张脸已经红透了,支吾道:“打、打雷啊!” 她正说着,窗外又是一阵雷鸣电闪,吓得她几乎要跳起来。 “算了,你从柜子里拿两床被子,一床铺地上。” 宠天戈无奈,雨下得很大,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止打雷,她要是真的害怕,恐怕夜里还会偷偷摸摸溜进来,到时候自己也别想睡着。 说完,他掀起被子就要下床,今晚打地铺好了。 荣甜明白过来,急忙伸手拦住他,一不小心摸到了他的手,手心滚烫。 “不用,我睡地上,反正房间里不冷。你发烧了?” 她环视一圈,急忙走到床对面的一排储物柜前,拉开门,从里面取出一个医药箱,翻找到退烧药。 靠着床头的宠天戈忽然眯了眯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自己之前绝对没有告诉过荣甜,主卧里是有放一个医药箱的。而她之前上来取过毛毯,也到卫生间里洗过澡,但是应该没有机会去查看这里的储物柜。主卧的储物柜是国外设计公司的获奖作品,和墙面几乎融为一体,乍一看上去,外人几乎意识不到那是一排柜子,更不要说熟门熟路地拉开柜门,从里面取东西了。 除非……除非是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难道她想起来了? “吃药。” 就在宠天戈思考这些的时候,荣甜已经拿好了药片,又把医药箱放回去了。 他接过来,拿起床头的水杯,仰头把药吃了下去。 “那个……我今晚可不可以睡在这里啊?” 荣甜还记着宠天戈刚才说的话,急忙转身去拿了两床被,一把抱在怀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看看她,叹气,伸手揉了揉眼眶,故意拖延着,好像在考虑一样。 “我保证明天一早就爬起来做皮蛋瘦肉粥!还有番茄蛋饼!还有鲜榨的果汁!还有……” 她生怕他不同意似的,举起手做承诺状,恨不得把自己会做的东西全都报出来。 宠天戈终于放下手,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荣甜立即蹲下,在地毯上铺着被子,然后一骨碌钻进被窝里,好像担心宠天戈随时改变主意,把她轰出去一样。 他无奈,确定她躺好了之后,伸手把灯关掉,想了想,怕她害怕,又把角落里的一盏小灯给打开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外面哗哗的雨声,带着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 “宠天戈,你睡着了吗?” 宠天戈闭着眼睛,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最爱的人就在身边,距离自己那么近,可他却没有办法拥她入怀。 “嗯?” 他听见荣甜喊自己,只好装作快要睡着了似的,哼了一声。 “你不要把今晚的事情告诉别人啊。谢谢你。” 荣甜有点儿尴尬,说完就把头缩进了被子里,怎么都不肯出来了。 “今晚的什么事啊?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和我一起洗澡的事,还是和我睡在一间房的事,还是你趁我睡着了偷亲我的事啊?”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着荣甜打地铺的这一边,强打着精神在逗她。 果然,她撑不住了,又把头探出来,恶狠狠地看着他。 “哪件事都不许说!还有,谁和你一起洗澡了?我是泡澡,你是淋浴!还有,你在床上,我打地铺!偷、偷亲更是不可能的,我只是不小心滑倒了而已……” 她越说声音越低,明显有点儿底气不足的味道。 宠天戈看着她,嘴角一点点上扬。 荣甜见他居然难得一见地笑了,怒意更炽,从地上跳起来,恨不得把手指都戳到他的鼻尖上,尴尬地辩解道:“你、你别不信!我就是看你的眼睫毛很长,想、想去看看!结果外面一打雷,我、我就吓懵了……” 看她炸毛,宠天戈嘴角的笑意更甚,他的眼神向下移动了一些,有点儿变暗。 “别乱跳,你的t恤太短,根本遮不住大腿的,我都看见内|裤边缘了。” 果然,他话一出口,荣甜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还是定身术,一动不动了。 四肢僵硬了大概一分钟,她猫着腰,用两只手死命地向下扯着t恤的下摆,然后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重新钻回了被窝里。 宠天戈闷笑不已。 过了一会儿,谁都不再开口,而他刚刚服下的退烧药也开始起效,宠天戈沉沉睡去。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但却不再打雷,折腾了一整天的荣甜也抵挡不住睡意,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 黎明时分,下了好几个小时的雨终于停了,但是风依旧刮得猛烈,气温骤降。 荣甜抓着被角,缩了缩,又缩了缩,身上还是冷。 她睡得香甜,伸出手,探到被子外面摸了摸,忽然好像摸到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摸上去还很有弹性,她抓了几把,顺势就从地上爬到了床边,也不松手,继续抓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还用身体用力朝床里拱了拱。 宠天戈是被脚心处传来的痒意给弄醒的。 他一向睡得浅,要不是退烧药发挥了作用,他早就醒了。 一睁开眼,看清眼前,宠天戈哭笑不得:荣甜抱着他的一只脚丫子,睡在床边。 更要命的是,他的脚心正踩着她胸前的两团肉——很显然,她把它当成取暖设备了,香饽饽一样捧在怀里,汲取着上面的温暖。 对于自己的脚能够享受这样的待遇,宠天戈很是忿忿不平,外加嫉妒:荣甜怎么不把他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胸口呢?这样他就能趁机抓一抓软软的肉团了。 第九十五章 霸占整张床 宠天戈保持着同一姿势一动不动,生怕因为自己抽出脚而惊动了荣甜,让她醒过来。 不过,当脚心贴着她的胸口,温温热热的,而且能够感受到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种感觉,令宠天戈觉得美好又踏实。 原来,从清醒过来之后,脑子里产生的那种与众不同的平静感,是来源于她睡在了自己的身边,她的存在,好像就能填补了他心头空荡荡的那一块角落。 不过,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变,十分钟以后,宠天戈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暗暗在心头抱怨着,看来自己真的是老胳膊老腿,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荣甜大概是因为做梦而动了一下手臂,与此同时,宠天戈也本能地移动了一下酸痛的小腿,他的动作稍微有些重,所以她哼了两声,像是要醒了。 他急忙不敢再动,像一只木偶一样,继续把脚放到荣甜的怀里。 她一把抱紧,然后一脸满足地继续睡了。 宠天戈无奈至极,偏偏他已经睡足了,就算勉强闭着双眼也没法再次入睡,他只好瞪大双眼,看着天板。 他能感受到,荣甜轻柔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脚面上,痒痒的,让他渐渐地心神不宁起来。 “荣甜?” 宠天戈喉咙有些干,声音哑哑的,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烧已经退了,不过四肢还有些酸痛,但不算严重。 荣甜好像没听见一样,可能是因为冷,她翻了个身,松开了宠天戈的脚,反而顺势抱住了他的两条腿,就像是抱着一只玩偶一样。 宠天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分明能够感受得到,荣甜的胸就贴着自己的小腿,软软的,肉肉的,隔着一层t恤,她的体温印在他的肌肤上。 被窝里的温度似乎骤然升高,宠天戈艰难地动了动还算自由着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都已经被荣甜给彻底霸占了。 不得不说,她的睡姿,还是一如从前……那么的不好。 深吸了几口气,宠天戈不想有什么反应,但是现在是早上,他没法抗拒这种男人正常的反应。尤其,荣甜还紧紧地贴着自己,她的体香幽幽,一阵阵窜进鼻子里,引得他浑身好像又发起烧来了。 他忍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忍不了。 “荣甜,醒醒,别睡了。” 宠天戈哑着喉咙,试着把自己的腿从荣甜的怀里抽出来,但他一动,荣甜就像怕他要离开似的,哼哼了几声,反而抱得更紧。 “好暖,别动……” 荣甜的嘴里嘟囔了两句,十分不满。 宠天戈只好放弃,在床上挺尸。 但是他不动,不代表荣甜不动,她用脸蹭了蹭宠天戈的小腿,似乎嫌弃上面有腿毛,然后开始在被窝里动来动去,两只小手儿从下往上摸,终于摸到了他的大腿内侧,那里的皮肤显然光滑柔嫩多了。她这才满意了似的,掐着他的大腿肉继续睡了过去。 宠天戈头皮都要炸裂了,那是他的敏感区之一,怎么禁得起一个女人的又抓又摸,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他没法抗拒的。 他犹豫了一下,心里很清楚,再这么下去,要么自己活活憋死,要么他直接翻身压住她,霸王硬上弓,等结束之后被她打死。 这两种,宠天戈哪一种都不想要。 所以,他思考了两秒钟,伸手慢慢把枕着的那只枕头抽出来,抓在手里,然后一点点把腿从荣甜的怀里抽出来。 她当然不干,伸手去抓,宠天戈顺势把枕头塞进她的怀里。 虽然手感不太一样,不过荣甜还是一把把针头抓住,安静了下来,继续睡。 宠天戈战战兢兢地下了床,又轻手轻脚地帮她把被子重新盖好,这才一头冲进了卫生间。 一拉开门,他一眼就看见了荣甜挂在衣杆上的那条黑色蕾|丝小内|裤,本来整个人就涨得要爆炸,眼前的视觉冲击又这么强烈,宠天戈的喉咙里立即咕隆两声,赶紧把卫生间的门随手带上。 荣甜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大床,躺在床上当然比打地铺舒服多了,她拱来拱去,扭来扭去,彻底睡够了,然后睁开了眼睛。 入目所及,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想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是宠天戈的家,昨晚雷暴天气,下了大雨,自己没法离开,只好在这里留宿。 不过……她记得昨晚自己是睡在地上的。 荣甜急忙看向床边,果然,地毯上还铺着被。 她不解地抓抓蓬乱的头发,怎么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床上去的,怀里还抓着个枕头,怎么看都十分的诡异。 荣甜第一反应是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t恤,以及……那条丑丑的一次性内|裤。 还好,一切正常,她松了一口气。 打了个哈欠,荣甜下了床,她顺手摸了摸床上,另一侧已经凉了,想必宠天戈已经离开好久了。想到他不在,她立即放松了警惕,迷迷糊糊地往卫生间走。 推开门,她看见一个人靠着墙壁站着,姿势有点儿古怪。 下一秒钟,荣甜终于看清楚了,宠天戈也听见声音,本能地朝门口看过来。 她面色一红,“啊”的大声尖叫,掉头就跑。 荣甜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主卧,等到她跑到走廊里,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还都在卫生间,现在这样子,根本走不出去。 一时间,她走也不是,回头更不是。 “臭、臭流|氓啊……” 荣甜的五官皱在一起,整个人快哭出来,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刚睡醒就能看见这一幕,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光着两只脚,站在走廊里,右脚踩在左脚上,蹭了蹭,不知道怎么办好。 关键时刻,荣甜的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胃,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什么,现在饿得要命。 她想起来冰箱里还有不少昨晚剩的白粥,打算去热一热。 等荣甜把早饭做好,端上餐桌,宠天戈也已经洗漱干净,换好了衣服,从楼上走下来了。 她一看见他,脸就红了。 倒是当事人相当的镇定,在餐桌旁坐下来,看了看,挑挑眉。 “有皮蛋瘦肉粥,有蛋饼,还有鲜榨的果汁……唔,看上去比昨晚好太多了。” 宠天戈擦擦手,先喝了一口果汁。 “我、我那个……吃完我就走。外面雨停了。” 荣甜选了一个距离宠天戈最远的位置坐下,指了指窗外,然后低头猛吃。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很正常,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是被看见的那一个,你看完了转身就跑,等于说还占了我的便宜呢。” 宠天戈一边吃,一边大言不惭地说道。 荣甜差点儿被他不要脸的话给呛死,她胡乱吃了一小碗粥,冲上楼换了衣服,就逃命似的离开了这里。 宠天戈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把剩下的果汁全都喝光,足足笑了二十分钟。 经过昨天一整晚,她再想要和自己保持距离,也很难了吧。 ***** 荣甜坐在办公桌前,用手撑着头,一直在发呆,而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已经显出屏保了。 这个季节的中海,雨水渐多,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所以外面的天色一直阴沉沉的。 这种天气,令荣甜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宠天戈。 自从上一次在他家里过夜之后,她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再也没联系他,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五天了。 她打了个喷嚏,有些冷,很自然地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穿上去的一刹那,荣甜才意识到,这件外套还是宠天戈的,自己一直忘了还给他。干洗过之后,玖玖帮她把衣服从酒店带到公司里来,但自己却没机会拿给衣服的主人。 她叹了一口气,犹豫着要不要给宠天戈打电话。 心情受到天气的影响,也变得有些低沉,荣甜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雨,说下就下了。 雨滴滴在了玻璃窗上,慢慢滑下来,雨声很大,几乎掩盖了窗外一切的声音,淅淅沥沥,可却又令人莫名地安静。 荣甜刚要转身,忽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从另一边开过来,开得不是很快,然后它停在了对面的路边。 那辆车她有印象。 果然,有人拿着一把伞下了车。 黑色的伞,黑色的车。 她一惊,不会真的是他吧?他怎么会来这里?他是来找她吗? 但是很快,荣甜又推翻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虽然荣氏和天宠是合作关系,可宠天戈却不至于亲自跑到这里来,何况,目前也没有任何事情,需要他来这里。 这么一想,她摇摇头,笑自己的多疑。 重新坐下来,移动鼠标,荣甜继续处理着未完的工作。 没一会儿,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请进。” 荣甜没抬头,她猜想,应该是玖玖过来询问今晚吃什么。可外面下着雨,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叫一份外卖就可以了。 “荣小姐,那个……宠先生来了。” 她一惊,急忙抬头,果然,玖玖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正是宠天戈。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黑色的伞,雨水顺着滴落,另一只手上则是托着一个小小的,包装精美的圆形纸盒,干干净净的,应该完全没有被雨水溅到。 第九十六章 顺水推舟 荣甜一惊,放下鼠标,急忙从桌后站了起来。 玖玖将宠天戈手中的雨伞接了过去,又递给他两张面纸,让他擦了擦手。 整套动作下来,这男人优雅得像一个欧洲贵族,丝毫没有下雨天里常见的那种狼狈和无奈的样子。而且,荣甜注意到,他一直很在乎手里的那个圆形纸盒,好像里面装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谢谢你,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一杯热水?” 宠天戈微笑着看向玖玖,把手里的纸团扔进门口的纸篓,然后不请自来地走进了荣甜的办公室,径直在她的对面坐下来。 他把手里的纸盒轻轻放下,然后当着荣甜的面,解开了上面的粉色丝带。 “应该还没有化掉,如果化掉了,口感可能会有些大打折扣。” 荣甜惊愕地看着宠天戈从纸盒里拿出里一盅杏仁牛乳羹,表面的乳白色冻物轻颤,美好得像是少女的肌肤,正中央点缀着一颗完整的杏仁,上面还滴着两滴巧克力炼乳。 她蹙蹙眉尖,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特地带甜品来给自己吃。 “你干什么?下雨天跑到我这里,就为了给我一份这个?” 荣甜睁大双眼,瞪着宠天戈。 他倒是十分贴心,亲自帮她拿出来甜品不说,还把搭配的小银勺也拿出来,擦拭干净,放在她的手边。 “吃吧,我们边吃边聊。” 宠天戈坐下来,刚好,玖玖把给他的热茶也送了进来。 “哇,竟然是‘凝梦’的招牌杏仁牛乳,每天限量销售的啊。宠先生真是有心,天气这么差,就该吃一点儿甜品调整心情嘛。” 玖玖把热茶放在宠天戈的面前,看见荣甜手边的杏仁牛乳,一脸羡慕又略带惊讶地说道。 之前,她看见宠天戈手里拿着个盒子,举止之间小心翼翼的,还疑惑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没想到是甜品。 “很有名吗?你想吃的话,我们改天去。” 很显然,对于玖玖的大惊小怪,荣甜有些尴尬,随口说道。 “是很有名,就是去了也不一定吃得到。你们慢慢聊,有什么事情再喊我,不打扰了。” 玖玖交叠着双手,笑着说道,然后走出去,还不忘轻轻带上门。 荣甜一脸挫败地坐下来,看着面前的甜品有些出神,然后,她才拿起手边的小勺,挖了一块送进了嘴里。 宠天戈喝了一口茶水,眯着眼,留意着她的表情。 本以为,她会夸赞几句,没想到荣甜咽下去之后,就放下了小勺,然后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唇,不打算再碰了。 “怎么,不合口味?玖玖说的没错,这个是他们家的招牌甜品,每天只卖十份,去晚了就真的吃不到了。每天都有好多人排队想买。” 他把茶杯放下,笑着说道。 荣甜冷冷地笑了一声,扯扯嘴角,故意话里有话地回答道:“别人喜欢的,我又不一定会喜欢。再说,每天限量供应十份也可能只是一种营销手段,饥饿销售罢了,最近几年很流行的。” 她刻意地忽略掉心头的淡淡的感动,冷漠地应对着。宠天戈的车子停在写字楼的对面,他撑着伞从马路那一边走到大楼楼下,裤脚都有一点点被雨水溅到,但是放着甜品的圆盒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水渍,足可见他有多重视它。 “你说得对,商人的心总是黑的。比如我,比如你。” 宠天戈笑着摇摇头。 看来,她对这个是没有什么反应的。只能试试下一个了。 宠天戈买“凝梦”的甜品,主要为了想要刺激一下她,看看对它有没有些许的印象。因为,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她直接就从储物柜里找到了家用医药箱,说明在她的潜意识里,应该还记得一些过去的事情,不是彻底遗忘。 “胡说,我有一颗红亮的心。” 荣甜立即反驳,不赞同他的话。 “哎,看不出来啊,你自小在国外长大,居然还能知道内地样板戏的台词。” 宠天戈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立即揪着她的一句话不放。 荣甜也是一愣,她只是很正常地说出来那句话,却不料,被宠天戈曲解了,甚至还质疑她过去的经历。 “算了,我们两个之间不适合谈论这些,最适宜我们谈的,只能是生意。正好,既然你来了,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关于香港赴内地游代言人的人选。呐,这个是我们这边给出来的几个备选艺人,你可以先看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从手边的几个文件夹里抽出来一个,递给宠天戈。 他挑眉,接过来,翻开一看,第一个就是关于唐漪的资料。 “有趣,你们选的是唐漪。” 荣甜点点头,指了指文件夹,“后面还有几位,不过说实话,无论是外形还是人气等方面,最合适的当然还是唐漪。但是,她现在的身价太高,我们这边的人还在试着和她的经纪人联系,看看能不能先坐下来谈一下。” 其实,她主动和宠天戈说起这件事,也是想看看他是否能动用一下私人关系。 毕竟那天晚上在影院,她可是亲耳听见那些八卦记者们说,宠天戈和唐漪曾经传出过绯闻的,而她也算是通过这段边消息,人气暴涨,后来又接了两部大红大紫的戏,然后顺利加盟了卫然的娱乐公司,成为真正的一姐。 如果,她还算念旧的话,应该会乐意还宠天戈这个人情吧。 “不错,唐漪刚拿到了香港那边的人才计划资格,可以说是红遍了整个亚洲。如果她能够代言这一次的内地游,想必带来的粉丝效应会很不错。你们的眼光很不错,我同意用她。” 宠天戈仔细翻看了一遍文件夹里几个艺人的资料,他也觉得,依照目前种种条件看来,唐漪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荣甜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把当初在超市里偶遇唐漪,对方还把最后一罐蘑菇酱让给自己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哈,没想到,你们原来之前就有过互动。那现在,你选了她,这算不算你在报恩?我想想,一‘酱’之恩?” 宠天戈摸着下巴,一脸玩味地说道。 “怎么可能?如果她的自身实力不足以打动我,就算买下一个意大利酱工厂送给我,我也不会动心好吗?等等,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打动,一罐蘑菇酱换一个代言资格?” 荣甜拿起那个文件夹,笑着歪头问道。 “不知道。女人的心思是天底下最难解的迷,只有天才和傻瓜才会去解。我既不是天才,也不是傻瓜,所以我不去自找苦吃。” 宠天戈瞟了一眼荣甜手里的文件夹,皱眉追问道:“你和我说这些,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找唐漪商量这件事吧?” 她笑容里带着一丝狡诈的味道,顺水推舟道:“你们是老朋友呀,反正总会要聚一聚的嘛。饭桌上好聊天,你就可以顺便在她面前提两句……” 他立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免谈。 “那你给我个不去的理由。” 荣甜穷追不舍,她现在需要开源节流,之前她已经查过了,荣甜的代言都是天价,没有低于八位数人民币的。这个价格对于荣氏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她的这间分公司来说,就很难承受了。除非能够抹掉一个零,要不然,她还真的有些为难。 “她男人小气,不愿意让她和我这种青年才俊有什么私下接触。” 宠天戈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是青年才俊?我……” 一个“呸”字没来得及说,荣甜后半截话卡住,等等,唐漪的男人是谁,她怎么不知道?! “喂,话说一半会遭报应的,快说说,什么情况?” 果然,女人们对于八卦都是丝毫没有抵抗能力的,宠天戈无奈,在荣甜的狂轰滥炸之下,只好简单地把唐漪和卫然的关系和她说了一遍,还叮嘱她尽量不要说出去,因为知道他们真实关系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叫云筱安的,她不是回来了吗?你说卫然会选新欢,还是选旧爱?” 荣甜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又不是卫然,问我做什么?” 宠天戈撇嘴,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是不清楚答案,在替唐漪感到担忧,怕她受到伤害。 “你虽然不是他,可你是男人啊!男人的想法,本来就差不多,男人全都爱美女啊,这不就是最大的共同点!” 荣甜蛮不讲理地偷换着概念,瞪着宠天戈。 “我服了你。” 他揉了揉太阳穴,沉思了片刻,开口道:“这样吧,我约她一起吃饭。不过,你也要陪我去。如果被卫然发现,或者被狗仔拍到,多一个人在场,也不会出大问题。” 这个条件听起来还不错,所以荣甜频频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好了,时间差不多,你准备关机,我们去吃晚饭。” 宠天戈看看时间,站起来,伸手指了一下,示意荣甜收拾收拾。 “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吃?我、我打算叫外卖……” 荣甜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顾左右而言他,听见宠天戈邀请自己一起吃饭,居然紧张得有些手心出汗。 第九十七章 彼此都需要时间 宠天戈选的餐厅,当然也是他和夜婴宁曾经很喜欢去的那一家,他希望,通过熟悉的环境,能帮助荣甜回想起过去的事情。 但是很遗憾,除了刚进门的时候,荣甜表示这里的环境确实很好之外,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来。 坦白说,见她这样,宠天戈有些气馁。 他也知道,很多事情急不得,做不到一蹴而就,他们彼此之间都需要时间。 可是,清楚道理是一码事,自己亲自能够做到又是一码事。 “看看想吃什么,我觉得这里的菜色还不错,清淡又不会太乏味,主要是有很多药膳,可以滋补身体。” 宠天戈一边翻看着菜单,一边说道。 荣甜本来在路上还有些排斥,不过当她发现这里的环境雅致,菜单看起来也令人很有食欲之后,她整个人就放松了许多,专心看起来。 两人依照各自的口味,点了四菜一汤,还有饭后甜点。 “菜还没上,这种时候,我觉得我们应该聊聊天。” 见荣甜一直不开口,宠天戈主动说道。 “好啊,我也正在想,你要是约到了唐漪,我们去哪里吃饭?像她那种大明星,应该是吃腻了山珍海味吧,不知道中海有没有那种比较特别,又适合聊天的餐厅,最重要的是要注意私密性,以免被狗仔跟拍到,对她不好。” 她歪着头,陷在思考中。 宠天戈无奈,难道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她就没有其他想要和自己聊的话题了吗? 刚要开口,他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响起。 “抱歉,我忘了关机,我本来是打算关机,好好和你一起吃顿饭的。” 他一边说一边想要挂断电话。 “不会啊,你接吧,万一有事呢,不要耽误了。” 荣甜并不在意,喝了一口饮料,示意他照常接听。 等到宠天戈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他才苦笑一声道:“果然是背后不能说人,你猜谁打来的?” 荣甜握杯,挑了一下眉头,笑道:“大明星。” 唐漪打来电话,主要是想感谢宠天戈上一次亲自去捧场她的电影首映式,刚好她今天回中海,结束了整个剧组的全国宣传,打算请他吃顿饭。 “好啊,我正在吃饭,方便的话,你就过来。” 宠天戈看了看荣甜,见她在朝自己点头,所以把餐厅地址报给了唐漪。 “本来是我们两人的晚餐时光,现在又多一个了。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见她?改天单独约不可以吗?” 他有点儿吃醋,机会这么难得,偏偏荣甜又无比急迫地想要见到唐漪,只能叫她也过来了。 “人家是大明星啊,不一定随时都有时间的。而且,就算她有时间,她的经纪人也不见得允许她随便出来见人,最最重要的是,我能拿出来请明星做代言的资金有限,所以只能先碰碰运气,看看她是否感兴趣。要是不行的话,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再去找其他的艺人好了。” 荣甜很坦诚地回答着宠天戈的问题。 他看看她,忽然间觉得,在很多事情上,她已经变了。 如果是夜婴宁,她一定会说,自己有信心说服唐漪,让她愿意拿下这个代言,即便是在薪酬不那么高的情况下,无论用什么办法。 但是荣甜却会说,如果不行,自己就去想其他的办法。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很不礼貌啊,我脸上难道沾了脏东西?” 见宠天戈的眼神久久地落在自己的脸上,荣甜顿时有些尴尬,她急忙又喝了一口饮料,低下头看向别处,试图避开他的视线。 “没有,很美。” 他笑了笑,收回视线,然后叫来侍者,让他帮自己换一间包房,原本的菜品不变,稍延后等他的朋友点完了其他的菜,再一起上。 两人拿好东西,从餐厅一楼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包房。 他们坐下来,又等了一会儿,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宠天戈说了一声“请进”,果然,唐漪走了进来。 不过,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女人。 宠天戈微笑,但是等他看见唐漪身后的那个女人,脸色虽然没有变,但是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变得深沉了许多,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荣甜坐在他的对面,所以把这一起都看得很清楚。 她稍显疑惑地转过头去,唐漪她是见过的,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是,唐漪身边的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荣甜却不认识,只是觉得她的面部轮廓以及五官看起来,和唐漪似乎有几分相像。 “啊,你有朋友在,不好意思。我之前去看渺渺,就顺便把她一起带来了。” 唐漪有些尴尬地解释着。 “没关系,坐吧。先看看吃什么。” 宠天戈边说边起身,让唐漪和唐渺入座,而他自己则是换了个位置,直接坐在了荣甜的身边,紧挨着她。 两姐妹这才坐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宠天戈身边的女人。 “我来介绍,这位是香港荣氏中海分公司的总经理荣甜小姐。这位就不用我过多介绍了,赫赫有名的唐漪小姐,她身边的是她的妹妹唐渺小姐,是一位珠宝设计师。” 荣甜听见“珠宝设计师”几个字,眼前一亮。 “你们好,真羡慕,姐妹两个都好能干啊。” 她笑着,同面前的姐妹主动打招呼。 唐漪看看她,忽然露出了一点儿惊讶的表情,伸手指了指,似乎不确定道:“我们是不是……好像在哪儿见过……” 荣甜笑着点头,也伸手指指她:“超市嘛,最后一罐蘑菇酱,你给了我呀!” 两个人确定无误,全都笑了。 一旁的唐渺有些发懵,听不懂什么“蘑菇酱”,所以她不禁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唐漪只好又给她讲了一遍,连说缘分真奇妙。 “好了,三位女士,先看看吃什么,稍后边吃边聊。” 宠天戈只好硬着头皮插话进来,要是任由她们说下去,恐怕自己要一直饿肚子了。 荣甜连忙把手边的菜单递给唐漪。 “你们看吧,我已经点好了几道菜,你们挑自己喜欢的。” 唐漪接过去,和唐渺一起看。 不过,很显然,唐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眼前的菜单上,从进了包房之后,她就控制不了自己似的,频频看向宠天戈。 好久不见,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眼神也依旧深邃得像是不见底的深泉,令人迷醉。 可是,看见他的身边居然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看起来两个人又很熟的样子,唐渺就忍不住整个人都心浮气躁起来,满心泛酸。 这么多年以来,宠天戈的身边都没有什么异性,充其量只是让victoria陪他一起出席一些商务应酬。没想到,此刻他竟私下里带着一个年轻女人一起吃晚餐,这真的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其实,我也知道今天给你打电话太贸然了,不过我明早又要飞,接下来两个月都在南方拍戏,就想着赶紧找你吃顿饭。刚好,荣小姐也在,我看到荣氏集团和天宠合作的消息了,先道一声恭喜,多多发财。” 点好了菜,唐漪笑着拱手说道,她看了看宠天戈,又看向荣甜。 荣甜谢过她,心里还在思考着该怎么和唐漪提起代言的事情。 “算了,还是我直接来说好了。唐漪,你知道,我和荣小姐的公司在合作,主要做的就是香港赴内地游这个项目,我们需要一个形象健康,在香港和内地都要有一定人气的艺人做代言。我和荣小姐都很看好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宠天戈看出荣甜的迟疑,他怕她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自己帮她说。 唐漪微怔,这件事她是听说了的,她的经纪人檀哥早就把内部消息给了自己,但是其他艺人应该也听说了,貌似很多人都在私下里努力争取。 “你知道,我现在的工作都是谭哥在帮我安排。我自己是愿意的,不过其他方面还要听公司的,毕竟我是签了合同的。” 她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毕竟,自己现在在公司里虽然是一姐,但她和卫然的关系总归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旦她下决心离开,可能还要更换经纪人,到时候檀哥愿不愿意和自己走,还是未知数。 “好,你回去和你的经纪人聊一聊。不过,大明星的身价尽量别太高,以免我们付完了你的薪水,就穷得只能喝西北风了。” 宠天戈知道荣甜的顾忌,说完后,朝她一笑。而她也刚好在扭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一起笑出了声。 “喂喂,你说得好像我很见钱眼开似的。” 唐漪佯装生气地白了宠天戈一眼,然后将探询的视线落在了荣甜的脸上。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这女人的,不,不只是超市的那一次。那次她之所以肯忍痛割爱,也是觉得她好像很熟悉,像是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三人一起笑了,不过,这么一来,一直没说话的唐渺似乎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一些。 她有些尴尬,只好低下头一个劲儿地喝饮料。 刚才宠天戈和荣甜相视一笑的画面,她也看见了,所以此刻心里更酸。同时,唐渺更加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儿主动去找宠天戈,趁着夜婴宁不在,说不定她有机会,哪知道现在被这个叫荣什么的女人占了先机。 第九十八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很快,服务生敲敲包房的门,将四个人点的菜一一端上来。 摆好了菜之后,那服务生迟疑着掏出来手机,问唐漪能不能和自己合照一张,说一直很喜欢她,也有买了《狂战之怒》的电影票支持票房。 唐漪很大方地拿过手机,调成前置摄像头,和那小女孩儿合照了一张,把手机还给她。 服务生立刻再三道谢,这才欢天喜地地走出了包房。 “你真的超有亲和力的,要是你真的能代言我们的项目,一定大受好评。说不定,好多香港人看了广告就决定来内地玩,亲眼看看这些年内地的变化呢!” 看见唐漪一直把笑容挂在脸上,对待陌生的粉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耐烦,荣甜发自内心地赞叹着,更觉得自己的眼光很不错。 “切,她一个端盘子的一个月才能赚几个钱,真能去影院看3d大片儿?估计电脑上看看盗版的还差不多,和你合影又能拿出去炫耀了。姐,你今天没化妆,说不定她转手卖给狗仔,还能得几百块呢……” 一旁的唐渺撇撇嘴,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很担心似的。 “怎么会?再说在机场和酒店被人偷|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相比被陌生人鬼鬼祟祟地拍照,我倒是宁愿大家都主动走过来,问我能不能合影,这样起码我还有一种被尊重的感觉。” 唐漪微笑着回答道,表示唐渺想太多了。 “你!我是为你好啊,你又帮着外人说话……” 唐渺不悦地嘀咕着,露出一丝不甘心的神色。 她察觉到对面的荣甜似乎在看着自己,一抬眼,果然对上了荣甜的视线,唐渺不禁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荣甜一愣,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自己只是担心她不高兴,所以才多看了她几眼,没想到似乎被她误会了,以为自己在看她的笑话。 唐漪也看见了唐渺瞪着荣甜,知妹莫若姐,她当然清楚,唐渺对荣甜的那种若有似无的敌意,毕竟唐渺对宠天戈还是没有死心。而这一点,也最令唐漪感到头疼,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劝说唐渺,赶紧死了这条心,好好地找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 “要趁热吃这道‘芝士蒜蓉蒸扇贝’,我来给大家分。” 宠天戈及时出声,打破了三个女人之间的尴尬。 他站起来,拿着公筷,依次帮唐漪和唐渺各自夹了一只扇贝,放在她们面前的小碗里。 一共四只,每人一只,宠天戈夹了两只出去,还剩下两只。 荣甜很喜欢吃海鲜,所以坐得笔直,等着自己的那一只。 没想到,宠天戈放下了筷子,没有给她夹的打算,也没有给自己夹的打算。 “你……我自己夹。” 荣甜扭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宠天戈是故意的,她索性抄起筷子,准备伸长手臂,去盘子里把那只明显大了一圈的扇贝夹进自己的碗里。 筷子刚伸出去,不料,宠天戈已经按住了她的手臂。 “我查过,脾胃虚寒的人不适合吃扇贝,你忍着馋,吃点儿别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真是冠冕堂皇! 荣甜眼睁睁地看着唐漪和唐渺全都夹起了扇贝肉,再听见宠天戈不让她吃,她简直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也不能吃海鲜,所以两位稍后每人再吃一个好了。” 宠天戈收回了手,笑着看向唐漪。 “我在节食啊,吃一只已经是在作死了,幸好今天我的助理不在,要不然一定回去灌我喝一大杯的草茶。” 唐漪笑着擦擦嘴,放下筷子。 她知道,唐渺最喜欢吃蒸扇贝,这道菜是专门给她点的。 “宠先生肠胃不好吗?” 唐渺放下筷子,听见他说自己不能吃海鲜,一脸关切地问道。她记得,他以前是能吃的,还带唐漪去过日本料理餐厅,所以不存在对海鲜过敏一说,那么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肠胃不适了,毕竟海鲜难以消化一些。 “还好,某些人不能吃,我就陪着她不吃喽,以免某些人以为我是故意的。” 说完,宠天戈的眼神还轻飘飘地在荣甜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唐渺顿时被噎得说不出来话。 刚好唐漪把剩下的两只扇贝都夹到她的面前,唐渺只觉得索然无味,毫无胃口。 “夹那么多干什么?知道你是大明星,要节食塑身,可我也不是一头猪吧?喂这么多干什么?” 唐渺又妒又气,只能把心头的火撒向亲姐姐。 唐漪蹙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唐小姐,听说你是珠宝设计师,好厉害啊。那平时你姐姐的首饰是不是都是出自你的手啊?你来设计,她来展示,一箭双雕……” 荣甜看见唐漪的胸前佩戴着一枚胸针,好像是猫头鹰的造型,做得很逼真,创意也很大胆,她不免多看了几眼,以为是唐渺设计的。 “不敢当,我只是个小小设计师,还没法独立设计出能让大明星看上眼的首饰。我姐姐这个人从来不会假公济私,她平时的首饰都是赞助商提供的,由她来代言,她当然要遵守合同。” 唐渺说完,也气鼓鼓地扫了一眼唐漪的胸口。 她看得出来,这枚胸针不是什么大牌子,更不是唐漪代言的那个珠宝品牌,可她却很喜欢,平时经常戴在身上,已经有好几次被人拍到发在网上了。 她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猫头鹰的造型很好,很想拿来自己再加工创意一下,交给上司,作为今年公司的主打产品。 但是唐漪却不许,她说这是一个独立设计师的作品,对方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名气,但她知道,那个设计师一定会继续拿出好作品来。后来,她甚至还主动联系了那个设计师,帮她拍了几张自己佩戴着猫头鹰胸针的生活照,准许她挂在自己的店铺上作为展示。 听说,猫头鹰胸针一|夜之间爆红,网络上冒出无数种仿版。可送唐漪胸针的设计师却一枚也没有再做,她说首饰经不起成百上千的粗暴复制,所以不会为了赚钱而让满大街的女人都买一枚或许根本不适合自己的胸针。 “还没问唐小姐在哪里高就?要是有机会一定去看一下你的作品。” 荣甜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唐渺。 她不蠢,不会看不出来唐渺对自己似乎有着一股敌意,但是,对方“珠宝设计师”的这个头衔却真的很吸引她,让她十分好奇,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她。 唐渺虽然不爽,可也不会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转身也从包里拿出名片夹,抽了一张名片,跟荣甜交换。 “好巧,我有个朋友在miracle珠宝工作,不过她没有你这么能干,她不负责设计,好像只是和客户打交道的。改天我们一起喝下午茶。” 荣甜一边看着唐渺的名片,一边笑着说道。 她说的自然就是那位miracle的韩小姐,英文名叫做stephy,之前荣甜帮忙把林行远的挂坠重新修好,她一直很感谢荣甜的帮忙,约了她好几次一起去喝茶。不过,荣甜最近太忙了,总是也没有抽出时间来。 “miracle?我知道,是个外国牌子,在中海有旗舰店,那间店铺很惹眼的。” miracle珠宝的名头很响,就连唐渺也不禁微微动容。 她知道,miracle老板是丽贝卡·罗拉的前夫,姓吴,这几年渐渐地把事业重心从欧洲转向中国,而且他自己也是很有时尚眼光,一口气签了好几位新锐设计师。唐渺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其实她也偷偷地向miracle投过简历,只是没有选上罢了。 “是啊,我……” 荣甜刚想要说什么,一小碗汤递到了她的面前,成功地打断了她。 “小姐,我们是来吃饭,不是来换个地方继续聊工作。喝汤,吃菜,好吗?” 宠天戈知道,自己再不出声阻止荣甜说下去,她可能一直到离开餐厅,都没吃几口菜,更不要说吃饱了。 “……” 荣甜无语,只好低头喝汤。 但她没注意到,她喝的那碗汤并不是每人一碗的例汤,而是宠天戈亲手帮她盛的,还专门撇去了最上面一层的油儿。 他的这份细心并不多见,因为没有谁值得他这么去做。 “是啊,难得聚在一起,就不要说工作上的事儿了。荣小姐,你今后都要在中海负责这边的生意了吗?之前我有看杂志,你爷爷他……” 唐漪小心地措着词,毕竟半个月前的八卦杂志上,关于荣家的消息可以说是铺天盖地,只不过,荣家的子女没有闹得很僵,狗仔们挖也挖不出什么猛料,只好作罢。 “杂志上其实都在写怎么争家产吧?不过还好,老人家生前的遗嘱写得很明白,就算有人不甘心也没有办法。是的,中海和南平这边需要我来打理,等到中海这里上了轨道,我以后可能会搬到南平那边。” 荣甜点点头,回应着唐漪的话。 “南平?南平那边不是早于中海建立的分公司吗?为什么你要去?” 宠天戈皱眉,他倒是没想过,荣甜可能会离开中海。 但是他的全部事业根基都在中海,他不可能跟她一起过去南平,这样就有些棘手了。 唐渺倒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心头暗暗念叨着,走吧走吧,赶紧走马上走,走得越快越好! 第九十九章 不懂,还是装傻? 荣甜又喝了一口汤,她倒是没觉得,自己去南平或者不去南平,会是一件什么重要的大事儿。反正对她来说,中海和南平都一样陌生,都没有什么让她特别留恋或者不舍的人和事。 倒是宠天戈一下子就懵了。 他知道荣甜分到了两家分公司,香港荣氏在内地目前只有两家公司,南平早于中海建立,但是生意上一直没有什么起色,属于不温不火,不死不活的状态。倒是中海分公司从建立伊始就有声有色,还同天宠集团达成了合作关系,与内地政府的关系也相当融洽。 所以,宠天戈没有去想太多,包括荣甜可能会到南平这件事。 “那些都是后话了,来,我们以饮料代酒,先祝荣小姐在中海一切顺利。” 唐漪拿起杯,大大方方地说道。 说完,她朝身边的唐渺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好也拿起杯,主动向荣甜敬着。 荣甜连声道谢,和她们两人齐齐碰杯。 甜点刚上来,唐漪就接到了王晓檀的电话。 “喂,檀哥,我在和朋友吃饭……啊,好,好,那我这就过去。” 是唐漪的经纪人王晓檀打来的电话,他说有急事要跟她商量一下,是关于最新一部国外电影的合同。 “你去忙吧,改天我们再聚。别忘了,代言人的事儿,和你经纪人说一声,今晚我也给卫先生打个电话。” 宠天戈起身,又向唐漪叮嘱了一遍代言的事情。 她点头,表示知道,但是一听见宠天戈提到卫然,她的脸色还是微微有变。 荣甜从宠天戈的口中知道了唐漪和卫然的事情,她知道,这不是一段普通的八卦绯闻,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明星傍上有钱人的故事,这里面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和秘密。 所以,她对唐漪的感情经历十分好奇。 不过,两个人毕竟只是刚认识不久,荣甜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去问对方的隐私,所以,她此刻也只能强忍着好奇心。 四个人下了楼,唐漪和宠天戈开着车来的,车子都停在旁边的停车场。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里等着。” 雨还没有停,路边有不少积水,宠天戈看了一眼荣甜脚下的高跟鞋,怕她崴了脚,所以提议让她在餐厅的门口先等着。 唐漪也是这么交代唐渺的,自己去取车。 于是,宠天戈和唐漪并肩着往停车场走去,宠天戈撑着一把伞,和她一起走,把手里的雨伞大部分都向着她的身体那一侧倾斜着,倒是自己另一边的肩头都被雨给淋湿了。 唐渺望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 为什么今天不是她开车过来的呢,那样的话,自己就能和宠天戈一起去停车场了,还能挽着他的手臂,和他共打一把雨伞,两个人贴得那么近,这画面只要在脑子里想想,就能让人心跳加快。 “出来的时候雨还没有这么大,没想到吃了一顿饭,下这么大了。” 荣甜从手袋里掏出两张纸巾,递给唐渺一张,留下一张抓在手里,自己弯腰擦了擦脚踝处溅到的雨水。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因为两家有合作?” 唐渺接过纸巾,抓在手中,毫无预兆地问道。 荣甜一怔,站起身来,终于明白她口中的“他”应该指的是宠天戈。她点点头,不疑有他地回答道:“没有很久啊,我来中海也是为了荣氏的生意,因为和天宠合作,所以就和宠先生认识了。” 唐渺轻哼一声,似乎不太相信。 她不信,要是两个人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宠天戈怎么可能对她那么照顾,甚至还亲手盛了一碗汤给她喝,这种待遇简直是从来不曾有女人有过的。 除了那个夜婴宁,此外,唐渺还真的没见过有第二个女人。 “那你了解他吗,知道他的过去吗?听说他以前都是和谁在一起吗?” 唐渺再次冷冷问道,转头看向荣甜。 荣甜把用过的纸巾叠了几下,扔到餐厅门口的垃圾桶,满眼茫然道:“我了解他?我为什么要了解他?唐小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她觉得这位唐小姐似乎有点儿古怪,说直白点儿,就是有病。 明明两人第一次相见,就算是气场不和,那做个点头之交即可,她又何必处处针对自己,说起话来三番五次都带着刺儿。 见荣甜不上道,唐渺翻翻眼睛,索性和她挑明:“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宠天戈比你想象得要复杂。你觉得像他这种年纪,这种身份的男人,身边会没有女人嘛?别傻傻地一头栽进去了,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我告诉你,你大可以去查,有一个珠宝设计师,叫夜婴宁,就是宠天戈的女人。” 还以为她这么趾高气昂,能说出一番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没想到就是这件事。 荣甜刚要说知道,不远处,宠天戈和唐漪的车子已经一前一后地开过来了。 她是真的懒得和唐渺继续废话下去,见车子停过来,荣甜微微冲她一颔首,算是道别,然后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 外面下着雨,车子里有些闷。 再加上,宠天戈和荣甜谁都不说话,车子里安静得可怕。 他伸手拧开了音响,把音量调到合适的大小。 很快,一阵很有节奏的法语音乐流淌出来。 荣甜不太会法语,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她不懂歌词的意思,但是觉得旋律很好听,女声又甜美,所以听了一会儿,她就扭过头,主动向宠天戈问道:“这是什么歌?很好听啊。” 他看了她一眼,习惯性地一抬眉,不答反问道:“觉得好听?” 荣甜点点头,一脸好奇地伸手翻了一下挡风玻璃前摆放的那几张cd碟片,左看右看,她也没找出答案。 “这是一首法文歌曲,叫《deja vu》……把它翻译成中文的话,意思就是,似曾相识。” 宠天戈一边开着车,一边随着节奏,用右手在方向盘上轻轻叩打着。 说完,他把这首歌又从头放了一遍。 荣甜听得一直很认真,但也只是认真,没有其他的什么。看着她的侧脸,宠天戈有点儿着急,这首歌她从前很喜欢,所以他一直在车里放着,几乎没有改过,连他这个完全不懂法语的人都快会唱了。 “你刚才说,有可能去南平,大概什么时候?” 他拐了个弯,换了一条车流较少的道路,却不是开往她的公司的方向。 荣甜也察觉到了,她急忙向窗外望去,“你往哪里开?我还想回公司拿点儿东西……” 宠天戈笑笑,问她:“就不能先逛逛再回去吗?前面有一个夜间画展,是露天的,听说很有趣……” 不等他说完,荣甜打断他:“不好意思,宠先生,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或许,你的魅力确实无人能够阻挡,只要你开口,就不会有任何女性会对你说‘不’。但是除了工作上,我真的不想和你有太多的私下接触,像这种活动,比较适合你和你的女朋友一起去。麻烦你在前面的路口那里放我下车,我坐出租车回去就可以了。” 搞什么,没有事先协定,就忽然跑到她的公司里,给她带了甜点,又一起吃了晚饭,现在还要去看什么画展?太脱线了,荣甜绝对不能允许自己跟他一起朝不正常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出租车?要是我不放你下车呢?” 宠天戈微微一惊,然后问道。 荣甜扭头,愣愣地看着他,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问你,要是我不放你下车呢?车门锁着,你打不开,我就算把车停下来,你也没法下车,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完,宠天戈把车子缓缓地靠在了路边,停了下来。 “你无耻!” 荣甜恼怒地低下头,伸手去解胸前的安全带。因为紧张,她的手心出汗,手指一阵打滑,好不容易才解开了。 “你这么评价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对此,宠天戈倒没有任何的愤怒之色,甚至有些习惯了。 “你凭什么这么针对我!我自认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你不好的事情!你凭……” 她的声音被堵住,双眼蓦地睁大。 第几次被他吻住了?荣甜有些慌乱,心里拼命回想,想要数清楚,但却记不得这究竟已经是第几次了。 她唯一还能记住的事情就是,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许他的舌头闯进来。 幸好,他似乎也没有这个意图。 她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下巴被他狠狠地托住。 “你问我凭什么是吗?” 宠天戈直直地看着她,她发现,他的眼睛好像深不见底似的,只要自己保持着注视,就好像要被吸进去一样,她不敢再看,想要扭头,可是下巴却在他的手里,她没法扭过头去。 “看着我。你问我凭什么,是吗?” 他又问了一遍,这一次的语气里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了。 “嗯。” 荣甜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真的不懂,还是装傻,想要和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不答反问,深深地凝视着她。 第一章 又上八卦杂志 摄影棚内,唐漪的助理正帮她整理着身上穿的服装,化妆师也在见缝插针地给她补妆。她身边的一群工作人员,同样忙碌不已,抓紧时间调配灯光,测试机器,每个人手中的对讲机里,都不时地传来导演的指令。 站在一旁的荣甜很担心自己的到来会影响别人,幸好,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基本上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后退几步,避免踩到地上的布线,仍是认真地看着站在摄影机前面的唐漪。 这是荣甜第一次亲临片场,她原本就对拍广告之类的很感兴趣,再加上这一次唐漪真的接下来荣氏和天宠集团合作项目的代言,今天就是专门在棚内拍摄宣传片的,所以她也前来探班。 不同于一般的广告,天宠集团了不少钱,请来了国内知名团队来打造这一次的宣传片,连幕后带仪器都是国际顶尖的。原本,荣甜还担心自己这一边资金不足,用起钱来可能会捉襟见肘,没想到宠天戈那里倒是很大方,批了不少钱下来,还一手包办了宣传片的拍摄费用。 “这位唐小姐真的很专业啊。从化完妆到现在两个多小时了,没上洗手间没喝水,一直都在准备。” 玖玖递过来一杯饮料,在荣甜耳边轻声赞叹着。 “是啊,做演员也非常辛苦。” 荣甜咬着吸管,吮了几口,摄影棚里打着强光,非常容易令人口干舌燥,但是唐漪的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还在不停地对着剧本上的宣传词,看起来非常敬业,也没有什么大牌的架子,身边只带了一位助理。 据说,娱乐圈里很多本身没什么名气的明星,动辄也要身边跟上四、五个人,走到哪里都浩浩荡荡的,好不威风。 看来,一个人能红,也不仅仅是因为演技、人品、交际或者运气中的某一方面,而是拼综合素质吧。 “原以为最后出来的只是个30秒广告,没想到天宠那边大手笔,拨下来一大笔钱,都能做出来一个二十分钟纪录片了吧。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荣氏在内地毕竟不是主场作战,许多客户还不了解,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提升一下企业的知名度。” 玖玖一边说一边点着手机屏幕,帮荣甜查看着她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荣小姐,你今晚约了旅游局的张处长一起吃晚饭,可能要在这边拍摄结束前就得回去换衣服。” 她看了一下时间,口中提醒道。 刚好,导演那边说设备要重新调试,让大家暂时先休息,他需要和摄影师讨论一下。 唐漪的助理立即给她披上一条围巾,扶着她走下来。 荣甜等她喝完了水,主动走过去。 “辛苦了,我很好奇,所以就过来看看,才知道原来广告片拍起来也这么辛苦。” 唐漪没想到荣甜会来探班,也颇为意外。 “荣小姐,事先不知道你要来,要不然我就叫助理去接你了。” 荣甜笑了笑,连说不用。 “你能接下来这份代言我已经很感谢了,坊间一直都有流传着你的身价,我虽然不知道那些传言是真是假,不过依照你的名气和人气,我们荣氏这一次给的代言费确实不算高。所以,我一直很想当面谢谢你。” 唐漪握着水杯,同样浅笑着摇摇头。 “我接代言也不一定都是看价码的,也要看和自己是不是相配,还有一些其他的效应。说不爱钱是假话,不过反正钱是赚不完的,还不如挑一些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去合作,对不对?” 荣甜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我接下来还有事,要先走,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打给我。拜拜。” 上一次吃饭,两个人已经交换过手机号码和私人微信,荣甜和唐漪道别,然后玖玖去取车,她先回酒店换衣服,晚上约了一个官员吃饭。 这一次能够顺利审批下来,对方帮了她不少的忙。荣甜有些吃不准当地官员的尺度,所以决定先请他吃顿饭,等席间聊天的时候再揣测一番,尽量不给对方也不给自己造成麻烦。毕竟,现在中海的廉政建设抓得很严,她也清楚这一点。 没想到,刚回到酒店,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荣甜就接到了宠天戈的电话。 “你要请旅游局的那个秃头张吃饭?就你们俩?”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是啊,饭店位置都订好了,请吃顿饭表示一下感激,应该不算贿赂官员吧?” 荣甜歪着头,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腾出两手来,在衣橱里挑着今晚要穿的衣服,是裙子呢,还是裤子?她一时间犹豫不决。 “那种中年老头一个个都好|色得要命!你有病才会约他们吃饭!” 宠天戈气急败坏,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荣甜不记得,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夜家的生意出现了问题,夜婴宁有病乱投医,加上旁边那个苏清迟也是个头脑发热拎不清的蠢货,两个人居然一起去找负责此事的官员吃饭喝酒,还被其中那个色老头下了药,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她就会被那几个老家伙趁机欺负了。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好多年,可是一想起来,他还是会一阵阵后怕。 “不会吧?又不是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正常的饭店,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怎么样吧?” 荣甜本来以为宠天戈是危言耸听,但见他语气里的急迫不像是开玩笑或者假装,她的心里顿时也有点儿七上八下的。 “你说呢?” 他已经气得在磨牙了。 “那我都已经约了人家,临时爽约总不好吧?再说,这一次审批确实很麻烦人家,你知道,像荣氏这种香港企业在内地申办各种手续,本来就是很繁琐的,要不是有这位领导从中帮忙,可能要再多等一个月呢。” 荣甜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拨拉着衣橱里的衣服,想了想,她还是挑了件普通的真丝衬衫,打算配一条宽松的长裤,这样比较保险。 “你们约在哪里吃饭?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顺便和你一起去。反正,天宠和荣氏是合作关系,大家全知道,我做东的话,别人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宠天戈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荣甜抿了抿嘴唇,她本来想说,关你什么事。 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果真的被一个秃顶老头在言语上或者身体上沾了什么便宜,那也确实够恶心的,所以,她也只好答应了他。 再三确定她还在自己住的酒店,没有出发,宠天戈这才放心,挂了电话。 荣甜换好了衣服,又洗了把脸,快速地给自己画了个淡妆,看看时间,估计宠天戈也快到了。 她刚要走出卧室,忽然间房门被人快速地敲了几下。 没等荣甜说话,玖玖拿着平板就冲了进来。 “这什么时候的事情?荣小姐,八卦杂志怎么拍到你和宠先生了?” 她急三火四地说道,把手里的平板往荣甜的手里一塞。 荣甜也是一愣,她看看玖玖,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平板,扫了一眼,她忽然间变了表情,然后急忙用手指把屏幕上面的图片放大。 果然,自己和宠天戈出现在一个镜头里。 两人身后的背景,依稀看出来好像是医院的走廊。她挪动一下,果然,有医院门诊科室的标识。 “中海知名钻石王老五疑似患有隐疾,女子陪同宠天戈前去男科就诊。有钱男人出现ed的可能性更高?!” 照片旁边是一行加粗的大字,内容耸动,博人眼球。 “上面说,宠先生可能患有隐私疾病,你陪他去看男科医生,还说你们两个在走廊发生争执,估计是病情严重,难以治疗什么什么的……” 几张不太清晰的照片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让人头疼,玖玖只好简单地帮荣甜归纳总结了一下。 荣甜一阵好气,把平板丢给玖玖。 “他有没有这种病,我怎么会知道?再说了,我怎么不记得……” 说着说着,她忽然一顿,想起来半个月以前,自己确实是把他送到了医院。不过后来证实,是他在乱开玩笑,虚惊一场,所以两个人很快就离开了,难道就是那天,被人给偷拍了?! “有没有搞错啊?我们又不是明星艺人,跟着我们拍这种东西干嘛?” 荣甜恼羞成怒,又把平板抓回来,前后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本八卦杂志的电子刊,同实体杂志一样,线上销售,销量还不错,因为很多年轻人都渐渐地习惯使用app来订阅电子杂志,而不是去报刊亭购买了。 “虽然不是明星,可是宠天戈在中海很有名啊,而且他又是单身,三十几岁,身家恐怖,有多少女人恨不得脑袋削尖了嫁给他。你不知道吗,网上好多女人都发了疯地想做宠太太,可惜宠先生不玩什么社交网站,不然粉丝人气一定堪比天王天后!” 面对荣甜的疑惑,玖玖一本正经地说道。 第二章 宠天戈,看男科 玖玖一边八卦兮兮地说道,一边帮荣甜打开天宠集团的官网,以及天宠集团的官方微博。 果然,无论是官网上的留言板,还是微博下面的评论,全都是一水的年轻女性留言—— “宠总的微博是什么?跪求!” “我已经往你们的公司邮箱发了邮件,能不能帮我转发给宠天戈,急急急!” “老公操|我!” 成百上千条,全是这种内容,荣甜瞥了几眼,简直觉得不堪入目,急忙把玖玖递来的平板推到一边去。 “她们发疯,你也发疯!记下来是哪家杂志,帮我去咨询律师,看看这种情况能不能起诉它!乱七八糟的,这些狗仔为了点击率,胡写一通,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宠天戈的地下情|人了?” 她记得刚才扫了扫新闻里面的内容,有记者说她是宠天戈的新任女友,只不过这段关系极为隐秘,两个人偷偷摸摸的,似乎不打算对外公开。 “哦,好的,我去问一下我们的法律顾问,看看能不能撤稿或者道歉。那……荣小姐,要不要准备出发,我叫司机到门口等?” 玖玖收好平板,小心翼翼地问道。 荣甜看了一下时间,宠天戈快到了,她摇摇头,告诉玖玖不用了,宠天戈会陪自己一块去饭店。 玖玖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荣甜拿好东西,决定去酒店大堂等着。 她刚出电梯,正好看见宠天戈走进酒店的大门。 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对于荣甜特地换上了衬衫和长裤,似乎还算比较满意。 两人走出酒店,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马路对面也停了一辆黑色的suv,已经在那里停了很久了。见到宠天戈和荣甜一起从酒店大门出来,立即有镜头探出车窗,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频频按下快门,一直到他们两个人坐上车,车子开出去,这辆车也才发动起来,跟了上去。 宠天戈问清了荣甜请客吃饭的地址,然后朝目的地的方向开去。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主动问道:“你有没有看到那则八卦新闻?就是关于我和你在医院里……” 他点头,十分平静地接口道:“victoria发给我看了,她坐月子无聊,在家上网,正好看到,就马上通知我了。无稽之谈,现在这群记者,为了博眼球,什么都敢写。” 见宠天戈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发脾气,荣甜才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她又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澄清一下呢?我已经让玖玖去咨询律师了,看看能不能用法律途径解决,让他们尽快撤稿之类的……” 听了荣甜的话,宠天戈“嗤”的一笑。 “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她瞪他,语气不善。 自己现在没有时间上网,说不定网上都已经传开了,说不定大家现在都知道,宠天戈那方面有问题要去看男科,自己是他的小女友,因为他有病而和他当众在医院走廊里大吵一架。 这个八卦究竟是谁编的!简直令人愤怒,荣甜恨不得直接发一封律师函,告到那家杂志社倒闭为止,最不济也要公开道歉,澄清事实的真相! “我怎么笑不出来?狗仔乱写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中招的也不只是你和我。再说了,这种时候,我们作为当事人,跳出来要求澄清,说不定反而会把这个话题越炒越热,到时候本来不关注的人也要去看个究竟,得不偿失。” 宠天戈也不是第一次被八卦记者跟踪或者偷拍,对于这种事,他差不多已经淡定了。 “你这种态度,根本就是纵容这种不|良媒体!在香港,艺人被偷拍被骚扰是完全可以诉诸法律的!而且这种案子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全都打赢了……” 荣甜有些生气,宠天戈这么淡然,事不关己似的,她做不到,也不想凭空多出来一个“宠天戈新女友”的头衔,顶着它招摇过市。 谁稀罕谁拿走,不是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嘛,干嘛乱写她! “那你说我要怎么澄清?那天确实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男科门诊,那天确实我们也在走廊上争执了几句。这些都是事实,记者添油加醋,拍了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我们最多只能说他言过其实,又不能说他凭空捏造。网络世界,信息大爆炸,就算有人关注,也不过是两三天的热度而已,你干嘛那么在意?” 对于荣甜的反应,宠天戈倒是觉得有些出人意料了,因为他觉得,相对于一般的女性而言,她做起事来还算淡定,没想到这一次,她却格外暴躁,甚至有些炸毛。 “我为什么不能在意?他们说你有男性功能障碍,不好治疗,还说我是你的女人,因为担心以后没有床笫之欢才和你大吵大闹的!这种事简直难堪死了!” 荣甜彻底被激怒,双手紧握着,提高了音量。 宠天戈瞥了她两眼,确定荣甜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这才收敛起脸上的淡淡笑意,安静地继续开车。 沉默了半天,荣甜也觉得车内的气氛非常糟糕。 “能听歌吗?就是上次那一首,很好听。我最近太忙,几次想要去买这张专辑,结果都忘记了。” 她松开手,语气柔和了不少,扭过头看他。 宠天戈伸手,把音响打开,果然,还是那首上次听过的《deja vu》……看起来,他似乎也是一直在单曲循环着它。 “我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很差啊?” 她听到副歌部分,忽然很不好意思地问道。 他看了她一眼,手指叩着方向盘,淡淡笑道:“你不知道吗?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没有几次是好过的,所以我早就习惯了,也就没觉得刚才是很明显的差。” 果然,听宠天戈这么一说,荣甜愣了愣。 好半晌,她才不敢相信地反问道:“真的很差?我……我也是生气罢了,他们乱写,我不想凭空就被人误会,说我是你的……你的女人……” 他挑眉,满不在乎似的回答道:“做我的女人有什么好生气的?让你觉得丢人?” 荣甜的脸垮下去,搞什么嘛,她说了半天,他根本没有抓住重点好不好,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在对牛弹琴,怪不得每次和他说不到几句话就要吵,大家分明不在一个频道。 算了,不出声好了。 她闷闷不乐,不再开口了。 没多久,宠天戈把车子听到了饭店后面的停车场,然后和荣甜一起下车。 她走下车,看了一眼时间,提前到了十分钟,刚好到包房先等着那位张处长。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要请人吃饭的?” 上楼的时候,荣甜忽然想起来,所以轻声问道。 她觉得有些好奇,就算宠天戈再无所不能,他也不至于全知全能到自己的时间和行程安排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吧? “哦,刚好我和唐漪通电话,她和我说,你之前是去了片场探她的班,后来说是要请人吃饭,就先离开了。我问她知不知道请了谁,她说好像听见你的助理说了一句,似乎是旅游局的一位官员。” 宠天戈倒是没遮掩,据实以告。 荣甜横了他一眼,心里忽然有点儿酸溜溜的。 “唐小姐倒是和你无话不谈,连我的事情都能告诉你。” 她憋着心里的气,小声哼哼了一句,只不过,荣甜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多么明显地是在吃醋。 “她欠我个人情罢了。” 宠天戈噙着笑,因为捕捉到了那一丝酸味儿,所以莫名地心情大好起来。 荣甜没回应,挑了一下眉头,推门走进了包房。 她坐下来先看菜单,想着一会儿点什么菜,哪知道,刚看了两页,张处长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张处长,您到哪儿了?我马上下楼接您……啊?这样啊……那没事,您先忙,我不打扰了,改天再请您吃饭……好,再见。” 放下手机,荣甜一脸的意外,还带着些狐疑。 说来也真是巧了,怎么纪委监察团早不来晚不来,就在今晚来了?张处长说,最近这几天,上面现在查得很严,他不敢私下里出来聚餐,要是一旦被人举报,可就晚节不保了。所以很抱歉,今晚说什么都不可能来赴约。 “怎么了?来不了了?” 宠天戈用茶水涮过了茶具,给荣甜倒了一杯茶,向她问道。 “是啊,说是怕被举报。其实没那么严重,我们按规矩办事,又没有行贿,只是为了感激,请吃一顿饭而已。不过既然人家害怕,那我也不勉强了。” 虽然有些无语,但是既然来了,总要吃饭。 “你喜欢什么就点吧,他不来,我们也要吃饭,反正来都已经来了。” 荣甜说完,低下头拨弄着手机,她实在忍不住想要上网看看,究竟网上有没有传开来关于她和宠天戈的事情。 一登陆微博,看到热门搜索那里,赫然挂着“宠天戈看男科”六个大字,她一口血差点儿没喷出来。 第三章 柔情万种 见荣甜表情有变,宠天戈伸手朝她招了招,示意她把手机拿给他看一下。 她犹豫了几秒,见他神色坚决,只好硬着头皮把手机递给宠天戈。 他没有私人账号,也很少上这种社交网站,所以一拿起荣甜的手机,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以及图片,宠天戈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 拨弄几下,他有点儿发懵,抬起头看她,问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荣甜迟疑着,本来她不想说,让他自己去看,不过,在宠天戈的“深情”注视下,最后,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网上说,宠天戈,看男科。而且这六个字还同时登上了热门搜索和热门微博。虽然我还没来得及继续看,不过我猜,上面肯定还有偷|拍的我们两个在医院的照片……” 说完,她伸手指了指手机屏幕,让他不妨自己继续去看个清楚。 “还挺押韵的。真是难为这些记者了,又是跟踪又是拍照,最后还得死伤无数脑细胞,才能编出来一篇新闻稿。” 宠天戈把手机还给了荣甜,上半身靠向椅背,双手抱着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已经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她一直发愁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去解决,没想到他作为当事人之一,竟然丝毫不在乎似的,居然还坐在这里,以开玩笑的口吻不停调侃着。 一把抓起手机,荣甜再也不想开口说话了。 至于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她也没有心情再去看,生怕看过了之后,会更加生气。 见她脸色不善,宠天戈抓起被荣甜放到一边的菜单,自作主张点了几道菜,都是清淡可口,外加去火气的,估计是想要给她消消气。 “真的生气了?” 他问了两遍,想喝什么,但是荣甜就是不搭理他,还把脸扭到了一边。 宠天戈只好放下菜单,仔细看了看她。 “你难道是第一次上杂志?不是吧,我记得香港杂志也有写你的,还不止一次两次,你怎么不跟他们去生气?” 荣甜鼓着腮,气呼呼地转过头来看向他。 “那不一样!之前我被人写,是因为我整容!那我本来就是整容的,难道还不许人家写了?可我根本和你没关系,他们凭什么说我是你的女朋友,还因为你那方面有病,担心自己以后都没有‘性福’了,所以在医院和你大吵大闹?这根本就是诽谤,是造谣!我不管,你不在乎是你的事情,我要找律师!” 她本来还没有这么生气,可惜,宠天戈的无所谓态度,反倒是把荣甜心中的怒火给彻底勾起来了。 “等等,原来你是在纠结这件事?很简单,我来教你一个不生气的办法。” 宠天戈一本正经地说道,荣甜一愣,以为他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对策。 她虽然一脸狐疑,但还是坐直了身体,凑近了一些,想要听听他会怎么说。 “既然你能接受事实,不能接受瞎编乱造,那很简单呀,你就做我的女朋友好了,至于我那方面有没有病,你亲自试试不就好了?好用的话,你要是想亲自出面为我辟谣,那我万分感激,要是不想也无所谓,反正这种私密事,我们两个知道就可以。” 宠天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拿起来吹了吹,抿了两口,悠然自得地说道。 荣甜微怔,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说完了。 “你比那些记者更可恶!我要把你说的话每个字都记下来,统统作为呈堂证据,去告你性|骚|扰!” 她气得一张脸上好看的五官都皱紧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怒视着对面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 就在荣甜剑拔弩张之际,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进来。” 宠天戈应了一声,一边开口,他一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在荣甜稍显吃惊的眼神中,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长形的纸盒。看见荣甜,他立即走过来,微笑道:“请问是荣小姐吗?这束是送给你的,麻烦签个字,谢谢。” 说着,那人把签收单和一支笔递给她。 “谢谢。” 她草草签了个名字,让他把纸盒先放在一边。 “别告诉我是你送的,好俗气。” 等店的人走了,荣甜皱皱鼻子,一脸嫌弃地说道。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女人来说,能够收到鲜还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她说完,站起来,把纸盒上漂亮的缎带解开,拿起盖子,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对我来说,俗气或者不俗气都不重要。” 荣甜放下盒盖,很自然地接口道:“那你觉得什么比较重要?” 他耸耸肩,凝视着她的双眼,不假思索地回答:“让你别再那么反感我,比较重要。要是能让你爱上我,就更重要了。” 她本想立即反驳他,可是看着他的眼睛,荣甜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且,被他这么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忽然变得十分的不正常,快得诡异,连脸似乎也有些滚烫,她急忙抬起手摸了一下脸颊,果然,热得要命。 一定是包房里空气不流通的缘故,她暗暗地开解着自己。 随着荣甜把纸盒轻轻打开,一股饱满浓郁,但并不廉价呛人的馥郁香气顿时盈满了整个房间。 粉色瓣,水滴形叶片,茎上几乎不见任何一个倒刺。 她几乎立刻就认出来,这是赫赫有名的以约瑟芬皇后命名的玫瑰,清新脱俗的同时,它的背后也有着一段极为凄美动人的故事。 皇后赢得了全世界的玫瑰,但是却输掉了爱人的心。此后她在城堡中专心培育各种玫瑰,并且用自己的名字来为最爱的这一种取名,而这种玫瑰也是世界上仅有的几乎不含刺的品种。 “空运的?” 荣甜将束微微托起,轻嗅了一口,同时看见了盒子外面贴着的一片航空标签。 “国内很难培育出好的约瑟芬,我找了几家都不行,只好去它的老家找。” 宠天戈倒是没有回避,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所付出的一番心血。 “谢谢你。不过不用这么费心,我其实……” 荣甜把整束重新放回去,重新盖上盒盖。八十厘米的长盒子,重量也不轻,她都不知道一会儿怎么把它带回去。 “是很费心,我承认。不过我喜欢这种费心的过程。要知道,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耗费的时间和金钱越多,他移情别恋的可能性就越低。正所谓太容易就不珍惜,所以你可以尽情地一再拒绝我,我不在乎。” 他摊摊手,虽然说得自然,可脸上还是有点儿委屈的模样儿。 荣甜摇摇头,真的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 宠天戈在追求她?她不知道,可她却没法装作若无其事。像他这种男人,一旦发动攻势,就迅猛得可怕,女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除了沉|沦,别无他法。 那她自己呢?能抵抗得了吗? 她不知道。 “算了,吃饭。” 荣甜坐下来,长吁一口气,不想再去想这些烦心事。 很快,饭店的服务生将宠天戈之前点的一道道菜端了上来,两个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样,全都专心吃饭,不再闲聊。 吃完了饭,荣甜抱着装着约瑟芬玫瑰的纸盒,跟着宠天戈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喂,是不是你捣的鬼?” 她忽然想起来,宠天戈派人去法国找约瑟芬玫瑰,肯定不是一时兴起,可他居然叫人在今晚送到这家饭店来。按照原计划,她是要在这里请张处长吃饭的,有外人在,他自然不会做这种事。难道……他是早就知道,张处长根本不会来?! 宠天戈收住脚步,微微笑着看向荣甜,声音轻轻柔柔:“嗯?” 他的这一声“嗯”听起来和平时说话的声音很不一样,荣甜听得一愣,她这才相信,原来一个大男人也可以偶尔做到柔情万种。 不过,就算此刻他再怎么表现得无辜又温柔,她也不会轻易上当。 快走了几步,荣甜拦在宠天戈的面前,一脸郑重其实地问道:“张处长今晚爽约,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别想再骗我!只是吃一顿饭而已,我又不是要行贿,我们本来都约好的,他怎么会忽然吓得不敢来?” 她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宠天戈倒是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又“嗯”了一声,想要岔开这个话题。 不得不说,他这种无辜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诱人,要是把衬衫扣子解开三两颗,让胸膛也露出来,再加上刚才那样的“嗯嗯”两声,简直就成了限制片的男主角了。 荣甜的眼神忍不住闪烁了两下。 “你不觉得,和我一起吃饭,比和一个老头子吃饭强多了?再说了,你怎么就一口咬定这事儿是我插手的?他都五十几岁了,眼看没几年退休,要是这种节骨眼儿上被人举报,纪委盯上他,他还不干呢。” 宠天戈撇撇嘴,把自己撇清了。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她,来之前他已经叫人给那个什么狗屁张处长打了电话,告诉他要是今晚敢来,就让他等着被纠风办叫去喝茶。 第五章 出手 荣甜也不知道,为什么宠天戈会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自己的清白,不过,这总比他一上来就先入为主地把自己当成天酒地的富家女要好很多。 她咬了咬嘴唇,同样不明白,他刚才说的那句“好办多了”是什么意思。 都已经被人用照片威胁了,这有什么好办的。 “荣珂要求你做什么?先说来听听。” 宠天戈拿着手机,很好奇荣珂费尽心思弄来这些照片,究竟是想要荣甜为他做什么事情。荣家现在是非常时期,荣鸿璨已死,小辈人纷纷自立门户,早晚要把家业败坏。尤其是荣珂这样不学无术的,只会捧嫩|模玩女人,着实令人不齿。 事到如今,荣甜也知道,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被自己的家人要挟,说出来也够令人面上无光。荣甜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你还记得那个樊瑞瑞嘛?据她自己说,她和荣珂是真心相爱的,所以离开刘顺水,想要和他好好谈恋爱。荣珂觉得她为了自己付出太多,很想帮她拿到代言人的资格,为她提高名气,就是唐漪做的那个。” 她很无奈,无论是个人形象,还是明星效应上,樊瑞瑞和唐漪都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是一分钱代言费都不要,荣甜也不可能让她来做这个代言人。 宠天戈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虽然从来不过问这些闲事,不过一些消息还是三不五时能够传到耳朵里来。关于那个小明星,宠天戈倒是不在意,但刘顺水这几年在中海却的确十分的顺风顺水,有人私下传言,说他是在给一个幕后大老板做事。 对于娱乐圈毫不出名的八线小明星来说,好不容易才能攀上这么一个当地的地头蛇,怎么能够轻易放手。 荣珂虽然有钱,但不过是一个靠吃家中财产的小开,他的经济大权还都在他父亲手上,自己都没做到独立,何谈其他。 樊瑞瑞也不傻,她清楚不可能嫁进荣家,最多捞一笔快钱,怎么可能真的丢了西瓜捡芝麻。 “为了讨好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就集中火力来对付你,荣珂真的是没救了。早知如此,我当初根本不会管他,就算刘顺水叫手下砍死他,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宠天戈的心中也有几分后悔,他很少管闲事,难得破例一次,就遇到了荣珂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 荣甜叹气,她哪里能够猜到后面的这些事,要是猜到了,她肯定死也不会和荣珂多说一句话。 “等着看吧,樊瑞瑞肯定不会离开刘顺水的,荣珂这回一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话音刚落,荣甜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荣珂打来的。 宠天戈直接接起来,挑眉问道:“已经看到了,你手里有多少照片?如果我想收回底片,你都有什么条件?” 荣珂知道他已经收到了照片,得意洋洋地笑道:“哈哈,还是你上道!照片嘛,不多,十几张总是有的。至于条件,你去问荣甜。不过我上网看到了,她已经把代言人资格给别人了,这个臭女人,倒是真不怕丢人!” 他刚才给宠天戈发了邮件之后,顺便上网搜索了一下,果然看见,天宠集团、荣氏中海分公司已经和艺人唐漪签署了代言项目,荣珂不由得咒骂了几句,心头的火气更炽。 “那要是她不肯呢?” 宠天戈不答反问,想听听荣珂接下来要怎么做。 “不肯?那就别怪我了!大不了我就把这些照片全卖给八卦杂志的主编,一二三连做三期,一定期期大卖,红遍两岸三地!到时候,看看是谁先受不了舆论,乖乖妥协!” 荣珂挠了挠下巴,语气阴狠。 宠天戈等他说完以后,才冷冷回答道:“好,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你提的条件,哪怕是一分钱,她都不会给你。至于照片,不管是卖给杂志也好,发到网上社区也好,你都可以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有人敢买,有人敢发,有人敢转载。” 荣珂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宠天戈显然是不吃自己的这一套。 “你你你!你是不是疯了!你看清楚没有?她和一堆男男女女在酒吧嗑药!滥|交!我都替你不值,你还要捡这种破鞋穿!好,你要为她强出头,我就让你看看后果……” 他破口大骂,然后摔了手机。 宠天戈面无表情地把荣甜的手机递还给她,正对上她惊惶的双眼。 “喂,你这么跟他说,他会狗急跳墙的!到时候照片传得铺天盖地,你叫我怎么办?我和荣珂不一样,他是来玩的,我是来做生意的!到时候我……” 荣甜又急又气,一把抓过手机,就想要给荣珂拨回去,找他重新商量。 宠天戈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摇摇头。 “你刚才是怎么说我的?说我纵容不|良媒体。那你现在呢?他用照片勒索你,你就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难道只要他一提条件,你就全部一口答应下来?这一次解决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他很清楚,一旦荣珂从荣甜这里尝到了甜头儿,他就不会再收手,彻底帮她当成提款机,想到了就要来讹诈一笔。 她知道,宠天戈说的话都对,可是眼下,她真的没有办法眼看着荣珂把照片交到那些杂志编辑的手上。 “你说的都对,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我只能……” 荣甜推开他的手,低头拨号。 “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全都交给我去处理。” 宠天戈一脸平静地开口,还是不赞成她向荣珂妥协。 荣甜看着他,思考了两秒钟,还是不信他,“算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连你自己上了热门新闻,你都没办法压住,更何况是我的照片。那些照片是八卦周刊最喜欢的,连图带字,洋洋洒洒可以登出来七八页,就算是荣珂出高价,他们也会咬咬牙买下来,专门做独家爆点的!” 她比宠天戈更清楚这里面的流程,再加上荣家刚出了大事,她的八卦消息绝对会夺人眼球。 指望不上别人,就只能依靠自己。 荣甜咬牙,一口谢绝了宠天戈的好意。 他冲她笑了笑,拿过自己的手机,翻到通讯录那里,找到了一个联系人。 电话接通,宠天戈也没有多做寒暄,直接把情况说清楚,告诉对方,他不希望这一系列的照片之中有任何一张流出去,不管是私下传播还是网上转发。 荣甜不敢出声,一直等到他把这个电话打完。 宠天戈这通电话打了足有十多分钟才结束,看得出,想要私下处理掉荣珂手里的照片,还真的是需要上下疏通。 “我不敢保证一定没有问题,不过你也不需要那么紧张。还有,以后他要是再打电话过来,你记得按下录音,这些都是他要挟你的证据。” 这一次荣珂做得太绝,而且太蠢,连宠天戈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会不会……” 荣甜还有些担忧,不知道宠天戈的做法会不会对自己有帮助。 “好了,我们还去不去买首饰?再不去就晚了。” 他把手腕举到荣甜的眼前,让她看看时间。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要去miracle珠宝为唐漪挑选首饰的,要不是荣珂忽然冒出来,他们现在早就到店里了。 “去啊,正事当然要做。” 荣甜点点头,她摇下车窗,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扫清心头的不快。 宠天戈重新发动车子。 两人到的时候,miracle珠宝旗舰店里,正有三五位客人在挑选着首饰,柜台的导购小姐轻言细语地为她们做着介绍。 荣甜一走进去,立即有人迎上来。 “你好,请问韩小姐在吗?我是她的朋友。” 荣甜想着正好可以见一见那位韩小姐,两人之前通过一次电话,对方约她喝下午茶,可惜她实在没有时间,一直没能和她见面。 “原来是韩小姐的朋友,您稍等,我去喊她,她在楼上的办公室。” “好啊,麻烦你,我姓荣。” 荣甜谢过她,然后随便看看,等着stephy下来。 很快,stephy急匆匆下楼。 她一听有个姓荣的女人来找自己,立即反应过来,是荣甜,所以马上下来。 “荣小姐,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stephy见到荣甜,十分意外,等到她看见她身边站着的人是宠天戈时,脸上的表情更加惊讶。 “宠、宠先生?”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韩幽悦,真的是好久不见。我还以为吴城隽已经把你调回英国,准备把你娶回家了呢。” 宠天戈玩味地看着表情惊愕的stephy,笑着说道。 “我、我才和他没关系!难道我行情那么差,真的要嫁二婚男?” stephy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想提到吴城隽。 “原来你也认识韩小姐的啊,好巧。” 荣甜觉得中海真小,走来走去,似乎哪里都有熟人似的。 第六章 电梯故障 很明显,惊讶的不只是荣甜一个人。 站在她对面的stephy也感到十分的意外,虽然她一直都在中海,但是却很少能够亲眼见到宠天戈,没想到今天见到了不说,他还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不过,关于天宠集团最近的动向,她从吴城隽口中也听说了,知道眼前的这位荣小姐是宠天戈现在的合作伙伴,两个人在一起倒也不稀奇。 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韩小姐,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送朋友一套首饰,项链,耳钉,手链,大概这三样就可以。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寒暄过后,荣甜想着要抓紧时间,先把正事做完,所以主动向韩幽悦问道。 stephy顿了一下,连忙点头,请她和自己走到稍微靠里面的柜台前。 “大概是什么年纪,什么性格,又要在什么场合下佩戴呢?” 荣甜听了韩幽悦的问话,宛然一笑,回答道:“我说的这个人,你肯定知道,一说名字,你就会知道是什么年纪,什么性格。至于什么场合嘛,是拍一组广告片的时候要用。” 见她的脸上还是有着一丝不解,荣甜也不再卖关子,轻轻说出唐漪的名字。 “原来是大明星,怪不得你那么笃定,一说出来我就知道。不过说真的,这几年新鲜艺人冒出来得太快,好多脸都是眼熟却叫不出名字来。但是唐漪我绝对是知道的,太红了嘛。” stephy也笑了起来,然后又问了几句,进一步了解需要的风格。 “这几套的造型都相对夸张一些,但是又很精致,原本就是轻熟|女风格,我想应该很适合唐小姐的个人气质。我拿出来给你仔细看,你先坐下,帮你倒茶喝。” 韩幽悦喊了一位同事,让她帮忙倒茶过来,然后自己拿出钥匙,为荣甜取出柜台里的首饰套装。 宠天戈虽然对这些珠宝首饰不感兴趣,但是一直好脾气地站在旁边,不时向旁边的柜台看上几眼,显得很有耐心。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旁边那个柜台里的一样首饰吸引住了,看了一眼荣甜正在和韩幽悦相谈甚欢,宠天戈一个人走到隔壁去,让另一个导购小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看。 荣甜没有留意他,只是在专心地挑选着要送给唐漪的礼物。 韩幽悦拿出了五套给她挑选,款式各异,但是风格是统一的,都属于同一个系列,各有特点,乍一看还真的令人无从下手。 荣甜挑了挑,从里面挑出来两套,打算再来问问宠天戈的意思。 “宠……” 一扭头,她发现人不见了,再一找,发现他正站在戒指专区,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miracle珠宝的格局是按照首饰款式来大致划分的,戒指专区在隔壁。 荣甜站起来,示意韩幽悦先把其他三套收起来,自己去找宠天戈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一走过去,她就看见,宠天戈手里捏着两枚一大一小的戒指,造型都是黑天鹅,天鹅的颈子很长,和身体一起绕了一圈,天鹅的头部做成3d的样子,眼睛则是用红宝石镶嵌而成。 “好不好看?” 他伸手过来,递到荣甜的眼前。 她一愣,看了看,点点头说道:“好看的,这种造型很少见。” 一旁的导购小姐微笑着插话:“是呀,这是我们这一季的新品,上周五才到中海的,还没来得及做推广。要不然,很有可能就已经卖掉了呢。” 宠天戈把那枚大的套在自己的中指上,然后又把小的往荣甜的手指上套。 她大惊,往后退,慌乱道:“你做什么?” 戒指这种饰品,不同于项链手镯,怎么能够随便试,随便买。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轻率地跑来挑戒指呢。 “装饰物而已,又不是订婚钻戒结婚钻戒,你那是什么表情?” 宠天戈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荣甜还是皱着眉头,指了指身后,“我是喊你过去帮我做决定的,我看好了两套,但是拿不定主意……” “那就两套都买喽。” 宠天戈没觉得在这种事情上有浪费时间的必要,挑眉说道。 “那我看两个男人都不错,是不是可以两个人都嫁?不愿意帮忙就算了,还在那里说风凉话,讨厌。” 荣甜不悦地嘟囔了一句,转身折回到韩幽悦的面前,低下头自己继续挑选。 见她生了气,宠天戈只好把戒指摘下来,把那两枚戒指一起还给那位导购小姐,然后快步朝荣甜走去。 “唐漪今天在片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他轻声问道。 荣甜认真回想了一下,答道:“宣传片一共换了三件衣服,黑,白,还有一条枚红色的连衣裙。嗯,对,我看见她的服装助理帮她拿了三件。” 宠天戈看了看左右两边的饰物,指了指金色的那一套,“就这套吧。” “呃,有什么理由吗?是因为这个颜色和她身上的服装颜色比较搭配?” 荣甜好奇地问道,没想到宠天戈对衣着服饰还有研究,金色难道看起来更配黑白色,就好像下雨天,巧克力和音乐更配?! “不知道。我只是看这个顺眼而已。” 宠天戈的回答,险些把荣甜的一口血都气出来。 她就知道,找一个直男提供审美方面的意见,完全就是错误的。 “其实我也建议你买宠先生说的那一款,因为面对镜头,金属物都会有一定的折射率,所以太过复杂的纹不一定适合。这一套相对简洁,但是造型上却又用了很多小心思,就算是去参加宴会的时候佩戴,也不会显得寒酸。” 韩幽悦忍着笑意,轻轻托起那条项链,让荣甜再仔细看看。 最后,她也选了这一套。 刷卡,消费,一边等着包装,荣甜一边和韩幽悦闲聊,两个人约好了明天一起喝下午茶和逛街。 说话的时候,荣甜发现,韩幽悦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五官看。 不过,这也不稀奇,很多人知道她整容之后,都会有意无意地盯着看,她已经习惯这种目光了。 韩幽悦见荣甜感觉到了,急忙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视线。 拿好了东西,荣甜和宠天戈一起离开,刚一出门,他忽然捂着肚子,说要上洗手间。 “珠宝店里应该有吧?那我等你,你去吧。” 荣甜指了指身后,宠天戈只好尴尬地让她站在这里先等一会儿。 五分钟以后,他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懒驴上磨屎尿多。” 荣甜斜眼看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宠天戈也不知道是假装没听见,还是真的没听见,反正和她高高兴兴地走到地下停车场,送她回酒店。 到了酒店,他执意要送她上去。 “你不知道吗?很多犯罪行为都是在电梯里,和酒店的走廊里进行的。” 宠天戈故意吓唬她。 荣甜嗤之以鼻,她住的这间酒店,在整个中海是top3,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不法分子出入,那住客的安危岂不是无法保障。更何况,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不管是前台小姐,还是大堂经理,甚至是客房保洁,几乎每一个都认识她。 一边说着,宠天戈一边跟着她走进电梯。 荣甜抱着那束,提着手袋,按下楼层对应的按钮。 电梯轿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从长纸盒里悠悠地传来一股香,她不禁低下头,轻轻嗅了一口。 就在荣甜刚要抬头的时候,正在缓缓攀升中的电梯忽然猛地下沉了一下,然后轻晃,再然后卡在半空中,不动了。 忽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她几乎站不稳,险些摔倒。 身边马上有一只手搀扶住荣甜的手臂,让她站直,后背靠着自己的胸膛。 “电梯……不会坏了吧?都是你呀!乌鸦嘴!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电梯坏过!都怪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荣甜气急败坏,用手里的纸盒不停地砸着宠天戈的肩头。 他一脸无奈,自己也没想到,还真的说中了。 “别吵,先联系值班人员,你也说了啊,这是高级酒店,24小时都会有人来维修的。” 宠天戈急忙去按面前控制板上的联络按钮。 很快,沙沙的声音传来,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对方说立即派工作人员过来处理。 唯一庆幸的是,电梯里的灯没有熄灭,不会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荣甜一直瞪着宠天戈,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香弥漫,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别怕,很快就有人来了,只要不像上次那样掉下去……” 宠天戈一把把荣甜抱在怀里,不顾她疯狂的挣扎,死死地抱着。可怕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一次夜澜安闯到夜婴宁住的公寓,将她逼迫到电梯中,跟她一起跌了下去。 那一次,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掉下去,无能为力。如果夜婴宁因此而流产,或者是自己出了什么情况,他恐怕要后悔死。 而现在,他就陪在她身边,无论如何,都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第七章 无名指的意义 一听宠天戈的话,荣甜绷得紧紧的一张小脸上,更加惨白。 什么叫“只要不掉下去”? 难道电梯故障,卡在这里不上不下,这种情况还不是最惨的,说不定,整个轿厢还能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吗?! 她又怕又气,抡起拳头又砸了砸宠天戈的肩膀,恨声道:“你闭嘴啊!都怪你!要不是你刚才说那么多的废话,电梯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生故障?我这几个月坐了几百次这部电梯,什么问题都没有!都怪你都怪你!” 宠天戈无奈,他刚才只是故意逗逗她,哪里会想到,真的出了意外。 眼看着荣甜一边捶打自己,一边气得跺脚,他急忙搂住她,不让她乱动。 毕竟,电梯现在卡在半空的位置,可是,究竟是卡住了还是悬空着,他们完全不清楚,万一震颤得厉害,受重力作用,不受控制地坠下去,就彻底糟了! “别碰我!你别……” 荣甜大怒,来回挣扎扭动着,不想让宠天戈抱着自己。 “别乱动!你这样跺脚,很可能会……” 话音未落,电梯左右两侧发出“轧轧”的声音,像是机杼摩擦一般,紧接着,本来已经固定住的轿厢忽然向下沉了沉。 “啊!” 荣甜失声尖叫,一把抱紧了宠天戈的颈子,手里的束也连着外面的盒子一起落在了脚边。 好几秒过去了,他们两个谁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屏着气。 确定电梯不会再下沉,宠天戈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微微闭上眼,不停地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如果刚刚那一秒,就是他们彼此生命的终结,那他起码还能拥抱着她,和她一起度过生命中的最后一秒。可是,他还是更希望,自己能够和她拥有无数个一秒,幸福的,美满的,天长地久的。 “好、好了吗?不会再、再往下掉了吧?” 荣甜惊魂未定,吓得嘴唇都已经没有了血色,她紧紧地掐着宠天戈的手背,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凝视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荣甜总觉得,电梯内的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了,让她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别怕,马上就有人来了。其实没有多久,只不过在这种封闭空间里,时间就显得过得特别的慢。工作人员已经赶过来了,一定没事的。” 宠天戈抱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荣甜抖个不停,却也连连点头。 此时此刻,她除了信任他,依赖他,仰仗他,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一定……一定没事,是吗?” 她重复着他的话,渐渐地终于安静下来。 不知道多久,电梯里的指示灯闪烁着,从两人面前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请里面的客人不要慌张,我们刚刚查看过,情况还可以,现在马上开始把电梯门打开,你们在里面先不要动,向后退,离门保持一定距离……” 工作人员冷静地指挥着,庆幸的是,电梯里的对讲设备以及摄像头都还在正常工作,他们可以看见电梯里的情况,确定里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宠天戈简短地说明了一下刚才的经过,然后按照那个人所说的,搂着荣甜的肩头,向后面退了几步,和电梯门保持距离,但他也没有让后背贴着电梯的另一面,以免发生意外。 经过漫长的两分钟,电梯的门终于被维修人员从外面打开了。 荣甜看清眼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电梯轿厢卡在了两层楼之间,距离上一层楼还有大概七十厘米的距离,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电梯在缓缓上升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到达该停留的楼层,就发生故障,卡在了空中。 “别怕,慢慢上来就可以了。” 上面的工作人员大声喊道,然后向下伸出手,示意荣甜先上来。 她看了看身边的宠天戈,还是有些害怕,嘴唇翕动着,她小声问道:“已经可、可以了吗?确定已经没事了吗?我上去了,那你怎么办?” 他笑着安慰道;“我的腿比你长多了,踮脚再一抓就能上去。你先上去,来,我托着你,你抓着上面人的手,把腿跨上去就好了。” 说完,宠天戈半蹲下,双手把荣甜的双腿一拢,将她向上托举着。 等在门边的工作人员也急忙伸出手,把荣甜拉了上来,等在一旁的酒店经理立即给她披上了一条披肩,又叫人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喝下去定定神。 “这位先生,您现在也可以上来了。不过您可能要稍微踮踮脚……” 那人说道,伸长了手臂,也想要把宠天戈拉上来。 宠天戈点点头,稍稍用力地后退一步,然后向上一跳。 “咯吱咯吱……轰!” 已经被人把门打得大开了的电梯轿厢猛然间第二次下沉! 眼前忽的冒出来大团大团的烟尘,轿厢一下子从众人的眼前降了下去! 荣甜正捧着一个纸杯,小口小口喝着热水,眼看着宠天戈还没有爬上来,她两手一松,急忙冲上去,刚要细看,却被身旁的酒店经理一把拉扯住。 “小心,荣小姐!” 荣甜被狠狠地拽住,没法再上前一步。 “宠天戈!宠天戈!” 她吓得连声大喊,再也忍不住,一把挣脱开,径直冲到那道深不见底的方形洞口前,拼命往下看。 “要是就这么死了,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憋得一张脸通红,两只手却死死地抓着铁板的边缘,十根手指的骨节已经完全泛白。 “宠天戈!” 荣甜趴在地上,顷刻间哭出声来。 “你吓死我了……呜呜……” 她一低头,眼泪一滴滴落下。 宠天戈提着一口气,在两个人的帮忙下,终于爬了上来。 “呼,幸好刚才反应够快,一把抓住了……” 他站稳之后,也不禁有些后怕,额头上涌出一层细细的汗。 确定荣甜也平安无事,宠天戈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梁,苦笑一声:“完了,送你的儿掉下去了,光顾着人了。” 她抽噎着,用手背抹去眼泪,哽咽道:“都什么时候了啊?你还记着,什么不的,人没事就好啊……” 荣甜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双腿发软。 宠天戈笑了笑,故作神秘地把手伸到外套的口袋里。 “不过还好,我有准备,a计划失策,还有b计划兜底。没了,这个呢,你会不会接受?”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握着拳头,伸到荣甜的面前。 “是、是什么?”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一脸不解。 宠天戈笑意更深。 “先送你回房间,进去再说。” 荣甜点点头,她已经被过去的十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情吓得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好的,荣小姐先回去休息。我谨代表酒店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这件事情我一定会马上通知酒店高层,一定会给您一个合理的处理结果。” 经理连连鞠躬,荣甜是酒店的重要客户之一,发生这种事,虽然没有令她受伤,但是后果还是非常严重。 荣甜略一点头,她倒是不在乎什么道歉还是赔偿之类的,只要人没事就好。 两人不敢再坐电梯,走了几层楼梯,终于到了客房。 “我进去洗个手就走。” 宠天戈进了门,这里他已经来了两次,对格局也算了解,径直走到洗手间。 听见声音的玖玖和昆妮从各自的房间走出来,见荣甜脸色不对,两人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 “什么?!” 两个人吓坏了,把荣甜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事,这才放下心。 宠天戈洗好了手,走出来。 她们两个都很有眼力,知道宠天戈想要和荣甜说说话,赶紧又各回各的房间,给他们留下私人空间。 “好了,我准备走了。不过走之前,希望你能接受我今天的第二件礼物。” 他把手心摊开,上面赫然是两枚戒指。 一大一小,黑天鹅造型。 荣甜的眼神闪了闪,顿时反应了过来,原来他刚才根本不是回到店里去上洗手间,分明是偷偷溜回去把这对戒指买了回来。 “我们两个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了,就算只是当个纪念品,留着,也行吧。” 宠天戈的表情里藏着一丝狡黠,轻声说道。 果然,就看荣甜迟疑了几秒钟,还是伸出手,把其中那枚小的拿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你刚才要是真的掉下去了……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向你的家人交代……要是你先上去……” 她很后怕,自己的体重轻一些,要是宠天戈先爬上去,说不定电梯也不会掉下去,就不会发生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幕了。 宠天戈低下头,看看手心里剩下的那枚戒指,毫不犹豫地把它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喂,你怎么乱戴啊,戒指不能随便戴的,尤其是无名指。” 荣甜一着急,一把抓住了宠天戈的手。 他顺势反握住她,明知故问道:“无名指怎么了?我倒是觉得,五根手指里,独独无名指最适合戴这枚戒指。” 她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地看着宠天戈。 “你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荣甜紧紧地攥着那枚黑天鹅戒指,咬唇轻声叮嘱道。 第八章 噩梦,太真实 所幸,宠天戈没有强迫荣甜,见她没有把戒指戴上,只是攥在手心里,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将他送到门口,荣甜禁不住千叮咛万嘱咐,让宠天戈不要再坐电梯。 他不禁笑出声来,反问道:“那你是让我走楼梯?这里可是27层,恐怕还是滚下去更快一点儿……” 不等宠天戈说完,荣甜急得脸色发白,踮起脚来就去捂他的嘴。 “别乱讲!” 滚楼梯这种话,能随便说嘛?刚出了那么一个吓人的意外,他却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真是诚心让人担惊受怕! “这么担心我,干脆让我留宿好了……” 宠天戈笑着,装模作样又要走进来,荣甜一把拽住他,把他向外推。 “那你还是快回去吧。好走,不送。” 生怕他真的赖皮赖脸留下来,荣甜急忙把门关上。 一回头,她看见玖玖和昆妮两个人正贼头贼脑地在不远处看着门口,脸上都带着促狭的笑意,还不停地向自己挤眼皱眉,似乎正在看着一出好戏。 “走了走了?” 昆妮最先按捺不住,快步走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荣甜。 就连一向稳重的玖玖也忍不住八卦兮兮地凑过来,朝着门口张望着,确定宠天戈的确已经离开了。 “要是需要的话,我和昆妮随时可以夜不归宿,真的真的。” 她比了个手势,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荣甜无奈,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她仰头看着这两个女人,把刚才在电梯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什么?” “发生故、故障?” 玖玖和昆妮本来还以为,能有什么重磅消息,没想到,居然是荣甜和宠天戈乘坐的电梯坏在半空中,后者更是差点儿跟着轿厢掉下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昆妮拍拍胸口,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只是听荣甜的描述,也吓得不轻。 “我马上去帮你放洗澡水,再加两滴精油,你好好泡一下,舒缓神经,睡个好觉。薰衣草配佛手柑好不好?” 还是玖玖做事妥当,她看见荣甜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立即贴心地说道。 昆妮也连忙去帮着荣甜去卧室拿睡衣,让她早点儿休息。 看着她们两个忙得团团转,荣甜低下头,她叹了一口气,视线又落在了手心里抓着的那枚戒指上。 之前在miracle,她还没有细看,只是觉得造型别致,黑天鹅看起来神秘又高雅。 现在,荣甜把它抓在指尖,凑近了仔细看着各处细节,发现果然是不同凡响,不仅天鹅的眼睛是用红宝石镶嵌的,就连天鹅身上的羽毛也是雕琢得惟妙惟肖,好像真的一样。 她见周围无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轻轻套上了右手的无名指。 果然,连尺寸也是无比的合适,刚刚好。 荣甜伸出手,反手看看,原来天鹅的身体那里做成的指环是可以调节大小的,估计是购买的时候,宠天戈就已经叫人帮着调好了尺寸。 看不出来,他的观察力惊人,居然看了几眼就能确定自己手指的粗细。 她把手举到眼前,左比右比,看了好半天,直到玖玖来喊她,说洗澡水放好了,荣甜才马上做贼心虚似的,赶紧把手放下来。 “好了,马上来,谢谢你!” 荣甜一边大声回应着,一边赶紧低下头,想要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 往下退。 嗯? 用力。 嗯?卡在无名指中间的指节上了。 荣甜的手虽然长得很美,但是无奈的一点就是,因为手指本身太细,这样一来,骨节就显得稍微大了一点点。 她用了更大的力,脸都有些憋红了,可是那枚黑天鹅就是牢牢地卡在手指中间。 玖玖走出来,向荣甜挤挤眼。 “摘不下来就不摘嘛。来,伸手给我看看。” 她和昆妮刚才偷窥了半天,只不过刚才距离太远,只看得见宠天戈把一样什么东西放在了荣甜的手心里,至于是什么,她们两个谁也没看清。 现在倒是知道了,原来是戒指。 荣甜大窘,只好迟疑着伸出手,玖玖看完了,赞不绝口,直说好看。她自己看完还不够,又把昆妮也叫来,两个人啧啧有声,故意用眼神和表情调侃着荣甜。 荣甜受不了,落荒而逃,跑进洗手间,猛地把门关上。 她贴着房门喘息着,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可怕,扑通扑通,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为什么会这么尴尬,这么不好意思?她想不通,也不想去思考。 脱掉衣服,把身体都埋进热水里。 精油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荣甜闭上眼睛,只不过,今晚发生的事情却像是电影镜头一样,不停地在回放着。 她叹息一声,还想着那束约瑟芬玫瑰,睁开眼,荣甜伸出手,左右端详着无名指上的那一圈黑色指环。 大概是因为沾到了浴缸里的泡泡,手指变得滑溜溜的,之前还一直摘不下来,而这一次,荣甜几乎不费什么气力地就把它取下来,小心地放到一旁。 她闭上眼,热水冲刷着身体,带来一阵倦意。 似睡非睡之间,荣甜又想起了刚才在电梯里的惊现五分钟。 困在里面最多也就只有五分钟吧?其实并没有很久很久,只是她当时太害怕了,再加上轿厢里空气有限,让人呼吸不畅,头脑发晕,所以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慢。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睡着了一样。 以为宠天戈跟着电梯一起掉下去的时候,荣甜真的以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睁开眼,确定自己现在是安全的,这才复又闭上眼,打了个寒颤。 浴缸里的水流,轻缓地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恍惚又回到了一个封闭空间里。 “都是你!你是故意把我骗到这里来的!贱女人!” “我一定能出去!婊|子,别以为你能逃出去!” 身边似乎还有一个女人正在疯狂的叫骂,荣甜皱眉,她本能地想要睁开双眼,但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噩梦魇住了似的,没法动弹,甚至没法睁开眼睛了。 一阵凉意贴向她的面颊,好像有什么锋利而又冰冷的东西正在逼着她。 荣甜颤抖不已,虽然看不到,但是她分明能够感受得到,有一把匕首在贴着自己的肌肤,缓缓地游走着。 “……”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喉咙像是被一团塞住了,不透气的窒息感袭遍全身。 那个女人像是疯了一样,又叫又嚷,吵个不停。 她好像在不停地咒骂着自己,又拼命想要从电梯里逃出去。 荣甜大着胆子,想要看清楚她究竟是谁。 虽然是在做噩梦,但是这个梦境却真实得可怕,就像是真的发生着一样。 她勉强着朝陷入疯狂之中的女人看过去,这一看,她吃惊不小,因为那个女人是……林行远的妻子,那个坐着轮椅的疯女人! 但是疯女人并没有坐轮椅。 荣甜将视线转移到她的双腿上,确定她的腿还是好好的,没有任何的问题。因为她甚至看见,这个叫夜澜安的女人还三番五次地用腿去踹着关闭得紧紧的电梯门。 而电梯,不动了,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哪里。 场景忽然转换,天旋地转。 荣甜发现自己居然从电梯里出来了,而疯女人却不见了。 “啊!” 一阵嘶吼从脚下传来,犹如来自地狱。 她下意识地低头,地上好像出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疯女人正在被黑洞吞噬着,她尖声叫着,挥舞着两条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却是徒劳。 眨眼间,她整个人就被黑色吞噬得干干净净。 荣甜张嘴尖叫出声。 “咳咳咳!噗!”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被浴缸里的水狠狠地呛了两口。 扑腾着从浴缸里坐起来,她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了,做了个可怕的噩梦不说,而且身体越来越低,脸都埋进水里,差点儿被呛死。 荣甜连连后怕,她赶紧从浴缸里出来,匆匆冲洗干净身上的泡沫,擦干身体,拿上那枚戒指,以最快速度跑回床上,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自己不停颤抖的身体。 她很想要马上睡着,但是脑子里却忍不住拼命回想着刚才的那个噩梦。 太真实了,就好像她本人也在现场,身临其境似的。 而且,林行远的太太确实是双腿残疾,腹部以下几乎已经没有知觉,而在梦里,她也确实是跟着电梯一起掉下去的,很有可能这就是导致她悲剧的原因吧。 越想越害怕,怎么可能呢?难道她出事那天,自己亲眼目睹了吗? 不可能,在此之前,她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而且,如果她真的在场,上一次见到夜澜安,她怎么可能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在撒泼。更何况,对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林行远也未曾对自己吐露过半句。 荣甜忽然好奇得不得了。 因为,直觉里,她相信,这件事一定和自己有关系。而且,还是莫大的关系。 第九章 借酒浇愁 握着那枚黑天鹅戒指,荣甜昏昏欲睡。 其实,她不太困,多半是因为害怕,吓得有些困倦,但是她又睡不着,只能强迫自己闭着眼睛。 大概是因为没吹干头发,她翻来覆去了半个小时,终于捱不住,跳下床去拿吹风筒。 刚吹了两分钟,荣甜就隐约听见放在床头的手机在响。 她只好放下吹风筒,转身去拿手机。 是宠天戈打来的,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了,平安无事,让她放心。 荣甜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她这才终于意识到,方才的辗转反侧,居然都是因为挂念着这个男人,不确定他是否安全到家的缘故。 “我、我要睡了,改天再说吧。” 她见宠天戈似乎还要跟自己聊几句似的,急忙挂断了电话。 心跳得砰砰作响,连荣甜自己都弄不清楚,她的脸颊为什么一直在微微发热,令她无法平静,她更不清楚,为什么最近这几次,只要一面对着他,自己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把手机扔到一边,荣甜抓起吹风筒,发了好一会儿的愣,她才意识到自己只是拿着它,居然忘记了打开开关。 她无奈地笑笑,刚要继续,手机又响起来了。 “真讨厌,有话不能一次说完嘛?” 荣甜以为还是宠天戈打来的,想也不想地接起来。 “你好,请问你是荣小姐吗?” 那边的人似乎不确定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荣甜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道:“是的,我姓荣。” 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连珠炮般极快地说道:“我这里是酒吧,有一位男性客人,他喝了很多酒,趴在吧台上睡着了……我们怕出事,所以想把他叫醒,结果他直接掏出钱包一甩,继续呼呼大睡,怎么都不理人……我在钱包里翻到一张你的名片,只好按照上面的号码打过来了……” 她愕然,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这个酒醉的男人到底是谁。 “那……你能说一下,他长什么样子吗?” 荣甜来到中海以后,和很多人都交换过名片,若是单凭这一点,她也没法马上确定对方的身份。 酒吧的工作人员在电话里简单地描绘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样子,她立即听明白了,是林行远。 奇怪,他明明就是一家酒吧的老板,为什么一个人独自买醉的时候还要去其他酒吧,难道是……实在不想被自己的员工看见他借酒浇愁的窘态吗?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老板娘怀孕了,老板发话,最近几个月,酒吧只营业到十二点。现在我们快打烊了,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把你的朋友接走啊?他真的喝了很多,我们也是怕他发生意外……” 荣甜犹豫了一下,一想到林行远一个人在酒吧里喝得人事不省,一旦出了什么事,自己将来恐怕也会陷入深深的内疚之中。 “好吧,你把地址发给我……” 她答应了下来,夹着手机,走到衣橱前拿了外套和长裤。 和玖玖昆妮两人说了一声,荣甜走出了房间。一出门,她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原来外面已经飘起了细密的雨丝,还刮起了风,温度明显比刚才降了好几度。 她打开导航仪,输入目的地,看了一下距离,不太远,十公里左右。 微微叹气,荣甜发动起车子。 等到赶到那家酒吧的时候,果然,门口空空荡荡,里面也只剩下几个侍应生正在做着最后的清洁工作,客人们都已经离开了。 她一走进去,就看见吧台那里趴着个男人。 一个酒保模样的年轻男人朝荣甜走过来,就是他刚刚给她打的电话。 “太好了,我们马上关门了,麻烦你看看能不能叫醒他。要不然,我给你拿一杯冰水试试?” 荣甜走过去,推了推林行远,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的,身体岿然不动,还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她一靠近他,就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浓浓的酒味儿。 天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这么拼命把自己灌醉。 很快,酒保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杯冰水,里面还特地加了几块冰。 “对了,这是这位先生的账单,你帮他看一下吧。还有这是他的钱包,我问他怎么样,他以为我催账,直接从怀里把钱包掏出来,一把扔给我了。” 他无奈地说道,把杯子和钱包一起递给荣甜。 她只好向他道谢,扫了一眼,看见林行远一个人就喝掉这么多的酒,不醉才怪。 荣甜根据账单付了酒钱,然后揣好他的钱包。 咬咬牙,她狠着心,把一整杯的冰水冲着林行远的头顶缓缓浇下来。与此同时,荣甜还伸出了右手,稍稍用力,一连扇了他几个耳光。 “唔!” 几乎睡死了的男人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林行远赤红着一双眼,抖了抖脖子,迷茫地抬起头来。 他吃力地眯着眼,好像看不清眼前是谁似的。 本能地用手摸了摸湿透了的脖颈,林行远似乎有些生气,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几秒钟之后,他的眼神多多少少地恢复了正常。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现在就要大发酒疯,好在他的自制力比较强于常人,除了放在吧台上的手动了动,林行远的情绪完全控制住了。 “头晕不晕?能走吗?” 荣甜把空杯放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轻声问道。 “麻烦再给我一杯水。” 他呼出一口酒气,朝酒保说道。 一口气把整杯水喝掉,林行远站起来,让荣甜稍等,他去趟洗手间。 五分钟后,他走了出来,两边的头发鬓角都是湿的,而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估计是在里面洗了一把脸。 荣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手里抓着车钥匙,和他一起走出酒吧。 在酒吧旁边的24小时营业的超市里,她帮林行远买了一罐解酒饮料,上车之后塞到他的手里。 “喝那么多酒,不难受吗?说不定明天一早醒来,头会痛得要裂开。” 荣甜没急着开车,扭头系好安全带,再一回头,发现他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她一愣,本能地脱口道:“做什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灰?” 摸了摸脸,荣甜垂下眼帘。 “那个……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就是怕丢人,所以才特地找了一家从来没来过的酒吧。没想到……” 林行远颇为尴尬地说道,说完,他喝了一口解酒饮料。 听了他的话,她不禁感到了一丝好奇,荣甜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林行远如此的绝望,他竟然会一个人跑出来,独自买醉。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声询问。 “好些了吗?那我开车了。你住在哪里,把地址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荣甜把导航打开,等着他告诉自己行车路线。 没想到,身边的男人半晌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 “啊?你嫌弃我的开车技术?虽然不太好,但是送你回家肯定没问题的。再不济,也有导航仪嘛,跟着走就好了。” 荣甜很有信心地拍了拍面前的方向盘,微笑着说道。 林行远喝光手里的解酒饮料,摇下车窗,把易拉罐扔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已经是凌晨了,路上的车和行人都比白天的时候少了很多,也安静了很多。他这么一扔,车外发出“嘭”的一声,立即惊飞了两只原本在路边蹦蹦跳跳的麻雀。 “你把我送到前面那家酒店就好了。” 他靠着车座椅背,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荣甜看了看他的侧脸,好几次欲言又止。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踩下油门发动车子,匀速向前方驶去。 向前开了三公里,终于看见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荣甜把车停下,歪头看向林行远。 几秒钟之后,他才睁开眼,荣甜看不出,他刚才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闭目养神。 “谢了。” 林行远推门下车,脚刚一碰到地面,身体就踉跄了一下。 门童急忙冲过来搀扶了他一把,他这才站稳了。 荣甜急忙也推门走下来,把钥匙给了另一个门童,然后快步上前,亲自查看着林行远的情况。 “你现在这样子,肯定没法自己check in的!身份证拿给我,我帮你开间房。” 她无奈,伸出一只手,朝他要证件。 林行远脚下绊了绊,站不稳似的,把钱夹掏出来塞给荣甜。 荣甜让门童先搀着林行远,然后自己走到前台。 “麻烦你,我要一间商务大床房……” 她想了一下,他喝多了酒,夜里恐怕睡不老实,要一间大床房,总不至于从床上滚到地上去。 “好的,请您出示证件。” 前台小姐笑容可掬。 荣甜把林行远的身份证递过去。 对方有些吃惊似的,轻声问道:“是一个人入住吗?不好意思,我们酒店是一人一证,客人必须都要登记的。” 荣甜指了指身后的林行远,“他喝多了,我送他上去,然后就走,你看我的车子还在外面呢。” 前台小姐很无奈似的摇头,“抱歉,这位女士,这是酒店的规定,也是上级制定的酒店入住管理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不按章做事。” 第十章 花钱花得值 看着前台小姐一脸为难的笑容,荣甜只好低下头,从手袋里拿出自己的证件,和林行远的身份证一起,递给她。 等待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荣甜不禁担忧地回过头,看了看被门童搀扶着的林行远,他似乎干呕了几声,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好了,欢迎二位入住,祝您愉快。” 前台小姐将二人的证件和房卡一并递给荣甜。 她接过来,先收好自己的证件,然后拿着身份证和房卡,和林行远一起往电梯走去。 “你小心脚下。谢谢你,能帮我一起把他送进房间吗?” 荣甜的身体纤细,根本支撑不住林行远的体重,她只好向那个门童求助道。 “没问题。” 两个人一起齐心合力,把跌跌撞撞的林行远拉扯进电梯,带进房间。 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坐了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一直在看杂志,只是姿势看起来有几分奇怪,手臂好像端着似的。 见荣甜和林行远走进了电梯,他才把手上的杂志放下来,低下头查看着手中握着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一段不算特别清晰的画面,但是分明能够看见,是荣甜背对着镜头,站在前台旁,等待办理入住手续,然后她拿到了房卡,又走过去搀扶着酒醉的林行远走进电梯,二人一起消失在画面中。 那人收好手机,转身离开酒店,又上了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房车,拉上车门,车子却没有开走,继续停在酒店外面,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荣甜打开房间的门,和林行远一起进去,顺便把两张小费递给门童,感谢他的帮忙。 门童道谢,帮她一起把林行远弄进这间客房里,然互转身离开。 荣甜吃力地把林行远推到床上,已经累得出了一身汗。 “刚才还清醒着呢,怎么这一会儿又要睡了?” 她自言自语,伸手又去拍了拍林行远的脸颊,只觉得他的脸好像特别的烫手似的。 感受到荣甜的触摸,他发出几声呓语,嘴唇动了动,但却没有醒过来。 她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忽然意识到,林行远好像在发烧。这也难怪,他喝了那么多的酒,一个人趴在酒吧的吧台上呼呼大睡,睡得正香的时候,自己又是兜头一杯加了冰块的凉水浇下去,出了酒吧上了她的车,似乎还摇下了车窗,被夜风吹了半天。 这么一连串下来,他不发烧,才奇怪。 “说来也奇怪,每次你有病,都是我恰好在旁边,每次我有病呢,又都是宠天戈恰好在旁边。这是什么冤孽?还真有趣……” 荣甜一边嘟囔着,一边脱下外套,卷起衬衫的袖子,她走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新毛巾,开始用热水烫毛巾。 握着那条滚热的毛巾,她走到床边,用它轻轻擦拭着林行远的额头和脸颊。 察觉到了脸上传来的那股温暖和湿意,正发着烧的林行远低吟了几声,抬起手来按住了荣甜拿着热毛巾的那只手。 他吃力地掀起眼皮,眼神有些对不准焦似的,在最初的几秒钟里,林行远似乎有些无法回神。 好不容易,他终于迷迷糊糊地认出了荣甜。 “是你?我、我怎么了?” 荣甜叹了一口气,照实说道:“上车的时候,我问你去哪里,你说随便给你送到一家酒店就好。结果刚刚在前台登记的时候,你就站不住了,发烧烧得很厉害。” 林行远眨了眨眼睛,喉咙滚动了几下,又闭上了眼睛。 “我说的呢,一阵头重脚轻,像踩着……” 他的呼吸里似乎都带着一丝热气。 她有点儿犹豫,试探着问道:“要不要休息几分钟,我带你去医院挂水?还是挂水比较容易退热,要不然的话,很容易转变成肺炎啊……” 林行远摇摇头,闷声道:“我不去医院,睡一觉就好了。” 见他态度无比坚决,荣甜只好把手抽出来,重新用热水烫热,帮林行远把脸和手都擦干净了,又帮他把鞋脱掉,盖好被子。 果然,没一会儿,林行远就发出了一阵轻轻的鼾声,似乎是睡熟了。 荣甜在床边站了片刻,确定他没什么事,转身去卫生间把手里的毛巾放下来。 对着镜子照了照,她发现自己居然忙出了一脸的汗,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林行远仍旧在熟睡,荣甜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又把披着的头发扎了个马尾辫,看起来顿时清爽了许多。 临走前,荣甜还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这样林行远醒过来的时候,就能直接喝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乘坐电梯下楼,然后离开酒店。 从荣甜的身影出现在酒店大门的时候,一直守在那里的那辆黑色的车子忽然摇下了半扇车窗,有人正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同时还不停地按下手中相机的快门。 *****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略显局促不安地坐着,不时地看一下时间,似乎在等人。 而他所处的环境,也和他的一身打扮十分的不协调。 他的衣着相当的普通,卫衣,牛仔裤,就连五官都长得毫无出奇之处。他的手边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包,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又过了几分钟,他面前的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鸭舌帽本能地想要看清来人是谁,他很自然地向前欠了欠身子,同时伸出手,把头上戴着的帽子向上推推。 “您好,您好,我就是阿伟。” 来人坐在他的对面,但是中间隔了一架披风,似乎不打算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坐吧。东西带来了吗?”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沙哑,但是语气却很是平静,就像是毫无涟漪的湖面,荡不起一丝的波澜。 “带来了,带来了。自从您联系我,让我跟着她,我就24小时开工,绝对没有偷懒,而且收获也很大,有照片有视频,您就放心吧。” 阿伟满面堆笑,很是客气地说道。 眼前的这一位神秘人士,就是他的雇主,也是他入行以来,遇到的出手最阔绰最大方的客户,连之前早早付给的订金都高达二十万,对方甚至还承诺,他拍下来的猛料越多,酬劳也就越多。 “行,就放在那里吧。我看过之后,会根据你的东西叫人给你打钱,数额嘛,你放心,不会亏待你。后会有期。” 那人下了逐客令。 阿伟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他犹豫了一下,门已经打开了,走进来四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请他离开。 他只好走了出去,心头还有些惴惴不安。 直到半小时后,他收到了一笔转账,看见金额,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而在阿伟离开以后,屏风后面的男人静静地坐了五分钟,这才起身,绕过屏风,走到桌子前,伸手拿起那个黑色的包。 他的脸上有着多处明显的伤疤,虽然有一部分伤疤的颜色已经变淡了,可还是难以被遮掩住,看起来相当的狰狞可怕。 抓着黑包的那只手,手指修长有力。 他停顿了片刻,还是把它打开,里面有一厚摞已经冲洗出来的照片,还有一部手机。 逐一铺开那一摞照片,上面无一例外的都有一个人,一个女人,是荣甜。 这些照片都是远距离偷|拍而来的,虽然镜头已经拉近了,但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还是能够辨认出来,上面的女人是荣甜。 他放下照片,又去拿起手机。 手机里有几段保存完好的视频,点开来,分别是宠天戈走进荣甜所住的酒店、宠天戈和荣甜一起走进酒店和走出酒店、荣甜和林行远走进酒店等等视频。 这些视频有长有短,但上面都是荣甜和其他男人相伴,出入酒店的画面。 “看不出,你最近的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我的钱得的确值了。” 男人看完了几段视频,放下手机,叫人去给刚才的那个私家侦探阿伟打款,比原定的数额还要高出来不少。 然后,他坐下来,继续对着桌上散乱铺排着的百来张照片发呆。 照片上的女人,于他来说,其实并不熟悉。她有着另外一张脸,完美的五官,完美的比例,一切都出自于整形科医生的手术刀下,就像是人为的一件工艺品,会令无数男人为之着迷,却只会让他觉得陌生。 “要是你知道了全部的经过,你会恨我吗?还是说,其实你会感激我,因为我给了你一个全新的生活,一个全新的身份?” 他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戚的神色来。 他比谁都清楚,荣华珍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她当初愿意和自己达成协议,相互合作,为的就是赶在荣鸿璨咽气之前,找到一个能够假扮成她女儿荣甜的女人,避免少分遗产,便宜了她的哥哥和其他几房太太们。 现在,荣鸿璨已死,对她来说,荣甜是真是假,是生是死,也就无所谓了。 这么一来,两人拆伙也是早晚的事情了,他必须早作打算,早做准备。 第十一章 你找人跟踪我?! 沉思了片刻,顾默存还是再次拿起桌上的那部手机,把里面的几段视频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好几遍。 画面上,是荣甜和宠天戈并肩走进酒店,又一起走出酒店,一起去餐厅吃饭的片段。 他雇请的这个叫阿伟的私家侦探很厉害,以前专门是跟着一些知名艺人挖八卦的狗仔。现在,顾默存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跟着荣甜几天,专门拍下来这些视频,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顾默存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荣甜和林行远一起去酒店开房的视频。 通过视频,他看见,荣甜开车载着林行远一起到了某家五星级酒店,然后自己拿着两人的证件去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最后和他走进了电梯。 虽然,这期间,她一直都是背对着镜头的,但是手机镜头从酒店门口就开始跟着她,一定错不了,就是她本人无误。 “果然,水性杨的性格,哪怕是换一副皮囊,也是改不了的。” 这几段视频令顾默存又妒又气,他真想一怒之下摔了手机,但他又马上控制住了情绪,硬生生将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顿在半空中。 摔坏了手机的确是泄愤,可是那样一来,就没有证据了。 想了一会儿,他平息了怒火,情绪渐渐恢复正常。 掏出手机,他拨通一个号码,等那边一接通,他就直接开口道:“比上次还猛的料,你们敢爆料么?” 那人似乎支吾了几句,有些犹豫。 顾默存也不纠结,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上一次,八卦杂志刊登了荣甜和宠天戈一起去医院男科就诊的消息以后,荣甜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天宠集团的律师团却直接给杂志发了律师函,导致那期杂志上市当天就被迫全部回收。 不仅如此,就连网络上的相关报道也很快就销声匿迹,许多链接点进去就是“该页面无法显示”的提示。 看来,目前中海的八卦周刊已经没有人敢再随随便便地爆宠天戈的料了。 顾默存握着手机,沉思了片刻。 最后,他还是打给了荣华珍。 “什么?她和宠天戈在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荣华珍尖叫起来,她当初故意在荣甜面前撒谎,让她误以为自己和宠天戈有一腿,就是不想让她对姓宠的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想到,她才离开中海多久,这个小贱人就抱上了一条这么粗的大腿。 “她当然不想让你知道。让你知道的话,你会允许她把荣氏的两家内地分公司当成嫁妆,一并嫁到宠家去么?” 顾默存慢条斯理地说着,然后伸手缓缓地推开面前桌子上的一厚摞照片。 他一边说,一边把里面属于荣甜和林行远的那些照片从中分开,拨到旁边去,只留下她和宠天戈的合照。 “她做梦!那些都是我的!要不是我,她怎么可能分到荣家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我付出了那么多,战战兢兢,辛辛苦苦,不是为了给她赚嫁妆的!别说她根本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就算她是我的女儿,也别想这么做!” 荣华珍对着手机大声咆哮,一张脸已经变得无比狰狞。 顾默存轻笑一声,似乎猜到了她的反应。 “别先急着发脾气,我手里有些东西,等下扫描给你看看。不过呢,其实她和宠天戈走得近一些也是好事,我看中了宠天戈手里的几个大客户,一直派人和他们接触,想要把他们争取过来,还差那么一点点。” 他没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想要利用荣甜去取得宠天戈的信任,进而进一步去套取相关的商业信息,把天宠的重要客户给挖过来。 荣华珍冷笑着开口:“你想怎么样都好,与我无关,反正她本来就是你的人,我们用她来合作罢了。不过,我是不会准许别人拿走我的东西的。你要发什么东西给我?发吧。我还有事,先不同你讲。” 说完,她就率先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一阵阵忙音,顾默存讥诮地扯动着嘴角,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推了推分散着的几十张照片。 每一张照片上,都有荣甜的漂亮脸蛋儿,还有几张上面的她,笑得很甜很美,镜头捕捉得相当精准。 “你现在真的幸福吗?看你笑得这么开心,我好像都有一点儿不舍得对付你们了呢。不过,也只是一点儿而已,并不足以让我改变心意。” 顾默存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用几根手指轻轻地拂过上面的荣甜,轻声说道。 ***** 时间飞快,很快到了荣甜去医院复诊的日期。 她上一次因为胃痛难忍,甚至导致了昏厥,幸好被宠天戈及时发现送往医院。出院的时候,荣甜的主治医生就告诉她,除了日常要多多注意之外,还要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医院复诊。 荣甜原本不想去,后来想想,她还是告诉玖玖,自己今天不去公司了,过一会儿去医院。 就在她准备出发之前,门铃忽然响起。 来人居然是荣华珍。 荣甜一惊,她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你、你怎么来了……” 她闪开身体,急忙让荣华珍走进来。 荣华珍摘了墨镜,荣甜更惊,她居然连妆都没化,和平日里的优雅端庄截然不同,甚至显示出一丝与年龄相衬的老态来。 “你来了怎么没有事先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荣甜讪讪地说道,弯下腰,准备去帮母亲拿拖鞋。 “告诉你?事先告诉你的话,我还能知道你在中海整天都在做什么吗?” 荣华珍语气不善,狠狠地瞪了一眼荣甜。 虽然,早就知道母亲对自己一向不假以辞色,可是被她这么直白地劈头就是一句训斥,还是未曾有过的。荣甜不禁愣在原地,有些吃惊地看着荣华珍,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中海做什么?” 荣甜蹙眉,低声开口重复了一句。 “不明白我说什么,就自己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自己做过什么,自己知道。做了就不要怕被人知道!” 荣华珍一边说一边低下头,从包里掏出来一沓照片,甩在茶几上。 荣甜怔了怔,走过去,弯腰把它们拿起来,抓在手里,一张张看过去。 “这是……你从哪儿得到的?” 她十分惊愕,没想到荣华珍的手上居然有这些东西。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荣珂见勒索自己无望,所以转而拿这些东西去威胁荣华珍,想要女债母偿,从她的手里再试着捞一笔么? 一瞬间,荣甜甚至感到一丝内疚。要不是自己被荣珂抓到了小辫子,他也不至于这么猖狂,先威胁自己,再去威胁自己的母亲。 “是不是……” 她刚想要问,是不是荣珂拿给你的,不料,荣华珍尖声打断她:“这是私家侦探拍到的!你还想抵赖吗?我让你来中海,是想让你打理公司,不是让你来这里谈恋爱的!” 荣甜的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愣愣地看着满面狰狞的荣华珍,她凶狠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些丑陋,与平日里的贵妇形象相差甚远。 如果不是荣华珍亲口说出“私家侦探”四个字,打死她,荣甜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母亲雇请的专业侦探一路跟踪,对方还拍下来了她每天的行程,包括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等等。 真是可怕。 “你找人偷拍我?你居然对我做这种事?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是你女儿啊!我又不是嫌犯,你怎么能找人跟踪我?” 荣甜再也忍不住,也恼怒地大声喊了起来。 “你喊什么?现在知道难堪了?又不是我找人做的,你对我喊什么?你的眼睛里还有没有长辈,还有没有孝道?” 荣华珍眯了眯眼睛,反唇相讥。 荣甜看着她,听她的语气,不像是撒谎,看来,拍照的人的确不是荣华珍聘请的,那么,最有可能的人就是荣珂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荣珂自从发现了自己多年前行为不端之后,就一直派人跟踪自己,想要再掌握更多的“证据”,到时候可以拿出来一并要挟自己。 哪知道,她不肯妥协,甚至还有宠天戈从中插手。荣珂一气之下,索性曲线救国,跑去找了姑母荣华珍,想要从她这里赚一笔。 “好吧,我相信你。” 荣甜无奈地把照片扔回茶几上,双手抱胸,看着荣华珍。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 荣华珍冷哼了两声,又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荣甜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站在她的面前,她虽然心有不甘,满腔委屈,可毕竟这是自己的母亲,不好顶撞无礼,她只好点了一下头,带着不情不愿的味道。 “那个姓宠的,有没有说要娶你啊?还是只是玩玩而已?别以为这里是中海,有八卦传不到香港去。你要是平白无故地被男人玩了,大着肚子,生下个私生子,整个香港的人都要笑死你了!” 荣华珍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问道,上上下下地瞟着荣甜,尤其留意着她的腹部。 第十二章 诱迫 荣华珍别有意味的一番话,简直令荣甜羞愤不已得要晕过去,她又气又羞,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能够说出如此的话来。 什么叫做玩玩而已,什么叫做平白无故被男人玩了,什么又叫做产下私生子被人耻笑?! 这还像是一个做母亲的,对女儿说的话么! 荣甜抬起头,看了看天板,强迫自己不要在一怒之下,说出什么不敬长辈的话来。荣华珍可以不顾及她的心情,张口就说,但她不能,毕竟是为人子女,起码的礼节还是要谨记。 不过,她的话倒是让荣甜心头一惊:自己怎么会和宠天戈扯上谈婚论嫁的事情了?荣华珍怎么张口娶闭口嫁的,难道是上一次的八卦绯闻对她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影响? “怎么不说话?你心里有什么小算盘,嗯?” 荣华珍双手抱胸,从头到脚地把荣甜打量了一番,语气不善地问道。 她想,要是真的像是顾默存说的那样,她有打算带着两家荣氏分公司嫁给宠天戈,顺势让这两家分公司从荣氏脱离出来,再重新包装一番,高调归入天宠集团,那自己的一番苦心,岂不是全都打了水漂?! 想到这里,荣华珍心头的怒意更炽。 荣甜怔了怔,在心头默默咀嚼着荣华珍问自己的话。 什么叫小算盘?她一个人离开香港,独自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中海,为的只是想要让中海分公司的生意走上正轨。结果,在荣华珍的眼睛里,她反倒成了心怀企图的心机女。 “我没有什么小算盘。我只是觉得,人和人的相处,贵在真诚,问心无愧。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怀疑,不妨直接来问我,要是你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什么,就认为那一定是真的,跑来对我咄咄逼人,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荣甜也摊摊手,以示无奈,在荣华珍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见她一席话回答得如此坦然,还话里有话,意有所指,荣华珍顿时也有些坐不住了,她动了动脖子,似乎感到一丝尴尬。 还真的被荣甜说对了,她要不是接到了顾默存的电话,也不会急匆匆地专门从香港坐早班机赶到中海,对她兴师问罪。 不过,一想到自己手里握有的那一沓“罪证”,即荣甜和宠天戈的数十张照片,荣华珍顿时又有了气势。 “没什么好说的?那你倒是说说,你整天和他厮混在一起,到底你图的是什么,他安的又是什么心?” 荣华珍一边问道,一边用长长的指甲狠狠地刮着茶几上的照片。 荣甜心里一阵阵憋气,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指桑骂槐过,而且还是和自己的私生活有关。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就算走得近了,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要跟我说,他是你的秘密情|人?我已经问过了,你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你别继续骗我了!” 提起这件事,荣甜更加生气,虽然她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去证明,上一次荣华珍是故意在欺骗自己,不过她也差不多肯定了,宠天戈确实是冤枉的,他绝对不可能有这种特殊癖好,专找妈妈级别的女人。 荣华珍的脸色白了一白,她看出来了,自己上一次使的那个小心眼儿,已经被荣甜给戳穿了。 支吾了几声,荣华珍索性扬起脸来,露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定定地看着荣甜,想听听看,她到底还能说什么。 荣甜实在不想和她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把脸扭到一边去,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 “你那是什么态度?我如果不是关心你,会天不亮就赶到机场,坐头一班飞机赶到这里来?还不是担心你吃亏!你曾经就犯傻过,难道还要再吃一次苦头才高兴?” 见硬的不行,荣华珍又施一计,开始走温情路线。 果然,荣甜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见她的脸色微微缓和下来,荣华珍知道,自己这一次做对了,就应该采取怀柔政策才对。 她按捺着心头的不快,继续柔声说道:“你还年轻,没有必要早早地就把自己束缚住。上一次我给你介绍那么多青年才俊,你全都不喜欢,我回香港去,忍不住和几个好姐妹抱怨。结果,她们反而说我多事,说现在的女孩子不像过去,你们不想太早结婚,太早生孩子,自我价值都没法实现。我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荣华珍一边说,一边去拉着荣甜的手。 虽然心头冒出强烈的疑惑,但荣甜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也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她倒想要听听看,荣华珍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不是很久之前就想去法国学艺术嘛?之前你一直嚷着要去,我担心你读书读成老姑婆,所以才拦着你。现在看来,我的宝贝女儿根本就不缺男人们的追求,其实想想看,学艺术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荣家有这个条件供你读书,女孩子学了艺术,气质嘛,也会好一些。怎么样,考虑一下去哪里,是巴黎,还是米兰,还是里昂……” 荣华珍见荣甜稍缓,顿时心中大喜,充满了希望,以为她能把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于是一口气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送荣甜去国外继续读书,其实则是顺理成章地把中海和南平两家分公司的真正管理权拿到手中。 虽然荣鸿璨的遗嘱里写得明明白白,这两家公司是分给荣甜的。但是只要她不在国内,荣华珍有的是办法,能把它们顺顺利利地拿捏在自己的手中。 大不了,她就把真相捅出来,反正老爷子已经死了。等事情败露了,闹大了,自己大不了就是上一上八卦周刊,或者被人私下议论一番,但是钱,却是实实在在的,谁也不会嫌它会咬手。 听了她的话,荣甜这才反应过来,其实,说到底,荣华珍才是有着自己的一把小算盘,而且打得很响,很精明。 相比之下,她则是太单纯太幼稚了。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想起让我去留学?那些都是小时候不懂事,随便说说而已的。现在才知道,一个人最难的就是知足常乐,随遇而安,而且,国外再好,终归不是家。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在外面长大,现在也是时候离你近一些,好好照顾你了。” 荣甜顺势握住荣华珍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的情真意切。 母女两个如此“谈心”,她真的觉得很无奈,很恶心,也很无奈。 她从来没有妄想过分到多少多少的家产,事实上,作为第三代的小辈人,连荣甜自己都没想到,荣鸿璨去世,自己居然能分到两家分公司,虽然都是处于内地的,不如香港的公司那么成熟,可好就好在内地市场广阔,前景无限,只要她好好运作,将来就算不会大赚特赚,但也一定不会赔本。 不贪心,不代表可以随随便便把手上的东西拱手让人。 现在荣华珍的意图她不是不明白,她也想要这两家公司,所以才打着让自己去国外读书的幌子,把她支走。 “我、我哪里需要你来照顾……我好好的……” 荣华珍本以为,荣甜会是一枚软柿子,自己今天直接来这里找她,先强硬再温情,三板斧将她砍得魂不守舍,晕头转向,说不定嘴一松,就把公司老老实实地交出来了。 没想到,她居然不为所动。 可见,她还是觉得有宠天戈在给自己撑腰吧。 这个小贱|人!这么快就抱上了一条大粗腿!别得意,说不定哪一天,你的大粗腿就要把你一脚踢开!荣华珍心头恨恨地想到。 不过,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会这么说。 荣华珍笑了笑,话题一转,开始对荣甜的身体嘘寒问暖起来。 “我?我没有什么不舒服啊?” 荣甜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自己。她原本是要出门复诊的,不过,荣华珍就这么不请自来,导致她现在也没有走出酒店,更别提去医院了。 “哎,我只是忽然想到,你刚醒来的时候,医生和我说过,你的头部受到重创,可能会忘记一些事,一些人吧……” 荣华珍深深地看了荣甜一眼,口中故意慢悠悠地说道。 果然,荣甜一顿,眼神闪了闪,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她动了动嘴唇,反复思考着,她刚刚说的那句话里,究竟藏着什么信息。可是,荣甜越觉得蹊跷,越想要问清楚,荣华珍就越不说了。 “哎呀,我也累了,我订了酒店,去休息了。你不用送我了,你忙吧。” 说完,荣华珍就忙不迭地离开了,好像生怕荣甜抓着她继续问下去似的。 把她送了出去,荣甜站在原地,皱眉思索着。 什么叫,一些事,一些人忘记了,她在暗示什么?还是说,她知道一些什么,想要用这些东西,来诱迫自己交出两家公司? 不管答案是什么,荣甜都觉得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十四章 打算离开中海 林行远笑着接过手机,想要看看荣甜口中用来把他“宰一笔”的餐厅究竟是哪一家,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有没有去过。 他的视线一落在荣甜的手机屏幕上,整个人就犹如雷劈了一般,好半天,林行远的身体定定地一动不动。 荣甜觉得十分有趣,看他的表情居然这么惊讶,想必自己这一次专门上网搜索到的这家特色餐厅,一定是蜚声中海。 “怎么忽然想到去这里吃饭?不算近。” 林行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保持着之前的平静,顺便把手机还给了荣甜,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 她笑着接过手机,放回手袋里,抬起手,一边用缠在手腕上的发圈把头发扎成了一条马尾,一边回答道:“想吃鱼咯,就上网查哪一家的餐厅做鱼做得好,搜到这一家,好像网上评价相当得好呢。除了鱼,饺子也不错,我好久没吃过饺子了。” 林行远只好点点头,发动起车子。 荣甜说的这家特色餐厅,他不仅认识,可以说,算得上是熟悉。 当初他第一次约叶婴宁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那是两个人的第一次正式的约会,整个过程甜蜜又晕眩,年轻的男女彼此间全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哪一个眼神,哪一句话,会给彼此留下不好的印象。 犹记得,当日的叶婴宁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几乎毫无冗杂的装饰纹,很修身很端庄。她还把头发梳起来,高高地吊了一个马尾,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一样,清纯漂亮。 巧得很,荣甜今天也是穿了一身奶白色的套装,三件式的,小背心外面是一件七分袖外套,下面是一条长度在膝上几厘米的鱼尾裙,柔美之中也不乏妩媚。 林行远看了她几眼,忽然感到一阵心乱如麻。 他的情绪影响到了他开车时候的状态,在一个信号灯前,红灯已经变了绿灯,但他好像一直在走神。荣甜察觉到不对劲,轻轻喊了他两声,林行远这才回过神来,开过这个路口。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们随便就近找一家吧,其实我也是一时兴起,改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她顿时感到十分的抱歉,毕竟,林行远才刚刚退烧,让他开半个多小时的车,就为了一顿饭,自己确实是有些任性了。 “不是,其实我是去过这家餐厅,所以刚才脑子里一直在想,去了之后吃什么。” 他笑了笑,让她别担心。 一听林行远去过,荣甜立即双眼发亮,她没想到,他也是个“吃货”。 “真的?太好了,原本我还担心,那么多道菜,我们就两个人,点少了遗憾,点多了吃不掉又浪费。你要是去过,那肯定知道哪些是必点菜了!看来,注定我今天有口福呀。” 荣甜不禁洋洋得意,摩拳擦掌起来。 林行远笑着点头,“看你的身材,也不像是很能吃啊,干嘛这么热衷美食?” 她立即回答道:“就是因为吃得不多,所以才要吃得精致嘛。” 说完,荣甜大笑不已。 半小时以后,林行远把车子开到餐厅附近的停车场,找到空位停好了车,和荣甜一起下车,走进餐厅。 这家餐厅从不随波逐流,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开始营业,但是期间只有过几次小范围小程度地重新装修,二十多年来不曾大变样过。很多老客人都是从二十几岁的青年人,渐渐成长为成熟稳重的中年人,他们还是很喜欢来这里,为的就是来此体会时间的魔力。 果然,尽管许久未曾來过,这里的内部布置却沒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一排排剧院式的卡座包厢,相互之间距离甚远,隔音良好。包厢里搭配着典雅舒适的宽大沙发,帷幔微微拂动,触目所及,皆是厚重古典的波尔多红色。 跨过红木大门,棚顶镂空如鸟巢,特地挑高的设计,视线毫不压抑。 因为刚刚过了饭点,所以餐厅里的客人并不多,寥寥几个在喝下午茶的,也都是轻声交谈,低低絮语着。 林行远一进来,就有侍者走过来,把他们两人一路引领到稍稍靠里的卡座里。古色古香的烛台透露出微弱幽暗的光线,侍者将壁灯一盏盏全都打开,包厢里立即亮起柔和的灯光,很适合用餐和聊天。 远处的乐队正在浅唱低吟,爵士旋律此刻听起來是如此的恰如其分,这是一个令人微醺和放松的夏日午后。 “说好了,你来点菜,一定要把招牌菜品指给我看。” 荣甜坐下来,脱下外套,放好手袋,喝了一口柠檬水润润喉咙,显然她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大快朵颐的准备。 林行远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随便翻翻,发现这里还真是一成不变,不仅装修布局不变,就连菜品都是几年如一日。 “是的,看来这位先生是我们的老客人了。我们的菜单已经快五年没有变过了,老板说,好的东西不需要频频变化,静静地等待赏识的客人出现就可以了。” 侍者笑着把林行远递回来的菜单收起。 “说得对,既然是好的,就不需要去一味迎合。麻烦你,我要……香煎澳洲牛眼肉、小茴香慢烤鸭腿配海鲜烩饭、红酒烤鸭胸、碳烤新西兰小羊羔肉排、红金枪鱼配吞拿鱼沙拉……再來一份虹鳟鱼饺子。” 林行远自作主张 一口气点了足够两人份的午餐。 侍者一一记下来,请他们稍等,然后离开。 “不会吧,你也太厉害了,过目不忘吗?点菜的时候,菜名居然都能记下来!” 荣甜一脸惊讶地说道,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林行远笑笑,随口答道:“来过几次,每一次都是吃这几样,所以就记住了。你要是再让我点别的,我可就露馅儿了。” 说完,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垂下眼来,掩饰着心头的真正情绪。 荣甜还是满眼的崇拜之情,歪头看看他。 “一直看我干什么?” 几秒钟后,林行远有些尴尬地问道。他放下水杯,不知道自己的脸怎么了,荣甜怎么看了这么久也没有收回视线。 “没干什么啊,就看看而已。没有任何企图,你别害怕。” 她笑得有些诡异,眼珠儿转了转,好像在想着什么阴谋诡计似的。 林行远才不相信她什么都没想,他轻皱了一下眉头,低咳了两声,试图掩饰着不安——被她这么看着,他莫名地有些心虚呢。 “对了,我这次回香港,听家里的人说起,其实之前,你也一直有派人和荣氏联系,想要合作是吗?” 荣甜想了想,还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工作上。 要不然,就这么坐着,不说点儿什么,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但是说别的,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和他聊什么话题。 林行远点头,略显不解地看着她:“对,接触过几次,那时候我知道荣氏在南平有分公司,算是内地的一个办事处。不过没想到,没多久,你就筹建了中海分公司,做得还比南平那边好很多。” 荣甜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命运这东西真的很难说,要是自己早一些认识林行远,她说什么也不想和宠天戈合作。 “要是早点儿遇到你就好了,我肯定选你的皓运,也不会选宠天戈的天宠。抛开你们两个人的个人气质和行事风格不谈,中海这家分公司刚建立,资历尚浅,我又是半个外行,和宠天戈合作之后,公司上上下下都受到了不少的非议,实在是无妄之灾。” 她皱皱眉,自己的能力不被业内认可就罢了,连带着整个公司都要被人私下议论,荣甜真的很不爽。 尤其,是她最近已经听到了很多闲言碎语,说她的中海分公司完完全全就是在抱天宠集团的大腿,就连代言人找的都是宠天戈的老相好,艺人唐漪甚至专门推掉其他合约,专门来为旧情人的合作公司拍摄广告。 这些无中生有的谣言,一下子把好多人牵连进去。 “你年轻,而且刚入行就有这么高的起点,又继承了家族遗产,确实容易被人诟病,说白了就是羡慕嫉妒恨。就算你的合作方不是宠天戈,想要说你闲话的人也会继续说,并不会因此就闭上嘴。不过,你刚刚说,愿意和我合作,真的让我受宠若惊,看来这顿饭我是请定了。” 林行远开着玩笑,同时也是在开解着荣甜。 她也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本来这顿饭也是你请啊,我可是陪了你整整两个小时挂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没想到,接下来,林行远却没有继续和她说笑,而是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你说到了这件事,我也不妨和你透露一下我的打算。其实,我原本就打算,离开中海一段时间了。” 他看着荣甜,很自然地就把自己心头的计划说给了她。而这些话,他连公司里最信任的高层也从来没有吐露过半分。 “离开中海?那你要去哪儿?你的公司怎么办?” 一听林行远要走,荣甜十分吃惊,脱口问道。 第十五章 黑天鹅戒指 这几年,皓运集团在中海物流界,乃至整个北方都是小有名气的。 林行远相当于入赘夜家,夜澜安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已经被送到中海市精神疾控中心进行救治,夜皓夫妇前去探望了几次,都没有想要把她接回家的打算。毕竟,当年她拿着匕首伤人,后来又经常在家打人毁物,二老全怕得要命,如今他们只肯出钱,却不肯出力照顾这唯一的女儿。 皓运现在完全由林行远来负责,他把整个决策层大换血,各个部门都安插上了自己的人,基本上,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皓运姓林,早就不姓夜了。 夜皓一开始是以为自己招了个乘龙快婿,所以很放心把公司交给林行远打理,自己则是乐得清闲。他早年闯荡,如今上了年纪,不免疲于应付,等到发现女婿的狼子野心,夜皓想要及时收回权力,也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我早就想去南方闯一闯,中海这边的市场趋于饱和,再去深度挖掘,份额也很有限。不过听说南平的机会很多,我也一直让专业的评估公司帮我分析那边的情况,发现确实很值得去试试。” 林行远点了点头,像是在表明自己不是在说笑。 荣甜刚要再说什么,之前的侍者已经将菜端上来了,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谈话。 “先吃吧,边吃边说。” 林行远示意荣甜先好好吃饭,一路上她都嚷着饿,哪知道一提生意,她倒是比谁都兴奋,都快忘了来此地的初衷了。 “我只是感到惊讶嘛,好好的你忽然要去南平。” 荣甜拿起叉子,叉了一块吞拿鱼,放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去之后,她着急地说道。本来,自己在中海的朋友就寥寥无几,要是林行远也去了南平,自己更是连个平时能一起吃饭的人都找不到了。 林行远似乎不饿似的,几乎没吃什么,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其实也很正常,中海和南平是国内两个最重要的城市,稍微大一些的企业都是要从这两个地方着手。去年下半年开始,皓运本身的利润不是很可观,坦白说,我还是有些野心的。” 他实话实说,这几年和宠天戈不停地明争暗斗,皓运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光鲜,虽然没有亏空或者周转不灵,可盈利也不是很令林行远满意,所以他也一直都在寻求一个全新的突破口。 “倒也是。其实来了中海之后,我也觉得压力特别大。尤其是像我这种外来的,想要站稳脚跟就更难了。” 荣甜也不禁有些担忧。 林行远暗暗地笑她的杞人忧天,有荣氏这座大靠山在,只要她不把中海分公司折腾得底朝天,一定没有大问题。 “既然压力这么大,不如你也一起去南平玩玩看看,我们做个伴儿?” 他挑挑眉,随口说道。 荣甜还真的思考了一下,很有兴趣似的点点头。 她这一次分到了两间公司,一间在中海,一间在南平,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南平分公司建立得虽然更早一些,却总是不赔不赚不生不死的样子,在当地商圈一点儿名气和威望都没有积攒下来。 “我还真的早就想去南平看看。只不过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何况中海这边也是刚刚走上正轨,怕一心不能两用。” 林行远原本只是说笑,没想到她还真的当了真。 “不是吧,我开玩笑呢。” 他连忙解释了一句,生怕自己的一句话,真的让荣甜一时兴起,下了什么决定。 荣甜却瞪着眼睛,凝视着林行远,语气坚决道:“就算你不去南平,我也早晚都会去的。不瞒你说,荣氏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我真怕哪天一觉睡醒,就听见荣家分家的消息了。真要是等到那一天,中海和南平这两家公司,就是我全部的收入来源……” 她没夸大其词,荣华强和荣华珍早在荣鸿璨生前就多次流露过想要分家另过的打算,只不过那时候荣老爷子还在世,谁也不敢真的这么做。 现在,几房太太互看不顺眼,仗着各自的子女名下各有实业,她们早就纷纷搬出荣家老宅,各自去不同的豪宅享福,荣家已经名存实亡了。 “荣小姐这么快就未雨绸缪了。” 林行远很快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豪门家族就是这样,真实的情况不亚于一部《溏心风暴》那么精彩,复杂。 “没办法啊,说句玩笑话,这可是我的娘家嫁妆嘛。” 荣甜笑了笑,低头吸了一口果汁,算是暂时终结了这个话题。 不过,在听见她说“嫁妆”这两个字的时候,林行远不动声色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两个人吃过了午饭,一起走出餐厅。 “确实很好吃啊,这里的虹鳟鱼特别的鲜嫩爽滑,在中海能吃到真的很有口福。我打算找一天空闲,专门来这里吃全鱼宴。” 荣甜满意地点点头,一脸回味的表情。 林行远笑着看她,晃动着手上的车钥匙,和她并肩朝停车场走去。 “去哪,我送你。”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荣甜。 她刚要回答他,忽然脸色一变,急忙回头,弯下腰到处寻找起来。 “怎么了?” 荣甜顾不上回答他,一溜儿小跑,急三火四地重新返回了餐厅,连林行远叫她,她都没有理会。 她找到刚才那个接待自己的侍者,问他,有没有看见一枚黑色的戒指。 对方很茫然地看着她,摇头说没看见,还特地陪她一起去卫生间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先生,那枚戒指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或者你的同事,或者其他客人见到了,请你一定要打给我,谢谢你。” 荣甜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名片留给那个侍者,千恩万谢地说道。 对方点点头,让她放心,如果找到了一定会通知她。 荣甜苦着一张脸,悻悻地走出了餐厅。 正赶上林行远追过来,他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跑得那么快?” 她摇摇头,不想说。 宠天戈送给自己的那枚黑天鹅戒指,荣甜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喜欢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戴在手上。原本,戒指卡在手指上是正正好好的,偏偏她刚才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用了洗手液,又擦了些护手霜,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戒指打滑甩出去的。 两人沉默地走回停车场,荣甜闷闷不乐地上了车,低着头系好安全带。 “麻烦你送我去公司。” 她的情绪有些失落,想了想,她又改变了主意。 “还是去步行街吧,你在步行街南入口放我下去就好了,我要买点儿东西。你刚退烧,也要早点儿回去休息才好。” 林行远点点头。 他大概猜到,荣甜可能是不小心遗落了什么东西,所以赶快回去找,但是没有找到。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林行远就没有注意到。 不过,他是肯定不会问的。 一路默默地把车子开到了步行街,荣甜向他道谢,然后下了车,一个人朝着miracle珠宝的旗舰店走去。 她明知道那对戒指是限量,可还是想要亲自去碰碰运气,万一还有得卖呢。 更何况,要是真的丢在了那家餐厅,被其他客人捡到,未必会有人真的能拾金不昧,肯还回来。 荣甜走进miracle珠宝的大门,店里的店员已经认得她了,立即快步走过来。 “我想问一下,黑天鹅戒指还有吗?” 她走到昨天的柜台前,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店员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立即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啊,荣小姐,黑天鹅戒指是限量的,整个内地只有一对。而且它是由我们的设计总监李女士亲自手工制成的,全球只有四对,至于其他三对,都已经被欧洲的客人预订了……” 荣甜愣怔着,没想到黑天鹅戒指这么名贵,看来宠天戈的运气还真不错,居然碰巧就买到了。 店员见她露出遗憾的表情,连忙从柜台里把一本印刷精美的小册子递给她。 “这是‘黑天鹅’的宣传册,本来是下周要统一寄给会员的,既然荣小姐今天特地来了,就先拿给你。” 荣甜接过来,轻声道谢,然后黯然离开。 等她走了,几分钟以后,一道颀长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店里,林行远推门进来。 “林先生,好久不见,需要什么?” 一个认识他的店员走过来,笑着问道。 “我是想问一下,刚才那位小姐,她来买什么?” 荣甜原本说要回公司,后来又改变主意说来步行街,他直觉里猜到,她可能是要来买什么,而且是和她刚丢的东西有关。 “哦,您说的是荣小姐吧。她来询问我们的新品,黑天鹅戒指,不过很可惜,内地只有一对,而且已经被宠先生买走了,就是天宠集团的老总。” 店员微笑着把刚才的经过讲给林行远。 他一怔,脱口道:“黑天鹅?宠天戈?” 那人也转身取了一本宣传册,递给林行远,指着上面的图片解释道:“就是这个咯,黑天鹅情侣对戒,真的很美。” 他看了看,也不死心地问道:“没有了吗?” 店员也遗憾地点点头,林行远谢过她,顺便把宣传册收了起来,离开了店里。 第十八章 瑄瑄发烧了 眼前的火锅里,汤底已经开始沸腾了,蒋斌看着面前两个言谈甚欢的女人,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自己今天这顿饭,不仅只能做个陪客,还必须负责涮肉涮菜。 他把毛肚、香菇、玉米等食材先丢进去慢慢煮,然后就招呼着荣甜和关宝宝赶紧动筷,把各自喜欢的东西放进锅里,别只顾着聊天。 没办法,两个女人一开始还都保持着矜持,只是一找到投契的话题,便立刻开始相见恨晚起来。 “miracle珠宝?我的一个朋友就在那里上班呀,她叫韩幽悦,负责大客户的。要是你去买东西,肯定也是她亲自接待你。” 关宝宝咬着筷子,一脸惊喜地说道。 世界还真小,原来这位关小姐居然和韩幽悦是认识的,荣甜不禁在心头无声地感慨道。 “当然认识啊,不仅认识,我们还刚刚一起喝过下午茶。这回好了,我的午后时光闺蜜团又多了一个人,下次你也一定要来!” 就连一旁的蒋斌也不由得加入话题:“韩幽悦?就是stephy吧?哎,好久没见她了,她不是和那个什么吴先生在一起么?好像年纪也不小了,她还没结婚?” 荣甜感到一丝吃惊,没想到蒋斌居然也有如此八卦的时候。 果然,关宝宝横了他两眼,她夹了两片羊肉,丢进火锅里涮着,嘴里哼哼唧唧地回答道:“人家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儿?你还连个对象都没有呢!想当年,我和stephy可是灵焰珠宝的两朵娇,追求我们姐妹两个的男人,要从公司门口排到后面那条街上呢!你呀,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我?哼,我是工作为重,先立业后成家而已。” 蒋斌往嘴里塞了两片肉,不悦地反驳道。 不可避免地,他和关宝宝又斗起嘴来, 荣甜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蒋斌和人争辩的情景,而且,还是和一个女人,这令她觉得十分的有趣,还忍不住萌生了一种这两个人真是欢喜冤家的感觉。 想想看,蒋斌平时话那么少,见到谁都是一副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样子,唯独和miumiu在一起的时候,她一句他一句,热闹得很,这里面分明大有玄妙。 这么一想,荣甜低下头啃着一截玉米,憋住笑意。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刚才关宝宝所说的话,好像听见她说了一句“灵焰珠宝”,这名字很熟悉,不知道在哪里曾经听到过。 荣甜拼命回想,终于想到了,灵焰珠宝就是夜婴宁当初就职的那一家珠宝公司。怪不得,宠天戈、蒋斌、韩幽悦和关宝宝四个人都是认识的,原来,他们都是夜婴宁生前的朋友。 看起来,自己是一不小心,也闯入到这个关系圈里了呢。 一顿饭就在三个人愉快的谈话之中结束了,当然,这期间还是少不了蒋斌和关宝宝二人不分高下的斗嘴。 “荣小姐,要是方便的话,麻烦你把跟黑天鹅戒指有关的信息发到我的邮箱里。不过,我毕竟只是做手工饰物的,跟大品牌珠宝学个样子嘛,倒还可以,不敢保证能够一模一样,百分百的复原。” 地道的重庆火锅让关宝宝吃得十分满足,她很能吃辣,所以一张小嘴儿红呼呼的,都快肿起来了,而且她忍不住一边说话一边吸气。 “不能吃辣还在那里装,你的嘴巴肿得跟香肠一样。看过《东邪西毒》没有?就跟梁朝伟似的!给你,敷一敷再说话!” 蒋斌拿了两条冰毛巾,给了关宝宝一条,又递给荣甜一条。 “狗嘴吐不出象牙!” 关宝宝骂完,把毛巾按在嘴上。 荣甜当然知道这一点,山寨就是山寨,永远也不可能跟正品毫无差异,可弄丢了黑天鹅戒指,她难受得不得了,就算是仿制的,也想弄到一枚。 而且,她和宠天戈肯定还会再见面,要是被他知道,她拿到戒指的第二天就把它弄丢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怒不可遏,说不定还会迁怒到其他地方去。 虽然,如果是以前,或者在其他事情上,荣甜一点儿都不在乎宠天戈生不生气,但是这一次,她还是觉得惴惴不安,还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丝小小的愧疚之情。 “我知道呀,不要求一模一样的,其实我还想要稍稍改动一下。对了,来的路上我还在纸上随便画了一个草图,拿给你看看。” 荣甜猛然想起,急忙从手袋里掏出来笔记本,撕下来一张纸。 关宝宝接过来那张纸,看了几眼,不禁惊讶地抬起头,又打量了几眼荣甜。 “荣小姐,你以前是学艺术的吗?我实话实说,这个图要真是你随便画画的,那就太了不起啦!简直堪比专业水平了,我看懂了,你是打算把这里的宽度调整一下,线条再柔和一点儿,对嘛?” 荣甜连连点头,果然,和专业人士沟通起来就是比较方便。 “你这种标记方法,让我想起来一个老朋友。她也喜欢在草图上这么标注,简单又一目了然,除了她以外,我还真的没再见过有人也这么画,蛮有趣的。可是,她……” 关宝宝一开始还在笑,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忽然泛红了。 见状,蒋斌急忙把她拉到一边,生怕她当众哭出来。 “好了好了,你呢,不是一贯自诩没有你做不出来的首饰嘛?现在吃饱了喝足了,就赶快回去,把它做出来。要是做得好呢,我就自掏腰包,再请你吃一顿。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那家七星级自助餐嘛?就去吃那家好了。” 他低声哄着关宝宝,不惜抛出来美食这个杀手锏。 果然,一听见有大餐,关宝宝立即转悲为喜了。 “啧啧,你这只铁公鸡居然要请客,百年不遇啊!我说什么也要吃上这一顿不可!你等着,看我做不做得出来,一定会让客户满意,一百个满意!” 关宝宝扬着脸,信心满满。 蒋斌瞠目结舌地用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说我是铁公鸡?你自己数一数,这几个月来你吃了我多少顿饭?结果到头来,我还成了一毛不拔的小气鬼?” “就是,就是!” 关宝宝睁着眼睛说瞎话,又和他吵起来。 荣甜笑得都要直不起腰来了,权当是在看真人脱口秀。正乐不可支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一边掏手机,一边猜测着,可能是玖玖或者昆妮见她还没回去,所以来问问。 没想到,手机里传来了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女声。 “是、是荣小姐吗?” 对方显然不太确定,很有些迟疑地问道。 荣甜愣了一下,她拼命想着这个声音是谁,因为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 “是我,你是……” 一听说是她,那女人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荣小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带瑄瑄的赵姐啊,在宠先生家工作的那个!” 女人很着急地说道,不停提示着,唯恐荣甜贵人多忘事,想不起来来自己是哪一个了。 荣甜向旁边走了几步,找到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立即答道:“我记得,我记得,赵姐,你怎么了?语气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久没有宠靖瑄的消息了,没想到,这通电话居然是带他的保姆大姐打来的。 “荣小姐,瑄瑄忽然发烧,我正在带他去医院的路上。我试着给宠先生打电话,可惜手机不通,给他的司机打,也没人接。孩子烧得迷迷糊糊的,我怕出事儿,就想着让他也去医院看看,万一有什么事,得有个能拿主意的人啊……” 赵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原本,以前瑄瑄有事,她还能去找乔唯求助,可惜现在乔唯在做月子,肯定是没法来,万不得已,她只好在宠靖瑄的小手机里找到了荣甜的号码,希望她能来帮帮忙。 自己毕竟只是一个佣人,如果孩子生病有事,需要家长签字,还得宠天戈在场才可以。 “手机不通?那他现在在中海吗?应该是在公司吧?” 荣甜想了想,宠天戈最近应该没有出差,他现在很可能还在天宠集团。 “赵姐,你们现在是去了哪个医院?我去公司找他,然后让他去医院找你们。” 赵姐告诉荣甜,他们两个正在车上,去往中海市儿童医院。 最近瑄瑄在放暑假,平时不怎么出门,他不喜欢身边总是跟着好几个保镖叔叔,所以这段时间,平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四个保镖都暂时休息,只有赵姐一个人照顾他,此外只请了一个每三天过来清洁一次的钟点工。 “你别着急,注意安全,我马上就去。” 荣甜挂断电话,冲到路边招手,想要拦下出租车。 一旁的蒋斌和关宝宝察觉到她有些不对,两个人全都住了嘴,急忙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我送你。” 蒋斌听了荣甜的话,拿着车钥匙就要去停车场。 她本来想说好,但是一看见关宝宝的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失落,荣甜立即摇头拒绝。 第十九章 赌一赌 刚好,半分钟不到,一辆无客的出租车靠着路边缓缓地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送关小姐回家。有事我们电话联络!” 荣甜握着手机,不由分说地谢绝了蒋斌的好意,她拉开车门,迅速坐上车,拜托司机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送到天宠集团的总部大楼。 看着出租车越开越远,蒋斌站在原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孩子怎么了?荣甜刚才说得也不是很清楚,他只听到了“发烧”两个字。按理来说,宠靖瑄有事,宠天戈应该马上赶去才对,难道是,他又开始在公司疯狂加班,连孩子也不顾了? 想想看,宠靖瑄也够可怜的,这段时间,幼儿园学校之类的都已经放暑假了,别的小孩儿都和父母一起生活,可他的身边就只有司机、保姆、保镖,连见一面亲生父亲都很难,更别说夜婴宁那个亲生母亲了。 蒋斌叹了一口气,但愿,荣甜能够早一点儿得知真相。更但愿,她能相信宠靖瑄就是她的儿子,让他得到暌违已久的母爱。 “喂,你眼睛直勾勾地看什么呢!大|色|狼!” 一旁的关宝宝不悦地白了蒋斌一眼,口中嘟囔道。 她吃醋了。但她不愿意承认。 平白无故又被她骂作“色|狼”,蒋斌气得快要抓狂,他一抬头,看见火锅店旁边刚好有一家甜品店,于是他想也不想,一把抓起关宝宝的手,把她往里拖。 “喂,你干嘛呀?” 一直把她拖进去,死死地按在座位上,蒋斌这才朝着目瞪口呆的服务员喊道:“麻烦你,两杯冰柠檬茶。” 确定关宝宝终于老实了,他才在她的对面坐下来。 “接下来,你能安静地听我说完几句话吗?要是你又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我就不打算把一个大秘密告诉你了。” 蒋斌知道,他越是卖关子,关宝宝就越会乖乖听话。 这就是女人最常见的逆反心理,不让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反过来呢,越是神神秘秘,欲说还休,她就越是好奇,一定非要知道不可。 果然,关宝宝果然安静下来了,瞪着双眼,愣愣地看着他。 “什么秘密?我保证,你说的时候我绝对不插嘴。” 她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 服务生把两杯冰柠檬茶送过来,蒋斌推到关宝宝的面前,轻声道:“喝吧,你刚才吃了那么辣的,降降火,不然又该嚷着牙龈出血,脸上冒痘了。我可不想刚睡着的时候再接到你的电话,哭着说自己刷牙刷出来一嘴的血。”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极其无奈的表情。 倒是关宝宝忽然满脸的羞涩,她伸出手握住杯子,满眼娇柔地看着他,小声道:“原来这些你都记得呀?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蒋斌愈发无奈,拿起杯子灌了一口,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带了一点儿心猿意马的味道,而且跳得也比平时有些快。他咽下柠檬茶,一脸狐疑地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觉得她笑得怎么那么古怪,好像一条美女蛇,又好像一只狐狸精,弄得自己六神无主的。 低咳了一声,权作掩饰,蒋斌赶紧言归正传。 “荣甜……就是刚才那位荣小姐,你真的没觉得她哪里有些奇怪吗?” 他循循善诱,为避免关宝宝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打算先问问她的感受,看她怎么说。 “奇怪?没什么……你要是这么问,我还真的觉得有一点儿……” 关宝宝咬着吸管,歪过头,认真想了想。 那个女人虽然是香港人,但却讲了一口很不错的普通话,隐约还有一点点不太明显的中海口音。而且,她明明是个商人,可画画的功底不弱,在车上随手画的戒指设计图就十分清晰了然,还会在旁边做标记,这分明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一点儿什么?熟悉感?还好,你还不是很蠢。听好了,她是夜婴宁,没死,做了面部整容,我已经拿到dna核对过了,用的样本是她和她儿子的。” 蒋斌压低声音,凑近了一些,对关宝宝和盘托出。 “什么?你说她是婴宁姐?你没睡醒吧?你……她……她……” 关宝宝果然大惊,一紧张,她甚至结巴了起来。 指着蒋斌,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他,脸色由红转白。 “真、真的?可是,可是真的不是一张脸啊,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婴宁姐呢?我和她认识多少年了?我算算……有、有好多年了啊!” 关宝宝大学毕业就进了灵焰珠宝,跟着苏清迟和夜婴宁做事,虽然她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在苏清迟旁边,但是夜婴宁作为公司的总监,两个人也少不了打交道。而且后来她们几个人私交很好,经常聚在一起吃饭逛街,几乎天天见面。 所以,关宝宝怎么都不敢相信,会有一天,她居然会站在夜婴宁的面前,都认不出来她。 “你以为日本军方的整容技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看出来?我查过了,她是在日本做的手术,为她操刀的主治医生,一直都是为军方服务的,不排除以前都是给情报人员改头换面的。” 对于这一点,蒋斌也觉得十分佩服,荣家人的钱,已经多到了能够请得动这种级别的整容医生的地步。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荣甜能够改得这么彻底,一开始,就连他都只是隐约觉得哪里眼熟,却不敢贸然去猜测她的身份。 如果不是宠天戈太熟悉夜婴宁,恐怕,他也不会察觉到任何的古怪。 “天呐。我懵了……” 关宝宝浑身软绵绵地瘫坐在座位上,那一晚,她中弹之后就被送往当地医院,后来发生的事情,还是蒋斌后来告诉她的。 她也以为,夜婴宁是和周扬一起掉下山了,毕竟,警察后来在半山腰找到了那辆已经报废了的车,和两具完全烧焦了的尸体,一男一女,证明了就是他们两个。 没想到,一切都是瞒天过海,借尸还魂。 “没什么好懵的,你就当她是荣甜吧,荣氏的第三代千金大小姐,来中海做生意的。反正,就算你现在告诉她,她叫夜婴宁,她也不会相信你,她撞到这里,不记得了。” 蒋斌长吁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头部。 关宝宝先惊讶,后悲伤,讷讷开口道:“什么?那她岂不是……岂不是成了另外一个人……宠天戈呢,他们以前那么相爱,又那么艰难,难道她也不记得了嘛?还有周扬,周扬是她老公,她也不知道吗?”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蒋斌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我现在好乱,我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特别的沉重……” 关宝宝抬起手,捂着脑门,阵阵哀嚎。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我对荣甜好奇,不是因为我好|色。把一切说清楚,免得你再随便污蔑我。” 蒋斌一脸正经地说道,拿起杯,悠闲地喝了起来。 “你!” 关宝宝又气又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荣甜把钱递给司机,找零也不要了,急匆匆地推门下车,仰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天宠集团总部大楼。 这栋大楼十分气派,高大巍峨,建在中海地价最为昂贵的商业cbd之中,十分醒目。 顾不得感慨,荣甜急忙小跑进去,进了电梯。 她一走出电梯,就往宠天戈的办公室里快步走去。 “荣小姐?您是……” 有个颇为眼熟的秘书刚好走出来,见到荣甜,有些吃惊。 “我找宠天戈!他的手机我打不通!我有急事!” 荣甜正说着,隔壁的那间会议室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白衬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他正在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一听见她的声音,他立即朝这边看过来。 “你怎么来了?” 荣甜奔过去,一把抓住宠天戈的手臂,恶狠狠地开口道:“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你干什么去了!” 他一怔,腾出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怎么没信号?” 荣甜气得一把夺过来,果然,手机没有信号,怪不得她打了一路,都没有打通。 “瑄瑄发烧进医院了!赵姐联系不到你,她着急送孩子去医院,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只好打给我,让我来找你!你马上和我去儿童医院!” 她把手机丢给他,拉着他就走。 一听见宠靖瑄有事,宠天戈也不禁面露担忧。 回头把手上的文件交给秘书,和她交代了几句,宠天戈连外套都没穿,他一把拉着荣甜的手,大步就走。 他刚开了一个会议,各部门的主管都在这一层,于是,众人纷纷看见了,自己的老板拉着一个女人,一起走进电梯。 这一幕,立即在整个天宠集团掀起一阵八卦的狂潮。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几年,宠天戈别说没有女朋友,就连出去应酬都是自己一个人。以前,他偶尔还会带上victoria,自从她嫁给了杜宇霄成为了杜太太,可怜的宠先生就真的成了光杆司令。 那他紧紧拉着手的这位荣小姐……难道会升级成为老板娘?!一时间,部门主管都在带着各自的手下,进行着非法赌博:赌一赌,宠家和荣家,会不会联姻。 第二十章 他缺少母爱 宠天戈抓着荣甜的手,两个人都担心着宠靖瑄的情况,所以谁也没察觉到彼此的手一直是紧紧地牵着。 司机把车停在天宠集团的楼下,宠天戈拉开车门,让荣甜先坐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飞快地上了车。 荣甜低头看看自己有些汗津津的手心,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太害怕了,都紧张到两只手不停地冒汗,宠天戈握着她的手,肯定也感觉到了。 她不禁偷眼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宠天戈,发现他正在重启手机,给赵姐打电话。 “你们已经到了?那好,我马上就到,你不要慌,小孩子发烧而已。” 话虽如此,可宠天戈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的严肃凝重,所以说,他刚才的话也只是在安慰赵姐罢了,他怕她一个女人,带着瑄瑄在医院里手忙脚乱,忙中出错。 等到他放下手机,荣甜不禁担忧地问道:“你到底多少天没回家了?这个季节又不是流感多发期,肯定是孩子好多天见不到你,一股急火,这才发烧的。” 她知道,宠靖瑄很早熟,比一般的小孩子更加敏感,最近幼儿园在放暑假,他整天和保姆在一起,却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定会难受得不得了。 “我在跟国外的项目,这几天确实很忙。” 宠天戈皱了皱眉头,他一直想要把生意延伸到海外去,尤其是澳洲,因为夜婴宁的双亲都在那边养老,他希望自己的公司也能早日在澳大利亚站稳脚跟。这样,再过几年,说不定他们一家三口也能偶尔去那边小住,陪陪老人。 荣甜气得抬起拳头砸向他的肩膀,愤愤开口道:“钱是赚不完的,你到底要忙到什么时候?忙到一转眼,你儿子已经长到二十几岁了,看见你就像是看见个陌生人,就连娶妻生子都不想知会你?” 宠天戈被问得一愣,如果真的像是荣甜说的,那未来的宠靖瑄就是现在的自己。 他就是这样,以前爷爷还活着,他偶尔还会回家看一看。老爷子去世之后,他更是一年都不回一趟家,更别说去看望他的父亲了。 宠天戈最近一次回家里,还是因为要带着宠靖瑄认祖归宗,他当着家人的面,指着宠靖瑄说了一句“这是我儿子”,然后,父子两个就在一众人的瞠目结舌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难道,二十年后,他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走到如此形同陌路的状态么?! 荣甜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害怕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尽力弥补就是了,而且他现在还小,要是再过几年,正好是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那你再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还记得,荣华珍曾说过,自己就是在国外的那几年,交了坏朋友,一群人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他现在最缺少的不是父爱,而是母爱。” 宠天戈眼含深意地看了荣甜一眼,她不禁一滞,心头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什么。 两个人都不再开口,焦急地看着车窗外,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太漫长。 好不容易赶到了中海市儿童医院,宠天戈和荣甜急匆匆地跑向急诊大楼。一进去,他们都有些发懵的感觉,毕竟,几十个患病的小孩儿同一时间又哭又嚎,这场景确实有点儿让人没法承受。 “在那儿,在那儿!赵姐抱着瑄瑄挂吊瓶呢!” 荣甜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瑄瑄,他靠在赵姐的怀里,赵姐正举着吊瓶杆,上面晃晃荡荡挂着两瓶药水。 她急忙小跑过去。 瑄瑄的脸颊微微发红,鼻尖儿也有些红,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看起来烧得不轻。 不过,一听见荣甜的声音,他立即睁大了眼睛,恢复了不少精神。 再看见她身后的宠天戈,小家伙儿顿时振奋了起来。 “爸爸!” 宠靖瑄挥着另一只胖乎乎的小肉手,想要从赵姐的怀里跳下来。 “坐着别动。” 宠天戈快步走过去,按住他的小手,紧紧地抓在手里。 “宠先生,你可来了!我一个人,一路上,真怕孩子出什么事儿啊!还有荣小姐,麻烦你了,我当时太着急了,脑子里六神无主的,思来想去,就想到了你,真不好意思……” 赵姐看见宠天戈和荣甜一起赶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最近一段时间,瑄瑄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动不动就咳嗽,而且免疫力也下降许多,身上不是起红包,就是发痒,皮肤很薄,抓一抓就会破。赵姐已经想着法子给他补充营养,每天也按时让他吃水果,可就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即便宠靖瑄今天不发烧,她原本也打算,给宠天戈打个电话,让他带孩子去检查检查身体,看看是不是缺少什么维生素。 “没事没事,带孩子就是辛苦。” 荣甜轻轻拍了拍赵姐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看得出来,她真的吓坏了,给宠天戈这种不太负责任的家长带孩子,确实也很不容易。 “是啊,赵姐,我就不该听瑄瑄的,让那几个人放假。瑄瑄,明天开始,爸爸还让那几个叔叔轮班陪你玩好不好?” 宠天戈蹲下来,握着宠靖瑄的手,哄着他。 所谓的叔叔,就是他从专业的安保公司里雇来的保镖,原本是四个人。不过,因为宠靖瑄有些内向怕羞,一直都不喜欢身边还有其他人跟着,所以他一直闹着不同意,放假之后,宠天戈就让他们先休息,等他开学再说。 一听这话,宠靖瑄立即摇头,嘴里小声喊着“不要不要”,还把脸藏进荣甜的怀里了。 “什么叔叔啊?不会是你找的那几个保镖吧?得了吧,我上次就是被那伙人给撞到的,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别说孩子了,我一个大人看了都怕!” 荣甜摸着宠靖瑄的小脑瓜,白了宠天戈一眼。 当初她奉行节能减排的号召,出门的时候悠闲地骑了一辆自行车,结果就被那辆接送宠靖瑄的车子给撞到了,四个保镖之中的一个急忙下了车。荣甜看了看对方就觉得不是好惹的,虽然那些人执意付了医药费,可她还是出了医院就逃之夭夭了。 “没办法,我怕他被绑架。” 宠天戈言简意赅,虽然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宠靖瑄,在中海,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多,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必须这么做。 一听这话,荣甜立刻皱眉,也不说话了。 她也知道,被绑架可不是好玩的,香港豪门的子女,有不少都在年幼的时候遭遇过这种事。如果对方拿了钱放了人还好办,一旦发狠撕票,那就是全家人的噩梦。 “那……真没办法了。” 荣甜暗暗叹息,只希望宠靖瑄快快好起来,他还这么小,生病一定很难受。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 “是宠靖瑄的家长吗?麻烦跟我过来一下,再找个人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要暂时留院观察一晚上。” 宠天戈和荣甜对视一眼,荣甜立即冲他点点头,“我去办手续,你和医生去吧。” 从赵姐手上拿过宠靖瑄的病历和诊疗卡,荣甜急忙去楼下帮他办理住院手续。 一路上,她的心中惴惴不安:发烧而已,怎么严重到要留院观察呢?难道是烧得严重,转成幼儿急性肺炎了吗?要是那样就糟了,据说发烧转肺炎,有一次就有两次,搞不好以后每次发烧都会导致肺炎和扁桃体炎,孩子很受罪。 等她都办完,回来的时候,宠天戈还是没回来。 宠靖瑄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上的玩具,看起来他已经很瞌睡了,不过暂时还不能睡。 “荣小姐,我、我想去一趟洗手间。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 赵姐面露尴尬,她已经忍耐很久了,一直不敢动。 荣甜自然说没问题,她坐下来,让宠靖瑄靠在自己的身上。可惜儿童医院的床位一向紧张,就连输液室都坐满了患儿和他们的家长,就诊的环境不是特别的好。 赵姐刚离开没一会儿,宠天戈回来了,脸色很正常,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没事吧?” 荣甜总觉得他的表情里有一丝刻意压抑的平静,所以轻声问道。 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宠靖瑄的脸颊,热乎乎的。 “没事。及时退烧就好了,要不然会转为肺炎。” 果然,和自己猜得一样,不是特别的严重,荣甜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头用手指刮了刮宠靖瑄的小鼻子,笑眯眯地说道:“乖喽,一会儿就好了。饿不饿?” 瑄瑄摇摇头,又点点头,很不好意思似的。 “药水挂好了我去给你买吃的,你现在想一想,打算吃什么?” 荣甜继续哄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幸好,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烫人了。 很快,赵姐回来,宠天戈让荣甜和自己到旁边去说几句。 她一脸狐疑地跟上他,两人一直走到另一边,无人的走廊上。 第二十一章 我的超能勇士 两人相伴走到一处安静的角落,可是,荣甜等了又等,宠天戈也没开口。 儿童医院里的家长和患儿都很多,整个走廊吵吵嚷嚷,让人不免有些心烦。 她耐心尽失,不由得瞪着他,想要听听看,他专门把自己叫到一边来,到底要说什么。 宠天戈看着荣甜,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手续办完了?” 她感到无语,没想到等了半天,他就只冒出来一句无用的废话。荣甜气得朝他伸出手,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检查报告呢?给我看看,我怎么觉得不是发烧那么简单呢?还有哇,刚才医生都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忽然之间又要瑄瑄留院观察啊?” 荣甜一口气把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宠天戈把手里的化验单、病历本之类的东西全都塞给她,走到一旁的窗户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 她急忙低下头翻看,可惜,医生的字迹无异于是天书,而一些术语她更是看得稀里糊涂。 “医生说,刚才给瑄瑄做血常规的时候,发现其中有几项的数据不太正常,和标准数据差了很多,所以想要安排他住院,明后天要做一个详细的体检。” 宠天戈叹了一口气,至于更多的,由于还没体检,医生也不敢确定,所以没有和他多说,怕他产生无谓的担忧和猜测。 “不正常?怎么个不正常?你问清楚没有?” 荣甜不禁急了,走近他,一把抓住宠天戈的手臂,晃了晃。 他转过头看看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安慰她:“你先别慌,连检查还没做呢,你怎么就急成这样子了?万一结果出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这种反应肯定会吓到孩子。” 荣甜蹙眉看着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我特地把你叫过来,和你说说这些,也是怕自己憋在心里,表现在脸上,让瑄瑄看了害怕。现在说出来,感觉好多了,虽然不知道检查结果会怎么样,但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不会出事的。” 听见宠天戈如此笃定的话语,荣甜不由得心底一痛,鼻头泛酸,忽然萌生出一种很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你太讨厌了,说这种没头没尾的话,平白无故地让我担心……” 她抽噎几声,轻轻捶打着宠天戈的肩头,轻声抱怨着。 “我这是与你有难同当,携手并进嘛。” 宠天戈浅笑着说道,一边说一边抓住了荣甜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忽然,他一低头,看见她光秃秃的手指,不由得面色一沉,眼神也跟着暗了下来。 “戒指呢?我给你的那个。” 他左手上还戴着那枚黑天鹅戒指,没想到她手上的那枚却不见了。 “啊,那个……指环有点儿大,我怕太松了会丢掉,所以打算改天去缩小一点点。” 荣甜只能随口撒了个谎。 宠天戈轻轻一挑眉,他轻而易举地就知道了她在撒谎,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她手指的尺寸。而且,那天晚上他是亲手帮她戴上去的,戒指的指环到底合不合适,他当然十分了解。 罢了,就当它是真的有些宽松,被她收起来了吧,他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暂时不想把她逼得太狠了,以免起到了反效果。 “真的,真的。” 荣甜生怕他不相信似的,口中又连连重复了两遍,作为保证。 宠天戈笑笑,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一起走回去,叫上赵姐,带着宠靖瑄前往住院部,至少,他今天晚上是一定要在这里度过的,至于明后天还要不要继续住院,那就要看医生给他做完体检的结果了。 “爸爸,我想回家。这里臭臭。” 说完,宠靖瑄立即用另一只手掩住自己的鼻子,他很不喜欢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熏得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宠天戈难得地没有发火,和颜悦色地捏了捏他的鼻梁,轻声道:“先住一晚好不好?这可是超能勇士在地球上的一个任务哦,你一定要坚持完成。” 《超能勇士》是宠靖瑄很喜欢的一部动画,他一直很希望自己也能做一个出色的超能勇士,在地球上完成各种艰巨的任务,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星球。 果然,听见宠天戈这么一说,宠靖瑄扁扁嘴,不再吵嚷着要离开了。 “我要荣阿姨抱抱,她比较香。” 片刻之后,宠靖瑄把脸埋在怀里,很有几分羞涩地说道。 荣甜愣了愣,急忙走过去,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赵姐,你辛苦了,瑄瑄这两天都要在这里。麻烦你,回去帮他收拾一下东西,衣服啊,玩具啊,什么的,都带一些过来。我在这里,你先跟司机回家收拾吧。” 宠天戈把赵姐拉到一旁,轻声说道。 一听这话,赵姐面露惊诧,她也没想到,一个发烧感冒而已,居然还要住院。她带了宠靖瑄很久,知道他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只是最近半年常常小病不断,让人心疼不易。 “好,那宠先生你先留在这里,我回去马上收拾收拾。” 赵姐急忙离开病房。 宠天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小兔子啊,就这么战胜了大灰狼。大灰狼哭着说,我再也不敢啦,我以后要做个好人,你原谅我吧。瑄瑄,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大灰狼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呢?” 他一进门,就听见荣甜正在给宠靖瑄讲童话故事。 “那就给他一个吧,让他和小兔子做好朋友。” 宠靖瑄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道。 “瑄瑄听完了故事,要不要睡一会儿?” 荣甜站起身,帮他盖好被子,让他躺下来。宠靖瑄原本就有些瞌睡,药效逐渐发挥作用,他更是困得眼皮直打架,现在已经完全坚持不住了。 “睡吧,乖。” 看见他这么听话又这么可怜,荣甜忍不住母性发作,俯身在宠靖瑄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如果……自己当年的那个孩子活下来,现在一定也是能跑能跳,会说会笑了吧。她不禁有些潸然,两只眼睛酸酸的,可她又生怕被旁边的宠天戈看见,荣甜急忙把几欲夺眶的眼泪忍回去,把脸转到一旁去。 宠天戈慢慢走进来,在床边收住脚步。 宠靖瑄住的病房是双人间,隔壁的床位空着,儿童医院的环境和综合医院自然是比不了的,这里甚至没有单人病房。荣甜办手续的时候特地询问过,她想要让宠靖瑄住得好一些,但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了。 “看看吧,实在不行,明天转院。” 宠天戈看出来荣甜心中所想的,他也正在思考这件事。 “嘘,我们出去说。” 荣甜把宠靖瑄身上的小被子又拉高了一些,看了看药瓶里的药水还有不少,应该还要半个小时,然后,她扯着宠天戈走了出去。 “超能勇士是什么东西?” 她记得宠天戈刚才一提到这个,宠靖瑄立即就安静下来,不哭不闹了。 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宠天戈感到一丝好笑,轻声回答道:“是动漫,他很喜欢,家里有一整套的光碟。前几天他吵着让我去给他买一个超级逼真的玩具,可我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 荣甜用颇为责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荣甜看了一眼时间,问宠天戈饿不饿。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他有些诧异。 她让他照顾宠靖瑄,自己则去医院附近看看,买点儿吃的回来。刚才宠靖瑄还偷偷求她,让她一定要买一套麦当劳儿童餐,里面有限量玩具赠送,可是宠天戈一直不许他吃,非说那是垃圾食品。 听她这么一说,宠天戈还真的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他回到病房,照顾瑄瑄,荣甜则下楼,医院附近刚好有一家大型商场,不过距离关门也只有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所以她急得要命,一路上都是在小跑。 等到她买好了吃的,和一样送给宠靖瑄的礼物,再快速返回儿童医院的时候,荣甜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宠靖瑄已经挂完了水,睡了一觉,他明显精神多了,一醒过来看见荣甜不在,他很着急。幸好宠天戈告诉他,荣甜去买饭,马上回来,他这才安心地玩着宠天戈的手机。 “我回来了!” 荣甜拎着几个袋子,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坐在床上的宠靖瑄一见到她手里的那个大塑料盒子,立即兴奋地惊呼:“超能勇士!是我的超能勇士!耶耶!” 要不是宠天戈就坐在他旁边,小家伙几乎都要在床上翻跟头了! 荣甜手上好多东西,都快抓不住了,连忙把大盒子放到床上,喘着问道:“你要的是不是这个啊?我在货架上找了好久,营业员说这是限量款不愁卖,所以都没摆出来,要是再晚去一步,说不定就要卖光了。”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汗,闪闪发光。 宠靖瑄兴奋地连连点头,把脸凑过来,在荣甜的脸颊上“叭叭”就是两口:“是这个就是这个!这就是我要的超能勇士!” 第二十二章 壁咚 被宠靖瑄突如其来的“示爱”动作弄得有些回不过神来,荣甜蓦地红了脸,偷眼看向宠天戈,她的心中不觉间浮出一丝尴尬的羞赧。 幸好,很快,宠靖瑄就放开了她,专心去拆玩具外面的包装盒去了。 荣甜有点儿不自在,站在原地发了几秒钟的呆,这才连忙想起来,她还给父子两个买了晚餐,她居然就这么一直拎在手里,居然忘了把它们放下来。 “啊,我还买了吃的!” 她赶紧把两个塑胶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给宠靖瑄买的儿童套餐。 又是一声欢呼雀跃,宠靖瑄一手抱着他最心爱的“超能勇士”,一手死死地抓着套餐的纸袋,最先把里面赠送的玩具给掏出来。此刻,荣甜的形象在小家伙的心中,已经异常高大,简直直逼亲爹宠天戈了! “可乐太冰了,我们改喝热饮好不好?” “好。” 一大一小正在那边达成共识,不料,宠天戈伸手拨拉了两下袋子里的东西,见到那熟悉的标志,不由得皱起眉头。 “又是垃圾食品。他还小,不能吃这种东西的。” 说罢,他就要伸手夺走宠靖瑄手里的鸡块。 宠靖瑄刚啃了一口,愣愣地看着满脸不悦的宠天戈。 “喂,要不要这么较真啊?只是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吧?何况他刚才一直很乖,所以我觉得这个算是奖励。” 荣甜伸长脖子,和宠天戈据理力争起来。 那副执拗的模样儿,让他觉得十分十分的眼熟,宠天戈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们一家三口在欧洲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当时一大一小结成了联盟,非要闹着去吃麦当劳不可,两票对一票,他只能含恨地吞下了一个汉堡。 宠天戈扭头看看宠靖瑄,挑眉问道:“非要吃?” 虽然害怕,可宠靖瑄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把嘴里的鸡块咽了下去,看起来无比的可爱。 他无奈:“那就吃吧。吃完了马上去刷牙。” 见宠天戈已经妥协,荣甜和宠靖瑄两个人立即击掌庆贺,大喊一声“耶”,然后面对面坐下来,开始瓜分食物。 “鸡翅给你,我不要,我要薯条。” 宠靖瑄熟练地捻起一对鸡翅,丢给荣甜,然后一脸得意地拖过面前的那份大薯条。 “你要哪个堡?咱俩先挑,剩下的那个给你爸。” 荣甜小声说道,同样也是十分得意。 宠天戈在一旁站着,怎么会留意不到两个人的鬼鬼祟祟,不过,看着这么温馨的一幕,他已经根本不在乎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 如果三个人能够这样永远地在一起就好了。 “经过我们两个的一致讨论,这些……是留给你的!” 片刻后,荣甜拎着剩下的东西,递给宠天戈,然后指了指旁边的那张空床,“你可以去那边吃了,没事不要喊我们,我们要一边吃一边看《超能勇士》最新一期的剧场版。看完之后呢,瑄瑄就去刷牙洗脸。” 说完,她还得意地掏出手机,连上无线网络,打开视频播放器,开始缓冲。 一旁的宠靖瑄咬着薯条,猛点头,那样子就差跪下来山呼万岁了。 宠天戈低头看了看,袋子里还剩下一个汉堡,一个香芋派,一对鸡翅中的一只…… 等等,一只?! 另一只呢?! “那个……因为每对鸡翅当中,我只喜欢吃那个小的……所以,我专门把大的留给你!你看我是不是很仗义啊?哈哈!” 荣甜满脸的嘿嘿贼笑,她一边嬉皮笑脸地说着,还一边试图把不一定干净的手往宠天戈的肩膀上拍去。 果然,他立即提着袋子,躲得远远的了。 一大一小再次胜利,靠在床头上边吃边看。 还没等看完一集剧场版,宠靖瑄就连连打哈欠揉眼睛了,平时这个时间,他早就去睡了。荣甜征得他的同意,按下了暂停,带着他去卫生间洗漱。 正洗着手,赵姐一路风尘仆仆地敲门进来,她一回到家就立即收拾东西,然后马不停蹄地又赶回医院。 “哎呀,荣小姐,辛苦你了,我来我来。瑄瑄,来,换了睡衣,咱们好睡觉。” 赵姐拿着一套宠靖瑄的睡衣睡裤,将他从荣甜的手中接了过来。 “那好,赵姐,你给他洗吧,我先出去把床铺好。” 荣甜走出来,把床上的垃圾袋收好,扔到纸篓里,又重新把床单铺平。 忙完这些,她看看时间,自己确实应该离开了,已经不早了,她打车回酒店,路上还要费将近一个小时。 “瑄瑄,你刷完牙马上睡觉,爸爸去送荣阿姨。记得乖乖的。” 宠天戈拿起外套,一边走一边朝着卫生间喊了一声。 宠靖瑄很乖地大声答应着,他还把脑袋探出来,一咧嘴,嘴里都是牙膏的泡沫:“荣阿姨再见!我等你下次来,我们一起看完这一集!” 荣甜点头说好,然后冲他挥挥手,走出病房。 她微微低着头走在前面,宠天戈就跟在她的后面,两个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两步左右的距离。 走廊里十分安静,几乎不见一个人影,这个时段,医院里已经不许亲友前来探视患儿,连护士都在值班室里坐下来休息了。 折腾了一天,荣甜也觉得有些累了,浑身的骨架都在隐隐作痛,偏偏她的脚上还穿着一双高跟鞋,现在走起路来,每一步都在疼,就像是和女巫做了交易的人鱼一样。 她越走越慢,和宠天戈的距离自然就缩小了,很快,他赶上了她。 “累了?” 他见她脸色略显疲惫,轻声问道。 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刚刚陪宠靖瑄上面了,听见他这么一问,荣甜顿时觉得累得要命,连话都不想说了。 “我给你充充电?” 宠天戈忽然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荣甜没应声,倒是因为脚底一直在疼,所以她忍不住龇牙咧嘴的,也没去理会他说了什么。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荣甜的手臂。 她不得不停下来,满脸狐疑地看着他,茫然地问道:“啊?” 宠天戈猛地产生了想要捉弄捉弄她的想法,他径直将一直在神游太虚的荣甜推到了墙边,一手撑在墙壁上,一边将上半身凑近。 好像,最近很流行这个? 他偶然间听见几个女下属在午休的时候讨论过这个话题,似乎是叫……什么东?还是什么冬?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当时,宠天戈没好意思走上前去问个清楚,毕竟,偷听人家聊天已经很不道德了,再恬不知耻地露面,他还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荣甜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他推到冰凉的墙上了,而且,他还贴了过来,微微低垂着头,和她的距离正在一点点地拉近! 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快要能够数得清他到底有多少根睫毛了! 荣甜顿时有些慌,她左右转了转头,发现自己被他的手臂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这男人也懂得什么叫“壁咚”?! 太不可思议了吧! 她以为,他这种老男人,根本对时下流行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关注,一点儿都不了解呢!看来,他比她想象中的,似乎……还能稍微年轻一些,没有那么古板,老土。 “喂,你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学人家小帅哥玩‘壁咚’了好不好!我会觉得超级尴尬啊!而且,这里可是儿童医院,要是被其他小朋友的家长看见了,我们俩的脸皮就要丢尽了!” 她急急地去推搡着眼前的男人。 生平第一次被人“壁咚”,可是根本就不浪漫,不心跳,反而觉得好困窘啊,荣甜不禁在心头发出一阵阵的哀嚎。 宠天戈有点儿怔,他刚刚又没听清。 看来,新鲜事物太多,一时半刻,他没法全都消化吸收。 不过本能这东西,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的本能就是,亲她! 或许是宠天戈的眼神太露骨,刚才还满不在乎的荣甜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嬉笑一点点褪去,她不着痕迹地曲了曲腿,想要贴着墙壁滑下去,从他的怀里逃开。 对,逃开,马上逃…… 不等她想好策略,她的下巴已经被他轻轻按住了。 “东也好,西也好,我不管它是东还是西,我现在只想……” 宠天戈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荣甜的双眼,她的瞳仁漆黑,里面倒映着他自己的脸。她的眼睛看起来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这一点令他感到无比的安心,他一直担心她那只眼睛,担心病灶可能会复发。 她有些惊恐,伸手推他,按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手都在颤抖。 “你、你不要乱来……” 这里是儿童医院,难道他一定要在这里上演一幕儿童不宜的画面么! “放心,我好好来,不会乱。” 宠天戈忍住笑,俯首轻轻亲吻住她的柔嫩唇瓣,没有进一步妄动,只是浅浅地啜着,动作之中,温情至极。 第二十四章 人工膝盖 荣甜全身的血液瞬间便全都冲到脑子里去,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成了熟透的红番茄。 约吗? 这应该就是宠天戈那句话的意思吧。简单粗暴,直白明了。 她顿时有一种整个人的心思已经被他看穿的窘迫感,荣甜不自觉地动了动酸软无力的双腿,生怕被他进一步看出端倪,那样的话,自己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谁知,宠天戈颇为精明的眼神滑过她的小腹之下,他立即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再次欺身上前,故意在她的耳边轻喃:“你就是想要我。为什么不肯承认呢,怕羞还是什么?” 荣甜抬起手肘,朝着他的胸口猛地用力撞了过去。 宠天戈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早在她出手的一刹那,就稳稳地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她挣,他用力,她再挣,他再用力。 “你想干嘛?” 她微微恼怒着,瞪着眼睛问道。 “当然想啊,不信你自己看。” 他笑着示意她,让荣甜往下面看,她不知有诈,顺从地垂下眼睛,朝他的腰部以下匆匆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幅十分可疑的画面,气得她不禁连连骂他是臭流|氓。 “不和你闹了。你的反应已经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了,所以我不会放你走了。你是我的,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从今晚开始,这一秒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说完,宠天戈不由分说地掰过荣甜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 然后他俯下头,用笔尖抵着她的鼻尖,伸出大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微微红肿的嘴唇,像是梦呓一般地再次重复道:“你是我的……” 荣甜彷佛被他蛊惑到了似的,又好像被施了定身法,她一动都不能动,大脑也好想死机了,唯一还能运转的就是一张嘴,所以她几乎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刚说的那家酒店,浴缸舒服吗?” 这一次,则是换宠天戈愣住了。 几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宠天戈忍不住一阵闷笑,那只手从她的嘴唇上挪开,滑过她的脸颊,轻柔地抚摸着她同样滚烫的耳垂。 “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握着她的手,准备离开。 荣甜茫然地被他牵引着,走到电梯前,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和他一起被困在电梯里的情景,连忙摇头说不要。 “我这几天一直都是走楼梯的。” 她回神,指了指电梯旁那道虚掩的门,打算继续走下去。 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高跟鞋的双脚,荣甜忽然想到了一个点子,可以用来欺负宠天戈。她立即转身,双手抱住他的腰,扬起头撒娇道:“你抱我,走楼梯下去。” 他一顿,本能地看一下这里是几楼。 七楼,而且不是普通民居的七楼,是医院住院大楼的七楼,已经堪比普通建筑的十楼了。 宠天戈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 “难道我很重吗?” 荣甜微微愠怒,所有的女人都对体重这一话题敏感至极,她也不例外。而宠天戈的反应,好像在无声地说明,她已经胖得令人抱不动。 她的问题令他不禁浮起一阵心酸:不是她胖,而是他现在确实不算一个正常人。 宠天戈低头看了看荣甜,诚实回答道:“不是你胖,是我的问题。你难道从来没有留意过吗?我几乎从来不抱瑄瑄,论体重,他可比你轻多了。” 果然,荣甜仔细回想了一下,宠天戈好像确实没有当众抱过宠靖瑄,而小不点儿似乎也从来没有主动求抱抱过。 “那……说不定那是因为你一向都是凶巴巴的,瑄瑄不敢让你抱他呢。” 她不信邪地反驳着。 刚好,电梯到了,宠天戈实在不想大半夜的和她走楼梯,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荣甜的手,和她一起走进电梯。 “放心吧,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老天也不会可你一个人坑啊。你要是一直怕坐电梯,以后去迪拜塔难道也要走上去吗?” 他笑笑说道,按下关门键。 电梯徐徐下行,荣甜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她原本都已经打定主意,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走楼梯,没想到轻易就对他妥协了。 两人一直到了地下停车场,宠天戈取了车子。 要不是她反对,他还真想在车里试一试。 荣甜红着脸,拼命摇头,她可不想被人拍到不雅视频,放到网上做女主角。 她暗暗地在心里催眠着自己,一次,就一次,就当纾解压力了,她不想再绷紧着神经,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生活着了,为什么不能放|纵一|夜? 看着宠天戈把车子开到医院附近的那家酒店,荣甜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里有没有后门?能不能把车子停到稍微隐蔽一点儿的地方啊?” 她一边问,一边朝外面看。 宠天戈略有疑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妈……我妈来中海了,她不想我和你在一起。而且,她手里还有一堆我和你出去吃饭的时候被人拍的照片,我不知道是不是荣珂贼心不死,还一直找人跟踪我们两个。” 荣甜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面对宠天戈的时候,她极少会选择撒谎,因为她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他,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 “我们两个的照片?有趣,什么时候拍的?我都不知道。我看起来上相吗?” 宠天戈笑着,满不在乎地问道,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开着车,在酒店外面兜了两圈,找到一个位置隐蔽的出入口,把车开了进去。 “你怎么不去办入住手续啊?” 见他直接领着自己走进电梯,荣甜一脸惊愕。 他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梁,戏谑道:“回自己家还要登记?这家酒店是天宠集团的,你没留意到车库那里有我们的集团标识吗?顶楼一直给我留着一间房,不过我还是第一次来。” 她愈发愕然,愣愣地问道:“还有什么是你家集团里没有的?电影院,酒店,房产,商场……是不是无论我在中海干什么,都会遇到天宠集团?” 宠天戈思考了一下,坦白地摇头:“不一定,某些领域我们还没有去开拓,多而不精,杂而无序这种事,我才不想去做。” 荣甜哭笑不得。 ***** “这么大的套房,难道就一个浴缸吗?” 荣甜赤着两只脚站在地板上,难受得左扭右扭,浴室里的浴缸已经被宠天戈抢先一步霸占了,可是她不想和他洗鸳鸯浴。 “过来。” 他呷着红酒,眯眼朝她勾勾手。 “不是脚疼吗?我给你捏捏,我手艺相当的不错,试试就知道了。” 宠天戈一边说一边放下红酒酒杯,从水里站了起来。 一串串水珠沿着他的肌肤滑落,在灯光下晶莹闪烁着,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肩宽腰细,除了肩头和胸口那里有两处明显的伤疤之外,堪称完美。 他跨出浴缸,荣甜连忙后退一步,眼神飘忽地投向别处。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刚才不答应你抱你下楼吗?这里就是答案。” 宠天戈把腰弯下,指了指自己的两个膝盖。 荣甜感到意外,不明白他在卖什么关子,可还是把脸转了过来,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宠天戈的膝盖看起来和正常人稍有不同,她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但就是知道它们不对劲儿。 “看出来了吗?这是人工膝盖骨。我自己的骨头被子弹打碎了,只能复原其中一部分,缺的那几块就安装了人工骨头。所以,我现在基本上算是一个残废。”他有些落寞地开口说道。 荣甜听了宠天戈的话,整个人呆愣在地。 子、子弹?! 她有些懵,赤脚走过去,蹲下来查看着宠天戈的膝盖。 果然,她伸手一摸,就摸出来了异常,正常人的骨头坚硬而有韧性,但是他的膝盖后面的骨头,就完全没有什么柔韧度,应该是某种坚硬的材料。 “平时走路还好,剧烈运动或者打弯的时候比较吃力,所以,很抱歉,我现在真的做不到抱着你走楼梯。” 宠天戈一脸无奈。 荣甜收回手,不禁立刻想到上一次,宠靖瑄幼儿园组织的那一次亲子运动会,宠天戈可是直接就上场了,并没有说他承受不了。 “为什么?你可以说实话啊,就说你的腿不行,瑄瑄会理解的。” 她有些后怕,要是参加“两人三足”的时候,他的膝盖出现问题,那他以后很可能都无法正常走路了。 “还不都是你说的,说我平时不关心瑄瑄,让他在小朋友面前很没面子。我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所以就硬着头皮上阵了。” 宠天戈抓过荣甜的手,带着她一起跨进注满了热水的浴缸里。 “我才不和你一起洗呢……” 她嘟囔了一句,不过身体一浸泡在热水里,荣甜立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忙了一天,再也没有什么比能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更舒服的了。 “脚伸过来,搭在我腿上,两只都伸过来。又不矮,为什么一定要天天穿高跟鞋啊,真弄不懂你们女人……” 宠天戈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专注地帮她捏起脚来。 第二十五章 我永远都是你的 一开始,荣甜还能勉强着打起精神,时不时地和宠天戈说上两句,低低地哼哈几声。 宠天戈还喂了她两口红酒,帮她加速血液流动。 但是,随着他的力道逐渐加剧,把她的两只脚掌都揉捏得十分舒服,荣甜连连打了几个哈欠,顺势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累了一整天,她现在几乎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况且,浴缸里的水太暖了,一股股水流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不停地按摩着。 “不会这么快就要睡着了吧?我们的正事儿还一样没做呢。” 宠天戈松开手,额头微微冒出汗,他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自己,然后开始给荣甜洗头发。 她一直赖着不肯起来,靠在浴缸的边缘,闭着双眼,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指使着他给自己的头顶涂抹上洗发水。 “宠天戈亲手洗的头发,想想我就觉得激动呐!说不定,明天一觉醒过来,我的一根根头发就都能变成金头发,让我发财,发大财……” 荣甜懒洋洋地自言自语道,一旁的宠天戈不觉间感到十分好笑,加快手上的动作,打出一圈圈的泡沫,再亲手帮她把头发冲净。 忙完这些,他刚要唤醒她,一转过头,宠天戈却发现,荣甜正双目定定地看着他,看起来十分清醒,根本没有睡着。 他刚要说话,两条丰盈白皙的手臂就缠了上来,紧紧地拥住他的颈子。 她扬起脸,脸上有着一点点的笑容,然后开始主动吻他。 宠天戈毫无准备,所以被荣甜轻易偷袭得手,他愣了愣,几秒钟之后,立即反应过来,开始热烈地回应着她的热情献吻。 她察觉到在这方面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开始有点儿想要躲了。但他身体里的火已经被撩起来了,再加上宠天戈从进门之后,一直都在忍耐,他怎么可能轻易让她逃开。 被他用手按着肩头,荣甜有些慌不择路地闪躲着,四片唇瓣好不容易分开了,但她却一头扎进了宠天戈的怀抱之中。 他的手指徐徐滑过她圆润的肩膀,带着爱不释手的味道。 头顶的灯光有些太亮了,荣甜刚一抬头,就被晃到了眼睛,她连忙紧紧地闭上双眼,不敢再睁开。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她听见他在问自己:“可以吗?” 她似乎点了一下头,又似乎没有点头。 整个人好像处在情欲的巅峰,所以一切感受都虚假得让人没有办法去判断,荣甜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中。 他的手指热得发烫,又或许是水热得发烫,她弄不清楚自己肌肤上的热度究竟来自于这个男人的身体,还是浸泡着的一缸热水。 她在轻微地颤抖,源自于体内最深处的颤抖,他的指头彷佛变成了一条贪婪的毒蛇,恣意游走,把她当成今夜的猎物。而她其实也无比地需要他,在他每一次快要离开的时候,缠上它,追逐它,疯狂地眷恋着那股暌违许久的快乐。 荣甜把两只手都按在宠天戈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强烈急促的心跳。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邀请他,还是在拒绝他。 而他已经不再去询问她的意见了,他已经问过她一次了,就算她现在想要临阵退缩,他也不可能允许她真的在这种时刻戛然而止。 他吸着她的嘴唇,阻止她发出声音。 “唔,唔唔……” 荣甜本能地想要说话,她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宠天戈看起来似乎有些痛苦,将她的唇瓣微微松开一些,他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别刺激我……” 说完,他再次堵住她的小嘴儿,以免她的声音让自己表现不佳。 太久没有碰过她,就是容易草草地丢盔弃甲,真要是那样的话,就太狼狈了。 她似乎懂了,乖乖地抱住他的脖子,侧过头去浅浅啄着他的耳朵,察觉到他浑身绷紧,立即不再乱动。 他轻哼一声,彻底抱紧了她。 荣甜的气息猛地一滞,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喘息。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她必须用力吸气,才能让自己的大脑不再昏沉沉的,可是很快,她就没有办法继续保持清醒了。 水缸里的水太满,溢出去一些,水面晃动着,洒得到处都是。 她察觉到他喘得有些急,伸手按住他。 “怎么了?” 宠天戈不解,眼神迷茫地看着荣甜,她指了指他的膝盖,担心他可能会不舒服。 他笑着反问她:“影响发挥了?” 她急忙摇头,说不是那个意思,然后荣甜不由分说,和他互换了位置。 细软的腰肢不盈一握,白皙的一截从水中跃出来,像是一尾灵巧的小鱼。她还主动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同时也是多多少少地借着他的力气,她一向很懒惰,此刻也不例外。 至此,她再没有了顾忌,湿淋淋的头发受到重力作用,还在不停地向下滴着水。 意乱情迷之际,她咬住他的耳垂,模糊地说道:“你是我的……” 他知道她已迷乱,双手用力地掐着她的背脊,同样咬牙道:“我是你的,我全都是你的……一直都是,永远是……” 两个人全都筋疲力竭,浴缸里的水也扑腾出去了三分之一,地面全都湿了。 她连牙齿都颤抖了,上上下下地打颤,死了一样伏在宠天戈的身上。 他吃力地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臂,试着抱了她一下,还好,她还是那么轻。但是荣甜很快意识到了,从他的身上滑下来。 “回房,一会儿再洗。” 他咬着她的颈子,轻声呢喃。 ***** 荣甜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失望的。毕竟,睁开眼的一瞬间,昨晚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没有躺在自己的身边,那种感觉,确实是怪怪的。 这么一来,好像是419似的。 她在床上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抓抓头发,因为太过激|情,昨晚的好多细节,她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回忆起来。 床边的沙发上放着一套全新的女装,连内|衣和丝|袜都有。 荣甜下了床,随手翻看了几下。 又是一丝苦笑,看来,他真的很熟悉这些套路啊,经验丰富吧。 她洗了澡,换上那套新衣服,她自己的衣服又湿又皱,早就没法穿了。幸好,她随身的手袋里一直都有化妆包,荣甜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离开了这里。 坐车回公司的路上,宠天戈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抱歉,瑄瑄八点半有检查,我怕他害怕,就先去医院了。刚做完检查,结果要等三天之后才能出来。” 他捏着眉心,有些担忧。 虽然医生并没有和他说什么,但是凭他过人的观察能力,宠天戈能够隐约地感觉到,瑄瑄这一次恐怕不是简单的发烧肺炎那么简单。 不过,只要结果一天没出来,谁都不会轻易说什么,或者随便下什么结论。 “我猜到了,其实是我睡过头了。你别担心,瑄瑄不会有事的。” 荣甜轻声劝着他,她也担心得要命,但自己毕竟不是孩子的父母,那种感觉似乎还是差了一层。 “昨晚的事……” 宠天戈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提起,他担心荣甜不认账,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故意装作和他不熟了。 明明应该是熟透了才对,昨晚都滚床单好几次了!她要是再装傻充愣,他非把她大卸八块不可! “瑄瑄的身体要紧,你还是先照顾好他吧。我忙完了会去看他的,拜拜。” 荣甜一阵心虚,直接挂断了电话。 果然猜中了! 宠天戈气得咬牙,他刚想要再拨回去,忽然听见病房里传来瑄瑄的哭声,他急忙放下手机,推门走进去,看见宠靖瑄坐在病床上,正举着手,扬着头,鼻子下面有两道鲜红的小溪滑过,应该是又流鼻血了。 “房间里太干了吗?赵姐,你把加湿器打开,是不是上火了?” 宠天戈拿起一张湿巾,小心翼翼地帮着宠靖瑄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赵姐也马上往加湿器里倒满矿泉水,打开开关。 “瑄瑄最近两个月,流了好几次鼻血了,是不是鼻子里面的毛细血管太丰富了?瑄瑄,听话,千万不要用手指去抠鼻子,如果痒的话,就拿纸巾擦一擦,记住了?” 赵姐温柔地叮嘱道。 瑄瑄很委屈似的,立刻摇头回答道:“我没有抠鼻子。” 宠天戈擦干净他的小脸,又摸摸他的头,把湿巾扔掉,刚要转身,不想宠靖瑄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 “爸爸,我想回家,我想……我想妈妈。” 他大着胆子,轻轻说道,看了一眼宠天戈,宠靖瑄又飞快地把头低下去了。 宠天戈思考了一下,他觉得,早晚也应该和他聊一下这个话题,既然他现在提到了,不如试着说一说。 他在床边坐下来,握着宠靖瑄的小肉手,认真地问道:“瑄瑄,告诉爸爸,真的很想妈妈吗?” 他愣了愣,马上重重地点头,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第二十六章 母女大战 宠天戈原本也在犹豫,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和宠靖瑄说,如果决定说了,那又要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告诉他。 毕竟,他年纪还小,对很多事情都无法理解,也做不到像大人那样,相对理智地去思考一件事的利弊。 最重要的是,荣甜对自己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 所以,一瞬间的冲动之后,宠天戈似乎又清醒了过来,他动了动嘴唇,有点儿不敢看着宠靖瑄澄净的双眼。 “爸爸,你说话呀。我好想妈妈,你能把妈妈找回来吗?” 因为他刚才的那句话,宠靖瑄忽然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一直记得很清楚,爸爸从来没有说过“死”这个字。虽然,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听见幼儿园老师偷偷私下议论,说他|妈妈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才四、五岁的孩子,永远无法真正地明白,什么叫做死亡。死,就是一直睡着了,再也不能吃饭和玩耍了吧? 宠靖瑄有些急迫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宠天戈的手背,想要催促着他,赶快回答自己刚才提出来的问题。 宠天戈愣了愣,勉强挤出来一丝微笑。 “瑄瑄,喜欢荣阿姨吗?” 他忽然说起荣甜,宠靖瑄立即露出来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虽然不明白爸爸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很老实地点点头,轻声回答道:“喜欢呀,喜欢荣阿姨。” 荣阿姨长得好看,身上香香的,而且还把他一直想要的“超能勇士”送到了身边,简直是个最好最好的阿姨了,甚至比乔阿姨还好一点点呢,宠靖瑄在心里暗暗地想着,不自觉地松开宠天戈的手,他又把身边的“超能勇士”抱在了怀里。 不过,跟妈妈比起来,任何阿姨都不够好了……他又补了一句。 “既然瑄瑄喜欢荣阿姨,让荣阿姨当妈妈,好不好?” 宠天戈咬咬牙,硬是逼着自己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此话一出,就连在一旁,正弯腰叠着衣服的赵姐都是一愣,连忙回头去看向宠靖瑄,她担心孩子受不了,已经做好了马上冲过去哄他的心理准备。 果然,宠靖瑄愣了一下,长睫毛轻轻地扇动着,小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三秒钟之后,他用力地把手里的玩具扔了出去! “走开!走开!不要你,不要你!踩死你,踩死你!” 宠靖瑄手脚并用,从病床上跳下来,两只白白胖胖的小脚丫拼命地踩着倒在地上的“超能勇士”,嘴里还大声喊着。 “不要抢我爸爸!我不要你当我妈妈!走开,走开!” 他咧着嘴,憋得脸颊通红,狠狠地用脚跺了几下地面,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宠天戈万万没有想到,宠靖瑄的反应竟然会是这么的强烈,原本以为,他最多只是不吭声,或者表现出不高兴的情绪而已,可是…… 赵姐急忙小跑着过去,把宠靖瑄一把抱起来,带着他走进卫生间,还把房门轻轻带上了。 卫生间里隐隐传来宠靖瑄的嚎啕大哭,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大概意思就是我要妈妈,别人都走开之类的话语,听起来令人感到十分的心酸。 宠天戈无奈,他站起来,叹了几口气,又发了一会儿呆,这才离开了宠靖瑄的病房。 ***** 荣甜一走出电梯,就察觉到公司的气氛似乎不太对。 等她看见正在电梯拐角处走来走去,看起来一副六神无主神态的昆妮的时候,之前心里的那股不好的预感立刻就得到了印证。 “荣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昆妮一看到她,立即冲过来,把荣甜拉到一边的角落里,满脸焦急。 “三小姐一大早就来了!比我和玖玖来得还要早!她一来就去了财务部的办公室,门关着,我们都进不去!财务部的朱小姐偷偷在微信上告诉我们,三小姐要看账目!你不在,她们不敢随便给人看帐,所以三小姐正在里面大发脾气呢!整个财务部现在人仰马翻,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你手机关机,我就在这里守着,专门等你!” 荣甜手里握着手机,电量不足,她在路上和宠天戈通完电话之后,就自动关机了。 “看账?” 她愣了,荣华珍跑来看什么帐,分公司的账目一向是独立的,只要到年终的时候给总公司一份汇总就可以了,不存在什么总部的人过来监督账目一说。 何况,现在荣鸿璨已经死了,各房分家单过,每个人名下都有不同数目的大小公司,各自凭本事赚钱吃饭。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大家就全都不约而同地停止往总公司报账了。 “是啊,”昆妮点头,也是一脸的不解:“听说她一来就到了财务部,我和玖玖不到九点钟到的公司,那时候她已经到了。” 荣甜点点头,脚下不停,直接往财务部走去。 果然,财务部的门前,正站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员工,他们见荣甜来了,立即鸟作群散,只剩下玖玖一个人。 “告诉她,我来公司了,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到我办公室说。” 荣甜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转身走了。 她不可能当着公司里这么多员工的面前,和荣华珍有任何的争执,那样的话,两个人岂不是都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传出去了还像什么样子?她能随时离开中海,可自己还要在这里继续工作。 玖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看着荣甜离开。 不多时,荣华珍怒气冲冲地闯到了荣甜的办公室里,玖玖跟在她的身后,昆妮本来想拦一下,但她到底还是没敢,毕竟这涉及荣家的家务事。 “以后每个月,都要让这里的财务部把账表多做一份,送到我那里。” 荣华珍气势汹汹地说道,闯进来之后,站在荣甜的面前。 荣甜已经脱了外套,穿着无袖的针织衫,戴着一副防辐射眼镜,坐在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听到荣华珍的话,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平静地反问道:“为什么?” 一听见这三个字,荣华珍不禁暴跳如雷:“什么为什么?这是荣家的公司,这里的财务报表当然需要让我过目!” 荣甜放下手中的笔,歪头看着她,依旧平静:“没错,我知道,每三个月一呈报,等年底集中汇总。不过,我这里到现在还没有满三个月,所以就没让人发到总公司。” 荣华珍瞪着她,咬牙道:“你是聋了?我说的是送到我那里,不是总公司!” 荣甜立即做出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我更要问问为什么了,妈妈,总公司现在是二房他们在管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做了那么多,白白辛苦,还会让他们不高兴的。我这边的事情,就不用你费心了,你自己的公司一向红火,需要你操心的地方更多。” 她冲着荣华珍微微笑着,奉劝她野心不要太大。荣鸿璨留给她的几间公司,每一间都是摇钱树,只要好好运营,赚的钱几辈子都不完,她又何必一定要那么贪心,非要染指这两家小小的内地分公司不可呢。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是荣甜总不好把话讲得太难听就是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客气了,但是荣华珍却不会这么想,她彻底火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隔着办公桌,用手指着荣甜,怒道:“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讲话?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你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荣甜的眼神闪了闪,一时之间,她没有反应过来。 玖玖急忙冲过来,一把拉住荣华珍的手臂,低低劝阻道:“三小姐,母女之间说这些话不伤感情吗?你还是先消消气吧,坐下来。” 荣甜本以为荣华珍会一把甩开她的手,没想到,她倒并没有这么做,倒是乖乖听了玖玖的话,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 这倒是令人有些玩味了,荣甜沉默地看着荣华珍和玖玖,总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玖玖是荣华珍的人,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可以说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瞒不过荣华珍的。她派了玖玖和昆妮两个人到中海,美其名曰是来帮忙,其实就是在监视自己罢了。 不过,荣甜没想到的却是,原来,玖玖在荣华珍面前所说的话,还很有分量。 “我早说过,你别自以为翅膀硬了,有本事了,就能随心所欲!这两家公司我想要收回,随时都可以!” 荣华珍犹有不甘,愤愤地开口。 荣甜看见,站在一旁的玖玖好像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立即收回了视线,看向荣华珍。 对于荣甜来说,有些东西她也不是非要不可,但是既然已经是自己的了,她也不想轻易拱手让人。 “那你试着收吧,我等着。但是只要你一天没有收回,这里就是我说了算。” 这场母女战争,虽然有些始料未及,可是荣甜自己的心里也清楚,恐怕是无法避免了。 第二十九章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荣甜醒过来的时候,多半是因为渴。 她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已经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了,吃力地咽了咽口水,荣甜挣扎着睁开了酸痛的双眼。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玖玖。 玖玖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坐在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正托着腮,看着荣甜。 见她醒过来,玖玖立即放下手,站起身来。 “你应该渴了吧?我给你倒点儿水。”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房间的饮水机前,抽了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点冷水,又接了点热水,兑成适合的温度。 荣甜看着她的背影,陷入茫然之中。 她记得,自己是无意间听到了玖玖的电话,得知她会和那个神秘人见面,所以偷偷跟踪着她,走进了一栋有些老旧的写字楼。 可是,后面的事情,她就完全不记得了。 荣甜拼命地晃了晃沉重的头,想要回忆起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是一段录音,被人故意抹去了一部分一样。 “给,喝吧。” 玖玖说着,把纸杯递到荣甜的嘴边——因为荣甜的两只手还被绑着,没法自己喝水。 她执拗地把头扭到一边去。 “你喝完了,有什么想要问我的,都可以直接问。” 玖玖知道,荣甜是在和自己赌气,不由得轻声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荣甜才微微张开了嘴,把大半杯温水都喝掉了,喝完了水,她才觉得好了一些,喉咙里不再那么火烧火燎,也勉强能够说出话来。 “你到底来这里见什么人?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你把我的事讲给他听?” 环视了一圈,荣甜确认,自己现在还是在那栋写字楼里,这里应该是某一层的某一个办公室,只不过,她的周围空空荡荡,除了她身下的沙发,一台饮水机以外,房间里只剩下玖玖刚才坐着的那把折叠椅。 “我知道你听见我在讲电话,不过,我以为你会直接问我,而不是跟踪我。荣小姐,抛开这个问题暂且不谈,请你想一想,这几个月以来,作为下属的我,我对你怎么样?” 玖玖站在荣甜的面前,双手抱胸,语气十分平静。 荣甜抬起头,看了看她,抿紧嘴唇思考了片刻,这才哑声答道:“你对我很好,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所以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我需要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玖玖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脸上并无任何的愧疚之色,她注视着荣甜,脸色淡漠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应该不知道吧,我有一个亲弟弟,他是一个消防员。一年以前,他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发现正在着火的居然就是我家的那栋楼,是煤气管道泄漏导致的大爆炸。他本可以熟门熟路地把我父母先救出去,但他没有这么做。等他把隔壁那户人家的两个孩子抱出去,再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妈妈已经不行了,而我的爸爸也昏迷过去。因为这件事,我弟弟选择了自杀,他觉得自己没有用,救不了自己的父母。我爸爸重度烧伤,香港的医院没有把握为他做手术,我必须筹到足够的钱,带他去美国。” 她是一个很少谈论私事的人,这几个月来,她和昆妮住在一起,聊天话题也只限于日常娱乐和工作,从不说起自己的家庭和亲人。 原来,是因为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你是荣氏的员工,你的家庭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你完全有理由向公司申请一定的帮助,可是你没有。” 荣甜虽然同情她,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玖玖一直都是荣华珍的心腹,她为什么不去找荣华珍商量一下,看看她愿不愿意向自己伸出援手呢? “我有去找荣华珍,但她反而劝我,让我把我爸爸交给福利机构,或者直接送到什么敬老院,每个月付几千块生活费就好了。她说我还年轻,没有必要背上这种负担,说不定还会影响自己将来的前途和婚姻。当时我真的不敢相信,她也是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没有人性的话。” 玖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悲愤的表情,说着,她慢慢地握紧了拳头,似乎正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荣甜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她相信,荣华珍那种人,绝对能够说出来那样的话。她甚至不止一次地说过,亲情,友情,都不如金钱来得重要,因为有了钱才有亲人,才有朋友。人活在世,没有必要为了身边的这些累赘,而放慢自己前进的脚步。 或许,这些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在其中,可是真的听在耳朵里,还是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觉得她太冷血,太麻木不仁了。 “对不起。我替她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荣甜吸了吸鼻子,闷声说道。 荣华珍是她的母亲,可她一旦发起火来,对自己都是那样的态度,对外人,更是可想而知了。玖玖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如若不是走投无路,想必也不会向自己的老板张嘴求助,可是,荣华珍却只是给了她更多的痛苦。 “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不劳而获,我只是想要尽快得到一笔足够的钱,为此,我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玖玖松开了拳头,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 荣甜抬头,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到底需要多少钱?或许我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富有,但是我愿意把积蓄拿给你,也可以帮你一起去筹集你父亲的医药费。” 爆炸导致的火灾,全身多面积重度烧伤,一度生命垂危……即便对医学知识不是很了解,但是只凭这些只字片语,荣甜也能想象得到,需要的手术费一定是个天文数字,即便手术成功,可再加上后期的一系列的复健费用,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够承受得起的。 怪不得玖玖要铤而走险,她现在和父亲相依为命,而母亲和弟弟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必了。” 玖玖轻声婉拒,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荣甜是个冒牌货,一旦她的假身份被人戳破,她连荣家的一分钱都拿不到。所以,从一开始,她也没有打算向她求助。 之前,顾默存让她演得像一点,其实,她又何需假装,因为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如果不是为了那笔钱,她又何必整天都生活在无尽的恐慌和负罪感之中。 先背叛荣华珍,再背叛荣甜。 “不必了,是因为找到了能够给你这些钱的人,对吗?这也是你今天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原因吧?” 荣甜并不迟钝,她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玖玖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荣甜苦笑着动了动双手,还好,把她绑起来的人应该不算太坏,起码没有把麻绳勒得紧紧的,她勉强还能活动一下手腕,不至于血液不畅。 “这是绑架吗?你不妨和我直说,起码我还会有点儿心理准备。不过,如果你们想要赎金,还是别联系我妈了,你也看到了,她现在巴不得我死了才好。我都怕她直接告诉你们,撕票吧。” 她半真半假地说道,语气里满是无奈。 不过,荣华珍不见得会拿出巨款来赎回自己这个猜测,倒是差不多。 她现在是单身,如果死了,那么荣华珍就是她最亲近的人,理应获得她的资产。 “不是绑架,只是一次合作罢了。你稍等,一会儿会有人来和你谈。” 玖玖摇头,一边说,她一边拿起手机,按了一下。 荣甜面前的那面光秃秃的墙上,忽然降下来了一个巨大的屏幕。 很快,大屏幕完全降落下来,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很可爱的卡通狗图案,旁边还有一个小喇叭的标志。 “荣小姐,你好。很抱歉,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 房间里传来清晰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中低音,很有几分磁性。 荣甜环顾四周,她不知道这些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因为她看不到有任何的音响设施。 可男人的说话声十分清楚,音量也足够大。 “你是谁,你在哪里?” 她稳了稳神,大声问道。 “我是我,我无处不在。” 他的回答就和压根没有回答一样。 荣甜有些沉不住气,愤怒地盯着面前那只一蹦一跳的卡通狗,这个男人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一定是个无胆鼠辈!自己居然栽在这种的人手中,真是耻辱!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要做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有话直说,要钱还是要命?要钱的话,你还是省省吧,其实我没有什么钱,我爸妈更不可能拿钱来赎我回家。” 荣甜没好气地大声说道。 说完,她的心头忽然浮上一丝悲哀: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在乎自己的死活么…… 她忽然想到了宠天戈。 他要是知道自己失踪了,会四处找她吗,会拿钱把她赎回去吗? 第三十章 分明是绑架 一想到宠天戈,荣甜整个人就好像被剥离了最外面的那层坚硬外衣,露出里面最柔软的内核,她没有办法再死鸭子嘴硬,像以前那样,装作无所谓地说一句“我不在乎”。 不动声色地活动了几下两个手腕,那根绑着的麻绳虽然没有勒得太紧,但她也没有办法完全挣脱开,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 大概是因为她说的话在对方听来很有趣,那个男人居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屏幕中央,那只卡通狗也露着肚皮,在地上打着滚。 荣甜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忽略掉这股浓浓的嘲讽,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在笑话她,或许是因为她这个人,或许是因为她说的话。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要是你想要钱的话,那你就想错了。至于要命,我不明白自己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一定要杀了我你才觉得解恨?” 她吃力地抬起头,又向四面八方看了看,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被人安装了针孔摄像头一类的东西。如果利用了高科技元素,那么,这个男人完全可以置身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和自己进行谈话。 这样一来,就算自己今天侥幸逃出去了,都没法找到他,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荣甜顿时泄了气,一蹶不振。 “你还真是说得出口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要钱做什么?我又不缺钱。至于要命嘛,这个我要是真的想,你也未必能够活到现在。” 顾默存一脸悠然地回答着荣甜的问题,他倒是没有说谎,如果当初不是他决定以假死的方法脱身,以退为进,及时地把一切后路都找好了,夜婴宁从山上掉下去,等到车子一爆炸,她肯定是尸骨无存。 他答应夜婴宁去参加香港的珠宝展,当然不完全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而是早有计划。只可惜,那几个男人把他逼得太狠,他不得不提前把计划提上日程,要不然的话,依照顾默存的想法是,用这个办法来金蝉脱壳,和夜婴宁远走高飞。 荣甜并不清楚他此刻所想的这些事,她张张嘴,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玖玖站在一边,微垂着头,因为不便插嘴,所以她一直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我们也不要在这里兜圈子,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顾默存再次出声,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浪费时间?好像浪费时间的人从来不是我吧?你这个缩头乌龟,甚至不敢和我当面说话,弄这么一套故弄玄虚的东西来掩饰自己心里的懦弱吧?胆小鬼!有话赶紧说,说完了要打要杀随便你!” 荣甜彻底被激怒了,她现在虽然还有些恐慌,但是基本上已经豁出去了。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像她这种磕过药堕过胎,遇上过车祸,撞到过脑袋的女人,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胆小鬼?呵呵,这个评语可真刺耳。不过,就连宠天戈都不敢这么说我呢。看来,你对我的认识还是太流于表面了,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顾默存笑着摇摇头。 “了解?我干嘛要去了解一个罪犯?我为了让你不杀我,难道还得跪下来求你饶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犯法的!不管是在内地,还是在香港,你都已经构成犯罪了!” 荣甜虽然明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触怒对方,但她也受不了他的一再挑衅,忍不住大声地反唇相讥道。 “荣小姐,你先冷静一下。” 玖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让她尽快地冷静下来。 她知道,顾默存其实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所以,他们两个实在没有必要在无关的事情上继续耗费时间,时间拖得越久,荣甜就会越遭罪,而她不想亲眼看到她遭罪的样子。 “你闭嘴。我本不想苛责你什么,因为你的遭遇本身确实值得别人的同情,但是你现在也等于是助纣为虐!” 荣甜咬牙看着玖玖,眼眶泛红,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和愤怒。 当初她从香港来到中海,举目无亲,身边只有她和昆妮,三个女人离乡背井,同吃同住。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自认为和她们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没想到还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在身边!今天居然真的被她咬了一口! 玖玖后退,站回了原位,不反驳,也不辩白,只是低着头。 穷人没有尊严,她现在为了钱,只能忍受一切的误解和谩骂。而且,荣甜说得对,其实她自己也知道,现在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虎作伥,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做好人确实会心安理得,可是没有钱。 在做一个有钱的恶人,可一个没有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孱弱的父亲与死神搏斗的好人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我把你找来,目的其实很简单。我知道荣小姐是个很难邀约的人,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了,如有得罪,我向你道歉。” 顾默存抬抬眉头,嘴角边挂着一缕笑意。 荣甜冷笑,重重地哼道:“道歉?道歉要是有用,还需要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种话吗?我也跟你诚挚地道歉,让你现在去死,可以吗?” 这个人要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变|态,哪有人会这么邀请别人见面的?这分明就是早有蓄谋的绑架!犯罪!无论他用什么样的语言来修饰,都掩盖不了这一点! “如果你真心实意地要我去死,或许,我也会考虑一下。不过,那样的话,我要你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亲口跟我说。” 他伸出了右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当然,这些动作,荣甜是根本看不到的,她所能看见的,就是这间空空荡荡,墙角已经发霉了的办公室,以及面前屏幕上的那只卡通狗。 “如果你现在敢出来,我一定敢这么说!只可惜,你只能鬼鬼祟祟地以这种方式来和我讲话,我真瞧不起你。” 荣甜一边说,一边把脸扭到一旁,满眼的厌恶。 “瞧不起?哈哈,当然了,你一直瞧不起我,我知道。好了,不废话了,我知道你最近和宠天戈走得很近,也有机会出入天宠集团。所以,我来找你的目的很简单,我要st项目不能顺利进行。至于具体怎么做,那就要看你的了。” st项目是天宠集团一整个年度之中最为重要的项目,是宠天戈和澳大利亚本土的奥斯斯玛特集团共同开发的,它具体指的是,双方合作在中国内地选取七家一线城市,在每一个城市开展一家高级酒店的建设和运营。 此前,天宠集团旗下的酒店,大多是通过收购得来,宠天戈一直想要拥有独立的建设分公司,它必须能独立完成五星级酒店的设计、建造、装饰、机电等全部工程。 这么一来,天宠集团就需要大量的酒店设计、项目管理、成本管理等领域的众多专业人才,这两年,他就是在筹备这些。 奥斯斯玛特集团在澳大利亚乃至整个行业都是领军人物,它旗下拥有99家五星级酒店,分布在全世界的二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在进军中国内地后,它选中了同样具有名望和实力的天宠集团作为合作伙伴。 不过,两家只是暂时达成了合作意愿,还没有签署正式的合同。 一旦st项目成功完成,放眼内地,天宠集团将再无对手。 而这也是令顾默存无比担忧的一件事,谢氏在南方确实是有着数十年的良好口碑,但是近年来北上的道路一直不算顺利。公司发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期,谢君柔一筹莫展,加上整个人深受更年期的折磨,已经快要变成一个女疯子了。据说,她已经有好几次在公司内部的会议上和其他中高层发生正面争吵,那些人原本就不是很满意她的高压手段,如今更是闹着要走,还要带走一批重要客户。 他原本根本不想插手谢君柔的公司,无奈,一衣带水,南平那边要是垮了,他在中海的日子也不好过。何况,这么长时间以来,顾默存的公司一直都是下属在打理,他从不露面,多少也有些盈利下滑的趋势。 “st项目是什么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我还能让它没法进行下去?你在跟我开玩笑嘛?” 荣甜连嘴都合不上了,她快速地在大脑里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不知道这个st项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无比确定,宠天戈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起过它,事实上,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不谈公事。 “不要小看你对宠天戈的影响力,他可是会为了你神魂颠倒,连命都不要呢。更何况,只是一个项目而已,即便天宠不做这个,也不会垮台倒闭,不是么?” 顾默存浅笑着说道,他已经提前派人同奥斯斯玛特集团进行洽谈了,虽说这种行为有些不光彩,但只要他们两家没有在正式的合约上签字,任何公司都有机会成为奥斯斯玛特集团的合作方,这就是竞争。 第三十一章 闭嘴,你这个败类 什么狗屁st项目,荣甜听完了顾默存的话,简直想要爆粗口。 见鬼去吧!原来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是宠天戈在商场上的竞争对手,没胆子和他正面决一死战,以为她和宠天戈关系特殊,就采用这种见不得光的办法,真是恶心! 荣甜活动了几下手腕,她的双脚没有被绑起来,所以,她在沙发上挣扎了几下,终于吃力地站了起来。 她一直走到屏幕前,瞪着正中央的那只卡通狗,凑近,再走近一些。 或许,她在看着它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正在看着她吧,荣甜暗自思忖着。她之前在国外见过这种技术,将人像模拟成为卡通形象,用人的动作来控制该卡通形象的一举一动,让它产生活灵活现的效果。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找错人了,我做不到。” 荣甜退后一步,一脸懒洋洋的表情。 玖玖略显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的回答激怒了顾默存,要是两个人谈不拢,最后一拍两散,那就糟了。 “你先别急着妄自菲薄。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必然就是你了。我知道,荣氏已经和天宠开始正式合作了,第一批香港居民赴内地旅游的时间就定在下周不是吗?他们会入住在中海酒店,如果在这期间,酒店方面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恐怕,奥斯斯玛特公司也会对天宠集团产生怀疑吧?” 顾默存循循善诱,他知道,荣甜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 荣甜怒极反笑,这种卑劣的手段,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我凭什么要帮你做这种事?你也知道,旅游项目是荣氏和天宠合作的,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天宠一旦出了事,我的分公司也会跟着受到牵连,哪里还会有客人继续来内地旅游?你不是要逼死他,你根本就是要逼死我!” 中海分公司的业务刚刚走上轨道,就冒出来这么一只拦路狗,荣甜简直要气得抓狂。同时,她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刚来这里不久,怎么就会被仇人盯上,还想出一个这么缺德的办法来对付她和宠天戈。 表面上看,酒店出现问题,是酒店自身的问题,可消息一旦传出去,哪里还有客人敢继续报名前来旅游! “不,如果你不合作的话,不是我逼死你,是你逼死他。” 男人的话音刚落,大屏幕上忽然出现了几张孩子的照片。 荣甜定睛一看,整个人懵住了。 那是……是宠靖瑄! 他居然知道宠靖瑄的存在!中海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更不要说知道这个孩子的生父就是赫赫有名的宠天戈了。虽然也曾有人将他们的姓氏联想起来,但由于宠靖瑄自出生以来,就一直是由保姆等人照顾,极少和宠天戈共处,所以这些猜测到最后也就渐渐地不了了之。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查到了他的身份! 一瞬间的时间里,荣甜微微变了表情,而她的反应,也就等于是间接地承认,对方的信息是正确无误的。 “真没想到,你会拿一个孩子来作为砝码。瑄瑄出生以后,接触的人并不多,要不是他去过我那里几次,恐怕你也不会知道他是谁的孩子。” 她扭过头,冷冷地看向玖玖。 玖玖和昆妮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当然不会对宠天戈父子感到陌生。 被信任的出卖,那种感觉,当然不好受。 “对不起。荣小姐,只要你按照他说的去做,孩子不会有任何事的。” 玖玖抿紧嘴唇,低声劝说着,眼角闪过一丝晶莹。 “鳄鱼的眼泪。” 荣甜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就再也不去看她了。 “按我说的去做,天宠集团和你的公司只是会稍微受到一点儿影响,少赚一些钱而已。可要是这个可爱的小朋友遭遇点儿什么不测的话,相信宠天戈这个做父亲的,整个人就会崩溃,到时候,他的公司一样也会垮台,你们的项目同样会彻底玩完。” 顾默存一边说着,一边播放了一小段视频,画面上,是宠靖瑄背着书包,一路从幼儿园大门走上车子。 “我知道,他身边常年有保镖,可是这也不见得,我就一直都没有下手的机会。五岁的孩子,好奇心很强,自我保护意识也比较薄弱,我总会找到合适的时机,就像是你现在,不也一样在乖乖听我讲话……” 不等他说完,荣甜已经再也听不下去,她奋力地抬起一条腿,重重地向面前的大屏幕踢去。 “闭嘴!你这个败类!” 她的两只手还被绑着,踢了一脚之后,就因为身体的重心不稳,而向旁边栽去,倒在了地上。 “荣小姐!” 见荣甜跌倒,玖玖急忙上前想要搀扶起她。 “你别碰我!” 荣甜大怒,不许玖玖来触碰到自己,她宁可一直倒在地上,也不要得到这种假惺惺的帮助。 “我没有恶意……” 被她这么一呵斥,玖玖也觉得十分委屈,她把两手缩回来,讷讷说道。 “你的恶意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多加这一件了!” 荣甜歪过头,狠狠地说道。 尽管她刚刚用脚踢打了面前的大屏幕,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顾默存继续把话说下去,因为,他并不是坐在那里,那一脚也根本没有踹到他的身上,只不过让通话信号稍微受到了一点点干扰罢了。 很快,屏幕里面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我的确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因为当我还是个君子的时候,我得到的不是尊重,而是欺骗和侮辱。至少,现在的我不会再被人随意玩弄在股掌之间,尤其是女人。” 顾默存冷冷地说着,对于刚刚荣甜对自己的谩骂,并不在意。 荣甜不知道他是话里有话,所以也根本没有听出来顾默存这番话的指向性,她只是还记恨着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要拿孩子当成诱饵,来迫使自己就范。 真的是太可恶了。 “如果我答应了你的无耻要求,我的公司,还有宠天戈的公司都会因此声名受损。如果我不答应你,你就要对无辜的小孩子下手。你还真是把两边都算准了,知道我会无从选择。” 荣甜索性倒在地上,低着头,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她想,自己不能和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硬碰硬了,必须先答应下来,离开这里再说。等到见到宠天戈,再好好地和他一起商量对策,起码要保证孩子的生命安全。 “就看你怎么想了。” 见她似乎产生了动摇,顾默存也把语气放柔和了,继续诱导着。 “你为什么选中我?只要你肯出钱,应该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你做这种事。包括天宠集团的员工,一定多的是!” 一想到宠靖瑄那张胖乎乎的小脸儿,荣甜顿时心如刀割,在心头萌生出一种奇异的情感。 她知道,不管自己和宠天戈之间是什么关系,哪怕仅仅是普通朋友,她都不能眼看着宠靖瑄出事而无动于衷。 “只有你……你是特别的。” 顾默存并不打算现在就让她知道一切,他要让她不明所以,一直蒙在鼓里,安安分分地为自己做事。只有她才是特别的,因为只有她才能伤得了宠天戈的那副铁石心肠,其他人对于他来说,不具有任何的攻击力。 然而,他的话却令荣甜忽然感到一阵忐忑了: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和宠天戈有了亲密关系了吗?! 她忽然脸红起来。 虽然男未婚女未嫁,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 顾默存打量着她的神色,隐约猜到了她此刻的心头所想,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浓浓的酸涩和刺痛感。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决断。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以为自己能够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如果不出意外,还有半个月,奥斯斯玛特的人就会来中海,和天宠集团正式签署合作意愿书。我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够有所作为。不然的话……” 荣甜打断他,满眼厌恶地低吼道:“说完了吗?说完就闭嘴吧!至于我要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说完,她扭头看向玖玖,“把我的绳子解开。你也不需要再回公司了,你现在已经拿到你最需要的东西,希望你能愿望成真。” 玖玖的愿望,自然就是能够带父亲去美国做进一步的治疗,让他脱离危险。 玖玖不发一言,看了看荣甜,蹲下来,一点点帮她把双手解开了。 荣甜站起来,她本想扬起手来给玖玖一个耳光来泄愤,但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咬牙走了出去。 她的猜测是对的,果然,自己还是在这栋写字楼里。荣甜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再次见到外面的阳光,她感到整个人恍惚得好像是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顾先生,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不该说的话,我也一个字都没有说。以后怎么样,应该都同我没有关系了吧。” 玖玖肃手而立,站在一旁轻声开口。 顾默存冷静的声音再次传来:“当然,去拿钱和机票吧,这是你应该得的。” 玖玖点点头,无声地落下两滴眼泪。 第三十二章 求求你别抢我爸爸 荣甜站在儿童医院住院大楼的走廊里,已经站了好几分钟,一直没有勇气推开面前的这扇门。 她从公司来到这里,其实并不远,但为了防止被人跟踪,荣甜在路上兜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圈子,悬着一颗心才开进医院里。 赵姐出来给宠靖瑄买牛奶,发现荣甜愣愣地站在走廊里。 “荣小姐,来了怎么不进来?” 她笑着同荣甜打招呼,看出来她似乎有心事。 荣甜也笑笑,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床上的宠靖瑄,他两眼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玩具,正是那个超能勇士的仿真模型。 “瑄瑄,今天开心吗?” 她勉强打起精神,笑着问道。 宠靖瑄的体检报告暂时还没有出来,她问过宠天戈,他也在等结果。不过,她依稀感觉得到,这一次宠靖瑄入院,似乎并不只是发烧感冒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患了其他比较严重的病情,至于具体是什么病症,那就要等最后的报告了。 一听见荣甜的声音,宠靖瑄立刻扭过头来,看向门口。 他原本还在犹豫,因为实在太喜欢手里的这个超能勇士玩具,所以,宠靖瑄经过一番复杂的心理斗争,还是做不到把它丢掉。刚才,他就是在为了这件事而发呆。但是现在,猛地一见到荣甜,他立刻回想起宠天戈问自己的话,宠靖瑄的小心脏猛地一缩,好像被人用力地捅了一刀似的。 “还给你!还给你!我不要了!我把这个超能勇士还给你!你把我爸爸还给我!你不要抢我的爸爸!我爸爸是我妈妈的!不是你的!” 宠靖瑄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地上来,他一边喊一边哭出声,胖嘟嘟的小脸上瞬间挂满了两行泪痕。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挥舞着双手,朝空中用力地砸了几下。 荣甜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宠靖瑄的关系一直还不错,刚才那几下子,恐怕就要全都招呼到自己的身上了。 “瑄瑄,你听我说,我没有抢你爸爸,你爸爸一直都是你和你|妈妈的,没有人能抢走。真的。” 她大为无奈,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一个才五岁的小孩子解释这一切。 同时,荣甜也第一次不得不正视她和宠天戈的关系,她和他之间还存在着一个他和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虽然,她很喜欢这个孩子,原本和他相处得很好,可是如果真的做了宠靖瑄的继母,以后自己所要面临的问题就一下子变得太多太复杂了。 她向来都是一个惧怕复杂的人,从来不会自己主动往火坑里跳。 眼前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大坑,而她此刻就站在坑边上,向前一步就掉进去了,向后一步,或许还能逃出生天。 一瞬间,荣甜更加犹豫了。 “我把我的玩具都给你,还有压岁钱!全都送给你!你不要做我妈妈!我不要你做我妈妈!我只有一个妈妈!” 宠靖瑄赤着双脚站在地上,咧开嘴,大哭起来。 一边哭,他还一边转身冲回床边,伸手在枕头下面一阵摸索,很快拿出来一串带有挂坠的项链。 “还给你,还给你!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这是荣甜送给他的,宠靖瑄一向把它当做宝贝,从不离身,就连幼儿园里那个最可爱的小女孩儿问他要,他都舍不得送人。 现在,他却硬要还给她了,只为了能够和她两清,请她千万一定不要过来“抢夺”他的爸爸。 荣甜低下头看了看那串项链,一时间,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所幸,赵姐及时回来了。 她一看这架势,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把手里的牛奶瓶放到一边,跑过来哄着宠靖瑄,同时暗暗地给荣甜使了个眼色,请她不要往心里去,不如暂时先离开。 荣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项链留下来了。 这是她当初送给宠靖瑄的小礼物,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再收回来,何况他一直很喜欢它,她看得出来。 无声无息地走出宠靖瑄的病房,荣甜站在走廊的尽头,继续发呆。 她想到了那个勒令自己必须要去破坏st项目的男人,如果她不照做,那个人就要拿无辜的小孩子开刀。 虽然和宠天戈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她知道,宠靖瑄就是他的心尖肉、命|根|子,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何况,孩子的生母已经不在人世,若是他再失去了孩子,不用想都知道,宠天戈一定会发疯。 想到那样的画面,荣甜不禁感到背脊一阵阵发凉。 或许,那个人说得对,钱可以等以后再赚,但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却容不得发生一点点的意外…… 她用双臂抱紧自己,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 身后忽然响起宠天戈的声音,吓了荣甜一跳。 她急忙转过身,一脸嗔怒地问道:“你走路的时候怎么都完全没有声音呐?难道你是属猫的吗?” 宠天戈也很委屈,只好无奈地回答道:“是你一直在发呆,所以才没有听见我的脚步身吧?” 荣甜看看他,没说什么。 “既然都来了,怎么不进去?” 他指了指身后的病房,见荣甜站在走廊上,有点儿疑惑。 “你赶时间吗?不赶时间的话,我们能不能先出去谈谈?二十分钟,哦不,十分钟可能就够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荣甜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忐忑地问道。 她的语气,让宠天戈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侧眉毛:什么时候,她和自己说起话来,竟然这么客气了?! “好,楼下有家咖啡厅,不如我们去那……” “不用了,就那个小园就可以了,不用去咖啡厅。” 荣甜记得在住院大楼后面有一个可供病人散步的园,很多患儿都会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跟家长在那里玩。 “好吧。” 宠天戈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但见她的表情太过严肃,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两人沉默着,一起下了楼,沿着一楼的回廊向外面的小园走去。 正是傍晚的时候,园里人不多,一抹夕阳照落下来,晒得园里的植物呈现出金灿灿的光彩。 “你是不是和瑄瑄说什么了?他现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本来孩子现在的身体就不好……” 荣甜站定,转身向宠天戈反问。 他也收住脚步,一开始有些疑惑,后来也跟着反应过来,应该是宠靖瑄那小子当着荣甜的面发脾气了。 “小孩子的话,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他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只要一些时间来慢慢适应就好。” 对于这个问题,宠天戈其实也不是太过担心,他想着,要是有适当的时机,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宠靖瑄的。等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明白一切,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三个人永远都是一家人。 “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是小朋友,也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吧?我觉得现在有些家长,就是既溺爱孩子,又忽视孩子,最后导致了畸形的父子、母子关系,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一定要大包大揽。” 荣甜有些生气,因为宠天戈的话听起来,就好像是宠靖瑄的态度一点儿都不重要似的,但事实上,他的意见完全能够直接左右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亲子教育吗?” 宠天戈挑眉,有点儿不高兴了。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看重瑄瑄的看法,不希望你在这件事上伤害他。他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当然不希望凭空多出来一个人把你抢走。何况,就算你以后再婚,他也只认自己的妈妈。” 想到刚才在病房内的一系列情景,荣甜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才是问题所在。 “是,他只有一个妈妈。” 宠天戈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说道。 荣甜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了一眼时间,她觉得自己应该先走了。不过,那件事……说还是不说……荣甜犹豫不决。 “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只是因为这件事吗?” 他很了解她的神态和眼神,哪怕只是看上几眼就能猜个大概,这一次也不例外。 “啊?不、不是……没有……也不是,因为……没事。” 最后,荣甜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按理来说,这件事是应该告诉他的,毕竟他才是宠靖瑄的父亲,而自己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荣甜忽然不想说了,她觉得在这种时候,让宠天戈知道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添乱。 “那个……你最近很忙吗?” 她转移了话题,想要旁敲侧击一下。 果然,宠天戈露出了一丝疲倦之色,叹息道:“是啊,真的很忙,而且还是一个跨国项目。你听说过澳大利亚的奥斯斯玛特集团吗?” 虽然两家集团还没有正式签字,不过,宠天戈对这一次的合作很有信心,所以他毫不掩饰地对荣甜说道。 第三十三章 暂时保密 乍一听见宠天戈说出“奥斯斯玛特”这几个字,荣甜的心跳骤然间加快,她连忙让自己的目光看向别处,避免和他有直接的眼神接触。 宠天戈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一样,向前走了两步,看向周围。 风吹来,带起一阵植物特有的芳香。 他嗅了一口,微笑着继续说道:“我很看重这个公司在澳大利亚的地位,也希望借由这次合作,能够让天宠集团顺利登陆澳洲。我跟你说过的吧,我有亲人在那里生活,我也希望以后能够带着家人去那边生活一段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欧洲有那么多家知名的高级连锁酒店集团,但他最终却选择了竞争力排不到世界前三的澳洲集团来开展合作。 见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荣甜这才点点头,接口道:“是啊,你说过,我记得这件事。那个什么斯玛特集团,很厉害吗?你打算和他们进行合作?” 她佯装好奇,向宠天戈随口问了几句。 “是,下个月他们就会过来实地考察了。不过,我比较头疼的事情是,奥斯斯玛特公司一贯采取的是中介公司匿名考察方式。” 说起这个,他脸上的表情不觉间多了一丝凝重。 “中介?匿名?” 荣甜有些不解,也很意外,这是什么方式,她完全不清楚。 “这是一些大型集团为了避免旗下部门收取合作方好处的一种规避方式,目前在国内采取这种方式考察合作方的集团其实并不多,不过在国外就比较常见了。简单来说,就是奥斯斯玛特集团会寻找到一个专业的测评公司,该中介公司会在制定的一段时间内,到天宠集团旗下的酒店进行测试。至于具体方法嘛,很有可能就是装作普通客人,来住上几天,多方位多角度地来体验一下酒店的各项服务和软硬件设施,回去之后会给出一个完备的测评记录,再进行专业打分,最后交给奥斯斯玛特集团,由他们来决定是否会正式和我们进行合作。” 很难得的,宠天戈耐着性子,详细地把这些全都讲给荣甜听。 她边听边点头,似乎多多少少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应该是一种相对公平的方式吧,毕竟,如果公司内部有蛀虫,借着挑选合作商的机会,中饱私囊,收取回扣,确实也是一笔巨大的款项。 相反,如果交给第三方来做测评,出来的结果那就公正客观得多。 “可是,要是这么一来的话,那就是突击检查,因为酒店的工作人员根本无从知道,入住的客人当中,哪些是普通客人,哪些是测评公司的人,不是吗?” 荣甜歪歪头,问出心中的担忧。 宠天戈笑了笑,点头道:“是啊,不过其实我并不是担心这个,如果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是取决于客人的不同身份,那这样的酒店还算得上是一流的酒店吗?别说是在国际上,就是在中海,也不会有立足之地的。” 话虽如此,可是,他有自信也不代表他不担心。 宠天戈极为看重这一次的跨国合作,最近这段时间,他在公司里拼命加班,就是为了st项目的顺利进行。 当然,这个项目目前来说,暂时还属于处在保密阶段的状态。 荣甜转了转眼睛,实在搞不懂,按理来说,这样的消息,外界是不应该知道的。但是,那个人十分清楚地告诉了她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这说明,他已经完全知道了有关于st项目的种种细节。 难道说,天宠集团的内部,也有内鬼?! 想想也不是不可能,连玖玖都能被收买,更何况是天宠集团那样的大企业,里面的中层员工就有数百人。不过,能接触到这种核心内部消息的员工,数量应该也不会太多就是了。 “在想什么?两只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活像一只小老鼠似的。” 宠天戈忍不住大笑着取笑她。 荣甜这才回过神来,生气地瞪着他,低骂道:“你才是老鼠呢,公老鼠!” “那你就是母老鼠咯?” 他并不恼怒,笑得愈发开怀似的,顺口反问着荣甜。 她看着宠天戈,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垂下眼帘,荣甜轻声开口:“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可能……我说了你会生气。”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褪去,正色道:“你明知道我会生气,但还是想要说的话,那就算是我请求你不要说,你也一定要说了。” 她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宠天戈只好答应她:“那你说吧。” 荣甜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我和你的事情,能不能暂时不要对外公布?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就私下的时候,自己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就好,暂时保密。至于其他人,就让他们一直不知道好了……这样行吗?” 他挑眉,追问道:“一直?一直是个什么概念?一个月,一年,一辈子?” 这个时间范畴实在是太宽泛了,以至于,令宠天戈感到了一丝惶恐和不安。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愿意公开和自己的关系?难道她还有着什么犹豫?一系列的疑惑,霎时间全都浮上了宠天戈的心头。 说来可笑,活了三十多岁的男人,再一次因为她的只字片语而感到心慌意乱。 “一直就是……就是先这么样,以后再说以后的。”荣甜咬咬牙,明知道自己的话语可能会惹怒宠天戈,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反正,我们两个的事情,干什么要让别人来指手画脚的?” 他看看她,笑得有些诡异:“我竟然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这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呢。” 荣甜忍不住哼道:“就因为我不在意,所以我才不想让他们知道。” 不过,她的脸颊还是有些泛红,因为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有些害怕外界的风言风语,毕竟,宠天戈在中海的影响力还是太大了。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女人,他只是个普通男人,那么或许事情会变得简单得多。 可要是那样的话,说不定他们也会遇到更多的普通男女都会遇到的问题。 人生,果然总是不可能真的做到两全其美啊。 “好吧,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真实想法,不过对于你的要求,我暂时表示同意。” 宠天戈特地在“暂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这样也算是给自己留有了一定的余地,以免荣甜将来揪着他的“同意”不放。 “适当的时候,我会选择公开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的。难道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一件很丢人,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见荣甜似乎还想说什么,他果断地堵住她尚未说出口的话。 她立即摇头,连声说不是。 “那就好。我上楼去看看瑄瑄,如果你不想上去,那就先回去休息吧,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宠天戈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荣甜的眼眶,一脸爱怜。 她点头,和他在小园分开,独自一人朝停车场走去。 荣甜刚坐上车,就听见手机在响。 她戴好耳机,接听电话。 居然是miumiu打来的,因为黑天鹅戒指做好了,所以她专门打来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看一下戒指的细节,是否还需要修改。 “你的工作室在哪里?我直接去看你吧。顺便带晚饭给你,上次听蒋先生说,你经常不按时吃饭。正好我也还没吃,你想吃什么?” 荣甜看了一下时间,如果她没猜错,恐怕玖玖已经回酒店收拾东西了。她实在不想和那个内奸面对面,哪怕看一眼,她都会无法接受。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昆妮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想必,依照玖玖的聪明才智,她一定能够想出来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说明她即将离开中海分公司。 既然这样,自己还不如避开,把时间留给她。 感到惊讶之余,关宝宝摸着扁扁的肚皮,倒也没客气,直接点了一家知名餐厅的卤肉饭。 “好,刚好很顺路,大概四十分钟以后到你那里。” 荣甜打开导航,直接开往那家餐厅。 四十分钟后,她拎着两份卤肉饭套餐,按响了关宝宝住的那间公寓的门铃。 “miumiu小姐,我是送外卖的。” 荣甜站在门外,举了举手里的塑胶袋,笑着打招呼。 关宝宝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几乎到了大腿那里,下面套了一条牛仔短裤,脚上是一双夹趾拖鞋,刘海夹起来,长发用一根水性笔盘在脑后,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半张脸,她看起来十分的随意,以及凌乱。 不到一百平的公寓,既是她的住处,也是她的工作室,还是她的店铺的仓库。 “进来,快进来。” 她蹲在玄关那里,拼命翻找新拖鞋,终于找出来一双,拆了包装,拿给荣甜。 荣甜拎着外卖,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有个鲜明的特点,那就是,工作区域井井有条,非常干净整洁,各种手工工具全都摆在不同的架子上。但是生活区域就乱得一塌糊涂,沙发上搭着五、六件衣服,茶几旁甚至还有几双高跟鞋,东倒西歪。 “不、不好意思啊,我一直在赶新品,实在没空管这些了。” 关宝宝一脸羞惭地说道,然后急急忙忙把茶几和沙发收拾干净,让荣甜可以先坐下来休息。 第三十四章 Mr.Right 身为女人,荣甜很了解,在家宅着的时候,绝大多数女人都是不修边幅的,甚至是有些邋遢,不出门的时候干脆就不洗头,更不要说化妆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关宝宝这副尊容看起来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自己……也是这样。 荣甜换了拖鞋,走进公寓,然后把手里的外卖袋子放到沙发上。 “洗手间在那边,你去洗手吧,我把茶几腾出来,咱们就在这里吃。” 关宝宝指了指手边,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 自从上一次蒋斌把那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了她,一想到荣甜的身份,她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觉得既难以置信可却不得不相信。 荣甜推开门,拧开水龙头把手洗干净了,又走出来。 “特别香,我把它放在车上,闻了一道香味儿。” 她笑着和关宝宝一起在沙发坐下来,掀开卤肉饭的盒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吃吧?别的我不敢说,做手工和找好吃的这两样,我绝对擅长!” 关宝宝一脸得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她满足地闭上双眼,咀嚼起来。 荣甜歪头笑着看她,故意问道:“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呀,你叫蒋斌陪你一起,多开发几家新去处。” 她的话险些令关宝宝噎到,只见她满脸通红,快速把肉咽下去,口中也急急解释道:“不、不是的!我们没什么关系,平时也不会无缘无故经常见面的!” 毕竟,对他只是单相思,关宝宝不希望被人误会,她已经和蒋斌有了什么特殊的关系。万一传到他的耳中,以后两个人见面,就会更加尴尬了。 见关宝宝这么急着撇清,荣甜咬着筷子,沉思了片刻,这才莞尔笑道:“女追男隔层纱呀。你多努力,革命早晚会成功的!加油啊,就像追求美食一样去追求他!” 说完,她还十分好心地把一杯饮料推到关宝宝的面前,生怕她真的被噎到。 关宝宝闷声不吭,想了半天,她才红着脸,小声问道:“我、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就上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你都看出来了?” 荣甜挑挑眉,鼻子里“嗯哼”一声,还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木讷男配上活泼女,一个是真踏实,一个是假风|骚,这个组合也是十分有爱的。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他们两个人的后续发展了。 “这么明显……他要不是傻子,那就是故意装不懂了……” 关宝宝咬着吸管,一脸愁苦。 她的“情敌”分明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可她却根本恨不起来对方,就算是对夜婴宁,她也从来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怨恨,只是有一点点隐藏起来的小嫉妒,可那毕竟也是人之常情。 更不要说现在,蒋斌已经告诉了她,夜婴宁从山崖坠|落,不幸失忆,后来又被荣华珍利用,将她假扮成了荣甜,根本不知道过去的事情了。 “如果他不拒绝也不主动,那你只好奋力一搏,要么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要么你就彻底死心。两条腿的男人这么多,你有这么一张漂亮脸蛋儿,还愁什么?” 荣甜放下筷子,伸手托起关宝宝的下巴,故意用轻佻的眼神打量着她美艳精致的五官,口中啧啧称道。 “喂,你笑话我!看我不把给你做的戒指顺着窗户扔出去!” “试试呀,那我就把卤肉饭也扔出去,叫你饿着!” “别碰我的饭!” 两个女人嘻嘻笑着,在沙发上东倒西歪,滚作一团,一顿饭足足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自然还说了很多最新的八卦。 低下头,用筷子扒拉着饭粒儿,关宝宝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她又不自觉地想起来了,以前夜婴宁怀孕的时候,自己和stephy下了班就会去看她,怕她一个人寂寞,两个人经常会买一些好玩的小东西拿给她,还变着法子地讲有趣的事情给她解闷。 那时候,三个人就经常这样坐在沙发上,吃着笑着,说说闹闹。 一时间,她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就好像时间根本没有向前过似的,一切都停留在她们彼此间最美好的年纪里,懵懂,忧伤,甜蜜。 两人吃好了晚饭,把垃圾丢掉,然后荣甜开始津津有味地参观起关宝宝的工作台。 她的公寓虽然有些乱,但是涉及工作的区域却是井井有条,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台子抹得干干净净,上面摆满了一排的亚克力透明整理盒,里面装有各种小工具,以及首饰配件。 工作台附近,还摆放着几架颇占空间的机器,有玉石激光挖槽机、拉线机、光钎激光机、喷蜡机等等,这些珠宝首饰加工仪器,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公寓空间。 “之前我还雇了一个兼职的客服,不过最近她学业比较重,就只能先回学校了,现在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客服,产品,售后,实在是不可开交。要不然,提前几天就能帮你做好了。” 关宝宝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丝绒首饰盒,在荣甜的面前打开。 “你试试,看看哪里需要修改。我在这里做了一点点小改动,这样不会刮到衣服的纤维。” 她指了指黑天鹅的颈子部位,解释给荣甜听。 等到说完之后,关宝宝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无需多做解释,夜婴宁在首饰设计和制作这方面,比她要强得多。甚至很多关于首饰方面的知识和技巧,都是在灵焰珠宝上班的时候,她跟着夜婴宁和苏清迟一点点学来的。 果然,荣甜看了几眼,就瞧出来了其中的小差异。 “这样很好啊,我原本也一直觉得,要是穿那种蕾丝的裙子,手一划很容易钩到。这么小小改动一下,基本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但是效果却是完全不同。miumiu,你真是手巧,太感谢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把戒指套在右手的无名指上,五指并拢,伸得稍微远一些,左右细细端详。 “看你这么紧张这枚戒指,如果真的不是mr.right送的,打死我都不信。” 关宝宝凑过来,一脸八卦地啧啧说道。 荣甜脸颊一红,她原本是不想说出怎么得到这枚戒指的,不过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忙,何况两个人聊得又很投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是不是mr.right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很想给他和自己一个机会,先试试看。” “那就是有戏啰?” 关宝宝从蒋斌那里得知,宠天戈已经知道了荣甜的真实身份,那就不用说了,一定是他。这两个人兜兜转转这么久,早就应该在一起,获得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冒出其他的阻力。 “或许吧,他有孩子,我……” 荣甜想到宠靖瑄仇视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缩。 “孩子?你是说他的孩子?那孩子其实是……” 关宝宝险些脱口就要说出真相,不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在此时响起来,她只好停下来,转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她的一个原料供应商打来的,对方大吐苦水,说由于进货价格一路猛涨,以后给她的货价自然也要跟着水涨船高,关宝宝不同意,两个人不停地在电话里相互扯皮,报出一串串数字。 荣甜站在一旁,见关宝宝在忙着正事,她索性就走到一边去。在客厅的一角,有一排书架,上面的书倒是不多,但是有很多小摆件,还放着几个相框。 她信步走过去,好奇地看着相框里的照片,有关宝宝的一家三口合照,还有她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以及和一些朋友的合照。不过,最引起荣甜好奇的则是一张四个女人的合照。她们四个人都穿着晚礼服,仪态万千,各有特点,站在一个高级宴会厅的台阶上,四个人相互挽着手,看起来十分的亲密。 关宝宝自然位列其中,而另一个女人,荣甜也是认得的,是miracle珠宝的韩幽悦。 另外两个,她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其中一个的眼神看起来特别特别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荣甜忍不住,迟疑着伸手,把那个相框从书架上拿起来,仔细地看着。 照片上的背景,看起来像是十分盛大的晚宴,四个人皆是盛装出席,佩戴着奢华的珠宝首饰。 “这是我以前就职的公司老板和同事,是在一次珠宝设计大赛上的合照。那时候我和stephy都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特别兴奋,你看我们两个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下面了。” 关宝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她一回头,见到荣甜在看照片,轻声走近,对她解释道。 “这个是你,这个嘛……是stephy……那这两位是……” 荣甜有些好奇,指了指照片上的另外两个女人。 第三十八章 各有各心事 关宝宝像是一个胆怯的幼兽,本能地把眼睛垂下来,看向别处。 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牙齿上下叩打着,正在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这令她极其的不安,想要控制,却怎么都做不到。 蒋斌刚刚问的那一连串的问题,对于关宝宝来说,并不是普通的问题,在她看来,那甚至是灵魂的拷问。 回避了快十年的事情,就这么被人毫不犹豫地提及,好像是一块伤疤,还没等到长好新肉,就鲜血淋淋地被人扒开了。 “不关你的事!还是说,你嫌弃我不是第一次?既然一定要找处|女,为什么不事先说明?” 关宝宝看着蒋斌的双眼,狠狠心,咬牙出口。果然,他的脸色微变,瞳孔在半明半昧的灯光照射下骤然缩成一线,像极了一头浑身绷紧又充满危险气息的美洲猎豹。 半晌,他才吐出一口气,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的脸,叹息道:“关宝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你刚刚骂我是直男癌,难道真的以为我还会在乎那个?” 她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蒋斌伸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她的头发,叹息道:“我只是觉得,你如果不是没遭遇过什么,不会在昏迷的时候,说那种话。如果我的问题让你感到难过,或者不舒服,我道歉。” 说完,他撑起身体,在关宝宝的额头上浅落一吻。 她几乎要哭出声。 在她有限的几次男女经历之中,这是最热情也是最温柔的一次。而曾经的过往令她再也不愿意去回首。 “是邻居家的一个男孩儿,比我大了几岁。我爸妈工作忙,所以我很早就被送到幼儿园。但是幼儿园放学太早,他们加班,后来就把我托付给邻居家奶奶。邻居奶奶的孙子当时在上小学,所以也是由她来照顾。我十六岁那年,那个人已经不再上学了,整天无所事事,虽然他和他父母一起生活,不过还是偶尔会来奶奶家吃饭,或者找朋友玩。暑假里,我爸妈回老家,给我爷爷奶奶迁坟合葬,因为马上要升到高三,我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他们担心我独自在家,所以特地和邻居奶奶打了招呼,麻烦她三不五时去看看我。” 关宝宝用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绞紧,再绞紧,骨节都泛白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了,连亲生父母她都不曾说过。上大学的时候,身边有同学信基督教,告诉她,无论心中有多么不想说出口的秘密,都可以对神父祷告,获得灵魂的解脱。她也曾跟着同学去过两次教堂,可最后她不得不颓丧地承认,没有人能够救赎她,就算是全能的上帝也做不到。 因为她根本就不能让自己从那个漩涡里解脱出来。 蒋斌知道,关宝宝能够说出这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所以,他没有打断她,看看她是不是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闷热的午后,我在家里做数学题。我的数学很不好,担心高考的时候会偏科,所以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做题。我刚洗完澡,换了新睡裙,就有人按我家门铃,我看了看猫眼,是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青瓷碗,里面是刚蒸好的包子。说是他奶奶特地包给我吃的。” “本来我不想让他进门,因为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其实已经有些懵懂了,我爸妈不在家,我又是个小女孩儿。可是,他说他刚才下楼过来的时候,脚底不小心踩到了脏东西,想进来拿块抹布擦一擦。我只好让他进来,把碗接过来,再去给他拿抹布。” “没想到,他跟着我一路走到了厨房,我一转身,他就把我抱住了,我手里的抹布一下子就掉了……” 关宝宝的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说到这里,她死死地抿紧嘴唇,十根手指也用力地拉扯着床单,试图在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绪。 蒋斌立即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脊背,口中也柔声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他不想再刺激她了,一个人能够说出自己曾经遭受的不幸,这本身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幸好她足够信任他,愿意对他说出真相。 关宝宝啜泣着,哭得累了,就枕在他的臂弯里睡了过去。 确定她睡着了之后,蒋斌才把已经麻痹的手臂轻轻抽了出来,在关宝宝的脑后塞了个枕头,然后从床上起身,走出了卧室。 今天晚上的事情,多多少少,其实是有一些超出他的预料的。可他现在也并不觉得后悔,或者不开心之类的。相反,他觉得很开心,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好像这三十年来,从来都没有这么坦然平静过。 他把卧室的门轻轻带上,睡不着,忽然想出去喝一杯。 找来找去,他先找了栾驰,可惜的是,栾驰现在在家里陪伴娇|妻,二人世界你侬我侬,怎么都舍不得从家里出来,陪他去喝酒。 “你去找宠天戈,他现在肯定在公司。” 栾驰不由分说地挂断了蒋斌的电话,弄得后者有些愣愣的,半信半疑地给宠天戈打去了电话。果不其然,他立刻接起,说自己现在还在公司,刚好有些困,要不要一起吃个宵夜。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选了个处在中间位置的酒吧,约在那里碰头。 “干什么这么拼命?钱是赚不完的,何况你又不缺钱。何必呢。瞅瞅你的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呀。” 蒋斌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宠天戈的眼睛。 他走过来,把车钥匙放到一边,点了一杯伏特加。蒋斌拦着他,硬是给他换了啤酒,怕他熬夜太久,受不了烈酒。 “一段时间没见,我怎么还多个妈啊?” 宠天戈撇撇嘴,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还是没固执己见。 “说真的,干嘛这么晚了还在公司里,不想着怎么和她多亲近亲近,好好地沟通一下吗?你对着人民币,人民币也不会对着你笑,人民币也不会给你生儿子。” 蒋斌摇了摇头,口中啧啧地嘲笑着宠天戈。 “我也想啊,不过总要为将来做准备。你比谁都清楚,她父母都在澳大利亚,为了将来考虑,我也希望能够把生意拓展到那边。尽快吧,这一次要是成功了,事情就会顺利得多。” 宠天戈举了举杯,和蒋斌的酒杯轻撞了一下,轻声说道。 后者也只好称是。 两个人喝着酒,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谁都不说话。 “蒋斌,我心里很乱,真的。瑄瑄现在在住院,查了几天,医院那边也没有确诊,只是跟我说,会组织一个专家会诊。我觉得很不妙,他还那么小,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宠天戈紧握着啤酒杯,仰头一口全都喝掉。 蒋斌一愣,一听说宠靖瑄生病住院,他也有些着急,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儿?孩子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之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你看,你就是把心思全都放在公司上了。” 宠天戈露出内疚的表情,也万分自责道:“其实之前他的老师给我打过电话,说瑄瑄在幼儿园里流鼻血了,我以为是天气热,加上小男孩儿体内的阳气比较足。后来一直照顾他的保姆似乎也提到过,不过我当时都没往心里去,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就……” 他说不下去了,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忽视造成的。 蒋斌立即放下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说这些不是他的错。毕竟,从瑄瑄出生以来,他就是既当爹又当娘,还要顾着天宠集团的生意,一个人的精力实在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别想太多,不是还没有确诊呢吗?别先早早地就往坏处想,也许没什么大事,小孩子嘛,总要磕磕绊绊长大,不可能一直那么顺坦。” 蒋斌尽力地劝着宠天戈,希望帮他减轻心头的负担。 “是,我也希望如此。算了,不说我了,你呢?你可不像是深夜买醉的这种人啊,半夜三更不回家睡大头觉,找我喝什么酒?” 宠天戈努力挤出来一丝笑容,笑着问道。 蒋斌也添了一抹无奈的神情,他还真是有心事,不过和关宝宝无关,和个人感情也无关。 “我是真的烦闷,关于工作。实不相瞒,我手里有一个卧底,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和我联系了。你知道,做这一行的,很容易有危险,但是更容易被诱|惑。我最怕的是,他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暴露,但是对方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所以接二连三地试验他。” “所以,你担心他在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卧底的这个过程中,迷失了自己?” 宠天戈皱眉,果然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对,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卧底,所以我很佩服栾驰。他现在能够全身而退,也很不容易,不是每个卧底的结局都会这么好,更多的是牺牲。” 蒋斌十分感慨地说道。 第四十章 她偷的 一提到“周扬”,宠天戈和蒋斌两个人都是一愣,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放下了酒杯。 宠天戈不想把事情往最坏的那方面考虑,可是,现实就摆在眼前,不容他太单纯。周扬也好,顾墨存也罢,身份无所谓,但他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聪明而残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既然夜婴宁没死,那他呢? 金蝉脱壳能用一次,自然也能用第二次。何况,他费了那么大的心血来谋划这一切,一定不会准许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 宠天戈顿了顿,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刚刚想到的这个可能性。 “没死?我也觉得。完了,我们都太后知后觉了,尤其是我,光顾着查夜婴宁,忘了查他。你知道,那边的尸检报告都是分开的,包括dna鉴定书这些。我真是太糊涂了!” 蒋斌一拍脑门,连连自责。 “不是你的问题,我不也是才想到吗?我们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而且,毕竟,当局者迷。” 宠天戈虽然也很紧张,但却没有那么自责,而是率先镇定了下来。 “当务之急,我先去查一下吧,虽然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不过还是查一下比较安心。” 蒋斌握着酒杯,一口又一口。 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不知道过了多久,宠天戈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走吧,车子就停外面好了。找辆出租车先送你,我公司离这里不远。” 蒋斌惊讶:“你不回家睡觉?” 他摇头:“回公司冲个澡,就该去医院看瑄瑄了,他一直起得很早,七点钟吃早饭,我答应了陪他一起。” 蒋斌无奈,又不好阻止,只好站起来和他一起向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蒋斌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忽然间有点儿脸红。 关宝宝醒了,大概是见他不在家,吓坏了,急忙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单位里有什么事。 “没有,我和宠天戈在一起,马上回去。要不要给你带点儿东西吃?” 昨晚那顿夜宵,几乎等于没吃,估计这会儿,她也饿了。 关宝宝虽然惊讶,但却松了一口气,她摸摸瘪瘪的肚皮,让蒋斌在楼下的7-11帮她带个三明治。 挂断了电话,蒋斌看向宠天戈:“走吧,门口这么多车,你也别送我了,两个大男人送什么,各走各的吧。” 宠天戈在路边站定,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蒋斌,笑道:“行啊,这是有情况了吧?我听见电话那头儿是个女人啊,还要带东西吃,之前的运动量不小吧?我说你怎么大半夜睡不着觉,拉着我喝酒,原来你是情绪亢奋,睡不着啊?” 说完,他还捶了蒋斌一下。后者没躲,受了这一下,嘻嘻笑着,也没有反驳宠天戈所说的话,算是默认了。 “什么样的女人?” 宠天戈见蒋斌承认,更加好奇了。 “苏清迟以前的助理,英文名叫miumiu,夜婴宁也认识,你有印象吗?” 宠天戈恍然大悟,以前夜婴宁怀孕的时候,她和韩幽悦两个人经常去看望她,有几次他刚好也在家,当然认识了。 “哈哈,原来是她。” 宠天戈比起手势,意思是说蒋斌很有眼光。 “太漂亮了,所以我很有压力。” 蒋斌连连拱手,实话实说。 “虽然不熟悉,不过看上去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儿,要不要我帮你跟段锐打听打听?她不是苏清迟以前的助理么?” 宠天戈忍不住也冒出来了八卦之情,因为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降服蒋斌这块木头疙瘩,他原本还以为,蒋斌这种人要蹉跎到四十岁才能开窍。 “还是别了,有什么好奇的我就自己问问,她想说就说,不说就算。” 蒋斌谢绝了宠天戈的好意,招手叫来两辆出租车,示意他上车,自己也拉开了后面一辆车的车门,和他道别。 宠天戈上了车,看着沿途的夜景。 中海就是这么的繁华,哪怕到了后半夜,街路上也不会是一片漆黑,看上去依旧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然而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夜婴宁失忆,瑄瑄生病,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对于来说,这两个人是他现在最为重要的两个人,哪一个有事,他都会痛不欲生。 回到公司,宠天戈洗了个澡,然后在沙发上眯了半个小时,再一睁眼睛,就已经六点了。 他换了衣服,直奔医院。 等他赶到的时候,果然,宠靖瑄已经洗漱完毕,靠在床头,床上的小桌已经支起来了,正等着吃早饭。 护工叠好被子,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赵姐则弯腰给瑄瑄系着围兜。 “爸爸!” 一见到宠天戈,宠靖瑄异常开心,双眼放光,朝他挥着手。 宠天戈收拾好心情,微笑着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和他随意聊着天。 父子两个一起吃着早饭,赵姐在病房里准备把宠靖瑄刚换下来的小衣服洗一洗,她习惯性地掏掏口袋,果然掏到了东西——是那条项链。 赵姐有点儿意外,没想到宠靖瑄这一次居然真的舍得把这个心爱之物丢开,以前他可都是一定要放在枕头底下,陪伴自己入睡的。 “瑄瑄,项链怎么不要了?” 宠天戈伸手,从赵姐的手上把项链拿了过来,摊开放在手心上。 正在吃水煮蛋的宠靖瑄立刻摇头,等到把嘴里的蛋黄全都咽下去,他才鼓着腮帮气鼓鼓地回答道:“我把项链还回去,她就不会把你从妈妈的手里抢走了。还有,项链其实也不是她的,是她从妈妈手里偷来的,她故意拿项链骗我,让我喜欢她。” 宠天戈听得有点儿愣,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项链,不明白宠靖瑄为什么会好端端地说出“偷东西”这种话来。 “瑄瑄,”他很快回过神来,板起脸,严肃地说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能胡乱说,偷东西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你可不要随随便便就这么说别人,不管是对长辈,还是对其他小朋友,懂吗?” 看来,荣甜上次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对于孩子的教育,是无时无刻都要进行的。过去,他确实是太少陪伴瑄瑄了,只是给予物质上的优渥,而这是远远不够的。 没想到,宠靖瑄一听见宠天戈在批评自己,立即噘嘴反驳道:“我没有胡乱说!项链里就有证据!我早就想要告诉你,可你从来都不听我说话!” 说完,他立即挥着小胖手,一把从宠天戈的手中把那条项链夺过去,当着他的面,低下头,用手指用力地压了一下项链的挂坠。 那是一个枫叶形状的挂坠,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精致,连上面的叶脉都是栩栩如生,刻画得相当逼真。 “啪!” 一声轻响,原本看上去毫无奇特之处的枫叶挂坠忽然自动弹开了,原来,挂坠本身是闭合式的,里面可以嵌入一枚很小很小的照片。 “这不是她,这是妈妈!把妈妈还我!我要妈妈!” 宠靖瑄指着枫叶挂坠,满脸愤慨,大声吼道。 宠天戈这一次彻底愣住,他犹豫了一下,这才低下头,和宠靖瑄头碰头地看着挂坠里面嵌着的那张小小的照片头像。 果然,是夜婴宁,她大概也是觉得这个项链的设计很不错,特地从一张照片上的自己给剪下来了,可惜只能放得下小小的一块,所以她只剪了个头像。 看到这个,宠天戈也极为意外。 这条项链他的确见过很多次,但是没有想过,这里面居然还暗藏机关,而且居然还被宠靖瑄给发现了。 “我没有胡说,我没有撒谎!” 宠靖瑄见宠天戈不开口,急得扯住他的袖子,连连叫喊着。 因为生病的缘故,他最近几天的情绪变得起伏很大,原本,宠靖瑄是个很乖很安静的小朋友,在幼儿园里也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孩子。但是现在,他也变得很容易生气,发怒,甚至会在玩着游戏的时候无缘无故发脾气。 “好,是爸爸错怪瑄瑄了,你没有撒谎。不过,你也可以仔细想一想,或许,这条项链是妈妈送给荣阿姨的呢?就好像荣阿姨后来又把项链送给了你,那难道爸爸现在就可以说,瑄瑄是个偷项链的贼吗?” 宠天戈平静下来,握着他的手,循循善诱。 果然,一听他这么说,宠靖瑄的脸色有些涨红,哼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这样吧,项链呢,爸爸先帮你保管,找个机会,我去问问荣阿姨,看看她怎么说。总要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就像你刚刚说的,爸爸以前都不听你讲话,你很不开心,那如果我们都不听荣阿姨讲话,她也不开心对不对?” 他继续哄道。 宠靖瑄认真思考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乖,先不要讲话了,粥都凉了,赶快继续吃。” 宠天戈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正说着,宠靖瑄的主治医生赵医生敲门进来了。 第四十一章 惊闻噩耗 赵医生敲了敲门,然后走进来,看见宠天戈也在病房,他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 宠天戈也连忙起身,主动迎上去,和赵医生打了招呼。 “我刚上班,先照例每个病房都过来看一看。孩子的检查报告还在我办公室,大概十五分钟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说完,赵医生走到床边,摸了摸宠靖瑄的小脑袋瓜,看他胃口不错,还夸奖了他几句。 宠天戈点点头,站在一边,虽然他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神情却渐渐地变得无比凝重。 送走了赵医生,宠靖瑄也吃好了早饭,他主动把自己的碗端到卫生间的水池边,然后踮着脚,洗干净双手。 “爸爸,我想回家。这里不好玩。” 他怯怯地走到宠天戈的面前,伸出白净的小胖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也不怪宠靖瑄会觉得无聊,为了他能好好休息,宠天戈特地安排了病房,这里原本是双人间,但现在只住了他自己。而且,医院又不是幼儿园,在这里的小朋友都是患儿,大多数不能跑跳,不能像其他正常的小孩子那样玩耍,当然很沉寂,一点儿都不热闹。 “瑄瑄乖,爸爸去问问医生,看看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要是暂时还不能回家呢,爸爸就回家把瑄瑄喜欢的玩具都搬到这里来,好不好?” 宠天戈爱怜地握住他的手,柔声承诺着。 虽然不甘心,可宠靖瑄还是低下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他一向都很听话,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早熟。 宠天戈又和赵姐交代了几句,留下了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两万块现金,瑄瑄入院的那一天,他就把一张银行卡给了赵姐,但是怕她着急用现金,腾不出空去取钱,所以他今天在来的路上,特地又取了一些。 然后,他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去找赵医生。 宠天戈到了医生办公室,果然,赵医生刚巡房回来,看见他来了,连忙示意他进来。 “宠先生,瑄瑄的情况是……经过我和几个同事的会诊,我们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是小儿急性白血病。因为这是一种恶性增殖性疾病,对孩子的生命健康存在严重威胁,本着为患儿和家长负责的原则,一开始我没有贸然把结果告诉你,想要再确定一下。现在……” 说到这里,赵医生顿了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暂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这种时候,对患儿家长来说,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在此之前,他还见过瞬间就昏过去的妈妈,以及愤怒咆哮的父亲。 宠天戈坐在赵医生对面的那把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的右手还一直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几分钟之后,他刚要说话,本能地抬起手。 “咣!” 金属扶手被捏得变形,随着宠天戈的动作,彻底掉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会照价赔偿的。” 他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椅子扶手,淡淡说道。 “不、不用。” 赵医生一脸紧张,偷眼瞄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半截扶手,连说不用赔。 “病因是什么?能详细说说吗?据我所知,我和孩子妈妈都比较健康,也没有家族遗传病史,所以我不能理解为什么瑄瑄会患上这种可怕的病。” 宠天戈的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他不懂医学方面的术语,但是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白血病”这三个字太可怕了,几乎会令所有的家长陷入发疯的境地。 “这个病多发于儿童3-7岁,不过距今为止,发病原因至今尚不明确。根据目前的研究,大多数医生认为是与某些病毒感染有关,或与过量接触放射性物质和某些化学物质,比如苯有关。但外因总是通过内因起作用的,所以患儿自身的免疫功能低下是发病的主要条件。现在的小孩子都是在家长的过度呵护下长大的,大多挑食偏食,缺乏锻炼,有一些小病就大量用药,最后导致免疫力系统变得十分脆弱,一旦受到病毒的攻击,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崩溃。” 赵医生一边说,一边把宠靖瑄的病历翻开,推到宠天戈的面前。 几天前,医生已经给宠靖瑄做了多项化验,包括血象、骨髓、肝、肾功能、脑脊液等等,这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赵医生刚才所说的,一开始他也只是怀疑是这种病,但不敢随意下定论,一切都要以临床数据和检查结果作为前提。 “抱歉,赵医生,我现在脑子有点儿乱,我……我想出去抽根烟。” 宠天戈闭上眼,把病历合上,推到旁边去,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看一眼就能让他丢了性命一样。 赵医生点点头,让他自便。 宠天戈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摇晃了几下,他急忙按住桌子的边缘,勉强站定。 他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楼梯间的位置,那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十分安静。 推开门,宠天戈走出去,下了几级,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台阶上。 他低下头,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一时间有一种大脑发空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复杂,有点儿像是发烧烧到了一定的程度,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但又很清楚其实并没有。 赵医生的话言犹在耳,其实他刚刚说了很多,大多涉及专业的医学知识,许多词汇,对于宠天戈来说,都是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听到。其实,即便到了现在,宠天戈也不敢保证他完全听懂了赵医生的话,但有一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宠靖瑄得了白血病,急性,儿童白血病。 也许现在的医学技术比二十年前进步了不知道多少,不过,听见这个病之后,宠天戈的第一个反应是惶恐,紧接着就是绝望。 他掏出烟,狠狠地抽了几口,然后掐灭,扔到了手边的垃圾箱里。 宠天戈冲到隔壁的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返回赵医生的办公室。 走到门口,他看见里面有一对夫妻,正在和赵医生握手道别,口中说着谢谢,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们的儿子六岁,也是跟瑄瑄一样的病,不过已经治好出院了,今天回来做常规化验,特地过来看看我。其实我刚才就想和你说,这个病在以前确实是一种很可怕的疾病,但是放在现在来看,治愈率已经相当高了。说句老实话,宠先生,以您的经济条件,完全负担得起治疗费用,只好家长和孩子一起配合治疗,我很有信心。” 见宠天戈好奇地望着那对夫妻的背影,赵医生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宠天戈立即扭头看向他,眼睛里充满了希望,急急问道:“真的?治愈率很高?你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来骗我吧?” “是的,目前医学界已经公认,白血病不再被认为是致死性疾病。宠先生,我实在没有必要欺骗您。医生对病人撒谎,不仅没有医德,也没有任何的好处,于你没有,于瑄瑄没有,于我更没有。” 说完,赵医生指了指房间,“走吧,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下接下来的治疗方案。虽然前途是乐观的,但是具体治疗起来,过程并不简单,需要医生、家长、孩子三方的共同配合。” 宠天戈还沉浸在那股欣喜之中,有点儿缓不过来神。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他的情绪起伏得如连绵山川,高高低低,像是坐过山车一样。 不过,听了赵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多少清醒过来。 快步跟上他,宠天戈坐下来,认真地听着赵医生的话,不时地打断他,问清楚某一个他听不懂的医学术语。 赵医生很耐心地逐一解答,两个人在办公室一共聊了一个多小时,初步敲定了治疗方案。 “治疗白血病,我们一般有三种常见方式,手术疗法、放射疗法和化学疗法,根据瑄瑄目前的情况,应该选择化学疗法,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会在短期内使用高剂量的化疗药物,通过注射和口服的方法,让它们进入到血液循环中,从而到达身体各个部位。但是,众所周知,这样的治疗方法所带来的副作用也很大,而且药物也会杀死正常细胞。” 赵医生叹了一口气,患儿年纪小,身体不舒服很容易哭闹,有时候,病房里一个孩子哭起来了,其他的孩子也会跟着哭,整层住院大楼都会响起一大片哀嚎。 “副作用?还会杀死正常的?” 宠天戈有点儿懵了。 “对,不过我们也可以通过服药来减轻副作用,而且副作用只会在治疗初期出现,结束治疗后就会自动消失。常见的副作用主要有毛发脱落、口腔疼痛、腹泻或呕吐等等,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尽相同。” 听了赵医生的话,宠天戈半晌没有说话。 “是不是只要用了这个方案,就能治疗瑄瑄的病了?” 这是目前他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第四十二章 关于治疗方案 谁知,赵医生低下头,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他的职业道德令他必须把患者的真实病情告诉家属,当然也要把治疗方案背后无法忽视的风险诚实交代。事实上,也没有一种治疗方法敢声称自己是百分之百有效的,任何的药物,或者手术都存在一定可能性的失败。 不过,他的确没有撒谎,这种病在现在的医疗水平下,确实已经不再是必死的绝症,只不过在治疗过程中,比较耗时耗钱彩,更需要三方的高度配合。 “存在一定的失败率,如果化学疗法的效果不明显,或者出现了不能承受的副作用,我们会考虑采用其他的治疗办法。” 赵医生认真地说道,他的话,令宠天戈刚刚放下去的一颗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天啊,他的儿子在未来不知道要遭受怎么样的折磨! “其他的治疗办法?具体指的是什么?” 宠天戈焦急地问道,他现在根本不在乎会费多少钱,如果可以,他完全也可以将宠靖瑄送到国外,去最先进的医院接受治疗。 “我建议你暂时先不要转院,如果只是一般的化疗,我们医院目前在这方面做得还算不错。但是如果需要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的话,还是要转到中海医院比较好。” 赵医生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老师的名片,你先收着。我也会帮你再问问他的意见,他现在是中海医院的副院长。当然,宠先生您是我们中海的商业巨擘,人脉很广,如果您有熟悉的医学权威,也可以自行联络。” 宠天戈接过来,看了看,疑惑道:“造血干细胞移植?这个……听起来有些耳熟,不过我不是很懂,从哪里移植?我是孩子的父亲,可以让我移植给他吗?” 他以为自己完全可以把什么细胞抽出来,移植给宠靖瑄,不由得十分焦急,也充满了希望地大声问道。 赵医生很理解宠天戈此刻的心情,但还是不得不示意他先冷静。 “宠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请听我把话说完。造血干细胞移植是个相对复杂的治疗手段,但是它的治疗效果也是很显著的。简而言之,它就是通过放疗和化疗,把患者体内的异常细胞全都清除掉,然后再移植进正常的造血干细胞,恢复免疫系统和造血功能。而它的供者来源可以是患者自己,也可以是同卵双生的兄弟姐妹,还可以是普通同胞的兄弟姐妹,当然了,除了这三种,还有一种就是与患者没有血缘关系的非亲缘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这种采用的最少。” 宠天戈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宠靖瑄的兄弟姐妹,即便是他的亲生父亲,空有一颗想要救孩子的心,似乎作用也不大。 “瑄瑄在出生的时候,有保存脐带血吗?” 赵医生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忽然问道。 宠天戈回忆了一下,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夜婴宁根本不是在预产期生产的,她听见周扬的死讯,直接就昏过去了,导致胎儿早产。而且当时宠天戈又气愤又嫉妒,甚至直接让医生给她实施剖腹产手术。 “是的,其实在我们国家,保存新生儿脐带血这一项工作,确实做得不是很好。中海和南平这种大城市还能进行一下推广,其他城市嘛,一个是相关的信息不够普及,一个则是新生儿家属的思想还比较保守,所以很少有父母主动选择保存脐带血。尤其是几年前,那个时候估计医院也不会主动询问。” 赵医生有些无奈,他在儿童医院工作了近三十年,最近两三年,遇到一些孕妇来医院求诊,他也会委婉地建议她们,可以和家属商量一下,在胎儿出生的时候选择保存脐带血。但是绝大多数的准父母都拒绝了他的建议,因为担心家中长辈会忌惮,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还有些人认为孩子患上这种疾病的几率毕竟太小,并不会那么不幸地落在自己的头上,无需特地准备。 “只有脐带血里有造血干细胞吗?” 宠天戈清楚,现在后悔没有保存脐带血也已经来不及了,五年前的他根本想象不到,宠靖瑄竟然会遭受这么大的病痛折磨。 “其实最早的时候,我们只在骨髓里找到过,所以大家都简单地把它叫做‘骨髓移植’。看,这个名词是不是耳熟多了?不过,后来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在外周血和脐带血里也找到了干细胞,所以现在统称为造血干细胞移植,而不是骨髓移植了。宠先生,其实我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病是需要立即治疗,但是也不是无药可救。你看,刚刚我已经和你分析了好多种方案,毕竟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治疗,你不能慌。” 赵医生看出来了,宠天戈现在已经不能保持镇定,就他所知,宠靖瑄是生活在单亲家庭,只有他这么一个父亲,如果他六神无主,那么对于孩子未来的治疗,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宠天戈沉默,伸手按了按额头,迫使自己先冷静。 “抱歉,不瞒你说,我活了三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我自己的事情,无论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都没有过……” 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赵医生点头,轻声说他表示理解。 离开医生办公室,宠天戈直接上了医院住院大楼的天台。 天台空无一人,只有无穷无尽的风声呼啸而过。 他走到栏杆前站定,楼很高,甚至只要探头望一眼,就能让人双腿发软。 宠天戈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后退了几步——他原本就不是想要死,只是想要亲自感受一下,距离死亡很近很近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们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就是等于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夜婴宁经历过。 坐在车里,沿着山上的道路翻下去,也等于是直面死亡。 夜婴宁也经历过。 而现在,他们的孩子,也已经被死神恶狠狠地盯上了。 如果可能的话,宠天戈真想一把揪住它,大声问一问,你为什么总是要选择向他们下手,有本事你冲我来啊! 他宁可自己有事,都不愿意让他们有事。 可他也比谁都清楚,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有事。他必须活着,赚取更多的钱,给瑄瑄治病,而且还要做好更多的心理准备,因为没有人能够保证,治疗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一百,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失败的可能,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在天台上足足吹了半个小时的风,又抽掉了大半盒的烟,宠天戈才觉得自己稍微平静了下来。 他乘电梯下楼,直接离开了医院,因为现在的他,还完全做不到如常地面对宠靖瑄那张可爱的脸。作为父亲,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实情,又不想一味隐瞒真相,宠靖瑄很聪明,他虽然只有五岁,可并不傻,连续住了好几天的院,或许他也隐隐地明白了什么。 或许,在小孩子的心里,“死”就是永远睡着了,不能和爸爸妈妈小朋友一起玩了,不能穿新衣服了,也不能再吃好东西了。就像是家里浴缸里消失的鱼,再也见不到的宠物狗,和爬不动的小乌龟。 那么简单,又那么悲哀。 ***** 回公司的路上,宠天戈接到了victoria的电话,说她终于做完月子了,今天回公司看看。 “恭喜你,总算熬出头了,听说你因为不能好好洗澡都快疯了。” 他强颜欢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说道。 victoria没有听出来宠天戈的异样,很快挂掉了电话,说在公司等他。 果然,宠天戈回到公司,发现很多人都在休息厅里,victoria带来了喜蛋、喜饼和鲜果蛋糕,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传看着孩子的照片。 众人都是好多天没见到victoria,一见面自然倍感亲近,她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只是略有一点点丰腴,皮肤好像比生产之前更好了似的,剥壳鸡蛋一样,亮得发光。 宠天戈走到人群中,也抓了一枚喜蛋。 “看你的样子,杜宇霄伺候月子有功啊!这么说,我没白给他放产假。记得让他赶紧上班,公司里忙得要命,财务部那边天天加班。” 他开着玩笑,向victoria问着,什么时候办满月酒,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明天,我特地来给大家送请柬。当当当,都在这里。” victoria将请柬分发给众人,卡片做得很精美,上面印着宝宝的照片和脚印,看起来很可爱。她和杜宇霄一向很大方,平时和公司的同事相处得很好,大家都等着去参加孩子的满月酒,送上贺礼。 “我的那份,你自己挑,随便买。” 宠天戈大手一挥,他一直有张卡放在victoria的手上。 “不行,我已经想好了让你送什么,一会儿我单独跟你说。” victoria笑得十分狡黠,不过,她也看出来了宠天戈有些强颜欢笑,似乎出了什么事一样。所以,很快,她找了个借口,和他一起回到办公室里,避开众人。 第四十三章 强颜欢笑 victoria走在宠天戈的身后,两人走进办公室,她把门关上,顺手把靠近走廊那一侧的百叶窗也拉下来了。 凭她这么多年来对他的了解,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victoria迟疑地轻声问道,虽然她也很清楚,如果宠天戈不想说,那么无论别人怎么询问,或许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坐下来,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 关于宠靖瑄的病情,他暂时不想提起,victoria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也只是朋友而已。宠天戈承认,自己现在还处在听见坏消息后的第一个阶段: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承认它的真实性这个阶段。 “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会不清楚你么?只不过,你不想说,我也不会一直问。不过,如果有需要我和杜宇霄的地方,你直接说就是了,别总是想着一个人硬扛。” victoria耸耸肩,果然,他还是这样的性格,真是十年不变。恐怕……以后也不会变了。 “我知道,有需要的话,我一定骚扰会去你们夫妻的。哎,偏偏你生了个儿子,要是女儿的话,说不定就成我儿媳妇了。” 宠天戈勉强地牵动嘴角,朝着victoria笑了笑。 她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勉强,脸上露出了初为人母的喜悦,大笑了起来,接着摇头道:“瑄瑄那么乖,将来一定会有大把女孩儿倒追。倒是我家晨晨小朋友折腾得不得了,经常握着两个拳头朝着半空用力,好像是个拳击手似的。他这么凶,谁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老婆?现在的女宝宝太少了,整个医院全都是男孩儿。” 杜宇霄特地请人帮忙给孩子起了名字,杜鼎晨,大名鼎鼎,晨光照耀,寄托了父母对孩子的希望和祝福。大家都说是个不错的名字,就是“鼎”字的笔画太多了,同事们都笑称孩子以后上学,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时,一定会怨恨杜宇霄的。 宠天戈和victoria又聊了几句,最后两人又说到,她想要什么礼物这个问题上。 “你知道,我最不会选礼物,以前都是靠你帮忙的。” 他摊摊双手,无奈地向她求饶。 “很简单,你帮我邀请荣甜,明天晚上,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就好了。这就是我要的礼物。怎么样,不算是特别难为你吧?” victoria歪歪头,朝宠天戈眨眨眼。 他挫败,原来她要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礼物”。 “好,我约她一起过来,然后把头疼买什么给宝宝的难题丢给她。” 宠天戈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 接到宠天戈的电话,荣甜并不怎么惊讶,她并不是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何况victoria的宝宝出生时,她也在医院里,对这件事印象很深。 “我原本还想着明后天问问你,因为小孩子肯定会办满月酒,没想到你就来找我了。明天晚上,我看一下……嗯,没什么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荣甜随手翻了翻日程表,浅笑着说道。 宠天戈“嗯”了一声,没说话。 虽然不是面对面,可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顿了顿,荣甜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话要和我说?” 他一挑眉,不答反问:“你怎么这么觉得?” 她握着手机,把笔放下,向后靠着,用手指卷着一缕自己的头发,皱眉道:“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你好像有心事,要是非要说具体的证据,那我可拿不出来。感觉算吗?” 然而,女人的第六感,往往都是很强大的。尤其是在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上,更是百试不爽,屡试屡灵。这或许就是上天赐予女性的礼物,或者灾难。 宠天戈苦笑,还真的被她说着了,而且就连victoria也看出来了,估计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根绷得太久的发条,虽然目前勉强还能维持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断了。 “算。没什么,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见了面再说吧。” 宠天戈知道,他还是要找个机会,和她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聊一聊,毕竟,不管她记不记得,承认与否,宠靖瑄都是她的儿子。如今孩子的身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她身为亲生母亲,自然有知情权。 荣甜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里应该不是好事。 “是不是瑄瑄他不高兴你总和我在一起了?他好像误会了,觉得我可能会抢走你,所以一直很生气很害怕。我没有太多和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解释,没有人能够抢走他的爸爸。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和他澄清一下吧……” 她咬咬嘴唇,想到宠靖瑄那张哭得发红的小脸儿,顿时也有点儿心疼。 宠天戈没想到她会联想到这件事上,不过,他想了一下,还是好奇地问道:“那我问你,如果他一直不能理解我和你的关系呢?假如我已经很努力地向他解释,可他不愿意我们两个在一起呢?” 荣甜一怔,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她微微蹙眉,好像被难倒了。 “不,不是暗示,只是好奇而已。”宠天戈很清楚,虽然他还没有正式和宠靖瑄聊过,但他的儿子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或许他很难立即理解成人世界的情感纠葛,可一定不会不懂事地大吵大闹,“你不要多想。” 尤其,他还没有拿出那张“王牌”,宠靖瑄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她。如果知道了,对于宠靖瑄这方面来看,那就更加没有任何的障碍了——他原本就一直相信,妈妈还活着,只不过是躲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没有办法来看自己。 “可是你刚才的这个问题,我根本做不到不多想啊。” 荣甜无奈,拿起签字笔,用末端戳了戳眉心的位置,似乎这样就能缓解那种烦躁感似的。 她想了几秒钟,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或许,我可能会妥协吧?如果不能理解的话,我应该不会一直想要说服他。我是个懒人,讨厌一切复杂纠结的关系,瑄瑄太小,固执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如果得不到他的认可和祝福,我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贸然介入别人家庭的坏女人,随着他的长大,那种愤懑可能也会逐渐加深,我不想被人厌恶和憎恨。” 看,就像是明知道这么说,宠天戈一定会生气,可她还是忍不住,实话实说。 “拿你没办法。他才五岁,他不懂大人的爱情。” 听了荣甜的话,宠天戈的心情更加无奈了。 “可他还是有自己的喜欢和讨厌,不是吗?” 她反问道。 “那你喜欢他吗?” 荣甜顿住,想了想,叹气道:“我喜欢他有什么用,他可能已经不喜欢我了呢……” 宠天戈打断她:“别因为我的话而胡思乱想,我在逗你而已。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相信我,如果我想要和你在一起,这是我必须去面对的问题。这件事解决不好,我不配做瑄瑄的父亲,也不配做你的男人。懂了吗?” 她本能地点点头。 几秒钟后,她才意识到,他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连忙回答道:“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荣甜看了看时间,她打算去给victoria的儿子去买礼物。 “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满月酒可是很重要的呢。我还不知道买什么,大概买金饰还是最实在的吧,沉甸甸的金锁片,看着就富贵吉祥呢。” 她自言自语着,宠天戈当然不会反对。 “对了,你还是很忙吗?那个……奥斯斯玛特集团来人了吗?” 她忽然出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心虚。 旁敲侧击的话,也只能这么说出口了吧。荣甜知道,第一批游客,后天就会飞抵中海,而澳洲公司那边的人,差不多也是前后时间抵达。 难道,自己真的要屈服,不得不答应那个人的要求? 玖玖走了,而那个无耻的男人直到现在也没有联系过她,不知道是笃定她一定会妥协,还是真的如此沉得住气,竟然再也没露过面。要不是十分确信那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荣甜说不定还真的就以为那是不曾发生过的。 “具体时间不清楚,不过我估计,要等到酒店的入住率稍微高一些的时候他们的人才会开始正式的考核。你也知道,酒店业考察的就是服务质量,以及高入住率期间的运转能力,客人越多,服务方面才越容易出纰漏,也就越容易看出问题。” 荣甜连声说是,其他的,她不敢再问。 和宠天戈讲完电话之后,荣甜决定去买礼物,她在网上查了一下,目前国内销售黄金饰品的品牌中,金喜珠宝是最有名气的。这个牌子在商业街的几个大商场里,都有设立专柜,很方便购买。 第四十四章 她也不嫌害臊 金喜珠宝是老牌子,一向以做金饰而闻名,虽然近年来被其他新晋的珠宝品牌多少分走了一些市场和风头,不过其黄金龙头的地位却是不可撼动的。 荣甜在某些事上还是很传统的,比如婚丧嫁娶这些事上,她觉得金饰是必不可少的,这一次victoria的孩子满月,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打算买金锁做礼物。 步行街常年如一日的热闹繁华,荣甜随着大批大批的客人走进一家商场,她在网上搜到,金喜珠宝在这家商场设有专柜,所以直奔这里。 果然,专柜柜台里摆放着大量金饰,样式丰富,令人眼缭乱。 荣甜一走过去,穿着统一制服的专柜店员便走过来,轻声打着招呼。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欢迎随便看看。” 荣甜俯身看了看,微笑道:“想给朋友的小孩子买个金锁,你能帮我推荐一下吗?” 店员自然说好,带着她走到旁边的那个柜台前,那里摆放着的都是宝宝佩戴的各样黄金饰物,锁片、手镯脚镯、守护天使、星座娃娃和卡通十二生肖等等,种类繁多,看上去都十分可爱。 荣甜不禁有些挑眼了,拿起这个,放下那个,似乎哪一个都很不错。但最后,她还是选了一个金锁,正面刻着“长命”,背面刻着“富贵”,雕刻着精美的纹和龙的图案,最下面还配了三个驱邪的金鱼小铃铛,稍微一晃动便叮叮作响。 她看了一眼标签,单独的金锁就有30多克,再加一根金链子,一起放在手心里掂量掂量,也算是颇重了,不会拿不出手。 “好,就这个吧。” 店员立即帮她开票,荣甜忽然又补充了一句:“你这里能订制金锁吗?就是正面背面刻字的那个地方,换成别的字可以吗?” 店员抬头,有点儿茫然地看着荣甜,她是新来不久的,暂时还没有遇到过提出这样要求的客人,所以一时间不禁有些茫然。 “这个……我……” “可以,就是需要等待七到十个工作日,金价和工艺费不变。”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荣甜和店员齐齐看过去。 是唐渺,她快步走来,向荣甜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看向那个一脸惊讶又窘迫的店员,轻声皱眉道:“培训的时候有讲过,怎么不记得了?万一你说没有定制服务,客人岂不是很失望?” 那店员连连道歉,说自己确实是忘记了。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刚才提供的服务还不专业,在此向您郑重道歉。” 站在柜台后的店员向着荣甜鞠了一躬,态度看起来十分诚恳。 “荣小姐,您是打算在金锁上刻字吗?” 唐渺瞥了一眼柜台上的那枚金锁,一脸公式化地问道,她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心里却在不停地打鼓:这种金锁一看就知道是买给小宝宝的,那又是谁生了孩子? “嗯,是的。” 荣甜还清楚地记得,之前那次见面,眼前这位唐小姐可是对自己语气不善,而且就单单是看面相,她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眉眼间的戾气有些重,和她的亲姐姐唐漪着实有几分不太相似。 不得不说,能当妖精的女人都是要靠后天修炼的。 “那好,可以先付款,然后等七个工作日,就可以来取了。” 唐渺却似乎格外热情似的,主动向她讲解着流程。 荣甜原本是想要再买一个金锁,留给自己那个无缘一见的孩子,不过,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唐渺,更不想让她知道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所以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样啊,那就先算了吧。我只要这个就好了。” 她笑了笑,最后一句话,是和店员说的。 很快,荣甜接过票单,去旁边的收款台付款。 唐渺站在金喜珠宝的柜台旁边,望着荣甜的背影微微出神,然后她又伸出手,扯出金锁旁的那个小标签看了一眼,一万多块的金锁,买给小孩子,应该也算是亲近的关系了。 荣甜交了钱,回到柜台,店员带着她去后面过磅。 等到她们两个走出来,荣甜收好金锁,向店员道谢,然后准备离开。 “荣小姐。” 荣甜正要和唐渺说再见,不想,她快了一步,反倒是先出声喊住了自己。 “六楼有一家很正宗的港式甜品店,我去过几次,味道很地道,你来了中海这么久,一定也想念家乡的口味了吧。不如一起上楼坐坐吧,相请不如偶遇。” 唐渺指了指楼上,主动邀请着。 荣甜其实根本不想去,或者换句话说,她想去尝尝,但是不想和唐渺去。 可是碍于面子,尤其是唐漪的面子,她没法说出拒绝的话来。要知道,唐漪这次为荣氏代言,付出很多,荣甜一直很感谢她,要不然也不会亲自为她购买首饰,再叫人私下送过去。 “好吧,不过我可能坐不了太久。” 荣甜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段嘛,喝下午茶太晚,吃晚餐又有些早。 唐渺点头,和她一起走向电梯。 两个人在甜品店落座,各自点了东西喝。 很奇怪,荣甜当初和唐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拘束感,反而很愿意和她亲近,聊天的时候也觉得很舒服。但是唐渺就完全不能够给她这样的感觉,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总是浑身难受,而且还有点儿小别扭。 “我之前看八卦杂志,看见你和宠天戈被拍到了。” 唐渺幽幽开口,语气里有些哀怨。 荣甜其实并不觉得怎么惊讶,她也不蠢,加上唐渺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早就看出来了,唐渺喜欢宠天戈,可是宠天戈应该是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任何的回应。 简单来说,就是单相思,还是那种很严重的单相思,容易发展成癔症的那种。 “那个……小报记者胡乱写,其实都是假的。” 虽然不觉得自己有义务要对唐渺解释什么,但是,一听见她的话,荣甜还是本能地摇头,打死也不会对她承认,自己已经和宠天戈“在一起”了。 唐渺不说话了,不知道是相信了荣甜的话,还是自己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那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话一出口,荣甜顿时后悔不迭:自己怎么那么嘴贱呢?心里清楚就好了,还非得问出来! 可是,已经说出去了,她想收回来也是不可能了。 唐渺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双手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好像被人戳中了心底的秘密。片刻之后,她才用双手轻轻地环握住面前的水杯,回答道:“只要我一天不表白,他就一天没有拒绝我的机会。就算他不爱我,也不能阻止我爱他。我爱他,和他无关。” 荣甜一听,立即明白了,这是一个生活在言情小说里的姑娘,而且大概是受了茨威格笔下女主角的影响,把固执当深情,撞了南墙也要把墙拆了,继续走。 “噢。” 她只能给出来一个单音节做回答,其他的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这么努力工作,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有一天,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但是不管我付出多少,总是要比那些天生好命的女人差一些。就像是刚才,你是客人,而我只能是为你服务的那一个。” 唐渺咬着牙,隐忍着说道。 荣甜连忙开口:“这个只是工作性质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成了我的客人,我也同意会为你服务,是一样的道理。” 她没觉得,自己为客人服务,就有什么低人一等的了。 但是很显然,唐渺对此耿耿于怀。 “呵,我估计你肯定没有看过一篇文章,很多年前在网络上很火的,叫做《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才能坐下来和你喝杯咖啡》的。” 她刚说完,服务生恰好把两人点的饮品端上来。 荣甜把芒果西米露拉近,轻声道谢。 “没有看过。” 她摇头。 唐渺猜到了,她笑笑,心头的裂痕愈发扩大。 “一开始,我以为我姐能够套牢他,后来我姐跟我说,她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我很生气,因为我觉得,如果他身边有女人,我唯一能够勉强接受的就是我姐。而且我姐那么宠我,说不定也不会责怪我喜欢他,还会允许我和他在一起。” 她露出倔强的表情,坦然地说道。 唐漪的确很宠她,就算是当年,她还没有大红大紫,只能演一些小角色,也会把赚来的钱大部分都用来供妹妹读书。 “唐小姐,你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些。” 老实说,唐渺的话,真正把荣甜给恶心到了。都什么年代了,她居然还有这种思想,小姨子和姐夫……还要和姐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嫌害臊么! 所以,荣甜已经想要起身离开了。 “你能离开中海吗?你有钱,有本事,而且原本也不在这里,你大可以去别的城市,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呢?你不觉得中海不适合你吗?” 没想到,唐渺居然一把抓住了荣甜的手,攥得紧紧的,对她压低声音问道。 第四十五章 我有Plan B 唐渺的问话,令荣甜又惊又气。 她活了这么多年,任性骄纵的女孩子见得多了,尤其是有些富贵人家,把女儿几乎宠上了天,可像是唐渺这样的,荣甜倒真是开了眼。 真想不到,她和唐漪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不管是不是唐漪因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好多年,才学会了聪慧圆滑和待人接物,相比之下,她的这个妹妹都实在太恐怖了。 荣甜尴尬地向四周看了看,幸好,暂时没有其他客人向这边看来,要不然,两个女性当众拉拉扯扯,说不定别人不明就里,还会把她们中的某一个当成是小三儿,当笑话看。 “唐小姐,你放手。我们不适合再聊下去了。请你让我离开。” 荣甜用仅剩的礼貌和理智,压低声音说道。她心里想着,要是唐渺再不识好歹,她可就要用力甩开她了,到时候要是弄伤了、弄疼了她,自己可不会负任何责任。 大概是她的眼神看上去很凶很凌厉,唐渺瑟缩了一下,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犹有不甘,但却还是松开了手。 “我有错吗?我和你不一样,我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完完全全只能靠我自己。我努力了那么久,为什么你一来就要抢走他?你们才认识多久,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唐渺见荣甜要走,索性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儿地吐露出来。 荣甜本来抬脚就要走了,一听这话,也学着唐渺把心一横,先坐下来了,想要跟她把话说清楚。 “唐小姐,我眼睛不瞎,不需要从别人的嘴里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何况,他怎么样,和你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吧?你是他前女友还是他前妻?还有,什么叫你一直努力,我一来就抢走了?究竟我们在说的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停车位,还是一个限量手袋?” 她伸出手指,用力敲了敲桌面,其实,荣甜在心里已经完全把桌子当成了唐渺的脑壳,恨不得用力敲两下才解恨。 唐渺被问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向来都只是任性,嘴皮子倒是不如荣甜利索。 “要是你不在,我就有希望!” 她扬起脸来,还在嘴硬。 “你们认识那么久,你的希望有逐渐增加吗?你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于我,也不在于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如果你再这样,那么我只能当做完全不认识你。至于离开中海这种话,你即便对我说了,我也根本不会在意。我离开还是不离开,只取决于我自己,和你没关系。” 荣甜从钱夹里掏出来一张钞票,压在杯子下面,甜品她一口没动,完全没有胃口,她现在只想马上离开,一秒钟也不要耽搁。 “你别得意得太早!就算他现在喜欢你那又如何?白玫瑰和红玫瑰的故事你知道吗?你的对手不是床前明月光,也不是心口朱砂痣,而是个死人!活人永远斗不过死人的!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 唐渺怒了,把杀手锏给亮了出来。 她站起来喊着,声音有些大,不只是前台的服务生,就连隔壁好远的客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往这边看过来,还有的已经窃窃私语了。 荣甜窘迫得险些夺路而逃,这里而是公共场所,而唐渺真的是疯了! 她刚要拿东西走人,然而一个名字鬼使神差地令她停下了脚步。 “你根本不知道夜婴宁那个女人的魔力有多大!她就是个魔鬼!他迟早要死在那个女人的手里!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得多!你如果想要知道那些事,就坐下来,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唐渺气咻咻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把决定权丢给荣甜。 荣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然后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地走回了桌边,居然又真的坐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乖乖地听了唐渺的话,就在一分钟以前,她甚至还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满口的胡说八道,寡廉鲜耻,恨不得从此以后再也不跟她多说一个字。 可现在,她还是被影响到了。 “你果然感兴趣,是的,没有女人不八卦,尤其还是涉及男女之间的八卦。我不相信你会一点儿都不好奇。何况,你身边的人不会有人对你说实话的,他们全都害怕宠天戈,更不敢拿他过去的事情作为聊天的谈资。” 唐渺撇撇嘴,吸了一口鸳鸯奶茶。 荣甜左右看了一圈,还好,那些人似乎已经收回了好奇的目光,不过也不排除都在暗中等着看她们两个女人的笑话。她顿时又窘迫起来,巴不得唐渺赶紧把后面的话一口气说完,不要在这里故意拖延时间。 “他为了她,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所以我说,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你要搞搞清楚,他现在和你在一起,为的是什么?是你们两个联姻之后对他的公司有帮助,还是他觉得他现在需要一个妻子帮他打理生活?你不会幼稚到以为,他那样的年纪,那样的经历,是因为真的爱你才和你在一起吧?” 唐渺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插上荣甜的心口。 她并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渺,但也没有打断她的话。荣甜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好奇宠天戈的过去,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那种男人也会有因为爱情而失去理智的时候。 “那女人有老公,她爸妈给她做主的,部队的高工,年轻有为,步步高升。结果呢,结了婚没几天她就闹自杀,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她放不下自己的男朋友!她男朋友那个人比她还难缠,纨绔子,不学好,拐得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抢救回来以后,据说老实了半年,结果呢?她又搭上了宠天戈!她是珠宝设计师,亲自参与了宠天戈公司楼盘的项目宣传,就这么一来二去和他熟了。那时候,我姐和他还很好,原本两个人是很有希望的,都怪她搅局!” 唐渺愤愤地说道,五根手指用力地抓着奶茶玻璃杯。 “其实宠家人也不愿意,宠天戈他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给他定好了婚事,是傅家的女儿。那女人,呵呵,我和她之间还有些过节,不过其实我并不是很怨恨她,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她和宠天戈结婚,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两个人的婚礼准备得很仓促,原因是宠天戈一直不是很配合,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在婚礼当天,宠天戈他居然跑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去哪里,因为他伪造了好几份出入境记录,又是法国又是美国,想把他抓回来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抓。于是他爷爷一怒之下,气死了。” 听到这里,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荣甜,终于微微地动了一下眼皮。 她是真的很惊讶,没想到宠天戈还逃婚过,而关于他曾经的那个未婚妻,她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事实上,关于宠天戈的事情,她知道的的确不算多。 如果不是今天唐渺抓着她,非要她听这些,恐怕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吧。 “像这样的笑话,我一口气还能说出来好几个,你还要听吗?我刚才就说过,你斗不过她的,而且最不公平的一点就是,她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和她斗,因为她死了,死了很久了。活人永远斗不过死人的,你看过《甄嬛传》吗?嬛嬛再好,她的四郎也记挂着纯元皇后,就连最后她扳倒皇后,也得靠着查到了纯元皇后的真正死因做噱头!” 唐渺大笑起来,忍不住抬起手,揩了揩眼角。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感激宠天戈的,正因为一直毫无希望地爱着他,她才逼迫自己活得更像个女人,她节食,她纤体,她用最好的护肤品,她用最好的防水彩妆,这样,起码在哭泣的时候,不会弄了一张脸,变成熊猫。 “我的生活不是一出宫斗剧,我也从来没打算和别人斗来斗去。我们都不是活在过去的女人,我们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避免自己成为一个笑话。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听完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冷静一下吧。还有,你右边的假睫毛快掉了,最好补一下。” 荣甜坦然开口。 唐渺一听,立即手忙脚乱地从手袋里拿出化妆包,掏出镜子,然后低头寻找睫毛胶。 她把化妆包翻了个底朝天,里面却并没有睫毛胶。 荣甜拉开手袋,从化妆包里掏出来一管小小的胶水,轻轻推到唐渺的面前。 “每次出门的时候,我的包里都会放一双新丝袜,一管新睫毛胶。我喜欢有b计划,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我。我不太聪明,不会宫心计,但是幸好也没有太蠢。再见。” 说完,她起身就走,再不回头。 唐渺抓着化妆包,呆呆地看着面前那管胶水。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永远都只有那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却没有想到,连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整容女,都这么具有杀伤力,第一次交锋,就把她打得丢盔弃甲。 第四十六章 杜家满月酒 宠天戈一贯守时,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上了楼。 不是第一次来荣甜的办公室,但是每一次他都会有一种小男生刚恋爱的感觉,有点儿紧张,有点儿期待,还有点儿惴惴不安。 他从外面走进来,一路上没有见到玖玖,只见到了昆妮。 奇怪,这两个女人好像连体婴似的,平时基本上都是见到一个也会见到另一个,所以宠天戈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但他很快就忽略了这个细节,因为他是来接荣甜一起去参加杜鼎晨的满月酒。 满月酒在天宠酒店的宴会厅举办,属于“肥水不流外人田”,杜宇霄夫妇都是天宠集团元老级别的高层,就是提前一天预订,也能订得到最大的那个中餐厅,何况杜宇霄在儿子出生后不久,就早早地和酒店的经理打过了招呼,一定要好好地操办。 杜宇霄的家人也特地从香港赶来中海,浩浩荡荡十几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杜家有后,自然是人人开心。而且,看上去他们对于victoria这个媳妇也十分满意,并没有诟病她是二婚,初为人母的victoria接红包甚至接到了手软。 整个大厅都是双方的亲友,足有上百人,采取的是自助餐的形式,还有爵士乐队现场演唱,大屏幕上轮流播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还有小宝宝的艺术写真。 宠天戈和荣甜到酒店的时候,不早不晚,算是刚刚好。 他们两个一起出现,自然也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前者是杜宇霄夫妇的老板兼朋友,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疑问,但是荣甜的身份就有些令人玩味了——她虽然是宠天戈的合作伙伴,可不久以前两个人还被狗仔拍到照片,此刻双方一点儿都不避嫌地走在一起,不知道算是默认了关系,还是根本不在乎那些记者乱写,本着清者自清的想法,等着谣言不攻自破。 众人都很好奇,又不敢问,只能从旁默默关注这一对男女,恨不得把目光沾了胶水,全都黏在他们两个的身上。 荣甜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其实心里也有点儿胆怯:她在这里环视一圈,都没有见到什么朋友和熟人,就这么贸然前来,总归是稍显尴尬。 幸好,宠天戈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带着她和一些客人主动打招呼,相互引见。 “你们来啦?荣小姐,谢谢你能赏光前来。” 穿着简洁小礼服的victoria见到他们两个人,快步迎过来,而在她的身边,杜宇霄正一脸自豪地抱着刚满月的儿子,四处显摆着。 夫妻两个人的目光偶然间碰上,全都会心一笑,幸福尽在不言中,当真是羡煞旁人。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才对。一点小礼物,送给可爱的小宝宝,祝他健健康康,平安幸福。” 荣甜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双手递给victoria,又看着杜宇霄怀里的孩子,笑着说道。 杜鼎晨长得很漂亮,双眼有神,头发乌黑浓密,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而且十分活泼,被杜宇霄抱在怀里,还不时地把两个小拳头探出来,偶尔甚至能够打到他爸爸的下巴,还挺疼。 “这个臭小子的力气好大,有时候没有防备,他忽然来这么一下,我还真的觉得蛮痛的。” 杜宇霄摩挲着下巴,得意地说道,似乎连挨打都带了一种满足的味道。 victoria向荣甜道谢,然后把礼物收好,请她不要拘束,玩得开心。 很快,他们夫妻两个又被其他的朋友包围住了。 荣甜微笑着,朝一直在瞪大双眼盯着她一个劲儿看的杜鼎晨摆了摆手,然后回过头来看向宠天戈。 他也在看着杜鼎晨,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出神。 她伸出手,在宠天戈的面前比划了一下,口中戏谑道:“回魂了,回魂了!” 他立刻收回视线,扭头看着荣甜,轻声道:“啊?” 荣甜也笑,微微抿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瑄瑄小时候了?victoria的宝宝好健壮,你看两只眼睛又大又黑,长大了绝对是个小帅哥。” 宠天戈也点头:“是啊,我看见了,小宝宝的长相,真是取了爸妈两人的优点呢,将来一定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顿了顿,他又说道:“瑄瑄没有办过满月酒,也没有办过百日宴。好像也没有过过生日。往年他生日,我会叫victoria帮我订个蛋糕,直接送到家里去。如果公司里不太忙,我会尽量早一点儿回去,不过几乎每一次,等我回去的时候,他都已经睡着了。小孩子都熬不了夜。” 荣甜一听,顿时有些嗔怪地说道:“你有那么忙吗?几个小时都抽不出来?小孩子都是很喜欢过生日的,许愿,吹蜡烛,分蛋糕,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宠天戈垂下眼睛,思考了几秒钟,才低声解释:“不,其实我不是没有时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他。他越长大,就越像他的妈妈,眼睛,鼻子,嘴,五官,轮廓,甚至就连某些神韵表情都越来越像。我怕看着他,心里会更难过。” 荣甜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微微错愕地看着宠天戈的侧脸。 唐渺的话,不期然地再次在她的耳畔响起——那个女人的影响力,你永远不知道会有多么的深远。就算她已经死了,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她在宠天戈心中的地位。我不能,你当然也不能。 我真的能够做到不在乎吗?荣甜默默地扪心自问着。 她也是一个有过去的女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试图找到一个经历如白纸一般的男人,那太不切合实际了。可是,宠天戈这样的男人,这样的过去,对她来说,合适吗…… 她陷入了沉思。 荣甜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其实宠天戈也一直在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试图揣测出她此刻的心理活动。 而她的沉思,令他误会了,宠天戈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而想起了什么。 他不禁有些激动,又隐隐地充满了期待。 但是,几秒钟之后,荣甜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她从经过的侍者手中拿了一杯饮料。 “你要吗?” 宠天戈愣了一下,摇摇头。 看来,他果然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如果一个失忆的病人那么轻易地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想起了过去的事情,那还要医生做什么,索性让病人家属自行治疗就好了。 他无声地叹气,准备去吧台要一杯酒,平复一下心情。 “我自己四处转转就好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 荣甜看出他的心情有些低落,立即善解人意地说道,她握着杯,看了看周围,虽然一个人都不认识,不过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玩玩手机,还是能够打发时间的。 “那好,酒店很大,你别乱走,就在那边的自助区坐下休息一会儿。快走的时候我去找你。” 宠天戈指了指不远处,示意荣甜就到那里等他。 她看了一眼,那边摆放着很多粤式点心,正好可以用来填肚子。这种场合,很多人是几乎不碰食物的,再好吃也没人吃,十分浪费。 荣甜立即带着一种“就由我来拯救食物吧”的自豪心理,踩着高跟鞋,稳稳地往那边走去。 她拿着碟子装了几样,走到一旁,坐下来,慢慢地享用。 虽然早就知道,天宠酒店聘请的大厨都是国内顶尖的厨师,不过此刻,她静下心来品尝,荣甜还是被惊艳到了,味道非常的赞。 她正在吃着,看见victoria也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笼干蒸烧卖。 victoria把烧麦放在荣甜的对面,笑道:“你一定喜欢这个。” 荣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原本是想要专门留着胃口,等到最后的时候,一口气干掉两笼烧麦的,这可是她最喜欢的点心。 “你怎么知道?我真的很喜欢吃烧麦。” 她喝了一口饮料,有点儿害羞。 “因为我会读心术嘛。” victoria随口开了个玩笑,她不会告诉她,一个人再怎么变,吃饭的口味一般是不会变的。夜婴宁很喜欢吃烧麦,她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拿烧麦来亲自试一试。 “这一个多月很辛苦吧,做母亲真伟大啊。” 荣甜打量着victoria,心生感慨,见她脸色很光亮,身材虽然略微丰腴,却不臃肿,猜到杜宇霄一定是把她照顾地无微不至,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之情。 “是很辛苦,不过看见孩子,就觉得一切都值了。我年纪稍微大一些,之前一直担心宝宝会有小毛病,现在它一切平安,我很感激。” victoria近看着荣甜,在她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道细纹,其实她才是更羡慕的那个人才对——宠靖瑄已经五岁了,但是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妈妈,还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 第四十七章 孩子不见了 victoria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宠天戈,他正在人群中,被几个商场上的朋友包围住了,但是很明显,他每说几句话,就会朝这边瞥一下。 她忍不住浅笑,知道宠天戈是放心不下荣甜,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过来陪陪她,以免她一个人会觉得无聊。 荣甜见victoria一直在看着自己,连忙放下筷子,摸了摸脸。 “我把酱汁蹭到脸上了?” 她很尴尬,也很紧张,要不然对方为什么会盯着自己,眼神看上去还藏着几分笑意。 “没有,只是莫名地觉得你很亲切,好像是一个老朋友,今天又重逢一样。抱歉,我的情绪最近特别敏感。” victoria说着说着,忽然间眼圈泛红,她很怕露出马脚,更怕荣甜看出端倪,连忙解释道。 荣甜莞尔,也伸出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两下,笑道:“我明白的,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每天和宝宝都要开开心心的,如果有什么小麻烦,就丢给你先生去解决。” 果然,一听见荣甜提到杜宇霄,victoria的脸上又绽放出了甜蜜的微笑。 她是二婚,杜宇霄也曾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但是庆幸的是,他们还是等到了彼此。 两个人甚至都没有举办婚礼,只是领了结婚证,然后去了一趟西班牙,宠天戈非常大方,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批了一个月的婚假。 不过,孩子的满月酒,杜宇霄还是执意要大肆热闹一下才行。 victoria拿出手机,把里面的照片拿给荣甜看,里面有她怀孕时候的大肚照,各个月份的都有,还有生产当天的照片,据说都是杜宇霄拍的,为的就是留作纪念,等孩子长大一些,让他看看妈妈的十月怀胎有多么的辛苦。 两个人头挨着头,一起看着屏幕。 忽然间,手机里传进来一条短信,“叮”一声。 荣甜立即坐直身体,把视线挪向别处。 victoria点开收件箱,看了两眼,神色一下子变了。她一把拿起手机,站起来四处看了看,身体似乎也完全陷入了紧绷。 荣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事关隐私,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询问,只能焦急地看着victoria,看她快步起身,去找杜宇霄。 杜宇霄正在和几个朋友聊天,说到高兴处,他不禁开怀大笑。就在刚才,他把孩子交给月嫂,让她先带杜鼎晨去楼上的套房休息,小婴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大厅里人多,太吵,对孩子不好。 victoria走过去,和杜宇霄走到一边,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杜宇霄居然也是神色大变,一把握住了妻子的手。 荣甜一直坐在原位上,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她的心里暗呼不妙。 按理来说,这对夫妻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因为一些小事一惊一乍。何况,在孩子的满月酒上,他们初为父母,都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接受着大家的祝福,但是自从victoria刚才收到那条短信之后,他们就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直觉告诉荣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大事。 她也有点儿坐不住了,起身去找宠天戈。 他看见荣甜朝自己走来,立即和身边的几个人结束了聊天。 “怎么了,坐不住了?那我和他们说一声,先送你回去……” 宠天戈笑了笑,主动问道。确实,如果没有朋友,这种场合是会感到无聊。不如他们两个先走,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喝杯东西,聊聊天。 “不是!你听我说……” 荣甜把他拉到一旁,确定四周无人,她压低声音,飞快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点滴不漏地讲给宠天戈听。 他听完,也皱皱眉,抬起头来看向杜宇霄夫妇,果然看见他们两个的表情透着古怪,而且好像在担忧着什么似的。 “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荣甜见宠天戈半天不说话,着急地催问道。 他摇头,老实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最近一个月都没去公司,我也和他们好久没见了,不过看样子……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儿。” 荣甜白了宠天戈一眼,因为他说的根本就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她也知道不是好事儿!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杜宇霄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victoria的脸颊,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走向宠天戈。 “我有事和你说。” 他看了一眼站在宠天戈身边的荣甜,语气里有些迟疑。 “她不是外人,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这么难看?” 杜宇霄看了看宠天戈,又看了看荣甜,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出声道:“最近这几天,一直有人在给维维发恐吓短信。之前她和我说过两次,但是我也没有太在意,不过,刚才她又收到了一条,对方说要让她永远都活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之中,就在今天晚上!” 此话一出,宠天戈和荣甜两个人也是双双变了脸色。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全都意识到,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恶作剧! “都怪我,之前她说,有人给她发骚扰辱骂的短信,我以为她是生产之后抑郁了,难免胡思乱想,或者有人在开玩笑而已,所以我其实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哪知道,哪知道居然是真的……” 杜宇霄连连自责,用手按着太阳穴,平时那么镇定的人,此刻也慌了。 “先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仔细回忆一下。有问题的马上说名字。” 宠天戈立即掏出手机,随时准备着找人帮忙,帮他一个个地把可能的人选给筛选出来。 杜宇霄皱眉不语,似乎正在脑海里搜罗着信息。 victoria站在不远处,右手握紧,狠狠地抵着下巴,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身体此刻在微微颤抖。荣甜连忙走过去,把自己的披肩取下来,默默地盖在她的肩头上,轻轻搂着她。 宠天戈握着手机,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环视一圈,他没见到孩子,不由得急急问道:“晨晨呢?刚才不是你一直抱着吗?放哪儿了?” 杜宇霄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抱了一会儿,手酸,就给家里请来的月嫂了啊。她说孩子也该困了,这里人多吵闹,就带着孩子上楼休息了。我的家人也都住在这里,楼上开了几间套房……”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楼上。 宠天戈眉心一跳,暗呼不好。 他刚要说话,忽然,一个中年女人冲进来,口中大声喊着杜宇霄的名字,她说的是粤语,又急又快,而且脚上还穿着拖鞋,看得出来,她分明是匆匆忙忙跑过来的。 来人是杜宇霄的小姨,她刚才不小心把酒洒在了裙子上,所以回房换衣服。路过杜宇霄和victoria住的那间家庭房的时候,她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电子提示铃一直在“嘀嘀嘀”地响着。 “晨晨不见了!” 慌乱之中,荣甜只听见了这么一句。 她身边的victoria险些晕倒,荣甜急忙搀扶住她,同时也想要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宇霄的小姨连说带比划,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说她走进去的时候,月嫂倒在地上,但是婴儿床是空着的,杜鼎晨不在房间里! victoria一把推开荣甜,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把抓住小姨的手,双眼直直地看着她,口中大声问道:“晨晨呢?” 杜宇霄拉过她,也急得六神无主。 “封掉除了正门以外的出入口,把监控调出来。” 宠天戈是目前仅有的还能保持冷静的人之一,他马上找来了酒店今天的值班经理,让他在尽量不影响其他客人的情况下,马上封锁酒店的其余所有出入口,只留下一个正门,并且增派保安,留意出入的客人。 然后,他带着荣甜和杜宇霄夫妇前往酒店监控室。 天宠酒店采用的是国际水平的监控设备,24小时不间断监控,覆盖范围基本上包括了酒店的全部公共区域,只要曾经出现在酒店里,那么这个人就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丝毫不留下痕迹。 宠天戈的到来,令整个监控室的四个员工非常紧张,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情况,他们也吓得不轻,毕竟,现在是一个婴儿在酒店里不见了,而此前他们在监控器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啊!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这就算是他们几个人的重大失职。 “把今晚六点钟以后的监控全都调出来,一个人看酒店大门,一个看车库,一个看宴会厅,还有一个看房间门口的走廊。有任何问题,马上暂停给我倒放。” 说完,宠天戈要来victoria的手机,把那条短信的发送号码抄录下来,发给蒋斌,让他帮忙去查一下,看看这个手机号码有什么线索。 “为什么不马上报警?难道不是绑架吗?” 见宠天戈给蒋斌打了电话,但却没有提及孩子失踪的事情,荣甜不由得焦急地问道。 第四十八章 恐吓短信 宠天戈握着手机,扭头看了看一脸疑惑不解的荣甜。 他不是没有想过,第一时间报警。但是孩子还太小,目标太不明显,何况,对方在短信里声称,要让杜宇霄和victoria这对做父母的亲眼看见他是怎么样去伤害他们的孩子,这就说明,他一定还没有离开天宠酒店,而是躲在某个角落里,伺机而动。 虽然一向镇定,但此刻,身为孩子的母亲,victoria已经快要昏过去了。杜鼎晨原本睡醒之后就该喂奶了,可现在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哪里,饱胀的胸口已经有少许的奶渍溢出来,更令她痛苦万分。 杜宇霄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妻子,以及相信宠天戈。 “你说话啊,你该不会是不打算报警了吧?怎么能这么愚昧呢!” 见宠天戈不说话,一时间,荣甜急得要命,她以为,他也像那些香港豪门的大家长一样,遇到绑票,第一反应是拿钱了事,根本不相信警方,更不愿意同警方合作。 宠天戈看着一脸焦急的荣甜,摇摇头。 “没有,我在等蒋斌那边的消息,我必须要先确定,这不是恶作剧或者其他……”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蒋斌的办事效率极高,才两三分钟的时间里,就查到了关于这个号码的不少信息。 “现在的移动运营商在售卖手机sim卡的时候,都要求实名注册,不过只要稍微多一点点钱,也能不用出示身份证就买到这种已经用他人信息注册过的卡,大概一百多块吧。你给我的这个号码,归属于广东移动,距离中海很远了,不知道是怎么搞到的。而且我也查过注册人的资料,是个乡下的老太太,我估计是被别人套用了身份信息。对了,还没问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忽然要我查这个?” 蒋斌的话,令宠天戈心头的不安愈发扩大—— 这说明,是有人故意买了全新的手机卡,用它来给victoria发送恐吓短信,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现在的运营公司对注册人信息的监管工作还做不到那么完善,零售商也能趁机钻空子,任何一个人在市面上点儿小钱购买一张手机卡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这么查下去,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杜宇霄的儿子在酒店里找不到了,有人用这个号码给他们发信息,说要对孩子下手。” 宠天戈看了一眼身边的荣甜, 轻轻吐出一句话。 他看似云淡风轻,但其实,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也已经狠狠地握成了拳头。 事实上,此刻,宠天戈心头的压力不比杜宇霄夫妇小。作为朋友,更作为这家酒店的老板,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是耻辱! 蒋斌一听,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不会吧?” 他和杜宇霄夫妇私交虽然不算浅,但因为蒋斌身为公职人员,现在单位强令禁止领导干部借着婚丧嫁娶等事情出入酒宴,大吃二喝,因此他也只是提前两天送上了礼金,并没有亲自前来。 哪知道,就在今天的满月酒上,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 “你们还在酒店?我带几个人先过去看看,如果情况真的不可控制,还是要马上报警。” 蒋斌立即挂了电话,开车朝这边赶来。 一听到蒋斌会马上过来,荣甜稍微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来了就好……” 她对蒋斌一直十分信任,这一次也不例外。 宠天戈再次瞥了荣甜一眼,没有说话。 监控室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聚精会神地分别盯着各自面前的监控器,恨不得一帧一帧地查看着监控录像上的画面。 忽然,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指着屏幕,惊叫道:“这个男人一直跟着我们酒店的保洁员!等等看,他好像在跟保洁员说话!” 话音刚落,几个人全都围了上去。 果然,画面里,一个穿着西服,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男人正在跟一个保洁员说着话,但是录像上只有视频,没有音频,所以众人也无从得知他们说的是什么。 “一定是装成我家的人,说没有带房卡之类的!” 杜宇霄紧握着拳,大胆猜测着。 这种作案方式并不少见,很多盗窃分子就是这么落落大方地走到酒店的工作人员面前,编造各种遗落房卡的借口,让他们帮忙打开客房的门。 事实证明,杜宇霄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个保洁员一开始也是怀疑的,但很快,她大概是被此人的外貌给迷惑了,而且,酒店的人大概都知道杜家今晚在此给孩子办满月酒,最后,她还是帮助这个西装男打开了房门。 而那间房,正好是杜宇霄一家三口所住的家庭房。 保洁员很快离开,西装男左右看了一眼,推门走进去。一分钟之后,他再次出门,怀抱里并没有孩子,只是手上多了一个大号的手袋。 “晨晨!” victoria尖叫一声,双眼翻白,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杜宇霄急忙抱住她,猛地伸手去掐她的人中。 宠天戈叫人先把监控录像暂停,急忙找来其他人帮忙,众人合力,先把victoria抬出去,让杜家的几个女性长辈帮忙照看一下。 忙完这些,他连忙又返回监控室,重新看了一下录像。 “孩子会不会在这里?” 他指了指那只非常大的大号手袋,手袋的拉链没有完全拉上,一半咧开着,杜宇霄和荣甜也觉得很有可能,毕竟杜鼎晨当时在睡觉,这么小的婴儿,每天有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深度入睡。只要那个西装男不发出巨大声响,根本不会让他醒过来。 “我不认识这个人,我确定。这是绑架吗?可是绑架的话,有必要提前好几天就给我太太发恐吓短信吗?” 杜宇霄凑近屏幕,看了又看,疑惑地摇了摇头。 宠天戈也觉得奇怪,只能叫人继续查看录像,看看这个西装男接下来出现在哪里,再继续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可疑人物。按理来说,他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独自行动,一定还有同伙。 “杜先生,麻烦你把victoria的手机拿来,我想看看短信,要是她没删掉的话。” 荣甜忽然出声说道。 杜宇霄点点头,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把一部手机递给她。 “我问了,她没有删,她平时没有删短信的习惯,何况大家现在也都很少发短信。” 荣甜道谢,然后点开收件箱。 除了一些广告垃圾短信,她不费什么力气地就找到了那个号码发来的短信,一共有四条,第一条是十天前发来的。而从短信的发送时间上看,没什么特殊的,也找不到什么规律,应该不是用软件发送的,是正常人工发送的。 荣甜抓着手机,走到一边去仔细看着。 看了半天,她抬起头,很笃定地说道:“我不知道带走孩子的那个男人和这个人有没有关系,但是我确定,这些短信都是女人发的。男人和女人在语言使用上,是完全不同的。” 杜宇霄露出茫然的表情,疑惑道:“这个还能看出来?” “对,”荣甜重重地点头,语气里十分肯定:“性别语言学算是语言学研究领域中的一个细化,因为性别的差异,男女在语言使用上各有特点,很复杂,三言两语我说不明白。你看这里,这几条短信明显都透露出说话人强烈的的愤怒,可并没有使用一些常见的脏话,说明对方至少并不是一个仇视女性的男人,而且在选词上,也更加女性化一些。或许我不专业,但我认为这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情绪不太稳定的女人,她在输入标点的时候,甚至输入错了几次,这里,还有这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给杜宇霄和宠天戈看。 说完了这些,荣甜把手机还给杜宇霄,无比清醒地问道:“杜先生,你最好回忆一下,你们夫妻有没有曾经得罪过一些女性,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她可能是你们投诉过的服务人员,保姆,家政,售货员,也可能是公司里犯了错误被开除的女性员工。还有可能……” 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但还是继续说道:“……还有可能是被你拒绝过的爱慕者,孩子的出生,强烈地刺激到了她。” 这句话一说出来,杜宇霄和宠天戈两个人一起变了脸色。 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但是,不可能吧…… 荣甜不明所以,看了看杜宇霄,又看了看宠天戈。 “怎么了?难道真有一个这样的女人?是谁啊?你们要是怀疑了谁,就赶快叫人去查啊!别愣在这里啊!” 她急得直跺脚。 “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吧?” 杜宇霄自言自语,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我给他先打个电话,看他知不知道。” 宠天戈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等了一会儿,那边有人接起来。 “林行远,你在哪里,夜澜安在哪里?”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第四十九章 祸事 荣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说出自己心头的疑惑,不敢保证一定正确。可没有想到的是,刚才那几句话,却好像给了宠天戈和杜宇霄极大的提示。 他们两个男人,现在一个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一个则是用手捂着鼻子和嘴,好像在试图努力平复自己此刻的情绪。 不过,一听见“林行远”三个字,荣甜立即反应了过来——宠天戈是打给林行远。 “杜先生,你、你还好吧?” 她不方便去听宠天戈的电话,只好转过身来,轻声询问着杜宇霄。 杜宇霄的脸色难看之极,他吸了吸鼻子,勉强地回答道:“我没事。只是……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怀疑给我太太发恐吓短信的女人就是……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荣甜立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是前女友,那么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比如嫉妒,比如怨恨,这些情绪累积起来,带来的杀伤力可是十分巨大的。 只不过,孩子是无辜的,怎么能够因为不甘心分手,恋情失败,爱人另娶,就把愤怒之情发泄在他们的孩子身上呢?就算是女魔头李莫愁,虽然亲手杀死了陆展元夫妇,可一见到他们的**陆无双颈上系着的锦帕,多少也会念及旧情,并未真的杀掉她。 这么一想,荣甜不禁脱口道:“你这前女友,简直没人性!” 杜宇霄叹了一口气,侧耳去听宠天戈在说什么。现在,他唯一能够祈祷的就是,林行远能够马上赶来。只要这个男人在,那么夜澜安或许还会顾忌些,不会真的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你去南平出差?那你现在在哪里?” 宠天戈一听林行远说自己在南平出差,立即有些慌了,音量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林行远不明所以,他现在和宠天戈毫无瓜葛,不明白自己做什么事情和他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但他也清楚,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宠天戈恐怕也不会主动来联系自己。 一挑眉,他看了看窗外,坦然道:“刚下飞机,正在往市区里赶。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夜澜安现在应该在家里吧,大概半个月以前,她的主治医生和我说,几个疗程下来,她恢复得很好,建议回家休养,毕竟治疗中心那边的的硬件条件还不够理想,对她的后续康复不利。所以我就把她接回家了,雇了几个护工在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被宠天戈这么一问,林行远莫名地有些慌:他这几年和夜澜安一直是分居状态,差不多每隔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他才会给家里的保姆打一个电话,询问一下她的情况。其他的时间,他几乎都是对她不闻不问的状态,除非夜澜安在家里发脾气,如果闹得太狠了,佣人没办法安抚她,只能向他求助。 宠天戈一听,暗道不好,索性也就不和他绕圈子了,让他先和家里的佣人联系一下,看看夜澜安在不在家。 “万一确定了夜澜安真的不在家,下落不明,那么你哪里都不要去,直接来天宠酒店找我。杜宇霄的儿子,有可能被她绑架了!”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宠天戈放下手机,站在原地,狠狠地皱眉,一眼看过去,他的眉心鼓起一道深深的“川”字。 荣甜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林行远的妻子……那个疯女人,居然是杜宇霄的前任女友! 世界还真小! 一时间,荣甜也吓坏了,她是亲眼见过夜澜安的,那女人虽然坐在轮椅上,但力气却不小,她发起脾气来,随手抓起一支瓶就能砸得稀碎,完全看不出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而且,由于她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很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想了想,又拿起victoria的手机,找到最后一条短信,她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恨不得把每个字都拆出来单独分析,咀嚼出来对方的真实想法。 又过了几分钟,宠天戈的手机响起。 他紧张地接起来,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许,他们猜错了,并不是夜澜安做的这件事…… “夜澜安不在,家里的佣人也都不在,我联系了家政公司,找到了之前那几个佣人。他们一开始支支吾吾不敢说,后来才告诉我,一个礼拜前,夜澜安给了她们每个人三个月工资,叫她们走人,而且不许她们告诉我。至于她一个人在家里鬼鬼祟祟地做了什么,我暂时还不知道。” 林行远把最新的信息告诉给宠天戈,他现在也很忐忑,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夜澜安的偏执人格有多么的严重。一旦发作起来,他都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够安抚她的情绪。 老实说,他真是怕了她。 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要可怕。 尤其是,绝望的女人。 宠天戈一拍脑门,说了一声“完了”。 刚要再说什么,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杜宇霄伸出手一把夺去了宠天戈的手机,他冲着那端咆哮道:“林行远!有什么恩怨,你朝我来!别动我老婆孩子!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全家陪葬!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杜宇霄红着眼睛,大声咆哮。 他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看起来也有一些可怜。 林行远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和自己讲话的男人是杜宇霄。 他对杜宇霄倒是没有特别的仇恨感,不过,他当年和夜澜安珠胎暗结,事发之后,夜澜安为了栽赃给夜婴宁,自己滚楼梯,却当众指认是夜婴宁推了她,导致她流产那件事,林行远却一直记恨着。 不管怎么说,在夜婴宁和自己已经订婚之后,还和她纠缠不清,杜宇霄确实做得令人不那么舒服。不过,林行远也承认,他不喜欢夜澜安,所以并不怎么排斥她去找别的男人。 “杜先生,我正在前往天宠酒店,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谈。” 林行远到现在还有些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在电话里的交流很不靠谱,所以放下电话以后,他只是吩咐司机,快一点儿开往天宠酒店。 听见手机那端传来挂机的忙音,杜宇霄愤怒得险些摔烂了手机。 他好不容易忍住,扭头看向宠天戈。 “你觉得,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假不知道这件事?” 杜宇霄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宠天戈想了两秒钟,刚要回答,一旁的荣甜已经抢先说道:“杜先生,我觉得他是真的不知情!” 杜宇霄和宠天戈齐齐看向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的肯定。 荣甜微微涨红了脸颊,嗫嚅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他真的没必要对你做这种事。他并不爱他的妻子,又怎么会刻意去报复她以前的男朋友呢?” 硬着头皮说完,她有些不安地偷眼瞥了一下宠天戈,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私心里,荣甜仍旧是相信林行远的。 “是,我也这么觉得。就像是当年夜澜安处心积虑地接近婴宁,我也不觉得那件事是林行远授意的。今天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他多半会阻止。毕竟,林行远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想要惹祸上身。他现在算是夜澜安的监护人,她出了事,他是第一个倒霉的。” 宠天戈也肯定了荣甜的说法,她不禁立刻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了。 希望是错觉吧。 杜宇霄刚要说什么,监控室的门被人撞开了。 一脸苍白的victoria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她刚醒,刚才因为情绪激动,所以昏了过去,被抬到隔壁休息。一睁开眼睛,她就直奔这里而来,别人根本拉不住她。 “晨晨呢?你告诉我,晨晨呢?” 她一把抓住杜宇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victoria当然知道杜宇霄和夜澜安当年的那笔糊涂账,她在确定他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之后,才试着接受他。有时候,她难免也会担忧,不过一想到自己毕竟也是离异过的人,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去获得新的生活和幸福,她便试着去释怀。 面对妻子的责问,无限自责的杜宇霄羞愧地低下了头——要是当年他没有选择和夜澜安纠缠不清,那么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祸事发生了。 见他不说话,victoria愤怒地用手推了他几下,自己也软绵绵地跪坐在了地上。 荣甜赶忙去拉扯她,想要让她站起来,可是victoria就是一动不动。 幸好,蒋斌带着两个手下及时赶过来了——他没敢贸然报警,因为不清楚现场的情况,现在他是以私人身份来的这里。 他的手下马上接替了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坐下来开始查看监控录像,毕竟是专业人士,不仅看得快,而且擅长过滤无关人等。 “蒋局,这里,这里有问题!往后拉,看看他推着车去哪里了?” 警队的小沈忽然一声惊呼,把蒋斌叫到监控器前,指着屏幕上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他正推着一辆用来堆放床单被罩的小车,进了电梯。 第五十章 天台营救 因为小沈的一声惊呼,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纷纷看向监控器的屏幕。 录像里显示,五分钟以前,有一个服务生模样的男子推着一辆清洁推车,上面堆满了客房用的白色床单被罩,高高的像一座小山似的。他推着这辆车,走进了电梯,消失在监控录像里。 小沈把另一台监控器的屏幕掰过来,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刚才那一段。 “蒋局。” 她指了指两个屏幕,看向蒋斌。 蒋斌仔细靠近,端详了几秒钟,肯定地点点头。 “他走路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把左手垂下来,靠近裤线。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 小沈按下播放键,指着画面上的男人,再暂停,再继续播放,让众人看得更明显一些。很明显,经过比对和确认,之前那个闯入家庭房,偷偷带走杜鼎晨的西装男,和后一个推着清洁车走进电梯里的服务生,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小沈的话,得到了蒋斌的同意。 他又移动鼠标,确认了一下时间。 “清洁车上的空间足够放一个婴儿了,而且上面还堆着那么多的床单,一定是故意的。”蒋斌看了一下腕表,扭头看向宠天戈,镇静地问道:“酒店的顶楼是否有保安?” 宠天戈也不太清楚,立即找来了酒店的值班经理,以及保安部的负责人。 他也猜到了,那个人带着婴儿,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酒店,难度系数太高,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乘坐电梯,一路前往酒店的顶楼。 “那夜澜安呢?她难道不打算露面吗?还是说,我们猜错了,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因为她根本就不在酒店里呀。” 在小沈的帮助下,荣甜同样也反复看了几遍监控录像,她看出来这个男人有问题,但却并没有见到夜澜安的身影。 “去看一下入住系统里,最近一个星期的名单,查查看有没有夜澜安,或者林行远。尤其是以公司名义开的房间。” 宠天戈皱眉,如果夜澜安真的是早就处心积虑地想要报复杜宇霄夫妇,那么她不一定会等到今天才出现在这里,说不定她早就已经来了。 果然,很快,值班经理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拿了一份打印出来的系统名单。 已经被人用红笔圈出来的,正是以皓运公司的名义办理的,两间商务套房,入住日期是三天前,三人入住,两男一女,分住两间房。但因为是公司的人负责登记,所以这三个人的身份暂时还不清楚。 “我问过了保洁员,她说其中一间房住的客人,确实是坐在轮椅上,一个女人,不到三十岁。她看起来很古怪,从来不和人说话。每次进去打扫的时候,房间里都会有很多被人撕碎的纸屑,地毯很难收拾。” 经理抬起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急急说道。 宠天戈和蒋斌对看一眼,全都确认了,这个女人就是夜澜安。 蒋斌立即转头,看向杜宇霄和victoria,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只有我和两个同事在这里,还远远不够。我强烈建议你们,马上报警,必须马上。” 说完,他掏出来手机,递给杜宇霄。 杜宇霄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搂着victoria的肩膀,另一只手接过手机,颤抖地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他和接线员简要地说明了情况,然后蒋斌把手机接过去,让对方直接接线给负责人。 蒋斌自报家门,下达指令,甚至还要了一家小型的直升机,要求尽快到达酒店的上空,但是不要过于靠近,在附近盘旋,仔细观察顶楼上是否有可疑人物。 而另一边,宠天戈也没闲着,他叫来保安部的负责人,找来酒店的内部平面图,把各个紧急出口全都标注清楚,数十个保安人员马上到岗,对讲机全部保持畅通。 同时,他在客房的各个楼层都安插调派了人手,确保其他入住客人的安危。宠天戈暂时还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让客人知道,就在这栋酒店里,现在多了一个危险人物。 他看似镇定,其实心急如焚,当然一方面是担心杜鼎晨,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天宠酒店在这么敏感的节骨眼上,和任何的负面新闻沾上一点点关系。 奥斯斯玛特授权的第三方评估公司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实地考察,没人知道,他忍不住默默祈祷,千万别在这几天就好。 荣甜等他说完话,看准了一个空当,快步走过去,她一把拉住了宠天戈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真的、真的是她吗?” 她其实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万一不是夜澜安呢,或许只是一伙谋财的人而已,只要拿到钱就会乖乖放人,并不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来。 但她又清楚,一样样铁一般的证据就在眼前,容不得她不相信。 “我见过她,她的状态很不好,很凶,很吓人。” 荣甜缓缓地松开了手,垂下头,回忆着那唯一一次见到夜澜安时候的情形,直到现在,她还觉得心有余悸,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一个那么仇视社会,仇视他人的女人。 “你见过她?在哪里?” 宠天戈微微一顿,十分好奇。自从夜澜安出事以后,她就好像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一样,他也只是隐约听说,夜皓夫妇宁愿出钱也不想管她,生怕她疯起来六亲不认,弑父杀母,最后,只好由林行远来安置和照顾她的后半生。 荣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之前陪同林行远前往郊区别墅那件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我竟然不知道你们何时变得这么熟了,比我想象的还要熟一点。” 宠天戈的语气有些酸。 荣甜咬了咬嘴唇,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宠天戈手里抓着的对讲机传来沙沙的杂音,紧接着,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顶楼风太大……我们已经到了,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人……” 宠天戈沉吟了片刻,让他们暂时先在原位不要动,以免打草惊蛇。 “在顶楼的哪里?我要上去!孩子是我生的!她要是恨就恨我!跟孩子没关系!” victoria忍了太久,此刻,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就冲出了监控室。杜宇霄大叫一声,急忙去追她,却不是把她追回来,而是也打算亲自前往酒店的顶楼,他也必须确认一下究竟夜澜安在不在那里,孩子现在到底在谁的手上! “回来!” 宠天戈无奈,急忙叫人去追。 “直升飞机还有三分钟能就位。算了,既然都已经冲出去了,我们也上去。记住,无论一会儿她说什么,我们都要尽量答应下来,拖延时间,减轻她的防备,这样才有机会救下来孩子。懂了吗?” 蒋斌一边掏枪,一边快速交代。 和他一起来的小沈和小赵也迅速把枪拿出来,握在手上。 三个人行动快速,出了监控室直接前往楼梯间,一路跑了上去,他们没有选择电梯,以免漏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物。根据酒店保洁员的证实,夜澜安是和两个男人一起入住天宠酒店的,但是目前为止,他们只看到了一个,还有一个男人,可他长什么模样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大家全都不知道。 原本挤挤挨挨的房间里,顿时空了。 荣甜左看看右看看,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其实她也很想一口气冲上去,但又怕自己帮倒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害怕夜澜安,没来由的一样。 她总觉得,那个女人能够伤害自己。 “别怕。” 宠天戈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拼命掩饰着的恐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的手心,全都是汗津津的。 “要是出入酒店的时候,也有安全检查就好了。就像是坐飞机,坐火车的时候,不都是会把行李在机器上过一遍吗?什么枪支弹药的都能被搜出来。” 荣甜异想天开地说道。 宠天戈点了一下头,心里有些慌乱。 “宠先生,他们已经出电梯了!不过顶楼上没有覆盖摄像头,我们这里看不到了。” 一个工作人员指着屏幕,大声说道。 果然,杜宇霄夫妇冲出电梯,消失在屏幕中,两人向着顶楼的方向跑去。 宠天戈看了看时间,估计蒋斌他们也快到了。他们训练有素,就连爬楼梯也比一般人快得多。 荣甜刚要说一句什么,外面已经多了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 林行远终于到了,他也是一出电梯就往这里跑。 “我刚刚问过了夜澜安的医生!他是拿了钱被收买的!其实她的状况不仅没有好转,还更严重了!她以前只是暴躁易怒而已,现在还经常会产生幻觉!她总觉得自己当年的那个孩子没死!大概是杜宇霄的儿子过满月,她受到严重刺激,所以才……” 他喘着粗气,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给宠天戈。 宠天戈也是脸色大变,惊愕道:“什么?她这根本就是妄想症吧!” 第五十一章 调虎离山计 林行远顾不得多做解释,总之,夜澜安现在是一个十足危险的人物,必须马上找到她。否则的话,他也不敢保证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 宠天戈和荣甜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来“糟糕了”的意味。 谁能想得到呢,一直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夜澜安,居然能够瞒过林行远,悄悄部署了这么一个恐怖的计划。买通医生,遣走保姆,雇佣帮手,绑架孩子,一系列的事情,就连一个正常人都未必能够做得出来,但是她却一路无阻地全都做到了! 由此可见,她的心态已经扭曲到了何种地步,她对这个世界的仇恨已经强烈到了何种程度! 可怜的杜鼎晨,才刚满一个月,落在她的手中,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们都去天台了,我们怀疑她会在那里出现,但也仅仅只是怀疑而已,暂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酒店的保安正在逐层寻找可疑人物,但是,在不惊动其他客人的前提下,效率可能不会太高。” 宠天戈看了一眼时间,从对讲机里不时地传来汇报,那是逐层查找之后的结果——在酒店的其他楼层,均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更不要说小婴儿了。 “宠天戈,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着吧?在这里等有什么用,天台上又没有摄像头,我们看不见听不到,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吗?” 荣甜急得面色涨红,都快哭出来了。她承认,自己很没用,不够坚强,可是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她真的没办法做到冷静。 才那么小的孩子呀,想想就令人心疼。 “天台?酒店的天台吗?” 听了荣甜的话,林行远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天宠酒店是附近的地标性建筑,二十几层的高度,非常显眼,在这一带算是能排得上前几位高度了。如果是普通的民宅,还能给消防队打电话求助,铺上厚厚的充气垫,以免有人从楼上掉下来。可现在,是酒店的天台,一旦有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别说是气垫,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是,我们怀疑,孩子已经被抱上天台了!还有,夜澜安发短信说,要当着孩子父母的面,进行一场盛大的表演,要震撼在场的所有人。” 荣甜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把短信拿给林行远看。 他皱眉,扫了几眼,更加确信发短信的人是夜澜安。 林行远指着手机屏幕,点头道:“她从来不发标点符号,都是使用空格。” 荣甜低头一看,果然,每一句话的停顿处,都是一个小空格,整条短信几十个字,里面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好了,不管是不是,我们先上去再说。荣甜,你留在这里。” 宠天戈卷起袖口,就要和林行远一起上楼。 荣甜神色一变,一把拽住他,不解道:“为什么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和你们一起上去!再说,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又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你这是要让我干着急吗?” 宠天戈被问得有些愣,但他又不能把真相告诉她。 他担心的是,夜澜安万一要是怀疑荣甜的身份呢?虽然其他人都没有认出她来,可毕竟,她们两个是堂姐妹,自幼是彼此的玩伴,相对于其他人,有一定的默契。何况,不是早有人说,天才和疯子只是一线之隔,现在的夜澜安,敏感得就像是一头怪物,很难说她见到了荣甜,不会联想起什么。 而且,他还担心着,如果荣甜见到夜澜安威胁杜宇霄夫妇的那一幕,可能会回想起自己当时被夜澜安堵在电梯里的往事,那么恐怖的经历,宠天戈宁可希望她一辈子也不要再记起来。 “你说话啊。算了,没时间和你说了!” 荣甜见宠天戈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样子,气得跺脚,然后冲了出去。 “没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到时候,你盯住她就好。” 林行远很清楚宠天戈在害怕什么,他拍拍他的肩膀,快步跟上荣甜。 天台和顶楼之间,还有半层楼梯。 三个人踩着楼梯上去,平台极大,风声呼啸。 不等上去,他们就听见从上面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孩子在哭?” 宠天戈和林行远齐齐打了个激灵,快步跑上去。 果然,其他人也都懵住,等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向四面八方寻找。 几个保安的手里都拿着大号的手电筒,光束很亮,可是,相比于太过空旷的天台,这点儿光亮也算不得什么。 半空中传来直升机轰鸣的声音,不远不近地盘旋着,也在搜索着夜澜安的身影。 “在这里!” 有人大喊一声,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后,都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一块厚厚的油毡纸下,是那辆清洁车,车上还堆着高高的白色床单、被罩,像是一座小山。婴儿的哭声,隐隐地从里面透出来。 杜宇霄冲上去,用力地把那些碍事的东西扒开,想要把孩子抱出来。 等他彻底把它们都推开,才惊愕地看见,车上根本就没有孩子,只有一组小小的音箱,里面正在放着孩子的哭啼声。 “妈的!被耍了!” 杜宇霄抬起腿,一脚踹翻了那辆清洁车。 众人大惊,终于意识到,他们被人设计,调虎离山了! “直升机空中待命,重复一遍,直升机空中待命,继续搜索。保持联系。” 蒋斌果断拿起对讲机,向直升机里的同事下达着指令。 “小沈,你带两个保安留在这里,把这里再看一遍,任何可疑都不要放过。推车上来的那个男人,应该还在天台上,抓住他。必须,这是命令。” 他叫过小沈,严肃地说道。 “放心吧,蒋局,虽然我是做内勤的,不代表我身手就差。” 小沈一甩头,自信满满。 “其余人,马上和我下去。我知道她有可能在哪里了!” 蒋斌拿起之前宠天戈给他的地形图,看了几眼,很快地得出结论——其实,夜澜安根本就从来都没有上到过这里,她只是故意让那个男人推着这辆车,在摄像头下面晃了一圈,让大家在监控视频里能够看见他推着车上楼,进而推测他带着孩子上了天台。 但事实却是,他确实来到这里,孩子却并不在车上。 一切都只是她故意设计的,误导大家来这里,而她就能有充足的时间,去她想去的地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避开正在逐层找人的保安就好。而这一点,她有另一个帮手,可以帮她引开那些人。 “在哪儿?” 宠天戈气喘吁吁地问道,他的膝盖受伤,不能快速走动,今晚已经算是破例,如果被他的主治医生知道,一定会骂死他不可。 “这里,还是在宴会厅。不过,你注意看,这里是有阳台的。如果她真的打算把孩子扔下去,这么高的高度,同样能摔死孩子。” 蒋斌压低声音,以免被杜宇霄夫妇听见自己的话。 一边说,他一边指给宠天戈看。 宴会厅就是刚刚他们所在的那里,相对于天台来说,自然是低了很多,但也是十几楼的高度。就像是蒋斌说的,如果夜澜安真的丧心病狂到要当着大人的面把孩子扔下去,那肯定也会死。 “走!” 宠天戈低低吼了一声,一部分已经先下去了,他们几个走在后面。 “你的腿……” 荣甜小心地拉住他的手,轻声问道。 “死不了。” 他瞥了一眼她的双脚,生怕她崴脚,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穿高跟鞋?! 因为宠天戈的回答,荣甜更急,握着他的手不再松开了。 他索性更加扣紧十指,大手完全地包裹住她的小手。 走在他们身后的林行远,在看见那两只紧紧地拉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手的时候,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等到众人赶到宴会厅的时候,他们全都愣住了,没有一个人敢走进去。 果然,蒋斌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 夜澜安趁乱,已经到了这里。 此刻,她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众人,面朝阳台。宴会厅的阳台是欧式设计,从酒店大楼的楼体上探出去一段圆弧,就像是飘逸的裙摆一样。 这个设计,一直都是天宠酒店的标志之一,曾被人戏称为“少女的裙子”。 此刻,夜澜安就在那里,她的轮椅面前,就是一排栏杆。 “晨晨!” victoria一声尖叫,几乎要晕倒在杜宇霄的怀中。 因为,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露在轮椅外面的一截橘黄色的绒毯,而那是杜鼎晨睡觉的时候一定会盖在身上的。 听见声音,坐在轮椅上的夜澜安缓缓地转过来。 她的怀中,有一个睡得正香的婴儿,身上裹着一条橘黄色的小毯子。 看起来,杜鼎晨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干扰似的,睡得特别香甜,一只小手儿还从毯子里伸出来了。 “嘘,没看见宝宝睡着了吗?不要大声喊,吵醒他,他会不高兴的。” 夜澜安一脸嗔怪地说道,然后低下头,动作轻柔地把杜鼎晨的手重新塞回了毯子里。 见到此情此景,victoria再也受不了刺激,她用力甩开杜宇霄的手,上前一步,大声喊道:“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的儿子!你放开他!你这个变|态!我要杀了你!” 第五十二章 精神分裂 victoria一喊出来,众人全都吓坏了,愣在原地不敢动,都怕她的话很狠狠地刺激到夜澜安,导致她当场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 杜宇霄急忙上前,一把把情绪失控的妻子拉扯回来,用力捂住她的嘴。 他尚且能够保持最后的一点点理智,但是,在亲眼看见杜鼎晨真的就在夜澜安的手上的一刹那,身为孩子的父亲,杜宇霄也已经快要发疯了! 在场的人,恐怕都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体会到他们夫妻两个人此刻的心情。 众目睽睽之下,夜澜安却并没有像是大家预料的那样发火,她低下头,恍若未闻一样,一只手环抱着熟睡中的杜鼎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动作轻盈,富有节奏,而且她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脸慈爱的表情。 “你们别吵,也别叫,我的宝宝在睡觉……” 夜澜安一边拍着孩子,还一边哼着曲子,口中不停地哄着因为听到声音而扭动了几下的杜鼎晨。 这一幕,看起来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绑架了旧情人的孩子,还把他抱在怀中,充满母性地在哄他入睡。 “我觉得,有一点儿不对劲,这孩子就算再困,可也不至于睡得这么熟,难道离开了妈妈,都不哭不闹吗?” 荣甜看了片刻,偷偷用力紧握了一下宠天戈的手,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他也皱了一下眉头,眯了眯眼睛,看向夜澜安怀中的婴儿。 几秒钟之后,宠天戈迟疑地压低声音:“我怀疑,她可能给孩子吃了什么药,所以小晨晨才会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地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这么一说,荣甜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一定是这个原因不假。 孩子还那么小,不管吃什么药,都会有副作用。她不禁为杜鼎晨一家三口全都捏了一把冷汗。 “放心,还是有呼吸的,我一直在盯着他的胸口看。” 站在二人稍后的林行远同样低声插话进来,坦白说,他刚一进来的时候,还真怕夜澜安已经把杜鼎晨给弄死了,反正依照她的脾气,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而且,林行远不敢走在最前面,因为他的存在,算是夜澜安今晚最后的保险杠,一旦他也不能劝说她改变主意,那么任何人也不敢保证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按照蒋斌的性格,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夜澜安当众伤害无辜的孩子,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会在他认为合适的时机,扣动扳机,当场击毙犯罪嫌疑人。 不过,最最重要的还是,确保杜鼎晨的安全。 victoria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就在几米远的地方,而她身为母亲,却没法让他脱离危险,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着,紧张惊恐地注视着夜澜安怀里的小小婴儿。 “唯唯,你先冷静!你这样大喊大叫,反而会刺激她的!儿子还在她的手上,你不能这么做!” 见她似乎还想要向前,杜宇霄死死地扯着她的手臂,在她的耳边叮嘱道。 victoria扭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几秒钟后,她扬起另一只可以活动的手,一巴掌扇到了杜宇霄的脸颊上! 这个耳光来得又急又猛,声音响脆,所有的人,包括杜宇霄自己,全都愣住了。 “杜宇霄!你还是不是人!那是你的儿子!那是我这个三十几岁的高龄产妇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儿子!你现在一句轻飘飘的‘你先冷静’?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冷静?那是你以前的女人,她反过头来对付我们的孩子!你根本不配做晨晨的父亲!” victoria大声咒骂,声音已经哽咽,原本盘好的头发此刻也都散下来了,让她看起来不复往日的端庄,好像一个疯婆子。 杜宇霄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虽然很清楚她是因为担心儿子的安危,一怒之下才说出这种话来,但是,那句“不配”还是深深触动了他。 他转过身,看向远处的夜澜安,不自觉地咬了咬牙,连手也握成了拳头。 “杜宇霄!别做傻事!” 蒋斌及时喝止住他,生怕他一时糊涂,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错误,那就糟了。 杜宇霄犹如醍醐灌顶,忽然清醒了过来,他充满感激地看向蒋斌,庆幸刚才他及时阻止了自己。要不然,他怀疑,自己可能会直接冲上去,大不了带着儿子,和那个疯女人一起同归于尽! 如果真那么做了,就太不值得了。 他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抱着晨晨哄他睡觉的夜澜安忽然抬起头来,朝着杜宇霄笑了笑:“你不是说,我是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吗?看,我给你生儿子了,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三口了呢。” 她的笑容透着诡异,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几年来的轮椅生涯,让夜澜安的身体变得瘦弱不堪,她原本饱满的双颊此刻已经有陷下去的趋势,而且由于足不出户,她的皮肤变得又白又薄,几乎能够看到皮肤下面的蓝蓝的毛细血管。 杜宇霄看了她一眼,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曾经确实疯狂地追求过她,也想过和她携手终老,但是,那些都只是过去。 当他发现,她爱的男人一直都不是自己,为了能够让林行远爱上她,她的心态一点点变得扭曲而畸形,恨不得杀死每一个和他走得近的女性。那一刻,杜宇霄就知道,自己应该撤出了。感情的事情,不是一个人单纯地付出和努力就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但是,杜宇霄万万没有想到,夜澜安居然会抓着他不放,还要对他的孩子下手。 “安安,你、你先把孩子给我好不好?你看,他在你的腿上,你也辛苦,他也睡不踏实。” 杜宇霄把眼睛睁开,犹豫了一下,柔声说道。 说完,他还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偷偷看向一旁的蒋斌。 蒋斌暗暗地给他递了一个赞许的眼神,杜宇霄这才放下心,继续说道:“安安,乖,先把孩子抱到床上睡,我陪你聊天。” 夜澜安歪着头看向他,也不说话,也不动,脸上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宇霄,你爱宝宝,还是更爱我啊?” 她伸手指了指他,忽然问道。 杜宇霄踟蹰了一下,痛苦地回答道:“我爱宝宝,我也、也爱你。”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敢去看victoria了。 为了救孩子,他不得不当着妻子的面,去向另一个女人说爱。他觉得自己好失败,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那你是更爱我呢,还是更爱宝宝呢?” 夜澜安咯咯地笑起来,继续追问。 杜宇霄一下子懵住了,不敢随便回答。 他快速地在心里思考着,如果他说更爱她,她会说,那宝宝的生死也就无所谓了。如果他说更爱宝宝,那她一气之下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所以说,无论他说哪一个答案,都没有办法保证晨晨一定没事。 “我……” 杜宇霄支吾了一声,偷眼看向蒋斌,他看见,蒋斌的手,已经摸向后腰了,他不敢把枪抓在手中,一直别在腰后。 看起来,连蒋斌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杜宇霄又看了看夜澜安,心里连呼糟糕:她坐在轮椅上,只剩下头部和上半身,怀里又抱着孩子,他不确定蒋斌能不能真的做到完全避开孩子,只打她。而且,射击距离这么短的情况下,子弹爆炸的威力会很大,孩子一旦被惊醒,啼哭着手脚乱踢,也很容易被弹片划伤。 他心急如焚。 “我更爱你。” 杜宇霄咬咬牙,艰难地说道,打算冒险,赌一赌。 夜澜安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在场的人全都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每个人都想要看一下,夜澜安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高兴还是…… 她“嗤”一声笑出来,娇声道:“你更爱我,那好,你马上把这个孩子丢下去。我再给你生一个,生一个更漂亮的男孩子!” 杜宇霄的脑子里“嗡”一声,头都大了。 果然,他猜对了!就算他当众说,他更爱她,她还是不会放过晨晨! 她根本就是要这个孩子死! “来啊,过来,就在这里。你不是说更爱我吗?” 夜澜安忽然狂妄地大笑了起来,笑声瘆人。 杜宇霄瞪着她,一言不发。 夜澜安笑了很久,忽然,她止住了笑容,脸上竟又呈现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这是我的宝宝,你们不能把他夺走!这是我和行远的孩子!这是我给行远生的儿子!你看,他的眼睛多像行远,鼻子和嘴巴像我,好漂亮啊……” 夜澜安一边尖叫,一边用力抱住怀中的婴孩。 众人全都懵了,这女人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刚才她还说,这是杜宇霄的孩子,这会儿居然又变成林行远的孩子了! 第五十三章 我来做人质 包括杜宇霄和林行远两个人在内,所有人都慌了,他们不明白,夜澜安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只见夜澜安面露惊恐地蜷缩在轮椅上,双手死死地紧抱着杜鼎晨不放,口中低低求饶个不停,两只眼睛里全是惧色。 杜宇霄为防有诈,也不敢贸然上前。 荣甜站在人群之中,一眨不眨地看向夜澜安,片刻后,她恍然:看来,夜澜安是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她产生了幻想!而在她的幻想世界里,她已经一分为二地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凶狠强硬的夜澜安,认为怀中的婴儿是自己和杜宇霄所生,可杜宇霄又是背叛她的坏男人,所以她要报复他!另一个是胆小无助的夜澜安,认为怀中的婴儿是自己和林行远所生,杜宇霄要伤害他们母子两人。 如果这么解释,就能理解为什么她前后的表现判若两人了。 她想到的,其实宠天戈也想到了。 荣甜扭头看向宠天戈,他也刚好低头看着她。 “她疯了,她真的失去理智了。这种情况下,她的头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我建议,直接冲上去把她当场制服比较好。” 宠天戈退后一步,轻声说道。 听了他的话,荣甜咬了咬嘴唇,她觉得,这个方法似乎并不妥当。 可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眼看着victoria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一样,荣甜无奈,只好同意宠天戈的想法。 就在二人刚要将蒋斌也叫过来,讨论接下来的对策时,阳台上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你别过来!别靠近我!” 众人循声齐齐看去,原来,救子心切的杜宇霄再也忍受不了,他直接冲到了阳台上! 这么一来,他和夜澜安已经挨得很近了! 受到前所未有威胁的夜澜安顿时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尖叫声。 紧接着,她腾出一只手,在脑后摸索了一下,从盘好的发髻里掏出来一根银簪! 夜澜安用手死死地抓着簪子,厉声喊道:“你再过来,我就扎死他!” 大家将视线落在那根银簪之上,全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发饰,这分明就是一件凶器!银簪的一头早已经被人为地磨得尖尖的,在灯光底下透着一股寒冷的杀气! 夜澜安很清楚,她没有办法在身上带着匕首或者枪支一类的东西,因为很容易被人发现。但是这跟簪子不同,她只要把它正常地插在脑后的发髻上,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精神病院的每一天,她都在默默地打磨着它。医生和护士只把她当成一个可怜的富家女,只要她乖乖按时吃药,对她的日常行为并不怎么过多干涉。所以,他们从来都没有检查过她的私人物品,比如首饰盒,又比如,这根足可以杀人的银簪! “夜澜安!你冲着我来!放开我儿子!” 杜宇霄也被恐惧冲昏了头,恨不得马上把杜鼎晨从夜澜安的手中救下来,甚至一边喊一边朝前面又走了一步! “我说过了,不要走过来!” 夜澜安目眦欲裂,脸上露出既恐惧又兴奋的表情,好像又想压抑自己,又想释放自己一样。 她用力握着银簪,簪子尖利的那一头已经逼到了杜鼎晨的颈子上! “你退后!我要见行远!你帮我把林行远找来!去啊,快去!” 夜澜安提出要求,大声喊道。 杜宇霄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他觉得,自己甚至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熟睡中的杜鼎晨了。 “你去不去?再不去,我扎死他!” 见他一动不动,夜澜安勃然大怒,手上用力,簪子一头已经划破了婴儿娇嫩的肌肤。 被喂了安眠药而昏睡不已的杜鼎晨感受到疼痛,虽然没有醒过来,但是却发出了微弱的呓语,小手小脚也因为这忽如其来的痛感而胡乱挥舞着,甚至把裹在身体上的小毯子都踹了下来。 “晨晨……” 一见到爱子洁白的脖颈上骤然间涌出绯色血痕,victoria双眼一翻白,再次晕倒了过去。 两个保安急忙搀扶住她,将两把椅子并在一起,让她躺在上面,不停地用力按着她的人中位置。 事态发展到了几乎不可控制的局面,蒋斌看向林行远,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露面,不过,要格外注意所说的每一句话。 林行远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然后,他踏出几步,穿过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夜澜安。” 林行远沉稳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这个声音,令正陷入癫狂之中的夜澜安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终于还是将银簪远离了杜鼎晨的颈子。 “你在做什么?” 林行远皱眉,轻声问道。 “行远,行远……”夜澜安眼神迷蒙,发出梦呓一般的低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似乎没有想到,这么久以来,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这一刻居然真的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你来了?” 夜澜安甚至对着他绽放了一个带着少女般娇羞的笑容。 “是,我来了。你看一看,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觉得很失望吗?” 林行远深吸一口气,故意板起脸来说道,似乎很不高兴似的。 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么说,到底有没有用,姑且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吧。要不然,此时此刻,除了林行远敢于上前,还有谁敢去刺激夜澜安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夜澜安沮丧地低下了头,安静了下来。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心头也多了一丝新的希望——看来,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或许林行远天生就能制服夜澜安。 就连蒋斌都把右手从腰后收了回来,在场这么多人,他并不愿意开枪,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你、你对我失望了吗?” 夜澜安咬着嘴唇,像个犯错的小女孩儿一样,忐忑不安地看向林行远。 他沉着脸色,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那么满面严肃地看着她。 她愈发手足无措了,她觉得自己又一次惹他不高兴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对、对不起……行远,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责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好想你,你一直不来看我……他们都说,你不要我了,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对不对?” 坐在轮椅上的夜澜安紧张地盯着面前的林行远,面露胆怯,嘴唇翕动几下,她讷讷地问道,眼看着两只眼睛全都泛红,再加上她瘦削的身体,惨白的肤色,看起来十分可怜。 “你先把孩子放到一边去,我们再好好谈。你看,我这不是已经来看你了吗?不要胡思乱想,那样对你不好,对我们也不好。” 林行远试着向前又走了一步,而且,他反复强调着“我们”这两个字,试图换取夜澜安的信任。 他的靠近,似乎并没有令夜澜安感到不悦,或者是生气。 见状,林行远收住脚步,不再向前,以免功亏一篑。 “我们?你来看我?孩子……” 夜澜安似乎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这么多的信息量,看起来有些茫然。 “你把孩子先给我,我把他放到一边去,然后我们来享受二人世界。你回头看看,这里的景色很不错,能够看到整座城市的夜景呢!” 林行远故作轻快地说道。 夜澜安果然乖乖地回过头,朝身后看了看。 “嗯。” 她扭头,朝他微笑。 林行远松了一口气,或许,她还没有那么丧失人性。 他向前走了两步,忽然,从阳台的角落里窜出来一个人影,将他扑倒在地! 那人很快爬起,将倒在地上的林行远迅速地拖到夜澜安的身后,压低声音对他喝道:“别动!”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场的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林行远就被拖走了。 甚至,就连距离林行远最近的杜宇霄都没有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注意到,原来那个男人一直躲在阳台的角落里,大家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夜澜安吸引住了,所以根本没有人留意那些边角。 “孩子给你?孩子给你的话,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么?” 刚才还满是胆怯的夜澜安,此刻表情冷酷得像是一个女杀手。 从她的身后,隐约传来了林行远痛苦的低低呻|吟,他的脑后肿起来了一个大包,疼得要命,整个人眼前全是金星在闪,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你到底要什么!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你直说就好了!放开孩子!” 杜宇霄痛苦地咆哮道,他已经快要被这个疯女人逼疯!不,他想他已经疯了! “那架直升机是谁的?我要坐直升机离开中海!我还要一个亿,现金,马上!如果你们敢耍样的话,我会马上戳死这个小崽子!” 夜澜安听见外面传来了飞机的声音,刚才回头的时候,她也的确看见了,一架直升机一直在酒店外面的上空低低盘旋着,飞得那么低,一定有问题。 她刚说完,一直在夜澜安怀中昏睡着的杜鼎晨忽然大声啼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脚挥舞。 “你需要的只是一个人质,放了孩子,我过去。” 人群中,忽然有人走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 交换,孩子得救 宠天戈大惊,他这才意识到,荣甜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 而刚才说话的女人,正是她! 荣甜穿过人群,一直走到前面,她给杜宇霄使了个眼色,让他先退后。她不希望再多一个无谓的牺牲者,很显然,杜鼎晨对于夜澜安来说,只是一个幌子,她不过是用这个孩子来把所有人都吸引到这里来,也包括林行远。 或许,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确实是想要杀掉杜鼎晨的,用来发泄心头的愤怒:凭什么她的后半生就只能在这辆小小的轮椅上,方寸之间,行动不便,而作为她的旧情|人的杜宇霄,就能够另寻如美眷,过上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对于生活不幸的人来说,别人的一点点幸福,在她的眼中,都会无比刺眼。 更何况,这个人还不是别人,而是她从前的裙下之臣。 荣甜深吸一口气,看着嚎哭不止的杜鼎晨,小家伙或许是感受到了颈子上的疼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人心疼不已。 “你看,它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你带着他,也算是一种累赘。何况,我说句难听话,这孩子刚满一个月,你弄死了他,难道人家夫妻就一定不活了?说不定,过不了一年半载,人家又怀了宝宝。” 她说完,故意撇撇嘴,好像正在无声地嘲笑,夜澜安的想法真是太单纯了。 荣甜的话,令夜澜安绞紧了眉头。 她低头看了看一张脸憋得通红的杜鼎晨,他的脸上都是眼泪和眼泪,嘴角还流出晶亮的口水,她顿时有些嫌恶地把手缩了回来,担心蹭上这些脏东西。 “你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 夜澜安的手中还握着那支银簪,虽然拿开了一些,可距离杜鼎晨还是很近,能够随时要了他的性命。 “你不记得我了?我记得你,我们见过的。” 荣甜勉强镇定,歪歪头,故意语气轻快地说道。 她能感受得到,宠天戈的视线就落在自己的后背上,他一定很生气,生气她的贸然举动。可是,荣甜实在没有办法继续保持袖手旁观,她觉得杜宇霄夫妇都是很好的人,实在不能遭受这种灭顶之灾。 更何况,在场的这些人之中,也就唯有她这个外来人士算是和夜澜安最不熟悉的了,或许,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逮谁杀谁的地步,只要足够小心和机敏,说不定自己完全能够找到机会,全身而退。 当然,这些只是荣甜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宠天戈不这么想。 蒋斌不这么想。 倒在地上头脑发昏的林行远,更不这么想。 “你是……啊哈!你是那个勾|引我老公的贱|人!我记得你,你去过我家!” 夜澜安想了片刻,果然回忆起来了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荣甜的碰面。 见她语气不善,荣甜立即摇头,轻声反驳道:“不不不,你误会了,你先生很在乎你,他听见你有事,就立刻想要赶回家。但其实,他当时原本是要去医院的,他得了很严重的胃病,没办法开车,而我只是恰好开车送他一程的人。” 说完,她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林行远,“不信你可以问他,或者你也可以给他一点儿时间,让他把病历之类的东西拿给你看。” 林行远的眼前虽然还是金星阵阵,但是他的头脑却并不糊涂,听见荣甜这么一说,他也连忙挣扎着坐起,一手捂着脑后,轻声接口道:“是啊,你不要胡思乱想。再说,我哪一次不是一接到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我今晚可是直接从机场赶来的,这些天我一直在南平出差,并不是故意不理睬你啊!” 荣甜也急忙在一旁称是。 夜澜安一脸狐疑地看看荣甜,再看看林行远。 最后,她还是选择相信他们两个人的话,主要是相信林行远。 “先放开他。” 她看向那个一直控制着林行远的男人,那男人很听话,自始至终都没开过口,但是动作却是出奇的矫健、迅捷,一看就知道受过专业训练,或许原本是做保镖,或者根本就是做雇佣兵的人。 林行远感觉到肩头一松,他活动了几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安安,她说得对,你的怀里抱着这么一个小东西,束手束脚,做什么都不方便。何况,他还这么小,就算真的死了,他父母也不见得怎么难过,要不了三两年也就忘了。要不然,你就把孩子给他们吧!” 他试图靠近夜澜安,也出声劝道。 夜澜安一言不发,两只眼睛转得飞快,不知道她的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只要你把孩子给他,我就过去。你看,我身上什么都么有。” 荣甜一边说,一边举起双手,还把脚上的高跟鞋也踢掉了,赤着脚站在地上。 “还有,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我不一样,我来自香港荣氏,你如果用我做人质,也等于多了一层保障。就算杜宇霄不在乎我的生死,我的家人也不会真的不管我,对不对?你不过是想要钱,想要平安离开这里,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也不会挡你的路,只是觉得这孩子很可怜。你看,他脖子流血了,血都滴在你的手背上了。” 她伸手指了指夜澜安怀里的孩子。 闻言,夜澜安也立刻低下头。果然,杜鼎晨被她刚才那么一扎,脖子上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小孩子的皮肤娇嫩,这会儿已经向外涌出血珠儿了。 她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又犹豫了几秒钟,夜澜安看向一旁的杜宇霄,冷声道:“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我要一个亿,还要外面那架直升机带我离开。先送我去南平,等到了那边我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你别跟我耍小聪明,不然的话,我会要你好看!” 说完,她招手,叫来之前的那个男人,让他把孩子抱给杜宇霄。 “等一下,你过来,你先过来,我就把孩子给他。” 夜澜安看向荣甜,大声吩咐道。 “别过去!” 宠天戈失声喊道,在他看来,夜澜安完全没有任何的信用可言,如果荣甜过去了,她还是不把杜鼎晨交出来呢?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荣甜的脚步微微一滞,她本能地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很冒险,可是事态危急,在场的所有人都拿不出一个好的方案去解决,她只能这么做。 夜澜安眉毛一挑,原本,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宠天戈的存在。 但因为刚才他说的那一句话,她看见他了。 “哈,宠天戈,哪里都有你啊,你还真是闲!我知道你也有儿子,你记得把你儿子看好,让他顺利长大,可别半道儿死了,反正夜婴宁也死了,你们可就没法再生了。” 夜澜安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张狂味道。 宠天戈的脸色变得铁青,握成拳的两只手捏得咯吱咯吱直响。她的话,此时此刻,听起来就像是一种诅咒,而宠靖瑄生病的事情,他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该死的女人,你会有报应的!” 他发誓,如果宠靖瑄真的有了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会把眼前这个女人给剁成肉酱! “报应?是啊,我有报应,我已经瘫了,不过别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就比如夜婴宁,她不是老早就死了吗?哈哈,她才有报应呢!和她相比起来,我起码还活着呢!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我马上就要去过我的新生活了。别说废话了,你,过来!老实点儿!” 夜澜安给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指荣甜。 荣甜咬咬牙,迈步走了过去。 她刚一过去,就被那个男人给一把扯住了手臂,他的力气非常大。 “把孩子给他!” 夜澜安冷冷发话,然后,就看那男人用力一抛,将杜鼎晨朝着杜宇霄猛地扔了过去,杜宇霄虽然吓得脸色惨白,但还是一把抱紧了孩子。 眼看着杜宇霄接住了杜鼎晨,快步离开阳台,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是,眼看着荣甜还被他们抓在手里,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林行远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只是他的脑后肿起来了一块。 荣甜被那个男人抓着,一动也不能动,她也不敢动。 “你别乱来。我让直升机尽量下降高度。” 蒋斌见状,只好掏出手机,和直升机上的同事取得联系。 “阳台外面有一块空地,你先看看能不能停在那里,如果不行的话,就尽量降低高度,准备绳梯……我不管危险不危险,你尽量把高度降下来,对,马上!” 他放下电话,看向夜澜安,平静地开口道:“我能做的就是这个,至于钱,我觉得林先生比我们都富有。何况,我们就算想给你,也拿不出来那么多。这位荣小姐是香港人,等她的家人赶过来,恐怕也得是明天了。所以,出于现实情况的考虑,我建议你先放低要求。你可以让你丈夫先写一份财产转让之类的文件,这样你也能拿到钱。” 夜澜安张嘴就是一个亿,上哪儿去给她找一个亿去,何况就算找到了,也没有一家银行能做到马上兑现出这么多的现金。 第五十五章 把她推下去 不管夜澜安是不是真的想要一个亿,抑或是她在故意刁难人,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想办法把她控制住,然后把荣甜安全地接回来。 蒋斌的话,令夜澜安顿时生起气来。 她立即发出一声奇怪的尖叫,来发泄自己的不满。说老实话,那种尖叫声,大家只在电影里听见过,还是在十几年前的恐怖电影里。 就连林行远都被吓到了,如果没有那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在场,他真想冲过去,直接把夜澜安掀翻在地,先把她制服再说。 但是没有人敢保证,那男人手里没有枪,或者其他武器。 此刻荣甜被夜澜安抓着手臂,那男人同样离她很近,随时可以危害到她的人身安全,在场的人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杜宇霄抱着哇哇啼哭的杜鼎晨,迅速离开阳台,victoria一见到孩子脱离了夜澜安的魔爪,也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抱住儿子。 杜鼎晨的颈子上有伤,流血不止,而且他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吃奶了,现在肚子饿,哭得浑身没力气,一抽一噎的。 victoria赶紧抱着他,去隔壁先给他喂奶,然后等着120的医生赶来。 “你先带着他们母子两个去医院,这边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了,快去吧,给孩子好好检查一下,我怀疑夜澜安给他喂了少剂量的安眠药,或者是其他药物。至于victoria,她也受了很大的刺激,需要休息,全靠你了。” 宠天戈拍了拍杜宇霄的肩头,飞快地说道,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眼睛死死地盯着阳台的方向,生怕荣甜会出现什么意外。 “好。我谢谢你,还有荣小姐。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她……” 杜宇霄满脸感激地说道,也看了一眼被挟持的荣甜,心头不禁浮上一丝担忧。 “她就是这种性格,以为自己是女超人,能够拯救世界。” 宠天戈无奈地笑了笑,示意杜宇霄马上走,以免耽误时间,孩子可能会有危险。 而阳台上,林行远也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夜澜安,他知道她一向吃软不吃硬,所以语气听起来极其的温柔无害。 “安安,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你在南平那里又没有亲戚朋友,留在中海不好吗?乖,听话,我带你回家。我也不去公司了,每天都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甜得发腻了,可又不得不这样,必须先取得夜澜安的信任才行。 “不是我一个人去南平啊,你也要和我去。到了那里,没人认识我们,你就只有我了,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了。我们的钱必须由我来管,你手上没钱,就不会有不要脸的狐狸精再来勾|引你!” 夜澜安愤愤地大声说道,手上狠狠地用力,掐得荣甜的五官都皱起来了,可又不敢喊疼,生怕惹急了这个疯女人,会令自己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夜婴宁那只骚狐狸呢?让她出来!她不是最喜欢勾|引别人的男人吗?来呀!” 她的情绪一瞬间更激动了,四处环顾着,到处寻找着潜意识中的情敌,全然忘记了,那个她无比憎恨的女人,早就死了。 “你!你躲什么?就是你,你这只骚狐狸!” 夜澜安好像失去理智了,一扭头,她看见身边的荣甜,不由得厉声喝道。 “我?我不是……” 荣甜懵了,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拼命想要往后退。 “艾利克斯!把她按住!” 夜澜安大喊一声,那健硕男人听见命令,立即上前,反手扣住荣甜的两只手,只见他随随便便一扭,她便吃痛,失声叫了出来。 “别乱来!我答应你!我和你走!我们去南平!我都听你的!直升机呢?直升机停在哪里了?” 林行远眼看着艾利克斯对荣甜下了狠手,他生怕她出事,立即一口答应下来,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好像他只要迟疑几秒钟,荣甜就会身首异处一样。 宠天戈微微眯了眯眼睛,没说话,只是看向蒋斌。 蒋斌不动声色地向他点了一下头,两个人的眼神里有默契一闪而过。 “停在阳台外面,这里的空间太小,没有办法降落。” 他大声说道,故意说给夜澜安听。她现在恐怕已经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思考了,在这种情况下,她最容易暴露出致命缺陷,而他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你也听到了,直升机没法降落,你又不方便,怎么登机呢?安安,听话,我们先出去,直奔机场,我们坐客机去南平怎么样?我叫人马上买票……” 林行远继续循循善诱,但夜澜安分明不为所动。 “艾利克斯,你看住这个女人,没有她做人质,我们走不了。” 夜澜安忽然又镇定了下来,冷声吩咐着,然后指了指林行远,“你抱我。我的双腿都已经萎缩了,我现在的体重很轻。你抱着我,踩绳梯上直升机!” 林行远顿时有些慌。 这么一来,荣甜岂不是真的要被迫做人质了?! 艾利克斯应了一声,立即从腰间掏出一把微型手枪,顶住荣甜的后脑,然后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说道:“不要动,否则我立刻开枪!” 果然,他是华裔,但在国外长大,一直靠受雇于人获取报酬。 荣甜屏住呼吸,不敢挣扎,只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好。”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冷冰冰的,凉丝丝的,带着一股紧绷感。 夜澜安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撩起了一直盖在自己双腿上的毯子。毯子下面,是穿着长裤的两条腿,她说的不错,因为腰部以下被重度碾压,肌肉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有两根细细的腿骨,在裤管里晃悠着。而这两根腿骨也都是靠钢钉连接在一起的,还有树脂做成的各种关节,完全没有任何的知觉。 直白的说,她也只剩下上半身,还有一个人的样子了。当年被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夜澜安的腰部以下完全就是一滩烂泥。经过抢救以后,她的下半身依旧没有办法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医生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两根折断的腿骨。 所以,她现在很轻,只有四五十斤。林行远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完全能够抱得动她。 他愣了愣,没法拒绝她。 夜澜安自己推着轮椅,靠近阳台的栏杆。整个大阳台是露天的,而且是凸出墙体本身的,探出去一截,类似于飘窗的设计。 天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隆隆作响。 林行远不得不跟上夜澜安,而艾利克斯也用枪顶着荣甜,逼迫她往前面走。 四个人全都站在了栏杆旁边,而那架直升机就在不远处的空中盘旋着,高度已经降到了最低,不可能再低了,若是再低,就超出安全线了。 艾利克斯把枪托塞进嘴里,腾出两只手,开始用绳子去捆荣甜的手,以免她趁机跑了。 林行远脱掉外套,准备去抱夜澜安。 不料,她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仰头看向他。 “老公,你爱不爱我?老公,你现在心里有没有别的女人?” 他当即愣在原地,没想到她会忽然问出这种问题,但他立即想也不想地回答道:“爱。没有。” 话音刚落,荣甜的手腕被绳子勒得太狠,她喊了出来。 林行远本能地朝她看去,眼神里已经泄露了一切。 “你撒谎!” 夜澜安咬牙切齿,她立即露出了一副狰狞的表情,口中大喝一声道:“艾利克斯,把这个女人给我推下去!” 多年的雇佣兵生涯,令艾利克斯做到百分百执行命令,毫不犹豫,更不会问他的雇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他几乎是本能地去动作,上一秒钟,他还在绑着荣甜的手腕,打着结扣,下一秒钟,他已经果断伸手,将她猛地推到了栏杆上,荣甜的半个身体都已经悬空在外了! 宠天戈早就有预感,夜澜安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这里,所以,在此之前,他全身都处于一种随时能够发力的状态,在她的那句话还没有完全说完的时候,他就冲了上去! 那种速度,就连警校毕业的蒋斌都自叹弗如,虽然他的反应也很快,但很显然,还是慢了一步,他的身形被落下了一截。 宠天戈用那条完好的腿猛地踹向艾利克斯的膝盖后方的凹窝,他知道,那是一个人身上的脆弱点之一。 他用了全力,艾利克斯的身体顿时矮了下去,被踢中的那条腿立即跪在了地上。 宠天戈顺势扯住他的衣领,拼命将他的身体向后拉,希望让他远离栏杆,远离荣甜。 荣甜的两只手被绳子紧紧地缠着,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重心不停地向下,眼前发黑,有种想要往下沉的感觉。 “用脚勾着栏杆!” 蒋斌冲过来,朝她大喊一声,他的手枪已经上膛,子弹蓄势待发。 荣甜如梦初醒,幸好她刚刚已经脱掉了高跟鞋,她依言,立即用两只脚拼命地巴着冰凉的栏杆,以免自己一头栽下去。 一低头,她用牙齿咬住绳子的一截,狠狠地拉扯着,试图把绳扣解开。 林行远见蒋斌似乎有开枪的意图,立即挡在夜澜安的面前,一脸乞求道:“蒋斌,不要开枪,她……”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脸上的表情凝滞住了。 第五十六章 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拿着枪的蒋斌也没有想到,林行远居然会为夜澜安求情。 当他意识到夜澜安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的时候,脑子里涌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将她当场击毙。不料到,林行远居然会挡在她的面前,甚至开口求自己不要开枪。 所以,蒋斌迟疑了,按着扳机的手指,一直没有扣下去。 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林行远忽然一动不动了,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古怪。 蒋斌愣了一下,刚要上前,猛听见夜澜安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他心中暗道不好,急忙大步冲过去,一把推开林行远。 果然,夜澜安的手中是那支磨得尖尖的银簪,上头滴着鲜血,簪子上全是血。 “我死了,你死了,我们就一起走了……再也没有狐狸精了……没有狐狸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面目狰狞,手心里都是血。 林行远捂着后腰,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冷汗,一张脸已经白得可怕。 “别管我,先把她拉上来……” 他用余光瞥见荣甜还在用牙齿咬着手上的绳子,上半身已经有一半悬空在栏杆外了,不由得朝蒋斌大声喊道。 蒋斌犹豫了一秒,还是听了林行远的话,先不去管他,先去救荣甜。 荣甜的洁白牙齿都沾染上血渍了,她用牙齿拼命拽着一截绳子,总算把它解开了。手腕已经被勒红了,血液流通不畅,连手指尖都是麻酥酥的了,她勉强活动了几下,然后想要慢慢地从栏杆上爬下来。 蒋斌刚要冲上前,夜澜安看见他,冷笑一声,用力地把手中的银簪扔了出去! 她瞄准的是荣甜的脚背。 荣甜吃痛,簪子已经扎进了她的左脚脚背,她一脚踩空,身体快速地向下一滑! “抓住!” 宠天戈狂吼一声,下巴顿时挨了艾利克斯的一记重拳,打得他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荣甜本能地向下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有种晕眩的感觉,太高了,实在太高了,从这里掉下去,一定粉身碎骨。 而她现在,只能用两手拼命地抓着栏杆,左脚上还插着一根银簪,血流不止。 林行远摸着同样不停地在流血的后腰伤口,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嘴唇有点儿发麻,两只手似乎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觉得身上发麻?那就对了,我在强效麻药里泡了三天三夜呢,你就等着一会儿眼睁睁地看着她是怎么掉下去的吧,哈哈哈哈哈!” 夜澜安斜着眼睛,盯着脸色惨白的林行远。 他大惊,急忙向蒋斌喊道:“快!她支撑不了多久了!簪子上有麻药!” 眼看着宠天戈落于下风,蒋斌本想去帮帮他,哪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突发状况,他急忙抓住荣甜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这边用力地拖了下来。 荣甜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下嘴唇已经开始有些麻酥酥的。 她有点儿口齿不清地说道:“蒋斌,我的脚好麻,好像肿了一样……” 如果他刚才没有把她拉下来,她毫不怀疑,自己根本抓不住栏杆,一定会掉下去。 蒋斌看了荣甜一眼,轻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把她交给酒店的保安,转而去帮着宠天戈一起制服了艾利克斯。 他们两个全都挂彩了,宠天戈更严重一些,因为艾利克斯毕竟是专业雇佣兵出身,普通人根本近不了身,而宠天戈甚至还能和他对打了几分钟,已经实属不易。 赶来的保安和警察,数人合力,将艾利克斯扣下,而且他们也找到了他的另一个同伙。 荣甜坐在阳台的角落里,麻痹的感觉已经从脚面传到了小腿,她试图在别人的搀扶下站起来,但是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 她并不怎么担心自己,而是更担心宠天戈。 蒋斌迅速地给宠天戈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右肩膀已经脱臼了。 “咬着。” 他随手抓了一条不知道是谁遗落在地上的手帕,叠了几下,塞进宠天戈的嘴里,然后手上用力,一抬一垫,帮他把脱臼的手臂又接了上去。 宠天戈咬着手帕,发出一声闷哼。 “好了,起来活动一下。急救车马上就到。” 蒋斌见他没事了,急忙和还在直升机上的同事联络,让他们稍微拉高高度,不过暂时不要离开,还要继续在空中进行巡视。 闻讯赶来的警察已经将整个宴会厅围住,在进出口都拉上了警戒线,禁止其他酒店客人进入这里,暂时封锁现场。对此,蒋斌也对宠天戈表达了歉意。 “我知道你不想把事情弄大,不过,我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所以,请你理解……” 他指了指那些不断在宴会厅内进行拍照取证的警察,一脸抱歉地说道。 这么一来,消息一定是压不住了,就算天宠集团肯出高价,让公关出面摆平媒体,可也难以避免风声走漏出去。而且,作为一家知名的高级酒店,发生这种丑闻,对形象的负面影响很大,不只是靠金钱就能完全解决的。 “我知道,我不会多想的。” 宠天戈的下巴上都是血,眼眶也又青又紫,都肿起来了。 他现在完全顾不得酒店的情况,只想确定荣甜没事。 “放心,她没事。” 蒋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低声安抚道。 混乱之中,并没有人注意到林行远。 他的伤口一直没有停止流血,失血过多,令他的脸颊和嘴唇都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惨白,他摇晃了几下,一把抓住夜澜安的衣领,几乎将她从轮椅上提了起来。 “你满意了是吧?你是不是想看到有人真的死掉,才会开心,啊?” 林行远晃了晃发沉的脑袋,恶狠狠地冲她大声质问道。 夜澜安只是得意地笑,也不说话。 她的思维现在已经彻底混乱了,不仅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而且连幻想也是脱离实际的,就连刚才发生的事情,她都觉得,她差一点就杀死的女人,是夜婴宁,这令她觉得很解气。 “我做到了,不对,我没做到。我差一点就做到了……我看见她掉下去了,你看,她真的掉下去了!啪!好大声音啊!她摔得都成一滩血水了哈哈哈哈哈!她的头好像一颗摔烂的西瓜哈哈哈哈哈哈!好多血,好多苍蝇飞啊,飞啊,飞……” 夜澜安胡言乱语个不停,双眼失去焦距,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一只手也在眼前晃动着。 林行远也被她的话狠狠地刺激到了,他明知道,夜澜安现在不正常,她爱说什么都随她去,可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以及这么多年来的委屈。 他两步冲过去,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 “你告诉我,你是真疯还是假疯!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毁了我!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一直抓着我不放,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可悲可笑!我承认,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可是你呢?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害我喜欢的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她死!” 林行远觉得自己也快疯了,从他答应和夜澜安结婚的那一刻起,他就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一辈子已经作为赌注,全都赌出去了。他也比谁都清楚,他和夜婴宁不可能有结果,就算她和周扬离婚,自己也不会离婚,他注定只能躲在暗处注视着她,却不能真正拥有她。 但即便是这样,夜澜安也不能接受。 “哈哈,我为什么要容忍你的心里有她?她死了,我看你还能怎么着!哈哈哈哈哈!可惜她命真大,不过她到底还是死了,哈哈哈哈哈!老天都在帮我,你看,我还活着呢,她已经死了!” 她洋洋得意,笑声恐怖。 林行远只觉得夜澜安已经变成了一个恶魔。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猛地放开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力的作用,夜澜安坐着的轮椅,忽然向后快速地滑去。 她原本离阳台边沿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轮椅滑得太快,眼看着,那辆轮椅就已经冲到了栏杆前。 “你……” 林行远快跑几步,想要抓住那快速滑动的轮椅。 他的手一空,没有抓住。 轮椅的四个轮子猛地卡死在栏杆的底部,终于停住了。 林行远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甩出去。 他站在原地,看向夜澜安,大声喊道:“把轮椅推过来,别靠着那里,太危险了!” 轮椅上的夜澜安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嘴也是微张的状态。 几秒钟后,她的嘴角边流出一缕鲜血! 林行远懵住,反应过来之后,他急忙跑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声音的蒋斌也急忙赶过来,和林行远一起走近夜澜安。 两人凑近,蒋斌伸出手,在夜澜安的人中处探了探,惊愕道:“她死了?” 林行远声音颤抖道:“怎么会?她的轮椅向后滑了一段距离,我没抓住,结果她、她就不动了……” 蒋斌也感到一阵不解,他刚才一回头,就看见夜澜安的轮椅好像失灵了一样,一个劲儿地向后滑动,然后卡住了栏杆,终于不动了。 等到走到夜澜安的身后,他终于弄明白了她的死因。 “真是因果报应。” 蒋斌叹息一声。 第五十九章 还没有真正爱上 看着荣甜吓得脸色煞白的样子,宠天戈瞥了她一眼,无奈地从卫生间里退了出去,还不忘帮她带上门。 她明显地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忍不住又把脑袋探进来,努力想要冲着荣甜板起脸来。只可惜,他刚才和那个高大强壮的雇佣兵狠狠地厮打了一场,此刻,宠天戈的整张脸血肿,青紫,布满伤痕,实在和“英俊”、“帅气”这样的字眼儿沾不上一点儿点的边。 坐在马桶上的荣甜看见他又把头伸进来,不禁一哆嗦。 “等你洗好了,我们再谈。我去隔壁冲冲,对了,你记得脚,不要碰水,放在浴缸边上一搭就行。” 宠天戈指了指她那只缠满了保鲜膜的受伤的脚。 见荣甜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儿,他沉着脸色,恶狠狠地又强调了一遍。 一直到她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宠天戈这才离开。 确定他走了,荣甜终于小心翼翼地从马桶上坐起来,单脚跳到浴缸边,慢慢躺了进去,把受伤的脚搭在一边,尽量不沾水。 她洗了四十分钟,然后穿上睡衣,走了出来。 宠天戈早已经洗好了,他把自己的衣服拿去洗了,身上穿着酒店的睡衣,正在给赵姐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这两天有事,暂时没法去医院,请她哄着宠靖瑄,以免他闹脾气。 自己这副样子,要是让瑄瑄见了,他一定会更害怕,还不如推说公司里太忙,没办法过去陪他。 等他打完了电话,荣甜这才皱皱眉,单脚跳过去,忍不住主动问道:“瑄瑄到底是什么病啊?为什么一直都不能出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孩子?” 自从瑄瑄对自己表达了厌恶,她也不好意思再往医院跑了,以免引起他的不悦,影响他的恢复。 可是,这么一来,她也就不清楚宠靖瑄到底怎么样了,病情有没有进展,还有多久才能出院,这些情况,荣甜全都不了解。 “还好,有机会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的,这个你先不用操心。至于你,我有话要问你。” 宠天戈握着手机,表情有些严肃,看得荣甜有些害怕。 “啊……啊,那个……你说。” 荣甜左右晃了晃,耷拉着脑袋,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着,随时准备逃跑。 看出来她的心思,宠天戈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顶。 “我问你,你只想着,那孩子可怜,想把他从夜澜安的手里救出来,那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怎么不想想我?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你上一次跟我说,我们的关系需要暂时保密,也不要对外说我们的关系,今晚你贸贸然跑出去,又根本不和我商量,我就想问问你,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严肃,令荣甜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紧张。 更多的,则是心虚。 她承认自己确实没有考虑那么多,想冲出去就真的冲出去了,当时也真的没有去想,自己若是出事了,宠天戈可怎么办。 现在,听见宠天戈质问,她莫名地有些后悔了。 “我没想那么多,也不代表我心里没有你啊……再说了,那种时候,等我和你商量完,说不定杜先生的儿子连命都没了,哪里来得及嘛……” 荣甜盯着两个脚尖儿,恨不得把头垂在胸口,避免同宠天戈有任何的视线接触。 话虽如此,可她也承认,自己现在还没有打到那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地步。虽然愧疚,可荣甜又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反驳着,这个社会,这个时代,大家都是成年人,哪里还有那种浑然忘却自我的爱情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例难道还少么! 更何况,她和宠天戈才在一起几天,哪有那么深的感情。 有的时候,荣甜甚至暗暗地想着,她是不是太寂寞了,才会莫名其妙地接受这个霸道的男人。一个人在这里创业,还要抵挡着各种非议甚至是谣言,而他充满掠夺性的所谓的爱情,将她包裹的同时,也给了她微弱的温暖,所以她才无法逃离,只能沉沦。 她在心里翻来覆去念叨着这些,脸色也由白转红,由红转白,变个不停。 宠天戈站在原地,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好久好久以后,他才叹息了一声,低低地说道:“你……其实还是没有真正爱上我……” 他这种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在下结论。 荣甜立即仓皇地抬起头,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想要反驳他的话。 “不是吗?你要是真爱我,就不会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你怎么能够一边说爱我,一边又完全不在意我的存在呢?我甚至觉得,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完全只是因为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宠天戈终于恼怒起来,他的恼怒,主要是源自于一种从未有过的不自信。 他受伤的脸已经清洗干净了,伤口的血污都不见了,下巴和鼻子还有些青肿。其实,平心而论,就算宠天戈没受伤,他也不算是那种一眼看去特别帅的男人,起码跟林行远相比,还尚有一段距离,不过呢,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度姿态,就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才有的。 荣甜终于抬起头来,颈子酸得像是泡在了柠檬汁里,关节甚至都在咔咔响。她瞠着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好像泡在柠檬汁里,顷刻间泛红,发酸,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来。 她的黑色瞳仁在眼泪里晃荡着,好像随时都要从里面流出来似的,无限委屈,又好像被人戳中了痛脚一样,带着一点点的羞怯,怎么都不愿意承认。 “宠天戈,宠天戈!” 荣甜一把抓住宠天戈睡衣上的腰带,气得连声喊着他的名字,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嘶叫。 他不明所以,伸手去按她的手,哪知道刚碰到她,她就弯下腰,一口咬住了他的虎口,疼得他的眉心狠狠地跳了两下。 “你这个混蛋,畜生……” 她泪眼婆娑,口中哼哼叽叽,断断续续地骂道。 与其说是在骂他,还不如说是在发泄着心里的憋闷,这段日子以来,荣甜觉得自己活得特别特别的憋屈,从被荣珂拿照片威胁,再到自己莫名地被人在衣服兜里塞了毒品,再到她和宠天戈被人偷拍上了八卦杂志,再到玖玖为了钱而背叛她,再到那个陌生男人逼迫她必须扳倒天宠集团,再到宠靖瑄忽然对她厌恶至极,再到今天从鬼门关外溜了一圈,再到现在宠天戈非说她心里没他…… 她简直又憋屈,又委屈! 荣甜承认自己是犯了矫情病,可凭什么她就得是铜皮铁骨的,禁得起雨打风吹,就不能吭一声了?荣甜越想越难过,她死死地咬着宠天戈的手掌,从虎口一直咬到手心,全身都在哆嗦。 他先是愣了愣神,本能地想要把手从她的嘴里抽出来,等发现她哭个不停,顿时又心软了。 不过,一想到隔壁的房间里还睡着昆妮,宠天戈的脸颊微微一红,连拖带抱着,把荣甜弄回了她的房间里。 他还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前两次,每次来的时候,充其量他只能站在门口看一看,一直到今晚,这才是总算踏了进来。 因为在这里久住,所以,荣甜住的这间房几乎已经看不出酒店客房的痕迹了,床上用品之类的,都是她单独买回来的,水玉粉带薄薄白纱的床单被罩,在橘色灯光的照映下,好像仙女的纱裙一样,带着一股朦朦胧胧的少女味道。 宠天戈穿喘着粗气,把她扔到了床上。 荣甜终于松开了嘴,看着他手上,留下了几行牙印,那是自己的杰作。 她脸上都是眼泪,看起来又好笑又可怜似的。 宠天戈撑着两条手臂,将她制服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她含泪的双眼。因为两个人的身体重量,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了一大块,他们好比置身在儿时的摇篮之中。 “我怎么混蛋了,我怎么畜生了?” 他一翻眼睛,神色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威风,说完,宠天戈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抓着她的手,那姿态看起来,就像是老鹰按着一只母兔子。 荣甜抽噎着,拼命往后缩,他也不拦着,任由她缩,眼看着她的后背已经抵到了床头,没法再缩了,只能用脊背靠着冰凉坚硬的床头。 真丝睡衣贴着肌肤,滑溜溜的,凉丝丝的。 他猛地关了灯。 忽如其来的黑暗令荣甜小声地叫了一声,但那声音立即就被宠天戈沉重的喘息声给掩盖住了。 她原本以为,他全身的力气,经过今天一整晚的折腾,已经全都用光了。但她显然想错了,他并没有,只要一靠近她,他就有用不完的力气,不知疲倦的肌体,以及发泄不够的热情。 “你就是混蛋,畜生,王八蛋……” 她被他欺负得动弹不得,两条腿被拧成了麻似的,软弱无力地挂在他的肩头上,除了偶尔迸出来的几句哽咽,荣甜快要说不出话来。 第六十章 吃里扒外 荣甜俯卧在床上,上半身还好,下半身有些狼狈,她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一动不动。 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到,她的身体正在细微地颤动着,足足接近一分钟以后,她才彻底平静下来。 宠天戈已经靠着床头,从裤袋里摸索出烟盒,他刚要拿出一根,一旁的荣甜就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猛地打落。 “想抽烟就滚出去!” 她喘息着,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明显的沙哑。 真是讨厌至极,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事后烟”么!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宠天戈挑了挑眉头,随手把那一整盒烟都丢掉了,以免荣甜不高兴。 此刻,荣甜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尽快进入梦乡。 宠天戈用手指轻轻地掐着她手臂上的嫩肉,摇晃了几下,似乎正在试图唤醒她。 “我问你一件事,说完就让你去睡觉。” 他轻声诱哄着,还有些不放心似的,因为这个问题,宠天戈的心一整晚都在七上八下,必须要问个清楚才行。 荣甜哼哼了两声,不耐烦地扭过头去。 他扳过她的脸,继续问道:“你对林行远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看法?” 宠天戈一直记得,当蒋斌说出林行远具有谋杀夜澜安的嫌疑的时候,荣甜的反应很激烈,她当场大声地反驳着,说绝不可能,他不会做那种事。她说这话的时候,那种表情,那种语气,他到现在还清楚地印在脑子里,一想起来就手脚发凉。 会不会,是因为今天晚上的种种意外,令她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片段,比如,她和林行远的过去?所以,她才那么笃定,认为林行远不会做出那种事,因为她很了解他,很信任他? 荣甜闭着眼睛,也不出声。她真是恨死了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好像对那种事情特别的熟稔,每个步骤都彷佛成竹在胸,相比于他,在男女方面,自己就像是个蠢货。 见她不肯回答,宠天戈有些急了,将她的整个身子翻侧过来,用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荣甜紧紧地抱在怀里。两个人的肌肤相贴,身体内部的每一个细胞都鲜活起来,如同一簇一簇的小火苗,不停地在她的四肢上跳跃着。 他休息够了,似乎又要开始做坏事了。 荣甜意识到这一点,吓得倏地睁开了双眼,用手推着他。 “宠天戈,我困了,你也累了……我呼吸都吃力了……” 他呼吸加重,像是没听见似的。荣甜浑身一凛,变得极为僵硬。 朦朦胧胧的,她听见他哼了一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更爱你一点儿……” 因着他说的这句话,荣甜一懈怠,体温便蹿升上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偌大的房间里只余下两个人沉重的喘息,渐渐平复下去。荣甜侧过头,看见身边的男人大汗淋漓,眼皮虽然阖着,一只手还依然紧紧地揽着她的腰。 她只微微动了一下,宠天戈立马清醒了几分,他眯着眼,看了看,然后哼了一声,彻底醒过来。 “你去哪儿?” 荣甜无奈,本以为他睡熟了,明明他刚才都打鼾了呢,可还是说醒就醒了。 “上厕所啦!都怪你……” 她下了床,颤颤巍巍地往卫生间跑去,忙不迭地清理着。 床头的抽屉里,倒是有一包没有拆开过的避|孕|套,酒店里提供的,刚来的时候,看到它,荣甜随手就放进去了,一直也没打开过。刚刚她想到了,可是总是不好意思说,我有这东西,你等等,我去拿之类的话。 最后,稀里糊涂的,他就没做任何措施。 上一次,他倒是主动戴上了,没用她提醒。所以,荣甜只好当做他是忘了,一时情难自禁,既然当时没阻止,那么事后也没法再和他生气。 等她洗干净了,重新换了衣服,走回来一看,宠天戈居然还没睡。 他拿着手机,皱着眉头,靠在床头看着屏幕。 这一次,事情很显然闹得太大了。就算是天宠集团的公关再给力,也不可能做到一点儿风声都不走漏。何况,今天晚上,酒店里那么多前来参加孩子满月酒的宾客,还有那么多的入住客人,外面已经吵得沸沸扬扬了。 荣甜擦拭着双腿上的水珠儿,见他还没睡,不由得轻声问道:“这件事儿一出来,会影响你们和澳洲集团的合作吗?” 宠天戈露出了罕见的担忧表情,他甚至还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他,其实是很少见的,绝大多数时候,在他的脸上,都是一种严肃,内敛,运筹帷幄的神情,永远带着隔绝众人的高高在上,但又不会令人觉得他无礼,好像他生来就该如此似的。 所以,荣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绑架、死人、伤人,三件事一出,天宠酒店声名受累,天宠集团和奥斯斯玛特的合作一定会产生波动,至于会不会完全取消,荣甜还不敢说。 现在,从宠天戈这里得到了证实,荣甜又是遗憾,又是轻松。 遗憾的是,这一次的合作,一定耗费了宠天戈的不少心血,看他最近几个月消瘦了不少,又整天泡在公司里就知道了。然而,她又感到一丝莫名的轻松,因为那个绑架她的人说的是,让她想尽一切办法,制造一切可能,破坏天宠集团的名声,要不然,他就会对无辜的宠靖瑄下手。 一想到合作可能会受阻,而那就意味着,她间接地完成了任务,更是间接地保护了宠靖瑄的安全,荣甜又感到一丝庆幸——夜澜安的意外出现,令她自己不用亲自出手,做出任何伤害和背叛宠天戈的事情。 潜意识里,她不想那么做,可又不希望看到宠靖瑄出事。在她看来,对于宠天戈来说,宠靖瑄不只是他的儿子,更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全部的精神寄托,也是他和最爱的女人的爱情结晶。 最爱的……女人…… 这五个字犹如一块巨石一样,压在荣甜的心头,令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低着头,匆匆钻进被窝。 “我困得都恶心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吧。” 说完这一句,荣甜就闭上了双眼。 她确实太困了,几乎一分钟不到,她就睡着了。 宠天戈收起手机,把灯关掉,也在荣甜的身边躺下。 ***** 荣甜醒来的时候,摸索着从床头上拿起手机,吓了一跳。 不只是因为已经中午了,更因为上面有无数的短信、微信的消息提示,和未接来电。她强撑着坐起来,靠着床头,一样样看过去。 大多是陌生的人,陌生的号码,也偶有一些是朋友、生意伙伴之类来询问昨晚的事情,关切地问她到底有没有事。然而,他们的话语里,其实迂迂回回地也是想要弄清楚前因后果罢了。 荣甜冷静了几分钟,先把必须要处理的事情全都一样样处理了,至于那些等着看笑话、开热闹的人,她一概没有回复,懒得搭理。 等她洗完澡,门铃响了。 荣甜本以为是昆妮回来了,穿好浴袍就去开门,没想到,站在门外的女人,居然是风尘仆仆的玖玖。 她戴着太阳镜,脚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看起来应该是刚从机场赶过来。 愣了两秒钟,荣甜本能地想要关上门。 玖玖抢先一步,用手肘抵住门,不让她关上。 “昆妮自己搞不定的,她和媒体又不熟,难道你想让公司蒙受巨大的损失吗?” 她大声说道,一把摘了脸上的太阳镜,抓在手里。 “熟不熟,都不用你管!我不要吃里扒外的东西再来害人!” 荣甜也气急了,她当初虽然也曾怀疑过,玖玖和昆妮毕竟都是荣华珍派来的人,可她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对她们两人对得起良心。哪知道,自己最后被养不熟的蛇咬了一口,还是一条毒蛇! 第六十一章 不能坐着等死 荣甜说完,就上前一步,用力地想要把门关上。 被人欺骗和背叛的滋味儿太不好受,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有机会,第二次这样伤害自己,那种感觉,她不想再体会了! 玖玖紧紧地抿着嘴唇,两只手按在门上。 她知道,因为上一次的绑架事件,荣甜恨极了自己。然而,这一次归来,她不求得荣甜的原谅,她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起步的分公司,轻易地葬送在媒体记者的口诛笔伐之中。 荣鸿璨已死,荣家分了家,各房子女单独生活,好好的一个大家族如今也显得七零八落。荣华珍的母亲不谙经商,荣鸿璨晚年的时候,也极少带着她出去应酬,这么一来,她手里的私房钱就少了很多,所以整天对女儿荣华珍耳提面命,让她多多赚钱,不要落后于两个哥哥。 因此,荣华珍发了疯一样地在唯一的女儿荣甜身上倾注心血,早早地把她送出国,一心想要把她培养成为商业女强人。 偏偏,荣甜顽劣堕|落,学问没学到多少,学会了抽烟、喝酒、吸毒、滥交,小命不保。荣华珍一方面担心荣鸿璨得知荣甜的死讯后,迁怒于自己教女无方,另一方面又怕自己和母亲这一房人丁稀少,将来分遗产的时候不利,所以才想办法弄来一个假女儿。 这些事情,玖玖全都清楚,她既是一个看客,又参与其中。 从表面上看,她和昆妮是荣华珍派来照顾荣甜的,或许昆妮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秘密,但玖玖却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从整个计划的一开始,她就是一个双面间谍一样的人物,表面上,玖玖听从荣华珍的吩咐,但其实,她是顾墨存的人,真正听令于他。 “你躲在这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媒体究竟是怎么描述昨天晚上的事情!这不只是一次犯罪,还是一桩丑闻!不仅是荣氏,还有天宠,还有皓运!现在整个中海商界已经乱了套了!他们两家都是本地企业,集团的根基牢固,人脉更是四通八达。而我们呢?我们本来就是初来乍到,又不占据话语权,难道你要坐着等死吗?” 玖玖一脸焦急地说道,她一抬头,看见客厅的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一把推开荣甜,快步走过去,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唤醒睡眠中的电脑,然后在浏览器里打开新闻网页。 “你自己看。” 玖玖把屏幕扳过来,让荣甜把上面的字看清楚。 坦白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等她把一条条新闻都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之后,荣甜还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情况,要比她想象得更为复杂。 人们对未知的事情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兴趣,以及一种强烈的恐惧,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交织之下,就会形成强烈的关注欲|望。 而网络则催生了这种欲|望,并且促发了这种欲|望的程度,提供了传播的平台,以及发泄的途径。 面对着这些铺天盖地的真假莫辨的消息,荣甜终于也沉默了。 “那你说,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无能为力的感觉阵阵袭来,让人遍地生寒的同时,又眼前发黑,一股铁锈似的味道从喉头处一路翻上来,荣甜拼命压抑着心头的恐慌,低声问道。 这种时候,她也没了往日里的镇定。 明知道,面前的女人是个叛徒,可是,荣甜没有办法,她说得对,她擅长和媒体打交道,谙熟那种打太极似的路数,能够把危机在无声无息之中化解掉。 而这也是最初的时候,荣华珍让荣甜把玖玖留在身边的主要原因之一,她曾经很得意地说,放眼香港,乃至整个亚太地区,像是玖玖这么年轻又这么会对付记者的人,数目绝对不超过一巴掌。 没想到这么快,她的“特长”就得派上用上了。 “我说不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我知道怎么做。只要你相信我,让我去做。” 说完,不等荣甜回答,玖玖就走回门口,把自己的小行李箱拖进来,一路拉回她原来住的房间。 她走之后,她原来住的房间就一直空着,荣甜让酒店的保洁员三不五时地去清理一下,但是不让动里面的东西,所以,玖玖一推开门,就发现房间一直保持着原样,和她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的鼻尖有些酸,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来。 半个小时以后,在玖玖的安排下,酒店的客厅已经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临时指挥中心,她把几台笔记本摆成一列,又把打印机也从房间里打出来,然后给昆妮打电话,让她从公司里找来了几个反应快,脑子活,说话清楚的员工,到这里来帮忙。 看着一群人忙成一团,荣甜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 “做什么?不需要你做什么。逛街,买衣服,做脸,喝下午茶,都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就去自拍发微博吧!” 玖玖想了想,给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来。 荣甜懵住,以为她是在讽刺自己。 “不不不,我只是让你一切如常。因为你的表现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还代表着你名下的几家公司。如果你表现得颓废不堪,我们的合作商会怎么想?我们的各级代理商会怎么想?我们的重要客户们又会怎么想?所以,你只要假装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了。至于怎么和媒体玩文字游戏,博弈战,那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 玖玖用细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她正在和一个重要的门户网站的总编辑在联系着,同时一心二用,和荣甜说着这一番话。 眼看着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荣甜只好默默地带上门,一个人离开了。 她刚一出电梯,就发现酒店大堂里的人,似乎全都在看着自己。他们虽然不敢真的走过来,对她做什么,说什么,但是,那一道道目光,还是令荣甜浑身不舒服。 几乎是本能地掏出太阳镜戴上了,隔绝了那些视线,荣甜快步走出了酒店。 她尽可能地低调,在路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在路上,荣甜拿出手机,给关宝宝打了个电话,问她忙不忙,自己实在无处可去,想要去找她聊聊天。 很巧的是,关宝宝告诉她,stephy韩幽悦就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她叫荣甜也直接过去,三个人刚好聚一聚,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大好机会。 荣甜立即把地址告诉出租车司机,经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她还下去买了一个奶酪蛋糕。 当她到达关宝宝的工作室时,咖啡壶里的咖啡也刚刚煮好,整个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气,从厨房一直飘出来,荣甜一下子就闻到了。 她弯下腰,换着拖鞋,顺便把手里的蛋糕递给关宝宝,看到纸盒上的品牌logo,韩幽悦立即欢天喜地地去拿盘子了。 很快,三个女人挤在沙发上,吃着蛋糕,喝着咖啡,享受着难得的下午茶时光。 不可避免地,关宝宝和韩幽悦都向荣甜询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在网上都看到了消息,不过,对于一些细节问题,她们却全都一无所知,满头雾水。 被她们一问,荣甜自己也不免有些恍惚,她在脑子里重新捋顺了一遍,这才缓缓地把事情的整个经过讲述出来。 因为曾陪伴苏清迟和夜婴宁参加过珠宝大赛,以及一些商务场合,所以,无论是关宝宝还是韩幽悦,她们都对乔维,也就是victoria这个女人有着深刻的印象,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她是宠天戈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 不过,因为夜婴宁的离世,她们两个也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灵焰珠宝,渐渐地和天宠集团再无往来,关于victoria的消息,也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偶尔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离婚了又再婚了,而再婚的对象,正是夜澜安以前的男朋友杜宇霄。 这里面的关系,太复杂了,很多人不清楚,但也有很多人对此津津乐道,捕风捉影。 即便关宝宝和韩幽悦不算是八卦心爆棚的长舌妇,也零零碎碎地听到过一些传言,只不过,因为少了夜婴宁的存在,她们和宠天戈再无瓜葛,自然也就不关心他的属下的私生活。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再一次听见那些人那些事,居然是如此可怕的重磅消息。 “我就知道她是个疯子!绝对的,妥妥的疯子!” 韩幽悦一脸愤慨地说道,她极其讨厌夜澜安,因为她做了好久的夜婴宁的助理,所以比其他人更了解一些夜澜安的为人。再加上电梯事件,夜婴宁大着肚子遭遇危险,要不是母子两个命大,说不定一尸两命,这都是拜这个疯女人所赐。 “那皓运集团的林总究竟是不是杀人犯?天呐,我还见过他几面的,我住院的时候,他来探望过我一次……” 关宝宝掩着嘴,吃惊地低呼道。 第六十二章 神秘男友 关宝宝的话,令荣甜微微有些吃惊,她没想过,中海千万人口,身边的这些人却几乎全都认识,彼此之间都有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所以,当关宝宝说,林行远曾经去医院探望过她的时候,荣甜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似乎看出了她的好奇,关宝宝叹了一口气,把那块还没吃完的蛋糕放在茶几上,擦擦手,她主动说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和stephy原来的上司吧?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因为她的原因,我和那个林总见过几次面,不过不熟而已。” 一旁的韩幽悦怕她说太多,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撞了撞她。 原本,韩幽悦是一群人之中最为口无遮拦的,平时也是最容易大大咧咧说错话的一个人,不过,这几年她和吴城隽在一起,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虽然她总是骂他老奸巨猾,是条成了精的狐狸,不过,韩幽悦也不得不承认,吴城隽到底比自己多吃了十几年的饭,不是白吃的。 正所谓近朱者赤,她跟在他身边,学了点儿皮毛,倒也有些进步,现在的韩幽悦,做事不再像过去那样毛躁了,多了几分沉稳。 荣甜的目光闪了闪,她看出来,韩幽悦是在提醒关宝宝,不要说太多。这其中或许是有一些难言之隐,既然如此,她也就不问了。 “洗手间在那边吧?我去一下,你们先聊。”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指了指旁边。 上完了洗手间,走到盥洗池旁洗手的时候,荣甜敏锐地发现,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两个漱口杯,一左一右,一粉一蓝,里面各自都插着一根电动牙刷。再旁边,则挂着两条毛巾,也是一粉一蓝,印着卡通熊的图案。 咦……难道说,关宝宝多了一个室友,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个男室友?! 不,不只是室友那么简单,这明显就是情侣搭配嘛,看来,她一定是交男朋友了! 荣甜感到一阵高兴,关宝宝分明就是一个工作狂,一忙起来别说男人了,就连吃饭都记不得,现在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能好好照顾她,这确实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好奇,这男人是什么来头?关宝宝这么宅,平时就是做首饰,以及守着一台电脑,处理淘宝订单,再不就是一个人开车出去进货,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呢? 这么想着,荣甜蹑手蹑脚地走出卫生间,走到关宝宝面前,做出一个扼她脖子的手势,她大声喝道:“小妖精,从实招来,家里是不是藏着个田螺小伙?赶快叫出来,给我和stephy好好看一看!” 关宝宝和韩幽悦都愣了,她最先反应过来,脸颊红红,十分可爱。 不好意思地盯着一脸八卦表情的荣甜,关宝宝把头低下去,小声哼唧道:“才没藏着呢,他只是偶尔会过来一次,加班之后路过我这里,帮我带点儿吃的而已!” 见她还不肯承认,荣甜一把拉过不明所以的韩幽悦,带她去看卫生间里的秘密。 看完之后,韩幽悦也踱步到关宝宝的面前,故意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装出一副纨绔大少的样子,冷笑连连:“证据确凿,还不老实交待?哼哼,这一顿饭你们二位是跑不了啦!” 她和关宝宝以前就说过,谁要是找了靠谱的男朋友,一定要请对方大吃一顿,专挑最贵的餐厅去。 上一次,吴城隽荷包大出血,带着她们两个去了一家本地的知名私房菜馆,一道菜都是四位数的价格。虽然,三个人吃完之后,都点头承认,那些菜的确是物有所值,不过一顿饭好几万,也足够他心疼好几天的了。 现在,终于轮到关宝宝的这位神秘男友了。 “咳咳,真要是成了,少不了你们的饭!可是,可是我觉得……这事儿其实还没确定呢……” 关宝宝的脸颊滚热,她的确是和蒋斌发生了亲密关系,不过,他并没有对她承诺什么,只是空闲的时候会来看看她,偶尔天气不好,或者太困了不方便开车,就在这里留宿一|夜。这种情况有过两次之后,她就试探着给他买了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蒋斌很自然地拿起来就用,也没有拒绝。 这些……算是谈恋爱吗?关宝宝一想起来,就觉得有些恍惚,她虽然长了一张美艳妖气的脸,可是对于恋爱,她没有什么经历,算是一窍不通。 她永远都不知道,她对男人最大的吸引力,就在于她不知道自己对男人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就好比一个真正的美人,或许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美在哪里。美而不自知,这简直是对异性最大的诱|惑,对同性最大的蔑视了。 “没确定?人都住到你这里了,你跟我说没确定?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韩幽悦到底还是本性难移,一激动,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她揪着关宝宝的衣领,恨铁不成钢地摇晃了几下,好像想要看清她的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好了好了,stephy,你快放过她吧。我看宝宝那样子,可能真的是有些困惑,我们俩都是外人,不明白这里面的真实情况,就别逼她了。” 荣甜忍着笑意,无奈地说道。 韩幽悦这才松开手。 可她忍不住,还想继续追问。 忽然,从工作室的大门处忽然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这声音令三个女人同时一惊,她们不禁住了口,齐刷刷地看过去。 关宝宝的头皮都麻酥酥的,这里除了她自己,就只有蒋斌有大门的钥匙了。 可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段过来,前所未有嘛。 “那个……我、我们……” 她从沙发上跳起来,赤着脚丫子,站在沙发上,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地想要解释一下。 “好啦,你就闭上嘴吧。我要去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韩幽悦装模作样地掏出一副眼镜戴上,她的近视一点儿都不严重,只不过偶尔在工作的时候,需要靠着这副眼镜显得专业一些。 蒋斌开了锁,一边拔出钥匙,一边推门走进来。 按照关宝宝平时的作息时间,她一般都是这个时段才起床,磨蹭一下,就坐在电脑前处理网上的客户订单。所以,蒋斌根本没想到,会有朋友在这里,更别提,这其中居然还有荣甜了。 拎着吉野家牛肉饭的蒋斌,显然有些愣怔。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朋友在。你们聊,我顺路过来,还要马上回单位。” 几秒钟之后,蒋斌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女人,浅笑着说道,语气温和,脸上的表情也很真挚自然,毫无做作之态。 韩幽悦转了转大眼睛,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尖叫着问道:“啊,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警察!对对对,就是你!我没认错吧?” 她指着蒋斌,他一进门,她就觉得有些眼熟,这下终于想起来了。 蒋斌点了点头,对于韩幽悦,他其实也是有印象的,因为他以前去找过夜婴宁,似乎也见过她的这位助理几面。 “啊哈,原来是你呀。” 韩幽悦故意啧啧,拿眼睛斜着关宝宝。 荣甜站在靠边的位置,一直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她的震惊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韩幽悦,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大呼小叫,以免大家都觉得有些尴尬。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在这里看到蒋斌,蒋斌在这里看到自己,彼此之间好像都有些不得劲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挥退脑子里的那一丝诡异,也笑着看向害羞的关宝宝。 “好了,既然你们都认识,那我就省事了,就不帮你们介绍了。那个,你给我带了饭吗?我先拿去厨房,等晚上再吃。” 关宝宝不好意思地一猫腰走过来,接过蒋斌手里的袋子,她一溜烟地跑向了厨房,好像生怕好友会取笑自己似的。 等她从厨房出来,就看见韩幽悦正在收拾东西。 “公司有急事找我回去,咱们下次再聚。” 涉及到工作,韩幽悦还是很正经的,她朝关宝宝飞了个吻,又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别忘了让蒋斌请客,这顿饭绝对跑不了。 一听韩幽悦要走,荣甜也说改天再来玩,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做电灯泡。 “我真是抽空过来一趟的,还得回去。等我忙完就给你电话。既然你们都要走,那我送两位下去吧。” 蒋斌如是说道。 关宝宝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走就走,有一次大半夜,他也是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没办法,他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不分白天黑夜,有案子发生,抬腿就要马上走。 “好。你们都去忙正事,我也要接单子开工了。” 虽然心中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关宝宝还是笑着说道,她将他们三个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走进电梯,同他们挥手道别。 第六十三章 一个人的单恋 蒋斌、荣甜和韩幽悦三个人从关宝宝的工作室里出来,一起进了电梯。 韩幽悦从来没想过,关宝宝居然瞒着大家,偷偷谈了个男朋友,此前她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因为实在太好奇了,所以,她一直在偷偷拿眼睛溜着蒋斌,鬼鬼祟祟的。 蒋斌怎么会察觉不到那道黏在自己背上的视线,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沉默地站在一旁,索性大大方方地随她去看。 韩幽悦看他,他看荣甜,三个人都各怀心事的。 “叮。” 电梯门开了,蒋斌率先走出去,韩幽悦和荣甜随后。 他们刚一走出来,韩幽悦的手机就又响了,她一边接起来一边朝蒋斌和荣甜挥挥手,用口型和他们说再见,然后飞快地往外走,很赶时间的样子。 等她走远了,荣甜一扭头,发现蒋斌正在看着自己。 她顿时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我先回去了。” 荣甜想走,反正,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别人的私事。何况,她虽然和蒋斌认识,不过还远远没有熟到人家谈恋爱都要找自己报备的地步。 “能不能占用你十分钟时间,我想和你聊聊。” 蒋斌抢先一步,将她拦下,然后指了指路边的一家饮品店。 荣甜一怔,本能地联想到林行远的那桩案子,不由得脱口道:“是跟那案子有关系吗?” 蒋斌没想到她会联想到这件事上,也愣了一下,这才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的样子。一见他点头,荣甜毫不犹豫,立即同意。 “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那家饮品店,因为开在路边,所以也没有多么高档,贩卖一些果汁、奶昔、奶茶之类的。蒋斌买了一杯奶茶,递给荣甜,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下。 “我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和stephy两个人。” 坐下之后,他犹豫了半天,这才出声说道。 荣甜咬着吸管,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像令蒋斌感到些许的尴尬,毕竟,他毫无准备,就这么暴露在关宝宝的朋友面前,完全措手不及的感觉。 “我们也不知道,确切的说,我们不知道宝宝恋爱了,更不知道是和你在一起恋爱了。” 她吐吐舌头,笑着说道。自己只是因为无处可去,闲得无聊,所以去找关宝宝玩,居然发现了她的神秘男朋友,这算是意外收获么。 蒋斌看看荣甜,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很想对她坦白一切,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索性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见他半天不说话,荣甜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一丝古怪了。她狐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蒋斌,心头打鼓,他主动邀请自己坐下来谈谈,却又一直不吭气,不知道是不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蒋局,我们也算是朋友了,而且我也很信任你,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荣甜坐直身体,正色地开口道。 她虽然自认为不算了解这个男人,可也清楚他一向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看来,他确实是陷入了为难之中,既然如此,她不得不先给他一些助力,尽量减轻他的踟蹰。 听见荣甜这么说,蒋斌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一些,不过看上去还是有些严肃。 “和宝宝在一起之前,其实我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和别的人说过,以后也不想说了。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忽然就想要告诉一个人,不想再憋在心里了,你不介意我和你说说吧?” 他的一只手搭在桌面上,几根手指蜷缩着,暴露出他此刻的紧张心情。 小店不大,只有几张桌子,正在放着口水歌,空调温度打得有些高,所以坐在店里面,让人感到微微的热。 听了蒋斌的话,荣甜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上扬,朝他微笑。 她从来没想到过,原来在别人的眼中,自己也会是一个不错的倾听者人选,而这个发现令荣甜很意外,也很开心,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也是被需要的,被信任的。 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拒绝蒋斌想要倾诉的渴望。 “不介意,我很谢谢你信任我,如果你希望我保密,我也会把你对我说的话都放在心里。” 荣甜承诺着,友善地看着蒋斌的双眼。 他沉默了几秒钟,这才说道:“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其实我和她的接触并不多,而且都是公事。在我意识到我喜欢她的时候,我也意识到,我永远不可能得到她。” 蒋斌的话,令荣甜的大脑兴奋地转动起来:公事?! 如果是公事……那女人难道也是警察,或者……难道她还是一个罪犯不成?! 她大着胆子,胡乱猜测着。 不过,荣甜不敢随便打断蒋斌,她看得出来,他很艰难地才说出这一番话,如果自己多嘴,很可能会令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她不是我的同事,也不是犯罪分子,她只是和我负责的工作有一些微妙的联系。至于具体是什么联系,没有必要细说,就算说了,你也未必能够完全弄清楚。” 蒋斌不愧是搞刑侦的,别人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就能够把对方的心理摸个**不离十的。 所以,他几乎不费什么劲儿,就猜到了荣甜的脑子里刚才在想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敢再随便猜了,嗯了一声,示意蒋斌继续说下去。 他收回视线,双眼盯着桌上的某一处,再次开口道:“除了她,我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在警校的时候,学校里的女生少得可怜,那时候我也没想过恋爱什么的。再后来工作,忙得昏天暗地,更没有时间去考虑私人问题。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只有一个小姨,她一直没结婚,一个人独自把我带大。我之前和你提起过她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荣甜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由于之前她也没有特别地放在心上,所以此刻经他一提醒,她只是隐隐约约地有个模糊的印象。 “那……那她现在在哪里啊?” 说不好奇是假的,而且,荣甜能够感觉到,蒋斌对那个女人的感情好像挺深的,但他现在已经和关宝宝在一起了,她希望之前的这段感情,不要影响他们现在的关系。 “她出国了,是我帮她办理的一些手续,我亲手把她送走了。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我猜,不会回来了。” 蒋斌艰难地说道。 在他心里,夜婴宁就是拿着他帮她做的全新身份,彻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虽然,几年之后她又回来了,但是在那之后,蒋斌觉得,她就已经渐渐地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愈发不同了。 他承认,他爱的夜婴宁,是他心目中的夜婴宁。 荣甜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那并不是一个难缠的前女友,对关宝宝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威胁。只要蒋斌是个拎得清,能放下的人,他不会伤害到单纯无辜的关宝宝。 “既然这样,你的这一段感情应该可以放下了吧?毕竟,你也说了,这只是你一个人的单恋而已。我觉得你没有对那个人说明你的感觉,证明你也知道,不适合表露,不是吗?” 她循循善诱,想要尽量开导蒋斌对过去的事情释怀。 他点头:“是的,不适合,我很清楚,不只是不适合,更是因为没结果。我……我也是一个很骄傲的男人呐,我不想在明知道会被拒绝的情况下,再去真的被拒绝。我是不是……是不是理智过头了?” 蒋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 他太聪明,预料得到即便夜婴宁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接受自己,这段感情也不会长久,一旦结束,他们一定连朋友都做不了。他太骄傲,甚至不屑于趁人之危,更不愿意成为另一个男人的手下败将,他根本不给宠天戈一个让他打败自己的机会。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做人要多向前看,不能总往后看。虽然我不清楚你和宝宝的恋爱相识经过,但既然你已经和她在一起了,作为男人,你是应该担负起责任的。很多人都说,得不到的就是好的,可我希望你不会这么肤浅。” 荣甜最先想到的是关宝宝,她的眼睛里都是他,那种感情,她作为外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是嘛?”蒋斌看着她,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缓缓说道:“其实,我说出来这些,心里已经舒服多了。除了这件事,我敢拍着胸膛说,我没有其他的秘密,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情。现在,我很轻松了。” 爱上了一个不应该去爱的人,这是他三十年来唯一的秘密,他也知道,其实宠天戈也知道。或许林行远、栾驰他们也都知道,因为他们都是男人,男人,总是最懂男人的。 第六十四章 警局审问 荣甜注视着对面的男人,她咬着吸管,从奶茶杯里吸到了一块可口的椰果。 她的眉眼弯起来,因为她着实是一个很容易感到快乐的人。 小店里的奶茶并不难喝,甚至没有那种浓郁低劣的精奶精的味道,味道乍一入口,有些淡淡的,但是越回味越悠长。 只不过,他们来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其他客人,随着附近一所小学的放学,这里渐渐地开始人多了起来,有不少和家长一起来买奶茶的背着书包的小孩子,他们大多有着明亮的眼睛,和红润的嘴唇,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像是一朵朵含苞的蕾,让人看了就觉得美好。 他们簇拥在店门口,令荣甜蓦地想起宠靖瑄。 不知道那个倔强的小家伙怎么样了,天天在医院里,恐怕也会很无聊。重要的是,她还不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难免更加忧心忡忡。 蒋斌顺着荣甜的视线看过去,见她正在看着几个买奶茶的孩子,他的眸光闪了闪,很容易地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她还不知道,那孩子是她十月怀胎,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吧。 犹记得当年,她还没有出月子,就一个人从医院里偷跑出来,找上自己。而他什么都不懂,最后只好去问独居的小姨,女人坐月子要吃什么,吓得赵子秀以为他把哪一家的闺女弄大了肚子。 那些点点滴滴,就好像是昨天刚发生一样,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帮助宠天戈拿到了荣甜的dna报告,证实了她就是夜婴宁本人,也就是宠靖瑄的亲生母亲。可是他为何迟迟没有任何的行动呢?一直到现在,荣甜也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孩子,母子相逢却不相识,这岂不是人间惨剧吗?蒋斌怎么都想不通。 他很想问问,宠天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一想到那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不会向任何人做无谓的解释,蒋斌也就放弃了,算了,时间会给出一切的答案的。 看了一会儿,荣甜收回视线,发现对面的蒋斌也正在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 她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不由得冲他莞尔一笑。 “你放心,我有分寸,这些话我不会随便对外人说。不过,我也相信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既然你决定和宝宝在一起了,就千万不要辜负她。虽然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很熟悉似的,我也坚信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只不过,其实那样也没有什么,骚动只是偶尔的,可是生活却是要一直继续下去的,越过一座山丘还要越过一座山丘,关键却在于,谁和你一路看风景。 “我没有不相信你,否则,也就不会和你说这些了。” 蒋斌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嘴角的笑意更深。 “时间刚刚好,正好是十分钟。你看,其实我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呢。” 她也看了一下手表,果然,几乎分秒不差,他对时间的概念真的超级精准,大概是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吧。 蒋斌站起来,问荣甜接下来去哪里。 她想了想,脸上不禁流露出迟疑的表情:自己能去哪里呢?回酒店,什么忙也帮不上,在一边还有些碍手碍脚,去找宠天戈更是不合时宜,在夜澜安命案那件事水落石出以前,荣甜觉得自己根本不方便去见他。 “你能带我去见见林行远吗?” 犹豫再三,荣甜脱口而出。 蒋斌显然很吃惊,他没想到她会想要去见那个人。 “我知道,这么做可能会让你很为难,不过……我真的很想见见他,不管他到底会不会被判刑。你能帮我行个方便吗?几分钟就好,我一定不会让你难做的。” 她一脸乞求。 蒋斌叹气,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拒绝她的请求,不管是合情合理的,还是不合情不合理的。 林行远不只是叶婴宁的劫数,还是夜婴宁的,甚至还是荣甜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的奇特,就算她用不同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踽踽独行,终究还是会和命中注定的人扯上关系。 他,可能就是她的命中注定吧…… “行吗?就说几句话就好,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如果你真的为难,那我……” 荣甜艰难地说道,咽下满心的不甘。 蒋斌打断她:“好,走吧,他还在我那里。中国人离不开开后门,手下那群人一看我和他是认识的,也学着看人下菜碟儿,医院里领出来之后,直接送我那里去了。” 她微微一怔,多多少少放下心来。 林行远昨天也伤得不轻,夜澜安那一下子,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力道很大,正正戳中他的后腰。除了麻药导致的神经麻痹之外,他的伤口出血也很严重,所以,昨天晚上,他被警方连夜送到就近的一家医院进行抢救。 今天早上,他又被送到蒋斌那里,警察允许他给自己的律师打电话。 不过,林行远似乎不是很配合,他声称,在律师到来之前,他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也不会接受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审问。如果是普通人这么狂妄,警察一定会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他,然而,他毕竟是中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本地的许多政要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并不敢贸然对他怎么样,只好等着他的律师赶来。 “你们真的会起诉他杀人吗?” 一路上,荣甜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蒋斌一边专心开着车,一边平静地回答道:“警察不负责起诉人,是由检察院提起公诉。至于他会不会被起诉,还要看证据,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诬蔑一个好人。” 荣甜露出羞赧的表情,她惭愧地吐了吐舌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不懂这个流程,要是我说错了什么,你千万别忘心里去。” 他摇头,说不会。 接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一个专心开车目视前方,一个专心看着窗外的风景,车子里陷入了一种略显尴尬的沉默。 荣甜有些恍惚着,好像她和林行远说以后去南平发展的时候,还只是昨天。 一晃,他的妻子死了,他也涉嫌谋杀,被警方带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蒋斌把车子稳稳地停好,荣甜才意识到,到了。 她极少来这种地方,一走进来,就不由自主地面容肃静,浑身紧绷的感觉。进门之后,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穿着便服,或者穿着警服的年轻人,他们见到蒋斌,都很客气地问好,也免不了多打量几眼走在他身边的荣甜。 小沈正在一楼办公室忙乎着,她一抬头,看见蒋斌,又看见荣甜,愣了一下,立即笑着打着招呼。 “蒋局,荣小姐。” “沈警官,你好。从昨天到现在,你辛苦了。” 荣甜看着小沈有些苍白的脸,猜到她应该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单位,没有休息。 “我这算什么啊,我们老大最长记录没人打破呢,他有一次90个小时没合眼,不是没休息,是压根没合眼哦!他可是我们整个中海警队里的铁老大呢!” 小沈一脸敬佩地说道,朝着荣甜挤了挤眼睛——很明显,她搞错了,大概是觉得荣甜和蒋斌有戏,这才拼命在荣甜面前夸赞着蒋斌。 “就你话多,有空去睡一觉,一个小姑娘别熬得一脸皱纹,以后嫁不出去了。对了,林行远的律师在哪儿,现在谁在管他?” 蒋斌拍了一下小沈的脑袋,口中问道。 沈心玫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再听见他问林行远,立即正色地回答道:“是王哥在做笔录,在2号房,刚进去不到半小时。他还挺沉得住气的,问我要了两瓶水,一块香皂,一把刮胡刀。我看也没什么,就给他了,他把胡子刮了。” 蒋斌一听,也笑了。 林行远还有心情刮胡子,真不知道他是镇静,还是臭美。 “走吧,等一会儿就问完了,然后我带你去看看。” 蒋斌对身边的荣甜说道,她立即点点头,露出感激的表情。 两人一起朝2号房走去,小沈在后面鬼鬼祟祟地看了一会儿,立即和其他的几个年轻同事咬耳朵去了,她显然是以为工作狂上司终于“有情况”了。 王磊是一个有着多年刑侦经验的警察,他三十五、六岁,有着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平日里,好多跟案子有关的事情,蒋斌都会向他请教。 此刻,他看着面前的林行远,不时地向他问出一个个刁钻的问题。 从表面上看,他确实有动机杀死夜澜安:这是一个高度瘫痪的女人,她的腰部以下几乎已经没有了,在几年前的一次意外中,双腿被绞成了肉泥,根本不存在站起来的可能。这样的妻子,对于一个春风得意,事业有成的丈夫来说,确实是一种拖累。 第六十五章 相信你的清白 所以,凭借多年来办案的直觉,王磊觉得,林行远是有作案动机的。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就连亲生父母躺在病榻上久了,儿女都会厌恶,觉得累赘,更何况是小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情也很常见。 王警官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谋杀配偶的虽然罕见,也并非没有。根据他目前了解的情况,死者几年来一直坐轮椅生活,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经常与丈夫大吵大闹,根据家中佣人的口供,双方偶尔碰面也都是以不欢而散而收尾。 最重要的是,死者父母的公司,如今是交给女婿,也就是林行远打理。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财产纠纷,谁不知道,皓运集团在中海乃至全国都是物流业的龙头老大,何况这几年来又做得风生水起,跨行投资了许多新兴项目,收获颇丰。 不过,话又说回来,根据目前的这些证据,王磊也承认,他相信林行远并没有杀人。 “这些,你认真看一遍,如果确定没有问题,就在下面签个字。” 王警官知道林行远的身份特殊,也知道就连蒋斌都和他认识,所以在走流程的时候,对他还是比较客气的。 因为律师在身边,所以林行远在接受审问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抵抗,王磊问什么,他回答什么,起码在态度上是十分配合的。这一点,也令王磊对他的印象一点点地变好了起来。 “王警官,我想和我的当事人聊几句。按照规定,他现在不算是犯罪嫌疑人,所以这个也是合乎规矩的,对吧?” 林行远的律师虽然客气,不过看起来态度也很坚决。 王磊拿起桌上的材料,点点头,“别说太久,聊完之后你去找我,还要办手续。” 如果没有搜集到更多的证据,那么林行远就该被放走了,所以,大家也都在等法医那边的尸检报告,还有夜澜安所坐的那辆轮椅的安全鉴定报告。只有这两样的结果出来了,才能完全证明林行远有罪,或者林行远是清白的。 王磊一推门,刚好看见蒋斌带着荣甜走过来。 他一愣,没想到蒋斌会亲自过来。 “蒋局,问完了,也签完字了,他和律师在里面说话。小赵那边还在催法医,尽量能快一点儿,不过也要两个小时以后,那边压了好几个命案,估计想快也快不了。” 王磊把目前的情况简单地告诉给蒋斌,让他了解一下进度。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辛苦了。” 蒋斌接过记录,随手翻看了两下,拍了拍王磊的肩膀。 王磊走了,蒋斌看向荣甜,示意她等一会儿。 “律师出来你就可以进去了。” 她点点头,自己能跟着蒋斌到这里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何妨再多等上十分二十分钟呢,那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知道你们都很忙,你不用陪我了,要是你有别的事,你就先去忙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走,或者乱说话,给你添麻烦的。我就是想看看他,看完我就走。” 荣甜一脸诚恳地说道。 刚巧,小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跟蒋斌说了两句荣甜听不懂的话,好像是一串数字代码什么的,就看蒋斌的脸色一变。 “我有事,你在这里等,要是等你出来了,还没见到我,就说明我去开会了,你自己打车先走。注意安全,明白了吗?” 蒋斌急促地说道,荣甜点点头,不等她说什么,就看他和小沈跑着上了楼,二人在楼梯拐角处很快消失不见。 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呢?荣甜站在原地,有些费解。她感觉小沈的话,不像是和夜澜安的案子有关。不过再一想,她也就是释然了,这里是公安局,每天要处理大大小小的上百件案子,不可能因为一个案子,大家就全力追查,把其他的案件搁置了。说不定,蒋斌是去处理其他的案子,那边有最新情况发生。 事实证明,荣甜的猜测没有错。 小沈刚才所说的所谓的数字代号,其实是警方给在市面上最近出现的几种新型毒品起的名字,因为暂时还不是很清楚这些毒品的具体化学成分,所以他们在开内部会议的时候,一律都是以数字来指代,外人自然听不明白。 这些年来,蒋斌一直都没有放弃去追查钟万美的下落,以及金三角地区其他毒枭的贩毒网络。当然,他的领导其实是不太支持他这么一根筋死脑筋的,不过,他都是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去查,该破的案件一个也没少破,最后连大领导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由着他去。 所以,蒋斌才频频往返于内地和香港之间,表面上看,他是经常到香港那边交流学习,开会出差之类的,但其实,他一直是暗中搜集整理相关的证据。 最后,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指向了香港的那家酒吧,就是上一次,他和荣甜偶遇的那一家。 一听到小沈说有新消息,蒋斌立即激动了。 荣甜等了十分钟,面前的房门开了。 一个斯文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很显然,他没想到门外还站了一个年轻女人,短暂的惊讶之后,他朝荣甜客气地微微一颔首,然后从她的身边走过去了。 荣甜顿了顿,几秒钟后,也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本能地在房间门口的位置站定了,然后向四周打量着,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墙上还刷着老式的油漆墙面,墙边是一排暖气管,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张大的条形木桌子,两边各有两把椅子,头顶上一盏大的照明灯,灯光微微有些晃眼睛。 总而言之,这里的环境可不太美妙。 林行远坐在木桌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他大概是累了,所以伏在桌子上,脸枕着臂弯,面向墙里,所以,荣甜也没法看清他的样子。 听见脚步声,他以为是律师忘了拿什么东西,或者要跟自己再说什么,才又折回来了,所以姿势未变,只是闷闷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儿?我多久之后能离开这儿?” 荣甜怔了怔,知道他是把自己误认为刚才那个律师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她有点儿紧张,说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一听见荣甜的声音,林行远一个激灵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他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以为她也是被抓进来了。 “他们抓你干什么?我叫他们过来,跟你没关系,干嘛抓你?宠天戈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警察把你也抓进来?” 林行远大怒,大声咆哮着,以为是蒋斌破案心切,把荣甜也一并给抓回来了。 “你别激动,我不是被抓进来的,我是求了蒋局,让他带我过来的。我……我想来看看你。” 荣甜怕他情绪激动,再说出什么对他目前的处境不利的话,她吓得连忙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臂,急急说道,让他先坐下来。 然后,她也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林行远见荣甜不是被抓进来的,松了一口气,眨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是那样看着她。 她也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小沈帮他拿了刮胡刀,他的下巴看起来很干净,泛着一片青青的颜色,或许是他还不太适应用那种简单的刀片刮胡刀,所以嘴角处有一道小伤口。此外,因为几乎一宿没睡,林行远的双眼有些红,看起来像是一只忧伤的兔子。 “你……节哀顺变。” 犹豫再三,荣甜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一|夜夫妻百夜恩,夜澜安再不好,也是林行远的结发妻子,这其中固然有她的自作孽不可活,可是感情毕竟是双方的,这里面多多少少,也有丈夫的因素造成的影响。 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其实说句没有良心的话,我不哀伤。她死了,对她也是一种解脱。你们都没有见过她脱了衣服之后的样子,简直……你读过《史记》吗?吕后对付情敌戚夫人,把她做成了人彘。老实说,我不知道人彘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夜澜安把只剩下上半身的身体对准我的时候,我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林行远的眼眶更红,尽管他费了上百万的手术费,为夜澜安装上了假肢,让她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只是行动不便,只能整天坐在轮椅上。但是,他比谁都清楚,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其实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荣甜被他的话吓到了,耳畔不断地重复着他所说的那些,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你……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只要他们能够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你就会洗脱嫌疑了。” 她还相信,林行远不是杀人凶手。 “你相信,不是我蓄谋杀人?” 他一挑眉,似乎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如此信任自己。 “是,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荣甜笃定地点点头,一脸坚决,嘴唇抿得紧紧的。 第六十六章 愿意相信 听了荣甜的话,林行远没有立即开口,他只是久久地注视着她。 不知道过了过久,他确定,自己从眼前的这一张精致的女人面庞上,的确看到了夜婴宁的影子。虽然她的五官已经在整容师的手术刀下一点点地改变了模样,但若是仔细地去分辨,还是能够找到一些细微的相似之处。 不需要再去向宠天戈求证,他已然确定,她就是她……夜婴宁。 多么可笑啊,林行远,你活了近三十年,然而在这个世界上,肯无条件信任你的女人,其实永远只有那么一个。 然而,你却背叛了这唯一的一个,也伤害了这唯一的一个。 世间没有回头路,世间更没有后悔药。 他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恐慌,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失去。她明明还活着,可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她。 曾经的她,现在的她,甚至,未来的她。 这份绝望令林行远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荣甜不明所以,她只是单纯地以为,林行远在担心着警察的判断,说不定他们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为了尽快结案,而把他当成杀人凶手来处置。 “你放心吧,蒋局说了,警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她小声说着,一脸严肃的表情,试图安慰着林行远。 他嗤的一声笑出来,没有说什么。 然而荣甜的脸颊却蓦地红了,她注视着他,支支吾吾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在这里难过……” 她的样子令林行远感到一阵有趣,他勉强打起精神,坐直身体,让后背贴向椅背,还伸着双手,在半空中用力地抻了抻,然后双手交叠着搭在脑后。 深深地凝视着荣甜,林行远的嘴角徐徐地勾起来,完成一抹颇有深意的弧度。稍显刺眼的灯光之下,他的瞳孔显示出一点点的蓝色,清澈的像是微咸的海水,令人极易沉溺其中。 “你这么关心我,我都怕你是爱上我了。” 他撇撇嘴,有些轻佻地说道。 荣甜顿时大惊失色,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她立即拼命地摇晃着头,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那张口结舌的样子,反而把林行远给彻底逗笑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这个小女人还是那么不禁吓,自己不过一句逗笑的话,就能让她魂飞魄散,惊慌失措。 可越是这样,他越想继续看她容失色的样子。 “不是吗?你昨晚一个人冲出来,现在又单枪匹马地过来探望我,我如果还不去想些什么特别的可能,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吗?” 林行远把两只手放下来,向着荣甜摊摊手,做出无奈的神态来。 荣甜紧咬着嘴唇,脸色由红转白又转红,转瞬之间变了好几个颜色,看起来缤纷多彩的,以至于林行远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以至于,他觉得,自己过去几个小时里受的苦,因为她的到来,已经全数烟消云散了。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 林行远缓缓向前,倾靠过上半身,靠近荣甜,他伸出一只手,指尖稍微触到了她的头发丝儿,又很快地收回去,好像不敢切实地触碰到她一样。 她像是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 “我只是……愿意选择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其余的,我没有想过那么多。” 几秒钟后,荣甜的表情终于重归平静,除了眼神里还有着一点点的慌乱,她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不妥了。 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还是那么的急促,犹如鼓点一样,乱了。 林行远也收敛起玩笑的神色,郑重其事地向她点了点头,哑声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只是……大千世界,形形色|色,有的时候,对别人的辜负,来得要比想象之中容易得多。” 她也曾像是现在这么信任自己,而他也曾以为,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然而他并没有做到。 毕竟,人类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便是想当然呵。 “我管不了别人,”哪知道,荣甜微蹙着眉头,字正腔圆地说道:“我只想做好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任何人都不是万能的,就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吧,我等生而为人却又太渺小,何必去操心那些根本管不了的事情?” 她一个小女人,竟将他反问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林行远微眯着眼睛看向荣甜,他刚要说点儿什么,房门已经被人轻轻叩响。 “林先生,差不多可以走了。我帮你做了保释,已经不用继续留在这里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之前的律师再次回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荣甜十分激动,马上站起来,连声说太好了。 相比之下,林行远就镇定多了,他缓缓站起来,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他还穿着昨天的那一套衣服,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折腾,此刻这身衣服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不过他看起来并不算狼狈。 他昂着头,神态自若地走了出去。 荣甜跟在他的后面,走出去之后,她环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蒋斌,心下不免有几分失望。 想到他说的话,要是她出来没有见到他,那就说明他去开会了,一时半刻无法抽身。荣甜掏出手机,找到蒋斌的号码,快速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先走了,谢谢他。 她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划着,走在前面的林行远回过头,见她还没跟上来,轻声喊了一句。 荣甜猛地扬起脸,正对上他的双眼。 四目相对,直击她的心房。 那种感觉,她真的说不清,道不明。 若说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可是,那种明知道危险,却又忍不住一再地想要靠近的感觉,又令人欲罢不能,几欲沉|沦。一时间,荣甜陷入迷惘,内心的情感和理智在不停地拔河,挣扎。 林行远冲她眨了一下眼睛,脸上也露出一抹微笑。 “你去去哪儿?我送你。” 他的话,把她从神游的状态中拉回现实来。 “哦哦,不用了,我还想逛一会儿。” 荣甜清醒过来,能够见他一面,确定他暂时没事,这样已经是超出预期了,如果再和他纠缠下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不想那样,那样的话,会对宠天戈没有交代,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她不应该心猿意马。 人的心,是最不应该放马狂奔的东西,因为根本收不回来。 “别走太久,尽早回去吧。你要是不让我送,我也不勉强你。自己多小心。” 林行远不知道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荣甜的心思,还是完全已经看出来了荣甜的心思,他没有再进一步劝她,而是尊重她的决定。 “好。” 她挤出来一个字,干巴巴的,看着他转身。他的车子就停在路边,司机已经等待多时了。 眼看着林行远就要走到车身旁,他却忽然收住脚步,又转过头来。 “我们上一次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他忽然朝着荣甜,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声。 她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啊”了一句,有点儿恍惚,然后拼命回想,终于回想出来了,林行远的意思是,去南平那件事。 荣甜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说真的,她还没有想好,对她来说,在中海的这段时间,虽然忙碌却令人感到充实,而且抛开昨天晚上那件事带来的影响不谈,分公司的生意还算喜人。是继续在中海守成,深入开拓,还是迅速赶往南平,最短时间内占领国内市场,这两种计划,着实令荣甜感到难以取舍。 “你要走了吗?” 她迷惑地问道。 “不。我忽然不想走了。我要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人。要么彻底得到,要么永远失去。我还要再搏一回。” 林行远的双眼遽然亮起,好像是深夜中的狼,带着坚定和果断的味道,他直直地看向荣甜,以至于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这一刻,她真的不想自作多情,可他那样的眼神,分明就是别有暗示。 她蓦地颤抖了一下。 “是、是吗?祝你好运……再、再见。” 荣甜几乎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去看那双带着蓝色光晕的眼睛。 她默默地感到,自己好像无意间触到了什么危险的按钮,让本已经开往正规的列车再一次偏离了他的轨道。她激起了林行远的某种已经被压抑了的蠢蠢欲动的渴望,尤其,是在夜澜安死了之后。 然而,出于女性的敏感,她又分明知道,他看的人是自己,看的人不是自己。 很拗口的一句话,不是吗?可是,她就是知道,他透过自己,看到的人,不是自己。 这种被人当成替代品的感觉,令她厌恶。 他把她当成谁了? 夜婴宁? 是了,一定是她。关于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情,隐隐约约的,荣甜也听说过一些。 自己很像她吗?不会吧?她漠然地抬起手,摸了摸微凉的脸颊。 第六十八章 毒品案新进展 荣甜看见,宠天戈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粘滞的,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他才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蒋斌。 见他不说话,蒋斌也不好强硬地把人带走。 他只好再次看向宠天戈,然而该做的保证都已经做了,再说其他的废话也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此时的蒋斌只能等着他本人给出一个态度来。 然而一旁的荣甜已经来不及了,关心则乱,她甚至不觉间已经甩开了宠天戈的手,就要跟着蒋斌马上走进去。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这句话,很显然是宠天戈对荣甜说的,很快,他又补了一句:“问完就把人带出来,要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这一句,则很显然是对蒋斌说的。 宠天戈的威胁,令蒋斌苦笑一声:“这可是公安局。” 他立即一挑眉毛,隐约仍是能够看出当年的桀骜不驯,“你觉得不可能?” 语气里满满的反诘。 蒋斌只好伸手做投降状,一副“服了你”的表情,连连否认道:“不不不,你宠天戈当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可不想白白招惹你,给自己添麻烦。你先去坐一会儿,我保证把荣小姐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做不到的话,你唯我是问。”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宠天戈也明白,自己再纠缠下去,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何况,荣甜本人都没说什么,他要是再阻拦,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等你。” 他看向荣甜,后者略一点头,几乎没有心情再和他对视,身体侧过去,立即走向楼梯。 蒋斌叫一个警察把宠天戈领到隔壁先休息,然后和荣甜一起回自己的办公室。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 走到办公室门口,蒋斌伸手要去拧房门把手,一旁的荣甜也想要帮他拧开,结果就是,他们的两只手差一点儿就要碰上,两个人又好像被烫到似的,全都飞快地撤走。 “我来。” 蒋斌最先回过神来,再次伸出手,把门推开了,示意荣甜先进去。 她尴尬地红着脸,走了进去。 “随便坐,我给你倒杯水。真没想到,你刚走没几个小时,就把你又叫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次性纸杯,给荣甜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她接过,道了谢,迟疑了几秒,这才说道:“是什么事情?我感觉你在电话里的语气很着急似的。是不是夜澜安的案子有了什么进展?你们要抓林行远吗?” 荣甜十分焦急地问道,连水也顾不得喝了。 蒋斌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沉吟道:“你好像特别关心林行远,是吗?还有,如果我没听错,宠天戈刚才说的是,你是他的女朋友。” 荣甜咽了咽基本上不存在的口水,有些难堪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蒋斌,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学生似的,老老实实,不敢撒谎,甚至有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 所以,尽管她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可是,因为蒋斌已经问了,她还是不得不回答。 “我以为这是私事,而且也没有完全确定,所以就没有急着和朋友们说。还有……我不是特别关心林行远,只不过,他算是我来中海以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格外珍惜他罢了。” 这话听起来,其实还是带着点儿心虚的味道。 蒋斌微微一怔,朋友?荣甜觉得自己和林行远是朋友?看来她果然是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要不然的话,她对林行远的感情,要比任何人都来得更为复杂,他们或许是旧识,或许是仇人,但绝对不可能是朋友。 只不过,这些事情,还是由她自己以后有机会再去回忆吧。他不方便再多说什么。 “不是和他有关,你先放心。不过,是和你有关。” 说罢,蒋斌拿起桌上的钥匙,把手边第一个抽屉打开,拉出来,把里面的一个透明文件袋取出来,然后送到荣甜的面前。 “和我有关?” 她显然有些懵了,不懂蒋斌的意思,见他把东西拿给自己,她也低下头,仔细看这是什么。 透明袋里,装着几个更小的透明袋,里面是颗粒状和片状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药物。除此之外,还有几张大小不一的照片。 蒋斌将它们逐一拿出来,摊开在荣甜的面前。 “这几样分别是mie005、he8107和feng306,其中这个mie005,你觉不觉得有些眼熟?这一款毒品又叫‘莫斯科农场主’,毒性很强,纯度也很高,基本上市面上还没有流通,最初还是你提供给我的,就是在香港那次。” 经过他的一提醒,荣甜顿时恍然大悟。 而这些数字和字母混杂的名称,也就是之前她在外面等着去见林行远的时候,那个叫小沈的女警官所说的,蒋斌当时听完之后就变了脸色,匆匆离去。 看来,她当时的猜测是没错的,果然是其他的案子有了新进展。 “是吗?我只是觉得有点儿眼熟,怎么了?难道是你们发现制造这些毒品的人了?” 荣甜不解地看向蒋斌。 他双手抱胸,继续问道:“你好好地回忆一下,从你发现毒品之后,有没有人再找你,或者给你继续提供毒品?” 她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惊惶地尖叫道:“你怎么会这么问我?难道你也把我当成了瘾君子吗?你那么有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不是个吸毒的!” 说罢,荣甜甚至气呼呼地把两条手臂向前一伸,意思是让蒋斌看清楚,上面有没有针孔之类的痕迹。 他的眼神闪了闪,急忙看向别处,口中连说不是这样。 “因为我的线人给我的消息是,贩卖‘莫斯科农场主’的人,就是在你上次去的那家酒吧。不过,这家酒吧的背景有点儿硬,所以我们内地警方暂时没有办法前去搜查,上头也很难批下来搜查令,何况香港警方也不会允许我们内地警方插手人家地盘上的事情。” 蒋斌生怕荣甜误会自己,只好一改平时的沉默寡言,把整个经过讲给她听。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她恢复了平静,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懂,如果他们不许你去管,你为什么还要去查这个呢?这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荣甜好奇地伸出手,轻轻戳了戳那几颗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小药片,但她却知道,别看这小东西不起眼,它却能害得无数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把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地变成魔鬼。 “因为我怀疑,这些贩毒者的头目,是我几年前抓的那一伙毒枭中的一个遗漏分子。当年我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不过根据后来的一些证据,我推断她根本没死,而是逃跑了。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两伙人马火并,警方黄雀在后,把他们抓了个现行,那群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枪毙的枪毙,金三角那边着实平静了好几年。” 一开始,蒋斌是不想和荣甜说这么多的,怕她害怕。不过,眼看着她现在的情绪,自己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了,她怕是不能理解,更不能配合了。 “哦……那你叫我过来,是让我确认这个东西就是我上次给你的那个吗?” 荣甜点点头,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那个透明小袋。坦白说,蒋斌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点儿吓人,她听得似懂非懂的,觉得那些事情就好像电影里演的情节一样,不太真实。 “不只是这样,”蒋斌走过去,弯腰从桌上拿起旁边的几张图片,一一指给荣甜,“这上面的人,你仔细看,有没有觉得比较眼熟的?” 她愕然,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大概是因为光线和角度的缘故,这些照片不是特别的清晰,上面有一些人的头部,专门截出来的,这些人大多很年轻,打扮入时,有男也有女。 荣甜扫了一遍,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最近一年左右的时间都是在中海生活,回香港那一次还是因为荣鸿璨去世,全家族的人都从世界各地赶回了香港办丧事。也就是那一次,荣甜被家里的堂哥堂姐一行人拉去了那家酒吧,荣怡喝了很多酒,玩得超级疯,最后走的时候,荣甜几乎是把她半拉半拽拖进车子里的。 她自己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没有喝多,但是整个人也不是很清楚,第二天醒来,她就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一包毒品。 最后,经过蒋斌的分析,他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弄混了她和荣怡的外套,把本该给荣怡的毒品,错放进了荣甜的衣服里。 虽然听他这么说,荣甜对堂姐荣怡产生了一丝古怪的想法,不过,她只是继续装作不知道,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 “没有吗?你再仔细看看,不要有遗漏。可以先认真地看一遍,再试着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尽可能地描摹出那一天晚上你们在酒吧的全部过程,慢慢地对比一下。” 见荣甜摇头,蒋斌顿时也有些着急,连忙教她记忆重组的办法。 第七十二章 合作终止 不得不承认,经过玖玖这么一修复,整个视频看下来,画质完全就不一样了。 就好比,原来是枪版,现在是高清蓝光版。而且,她把视频里的杂音都去掉了,戴上耳机之后,听起来不再是雾沙沙的,很清楚。 荣甜也不禁暗自佩服着玖玖,之前她还担心玖玖是乱弹琴来着,没想到拿给她修复一下,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她忍着心头的激动,把音量稍稍调高,然后点开视频。 虽然画面变得清晰了,但是视频的时长却是一秒钟也没多,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新东西。还是宠天戈和几个医生护士,抬着担架从公寓的大门里走出来,再一起上了车。短短的一段路程,他们为了救人,所以特别赶时间,走得极快。 荣甜本想好好地利用这个难得的资源,亲眼看看夜婴宁这个传奇般的女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只可惜,她当时大概是已经晕倒了,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担架上,再加上脸上还扣着个氧气面罩,基本上看不清楚她的五官。 看了几遍,都没看到什么,荣甜有些不甘心,索性把视频的图像拉大,她甚至不时地按一下暂停,让画面停顿,瞪着两只眼睛,几乎是一帧一帧地在过滤了。 视频快结束的时候,是几个人一起把担架往救护车上抬,因为用力的缘故,所以躺在担架上的女人,一条腿从白色的床单下面露了出来。 荣甜看见,那是一截很白很细的小腿,因为怀孕的缘故,似乎稍稍有一点点浮肿,但并不严重,还是拥有着令女人羡慕嫉妒的线条。顺着那截小腿往下看,她有点儿吃惊,因为她分明看到,在夜婴宁的脚背上,似乎有一块同周围看起来明显不一样的皮肤。 这种皮肤,荣甜看了几眼就分辨出来,属于疤痕皮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的脚上也有疤痕。 出于好奇的心理,她忍不住滚动鼠标,眼睛也向屏幕凑近,想要看清楚一些。 不过,由于拍摄的视频本身就是一闪而过,所以,任凭荣甜怎么努力,她都没法从画面上再看到更多的信息了。 她不禁有些气馁,但更多的是吃惊。 把脚上穿着的拖鞋踢到一边去,荣甜低下头,双眉紧皱,盯着自己脚面上的那一块浅浅的疤痕,兀自出神。 这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疤,她已经不记得了,第一次看见,是在洗澡的时候。 疤痕很淡,应该也有些年头儿了,因为她的皮肤很白,所以不算特别的明显,有时候如果不仔细看,也看不到什么。不过,自从荣甜发现了自己的脚面上有疤痕以后,她就会刻意地挑选一些遮挡住脚面的鞋子来穿,甚至也有好几次动了去美容院做除疤治疗的念头。要不是太忙,说不定她早就去了,没想到一搁置,就拖延到现在。 凭她刚才在视频里看到的画面,荣甜依稀觉得,自己有疤痕的地方,和夜婴宁差不多算是一个地方,只不过,对方的似乎颜色重一些,而她的淡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造成疤痕的时间不同的缘故。 这算是某一种缘分吗?她坐在床边,翘着那条腿,晃了晃,有些出神地想到。 荣甜记得,她搜索过夜婴宁的资料,犹记得她的身高体重都和自己差不多,所以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介怀。以前几个女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大家都说到过,其实一个人找恋人的标准,自始至终都是不会有太大的变动的,就算他们更换了自己的另一半,其实也都是在按照同一个条条框框去找。 所以,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宠天戈。 这么一想,荣甜顿时烦躁起来。 她忽然有点儿后悔,有点儿自责,为什么要好奇,为什么要手贱,何苦去搜出来这么一段视频,看完之后给自己添堵呢?! 这不是自找的不痛快么! 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同情她。 荣甜呆坐了一会儿,重新坐回电脑前,把视频删了个一干二净,包括连之前的网页浏览记录也全都清除了。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好,不要去和一个已经死掉的女人去做对比。 她不知道的是,她只差一点点,或许就能触摸到真相的边缘了,但是,她却因为某种恐惧和嫉妒的情绪,而没有继续向前走一步,也就错失了一个无比宝贵的机会。 ***** 当宠天戈收到奥斯斯玛特公司传来的文件时,他几乎一点儿也不吃惊地看见了,里面还有一份酒店评估的专业报告。 虽然,他早有预感,然而,当他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页,真的亲眼看到了评估机构给出的结语时,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不好的情绪。 因为宠天戈看见,他们给出来的评估成绩是b+,这样的成绩对于一家高级酒店来说,无异于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尤其,在“酒店安全”这一项,对方只打出了三颗星,满分是五颗星,几乎是刚刚及格的水平。 在结尾的综述中,该评估机构果然拿夜澜安在酒店里偷走孩子,对现场宾客进行人身安全等突发事件大做文章,以此作为证据,来大肆贬低了一下天宠酒店在安保和管理方面的漏洞。 宠天戈承认,整件事里,确实是有酒店方面的责任,但是,一旦被夜澜安那种疯子盯上,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就能一定幸免! 现在,夜澜安虽然死了,可却给天宠酒店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这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宠天戈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泄。 想来想去,他只能把怨气发到林行远的身上:要不是他看不好自己的老婆,她又怎么会闹出这么一大摊子烂事?明知道她是个精神病,还把她放出来四处害人,不是帮凶又是什么? 他们两个人原本就是积怨已深,如今更加不可能握手言和。 尤其,只要一想到荣甜那么关心林行远,宠天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居然口口声声说,愿意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 不会?呵呵,他真想冷笑,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把这些年以来,林行远所做的那些龌龊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告诉给她听听。 但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宠天戈比谁都清楚,勾起一个女人的好奇心,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一个男人越是在一个女人的面前不断地诉说另一个男人的坏话,那么,这个女人就越是想要去亲自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像说得一样这么的坏。 反之亦然。 他不会给林行远这样的机会。 然而,宠天戈又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蒋斌绝对有本事把夜澜安的死因查得清清楚楚,还给林行远一个清白——他同样不认为是林行远杀死了夜澜安,这一点,他倒是和荣甜想得一样。 林行远不杀夜澜安,自然不是因为他对她有着什么感情,而是因为,只要她不死,他就有一道免死金牌,能够长久地掣肘着自己的岳父岳母,令他们没辙,为了唯一的女儿还能在人世间苟延残喘,只能听令于这个能干的女婿。 而现在,夜澜安死了,一旦夜皓豁出去,林行远未必还能在皓运继续坐得稳当。 他没有这么的蠢,除非,夜澜安是真的一心想死,那就谁也拦不住。 重重地把手上的文件摔在桌上,宠天戈烦闷不已,他抬起手,用力地挤压着自己酸胀的眉心。 正躁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伸手去接,看见是赵姐打来的,脸色一怔,变得有些阴沉。因为夜澜安的死,宠天戈不得不留在公司处理各项棘手事件,所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看望瑄瑄了,不知道他最近的情况如何。 现在,赵姐主动打来电话,他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宠先生,瑄瑄刚才昏迷了,不过还好,大概五分钟他就醒过来了,我当时吓个半死,幸好医生护士都在……” 赵姐带着哭腔,在那边急急说道。 “昏迷”两个字,重重地击打在宠天戈的心头,他顾不得多问,拿起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 宠天戈一路飙车,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病房的时候,一推门,正看见宠靖瑄半躺在病床上,小手紧紧地握着什么,两眼呆呆地看着前方。 赵姐坐在一旁,轻轻揉着他的小腿,瑄瑄最近有一点儿轻微的抽筋,她在帮他按摩。 看见这一幕,饶是坚强如宠天戈,也不禁鼻子一酸。 他的儿子,为什么要受这么大的苦痛呢?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遇上这种灾难。 那一刻,他真想朝着天空大喊,老天爷,你有什么统统对着我来,放过我的儿子,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啊! 但是,宠天戈什么都没说,他调整了一下,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一看见他,宠靖瑄的双眼明显亮了起来。 “爸爸!” 他挥着小手,朝宠天戈喊着,索要着抱抱。手指一松,宠靖瑄掌心里攥着的那枚枫叶吊坠也滑了下来。 第七十五章 他没死 miranda一怔,她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公司敢去接手天宠集团没有拿下的项目,胆子也忒大了吧。 虽然,奥斯斯玛特集团在澳洲本土财大气粗,然而在中海这片土地上,它毕竟是初来乍到,如今得罪了天宠,要另找合作方,显然是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立即应了一声,让宠天戈放心。 放下手机,宠天戈罕见地叹了一口气。他活了三十多年,很少像今天这样,产生一种浓浓的无力感。这种陌生的感觉,甚至令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能力能够保护、照顾自己的妻儿。 以前,他为了能够令宠靖瑄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所以拼命努力地工作,以至于没有时间多陪陪他,让他有个幸福的童年。如今孩子患病,宠天戈不禁懊恼不已,他的钱明明已经够多了,为什么不多抽时间来享受父子之情。 在停车场一个人站了半天,又找了个地方抽了一根烟,宠天戈才开车离开。 一路上他打了几个电话,公司的事情暂时不需要他费心,接下来他最需要去见的人,就是荣甜。 再生一个孩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简直难于上青天。 要他怎么对她说?荣甜,你根本不是荣甜,你是夜婴宁,你失忆了,你以前是我的女人,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儿子生病了,需要我们两个人再生一个孩子,从新生儿的脐带血里提炼出造血干细胞,来救我们的儿子。 这种话,宠天戈很确定自己说不出来。 他和荣甜确实是上过床了,还不止一次,也好不容易才确立了正式的恋爱关系。但是,一直到现在,宠天戈都坚持认为,这个过程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他在努力让换了一个身份的她,重新爱上自己,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而不是靠着过去的羁绊,硬要把她留在身边。 能够亲身证明自己对她来说还有吸引力,他很自豪,也很满足,所以,他不想打破这个现有的模式,非要拿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来从她的身上获得什么。 可是,不说的话,她绝对不可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要和她生孩子。 更何况,她好像已经没法再生育了。 这一点才是令宠天戈最为纠结,最为难过的——那个流掉了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他推测不出具体的时间,甚至就连大致的时间都没法摸得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是夜婴宁被顾墨存掳走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至于是一开始发生的,还是之后才发生的,他完全没有头绪。 就算亲自去问她,她也不会知道,因为她已经把过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也根本不知道夜婴宁到底是谁。 能给出这个回答的人,就只剩下顾墨存了。 宠天戈坚信,他还活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要是那么容易死,他也就不是周扬了。周扬十八岁就进了军校,一个人离开家独自前往中海,用了十年的时间坐到令人羡慕的位置上,不是全凭侥幸的。如果他当初听了母亲的话从商,也必定是商界的翘楚人物。这一点,从他改头换面变成顾墨存之后,得到了彻底的证实。 他也很清楚,不管是周扬,还是顾墨存,都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郁闷的是,蒋斌那边暂时还是没有什么消息,毕竟,这不是一件好查的事情,着急也没有用。 坐在车里沉思了片刻,宠天戈打算先去找荣甜。 他把车子开出医院的车库,随着车流,开上了一条主干道。 中海的交通一向令人头疼,是名符其实的“堵车之都”车子开出去不过几百米,陷入茫茫无边的车海之中,就动弹不得了。 宠天戈本就烦躁,这下子更添郁闷。他开了导航,看了看周边的几条路,打算兜一下,虽然绕远,却能稍微避开那些格外拥堵的道路。 他看着导航仪上那些密布的路线,忽然发现,从这里前往夜婴宁和周扬的住所其实很顺路,开出两条街,如果不堵车的话,那么继续再开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这种车程对于中海来说,已经算不上远,毕竟城市太大了。 多年前,自从误以为夜婴宁登上了那架失联的飞机,宠天戈就会三不五时地开车去她的家看看。当然,他没法进到别墅里去,只是把车子停在外面,抽根烟,发会儿呆而已。 他觉得,在那里似乎能够感受到多一些她的气息,尽管他后来不允许她继续住在那里,但那里的确有她的一段重要的回忆。最重要的是,她就是“出现”在那里的,从那里开始,她才成了她。 这么一想,宠天戈立即把车子往右边的那条道上开。 半个多小时以后,他已经到了那栋别墅前。 一停下,宠天戈便有些错愕,别墅里居然亮着灯! 他急忙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又看了几眼,里面确实有灯光。而且,别墅的大门前,原本光秃秃的园也被人重新修正过了,种上了全新的植物,一颗颗小小的绿苗长得郁郁葱葱,十分可爱。 刹那间,宠天戈有些懵住。 他缓了缓神,深吸一口气,跑去按门铃。 一个保姆模样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中,问他是谁。 “我……我是这栋别墅原来主人的朋友……我想问问,这里是卖出去了吗?” 那女人说不知道,她只是保姆而已,别的事情一概不了解,说完就要挂断。 “等等!我只是想问一下而已,没有恶意,我也不是坏人。你看,我专门开车子来找朋友的,我的车就停在外面。没想到几年没回来,我的朋友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宠天戈连忙让开一点位置,让那个保姆能够看到他身后的车子。 关键时刻,他的名贵跑车到底还是起到了一点点作用,保姆嘟囔了一句,让他稍等,然后不见了,大概是去找主人了。 过了五分钟,大门开了,一对中年夫妇出现在门口。 “你好,有什么事吗?” 丈夫四十几岁,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样子,很客气地问道。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宠天戈,见他衣着不凡,应该不是宵小之辈。 “我的朋友以前住在这里。但是我和他失去联系很久了,后来听说他的家庭发生了一些变故。请问,您是通过中介购买的这栋别墅吗?房子是谁卖给您的?” 宠天戈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气喘吁吁地问道。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迟疑似的。 “那个,先生,我们夫妻刚刚回国,我们都是在高校工作的。是通过中介来购买的房子,房子的户主是姓顾,不过,我们也没有见过这位户主,都是他的代表律师出面,来跟我们和中介签署的三方合同。整个过程都是合法的,这一点请不要怀疑。” 最后,中年男人还是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宠天戈的问题。 他的话令宠天戈全身一颤,姓顾,姓顾?! 果然是他!一定错不了了! 还真巧,就在一小时以前,他还在思考顾墨存的下落,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获得了新的线索! 顾墨存恐怕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宠天戈还会偶尔到这里来看一眼吧。 就是这个已经成为习惯的偶尔,竟带来了不可思议的收获! “谢谢你们。打扰了。” 宠天戈真诚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他的举动,倒是令这对夫妻颇为惊愕,他们站在原地,有些愣怔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匆匆离开,车子绝尘而去。 “没事,可能真的是找人的,我们回去吧。” 中年男人拍了拍妻子的手,和她一起走进家门。 ***** 中海市房地产交易中心,房屋市场管理处。 因为宠天戈早些年就是靠地产起家的,所以,他和这里的领导一向私交甚笃。再加上他爷爷在位的时候,位高权重,在核心集团内部很有分量,因此他来办事,一向都是一路绿灯。 他也不多做寒暄,直接把一张写有详细地址的字条递给凌处长。 “我要查二手房交易记录,具体的,这是地址。” 对方接过去,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凌处长什么都没说,还是登录了电脑里的工作系统,把相关的备案记录调取出来。 五分钟后,他把一张打印的a4纸递给宠天戈,又看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压低声音叮嘱道:“我可是违反规定了,你收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宠天戈低下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上面的甲方,也就是出卖人的姓名。 果然没有错。 “放心吧,老凌,谢谢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立即站起来,把纸叠好,收进口袋,然后拍了拍凌处长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一个死人是不会忽然间从地底下爬出来,把自己的老房子卖出去的。何况,大家都知道,顾墨存不过是一张画皮,画皮下面是早就声称自己死在非洲的周扬。如今,他把和夜婴宁婚后住的那栋别墅忽然卖掉…… 宠天戈觉得,此事其中必有诈。 第七十七章 兔子急了 看了几眼,宠天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堂堂香港荣氏集团的小少爷,到了中海来,居然还被地头蛇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几乎要把头都打破了。 不过,他只是心里觉得好笑,并没有真的表现出来罢了。 要是真的笑出声来,恐怕荣珂会羞愤至死吧,毕竟,他也还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如果不是现在真的走投无路,担心刘顺水要对他不利,他怕是也不会真的来找自己求助。 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荣珂也不是什么聪明识时务的主儿,宠天戈想了想,也就把整件事的前后因果完全给弄清楚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老话不假。 男人的“小头”一充血,“大头”就失血过多,容易成了废物。荣珂要不是管不住自己胯下的二两肉,能三番四次地栽在樊瑞瑞的手上?她再怎么脑筋灵活,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他完全是比人家白吃了好几年的米。 “你就这么害怕?说不定,她只是吓一吓你罢了。你们毕竟是老情|人,她难道还能真的让刘顺水派人杀你不成?” 宠天戈看了一下四周,没有禁烟标志,所以他就掏出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荣珂见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不由得急了,双手按在桌沿的边上,脸颊涨红地反驳道:“你以为我是在撒谎?我没有!我是好不容易才从机场逃出来的!她找人打了我,我去医院处理完伤口,想着自认倒霉,买一张机票回香港。哪知道,我在中海机场刚做完安检没多久,就有两个大汉走到贵宾休息室来抓我!我吓死了!要不是有一个地勤刚好经过,我一定就被他们抓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刷卡了,也不敢取钱,更不敢买机票和车票!我怕他们再来抓我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吓得眼泪鼻涕齐飞,两只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宠天戈举着烟,面色狐疑地看着荣珂。 不等他说话,服务生把荣珂刚刚点的套餐端上来。 荣珂显然是饿坏了,尽管他的动作之中还是带有一丝丝习惯性的优雅,但他大口咀嚼的样子,着实是和以往迥然不同。 看样子,他是真的饿了好几顿没吃,手上的现金完了,却又不敢去提款机取钱。 要不是真的怕得要死,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狼吞虎咽了几分钟,荣珂的两只眼睛忽然瞪圆了,急忙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他才艰难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差点儿噎死。 他连连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又打了个好几个嗝,令人侧目。 宠天戈看得有些瞠目结舌,烟险些烧到手,他赶紧掐灭了。 “慢点儿吃,不够再点。” 他看着面前的一大堆空碟子空碗,荣珂一个人吃了两份完整的套餐,连汤、沙拉之类的都吃得一干二净,近乎于四个成年人的食量。 “不、不用了,呃……” 荣珂打着饱嗝,连连摆手。吃饱喝足以后,他看起来也不像之前那么落魄了,眼睛里多多少少也散发出了一丝神韵,恢复了平日里的六、七分模样儿。 “我想来想去,整个中海,也就只有你能救我了。所以,我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这里找你!我不敢去你的公司,那里人太多,我只能在酒店大堂等你,碰碰运气……” 他垂下眼睛,苦笑一声。 庆幸的是,自己应该还没有把这位天神一样的人物给彻底得罪了,要不然,荣珂就是宁可被刘顺水的人抓到,也不敢主动送上门来。 “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不插手这件事,你要是被人砍死了,那就怪我了?” 宠天戈冷哼着,他和荣珂又没有什么交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在荣甜的面子上,帮他解了一次围。当时刘顺水还算给他几分面子,没有当众为难荣珂,但是,这不代表着刘顺水怕他。宠天戈虽然也不怕刘顺水,然而两个人完全就是毫无交集,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找对方的晦气,一个走阳关道,一个过独木桥。 所以,宠天戈除非脑子短路了,才会为了荣珂,去和刘顺水开战。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要是你不管我,我就真的死了!宠先生,你也是见过我老爸的,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要是出事了,荣家怎么办啊?” 荣珂带着哭腔,拿起餐巾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你出事了,不是还有荣珏吗?他比你大几岁,是长孙呢。再说了,荣家怎么办,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荣家不行了,我也不会少赚一毛钱。” 宠天戈故意逗着他,眼看着荣珂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大少在遇到一点点事情的时候就缩卵,他烦得几乎想要动手打他了。 “荣珏他不是我老爸的儿子啊!我们荣家人一向是各房归各房的啊!我要是被刘顺水他们弄死了,我老妈一定哭死了,她抬不起头啊……” 荣珂嗷嗷叫着,马上就要哭出声了。 宠天戈生怕他在这里丢人现眼,马上站起来,走到荣珂的面前,一提他的衣领,低声喝道:“闭嘴!憋回去!” 荣珂果然老老实实地噤声,脖子缩在衬衫领口里,一脸惧怕地看着宠天戈,活像是一只受惊的鹌鹑。 他跟着宠天戈从座位上站起来,见他主动帮自己付了帐,顿时松了一口气,起码,他不会因为没有钱而被咖啡厅的老板暴打一顿或者报警被抓走。 “我闭,我闭。” 荣珂喃喃地说道,眼看着宠天戈走出了咖啡厅,他犹豫了几秒钟,也跟着一起走进了电梯。 “你要带我去见荣甜?” 看着面前缓缓攀升的电梯,荣珂感到一阵的喜出望外:看来,宠天戈这是打算救自己一命了!果然,他这一次赌赢了! “你最好不要和我玩什么样。” 宠天戈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不管怎么样,这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是荣家人,而他又觉得对于荣甜来说,她的新身份还是有存在的必要,不能轻易抛弃。因此,宠天戈决定,先把荣珂带到楼上,他也要听听荣甜的态度,看她怎么说。 “怎么会,我怎么敢在你的面前玩样呢?” 荣珂一脸谄笑着说道,看上去有几分可笑。 电梯门开了,宠天戈走在前面,走到走廊的一头,按响了门铃。 一个年轻男人过来应门。 宠天戈明显怔了一下,这才说道:“我找荣甜。” 那人打量他和旁边的荣珂一眼,转身去找玖玖,她正在和一个女孩儿交代着什么。 “宠先生?!” 玖玖闻声赶来,一见到宠天戈,她立即失声惊呼,然后,等到她再看见荣珂,更是惊讶得嘴都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 她没想到,这两个男人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请、请进。荣小姐去楼下做spa,应该快回来了,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玖玖把他们让进房间里。 她一边走,一边指着周围,主动解释道:“抱歉,太乱了,这些天公司的情况不太妙,记者们蜂拥而至,我只好带着几个同事在这里办公,比较安静一些。他们再过分,也总不可能追到这里来吧?” 宠天戈眉头紧皱,担忧地问道:“最近两天还好吧?我已经让公关出面了,媒体应该有所收敛,而且我也和总署那边打过招呼了,他们不敢太放肆。” 玖玖点头:“这倒是,差不多已经没有什么了。多谢宠先生。” 他微一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的对话令荣珂有些摸不到头脑,他从昨天到现在,东躲西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捡起手边一本八卦杂志,荣珂随手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之前的相关报道,他立即蜷缩到一旁,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玖玖看了他一眼,转身去给楼下的美容纤体中心打电话了,询问荣甜什么时候能回来。 五分钟以后,荣甜回来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我下楼做了个按摩,所以没带手机。” 她有些吃惊,不过等到她再看见荣珂,脸上的表情就不只是吃惊那么简单了。 荣甜第一个反应就是,荣珂又拿那些奇怪的照片来勒索自己了,而且这一次,他还主动找上了宠天戈,把他也卷入这件事里来! 这个无耻小人!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抓起荣珂的手臂,把他手里的杂志抽走,狠狠地扔在地毯上。 “你凭什么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以为你是谁?荣家已经分家了,你过得好与不好都和我没关系!你要是还想来打我的公司的主意,信不信兔子急了还咬人?” 之前她不受他的威胁,把代言人的资格给了唐漪,而不是樊瑞瑞,已经彻底激怒了荣珂,他当时也当着公司里那么多员工的面向她放了狠话,让她小心点儿。这些可是真实发生过的,荣甜一直记得。 所以,荣甜怒不可遏,说什么也要被他从自己的地盘里赶出去。 第七十八章 吸引人上钩 今时不同往日,要是从前,别说荣甜敢对自己动手,她就是嘴上骂一句,荣珂都会忙不迭地赶紧回过去,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 但是,此时此刻,荣珂知道自己有求于人,别说动手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这样,荣甜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地就把他从沙发上给拖下来了。 站在一旁的宠天戈一直秉承着袖手旁观的原则,连看都没看荣珂一眼。 也真的难为荣珂了,他一直在拼命地用眼神向宠天戈求助,这会儿眼睛都快变成了一双斗鸡眼,可是连他的一个字都没换来。 “不、不是我要来的!是宠先生带我来的!不信你问、问他!” 荣珂坐在地上,哭丧着脸,一指宠天戈,往日的威风倜傥全都不见了。 一听这话,荣甜站直身体,难以置信地看向宠天戈,顿时也横眉立目起来,她以为他是看热闹故意不嫌事儿大,想要给自己找点儿麻烦。 “你冷静,听我说。” 宠天戈一看她的表情,就把她的心思全都猜到了。 见他们三个人像是有话说,玖玖立即将手下的这些人都送出去了,让大家剩余的工作先放下,留在明天做。 然后,她去烧水泡茶,给这两位不速之客准备茶水。 荣甜见状,哼道:“不用给他们倒茶,反正我马上就要把他们两个一起赶走了!” 宠天戈居然把荣珂领到这里来,也难怪荣甜会迁怒于他。 “阿甜,看在我们毕竟是一家人的面子上,别赶我走。我和你说实话,要是今晚我自己一个人走出这里,你明天就等着去领我的尸身吧!我老爸都六十岁了,你忍心看着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荣珂满脸乞求地说道,为了自保,他倒是能屈能伸,现在居然也能做到低三下四地求人。 被他这么一问,荣甜不由得一怔,愣了几秒钟,她疑惑地看向宠天戈,不明白荣珂为什么会说得这么吓人,好好的一个人就在眼前,怎么还会达到叫人收尸的地步。 “他得罪了刘顺水。” 宠天戈看着她,言简意赅。 荣甜的双眼立即瞪大,刹那间反应了过来,她顿时更加恼怒,抬起脚来就朝着荣珂的腿狠狠地踢了一脚。 踢完一脚还不解气,她又踢了一脚,口中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个不长记性的!你要被樊瑞瑞给害死了!早让你和她划清界限你不听!那么多女人你都可以玩,就非得找这一个吗?你给我滚!我不想因为你得罪那种黑道上的人!我是来中海清清白白做生意的,你要死,别脏了我的地方!” 她是真的生气了,上一次的酒宴,当着那么多的客人,刘顺水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过来,已经令荣家很没有面子了。本以为这种丢人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偏偏荣珂不争气,狗改不了吃屎,非要再和那群人纠缠不清。 荣珂硬生生受着,也不敢躲,任由荣甜踢打着自己。 最后,还是宠天戈看不过去,一把拉住荣甜。 “行了,踢几下得了,为了他气坏身子不值。你再把脚腕扭了,我更心疼。” 他把荣甜搂在怀里,说了一句,荣珂一听,差点儿昏过去——明明正在挨打的人是他,可根本没有人在乎他,反而担心打人的那个人会累到伤到,还有没有天理了! “还有你,把话说清楚,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你把你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要是故意遗漏或者隐瞒了什么,就别怪我把你丢出去!” 直觉里,宠天戈觉得整件事还有一些蹊跷之处,按理来说,樊瑞瑞都已经给荣珂踹了,怎么会忽然又把他骗到中海来,就只是为了打他一顿吗,不太可能,也不太正常。 所以,他相信,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荣珂没有说,或者说,连他自己暂时都还没有意识到存在问题的地方。 几分钟以后,三个人终于全都在沙发上坐下来了,玖玖把茶水送上来,也离开了,方便他们单独交谈。 房间里十分安静,荣珂蜷缩在沙发一角,胆怯地看着宠天戈和荣甜。 他舔舔嘴唇,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她找上那个老头儿以后,我很不甘心,因为那老头儿还是我介绍给她的。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她居然老少咸宜,一概不挑,那老头儿都快能做她的爷爷了!因为生气,所以我找过她几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后来,我好不容易把这件事放下了,因为我最近都在澳门嘛,手气也不好,根本顾不上玩女人嘛,人家说女人是祸害,越玩越衰……” 荣珂把玩着手掌,犹犹豫豫地说道。 荣甜大怒,随手抓起沙发上的一个靠垫,向他砸过去。 “你居然还去澳门赌?!你连麻将都打不好,你还敢去赌?说,你到底输了多少?是不是又是让你|妈妈帮你遮掩!” 平时一家人聚在一起,偶尔也会打打牌,荣甜连家族里七十岁眼耳聋的老姑婆都打不赢,就他这副德行,居然敢独自去赌城耍钱,一定是活腻歪了。 “也没多少嘛,就五千万港币,我妈私房钱多得是,她……” 荣珂还在嘴硬,一看见荣甜对自己怒目而视,想了想,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以免真的惹怒她。 她妈妈的娘家有钱,在香港当地也是百年豪门大家之一,十分富庶,荣太太自然更是无比偏爱这个独生子,二十几年来,对他一直都是近似于无条件的娇惯。 “你让我往下说完。樊瑞瑞主动给我打电话,说要把之前我送她的那辆车还给我,我说不要了,她说那车子九成新,重新喷漆,再转手卖掉,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一听,既然有钱赚,为什么不要,反正那本来就是我的钱,所以我就来中海了。没想到,她根本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三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四个人开着那辆车,到了地方以后,把我揍了一顿,四个人又开着车走了!” 荣珂既愤怒,又委屈,他把衣服的兜帽取下,露出自己受伤的脑袋,伸过来给荣甜看个清楚。 她一看,确实伤得不轻,又是淤血又是鼓包,看来樊瑞瑞的人下手也是够狠的。 “樊瑞瑞把你叫来,难道就是为了揍你一顿?除非她心理扭曲到了一定程度,否则她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难不成就为了解气?” 荣甜板起脸来,不肯相信荣珂的一面之词。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来送死了!” 荣珂几乎跳起来。 “等一下。我记得你说过,她找的那个老头儿,是主动疏远她的,你知道原因吗?” 坐在一旁的宠天戈摸着下巴,忽然出声问道。 荣珂思考了一下,迷茫地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我想想,好像有一次,在一个朋友的宴会上,我遇到那老头儿的儿子了,他和我聊了几句,问我认不认识中海的朋友,我随口说了几个,他又问我,认不认识一个靠走私起家的姓顾的商人,我说不认识,然后就没了。这个……应该和我被打没什么关系吧?”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想起来的细节了,其他的,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了。 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宠天戈,在听见“走私起家”、“姓顾”等几个字以后,整个人的身体忽然全都绷直了,脸色也变得沉峻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荣甜留意到了,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间释放出了紧张的情绪。 难道,他认识那个人,知道荣珂为什么会被打?! “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儿古怪。会不会是那老头儿的儿子和他老子说了什么,导致他疏远了樊瑞瑞,所以她就没有机会继续从老头儿的身上捞钱,她想来想去,觉得是你从中作梗,所以就把全部的火气撒到你的头上?” 宠天戈给出大胆的假设,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荣珂一脸的愤懑,他什么都没有说,平白被当成说人家坏话的人了,还白白挨了一顿打,进而导致了人身威胁! “我们报警吧?总不能这么躲着吧?现在走也走不了,留也留不了,难道还真的怕他们了?” 经过上一次夜澜安的事情,荣甜还是很相信中海警方的,她想,大不了自己再豁出去一次老脸,去求蒋斌好了。 “我不要报警!” “先不要。” 不料,宠天戈和荣珂同时否定了她的提议。 “你以为警察真的敢抓刘顺水吗?现在无凭无据,警察也抓不了他的!再说,他这么多年杀人放火,你看见他坐监狱了吗?即便真的有事情,他也有大把的小弟去顶罪!” 荣珂生怕报警会刺激到刘顺水,让他变本加厉地来折磨自己。 而宠天戈想的却是,刘顺水和樊瑞瑞会不会和顾墨存有什么千丝万缕,不为人知的关系。说来也巧,他正在想办法去查顾墨存,一系列的蛛丝马迹就全都浮出水面了,这些究竟是老天爷在帮他,还是有人在暗处故意一点点地把消息放出来,吸引他上钩呢? 他不知道。 第七十九章 坦白 虽然,目前暂时不知道这些表象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真相,但是,宠天戈的神经一旦紧绷起来,就不会轻易地松弛,而且,他就像是一头野兽一样,对于危险,他的嗅觉一向要比普通人更敏感。 他甚至能够感知得到,就在自己的周围,就在不远的地方,已经暗暗浮动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诡异气息,似乎,下一秒钟就能够将他完全吞噬。 荣珂和荣甜全都不知道宠天戈正在想着,他们一个是还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樊瑞瑞和刘顺水,另一个则是根本不晓得顾墨存是谁,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他这个人。 所以,他们两个明显都感到十分的糊涂,但是谁也不敢主动向宠天戈询问,生怕惹来他的不悦。 片刻之后,见他还是没有说话,荣珂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怎么办?刘顺水要真的派人来弄死我,我就身死异乡了!” 虽然荣甜看不上他的窝囊样子,可是,她一想到,他要是真的死了,荣华强一旦听说儿子曾经来找过自己,而自己并未伸出援手,眼睁睁看他出事,做父亲的岂不是会气疯了,消息传出去,她在家族里也别再想过舒服日子。 “怎么办?要我说你现在就去给樊瑞瑞下跪道歉,让她放过你,你肯不肯?” 荣甜斜睨了荣珂一眼,冷笑着问道。 他涨红了脸色,立即露出来一个“想都别想”的表情。 “这不就得了?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你要钱,我就给你一些钱,不过,十万百万你是别想了,正常销而已,多了我也没有。” 荣甜摊摊手,她可没有荣珂他|妈那么有钱,几千万的赌资也能帮他还得上,她最多管管荣珂的食宿,再多了,一分没有。 “你给我钱,我也得有命才行啊。” 荣珂这一下彻底傻眼了,荣甜要是不帮他说好话,宠天戈也根本不会搭理他,他走出去这道门,左右就是一个“死”字。 “你再嚷嚷,就算是刘顺水不要你的命,我也想弄死你了。这么一个大男人,唧唧歪歪的,你不觉得自己很讨人厌吗?” 宠天戈终于开口骂道,他最瞧不起这种一有事情就吓得没主意的男人,从刚一见面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荣珂还是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着实令他烦躁不已。 荣珂果然乖乖闭嘴了。 荣甜想了一下,喊过玖玖。 “你去想想办法,尽量用别人的身份证在这家酒店里再开一间房,就挨着我们吧,能在我们的隔壁是最理想的。” 玖玖点点头,立即去前台开房去。 荣珂得寸进尺地问道:“我能就在这里住吗?我看你这里空间蛮大的。” “不行。” “做梦!” 宠天戈和荣甜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齐声拒绝。 荣甜是觉得不方便,除了自己,玖玖和昆妮也住在这里,忽然多了个男人,大家无论做什么都会感到很尴尬。而宠天戈是绝对不允许一点点危险波及到荣甜,如果刘顺水真要拿荣珂出气,他救得了就救,救不了就不救,可是万万不能让姓刘的碰到荣甜的一根汗毛。 荣珂立即悻悻,不敢再废话了。 又过了几分钟,玖玖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份房卡。 “房间就在我们隔壁,用我的证件办理的,走公司的帐。荣先生,你收好房卡,有什么需要给前台打电话就好。” 玖玖面无表情地把房卡递给荣珂,然后默默退到一旁去。 荣珂接过来,哼了一声,连句谢谢也没说。在他看来,玖玖也好,昆妮也好,都是在自己家的公司里打工的,老板安排什么,她们就得乖乖做什么,对她们没有必要多说。 看他这样子,荣甜的心头更添了一股气。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逼着荣珂说点儿什么,可玖玖毕竟也曾经伤过她,犹豫了几秒钟,荣甜站起来,一指门口,下了逐客令:“行了,你去隔壁睡觉吧。有事喊我。” 荣珂不动,转头去看宠天戈。 见宠天戈朝自己点了点头,他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了,拿了东西走出去。 荣珂走了以后,玖玖也回房间了,留下宠天戈和荣甜二人,一时之间,客厅里陷入了沉默。 “你是不是怪我多管闲事?” 宠天戈察觉到荣甜的不快,主动问道。 她看看他,倒也说不上来是责怪他,只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安。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和荣珂八字不合。别看我们是一家人,可每次他都恨不得捅出大篓子一样。他明明比我年长,按理来说,他应该更有担当一些,可你看现在呢?我们两个虽然因为分公司的事情偶有不快,可到底都姓荣,分不分家都不影响这份血脉亲情,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中海出事。” 荣甜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摊摊手,说话间,她露出了一脸的不知所措。 刘顺水其人,她只见过那么一次,从别人的嘴里稍有了解,只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凶悍,狠毒,手下小弟众多,没事千万不要招惹他,否则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似乎看出荣甜的所思所想,宠天戈在她的身边坐下来,轻声道:“老实说,刘顺水这个人真的不好对付,我是土生土长的中海人,可只要涉及了他,我也不想主动去挑事儿。这二十多年来,你以为没有人想要把他投进监狱?《无间道》看过没有,他就好比是曾志伟演的那个大佬韩琛,精得很。” 话虽如此,他不想招惹刘顺水,不意味着他不敢,或者对付不了。然而,做生意的人都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安心心闷声发财,比什么都重要。 一想到那个角色,荣甜的脸更是垮了下来,喃喃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荣珂更是活不了了。樊瑞瑞到底给她的‘干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竟然非得杀人不可啊?就算是她对他没有感情,这一年多来,荣珂明里暗里也给她砸了那么多的钱,还把她引荐到了香港的娱乐圈,难道连一点儿怜悯都换不来吗?” 她掩面,不由得为荣珂感到了一丝悲哀。 听了荣甜的话,宠天戈立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倒是提醒了他,之前他一直想不通,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狠。而现在,他灵光一现,忽然意识到,一个人连那么多钱,那么好的机遇都不在乎,不代表钱太少,机遇不够好,很可能只是因为这个人一开始要的就不是这些。 “荣珂平时都靠什么赚钱?” 他蹙眉问道。 荣甜愣了愣,把双手从脸上拿开,想了想,忍不住笑出声:“赚钱?你在和我开玩笑嘛?他只会钱,根本不会赚钱。平时挂了一个总经理的虚名,十天半个月也去不了公司一趟。他的作用嘛,就仅仅在于有难缠的客户出现时,他去应酬,陪人家喝酒、按摩而已。” 说罢,她不屑地翻了翻眼睛。 宠天戈没说什么,有点儿出神。 “怎么了?你在怀疑谁?” 荣甜一把掐住他的手臂,和他相处时间长了,她也渐渐地摸准了他的一些小脾气和小动作,他此刻的样子,就说明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啊?没有。” 宠天戈回过神,连忙摇摇头。 他确实想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它们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快得令人抓不住。而且,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还没有去找人验证过,不敢乱说。 “有,你就是有。你每次露出那种表情,就说明你又要开始算计人了。我都知道!” 荣甜不依不饶地摇了几下他的手臂,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宠天戈佯装生气,反问道:“我算计人?” 她自觉失言,但又清楚他不会真的动怒,于是耍赖似的非说他听错了。 “原来我已经老到耳聋了啊。” 他点点头,荣甜嬉笑:“确实有一点点老。” 宠天戈笑意更深,伸手去搔她的颈后,压低声音道:“确定?要我用行动反驳一下你的话吗?现在,还是一会儿?” 她连连讨饶,按住他的手,以免他真的做出什么令人脸红的举动来。 “好了,好了,说点儿正事……” 荣甜喘息着,躲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转移了话题:“你这几天很忙吗?有没有去医院看瑄瑄?我一直想问你,那些医生到底什么时候能让孩子出院啊?” 听了她的话,宠天戈僵硬了一下,慢腾腾地收回了手。 他盯着沙发上的图案,看了几秒钟,才声音生涩地把宠靖瑄的病情告诉给了荣甜。 她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可是话连在了一起,她就完全听不明白了。 “你、你骗我……他还那么小,怎么会,怎么会呢?” 荣甜艰难地摇晃着脑袋,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这一事实。 “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或者我睡醒一觉,就有人告诉我,愚人节快乐,这只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可惜……” 宠天戈同样痛苦地摇了摇头。 第八十二章 商业机密 极度的恐惧之下,荣甜反倒是镇定下来了。 连刘顺水都亲自来了,足可见,他很给自己和荣珂“面子”。既然这么重视,那他肯定不会在什么事情都不说清楚的情况下,把他们两个的小命给取了。而且,他的手下在得到确切的指令之前,也不会对荣珂太过残暴,他应该不会受什么皮肉之苦。 想到这些,她站直了身体,强迫自己大胆地看向面前的刘顺水。 “水叔大驾光临,不知道是有何贵干呢?荣珂要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改天,我们兄妹两个一定上门拜访。” 说完这些话,荣甜才意识到,其实自己的上下牙齿一直在打颤。 还好,她一口气说完了,没有磕磕巴巴。 刘顺水微微眯了眯眼睛,把手上的那对核桃换了一只手,继续把玩着。 等荣甜说完,他才摇摇头,淡淡开口道:“荣小姐太客气了,我是个闲人,哪里有什么贵干呢?人一上了岁数,就喜欢多管闲事,还喜欢到处走走,所以嘛,一个不小心,就走到荣小姐的地盘上了,你千万不要生气才好。” 两个人全都在打着马虎眼,你来我往地说着不痛不痒的废话,好像都在试探着什么一样。 荣甜一怔,刘顺水说到了“闲事”,那么也就是说,他找上荣珂,并不是完全地为了自己,那是为了谁呢?难道是为了樊瑞瑞吗?像他这种人,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都不应该再和“冲动”二字沾上边儿,就算是樊瑞瑞和荣珂两人翻脸,不念旧情,她跑去和干爹诉苦,他也不太可能真的怒发冲冠为红颜才对。 除非,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樊瑞瑞不过是个药引子,只要她能把荣珂吸引过来就可以,或者说,还有一种可能,她并不知道刘顺水要对荣珂做什么,要不然,她也不会把他揍了一顿就收手了。 这么一想,荣甜似乎想明白了。 “水叔你这么做,樊小姐知道吗?” 她打算试一试,先诈一下刘顺水,看他怎么说,自己说不定能够从他的话里找到更多的信息。 再不济,也能拖延一下时间,拖到两点,公司里的员工渐渐地全都回来了,荣甜不信刘顺水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把自己强行带走。 刘顺水表情不变,依旧看着荣甜,淡淡地笑着。 “荣小姐是觉得,她需要知道什么吗?” 荣甜深吸一口气,也笑得愈发灿烂,坦然道:“我只是觉得,女人都讨厌被人欺骗,也都讨厌被人利用,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比如樊小姐那一种。” “真有趣,叫一个女人承认另一个女人漂亮,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刘顺水收敛起笑意,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把核桃紧紧地握在手掌心里,瞪着荣甜。 “还好,也没那么严重,不过要是让一个女人知道,她一直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那样才更严重一些。聪明的会选择暗暗蓄力,伺机报复,愚蠢的呢,可能就会马上大闹一场,虽然没有什么作用,可也很容易破坏全盘计划。水叔,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荣甜歪歪头,嘴角上扬。 她不清楚樊瑞瑞究竟知不知道刘顺水究竟要做什么,但是看在她带人教训了一下荣珂,然后又把他放走这件事上,说明她并不想要了他的命,充其量只是想撒气而已。然而,据荣珂说,他在机场的时候又一次险些被人带走,这一次,幕后的主使人就很可能已经不是她了。 不然,她何必放走他呢?费二遍事干嘛?除非她根本不知道,在她把荣珂骗来,打了一顿泄愤之后,其实还有其他人躲在她的身后,等着对他下手。 “你说得很对,不过,瑞瑞那孩子比你单纯,她不会想到这么深奥的一层。她也不会知道,我找荣珂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说不定她还会感激我,觉得我是在替她教训这个负心汉呢。你应该很清楚,你的那个哥哥嘛,啧啧啧啧,太心了呐……” 刘顺水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口中啧啧有声。 他的声音不大,不过,荣甜没有错过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出于女性的敏感,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樊瑞瑞果然是被刘顺水这条老狐狸给利用了。刘顺水怂恿她,将荣珂从香港骗来中海,她也觉得这段时间来从荣珂的身上尝到了不少委屈的滋味儿,将他揍了一顿,权当发泄。却不想,她不只是打了他,而是直接将他推到了鬼门关的边上。 “教训是假,他知道旭阳的商业机密是真吧?水叔,我从来不知道,您有心踏足精密仪器这一行?” 荣甜直视着刘顺水,索性把这件事捅破,也不藏着掖着了。 果然,他一惊,似乎没想到她也知道旭阳的事情。 “旭阳和你没关系吧,小丫头。” 刘顺水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么淡漠了,再次看向荣甜的眼神也有些微微变了,他以为,自己的意图掩饰得很好,应该无人知道才对。没想到,荣珂和荣这两个小鬼凑到一起,居然还真的误打误撞地猜到了他的目的。 没错,他就是想要那些设计图,关于一部分军方精密仪器的研发数据。这些内容,是旭阳的高级商业机密,也属于军事机密。 “是和我无关,你也知道,荣家已经分家了,我们各发各的财。当家人如果还活着,我们是一家人,如今当家人不在了,亲情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荣甜故意这么说着,想要令刘顺水卸下防备。 他点头称是,继续用鹰隼一般的眼神打量着她:“也就是说,你其实并不关心旭阳的事情?” 她耸耸肩,摊开两手:“它赚钱,我拿不到一分,它倒闭,也轮不到我来还债。” 刘顺水笑起来,赞许道:“荣小姐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就是说,我现在叫人带走荣珂,你也没什么意见了?” 荣甜脸色一变,没想到他还真的一口承认了荣珂在他的手中。 “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从荣珂走出她的办公室,她就没有再看见他了,也许刘顺水不过是在故弄玄虚,荣甜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 刘顺水扭头朝旁边看了看,没一会儿,立即有人按着荣珂走了过来。 他像是一只虾米一样弯着腰,一左一右的手臂都被两个高大的男人给别在了后背上,动也不能动,嘴巴里也塞了一团布,无法说话。 “荣珂!” 荣甜想要冲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却被刘顺水用一个手势给拦住了。 “你就这么把他带走,我怎么向他的家里人交代?万一我也被当成是你的同伙怎么办?荣珂他爸妈知道了,还不得撕了我吗?你想要什么,万事好商量,先把人留下!” 事到如今,她想要冷静也没法子冷静了,荣珂就在刘顺水的手里,就算是他给出旭阳的商业机密,也不一定能够全须全尾地回来,谁知道刘顺水的人会怎么严刑逼供,剁掉手指之类的,都是最轻微的。 刘顺水笑眯眯地反问道:“你问我怎么向他家里人交代,是吗?那还不好办,你跟着荣珂一起走,不就没有困扰了吗?” 他的话令荣甜悚然一惊,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抬腿想跑。 慢了一步,刘顺水用握着核桃的那只手往荣甜的后颈用力一敲,她两眼一翻白,就晕了过去。 一个手下立即上前,将她拦腰扶住。 见她彻底晕了,站在一旁的荣珂动了动脖子,张嘴用力一吐,把那团布吐在地上,然后朝身边的两个人哼道:“光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放开我?用那么大的力气,我的手都要断了!” 刘顺水的两个手下这才连忙松开手,荣珂五官皱紧,活动着两条胳膊,嘴里不情不愿地发出嘟嘟囔囔的声音来,似乎是在抱怨。 “唠叨什么呢?还不赶紧把她扶稳了?一会儿人都回来了,我们要出去就麻烦了!” 刘顺水见荣珂不慌不忙的,不由得怒斥了一句。 他不敢回嘴,只好从那人的手中接过荣甜,又从另一个人的手中接过一顶女士帽,扣在她的头上,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挡住她的半张脸。 “我们走楼梯,你带她从电梯下去,尽量别被人看出端倪。” 刘顺水吩咐了一声,然后带人快步离开。 荣珂扶着荣甜,半拖半抱地把她带进了电梯里。 又过了半个小时,午休时间即将结束,公司里的员工断断续续地回来了,当然也包括了一起去吃饭的玖玖和昆妮。 “我去看看他们要不要冷饮。” 昆妮拎着一袋盒装雪糕,走到荣甜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她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桌上放着荣甜的手机,旁边的衣架上还挂着她的外套。 昆妮以为她去了洗手间,所以拎着东西又走了出来。不过,她刚走出来,就听见不远处的茶水间传来了玖玖的一声惊呼。 第八十三章 又出了大事儿 昆妮愣了一下,辨认出那声音是玖玖的,她心里一沉,忽然萌生出不好的预感,丢下袋子,她拔腿就朝茶水间跑去。 玖玖蹲在地上,她的手上抓着一团布。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根湿淋淋的拖把横在地上。 “怎么了?” 昆妮气喘吁吁地问道。 玖玖站起来,直接问道:“他们两个是不是不在办公室里?” 昆妮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玖玖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一把把手上的布团扔在地上,她急得团团转,完全说不出话来。 昆妮扯住她的手臂,让她停下来。 “你别转来转去,我眼睛好,到底怎么了?荣小姐人呢?” 昨天晚上,宠天戈带着荣珂来找荣甜的时候,昆妮还在公司忙着,没有在酒店,自然也就不知道刘顺水和樊瑞瑞要找荣珂晦气这件事。等她晚上回来,玖玖都已经躺下睡觉了,两个人没有机会聊天,她就暂时还没有了解到消息。 所以,昆妮现在一头雾水,弄不清楚玖玖正在担心什么。 一抬头,玖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低下头掏手机,快速地拨号。 “怎么没人接呢?这下完了……” 她等了又等,那边都是铃声。 昆妮等不及了,一把按住玖玖,急三火四地催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快吓死我了!” 宠天戈不接电话,一时之间,玖玖也彻底没了主意。 她想报警,但又不敢,毕竟这件事是和荣甜有关,要是一旦闹出什么动静来,别的事小,她的人身安全事大。依照宠天戈的性格,他要是发起火来,还不把这栋写字楼给掀了?! 她只好把昆妮拉到一旁,确定左右无人,快速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说完以后,两个女人彻底全慌了。 昆妮一开始还以为是玖玖神经过敏,现在她不觉得了,反而比她还紧张。 她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团团转着,谢天谢地,宠天戈居然出现了! “宠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 见昆妮冲上去就要说出实情,玖玖一把拉住她,挡在她的身前,挤出来一个微笑,抢先问道。 宠天戈明显是匆匆忙忙赶来的,他扯了扯衬衫领口,重重吸了几口气,才把呼吸调整均匀。环视一圈,他没有看到荣甜,也没有看到荣珂,心头的不安愈发扩大起来。 “我原本在开会,散会之后,秘书告诉我,荣甜找过我。可是等我再给她打回去的时候,她的手机和办公室座机都没有人接,我又去联系你们住的酒店的前台,他们告诉我,她一早上就和荣珂一起来公司了,荣珂的手机也打不通,所以我担心他们有事,就马上赶来了。” 说完,不等玖玖开口,他又问道:“他们人呢?” 见情况严重,而且确实瞒不住了,玖玖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我和昆妮也是刚吃完饭回来……回来之后,就没看见他们两个了……” 宠天戈似乎早有心理预感似的,头也不回地冲回荣甜的办公室。 他看了一圈,见她的外套和手机都在,第一时间确定,她不是主动离开公司的。再加上荣珂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他们被人从这里强制性地带走了。 “我要看监控录像。” 玖玖点头,拿起荣甜桌上的内线电话,听了一下,愣了愣。 “公司的内线不通了。我猜……监控估计也……” 很明显了,刘顺水是有备而来的,他的人趁着午休,公司人少,就把通话设备和监控设备全都破坏掉了。要是不清楚荣甜和荣珂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就算是警察来这里,也不会知道是谁把他们带走了。 不过,宠天戈却想也不想地就锁定了目标:就是刘顺水。 “这个老不死的,敢惹上我,活腻歪了!” 他早就说过,自己和刘顺水一向是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各赚各的钱。他从来也没有挡过刘顺水的财路,所以也就不对人家的赚钱方式指手画脚。然而,现在是他主动来蹬鼻子上脸,居然敢把荣甜带走,那就别怪他不给任何的面子了。 “你们去找维修工,先把坏掉的设备收拾好,别让公司的员工知道这件事,暂时先不要报警,也不要让消息传出去。记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懂了?” 宠天戈用|了几秒钟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厉声叮嘱着玖玖和昆妮。 她们两个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冲他点点头。 说完之后,宠天戈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玖玖和昆妮自知拦不住他,所以也就在他走出去之后,准备叫人来修电路。 刚拿起手机,玖玖的手就被昆妮给按住了。 “玖玖,那个……”昆妮的表情有些古怪,她似乎有些迟疑似的,舔|了舔嘴唇,她还是问道:“我想问你,你和荣小姐怎么了?” 玖玖收回手,怔了一秒钟,反问道:“你以为她的失踪和我有关?” 昆妮连忙摇头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自从你这次回来,你和荣小姐之间,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感觉都怪怪的。而且,你上次忽然离开,我问荣小姐为什么,她也没说什么,只说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办。结果,没多久,你又忽然回来了……我说不上来哪里古怪,可就是觉得有问题……再加上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我……我很慌……”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其实,昆妮早就想问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现在,荣甜居然和荣珂一起,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在公司里不见了,好好的大活人,说没就没,她又怎么能够不害怕呢。 听她这么一问,玖玖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很清楚,不能和昆妮说实话,可如果什么都不说,反而会引起她更大的怀疑。 思考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诚恳地回答道:“抱歉,昆妮,我确实有事情一直瞒着你。我和荣小姐之前的确出现了一点儿小不快,原因就是我来中海以后,一直都有私下里和荣三小姐联系,她会向我问一些荣小姐的私事,我会告诉她。荣小姐无意间发现了这件事以后,大为恼火,认为我侵犯了她的隐私,我也向她解释了,不过她还是不能原谅我,所以我就走了。” 昆妮听了一愣,没有想过,造成她们之间产生龃龉的,居然是这件事。 “那你都说了什么呢?” 玖玖假意想了想,答道:“就是认识了哪些朋友啊,工作的进度,分公司的一些事。你也知道,三小姐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虽然她同意把分公司交给女儿去处理了,不过还是不放心,所以就私下打听一下。我也很为难,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昆妮,请你理解我,我没有办法。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昆妮被问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荣华珍那个人是什么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任何人都是宁可得罪荣甜,也绝对不敢得罪荣华珍。换了她自己,她肯定也会硬着头皮妥协。 “既然你问了,我就都告诉你了。我现在和荣小姐好不容易才慢慢恢复关系,你可不要告诉她,我和你说了这些,要不然她可能还会误会我向你吐苦水呢,你就假装不知道好了。当务之急是,希望宠先生能够先找到她,我们也得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要是传出去,可就糟了。” 玖玖见几乎已经说动她,立即握了握昆妮的手,小声催促道。 昆妮不疑有他,也急忙去打电话,叫人来修监控设备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玖玖不着痕迹地轻轻吐出一口气。 可是,荣甜是不是被刘顺水带走了,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一次回来,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已经很久没有和顾墨存再联系了。她帮他做事,那件事做完了,她拿到了钱,就两不相欠了。 要是顾墨存知道她回到了荣甜的身边……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做,会不会不允许,玖玖不知道。 她是真心想要帮助荣甜,因为对她存有愧疚的心理。等她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她就会离开,就当是回来还她一个人情。 只是没想到,又出了大事儿。 ***** 荣甜在车上就醒了,刘顺水那一下子,其实并不是很用力,他也是忌惮着她的身份,不太敢对她下狠手,怕惹出更多的不必要的麻烦来。 他弄不懂,了这么多的心思,直接拿到旭阳的设计图就好了,有大笔的钱可以赚,狠捞一笔,为什么还要把这个女人带过来。 “或许你的老板是个色鬼。别说,我这个妹妹虽然沉迷于整容,但你看,长得还不赖。” 荣珂似乎看出了刘顺水的心思,他转过头来,指了指荣甜的脸,一脸嬉笑地说道。 刘顺水只是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不是混黑的吗,怎么也会为别人做事呢?这样一来,以后你还怎么在一群小弟面前树立威严呢?他们还会服你的管吗?你的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头,能和我说说吗?” 荣珂厚着脸皮,似乎没有看出刘顺水根本不想理会他,继续喋喋不休地问道。 第八十四章 我们老板想见你 荣珂原本是十分惧怕刘顺水的,从樊瑞瑞的口中,他也是听过一些关于他的轶闻旧事,知道刘顺水是个不得了的狠角色。 不过,他现在不怕姓刘的,是因为荣珂觉得,大家都是在别人的手下做事的,属于平等关系。何况,旭阳的商业机密都在他的手上,如今对方还没拿到东西,刘顺水一定不敢把他怎么样。 这么一想,他的底气就愈发足了。 要不是头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荣珂真的觉得,这一趟的中海之行堪称完美。 可惜,为了能够骗过宠天戈和荣甜这两个狗男女,他不得不真的被揍了一顿,弄得满头是伤,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获得他们的信任。 哪知道,荣珂嬉皮笑脸地说完,刘顺水丝毫不给他任何的脸面,他抬起手,一柄小巧的手枪从袖口处滑出来,眨眼间,那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到了他的眉心。 “小畜生,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混道上的时候,你爹都没玩明白呢。你要是以为自己现在有资本敢和我叫板,那你就错了,信不信我一枪崩死你,开了车门把你踹下去喂狗?” 刘顺水的脸色无比狰狞,他压低声音,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跳动着。 荣珂甚至还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上了膛的手枪就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他盯着乌黑的枪身,彻底对眼了。 艰难地吞了几口口水,他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不、不敢了……你、你饶了我吧……我、我随口胡说的……” 他苦着脸,不停地求饶着。 刘顺水注视着荣珂的双眼,故意没有马上收起枪,而是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把手放下来。 荣珂的脸色惨白着,额头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一道一道,上面布满了冷汗。汗水顺着眉毛滴下来,他甚至不敢随随便便抬起手去擦掉,直到上半身已经完全僵硬,他这才一点点地把身体转过去,重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 刘顺水把手腕一压,那把枪就消失不见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冷哼一声,歪过头看向身边的荣甜。 她可能快醒了,因为随着车身的小小颠簸,她微微皱眉,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声,似乎是因为颈子那里还在疼痛。 果然,十几秒钟以后,荣甜的眼皮动了动,她挣扎了一下,还是终于把眼睛睁开来了。 她用了一点点力气才清醒,一见到身边的刘顺水,荣甜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左右看了看,她确定自己是在车上,而这辆车即将开往哪里,她却完全不知道。 再一抬头,荣甜又看见了,坐在斜前方的男人,正是她一直在担心着的荣珂。 她喊了一声“荣珂”,却发现他鬼鬼祟祟地朝着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并不敢扭过头来,真正地面对她。 荣甜并不愚蠢,他的这种反应,很难令她不起疑。 “荣珂,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好戏!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来撒谎,来算计我?你是畜生吗?连自己的家人都要骗!” 她伸出手,一边低低咆哮着,一边用力地拍打着前方的座椅。要不是一旁的刘顺水快速地扯住她的手臂,荣甜眼看着就要揪住荣珂的衬衫领口,一把把他的头给扳过来了。 尽管如此,荣珂还是被吓得不轻,他活动了几下脖子,感觉后背上还是凉嗖嗖的。 荣甜刚才质问他的时候,那语气实在太吓人了。 虽然被刘顺水制服,但荣甜并没有放弃挣扎,她咬紧下嘴唇,一直在用力,想要逃出桎梏。 “荣小姐,我如果是你,就先保持片刻的安静。老实讲,就算是你从我的手上挣开了,又能怎么样呢?你又不能跳车,别说打不开车门,就算是真的跳出去了,车子开得这么快,你下去也是一个死,还不如稳稳当当地先坐一会儿,养精蓄锐。” 很显然,面对荣甜的时候,刘顺水倒是比刚才有耐心多了。方才荣珂不过是两句话说得不对,就差点儿死在他的枪下了,但是现在,他却在好言好语地劝着荣甜,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相比之下,荣珂开始感到心里不平衡了。 不过,打死他,他也不敢表示出来任何的不满。 黑老大就是黑老大,一言不合就能掏出枪来要杀人,这还是法治社会吗?还有天理吗?他不禁在心头愤愤地想着,十分的不甘心——要不是自己欠了一屁|股债,再不马上还上,就要被澳门赌场的那帮打手给砍死了,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落魄,居然要听命于这么一个大老粗。 荣珂默默地希望着,车子开快一些,尽快见到幕后的老板,双方履行好各自的承诺,自己拿了钱,迅速走人。他都盘算好了,那笔钱还完赌债之后,还会再剩下一点儿,他还是有机会翻盘的,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再赢上一大笔,就不用再担心没有钱了。 他低着头,嘴角含笑地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丝毫没有留意到荣甜愤怒到极致的眼神。 她就知道,就不应该相信他!狗改不了吃|屎!什么狗屁亲情,什么一家人,在这个畜生的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只要可以,为了利益和好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亲人! “你要带我去哪儿?” 狠狠地瞪了荣珂几眼,荣甜放弃了,她收回视线,冷漠地看向刘顺水。 “一个朋友想要见一见荣小姐,所以就让我来请你了。” 他笑眯眯地答道,看起来居然神奇地带着一丝慈祥的味道,像个仁爱的长辈一样。 “请?他怎么不让你把我杀了,再把尸体带给他啊?” 嘴上虽然倔强无比,可荣甜心头的不安却在暗自弥漫,她不禁想起上一次,自己跟踪玖玖,结果反倒被人用药迷晕那一次,也是有人声称要见见她。 那……这一次呢?! 会不会还是他?! 奥斯斯玛特集团已经单方面提出终止了st项目,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管是不是她出面阻止的,结果总归是令他满意的,他为什么还要见自己?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一系列的问题浮上心头,却没有一个是有答案的,荣甜更加困惑了。 刘顺水笑着摇摇头,没有再接话。 接下来,加上正在开车的司机,车上的一共四个人谁也不再开口,车子里安静得可怕。 车子又开了近四十分钟,才停下来。 一路上,荣甜一直向窗外看去,试图认出自己在前往哪里。 可惜,车窗的外面除了树就是树,几乎不见建筑物,更不要说一些特殊的标志了。这里好像已经到了中海和津唐交界的地方,但却极其的空旷,没有农田,没有住户,也没有大型的工厂,一望无际的就只有一片片树林。 她放弃了,认命地跟着刘顺水和荣珂一起下了车子。 车子停在一片空地上,前方不远,就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一看瓦片就知道,整间院落都是新盖不久的,但是样式却是仿古的,很有些味道。 荣甜站在原地不动,最后,还是刘顺水推着她,她才不得不走进了院子里。 走的时候,她不停地向四周打量,想要跑。 几分钟以后,她又一次放弃了。 因为这间宅子的外面都是大|片大|片的空地,她就算是能够挣脱刘顺水的手,从这里跑出去,也无处藏身,随时都能被人追上。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十厘米高跟鞋,索性,荣甜连跑都不打算跑了,以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既来之,则安之。这么一想,她反而轻松起来,还颇有兴致地打量起周围来,不过不是为了逃跑了,而是单纯地想要欣赏一下这里的装修风格。 刘顺水阅人无数,毫不费力地就看出来,荣甜这是认命了,也就松开了手,不再抓着她。 三个人走进一间房,看里面的摆设,应该是用来接待客人的。 荣珂率先走进去,一屁|股坐在一把酸枝木椅子上。 虽然他一头是汗,但还不算太狼狈,看坐姿也离“落魄”二字相去甚远,荣家人虽然娇惯成性,对子女的教育还是比较在意的。见刘顺水似乎若有似无地朝自己这边瞥了一眼,荣珂立刻就坐直了,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因为这令他想起了荣鸿璨的眼神,他还是很怕那个已经过世的爷爷的。 刘顺水没有再看他,反正,已经把他们两个人带到这里来,这个任务他已经顺利完成了。 很快,来了两个身着西装,举止文雅的年轻男人。 很显然,他们不是刘顺水的人。 “刘先生,辛苦你了,我们老板说,谢谢你,你可以先回去了。” 其中一个对着刘顺水彬彬有礼地说道。 哪知道,他却并不同意,而是重重地摇了摇头。 “我早先和顾先生说好了的,整件事我都要在场才行。我是按比例拿钱的,要是你们老板故意少报了几百万,我岂不是莫名其妙地就少了一大笔钱?好歹,我手下也是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的,就别怪我小气了。” 刘顺水说完,挨着荣珂,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第八十六章 见不得人的小把戏 片刻之后,有人为荣珂准备好了笔记本电脑、打印机和一系列相关的办公用品。 其他三个人都沉默着,说是各怀鬼胎也不足为过。 刘顺水叫人给自己重新端上了茶水,自斟自酌,倒也乐得清闲。在整件事中,他算是一个负责牵线搭桥的角色,无论哪一方得利,他都是能够赚到钱的,所以,此刻的他一点儿都不着急。 就算是荣珂和顾墨存闹掰了,他也有退路,大不了就把这位少爷给绑架了,去荣华强那里要钱,总之,刘顺水怎么样都不会空手而归。 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是心情最为轻松愉悦的一个。 相比之下,最紧张最纠结的就是荣甜了。她明明只是个路人甲,却被牵扯其中,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她和旭阳科技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旭阳科技目前正在为军方研发一系列的精密仪器。 心里一动,荣甜忍不住脱口喊道:“荣珂!你这么做是犯法的!消息传出去你是要坐牢的!为了几千万埋葬自己的前途和自由,你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你爸妈都救不了你!那些是军方的东西,你惹不起的!” 被她这么一吼,荣珂也不禁愣了愣,他刚走到电脑前,正准备开机。 几秒钟以后,他反应过来,不禁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也朝她吼了回来:“你懂什么!我欠了高利贷那么多的钱,要是我不能马上还,他们会找人砍死我的!与其被当街砍死,还不如想办法把钱还上!何况所谓的机密也不一定就能做到完全保密,那么多人都能经手,未必就是从我的手上流出去的,你今天不也看到了吗?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告诉我爸妈,这些资料都是你泄露出去的!看看他们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反正只要警察一查你的电脑,就能发现系统的登入记录!我就说是你逼|迫我把密码告诉给你的!” 荣珂的目光阴狠,显然已经走火入魔了,他不可能悬崖勒马,放着即将到手的一大笔钱不要,任由放高利贷的那伙人弄死自己。 荣甜一惊,她看出来了,他是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三言五语就改变主意。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一定要这么做了。 “你太无耻了!亏我还念在手足亲情的份上,想要帮助你,你从一开始就全都算计好了!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陷阱!” 除了愤怒以外,此刻对于荣甜来说,更多的情绪则是莫大的悲哀。 荣珂满不在乎地笑笑:“随你怎么说了。正所谓成王败寇,输了的人就不要说那么多的大道理。爷爷是老糊涂了,居然把内地市场给了你,一个早晚要嫁人的外姓人!我没法抢过来,所以才会这么落魄!” 显然,他丧心病狂到了把一切归罪于荣鸿璨的遗产分割的程度上。 荣甜已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荣珂打开面前的电脑,熟练地登录了旭阳科技的内部系统,就像是几个小时之前一样。 她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男人,他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上,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注视着荣珂,手上依旧轻轻地转着那枚戒指。 可恶!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外露,顾墨存也看向了她。 “别急,等我拿到我想要的。” 他的笑意加深,然而那笑容丝毫不能令人感到半分的温暖,反而令人后背发凉。 “厚颜无耻。” 荣甜想也不想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事到如今,她几乎已经确定了,就是他。 用钱收买玖玖,设计将她骗去,再进行威胁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因为那种语气,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荣甜活了二十多年,自认为从未受到过这么强烈的侮辱,而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深深地体会到了,所以,记忆深刻,恍如昨日。 “多谢夸奖。” 没想到,她的咒骂并没有换来愤怒,顾墨存只是略一颔首,好像她刚刚真的在称赞他一般。 就连坐在一旁兀自喝茶的刘顺水都不得不出声劝道:“荣小姐,我要是你,我现在绝对就闭上嘴,多一个字也不说。”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所以只好沉默下来。 他们三个人的一来一往之间,荣珂已经找到了相关的文件,进行复制,打包,然后连接打印机。 很快地,一张张印着设计图和写有各类数据的文件纸快速地从打印机出口吞吐出来。 “都在这里了,文件备份我也做好了。” 荣珂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长出一口气,看向顾墨存,再次追问道:“钱呢?你不会赖账吧?” 顾墨存站起身来,径直走向打印机,弯下腰,把堆积成小山一般的文件纸拿在手上,大致地翻看了一下,想要确定真伪。匆匆扫了几眼,他确定这些数据都是真实的,非造假,设计图也是一手的。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他的心中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的紧张情绪一扫而光。 这个废物,这么轻易就把这些东西交出来了。他或许一辈子都不清楚这些设计的价值到底意味着什么,区区几千万就卖掉了,果然是愚蠢至极! 有了这些东西,就等于有了能够和军方谈判的重要资本,将来能够赚到数十个数百个几千万,甚至更多。 “当然不会。你看我像是一个会赖账的人吗?钱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现金,分别装在两个箱子里,就是你拿起来可能不是很方便,你知道,百元大钞也是很重的。” 顾墨存冲着他挤了挤眼睛,语气轻快地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荣珂不耐烦地说道:“再重我也拿得动!” 话音刚落,之前的那个年轻男人拎着两个行李箱走了进来,他一直走到荣珂的面前,微笑着递给他。 荣珂皱着眉,把两个箱子全都打开,认真地检查了一下。 “车子在外面,直接送你去机场。” 顾墨存笑着说道,眼睛眯起来,里面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荣珂立刻拎起行李箱,转身大步就走,一直走出宅子,坐上一辆等在门口的车子。等他坐稳,车子稳稳地开动,只不过,刚开出去十几米,就从车内传出一声枪响。 那声音巨大,荣甜听得清清楚楚。 她几乎跳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顾墨存和刘顺水却全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意外,似乎两个人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在荣甜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人把那两个箱子再次拎回,其中一个黑色皮箱上,还沾着鲜血,依稀是个红色的血手印。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刘顺水摸着下巴,啧啧有声。他已经收起那对一直在手上把|玩着的文玩核桃了,走到皮箱前,慢慢蹲下,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干净的纯手帕,仔细耐心地擦拭着上面的血渍,那神情专注得犹如正在鉴定着价值连城的出土文物。 “你们两个……联手骗了他!” 荣甜大骇,她没想到,荣珂即便给出了旭阳的机密,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真傻! 而且,生死未卜! 虽然他一再欺骗她,可是落得如此下场,也实在太令人唏嘘! “放心,他没死。荣少爷积习难改,好赌成性,我不过是帮他戒戒心瘾,让他别走歪路罢了。” 顾墨存似乎看出荣甜的惊惧,云淡风轻地开口说道。 刘顺水已经擦干净了血迹,把手帕重新叠好,放回怀中,“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荣甜,拿上钱,同样快步离开。 当然,和荣珂不同,刘顺水成功地带着一大笔现金离开,没有任何人拦阻他的脚步。这是顾墨存早就许诺给他的好处之一,不只是钱那么简单。否则,一手遮天的黑老大也不会唯他是从,身先士卒,亲自为他做事。 等到刘顺水也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荣甜和顾墨存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顾,水墨丹青的墨,永世长存的存。” 他一脸友好地伸出手来。 荣甜当然不会理会,只是把头扭过去,不看他。 顾墨存不以为意,没有丝毫尴尬表情地把手收了回去。 “st项目正式宣布结束,我很高兴。虽然你什么都没有做,不过半路杀出来的夜澜安却令宠天戈很头痛,这就够了。但是,如果这件事是你一手推动的,我会更加高兴。” 他间接地证实了荣甜刚才的猜测,果然,果然是他!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你和宠天戈到底有什么过节?如果你想要竞争,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却要玩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 荣甜再也忍不住,满眼鄙夷地大声质问道。 顾墨存怔了两秒钟,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极为放肆,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笑得荣甜一头雾水,心头发慌,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愤怒地看着他。 第八十七章 废了的脸 十秒,三十秒,六十秒……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然而,顾墨存却好像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还在笑,越笑越狂妄,越笑越放肆。 荣甜只觉得那笑声里充满了讥讽,充满了怨念,十分可怕,像是一个诅咒。她怒气冲冲地瞪着这个疯了一样的男人,抬起手来捂着自己的耳朵,同时大声吼道:“闭嘴!不要再笑了!你是个变|态!” 她的话果然奏效,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顾墨存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然而,这一次,他改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荣甜被看得发毛,心头若擂鼓,她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想要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眼前的女人,如果单从外貌上来看,几乎算得上是一个陌生人,不过,她的眼神几乎没有变,仍是和过去差不多,能够捕捉到多年前的神韵,他甚至有些贪婪地凝视着荣甜的双眼,想要从中寻找到更多的关于夜婴宁的影子。 几分钟以后,他终于收回了视线,恢复了之前的神色。 顾墨存站得笔直,冷笑一声,反问道:“你问我和他有什么过节?真奇怪,你们现在不是已经很亲密了吗?为什么你好像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的样子呢?难道他都没有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你诉说吗?哈哈,我在他的生命里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重要人物呢,他竟然都没和你提起过吗?” 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讥讽的味道,就是为了刺激荣甜,让她对宠天戈产生怀疑。 反正,他们两个现在的基础还不稳牢,一点点的怀疑都是致命的。恋人之间,一旦互不信任,就意味着距离分道扬镳又近了一步。 “那只能说明你的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罢了。说不定,你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你之于他不过是一个某某路人甲!这样的话,他又何必要专门把你的存在告诉给我?他活了三十几年,和他有过交集的人成千上万,全都讲出来,怕是一千零一夜都不够!由此看来,你确实只是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角色!” 哪知道,荣甜并没有上他的当,小手握成拳,她冷冷地说道。 顾墨存也是一笑,如今的他早已不会因为任何人所说的话而轻易动怒,连她也不例外。 “你倒是很信任他嘛。若是这么说的话,假如我让荣小姐在寒舍多住几天,那么根据你的猜测,他会来找你吗?他能够找到这里来吗?我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呢。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就猜猜看,他多久能站在你的面前?” 他已经沉迷于这种游戏一般的感觉之中,把她骗来,囚禁,眼睁睁地看着她置身在牢笼之中,无法逃出。而那个愚蠢的男人不得不再一次上下求索,想尽办法寻找她的下落,他越是着急,整个游戏就越是有趣。 “你!” 荣甜气结,两眼灼灼地看向眼前的邪恶男人,手指甲都嵌进了掌心的肉里。 “怪不得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真是相由心生!我说你的五官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原来是因为你的心地太坏了!” 她看了几眼,终于确定之前自己产生的哪种奇怪感觉究竟是源自于哪里了——这男人恐怕是受过伤,做过面部整容。 而且,他的整容应该是和女人那种整容不同,不是为了美,而是出于修复的目的。 “你被烧伤过?” 她好奇,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想要触摸一下,确定他脸上的肌肤和正常人有没有什么不同。 顾墨存却猛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大骇地瞪圆了双眼,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别、别过来!” 他的声音居然都多了一丝颤抖,荣甜惊愕,然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冷笑道:“哈,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你不是很狂吗?怎么还怕成这样?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我只不过想要看看,你这张废了的脸下面,到底藏着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 说完,荣甜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顾墨存的手臂! 他怔住,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的大胆,竟然忘了推开她。 上个月他刚做完最后一次整形手术,此前也完成了多次的植皮和修复,基本上,他现在的脸已经恢复了原来样子的百分之八十,当然五官上也做了其他的微调,要把因为爆炸导致的面部受损程度降低到最低。 顾墨存原本因为心灰意冷,甚至一度想过索性不想做任何的修复,但是面部被烧得太严重,以至于不能进行正常的人际交往。这对于他来说,是个不小的阻拦,所以,他不惜费巨资,寻找到一家专业的整容机构,为自己制定了详细的手术方案。 所有人都说,效果很好,几乎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只有她,用这种充满了讥讽的语气诉说着他的痛处,这令顾墨存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刹那间轰然倒塌。 所以,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的离开,令荣甜松了一口气,但是更多的则是惶恐,他就这么走了,这里只剩下自己,难道她真的要被扣留在这里了?! 三进三出的仿古私家宅院,如果是平时,荣甜一定会欢欣雀跃,平时一直住在高级酒店里,大同小异,如今总算有机会住在这种民居里,体会一下那种独特的感觉。不过,现在的她却是除了紧张就是惊恐,左右看了看,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一个人影了。 桌上还有大半壶茶水,荣甜又饿又渴,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怕喝太多需要上卫生间,只能小口小口地啜|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了又等,还是没有人过来。 她几次想要从这里走出去,但又一次次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外面是大|片的空地,她连躲都没有地方躲,光靠着双脚走回去,别说不认识路,就是她自带gps导航系统,哪怕磨穿脚底,恐怕也没有办法走回去。 最后,荣甜只能认命地继续坐在这里。 她喝了水,不那么饿,等了又等,房间里别说人影,就连苍蝇蚊子都没有,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居然就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虽然荣甜睡得不那么沉,但也一直没有醒。 等到她的头猛地一点,整个人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荣甜揉揉眼睛,清醒过来。 这里远离城市,人烟稀少,就算她夺门而出,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过来救她。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向外看。 一个人影忽然从左手边走出来,吓了她一跳。 是穿着睡衣的顾墨存,他好像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看见一脸惊恐的荣甜,他一本正经地指了指旁边那间房。 “那边两间房都是卧室。想睡就去睡,房间里也有浴缸,24小时热水,可以洗澡。” 睡觉?洗澡? 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马上! “我要回中海。我不会留在这里,更不会洗澡睡觉过夜。你不放我回去,你一定会后悔的。” 借着月光,荣甜微微眯眼,一脸坚决地看向顾墨存。 他轻笑:“当然不行。何况已经这么晚了,没有人送你回去的,开车也要好几个小时。” “我自己开回去。” 他笑得更开怀了:“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 留下来就等于是被软禁,想走又完全没有办法。 荣甜顿时大哭起来。 她的反应彻底把顾墨存弄懵了,他并不是第一次把她囚禁起来,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 就算当年他把她困在小岛上整整几个月,期间她甚至还流|产了一次,她都没有这样子的嚎啕大哭过。而且,她哭得这么惨,就好像他现在已经对她做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一切都没开始呢。 她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他极少极少见到夜婴宁哭,那女人分明就是个铁石心肠,别说哭个不停,连几颗眼泪都不舍得流。 要不是十分肯定她就是夜婴宁,他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个女人他完全不认识了。 绝大多数男人对于痛哭流涕的女人都是手足无措的,这一次,他也不例外。 “别哭了!” 万般无奈之下,顾墨存大声地吼了一句。 荣甜被他的呵斥吓了一跳,抽噎了两声,果然停了下来。可她只是声音停了下来,眼泪却没有停,反而流得更凶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站在这里继续哭,愿意哭到什么时候就哭到什么时候,没人管你。第二,马上去隔壁房间,洗澡睡觉。现在,你自己选吧,想好了告诉我,你选哪一个。” 顾墨存双臂抱在胸前,给荣甜指出了两条明路。 她的脸上拖着两条泪痕,妆都有些了。想了想,荣甜摇摇头,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哪个都不想选,我想吃饭,我好饿。你要是不想饿死我,就先带我去吃饭。” 中午的外卖盒饭极其难吃,她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一直捱到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第八十九章 伐开心,要包包 因为吃惊和不解,蒋斌抿紧了嘴唇,他握紧了手机,不发一言,久久地沉默着。 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他说出任何解释的话语,关宝宝的心也一点点地凉了。 她承认,自己不应该用那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她明明只是关心他,想要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大案子,要不然怎么会一连好几天没有回家休息。哪知道,因为嫉妒的情绪在作祟,一张口就变了味道。 她想道歉,然而心里却还是有着不甘心,所以,关宝宝也紧|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挂了,手上还有事。” 又过了半分钟,蒋斌如是说道。 他以为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关宝宝的气也该消了,何况,他一直在工作,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他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为什么事情和自己生气。 完全是莫名其妙。 见他就要草草结束这一次的谈话,关宝宝心头的火气顿时再次窜起来。 “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就因为答应了你,所以我在她的面前从来什么都不说!我装傻充愣!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好奇,每次聊天都问了我好多从前的事情,我全都装作听不懂,一个字也没有向她吐露!你还要我怎么做?我知道你爱她,你喜欢她,但你得不到她!从前她是夜婴宁,你没有机会,现在她不是了,你还是没有机会!你醒醒吧,不可能的,她不会选你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用充满乞求的语气大声喊着。 关宝宝抓着手机,泪如雨下。 她也想做一个大度豁达的女人,不想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她承认,每次吵架翻旧账是一件极其不好的事情,可是只要一愤怒,自己就说什么都控制不住那种嫉妒的情绪。或许,她就不应该迎难而上,非要对一个这样的男人动了心。 蒋斌更懵了,他觉得关宝宝打电话过来的意图是来询问一下自己最近在忙什么,他也内疚,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很忙,所以忽视了她。为了弥补,他前两天已经拜托小沈帮他挑一下口碑好的旅行社,想要带着关宝宝一起去东南亚玩几天,可能为了随时待命,他没法去太远的地方,不过就近玩玩还是可以的。 没想到,她居然把话题又扯到夜婴宁的身上去。 一头雾水的男人握着手机,正在思考着如何向她解释,关宝宝已经挂断了电话,蜷缩在沙发上痛哭起来。 “喂?喂?你怎么了?” 蒋斌喊了一声,确定那边已经挂断了。 他难免心烦意乱,本能地想着马上赶去她家看看,可是又着实抽不开身——香港那边随时会拨回电话,把最新情况告诉给他,方便做下一步的部署,要是他没有接到电话,那就耽误大事儿了。 这么一想,蒋斌起身的动作就止住了,又重新坐了下来。 他没有什么谈恋爱的经验,这还是第一次,女朋友生气了,生气原因不明,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哄,有点儿慌,比抓贼的时候还紧张。 左思右想,蒋斌打开电脑网页,在搜索引擎里搜了一下“女朋友生气应该怎么办”。 最佳答案是,买买买。 他看得更懵了,不知道买什么,于是又去搜索“女朋友生气了应该给她买什么”。 最佳答案是,买包包。 蒋斌再蠢,也知道这个包包不是大|肉包子的意思。犹豫几秒钟,他忽然想起来,前一段时间网上都在流传一个喜欢用爱马仕的领导,被中纪委调查了,因为消息很轰动,所以就连他都记住了“爱马仕”这个牌子。 他连忙把小沈叫了进来,作为警局里少有的几个年轻女性,小沈简直就是各个男同事在恋爱方面的军师。 “你要买包?买爱马仕的?老大,你不会是贪污了吧?你要被抓进去了?” 小沈两眼瞪得溜圆,朝着蒋斌大声喊道。像她这种一个月几千块的小警员,连在淘宝上买一个高仿包都要咬牙肉痛好几天,更何况是几万十几万一个的包,她做梦都不敢梦见自己去买。 “有这么夸张吗?我好歹做了好几年的老光棍,手里难道不能攒点儿私房钱?卡给你,密码我生日,你去帮我买一个,我不会挑那些东西。买好看点儿的,别太便宜。” 蒋斌摇摇头,丢过来一张银行卡。 等到小沈反应过来,她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我要去专柜买包了?!太好了!买真的!挨个试!等我去换件衣服!哎?我好像没有那种一看就是特别值钱特别贵的衣服,万一专柜店员瞧不起我怎么办……” 他受不了她的啰嗦,大手一挥:“那你先去买身衣服好了,钱我出,就当是给你的跑腿费。记住,两千块以内啊,多了的部分自己掏!” 小沈又是一声尖叫,激动得脸颊通红,险些昏过去。 真奇怪,一个包而已,就能把女人弄得精神失常。 要是关宝宝在拿到包以后,也能忘了和他吵架这件事儿,那就谢天谢地了。 ***** 把手上的工作迅速处理完毕,回家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顺手又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包里,蒋斌这才离开了自己的家,开车去找关宝宝。 他忙了三天,现在才有喘口气的机会,可也休息不了几个小时,马上还要回单位。 因为人手不足,手下的人一律取消了休假,有个新婚才三天的都赶回来了,他这个老大自然也不能在家里蒙头睡大觉。 蒋斌拿着给关宝宝买的礼物,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开门,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兔子,肿得很明显,一看就是哭过了。 一见到是蒋斌,她作势要关上门。 “你力气可没我大,何况我也有钥匙。再说了,我也可以说我是警察,必要的时候可以破门而入,这也算是以权谋私了。” 他“好心”地提醒着她,不要做无谓的抗争。 看着蒋斌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关宝宝气得一甩手,让他进来。 桌上摆着几个快餐盒,还有几个泡面的碗,看得出来,这几天她也是在家对付着吃,全都是在凑合。 之前那段时间,蒋斌要是不太忙,偶尔会拎着一些蔬菜和肉|蛋来这里,给她做一顿好的,剩下的再放进冰箱,让她饿了就拿出来热着吃。关宝宝并不是懒得不愿意做饭,只是客户的单子一到,她忙起来就根本不记得吃饭这件事,等到忙完,就已经饿得连动都不想动了,除了叫外卖,她连走进厨房的力气都没了。 蒋斌皱皱眉,把手上的东西先放下,卷起袖子,先帮她收拾房间。 “最近有大单子?” 他猜到了,因为看见她的工作台上摆满了东西,客厅里也堆着好多个纸箱,都封好,贴上了快递单,只等着稍后的时候,快递员过来取走。 “店铺促销,每天都是几十单,我已经都把宝贝下架了,再多我也做不出来了,都是手工做的,和人家机器流水线比不了。” 关宝宝吸吸鼻子,仰起头看着天板,以免眼泪再涌|出来。 她哭不只是因为和蒋斌吵架,也是因为压力有些大,从设计到打样,再到制作,到销售,到售后,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在处理,确实疲于奔命,有点儿难以承受。 “小客服呢?” 蒋斌把茶几清空,拿了抹布正在擦。 “学校有统一实习,算学分的,她必须回去。新的一直在找,还没找到。” 关宝宝四处看看,看见蒋斌放在一旁的袋子。 “这是什么?” 她看见了熟悉的品牌标志,所以毫不吃力地认出了那牌子,心跳有些加速。 “哦,买给你的。挺好看的。你背上试试。” 蒋斌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有点儿紧张,包是小沈选的,单位的女人都说好看得不得了,虽然他完全没有看出来好看在哪里,不过只要关宝宝也说好看,那就值得了。 关宝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来放在沙发上,拆开包装。 “爱马仕的凯莉包?!这颜色超贵……” 她拿起那只手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有点儿眩晕。 蒋斌已经把客厅打扫得差不多了,见关宝宝的反应似乎不在自己的预料范围内,也慌了。 “买错了?你不喜欢?” 平时,他除了给小|姨买过几次生日礼物,就没什么送礼的经验了,尤其是给女人送礼。 愣了几秒钟,关宝宝回过神来,她抓起一只抱枕,扔向蒋斌,大吼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居然想要用钱来砸我!送我这么贵的包,是故意在羞辱我吗?” 蒋斌一听,愣了,心说,坏事了,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听网上那些人的话,说什么“伐开心要包包”,结果现在闯祸了! 他张口结舌:“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直都知道你很独立,从来没想过在你面前用钱来显示什么。何况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只不过一直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手里攒了一些钱……” 关宝宝一把把手袋抱在怀里,摇头低吼道:“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就要这么羞辱我!再狠一点儿也可以!” 第九十章 你是我的女朋友 蒋斌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明白了关宝宝那句话的意思,他着实忍不住,常年严肃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关宝宝紧紧地抱着那只限量版手袋,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像是一只小袋鼠。 她破涕为笑,扬着头看向他。 蒋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位小姑奶奶总算是笑了。看着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饿不饿?” 关宝宝用力点点头,她起床后只吃了一碗泡面,现在胃里又饿又饱,急需要热菜热饭的抚|慰。 蒋斌无奈,转身去厨房,打开冰箱,还好,里面还有上次他买的各种蔬菜,冷冻室里也有几块肉,拿出来化一下就能炒着吃。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她把手袋收起来,鬼鬼祟祟地溜到厨房门口,看着他熟练地洗菜,切菜。 “你怎么忽然想到给我买东西?还是那么贵的东西,我无功不受禄。” 关宝宝靠着门,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蒋斌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干嘛非得想那么多呢?给自己女朋友买东西,还非得找个理由吗?我愿意买就买,反正又不是天天买,贵一点儿怎么了?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到是令毫无准备的关宝宝一惊:他刚才说什么?他是不是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这个称呼原来是这么的甜蜜,居然能够让人从心底甜到头顶上! 关宝宝没有想到,蒋斌会这么轻易就把“女朋友”三个字说了出来,她原本以为,他这么内敛的人,要不是自己逼他,他都不会亲口承认呢。从和他在一起的那一晚开始,他就没有说过什么特别动人的甜言蜜语,她几乎都不抱什么希望了,然而,没想到的是…… “怎么了?又不说话,你答应我,下次不管多么生气,都不许说挂断电话就挂断,我又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马上赶到你的面前,万一有什么意外,你是要急死我吗?” 蒋斌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在开玩笑,他本能地比了比手势,却忘了手上正抓着菜刀。 “你、你把菜刀放下,不然我以为你是要砍死我!” 关宝宝立即站直了身体,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一懵,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挥舞着切菜刀和她说话。 看着她害怕不已的样子,蒋斌顿时产生了一种邪恶的念头,他转身,把菜刀放下,然后快速地再转过身,飞快地向她跑来。 “啊!” 关宝宝轻声尖叫一声,被她拦腰抱起,扛在了肩头。 “你干嘛?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做饭的吗?你……” 蒋斌一只手扛着她,十分轻松,没觉得比一对哑铃重多少。他径直朝关宝宝的卧室走去,不理会她的反抗。 一直把她摔在床|上,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腰间的皮带,他才开口道:“放心,只要让我先吃饱了,就一定饿不到你……” 她刚刚冒出嘴边的话语,被他用嘴唇用力堵住了。 ***** 蒋斌光着脚丫子,浑身赤|裸|着,只在腰上围着一条床单,他哼着歌,正在厨房炒菜。 而关宝宝就比较惨了,她蜷缩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截脖子和一个头,因为其他地方全都光着,衣服都摊开在地板上。 她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又竖起耳朵听着从厨房传来的声音,确定正在做饭的蒋斌不会突然闯进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跳下床,拉开衣橱,迅速地找到了一件款式保守的内衣,套在身上。 浑身酸|软……两腿无力…… 幸好,他信守承诺,现在去做饭了,不然,她一定死于又累又饿。 靠着卧室的门边,关宝宝一连打了三个哈欠,浑身懒洋洋的,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觉从四肢百骸延伸到手指。 她正享受着那种余韵,忽然间,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悠闲。 蒋斌的手机在响。 其实,从一开始,关宝宝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蒋斌告诉过她,要是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以后的五十年里,要时刻做好吃着吃着饭,或者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个电话马上叫走的准备。 所以,她也不是很惊讶。 关宝宝走过去,帮他把手机拿起来,翻过来一看,来电的人居然是宠天戈。 “谁打来的?” 蒋斌把头伸过来,笑着问道。 关宝宝把手机一递,“你看,是他。奇怪了,他找你干什么?” 他探头扫了一眼,继续动着手中的铲子,把锅里的菜铲了铲,然后关火,出锅。 “不接了,他要是有事就去报警,我也不是他的私家侦探。不是饿了吗?洗手,准备吃饭。” 蒋斌把菜倒进旁边的空盘里,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也停了下来。 关宝宝蹙起眉尖,十分不解。 “可是……万一有事呢?” 他穿着她的卡通围裙,端着两盘菜,走出厨房,把菜放到餐桌上,然后又折回去盛汤,盛饭。 “全中海也不是只有我一个警察。难道你希望我现在马上穿上衣服就走?到时候又要说我不管你,心里只有别的女人……” 当然,最后一句话,蒋斌是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唠叨着的,不敢大声说,以免又惹到了关宝宝。 她哼了一声,把他的手机放在一边,去洗手,准备吃饭。 蒋斌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过了几十秒,屏幕彻底暗了下去。他不清楚宠天戈找自己是所为何事,或许他找自己是真的有事,可他现在忽然就不想随传随到,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关宝宝说得对,他不能再沉迷于过去了,他对夜婴宁从来都是单恋,永远不会有回应。何况,他已经下定决心,和她只做朋友,怎么可以每次一听见她有什么事情,就身先士卒冲到最前面呢?如果她的男人都不能够保护她,每一次都是要他这个外人出面,那久而久之,这又算什么呢? 这么一想,他顿时释然了,把两人的饭盛好,走出了厨房。 见蒋斌没有马上接听自己的电话,宠天戈倒也没有特别的紧张,他只是想要问一下刘顺水集团最近几个月的动态,并不完全指望着蒋斌会帮着自己出面做什么。 既然蒋斌在忙,那么他就靠自己查清楚。 几个电话打出去,很快,宠天戈弄清楚了刘顺水最近经常出现的一处私人公寓的地址。 虽然他的手下足有数百人,但是大多数时候,刘顺水出门在外,身边只会带着三、四个亲信而已。最近几年不比过去,他也不敢太过招摇,甚至也在想尽办法尽力洗白。为此,他筹办了一家名为“顺风顺水”的风投公司,专门为刚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提供中小额投资,虽然刚起步,不过因为资本充足,所以势头还不错,在业内也稍稍闯出来了一些名堂。 宠天戈知道,刘顺水的本意根本不在于赚钱,他只不过想要用这样的合法公司来包装自己罢了,顺便要是能够洗白过去的底子,那就更是锦上添了。他的原配妻子一直没有生育,情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才八岁,母子两个一直生活在中海,刘顺水将唯一的宝贝儿子送到了一所本地知名的贵族学校,每个月的费用高得惊人。 没多久,宠天戈就把相关信息全都掌握了,包括刘顺水妻子的住处、情人的住处、儿子的姓名和学校地址,等等。 如果情况恶化,他绝对不排除也去对他的老婆孩子下手,对方不仁,他为何一定要义?何况,对付刘顺水这种人,干嘛一定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呢?宠天戈绝对没有长着一颗圣父心,谁敢随便动他一下,他势必要百倍千倍地还击回去。 绝对不存在原谅。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决定还是要先前往那处私人公寓查看一下。虽然,宠天戈也很清楚,刘顺水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人带到自己的地方去,但他认为过去看一眼还是相当有必要的,起码能够查出,他最近和哪些人过从甚密。 前来给宠天戈开门的人,居然是樊瑞瑞。 这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大家都知道,她表面上是刘顺水的干女儿,其实也就是他的情人之一。所以,宠天戈也不算太过吃惊。 不过,真正令他吃惊的却是,这里没有保镖,樊瑞瑞本人的防范意识也不高。 “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查到这个地址,现在你找上门来,我一点儿也不吃惊。” 樊瑞瑞穿着一条深v紧身连衣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她让宠天戈走进门来,然后在沙发上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一脸妩媚地看着他。 “听说荣珂那个废物去找了你?你今天是来给他出头的?对,是我把他骗来的,也是我找人打了他一顿。那又怎么样?” 她越说越怒,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宠天戈根本不关心樊瑞瑞和荣珂之间的事情,一笔糊涂账,他才懒得过问呢。 “你把他骗来?谁让你这么做的?” 他捕捉到她话语之中的关键词,心头不由得滑过一丝疑虑,急忙出声问道。 第九十一章 狗屁的干女儿 樊瑞瑞哼了一声,伸手取过放在一旁的红酒酒杯,在唇边淡淡地啜了一口,这才眯起眼睛打量着宠天戈。 她露出有些不屑的神情,红唇微微嘟起,用一种像似撒娇般的语气开口说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会为了这么一个废物东西亲自跑过来?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太知道荣珂是个什么东西了!只要给钱,他说不定能把他妈卖到窑子里去!” 虽然粗俗,可樊瑞瑞却真的说准了,荣珂从来没有过过穷日子,自幼手里不缺银纸,所以也没有办法捱过去哪怕一点点的困难。 宠天戈还在套她的话,所以也就没有反驳她,只是继续追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我知道,你打了她,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樊瑞瑞大概是并不怎么讨厌他,想了想,她翻翻眼睛:“我确实很不爽他。你知道吗?他表面上很大方,其实在圈子里的名声早就臭了,姐妹们要是一听出去玩有他在,大多推三阻四不高兴去,他现在也就只能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罢了!我承认,他了很多钱,可那些钱大部分都是在他自己的身上!他根本瞧不起女人的,他吃肉给我们喝喝汤而已,最后他的账目对不上,却又要回过头来说钱都在泡妞上了!不要脸的男人!” 说完,她好像很生气似的,扭身在沙发上的小手袋里掏出来一串车钥匙,“哗啦”一声丢在旁边的茶几上。 宠天戈一看,想起荣珂说过的,樊瑞瑞就是用一辆车把他从香港骗到中海的。 “喏,就这辆车,老娘根本不稀罕!我就是赌一口气而已!和他在一起这么久,狗屁也没有,最后好不容易得到一辆车,他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是我把他的钱全都挥霍了!结果呢,和荣珂分手以后,我想试试他,我说,要不然的话,我把车子给你吧?你来一趟中海,我们把手续办一下。他要还是个男人,怎么会喜滋滋地一口答应下来?所以,我和干爹说了,给我几个人用用,让我解解气!” 樊瑞瑞一脸厌恶,露出气得要命的表情,看她的样子,宠天戈也觉得这些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樊瑞瑞确实是带着刘顺水的人把荣珂打了一顿,用来解气,至于后面的事情,她可能就知之甚少了。要不然的话,她一定是第一个拍手称快的,她恨不得荣珂出点儿什么大事才好。 “你打完他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他了是吗?可是,据我所知的是,他这几天一直东躲西藏,他差点儿就在机场被刘顺水的人带走了。” 果然,一听宠天戈的话,樊瑞瑞立刻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我都已经解气了,还找他干嘛?你是说,我|干爹一直找他?那我不知道,我打完他,只是和我|干爹说了一句,以后我和这个废物再没有关系了,短时间内我也不想去香港发展了。我的经纪人给我接了一部穿越剧,这一次我演女三号,戏份不少,我这几天要看剧本,下礼拜就进剧组了。” 樊瑞瑞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一厚摞剧本,宠天戈到来之前,她应该是在这里做功课,剧本旁边还有几支用来做记号的彩色水笔。 “我也不清楚你干爹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抓走,按理来说,单纯为你出气这个理由,恐怕有些说不通。” 宠天戈一边说着,一边瞟了一眼茶几上的剧本,剧名有些眼熟,他想了想,恍然大悟,这是卫然的公司筹拍的一部后宫穿越剧,最近炒得很火,许多正当红的女演员都想参与其中,其中最有胜算的唐漪却令人大跌眼镜地公开表示,自己不会出演任何一个角色,因为她最近半年得档期都排满了,其中还有一部好莱坞巨作的女二号。 樊瑞瑞轻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宠天戈,撇撇嘴:“我为什么要跟你聊这些?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何况,我和荣珂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他是死是活和我无关。就算干爹把他抓走,我也不会心疼,只会觉得畅快!” 她嘴上说着,但心里却千回百转,也不停地起疑:刘顺水抓荣珂干嘛?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帮人出头的人。 宠天戈满不在乎地笑笑,一指那摞剧本:“随便聊聊也没什么坏处,要是不和我聊聊的话,我看你这剧本也不用看了,看了也是白看。别说女三号,我看女三十号也演不上。” 他和卫然还是有些交情的,换掉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演员,并非难事。 一听这话,樊瑞瑞顿时变了脸色,她横眉立目地看向宠天戈,大喊道:“你威胁我?你凭什么这么狂?” 她激动,是因为她相信,他绝对能够做到这一点。 “我原本没有这么狂,你看,我一直在和你好说好商量,是你非得要我狂起来的。” 宠天戈摊摊手,有些无奈。 樊瑞瑞看了他半天,终于败下阵来,她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斗败了的鸡。 “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去。” 她走到旁边,默默地给宠天戈倒了一杯水,送到他的面前。 “其实我是猜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一些确定了。记得当初我和荣珂正好着的时候,干爹就旁敲侧击地给我出主意,让他带我去香港,多认识一些有钱人。我当时想的是,靠着荣珂从中搭线,说不定我也能去香港娱乐圈发展,那边可比内地成熟多了。所以,我也一直求着荣珂带我去玩,软磨硬泡,最后他也同意了。” 樊瑞瑞重新坐下,手托着腮,边想边说道:“后来,荣珂果然带我认识了好多香港本地富豪,他喜欢炫耀嘛,我在内地多少也有一些小名气,他觉得带出去很有面子。这些人当中,干爹觉得欧先生对我最有帮助,所以就让我踹掉荣珂,和欧先生同居。那老头儿年岁好大,手上都是老年斑,看着好恶心的。我呢,当时也是没办法,在那边人生地不熟,只能听干爹的话,他让我哄着欧先生,最好能够和他一起出入公司,哦,欧氏的企业做得很大,他们是做电子配件的,在亚洲特别有名气。” 宠天戈原本一直在听着她说,听到这里,他忍不住出声打断她:“你说的欧先生,是欧氏电子那个欧盛豪吗?他的公司很有名气,而且,要是我没记错,从去年年底开始,欧氏和荣氏就有合作了,他们两家各接单子,然后一起下厂。” 她点头:“对,是叫欧盛豪。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根本没有机会去他的公司。而且后来我才知道,他几乎已经不怎么管公司了,都是他的大儿子在打理。早知道这样,我就去找他的儿子了,何苦叫一个老头子白糟蹋我……” 看得出,樊瑞瑞也很懊恼这个错误的决定。 “这个倒也不是你的错,”宠天戈笑笑:“欧盛豪患有严重的高血压,他倒是不想撒手,可惜身体不行,加上他的几个太太一个个都很强势,他交出去大权才能多活几年。要不然,你怎么能够堂而皇之地住到他的家里去?你以为他的小老婆们能放过他?他是用钱换来的清净,这老头子,也够惨的……” 听他这么一说,樊瑞瑞才恍然大悟:“倒也是。我知道他的大儿子叫欧耀祖,只见过一次。我记得有一天早上,他来找他老子,两个人在楼上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我听不懂粤语,对他们家的生意也不感兴趣。哪知道,欧耀祖走了大概不到一个礼拜,我就和欧盛豪掰了,他居然要我滚。好,我还不愿意伺候这种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呢,我就马上收拾了东西回中海。” 虽然她的这一举动令刘顺水很不开心,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说既然回来了,以后就老实一点儿。 听到这里,宠天戈几乎已经断定,樊瑞瑞把荣珂骗来的这件事,是刘顺水一手策划的了。可笑樊瑞瑞这个愚蠢的,为别人做了马前卒还不自知,自以为干爹对自己特别的好,还亲自派人帮着自己去教训了荣珂这个可恶的家伙。什么狗屁的干女儿,就是他养的一个可以利用的情|妇罢了。 “刘顺水最近几个月,都在和什么人频繁走动?” 他想,是时候该问一下最重要的问题了。 樊瑞瑞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媚眼如丝:“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女人,我能知道什么?那些男人的事情,轮不到我管的……” 说完,她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了。 宠天戈当然不会相信她什么都不知道,按照刘顺水一贯的尿性,他要是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定会再次献出樊瑞瑞这个“干女儿”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这个道理。 绑架荣氏子女这种事,他不信刘顺水敢一个人出手,他势必是和人联手了。 第九十二章 不说,弄死你 宠天戈没什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樊瑞瑞还是一口咬定,说她不知道。 他冷笑,快速起身,因为站起来的时候很急,他甚至撞翻了面前的那杯水。水洒了一茶几,把樊瑞瑞之前在看的那摞剧本都打湿|了。 看着宠天戈大步朝自己走来,她立即露出惊惧的表情,后背死死地靠着沙发,脸色惨白地尖叫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他一眼看见樊瑞瑞的身后就是一扇窗,马上走过去,把那扇窗完全打开。 高层公寓,一开窗,外面的风顿时呼呼地灌进来。 他转身,一把捏住樊瑞瑞的脖子,毫不费力地把她提起来,一直提到窗前。 “我很少对女士这么不文明,不过,也不代表从不。所以,要是你执迷不悟,再用刚刚那种语气和心态和我说话,我一点儿都不在乎,现在就把你丢下去。别怀疑,你现在在我的眼里,就像是一只小鸡,只要我的手一松,你就会‘啪嗒’一声掉下去了,不管你是脑袋先着地,还是屁|股先着地,结果都一样。以我的身份,弄死你这种十八线小演员,只要些钱,我连监狱都不用去,你信吗?” 宠天戈自认为自己之前的言行已经很客气了,他也知道,樊瑞瑞不过是刘顺水手里的一颗棋子,这个女人很想红,但是脑子却不是很聪明,所以才会被人轻易玩弄在手中。如果她老老实实配合,有问必答,宠天戈也不想把她怎么样,毕竟人各有志,她愿意靠出卖|身体换取上|位的机会,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他懒得管。 可她要是犯轴,那就别怪他耍狠。 “你、你凭什么……我咳咳……这里有24小时监控……咳咳咳……” 樊瑞瑞脸色由白转青,声音嘶哑。宠天戈的手劲儿极大,才几秒钟的时间,她已经有些呼吸不畅,两只眼睛的眼球也有些凸出来了。 “有监控怎么了?你以为我都敢杀人,还非得鬼鬼祟祟?别废话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刘顺水最近都在和什么人频繁走动?你想好了再说不知道,要不然的话……” 宠天戈故意把樊瑞瑞向外推,她的上半身几乎都已经跌出窗外了,而且脖子还被他用手扼着,只要他一松手,她就很有可能直接从窗户上飞出去,落在地上的时候势必将成为一滩血水。 樊瑞瑞本能地挣扎起来,但她越是挣扎,身体探出窗户的部分就越大。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得罪宠天戈了,她要死了! “不要……不要杀我……咳咳咳……我说……我不要死……我说……” 樊瑞瑞用最后的力气喊着,嘴角涌|出混有血丝的白色唾液,她的眼神明显变得有些涣散,要是再不妥协,即使宠天戈没有把她推出去,也会把她掐死,他不只是吓唬她,他刚刚是在玩真的。 见她说出了这句话,宠天戈喘着气,用力一收手,将她整个人拉回来,摔在地板上。 虽然后背撞到地板痛得要死,可是意识到自己总算不会被掐死,或者被高空抛出去了,樊瑞瑞还是松了一口气,她蜷缩在地板上,翻滚了两下,拼命地大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宠天戈也是出了一身汗,他站在樊瑞瑞的脚边,冷冷地看着她,给了她几分钟喘息的时间,然后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 “他、他最近确实是经常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看我。而是因为我这里比较隐蔽,很多人都不知道罢了。房子是他买的,但是写的是我的名字,这里的房价很高,我想过,要是以后接不到戏了,没收入了,就把这里卖掉,我去做点儿小生意……” 樊瑞瑞的眼神有些涣散,明显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有些吓傻了,所以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宠天戈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听她和刘顺水的恩怨史,他立刻打断她的话:“他有没有说过,最近认识了什么人?你都见过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没有?他不是有一家风投公司吗?合伙人都有哪些?” 她咳嗽几声,伸出手臂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上的唾沫。 “有。他好像很忌惮那个人,平时他都是很狂妄的,你也知道的,他是什么样的底子,过去一言不合就能杀人,最近几年倒也收敛了。所以,我也很好奇他到底找了什么合伙人。”樊瑞瑞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宠天戈,似乎怕他再次把自己推下去,见他没有出声,她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我问了几次,他都不说,只是说以后时候到了就让我去见见。上个星期,他忽然来找我,让我好好准备一下,陪那人一晚上。” 她这么说,宠天戈倒也不觉得意外,反正他早就知道,刘顺水认了这么一个“干女儿”,本身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把她包装成小明星,打造出一点儿知名度,也是为了让她的身价高一些,成为高级妓|女罢了,能够在合适的时机,为他的生意添砖加瓦。 “你去了没有?” 他心神一动,脱口问道。 樊瑞瑞动了动嘴唇,然后到处找她的手机。 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机,她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来,把手机递给宠天戈。 “去之前,干爹特地让我去重新做了头发,还让我一定要按照这张照片上的女人化妆,越像越好。反正我平时演戏,也是经常弄头发的,习惯染烫了,他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咯。至于化妆,我找了平时跟剧组的化妆师,所以照着化也不难。最后,干爹很满意,说这样一来绝对没问题了,叫人开车把我送过去,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套房。” 宠天戈听得很认真,同时也不禁有些好奇:刘顺水这是要做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他接过手机,低下头一看,顿时犹如雷劈,也瞬间明白过来刘顺水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因为那张照片,很明显是夜婴宁的照片! 那是一张普通的生活照,夜婴宁坐在餐桌旁,桌上摆放着很多食物,她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脸上画着淡妆,头发随意地披散着。 看背景,那应该是在夜婴宁和周扬结婚之后住的别墅里。 他强忍着心头的悸动,又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不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而是用一部手机拍的另一部手机上的照片,而且照片的角度有些歪,对焦也不是很准,好像是匆匆忙忙拍下来似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刘顺水趁着手机主人不注意的时候,抓紧时间偷着拍下来的。 他猜测这个女人对手机主人很重要,所以要求樊瑞瑞故意也打扮成这个样子,投其所好。 “然后呢?你见到那个男人了吗?” 宠天戈的心头早有怀疑,然而此刻他只能强忍,故作平静地问道。 樊瑞瑞好像已经缓过来一些了,她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顿了顿之后才心有余悸地回答道:“我去了那里,一进门吓死了,整个房间黑乎乎的,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死死的,我只能隐约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我问,能开灯吗,那人就不停地冷笑,让我闭嘴。那种阴森森的语气,吓得我全身从头皮麻到脚底。没一会儿,他让我走过去,我只好摸黑走过去,差点儿跌倒。我走到他面前,他一把把我拉过去,我只好坐在他的腿上,他不停地看着我,我有点儿害怕,过了几秒钟,他好像不满意,让我把眼睛闭上,我只好照做。其实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有各种奇怪要求的也不少,不过这个男人是第一个让我发自内心地害怕的。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赶紧做吧,怎么做都行,做完了放我走就行。哪知道,他看了我半天,还不停地闻着我,最后他把我推开,自己走了。” 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但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樊瑞瑞还是吓得够呛。 “我在那里坐了十几分钟,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了,就赶紧跑了。回去之后,我忐忑不安,以为干爹会骂我,没想到,第二天他打来电话,只是问了问当时的情况,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还给我打了一笔钱,不多,也不少,二十万。” 她拍着胸口,一想到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味,樊瑞瑞就不由自主地又能记起当时的紧张感。 他身上有股非常淡的香气,有点儿像丁香的味道,她也不确定,当时太害怕了,好像连嗅觉都失灵了。 “也就是说,你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子吗?” 宠天戈皱皱眉头,是不是他?感觉像。他怎么会和刘顺水搞到一起去?难道刘顺水是在为他做事? 樊瑞瑞一脸惊恐地摇了摇头,面前的男人脸色不善,她很怕他再一次把她推到窗前,还想把她推下去。她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给他了,就算他再问,她也说不出什么更多的来了。 第九十三章 脑部扫描 几分钟后,见宠天戈一直没有再对自己下手,樊瑞瑞总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的颈子上还有一圈淤血痕迹,那是刚刚宠天戈用手勒出来的,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距离死神竟然是那么的近。樊瑞瑞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刚才再嘴硬一点点,那么她现在已经摔在地上,成为一滩血水了。 即便只是想一下那个场景,她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偷眼看向宠天戈,樊瑞瑞发现,他拧着眉头,好像正在思考着什么,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 她巴不得他的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只要他不再是一副要弄死自己的样子,比什么都好。 “宠、宠先生……”樊瑞瑞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其他的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了……我绝对没有撒谎。” 要是他不信,非要弄死她,那她也没辙。 她的话唤回了宠天戈,他从方才的深思之中抽离,抬头瞥了樊瑞瑞一眼。 从这个女人的眼神之中,宠天戈确定,她没有说谎话。 看来,是刘顺水拍马屁没有拍好,拍在马蹄上了。他或许根本不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只是猜测这个女人是顾墨存在意的一个,所以打算投其所好,让樊瑞瑞打扮得有七八成相似,然后去色|诱他,以便让自己得到一些好处罢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是他的逆鳞,不提还好,一碰便死。 或许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刘顺水对他来说还有一点儿用处。至于用处嘛,恐怕就是由他出面,把荣珂和荣甜弄到手。 想通这些,宠天戈觉得自己的心里顿时有谱了。 “樊小姐,多谢你的配合。你的识时务救了你自己一命,要不然,此时此刻,楼下的人就会围观有美女跳楼了。” 他讥笑一声,故意吓着樊瑞瑞。 果然,一听宠天戈说出这句话,她的脸色顿时又变了。 见他要走,樊瑞瑞立即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追问道:“你会言而有信,不要让人换掉我的角色吧?那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部戏的剧本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你不能把我往绝路上逼!” 宠天戈已经走到了门口,听见她的大喊大叫,他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淡然道:“继续看你的剧本吧。” 樊瑞瑞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重新瘫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为了活命,她已经把那些不该说出去的事情全都说出去了,要是刘顺水知道了这些,同样不一定会放过她。可是,她既不能眼睁睁地失去眼前的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更不能任由心狠手辣的宠天戈把自己推下去当场毙命。 樊瑞瑞知道,从自己认了刘顺水当干爹的那一天起,就彻底没有尊严了,她只能在男人们的身下苟延残喘,在夹缝里小心翼翼地生存着。事到如今,她谁也不怨,只怨自己没有本事,一直不能脱离刘顺水的魔爪,所以才活得如此卑贱,一再被人嘲笑、玩弄。 她要改变这种生活,她想,或许,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个好的机会。 被刚才濒临死亡的感觉狠狠一刺激,樊瑞瑞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前所未有地清楚起来,不再稀里糊涂,浑浑噩噩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觉得,自己或许还要感激宠天戈的行为,起码,这个同样不好招惹的男人,用实际行动点醒了她。 她呆呆地在沙发上思考了良久。 离开了公寓之后,宠天戈并没有马上行动。 一方面,他确实还不知道刘顺水把人究竟带去了哪里,甚至,是不是刘顺水做的,还未尝可知,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而已。另一方面,他私心里还想着,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要是像前几次那样,又一次地放跑了该死的顾墨存,他绝对不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了。 他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偏偏,自己的敌人犹如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次次死了,又一次次活了,一次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厌恶至极。 尽管宠天戈并不惊讶他还活在世上的事实,然而当意识到他依旧在自己的生活里捣乱,宠天戈还是恨得牙痒痒。 尤其,现在的荣甜对过去一无所知,因为无知,所以无畏,所以更可怜。她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会有多么的变|态和冷血,弄不好,她甚至会被他利用和欺骗,做出令自己以后可能会后悔的事情来。 这一刻,宠天戈唯一难过的就是,自己没有早一点儿把从前的事情向她和盘托出,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允许那些事情经由别人的嘴,特别是顾墨存的嘴说出来。因为,有九成九的可能,他会故意歪曲事实,引导着荣甜把一切过往的经历都往歪路上想。 他不希望她误会自己,更不希望她厌恶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怕的事情就是,失去她和失去儿子。 他已经有可能失去宠靖瑄了,他再也不能接受同样失去她的可能! 想到这里,宠天戈狠狠地捶了几下面前的方向盘。他不是无能,更不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只是难过,他也是人,也会有喜怒哀乐愁,一切一切的情绪。他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也有不想坚强的理由。 片刻后,他抬起头,目视前方,眼神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气息。 ***** 荣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很神奇的是,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又有一种很难醒过来的感觉。 就好像是一个十分疲惫的人,急需要休息,所以不愿睁开眼,只想着好好地睡一觉。 期间,她觉得自己有几次好像马上就要醒过来了,就只差一点点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终也没有能够掀起眼皮,翻个身,头一歪,继续睡过去。 床前似乎有人站立着,时而有,时而没有,她也分不太清。 梦境深长而复杂,好像是在观赏一部精彩纷呈的电影。电影里有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女人,她像是一个女王一样,珠围翠绕,披金戴银地坐在一个黄金宝座上,姿态雍容,好似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在她的脚边,簇拥着几个高大的男人。 荣甜觉得无比的有趣,就像是自己穿越回了千年以前,见到了传说中的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 她小心翼翼,又不敢打扰,尽力地保持着一个观赏者的自觉。 “女王”正在和其中一个男人在缠|绵亲吻,其余的男人眼中冒出嫉妒的火焰,被亲吻的男人则洋洋自得。很快,女人抛弃了他,转而去挑|弄另一个男人,之前得意忘形的男人立即失落不堪,甚至想要重新获得她的青睐,他几番努力,却毫无成效。第二个男人同样好景不长,没多久就失去了女人的兴趣,她兴致勃勃地继续同第三个男人调情,几乎把前两个男人忘到了脑后。 在一旁注视着的荣甜感到一阵的口干舌燥,这个大胆的女人令她觉得脸红,心跳加速,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受到了印象,想要同那些男人享受鱼|水之欢,共赴云雨。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甚至连想都是违背道德的。 然而她却又忍不住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幕场景,即便是在熟睡之中,腿|间还是不自觉地泌|出一股濡|湿。 立在床前的顾墨存看出荣甜的悸动,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从她的裙子下摆探进去,拨开内|裤的边缘,用指尖探了一下,触摸|到了那股温暖的湿意。 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停留很久,很快把手抽|出来。 尝了一口那味道,他在口中咂摸了几秒钟,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帮她把被子重新盖好,顾墨存将等在门外的人喊进来。 很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鱼贯而入,他们抬着一部一部的电子仪器,在床边依次摆好,然后将仪器的电源插好。 布置好这些以后,一个中年男子上前,向顾墨存轻声请示道:“顾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他犹豫一下,似乎还有些不确定:“会损伤大脑吗?我只是想让她想起来忘掉的那部分记忆,但是,如果要是让她的大脑受到损伤,那我宁可她就保持现在这样子……” 男子笑笑,摇头说道:“我们只是先给病人做一个系统的大脑扫描,根据扫描结果才能决定是否能够恢复记忆,这就好比是给电脑做一个全盘扫描一样,不会有任何的损害,至于下一步要不要清理垃圾,怎么清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听他这么一说,顾墨存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了。 “已经服过药了,她能睡上大概36个小时,够用了吧?好好扫描一下,出来结果马上通知我。” 顾墨存叮嘱了几句,然后离开。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奥斯斯玛特集团和天宠集团的合作失败,势必要寻找新的合作方。而他对此,志在必得。 第九十五章 婚戒 希莱尔连锁酒店集团,创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中海各大酒店集团中,资历尚浅。不过,作为在内地十余个城市中都拥有五星级酒店的新兴集团,希莱尔的服务质量相当不错,口碑在业内也是能够排得上前十的。 进入新世纪,希莱尔酒店也进行了一系列的企业改革和重组,渐渐脱离了家族式企业的老旧模式。然而,过于沉闷的经营理念令其竞争力衰弱,加之近十年来,中海的酒店服务业也受到了外资企业入驻的巨大冲击,在这样的时代洪流之下,希莱尔连锁酒店集团亦未能全然自保。三年前,集团核心不得不宣布,企业整体出售,内部整改长达六个月。 改头换面的希莱尔集团在最近一年内发展迅速,可谓是来势汹汹。 所以,这一次,希莱尔主动接洽奥斯斯玛特集团,对方同样不敢小视,经过一系列的考察和分析,澳方也认为希莱尔实力雄厚,将其列为重点合作方候选人之一,专门从公司总部派出业务代表,同希莱尔商谈合作事宜。 顾墨存亲自出面,当然,他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希莱尔的幕后老板的。他对奥斯斯玛特集团给出的身份是,希莱尔连锁酒店集团总经理,专门负责这一次的合作项目。 秦野将最近几天搜罗到的信息汇总完毕,然后把ipad递到顾墨存的手中,方便他快速浏览。 他虽然低头注视着屏幕,但是却频频走神。 看看时间,她估计也快醒了吧?就算醒了,她也不敢出去,这是肯定的。他没吓唬他,院子里真的有人24小时巡视,也真的配枪,只不过,没有他的亲自下令,他们也绝对不敢随便开枪就是了。 “给他们的资料你都带齐了吧?” 不得已之下,顾墨存必须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他问向坐在前面的秦野。 秦野转身,点头道:“是的,所有的资料都准备齐全了。其实今天也就是走个过场,双方坐下来见一面。st项目就是个烫手山芋,一般的企业谁敢轻易接手?奥斯斯玛特那边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对我们也是很客气的。” 顾墨存微微颔首,他也明白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 坦白说,他是故意的,只要天宠集团被做掉,那么唯一敢迎难而上的就是希莱尔,再无别家。内地的酒店集团成千上万,奥斯斯玛特看似有许许多多的选择余地,但其实,敢于当面和天宠叫板的企业,或许连一个巴掌都能数得清,至于资历够的,资金雄厚的,服务质量过硬的,逐一淘汰,最后也就只剩下了这一家。 所以,顾墨存一点儿都不紧张。 作为商人,他半路出家,比起那些从十几岁开始就接受企业管理、金融经济等专业培训的人来说,确实少了一些经验。不过,这些年来,在商场上他还从来都没有露过怯。原因很简单,多年的部队生涯,多年的职业军人的经历,令他拥有着强大到无人可摧的心理素质,极其过硬。 顾墨存最喜欢的环节,就是商业谈判。 谈判是最能够考验一个人心理素质的环节,有的人凡事写在脸上,对方开出条件,可以或者不可以,他都恨不得立刻接受,或者立刻反驳。但顾墨存不是,从坐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说的话就少得可怜,几乎可以一个字一个字数得过来。 可越是这样,谈判的另一方就会越摸不清楚他的底线。 他或许可以不在乎输赢,但是他极其享受那个过程。 就在顾墨存带着私人助理秦野迈进俱乐部的大门的时候,荣甜体内的药效也差不多褪去了,她终于睡醒了。 因为身边没有手机,房间里也没有钟表,所以她没有办法判断出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她只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天是黑的,现在外面天色大亮,也不知道具体是几点钟。 拍了拍后脑勺,她跳下床,四处摸索着方向,推开一扇门,走进卫生间洗漱。 洗澡的时候,荣甜默默地思考着:自己这是被人软禁了?可是,对方这么做的条件是什么呢?她又不像荣珂,起码荣珂手里还握着旭阳科技的高级商业机密,她什么都没有,除了内地两家公司,就啥也不剩,实在不值得别人兴师动众地把她弄到这里来。 何况,看样子,那个姓顾的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主儿,就单单看这座宅院,他就比自己还阔绰呢。想了半天,没有答案,对于对方的真实意图,荣甜感到一阵不解,她只能对着镜子恶狠狠地刷着牙,权当发泄。 吐出的牙膏泡沫里混有血丝,牙龈出|血,她上火了。当然会上火,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被抓来,荣珂生死未卜,荣甜此刻真的无比纠结。 她希望宠天戈能够尽快找到自己,可是她的心中也清楚,那种希望十分渺茫。 荣甜洗完澡之后,在卫生间里找到了浴巾,裹住身体。 等她走出来,才发现房间里有人来过了,因为床|上整整齐齐,还放着一套女装,有内衣,有丝|袜,床边还有一双高跟鞋。 不用担心赤|身|裸|体,也不用再把昨天穿过的脏衣服硬往身上套,荣甜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吃,穿,用,都有人准备好。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荣甜还怀疑着自己是不是被软禁起来了,那么几个小时以后,她已经确定无疑了。做一条米虫,这是她从前的梦想之一,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吃了睡,睡了吃,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听起来是那么的美好。但是,当真的过上了这种生活以后,她才意识到,为了这些,牺牲掉宝贵的自由,是多么的不值得。 她从没有感觉这么的抓狂过。 谢天谢地,当她就快要疯了的时候,始作俑者回来了。 他看上去心情似乎很愉悦,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情绪,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依旧是一副死人脸。 “你这么开心,是因为你的整容师告诉你,你的脸可以揉了吗?” 荣甜气得从座椅上跳起来,斜着眼睛,大声讥讽道。 反正,从上一次他的反应来看,他似乎是很在意别人知道他的面部五官是重塑过的这件事。 很奇怪的,这一回,顾墨存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他走进门来,环视了一圈,似乎很满意她没有试图想要逃跑。 “听说你没打算逃走。” 果然,他眼含赞许地看向荣甜。看来,从鬼门关前走了几次以后,这个女人也学得聪明多了,不再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样很好,他没有精力和她兜圈子,若论起斗智斗勇,她还不够格。 “我怕子弹打我。” 她实话实说。 “你看得出来我很高兴?” 他忽然转换了话题,颇为玩味地问道。 这倒是奇怪了,她什么时候在意过他的情绪了?! 天上一定是下红雨了,或者太阳从西边升起,总之,这不正常。 荣甜用眼睛瞟瞟他,没有说话。 “托那位已经上了西天的夜小姐的福,st项目宣告终止,宠天戈忙了几个月,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刚才去见了奥斯斯玛特集团的人,这个大便宜被我捡到了,你说我会不高兴吗?” 顾墨存面带笑意,毫不掩饰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荣甜。 她一惊,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收买了玖玖的那个人。 “所以,你上一次用金钱收买我身边的人,用无辜的小孩儿威胁我,就是因为想要从天宠集团那里占便宜?说你无耻还真是太轻了!商战我见多了,像你这种采用龌龊手段的,倒是真不常见!” 荣甜气得双手颤抖,要不是因为她现在受制于人,她还真想甩面前男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随你怎么说。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宠天戈的表情了。他这是给别人亲手缝制嫁衣,脸一定都气绿了,哈哈。” 顾墨存满不在意地笑道。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他?就是因为那些钱吗?你已经很有钱了,难道你的心灵扭曲已经严重到用钱也治不好了吗?” 荣甜用力地握紧拳头,浑身紧绷,犹如一架拉满弦的弓,随时都能彻底爆发。 很显然,顾墨存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一指旁边的座椅,他冷冷道:“你先坐下,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什么。” 她半信半疑,但还是坐了下来。 顾墨存也在荣甜的对面坐下,他把|玩着手上的那枚戒指,好久好久,才从手指上退下来,用力抛给她。 荣甜连忙伸出手,飞快地将它一把抓在手掌中。 本能地,她感觉到,这个小东西对他意义重大,要不然,他不会时不时地就用手指去转着它,尤其是情绪产生起伏的时候。 她低下头,仔细看着那枚戒指。 是婚戒,荣甜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对珠宝首饰有一种天生的熟悉感。 第九十六章 我原来的名字叫周扬 她顺手把戒指立起来,这样方便看到指环的内侧—— z&y,3.17,forever love(永远的爱) 荣甜一惊,哎,还真的是婚戒。 没有明显的品牌标志,依照惯例,应该是私人订制。 英文大写字母应该是姓氏缩写吧,日期应该是举办婚礼的日子,至于后面的话,很明显就是双方许下的承诺啰。 等等?! 他不是说他姓顾嘛?“顾”的英文首字母缩写难道不是g?关z或者y什么事儿啊?! 原本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大陆的荣甜顿时感到一丝泄气,自己恐怕是全都想错了,看来,在关键时刻,小聪明这种东西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她不禁垂头丧气起来,动着手指,让那枚精致的男士婚戒在自己的指间转来转去。 顾墨存不禁提醒她:“你拿稳一些,那是我的婚戒。” 她眉心一跳,自己居然真的猜对了?! “你……那这上面的字母是怎么回事儿?” 荣甜把手心摊开,让小小的戒指停在自己的掌中央,指环上面镶嵌着的主钻石熠熠耀眼,璀璨万分,每一个棱面似乎都在反射着光晕,旁边有一圈细小的碎钻,同样闪烁,令人有些不敢直视。 他瞥了一眼,知道她的疑惑是什么,却没有马上回答。 “z……张?赵?周?章?祝?曾?应该是新郎的姓氏放在前面吧?你说这是你的婚戒,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荣甜微微眯着眼睛,一脸怀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个名字而已,你太容易当真了。只要一个人自己愿意,他活在世界上可以拥有无数个名字,也可以拥有无数个身份,那些都只是个代号而已,随便换,不是吗?” 顾墨存满不在乎地说道,事实上,在决定现在这个身份的时候,他甚至只是在键盘上随便敲打了几个字母,随意拼凑出来了这三个字,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放肆。 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叫阿猫阿狗,当然,没有人真的愿意给自己起名字叫猫或者狗。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歪曲事实,但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荣甜发现她居然没有办法说出能够反驳他的话,因为他的话听起来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她有点儿懵了。 “反正,哪有一个正常人是会胡乱地把父母给自己起的名字改掉的?甚至连姓氏都改了!” 她伸长脖子,大声质问道。 “呵,不一定哦。” 顾墨存别有深意地拖长了音节,看了一眼荣甜。 他的眼神令她觉得毛毛的,浑身都开始不舒服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和宠天戈有什么过节?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认定你之前的话完全都是在撒谎了!” 她气哼哼地吼道,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他耍得团团转,白|痴一样。 本以为他还会再东拉西扯一些,没想到他立即板起脸来,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原来的名字叫周扬,至于和我结婚的那个女人,她叫夜婴宁,不过婚后没多久,她就和一个叫宠天戈的男人搞在一起了,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叮!” 荣甜吃惊地张大了嘴,手上一松,那枚戒指顿时从她的手掌心上跌落,在地面上滚了几滚,滚到桌子下面去了。 “你!” 顾墨存脸色遽变,立刻想也不想地蹲下,伸长手臂,半截身体都钻到桌子下面去,终于吃力地把滚到最里面的戒指给取了出来。 他站起身,用嘴吹了吹戒指上的灰尘,然后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把它擦了擦,然后包起来,贴身收起。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恢复了神色,平静地看向明显一脸呆滞,犹如被雷劈了的女人。 “我以为这些事情还不足以令人如此的吃惊,你的反应会不会太严重了一些。” 他慢悠悠地说道,见荣甜还是一动不动,走上前,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一起用力,把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 她终于回过神,顺势闭上了嘴。 “你、你在和我开、开……玩笑吧……” 她的舌头变得僵硬而笨拙,说起话来口齿不清,听起来很是古怪。 顾墨存故意朝她挤出来一丝虚伪的微笑,露出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荣甜把嘴唇抿紧,唇角有些下垂,很显然,她是在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真实情绪。 这不可能!这是她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很快地,她又挫败地赶走了这个想法,因为她这么八卦的人,当然早就上网搜索过相关的信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两个人对上了号,忽然间成为了一个人,她明显有些接受无能。 “所以你之前问我为什么那么恨他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懂了没有?这个理由够不够立得住脚?如果你是我,你能保证,你一定不会做出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吗?” 他步步紧逼,大声质问道。 荣甜被他问得一阵心虚,不知道如何应对,她只能坐在椅子上,用力地把后背往椅背上靠,尽力地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然而,他好像看出来她此刻的怯懦和紧张情绪似的,偏偏越走越近,越靠越近。 “怎么不说话了?是心虚不敢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顾墨存用双手按着座椅的两侧扶手,几乎把坐在椅子上的荣甜完全用两条手臂给圈在里面了,他的上半身向她一再地贴近,脸颊几乎都已经可以触碰到她的鼻尖,那种距离已经足以令她惊恐万分。 属于他的鼻息一点点地迫近,这种陌生男人的呼吸使得毫无心理准备的荣甜瞪圆了眼睛,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扭动僵硬的脖颈,尽力地躲开他的靠近。 但是,在狭小的空间里,她慌乱地发现,自己竟然躲不开! 淡淡的香味道传来,强烈的紧张情绪之下,荣甜发觉她的嗅觉倒是出奇的敏感,她微微动了动鼻子,辨认出那是一种近似于丁香的味道。 这味道似乎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似的。虽然一时间她想不起来,但是那种并不陌生的感觉令她反而更加惊惶失措。 她一偏头,刚好他侧过脸。 柔软的唇|瓣从男人的脸颊处轻轻地擦过。 荣甜用余光瞥见,顾墨存的眼底好像闪过了一小簇火苗似的光芒。 她本能地想要撤退,然而脖子好像卡住了一样——几秒钟之后,她才意识到,并不是她的颈椎出现了问题,而是她分明被他的大手给扼住了,导致的不能转动脖子,甚至不能随意移动上半身。 “你……” 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她的嘴唇就被他的唇给堵住了。 她悚然瞠目,脑子里在一刹那变得全然空白。 荣甜发誓,如果她能够早一秒钟意识到,他居然存了这个念头,那她说什么都会阻止他,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可偏偏,就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这种预料,才被他轻易得手。 显然,他是蓄谋这么做,她的不经意的动作,间接地加速催化了这一结果的发生。 更显然的是,他甚至想更进一步,撬开她的嘴唇,更深入地攻城拔寨。 她毫不犹豫地张开一点点嘴唇,在他本能地想要将舌头探进去的一瞬间里,用力地咬了下去! 顾墨存立即发出一声清楚的闷|哼,荣甜用了浑身的力气,她一口咬下去,一点点劲儿都没有省下,那架势好像非要把他的舌尖咬断不可似的。虽然她的确这么想,不过,事实是她只把他的舌头咬出了一点儿血,当然没有断。 他松开她的脖子,扭过头,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 这个吻的代价太高了。 再一转过头,顾墨存看见,荣甜抬起一只手,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唇,手指不停揉搓,已经把嘴唇给搓得发红了。 她见他正在看她,连忙放下手,恶狠狠地骂道:“别得意,我只当刚刚是被狗舔过而已。舔过就舔过了,我一不会为此哭哭啼啼,二不会动不动就去反复回味,你若是想靠这种办法来折磨我,算你想错了!” 他听她在骂他是狗,不觉间也变了脸色。 不过,她的反应倒是令他颇为意外。 “不在乎被狗舔?呵,你居然说我是狗。那要是被狗干呢?” 他故意装模作样地把右手搭在自己的腰间皮带上,吓唬着她。 荣甜的脸色变白了,眼神立即有些慌乱。 再强势的女人,也会惧怕这种威胁。 “宠天戈抢了我的女人,那我也要他尝尝这种滋味儿好了。听说,你们正在恋爱,怎么样,上床了没有?你对他还满意吗?” 他用另一只手掐起她的下巴,厉声问道。 其实,他并不十分清楚她和宠天戈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因为荣甜一直不肯公开他们的关系,所以,顾墨存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她咬紧牙关,不否认也不承认。 然而,在他的眼中,这种反应几乎算是默认了。 一股无明业火陡然窜起,令他失去理智。 “你说,要是他知道,他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玩过,以他的性格,他还会要你吗?” 心中升起一股十分邪恶的情绪,顾墨存忽然想要刺激一下这个女人。 第九十八章 撕B 虽然平素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想要找到宠天戈,对于刘顺水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事。 何况,对方抓了他的家人,为的就是让他主动送上门去。 所以,他并没有费什么力气,两只脚就踩在了宠天戈的地盘上。 看得出来,宠天戈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坐在沙发上,正在逗着一只毛色鲜艳的绯红金刚鹦鹉。这是一只鹦鹉成鸟,差不多有近八十厘米长,身上的毛亮得几乎能反光似的,它正在低头啄着宠天戈手掌心里的紫红色小浆果,听见声音,立即抬起头,朝刘顺水站立的方向看去。 鹦鹉的两只黑豆似的眼睛转动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敌意,只见它忽然放弃了浆果,猛地拍打起翅膀,迅速地向刘顺水扑过去,在他的手臂上“咄咄”地用力啄了啄,疼得他立即后退几步,抱住手臂,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观赏鹦鹉,而是对陌生人具有攻击性的。 “宠天戈,算你狠,你这个狗|娘养的,居然敢拿一只破鸟儿来戏弄老子!” 刘顺水忌惮着那鹦鹉尖利的喙,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不停地用目光锁定着它的位置,生怕它扑过来再给自己几下子。 宠天戈并未应声,只是吹了几声口哨,听见口哨声,原本在地面小幅度踱步的鹦鹉骤然间兴奋起来,布满条纹的整个面部变得通红,翅膀和长尾全都张开了,黑色的小眼珠向外突出,爪子刨了几下,就要冲着刘顺水奔过来。 “别过来!” 手臂上还隐隐作痛,刘顺水大喝一声,脸色惊变。 “姓宠的,我要是有事,你也别想让那女人活着回来!我已经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万般无奈之下,刘顺水也只好开始主动和宠天戈谈起条件来。 见状,宠天戈把自己的身体向后靠,靠向沙发,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惊惶的刘顺水,懒洋洋地喊了一声:“第一帅,回来,站到一边去。” 那只颜色艳|丽,形容骄傲的鹦鹉立即口中发出一声“嘎”似的低叫,歪过头用尖长的嘴喙啄了啄背部的毛,这才一步三跳地走了回来,似乎完全听得懂主人的话。 这是宠天戈几个月之前就预订的一只鹦鹉,价格昂贵,还要从国外运回,加上各类免疫站检查,一直拖到昨晚才运抵中海。他原本想着荣甜一个人在中海生活,没什么朋友,怕她闲着无聊,养猫养狗又未必有时间照料,所以灵机一动地给她买了一只极其聪明的鹦鹉,取名“第一帅”。 驯鸟师之前已经把它驯化得极好,所以这只鹦鹉很清楚自己叫什么,一听见有人喊“第一帅”,就马上知道那是在喊自己。 见鹦鹉远离了自己,刘顺水终于站直了身体,脸上的惊惧表情渐渐褪去。 “你老爹老妈都快八十岁了吧?一辈子生活在农村,也不容易。你那个儿子嘛,还小着,什么都不懂,我叫人给他准备了几样玩具,小家伙就什么都不问了,专心在那里玩。只有你的两个女人,不老实,相互之间一直哭一直骂,很烦人。” 宠天戈慢条斯理地说着,吴淑云和杨静两个女人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那是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现在她们两个人一看出了事,全都互相责备起来,认为对方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 刘顺水一拧眉头,粗声粗气地答道:“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娘们!你把我爹娘和儿子给我放了,那两个臭娘们大不了我不要了!你少在那里盘算着,以为能拿五条命要挟我!我只认我爹娘儿子!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和你拼了!” 话音刚落,宠天戈身后的一扇门忽然被人撞开,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冲出来,炮弹一样冲到了刘顺水的面前,挥着两手就往他的脸上挠去。 “你这个王八蛋!我二十岁就没名没分地跟了你!还给你生儿子!当年我差点儿大出|血死了!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你骂我是臭娘们,你想趁机让我死,自己好再去找年轻漂亮的是吧?我告诉你,你做梦!别想让别的贱女人骚狐狸碰我的儿子!刘顺水你这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率先跑出来的是杨静,她呜呜大哭着,两只手用力朝刘顺水的脸上拍打着,指甲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你疯了!” 刘顺水一把推开她,把她甩到一边去。 他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啐了一口唾沫,刘顺水这才意识到,原来,宠天戈是故意的,他故意把吴淑云和杨静就带到隔壁房间,让她们能够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 跌倒在地上的杨静泪如雨下,边哭边嚎。 她哭了一会儿,猛地回头看向宠天戈,瞪着眼睛大吼道:“他不仁,别怪我不义!以为我成天只会带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是吧?你太小瞧人了,我告诉你刘顺水,人活在世上,最不能小看的就是女人!你和你那个干女儿做的丑事,我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和你吵,现在你这么对我,就别怪我把你的那些破事都抖落出来!” 说罢,杨静一指旁边,冷笑道:“你的人把我带来的时候,我不是背了一个蓝色的大号提挎包吗?你把包打开,里面有个内层拉链暗袋,掏出来你就知道是什么了,不用我多说。” 一听这话,宠天戈立即叫人去照做。 刘顺水更是一阵阵发懵,他不知道杨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她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他不禁有些后怕,难道这女人一直鬼鬼祟祟地和自己藏着心眼儿?! 坐在地上的杨静回过头看向刘顺水,眼神冷冷,嘴角含笑:“怎么样,你没想到吧?老刘,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把我当成是那个刚从农村走出来,啥都不懂的小丫头呢吧?我告诉你,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儿子,这么多年来你口口声声要对我们娘儿俩好,可是死也不跟姓吴的离婚,孩子的户口还是钱办上的,我看你是不打算给我们一个名分了。既然这样,那我也得防着你一些,所以找人跟着你,看看你平时都去哪儿,要是以后出了事,我也能和你坐下来谈谈条件……” 她的话显然惹怒了刘顺水,他快步走过去,掰着杨静的肩膀,狠狠地摇晃了几下,又抽了她两个耳光,这才松开了她。杨静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也不甘心地和他厮打起来,只不过她的力量远远不够,只能再一次被刘顺水给推搡得倒地不起。 这个过程,宠天戈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和他无关。 通过杨静包里的线索,很快地,他联系到了一个私家侦探事务所,对方表示,从三个月以前就在跟着刘顺水,只不过他每次出行,身边都会带几个人,所以他们也不是能够做到每一次都能顺利跟着,有时候担心打草惊蛇,跟到一半只能放弃。 “前天下午两点左右,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宠天戈给出关键的时间点,并且让所有跟过刘顺水的人都马上赶过来,他可以付三倍薪资。 杨静给的钱就不少了,要不然,在中海也没有几个人敢接这个活,要知道,调查对象可是刘顺水,要是被他发现,就不是拿不到钱那么简单了,而是连命都没有了。这家事务所一向以专业和胆大闻名,已经帮好几个明星和富商的老婆抓出轨证据了,在业内名头响当当,这一次也是想借着刘顺水和杨静的关系,趁机炒作一下。现在一听杨静出事,他们吓坏了,还以为拿不到钱,又招惹了黑社会,没想到宠天戈提出给三倍费用,令他们喜出望外。 半小时后,事务所来了四个人,看得出,他们都很紧张。 他们把最近三个月搜集到的资料全都交给宠天戈,车载记录仪也导出了一份。 这些拿到手以后,宠天戈眯着眼看向刘顺水,冷冷道:“刘顺水,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之一,就是和顾墨存联手,相信我,你绝对会后悔。” 他一惊:宠天戈是怎么知道顾墨存的,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和他有往来的? “你们把两位老人家和两位太太,以及小公子都照顾好了,在我把事情处理好之前,请他们在这里小住几天。要是刘先生一心想要把人带走,那我们也别客气,好好招待一下。” 宠天戈拿起桌上的东西,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了,已经过去两天了,谁知道荣珂和荣甜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遭罪。 刘顺水脸上的肌肉快速地抽|动了几下,他也在默默估算着,自己现在怎么做才能确保父母妻儿的安全。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从来没有想到,在中海这个区域内,居然有人敢对他的家人下手。这些年都是他对付别人的父母妻儿,玩下三滥招数了,本以为没人会像自己这么无赖,没想到宠天戈一出手,竟然比他这个混黑|道的还不要脸。 第一章 科技改变生活 留一份大礼? 什么叫“大礼”? 是不是留给宠天戈的? 他难道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一系列的问题霎时间浮上荣甜的心头,见身旁的顾墨存抬脚要走向那辆停在院子前的车,她想也不想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用力抓紧。 她露出一脸的惊惧,压低声音急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忽然要走?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不走!你别想再把我带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去!” 顾墨存瞟了一眼荣甜正抓着自己的手,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你不想走,可以,我把你打晕了也能带走,还不用听你在一旁聒噪。” 荣甜一听,眼睛里顿时流露出忐忑。 她松开了手,向四周看了看,完全不知道身边的这群人忙忙碌碌地正在做什么,他们好像布置着这里,每个人手上拿着的东西看起来都十分的奇怪,她从来没见过。 “是雷管,还有炸药,还有感应装置,时间装置,有点儿复杂,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需要材料和时间而已。‘嘭’!那场面一定很爽,可惜我们先走一步,看不到了,留给他到了阴曹地府慢慢回味吧……” 顾墨存微眯着眼睛,一脸期待。 荣甜懵了,几秒钟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他嘴里说的“他”,应该就是宠天戈。 是不是宠天戈已经找到了这里,顾墨存才着急离开,还要趁机请君入瓮! 她张了张嘴,唯一能做的就是再一次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谋杀!他会死的!你疯了!” 一想到炸药猛烈爆炸的画面,荣甜的脑子里嗡嗡直响,整个人都傻了。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我就是要他死。他早就该死了。他也一样希望我死。反正,不是我死,就是他死。死道友不死贫道,与其我死,还不如他死。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你说呢?” 顾墨存流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脸上写满了“天经地义”四个大字。 说完,他不等荣甜再说什么,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上了车。 她反应过来,自然百般地挣扎,不肯妥协。 见状,一旁的秦野也走过来,和顾墨存一起,一左一右地将她拖进了车里。别说两个大男人,就是一个,荣甜也拧不过,她狠狠地跌坐在车后座,等她爬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发动了起来,车门彻底锁住了。 车子向前冲,荣甜在座位上晃了几下,她一骨碌坐起,伸手抓|住顾墨存的西装外套,便是一阵疯狂的撕扯。 “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这么做!要是你真的杀了他,我一定会要你偿命的!大不了一起死!你根本就是一个恶魔!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她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膀,声音嘶哑得像是被撕裂的丝绸,两只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 顾墨存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然后强制性地让她坐好。 “随你,反正想我死的人也不是你一个,而我也不是那么特别留恋这个世界。只要你有杀我的本事,我随时随地恭候你。” 他的语气如此漠然,好像荣甜所说的每一个字根本就与自己毫无关系。 她挣扎了几次,没有任何作用,只好安静不动了。 “你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看着窗外一棵棵不停倒退的树,荣甜知道,要是返回中海市里,开车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而且这一路上不见什么人和车,位置格外偏僻,如果她真的惹怒了顾墨存,他把她在半途扔下,那样也未必比现在好多少。 她不吭声,抱着手臂,蜷缩在座位上,眼睛死盯着窗外。 这期间,坐在副驾驶上的秦野一直在不停地打电话,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文,他年纪不大,但是看起来十分沉稳,言谈举止也相当的老练。偶尔,他挂断电话,会回过头来和顾墨存交谈几句,两个人好像对荣甜视若无睹,说话也不防备着她,完全拿她当空气。 也因此,她听懂了,他们在说有关于奥斯斯玛特的事情。 “st项目终止,怪不得你会这么高兴,原来是你接手了这个项目。” 荣甜咬着嘴唇,恨恨说道。她知道这个项目对于天宠集团的重要性,也知道它已经玩完了,势必会有新的集团去和奥斯斯玛特集团进行合作,只是没想到,顾墨存这么快就能够趁虚而入。 “st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是sh项目了。希莱尔酒店,你应该听说过吧?敝公司和奥斯斯玛特集团的签字仪式将在下周举行,到时候欢迎你莅临指导。至于双方具体的合约条款,昨天已经谈完了,我对自己的表现还挺满意的。” 顾墨存颇为得意地说道。 荣甜张张嘴,眼底滑过一丝愤慨。 这是典型的为了他人做嫁衣,她甚至怀疑,说不定在天宠集团的内部也有一些商业间谍的存在,就像是玖玖一样,暗藏在宠天戈的身边,根据顾墨存的指示,伺机而动。 “关于你的炫耀,我一个字也不想听。不过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在希莱尔集团里,当家做主的人是你?” 虽然她初到中海不久,不过,拜喜欢交游的荣华珍所赐,本地一些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她还是见过一两面的。犹记得希莱尔的老总似乎年纪不轻了,而且有个独|生|女,最近两年一直都是带着女儿出来交际,估计也是想要给宝贝小公主尽快找到一个靠谱的老公,所以,荣甜对这对父女是隐约有些印象的。 他笑笑,笑她的单纯。 “你指的人应该是桂建德吧,哈哈,她是我的姨父,他的老婆是我母亲的堂|妹,她们两个人自幼一起长大。几年前,我外公去世,小|姨一家坚定地站在我母亲这一边,姨父原本是在羊城那边做生意,当年亚洲金融海啸对他的企业打击很大,所以他也是想要北上赌一把。幸好,我母亲天生适合经商,小|姨一家这一次算是真的赌赢了。几年前,希莱尔是由我姨父出面购入的,而我只是个挂名总经理,在公司里真正说得算的人,其实是我母亲。” 顾墨存倒是没有隐瞒,把这其中的内幕一字不差地对她和盘托出。 荣甜一惊,不过这的确是国内很多企业的常见现象,一个企业家的名下并不会挂太多的公司,他(她)的直系亲属会帮助其“分担”一部分,公司之间也会有正常的业务往来,表面上看,它们不再是家族式企业,但其实私下里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中国特色了吧。 只是没想到,希莱尔酒店集团也是这种模式下的产物。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不感兴趣。我只要知道,你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就够了。” 说完,她闭上眼,不再开口了。 这一次,车子再一次开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等到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荣甜才意识到,顾墨存让司机把他们带到了人流密集的商业区。 她向外面一看,一眼就见到了miracle珠宝旗舰店的那栋显眼建筑。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平时经常来这里逛街。 秦野先开了车门,他走下车,绕到顾墨存这边来,拉开车门,递给他一部手机。 然后,他又走到荣甜这一边。 荣甜全身紧绷着,暗暗地蓄力,时刻准备着,只要秦野把车门一拉开,她就要朝着人群冲过去,直奔商业街的值班岗亭,立刻报警。 顾墨存掂量着手机,冷笑一声,扭头看向她:“知道这个手机是做什么的吗?只要你敢跑,我就把程序开关打开,这样一来,炸药装置就变成开启状态。说到炸药,我猜,你的观念应该还停留在电视剧电影里那种吧?不小心碰到开关,然后倒计时‘滴滴滴’响个不停,主人公满头是汗,不知道剪断哪根线?哈哈。” 他的话令荣甜头顶一麻,果然,他猜到了她的心理,知道她想要跑。 但他的话更令她迷惑,炸弹如果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样? “那种已经过时了,而且有可能被人破坏掉。现在是人脸识别和声带识别,只要我打开系统,宠天戈出现在监控器的时候,他的面部会在0.5秒内完成识别,只要他开口说话,3秒内的语音记录就可以进行音轨判断,确定完毕之后,我随时可以点下爆炸按钮,甚至,在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身边有这个装置之前,他就已经被活活炸死了。” 说完,他故意把手里的手机掂了几下。 荣甜看着他的动作,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几下。 科技改变生活,科技也把坏人的胆量增加了,令他们更加邪恶。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都不能轻举妄动了,更不要说逃跑了。她逃跑,就意味着宠天戈有可能马上被炸死。 此刻,她唯一祈求的就是,他千万不要找到那里,更不要亲自过去。 只可惜,宠天戈已经在刘顺水的引领下,朝那边赶过去了。 第二章 求你,帮我报警 因为忌惮着爆炸装置的强大威力,所以,在听完了顾墨存的话之后,荣甜前所未有的安静,她终于老实了,脑子里也不再有一个人逃跑之类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可是,她不明白,顾墨存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秦野小跑着,跑进了miracle珠宝旗舰店内,似乎是直接上了楼。没等他上去五分钟,就看着十几个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年轻女孩儿从店里走了出来。她们的脸上全都带着笑容,相互之间说着什么,在一个稍微年长的女人的带领下,走进了旁边的一家港式甜品店,似乎是暂停了工作。 那家店,荣甜曾经去过,里面的芒果西米捞特别地道,一点儿不熟香港本地的甜品店。同样,那里的价格也很高,不像是普通职员能够随随便便进去消费的地方。 奇怪的是,她们一行人就这么全都走进去了。 很快,秦野小跑着回来。 “顾先生,请进。” 秦野的话令荣甜恍然大悟,原来,是顾墨存特地在清场,把这些普通的柜员全都支走了,然后自己再进去。 果然,确定里面没有其他人了,顾墨存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见荣甜仍然在原地站着不动,秦野朝她客客气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有一肚子的火气,可是荣甜也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她把火气撒在别人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她也没有特别地为难秦野,瞥了他一眼,荣甜迈开双|腿,默默地跟上顾墨存。 她差不多也有两个月没来这里了,旗舰店内稍有变动,因为提前打过招呼,那些柜员都出去了,所以放眼望过去,这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排排透明锃亮的玻璃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令|女|人们尖叫的各种珠宝首饰。 荣甜忽然燃起希望,因为她知道,韩幽悦在这里上班。可是,任凭她到处打量,也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前来接待顾墨存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年轻女人,他们一见到顾墨存就连连问好,很恭敬的样子。 荣甜抿紧嘴唇,继续东张西望,试图能够找到韩幽悦的身影。 “上午好,女士,请问您想看些什么?” 那个年轻女人笑容可掬地主动问道,大概是误把荣甜的举动看作是她对这里的珠宝感兴趣的表现。 愣了一秒钟,荣甜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 她面无表情地暗暗打量着这个女人,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顾墨存俯下|身体,饶有兴味地看着展柜里面的项链。 高高胖胖的中年男子自称是这里的高级客户经理,他站在顾墨存的身边,战战兢兢,不时地用一张几乎揉成团的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汗,然后偷眼看向站在门口的秦野。 荣甜看了他一眼,顿时明白过来,可能是秦野刚才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能够把这里清场吧。 她丝毫不怀疑,秦野的身上肯定有枪,而且他肯定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衣冠楚楚,文质彬彬,说不定,也是一个狠辣的角色。要不然,顾墨存也不会这么放心,出门的时候身边只带着他一个人。 看来,有秦野在,自己如果想要阻止顾墨存,就更难了。 一时间,荣甜心急如焚。 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她的回答,那个女人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又问了一遍。 “啊?我什么都不想看,我就站在这里就好。” 荣甜回过神,她看了一眼顾墨存,见他隔着玻璃罩,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于是她没什么好语气地回答了一句。 在荣甜这里碰了个钉子,女人只好悻悻闭嘴。 “我听人说,miracle珠宝以前有一位华人设计师,她的中文名字叫做安宁,英文名字叫做ann……我想要她设计的首饰。这里有吗?” 顾墨存站直了身体,只是没有收回那只手,手指一下下地轻轻敲着光滑的玻璃面。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和煦的淡笑,不过眼底却闪过一丝厉色。 虽然和顾墨存相处还不超过几天,但是,荣甜却很清楚,每一次他用手指敲着某一个地方的时候,就说明他在思考,或者说,他在算计着什么。这个时候,就要尤其留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因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入他事先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女人怔了怔,从她的表情上看来,似乎她已经很久没有从客人的口中听到这个传奇设计师的名字了。 “您说的是……我们曾经的安总监吧?她、她已经不在我们公司了,好像也已经隐退了,她的作品很少,大部分都在总公司。那个……您可以看一下我们李薇薇总监的设计,她是安总监的好友和搭档,她们两个原来被业内称呼为‘薇薇安’组合……” 一旁擦汗的男人生怕女人的愣怔惹来顾墨存的不悦,急忙主动介绍道。 没想到,顾墨存根本没有理会他,反而扭过头来,看向荣甜,主动问道:“你知道吗?这个品牌自创立以来,最有名的一个设计师是一个中国女人,她叫安宁,作品署名一律叫做‘安’。不过,或许你更常听到的是她出国前的名字,夜婴宁,那时候,她的作品上都写着另一个署名‘幽’。而且,她是在国际上拿到新人奖的无数珠宝设计师之中最年轻的一个,那时候她只有二十岁。” 他的语速很慢,力求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所以听起来就有些怪异,好像正在和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说话一样。 荣甜把顾墨存的话听得很清楚,可她又不明白他和自己说这些是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故意在自己的面前频频提起他的前妻,就是想让自己同情他的遭遇吗? 一个人的过去无论多么悲惨,都不应该成为他主动去伤害无辜的人的理由。 所以,恕她不能理解,也不能同情。 “我没有听说过,我对这些背后的故事也不感兴趣。身为女人,我承认,我看到珠宝也会怦然心动,但我只是对于它们的外表感兴趣,至于它们出自于谁的手,那不关我的事情。我不会因为吃了一枚好吃的鸡蛋,就一定要厨师把那只下了蛋的母鸡抱过来,给我亲眼看一看。” 荣甜把头别过去,冷冷地说道。 站在展柜后面的女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胖经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用手捂住嘴,再也不敢随便发出声音了。 “是吗?我以为专门给你说了这些事,你听了之后就能想到一些什么呢。” 顾墨存显然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荣甜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话而回忆起一些往事,哪怕只是片段也好。但是,从她脸上的表情上来看,她应该是不为所动,更不要说想起什么来了。 果然,医生的话是正确的,简单的外界刺激,如言语、图像、故地重游之类的方法,对她来说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如果真的想要令她主动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除了连续服用必要的药物以外,可能还需要催眠、心理疏导、感官训练等一系列的辅助治疗手段。 “哼。” 荣甜懒得和他废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她不想再开口。 “既然来了,那你就随便看看吧。” 说完,顾墨存转身,指了指楼梯,向胖经理问道:“在二楼吗?那你带路。” 胖经理连忙走在前面,带着他上了楼。 荣甜颇为意外,不知道顾墨存要做什么,不过,她立即意识到,现在就只有她、女店员和秦野在一楼了。 秦野守在珠宝店的门口,朝外面张望着,背对着她们两个人。 荣甜大着胆子,决定赌一把。 她立即把上半身贴过去,朝着那女店员小声说道:“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帮我……我是被那个男人绑架的,你帮我报警吧,拜托,真的求求你!” 荣甜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一脸乞求地看向那个女人。 女店员明显一愣,接着,她用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目光打量着荣甜,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没有撒谎,他绑架了我,想要用我来威胁我的男朋友,因为我的男朋友和他有过节!他还想要用炸药炸死他,只要我敢跑,他就马上引爆炸弹装置!所以我根本跑不了!你帮我报警吧,你告诉接线员,就说你找蒋斌,他是警察,他能救我……” 荣甜快哭出来了,她不敢大声说,因为怕秦野发现,她只能急急地把想要说的话一股脑儿地和女店员说出来。 然而,等她说完了这些,她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怜惜,好像正在想着,看起来这么正常的一个女人,怎么竟然是个精神病患者呢! “小姐,请您冷静一下。刚才那位先生他特地提出要包场为您选购首饰,看得出,你们二位很恩爱。您就千万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要是您看中哪样首饰,我可以拿出来帮您试戴一下。” 女店员微笑着向荣甜摇了摇头,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淌出羡慕之色。 第三章 坠落的心 荣甜懵了。 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显然并不相信自己的话。 而且,很有可能的是,她被人家当成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了。 一时之间,她百口莫辩。 恨只恨,顾墨存玩的这一手实在是太高了,谁又能相信,一个打扮得衣冠楚楚的男人,会带着自己绑架的人大摇大摆地上街购物呢?!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他会如此的欲擒故纵吧。 荣甜张了张嘴,她很想再解释几句,然而,通过面前摆着的镜子,她看见,秦野已经转过身来了,正在朝自己站着的方向看过来,她吓得立即把嘴闭紧,再也不敢说一个字了,以免打草惊蛇。 果然,见她这副模样儿,女店员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果然是一个神经质的女人,被有钱的男朋友呵护得太好了,简直都产生妄想了呢。如今的世道,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竟然会有女人幻想自己是被男朋友绑架的,看来真是病得不轻,可惜了那么一个有钱的男人。 不知道是荣甜的错觉,还是秦野果真产生了警觉,她觉得,他好像一直在看着这边。 “我、我要试一试这条手链!” 荣甜大声喊了一句,右手微微颤抖着,指着展柜里的一条钻石手链。 她的话大概起到了作用,秦野以为她是在和店员交流着,在挑首饰,所以他没有再盯着她,而是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看过去了。 荣甜小心地伸出手,把那面放在展柜上的镜子调整了一下角度,这样,她只要看着镜子里的秦野,就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了。 女店员戴上手套,用钥匙打开展柜,小心翼翼地把那条钻石手链取出来,亲自帮荣甜戴在左手的手腕上。 “看看喜不喜欢。” 荣甜的心思当然不在这上面,但是为了不露出马脚,她只能装模作样地扭动着手腕,前后左右地审视着手链上的大小钻石。 确定秦野此刻没有注意到这边,荣甜猛地抬起头,她直视着女店员的双眼,露出满脸的哀求神色,用力咬了咬嘴唇,她无声地说道:“救救我,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骗你……” 女店员怔了怔,她没想到,荣甜居然这么的坚韧,刚才说了一次不成,现在又说了一次。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荣甜看见她的制服口袋里斜插着一根笔,她想也不想,伸长手臂,越过展柜,一把抽|出她的笔,飞快地在一张miracle珠宝的宣传册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因为极度的紧张,她的手都是哆嗦的,写出来的每一个数字都是歪歪扭扭的,勉强能够辨认。 荣甜放开笔,一把把那本宣传册塞进女店员的手里,轻启唇道:“求你帮我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不要去,有危险。我求求你了,只要你打通这个号码,跟他说这六个字就好,你会有福报的!” 危急时刻,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背下来了宠天戈的手机号码! 女店员彻底傻了,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惊恐。 荣甜甚至不敢肯定,她究竟有没有听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 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和对方确认一遍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有人下楼的声音。 她怕顾墨存会看见那本写了号码的宣传册,急忙用手一推,把它从展柜上推下去,掉在了女店员的脚边。而站在外面的人,是看不到展柜里面的东西的,就算是顾墨存走过来,他也根本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做完了这一切,荣甜松了一口气。 尽人事,听天命吧。她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顾墨存和胖经理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了下来,只不过,顾墨存的手中多了一个中号的纸袋,上面印着miracle珠宝的标识。 他拿的是什么,荣甜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只是怕,他可能发现自己刚才的小动作。 庆幸的是,顾墨存走近她,只是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上车再看吧,只是一个小玩意儿。别太失望,我不会送那种上千万的钻石给你。” 他的话十分刺耳,要是以前,荣甜绝对会立即反唇相讥。不过,现在的她一心只想着和他一起马上离开这里,因此,她出人意料的乖巧,一言不发地把东西接过来。 顾墨存挑了一下眉,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玩味。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听话,感觉哪里不太对。 他环视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店员的脸上。 她有点儿惊恐地看向他,不过并没有回避顾墨存的目光,很快地,秦野快步走过来,朝顾墨存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走吧。” 见秦野过来了,顾墨存这才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荣甜可以走了。 两人走出了miracle珠宝旗舰店,荣甜忍不住回望了一下|身后的这栋建筑,她不知道,事情接下来会怎么样发展,那个女人会不会帮着打电话,宠天戈会不会接到,如果他听到了自己的话,会不会真的不去,避免危险…… 心乱如麻。 因为她的心不在焉,上车的时候,她还把头撞了一下,疼得荣甜瞬间飙出眼泪。 顾墨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也坐上了车。 秦野还没出来,他们需要等他。 荣甜低着头,用手揉着额头的左侧,那里似乎撞出来了一个小鼓包。 很快,秦野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东西。 他绕到车身这一侧,拉开车门,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顾墨存。 “顾先生,这个……” 秦野似乎忌惮着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荣甜用余光看见了那东西的一角,顿时脸色大变,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秦野。 秦野似乎并没有受到她投来的眼神的任何影响,依旧一脸淡然。 顾墨存同样面无表情,伸手接了过来。 他拿在手里,翻过来看了一下,果然,在纸页的空白处上,有一串数字,11位,自然是手机号码无疑。 “这个号码他用了很多年,所以想要认出来,一点儿都不难。” 好像在嘲笑她一样,顾墨存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说完,他随手把那本宣传册顺着车窗,用力丢了出去。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鸟一样,最后落在了路边的垃圾桶旁边。 随着它一同坠落的,还有荣甜的心。 她本能地靠近车窗,想要抓|住它,但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最后,荣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墨存对着自己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我觉得,自己每一次都会小瞧你。你上辈子应该是地下党吧?怎么每一次都能在‘放风’的时候,绞尽脑汁地把消息传递出去?你真的以为,只要留下这串电话号码,他就能像天神一样出现在你的面前,把你带走吗?别痴心妄想了,我猜,他现在正在前往雨竹小院的路上呢。自以为找到了我的老巢,所以迫不及待地带人赶过去,还想趁着人不知鬼不觉端了我吗?他也不想想,之前我给过他那么多次机会,他哪一次抓|住了?哈哈,枉我一再把他当做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其实呢,事实证明,他也不过是一个蠢货罢了!” 顾墨存笑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荣甜愤怒地盯着他,只觉得他的笑容异常的碍眼。 不过,她虽然愤怒,却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她留意到了,他刚刚说了两遍,每一次。 这三个字,荣甜没有忽视掉。 “每一次?你的意思是说,我难道还做过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拧着眉头,同样恶狠狠地开口。 顾墨存顿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开车。” 他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对司机吩咐了一句。 车子迅速发动,驶离了商业街。 荣甜知道,无论她再说什么,顾墨存都不可能再回应他了,因为他已经向后靠着,闭上了眼睛。 就连坐在副驾驶上的秦野也不再打电话了。 车子里安静得可怕,甚至连开车的司机都没有播放音乐。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宠天戈生死未卜,虽然,她一直紧盯着顾墨存放在西装口袋里的那部手机,生怕他真的把它拿出来,把那个爆炸装置的程序给打开,而他至今并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宠天戈应该是暂时安全的吧……可她又不敢完全笃定,一颗心悬着,连呼吸都成了一种折磨。 荣甜四肢僵硬着,瘫坐在座位上,她手上的那个袋子,滑落下去。 顾墨存帮她捡起来,打开,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盒子。 “看看,喜欢吗?” 她呆若木鸡,恍若未闻。 顾墨存把盒盖打开,递到她的眼前,语气柔和了不少:“看一眼,喜不喜欢?” 荣甜的眼睛终于转了转,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盒子,想也不想地一把抓过来,顺着车窗抛了出去! “你!”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做,一时间也变了脸色,朝着司机大吼道:“停车,给我把车停了!” 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正在快速行驶的车子颤抖着向前冲了一下,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第四章 她先招惹我 见车子停下来,秦野忙不迭地推开车门,一路小跑着往回返。 他弯腰捡起来那个已经摔得支离破碎的盒子,还有里面的东西,也一分为二了,秦野无奈地叹气,只好把一地的碎片一片不少地全都捡起来,兜在怀里,重新上了车。 “顾先生,这个……” 秦野腾出一只手,捡起旁边的纸袋,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东西都倒了进去,然后手上捏着那个碎成两半的胸针,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他看起来一脸的为难。 顾墨存伸出手,默默地接了过来。 是一枚蝴蝶胸针,参考的原型是鬼美人凤蝶,传说这是一种神秘昂贵的蝴蝶,如果能够捕获一只,就能获得至少二十五万美元,然而在历史上,凡是捕获它的人,全都离奇死去。因此,这种蝴蝶几乎是活在传说之中,亲眼见过它的人,少之又少。 当年夜婴宁孑然一身,初到英国,她的积蓄有限,几乎不去参加任何的娱乐活动,每天都埋首在图书馆里查资料,看书。最后,她设计并亲手制作出了六枚昆虫造型的胸针,而这个鬼美人凤蝶则是这一系列中最后完成的一个,也是其中最华丽的一个。 鬼美人凤蝶,左边是雌性,右边是雄性。左右翅膀图案各不相同:左边是美人,颠倒众生;右边是骷髅,恐怖惊悚。 这么少见而美丽的生物,夜婴宁当年甫一见到,便心生爱慕,她翻看了图书馆里几乎所有关于鬼美人凤蝶的资料,这才设计出这一款几近完美的胸针。在制作的过程中,她失败了十几次,浪费了无数的材料,每每想要放弃,她都会拿起手边打印下来的一摞蝴蝶照片,期待着作品的破茧成蝶,期待着自己的破茧成蝶。 顾墨存低下头,看着手里裂为两半的蝴蝶胸针,很巧,几乎是从正中间裂开的,一半是美人,一半是骷髅。 就好比她和他。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miracle珠宝的那个胖经理把这个东西交出来。当年夜婴宁去了英国,化名安宁,一切从零而起,毫无名气,做出来的作品也只能被人随随便便买去,包括这六枚胸针。后来她在英国再次成名,想起这一套作品,亦不免唏嘘,可她无论再怎么去寻觅,也找不到了。 吴城隽得知了她的想法,此后几年,他一直在寻找着它们的下落,最后辗转才购回这枚凤蝶胸针,一直放在中海旗舰店的二楼陈列馆里,作为公司的“文物”来收藏着。 顾墨存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所以今天毫不犹豫地带着荣甜杀了过去。 他本以为,她一见到这个东西,会多多少少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哪知道,她连一眼都没看,直接把它扔了出去,还摔坏了。 他觉得她摔碎的不仅仅是这枚胸针,还有他的用心。虽然,他的出发点并不是存有好意,也是为自己图谋着。 “你认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很解气是吗?真是幼稚,就算宠天戈死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你打算为他殉葬吗?还是要为他守贞?要不要我去定做一块牌坊送给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还真想一下子炸死他,世界清静。” 顾墨存冷笑着,手一翻,把破裂的胸针收进了自己的西装贴身口袋里。 荣甜没有因为他的话受到任何影响,她依旧默不作声,呆呆地看向前方。 她没想过,宠天戈要是死了,自己会怎么办。她想的是,他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跟他唯一的儿子解释。何况,宠靖瑄现在身患重病,他还那么小,最需要有人在他的身边照顾。 一恍惚之间,她就成了别人的诱饵。 宠天戈不来救她,她难过,可他来救她,她更害怕。 “顾先生,打听清楚了,宠天戈已经把他的儿子转到中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了,前天刚转过去的,在儿童住院部的九楼,一个特别病房里,平时就只有一个保姆在旁边照顾着。听说已经确诊了,就是俗称的白血病,正在治疗中,其他的消息暂时还不清楚。” 秦野刚刚接了个电话,放下手机,他扭头向顾墨存汇报着。 泥人一样的荣甜在听见“宠天戈的儿子”这句话的时候,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为什么要去调查宠靖瑄的情况?他到底要做什么?这个人渣! “还有,顾先生,刘顺水那边估计是靠不住了。我收到一条微信,有人私下里在传,说宠天戈把姓刘的老婆孩子都绑了,刘顺水一把年纪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儿子,不管别人他也不会不管儿子的。依我看,他一定什么都招了,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 秦野把手机递给顾墨存,微信界面上,的确有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上面有个背书包的小男孩儿,眉眼之间依稀有几分像刘顺水,孩子身后的背景,看上去则是学校的大门以及教学楼和操场之类的。 “他也是急了,以前的他可不会玩这一手。这是进步呢,还是退步呢?哈哈。” 顾墨存把手机丢给秦野,秦野一把接住。 “顾先生,那接下来怎么办?” 秦野收起手机,不解地问道,他们总不能开着车子,一直在街上乱转吧,眼看着都中午了。 “不急,先去买点儿小男孩儿都喜欢的玩具,去看病人,总不能空着手吧?” 他悠然地开口,瞥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要不是因为坐在车子里,荣甜几乎都要跳起来了,她懵了,顾墨存刚才的话,是不是在说,他要去见宠靖瑄?! “你不要太无耻!大人的世界为什么要牵涉到小孩子?你们之间的糊涂账,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还那么小,你忍心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吗?” 她终于有了反应,恢复了之前的斗志,一把揪住顾墨存的衬衫领口,拼命扯着。 他一个不防,居然还真的被荣甜抓|住了领口,她用了全力,所以,他竟然有那么几秒钟,真的处于了呼吸不畅的状态之中。 顾墨存瞬间憋红了脸,他伸手扯开她的手指,狠狠地吸了几口气。 “我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你吧?我去看看我的妻子生出来的孩子,你有异议吗?虽然,孩子的父亲并不是我,呵呵。” 他终于恢复了正常,咳了几声,冷冷地说道。 “她不爱你!既然她爱的人不是你,你为什么不能放手!这个世界上离婚的夫妻那么多,何况现在也不是过去,谁都不会嘲笑那些走不下去的夫妻,你大可以和她好聚好散,各不相干,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甚至连古人都不如!” 荣甜用手指狠狠地抠着身下的坐垫,她无法控制心头汹涌的情绪,大声吼道。 “因为是她先招惹我的!我完全可以不结婚,我完全可以一直单身!偏偏是她!偏偏来和我相亲的人是她!她给我那样的眼神,她给我那样的暗示,她甚至给了我向她求婚的勇气!至始至终只有我是一个傻|子,结婚之前她有情人,结婚之后她依旧积习难改!你永远不会明白,那种伤害有多么的恐怖!如果你是我,我敢说你不一定比我更豁达,更大度!我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是最后她连那个男人的孩子都生下来了!你要我怎么做?你说,你说啊!” 很显然,荣甜把顾墨存的怒火全都勾起来了,他也咆哮着,形象尽失。 她被他吼得耳膜都在痛,嗡嗡作响,一时间倒也想不出能够反驳他的话。 “去第一人民医院!路过商场的时候停一下!” 顾墨存朝着司机大吼着,两只眼睛都红了。 司机慌忙应了一声,在下一个路口改变方向。 拐到另一条主干道上,路边有一家大型购物广场。顾墨存喊了一声秦野,秦野立即下车,十分钟之后,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近一米高的变形金刚模型。 事已至此,荣甜也明白了,单凭她一个人的力气,她是一定没有办法阻止他了。 她没去过第一人民医院,也不太清楚宠天戈为什么要给孩子转院,估计也是为了他的病情。孩子太小了,治疗的过程中有任何一点点小的纰漏都会导致巨大的痛苦,走到转院这一步,想必他也是万不得已。 她渴望见一见瑄瑄,但又不希望顾墨存找到他。那就意味着,他手上的砝码又增加了一个,掣肘宠天戈的人又多了一个。 这种无力抵抗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痛苦了。 车子停下来,顾墨存率先下了车,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春风得意的样子。 荣甜坐着不动。 秦野好心地劝了一句:“你还是下来吧,这样对大家都好。我跟在顾先生身边这么久,都不敢说摸透他的脾气,你不要真的惹恼了他。” 他还有一句没说,惹恼了他,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他或许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们这群人就该遭殃了。 第六章 死也要你垫背 如果是平时,宠靖瑄难得地和人这么亲密,荣甜会巴不得一直抱着他。然而,现在是非常时期,她心乱如麻,完全不敢放松脑子里的那根弦,生怕顾墨存会在自己一个不小心的情况下,对孩子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来。 所以,她抱住了瑄瑄,假装调整了一下坐姿,趁机用后背对着顾墨存,让瑄瑄的大半身体都被自己的怀抱包裹着。 荣甜想的是,倘若他真的胆敢动手,自己说什么也要豁出去,起码也要保证宠靖瑄没事。否则,她无法给宠天戈一个交代。将瑄瑄抱在怀里,既能安抚他此刻的不安情绪,又能保证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抵挡着可能的危险。 “瑄瑄有没有很乖,听医生叔叔和护士姐姐的话?” 她不想让孩子感受到自己的紧张情绪,故意语气轻快地问道。 宠靖瑄把脸贴在荣甜的胸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副有些怕生的样子。 不过,他自己却很清楚,他不是怕生,他只不过是想要在大冰块面前炫耀一下,哼! “瑄瑄是吧?这个是叔叔送给你的,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顾墨存似乎没有看出宠靖瑄眼里的敌意一样,居然还站起来,走到床边,亲手拿起那个玩具,往他的手里递。 宠靖瑄本能地想要拒绝他,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伸出手来,把变形金刚收下,还仰起头看着顾墨存,嘴里甜甜地说道:“谢谢叔叔的礼物,我会珍惜它的,把它和爸爸给我买的那些变形金刚放在一起,让它们做好朋友。” 一听他的话,荣甜险些笑出声来。 这个小不点儿,人不大,脑子还转得很快嘛。 别看只有一句话,不过宠靖瑄倒是说出了自己的意思,那就是:别看你给我的玩具看上去很昂贵,不过我家根本不缺这个,我爸已经给我买了好几个,这个拿回去也是落灰而已。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这样才显得我不是一个没有礼貌的熊孩子。 就连顾墨存都愣了一下,他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一个才五岁的小孩儿居然就能有这么缜密的心思,果然是宠天戈的儿子,不同凡响。 “好的,让它们做好朋友。” 他笑了一声,有点儿高深莫测的样子,看得荣甜的心又是一悬。 “两位,请喝水吧。一定渴了吧。” 赵姐端着两个一次性水杯,分别递给了荣甜和顾墨存,她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孩子刚转院,手边也没有什么能招待你们的,茶叶和水杯都还没有买呢……” 关于宠靖瑄为什么要转院,荣甜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询问,只不过,碍于顾墨存在场,她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能说。 喝了两口水,荣甜把纸杯放下,准备起身。 她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长,对于宠靖瑄的安全就越不利,虽然,她也想和他多待一会儿,陪一陪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过,这么冒险的举动,她怎么能够忍心令宠靖瑄处于危险之中。 就算他不是宠天戈的儿子,只是一个陌生的小孩儿,荣甜都会想要保护他,她绝对不希望看见顾墨存伤害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瑄瑄,听话,荣阿姨改天再来看你,下次给你带小点心哦!来,跟我挥挥手说再见。” 荣甜尽可能地轻快一些开口说道,不想让宠靖瑄察觉出来任何的可疑。 哪知道,一向听话的宠靖瑄这一次居然极其不配合,他用双手死死地抱住荣甜的腰,拼命地摇晃着头,怎么也不肯放开她,而且还用力地往她的怀里拱,生怕她会推开自己似的。 荣甜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吃惊,因为就算是宠靖瑄再喜欢自己,以前也从来没有和自己如此的亲密过,每次她要离开,他虽然也是依依不舍,百般挽留,不希望她走,可也没有这么的反常行为。 见她露出为难的表情,一旁的赵姐急忙过来解围。 “瑄瑄听话,快松手,荣阿姨下次再来看你,你这样子,人家以后不敢来了……” 赵姐连劝带吓,不好意思地冲着荣甜笑笑,同时给她使眼色,叫她千万别出声,自己来把瑄瑄抱走,让她趁机先离开。 说完,赵姐伸手去抱宠靖瑄,大人的力气自然要比小孩儿的大,稍一用力,她就把瑄瑄从荣甜的怀里给抱出来了。 令人颇为吃惊的是,一向乖巧的宠靖瑄这一次居然踢打着两条小|腿,左右乱动,想要从赵姐的手中挣脱出来。他把脸扭过来,睁着大大的眼睛,忽然哭出声来,比划着一只小手,拼命地朝着荣甜伸去,口中还哭号道:“不要,不要……我要抱……我要妈妈抱……” 眨眼间他就大哭起来,口齿不清地大嚷着。 荣甜顿时无比尴尬,她站起来,两只手悬在半空中,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因为生病的缘故,宠靖瑄分明瘦了一圈,原本胖滚滚的身子,现在也变成细长条儿了,头顶的头发看起来也少了不少,赵姐特地让理发店的师傅给推成了短短的小板寸,以免孩子看见自己掉了那么多的头发,心里也会奇怪和害怕。 看他这副可怜的小模样儿,荣甜发自内心的心疼,可却无能为力。 有顾墨存虎视眈眈地在一旁,她连和孩子多亲近的胆量都没有。 这个可恶的恶魔! 宠靖瑄在一旁哭喊着,一会儿要爸爸,一会儿要妈妈,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怜。赵姐连忙小声哄着他,抱着他,走到病房的窗前,指着外面的东西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荣甜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守在外面的秦野看见她冲出来,吓了一跳,立即向病房里看过来。 很快地,顾墨存也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秦野这才放下心,他也听见了孩子在病房里哭,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转身关上病房的门,荣甜再也抑制不住,也嚎啕大哭起来。 她到底因为什么哭,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打心眼儿里难过,无助,愤懑,满心的无能为力,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一闭上眼睛,荣甜的眼前似乎就浮现出宠靖瑄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儿蛋,因为瘦了,他的脸颊都不肥了,好像只剩下两只大眼睛一样,他难过地盯着她,扑簌簌落泪,看得她一阵阵的心虚,心疼。 荣甜一屁|股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两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顾墨存见她大哭不止,顿时也是满心的烦闷,本想掏出一根烟抽,看见墙上的禁烟标志,他又把打火机收回去了。 “顾先生,这……” 站在顾墨存身旁的秦野一头雾水,有点儿发懵。他刚才一直等在病房外面,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一会儿就从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紧接着荣甜和顾墨存也走了出来。 顾墨存摇摇头,没说话。 不过,他的耳畔一直不停地重复着宠靖瑄刚才哭号的声音,他依稀听见他说,要妈妈抱之类的话语。 心头悚然一惊,难道这孩子……他已经知道了,荣甜其实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这么一想,顾墨存立即面色凶狠地看向荣甜,她正低着头,用手捂着脸,还在哭着。 看她的样子,一时之间,他也猜不出来,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又知道多少。 可看她的言谈举止,又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要是这些都是装出来的,那她也实在太可怕了,一个女人连本能的母性都能掩藏,那简直是不现实的。所以,顾墨存很快就又断定,她确实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的被动,除了在这里哭,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呵,至于哭到这种地步吗?我看那孩子倒是和你很投缘,你这么喜欢它,不如你回去,把他一起带走?” 顾墨存抬起手,指了指房门。 荣甜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一个激灵坐直了,好像听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 “你敢!” 她的双眼还红着,猛地抬起头,眼泪随着动作哗啦啦地掉下来,怒视着顾墨存,荣甜厉声道:“你要是敢碰他,我就去死,不过,我死也要拉着你做垫背的!你也逃不过!” 他一脸玩味地凝视着她的怒容,注意力放在她的后一句话上,反问道:“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死?” 荣甜噎住,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他这才摇摇头,感慨道:“你看,女人才是最口是心非的,嘴上说要这样,心里想的却是那样,还不如我们男人来得诚实,最后却要一口咬定,说男人猜不透你们的心思。” 顾墨存正在发表着他对男女差异的看法,一旁的秦野又接了个电话。 他听着那边说了几句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 放下电话,秦野咽了咽唾沫,艰难地出声道:“顾先生,宠天戈的车子……车子开到半路,调头了!” 荣甜的眉心一跳,立即露出喜色,宠天戈没有去那里,太好了! 第七章 千钧一发 从秦野的口中得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顾墨存的神情蓦地一凛,眼中顿时流泻|出凌厉的寒光,他愤而扭头,看向面前的荣甜。 她脸上不自觉表露出来的欣喜表情看在他的眼中,益发的刺眼。 顾墨存大怒,心头的火气刹那间尽数涌|出,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扼住了荣甜的下颚,低低咆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奇怪,如果不是忽然接到了消息,宠天戈完全没有理由在已经出发的情况下忽然调头,改变自己的行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陷阱,等待着他的不是荣甜,而是死亡。 但是,宠天戈是如何得知这一点的,是有确切消息,还是凭直觉猜测,顾墨存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能把怒火撒到荣甜的身上,认定是她成功地通风报信。 一时间,荣甜的下巴被他掐得发红,她的双颊也跟着凹陷下去,不过,这一切和宠天戈脱离危险带来的喜悦相比,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痛苦。所以,她虽然五官都皱了起来,但是眼神里充满了胜利的神采,她瞪着面前这个满脸怒容的男人,口中模模糊糊地说道:“太、太好了……我早就说、说过……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她的话显然深深地刺痛了顾墨存,只见他的眼底滑过一丝狼狈,犹豫了几秒钟,他终于还是愤愤地松开了手。 既然之前的计划已经失效了,那么,他也不在意临时更改一下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秦野,进去把那孩子抱出来。要是有人拦着你的话,你知道怎么做。” 顾墨存阴冷地盯着荣甜泛红的脸颊和下巴,一手揉着另一手的手腕,朝一旁的秦野吩咐着。 虽然迟疑了一秒钟,但是秦野还是点了点头,迈步朝宠靖瑄的病房走去。 荣甜几乎从座椅上一跃而起,她从来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做到如此的反应敏捷,行动迅速。她就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母豹一样,在跳起来的一瞬间冲向秦野,抢在他的前面,一把按住了病房的房门把手。 秦野几乎被她吓到,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停下来了。 “我不管你是姓顾的还是姓周的,你今天要是把孩子带走,我发誓,今天我们谁也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荣甜死死地握着房门的把手,整个人形同疯魔一样看着顾墨存。 他毫不怀疑,她此刻浑身迸发出来的力量,完全堪比一个彪形大汉。 “我要是一定要呢?”顾墨存危险地朝她眯了眯眼睛,并不完全把她的威胁听进耳朵里,冷笑着追问道:“你就那么笃定你能保护得了他?在你连自保都成问题的前提下?” 他强硬地指出了她现在的处境,荣甜的脸色跟着白了一白。 她承认,他没有夸张,自己现在的确连自保都不一定做得到。可是,她怎么可以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宠靖瑄从这里带走! 宠靖瑄就是宠天戈的骨中骨,肉中肉,是他的命。他可以自己有事,绝对不能让儿子有事。要不是他现在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把自己救出去这件事上,他绝对不会忽视对宠靖瑄的保护,此刻的他分身乏术,顾及她就没法兼顾瑄瑄,荣甜太清楚这一点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万分愧疚。要是她没有轻信荣珂,没有上别人的当,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更不会落入宠天戈的劲敌手中,生生成为了牵制他的砝码。 无话可说,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秦野,拉开她!” 顾墨存皱了皱眉头,低低咆哮一句。 面对着荣甜脸上的两行泪,虽然他的内心深处藏有一丝不舍,不过,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和事阻挡自己前行的脚步,就算是她,也不可以! 秦野应了一声,尽管他面露无奈,可还是走上前,一把拉住了荣甜的手臂。 “抱歉。” 他的举止一向绅士,如今不得不听令于顾墨存,所以只好这么说。 她挥着手,尖利的指甲划过秦野的手背。 秦野吃痛,无奈地缩回手,他倒是很少和女人打交道,一时间有点儿无措。 双方正僵持着,从护士站跑过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护士,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们三人,口气严肃道:“这里是儿童病房,你们是患儿家属吗?探视的话也要小点儿声,这里可都是小孩子……” 她的话似乎触怒了顾墨存,只见他转过头,恶狠狠地呵斥道:“闭嘴!滚!” 小护士虽然平时偶尔也会见到暴躁的患儿家属,然而如此凶神恶煞的倒是第一次见。顾墨存的恶形恶状简直吓坏了她,她倒退几步,连忙快步走了,打算去找护士长报备一声,以免出了大事,上头怪罪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显然,顾墨存看出来,秦野不敢真的对荣甜下手,估计也是怕弄伤了她,不好和自己交代。 所以,他打算亲自过去,先拉开她,再去进病房把宠靖瑄抱出来。至于那个保姆,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荣甜疯了一样,用双手死死地抓着房门把手。 她不知道,里面的赵姐是否察觉到了病房外的异动,还是说她正在全神贯注地哄着宠靖瑄,暂时还没有意识到一门之隔的危险。 她唯一知道的是,要是顾墨存真的丧心病狂到要对孩子下手,自己的力量真的不足以与他抗争。 荣甜一扭头,病房在走廊倒数第二间,旁边就是窗户,实在不行,她就只能跳楼了。要是她真的跳下去,跳之前喊来医生护士,引起大的骚|动,警察赶过来,顾墨存也别想顺顺当当地把孩子从这里带走。 没有人真的想死,她也不例外。 可是,她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把手拿开。” 顾墨存眼波不动,声音却是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的。 荣甜不吭声。 “别让我说第三遍,把手拿开。” 他稍稍提高了音量。 荣甜依旧不吭声。 就在顾墨存要发怒的一刹那,一阵手机震动声音传来,秦野急忙掏出手机,放在耳畔接听。 “你说什么?” 他的脸色有变,怔了一秒,这才把手机递给顾墨存,迟疑道:“……电话是……是、是宠天戈打来的。” 顾墨存也是明显地愣住,以至于没有马上伸手接过手机。 他想了一秒钟,立即反应过来,百分之九十九,就是那个刘顺水出卖了自己,宠天戈顺藤摸瓜,对他来说,想要找到刘顺水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而姓刘的当然也不是一个坚贞不屈的主儿,经不起三言两语的恐吓,就会把整件事抖落出来。 所以,顾墨存也就不惊讶了。不过,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刘顺水说出雨竹小院的地址之后,宠天戈居然没有马不停蹄地匆匆赶到那里去。看起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倒是也学聪明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令宠天戈避过一劫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就在同一时间,miracle珠宝店内,一个女人正在握着手机,发着呆。 她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不过,只要一想起之前那个女人对自己说的话,她就忍不住会不由自主地打一个冷颤,任凭她怎么想要忽视那些语句,可它们都会不停地在脑海中萦绕。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经理老陈问个究竟。 “你说刚才那男人?”老陈惊魂未定的样子,用胖乎乎的手擦着满是汗的额头,叹气道:“他啊,原本是做走私生意的,最近这两年倒是成功洗白了,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我们老总在这里,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看到没,他说要我们的镇店之宝,我就得给他拿走,别说他给钱了,就是不给钱,我也没有胆子拦下他啊?等会儿我还得想想,怎么把这件事跟上头汇报。哎,我真是倒霉,怎么遇到这种事……” 老陈不停地抱怨着,主要是迫于顾墨存的淫|威,他不敢不交出那枚蝴蝶胸针。 “你是说,他不是好人?” 女人微微吃惊,心头疑惑不已。 老陈连忙正色道:“我可没这么说啊。行了行了,都干活去吧。” 被他轰出了办公室,女人咬着嘴唇,站在原地,犹豫不已。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摊开手掌,那里有用圆珠笔写下的一串号码,在把“证据”交给秦野之前,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把那个手机号飞快地抄写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躲进卫生间,锁好门,女人用手捂着嘴。电话一接通,她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得懂自己的话,立即飞快地说道:“有人让我告诉你,不要去,千万不要去。她说你一定能听懂!”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些脚软,生怕被人发现。 那边沉默了一秒钟,很快问道:“男人还是女人?” 她说了一句“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然后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宠天戈放下手机,沉吟了半分钟,立即大声吩咐司机:“调头!” 关键时刻,他选择相信她。 第八章 我承认,输了 顾墨存把手机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这才拿起来,送到耳畔。 他好像很沉得住气似的,也不着急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好像就是想看一看,是自己先忍不住,还是宠天戈先忍不住。 反正,他的女人和孩子现在都在自己的手上,要发疯的人只能是他宠天戈。既然如此,他不在乎多拖延几分钟,就像是在商场上的谈判一样,打好这场心理战,让对方摸不透自己的底细,只剩下满心的恐惧,继而章法大乱。 “你们在哪里?” 果不其然,最后,还是宠天戈捱不住,主动问道。 顾墨存牵了牵嘴角,换了一只手握住手机,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在陪你的儿子玩玩具呢,小家伙看起来很喜欢变形金刚嘛。也是,毕竟是个小男孩儿,天生就喜欢这些,下次我再给他买一把仿真枪……” 饶是宠天戈再淡定,听见这些话,他也要疯了。 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此时此刻,他的手几乎要把握着的手机硬生生给捏碎。 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因为愤怒和焦急而失去理智,落入对手早就已经设计好的圈套之中。那样的话,别说救出他们母子,就连自保恐怕都难以保证。 他们两个也算是交手过好多次了,对于顾墨存是个什么样的人,宠天戈多多少少也摸清楚了一些。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刚刚接到了那个奇怪的电话之后,就立即临时改变了主意。之前曾经吃过几次亏,现在的宠天戈也不敢再像几年前那么骄傲自大,他输了不要紧,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出事。 “呵呵,”他干笑一声,用手狠狠地捏着自己的大|腿,宁可用身体上的疼痛来令自己保持冷静,笑完,宠天戈不动声色地开口道:“难得我家瑄瑄有这个福气,要是你以后有了孩子,想必一定也是个称职的父亲。好了,明人不说暗话,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如果我的消息足够准确,那么,希莱尔已经拿下了原本属于天宠的项目,你是最大的受益者。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 miranda已经查到了,目前和奥斯斯玛特接触的几个集团中,最后的胜出者是希莱尔酒店集团。当她把这个结果告诉给宠天戈的时候,他略微有些吃惊,因为他实在不记得自己以前和对方有过什么深入接触,更不要说得罪。可是,对方的所作所为又完完全全地带着趁火打劫的味道,说不是有意,谁也不会相信。 于是,宠天戈再次吩咐miranda,继续去查希莱尔的底细,越详细越好,必要的时候,挖地三尺也在所不惜。 很快地,她把最新消息发过来,这个答案令宠天戈心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原来,希莱尔的现任老总桂建德算是周扬也就是顾墨存的姨父,虽然他百般掩饰,但是世界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桂建德和他之间的亲戚关系还是暴露在了人前。 至此,宠天戈不由得恍然大悟:顾墨存这个名字下面只挂了几间公司,其余的,则按照谢君柔的意思,分别放在家族中其他亲友的名下,而这些亲友自然和她属于一个阵营的。如今谢家一分为二,一部分是谢君堂与其妻子和娘家来掌控的,而另一部分就是由她、她的儿子和依附于她的家族其他成员来共同掌控。 可以说,周扬甩掉原来的身份,固然有被夜婴宁伤透了心的缘故在,但是更多的,他是想要金蝉脱壳,彻底脱离军人身份。毕竟,只要他在部队一天,他就不可能成为任何一家的公司法人,不能担任任何企业的职务,更不能出面敲定任何一个合同。谢君柔正是用人之际,她最信任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唯一的儿子,这个办法,大部分来自于她的创意。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想法,只不过没有告诉周扬罢了。那就是,谢君柔巴不得儿子尽快和夜家那个小娼妇分开。她虽然手上没有拿到确凿证据,但是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也听到了不少。正所谓,抓贼抓赃,抓奸抓双,因为没有能够抓到现行,所以谢君柔也不能真的把夜婴宁怎么样,她只能期盼着,等儿子投身商海,眼界放宽,就能彻底把这个女人抛之脑后。 谢君柔一直觉得,之所以儿子被夜婴宁耍得团团转,其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儿子小小年纪就进了部队。军营了除了老爷们就是老爷们,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小姑娘。他愣头青一个,什么都不懂,自然被交际一样的媳妇迷得七荤八素,不辨南北。只要等他尝到了不同女人的滋味儿,发现只要自己有钱,随便勾勾手指,就有大把的女人蜂拥扑过来的时候,他自然而然也就不会把那个女人当成心头宝了。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谢君柔没想到的是,儿子在成功地假死,离开非洲之后,一回到国内就遭遇了车祸!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报应。 谢尧是被她害得躺在床|上做了好几年的植物人,她真怕,自己的儿子也会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幸好,他没有变成那样,不过,醒过来之后的周扬却性情大变,古怪,多疑,暴躁,整个人和以前判若两人,甚至连她这个妈也不想相认。他出院之后,在家里避不见人,再出来的时候,他改头换面,声称自己叫顾墨存,是个商人,并且执意要前往中海,负责谢君柔手中的位于北方的几家公司。 “你承认自己输了?” 顾墨存似乎没有想到宠天戈会这么轻易地就对自己说出这两个字来,他一挑眉,微微吃惊地反问道。 “输了就是输了,难道输了一次就是很丢人的事情吗?别忘了,你也输过,不比我现在好多少。我想,不用我来提醒你吧?” 宠天戈哈哈一笑,云淡风轻地指出他的弱点。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挖苦我的机会!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一刻,处于下风的人是你,宠天戈,是自负无所不能的你,而不是我。” 他咬牙切齿,五官皱紧,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迸起,看上去煞是可怕。 听见顾墨存的声音里是真的带着浓浓的怒意,宠天戈没有继续刺激他,他换了一种语气,有些恳求似的说道:“好吧,随你怎么说了。我只想确保我的儿子现在没事。这样吧,你把视频打开,我要看一下,确定他一切都好。” 说完,宠天戈按下通话视频键,等待着顾墨存接受。 顾墨存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接通了视频。 然后,他推开荣甜,把病房的房门打开,站在门口,朝里面举起手机。 画面上,正是赵姐抱着宠靖瑄的样子。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这会儿似乎有些困倦了,正把小|脸儿搭在赵姐的肩头上,半阖着眼睛,似睡非睡。 很快,顾墨存把房门再次关上,关掉视频,拿起手机说道:“你都看见了,他没事。只不过是个爱哭鬼,这一点倒是不像你啊。哈,我还没见过你哭呢,要不然,你也哭给我看看,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把你的儿子还给你……” 说完,他得意地对着手机大笑起来。 荣甜握紧拳头,站在门口,微微垂着头。 面对着顾墨存的羞辱,宠天戈压抑着怒气,尽量平心静气地回应道:“周扬,你听好,我不管你现在是叫什么,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可你别忘了,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生的!她现在想不起来,不代表以后,永远都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性格,你了解得怕是不比我少。不怕她找你拼命,你就继续把孩子当成手上的砝码!” 这些话确实很有分量,因为,等他说完之后,许久都没有听见顾墨存的声音。 他好像是在思考着宠天戈的话一样,许久没有吭气。 就在宠天戈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的时候,他的耳边再次传来了顾墨存那标志性的冷笑——“谁生的?哈哈,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以为她就只给你生过孩子吗?奉劝你一句,别觉得那好像是什么天大的殊荣一样!你不要忘了,上一次她可是被我抓到小岛上好几十天,那期间的事情你不知道吧?她怀|孕了,可我没有让她生,直接让医生给她拿掉了。可惜的是,手术的时候出了一点点的小意外,她以后恐怕都不能生了呢……” 顾墨存故意撒谎,诱导着宠天戈往那个错的方向上走,让他错以为,那个孩子是在小岛上才怀上的。 果然,听了他的话,换成了宠天戈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早先就知道了,她做过一次流|产手术,不过,那个时候,宠天戈还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做的,而那个流掉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怀上的,是他自己的,还是别的男人的。 顾墨存的话,令他刹那间心如刀绞。 第十章 对不起,儿子 荣甜是被一阵剧烈的摇晃给弄醒的。 她第一个反应是疼,脖子疼。 那种疼,就好像是一直低着头看书造成的,不仅疼,还带着一点儿晕。 她被晃得全身都要散了架,吃力地睁开眼睛,一开始她甚至都没有办法看清楚眼前的人,过了几秒钟之后,重叠晃动的人影终于静止下来,荣甜看清楚了,是满脸焦急的宠天戈。 旁边也传来了女人的呻|吟声,原来,听见周围有响动的赵姐也跟着慢慢地清醒过来。 “你……你来了?” 荣甜勉强地支起身体,可是颈子处传来的酸痛令她险些又跌倒回去,宠天戈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搀扶住她。 她扭头,看向赵姐,却见到她是一个人倒在一旁,前后左右都不见宠靖瑄的身影。 “孩、孩子呢?!” 荣甜大惊失色,想起了昏倒之前的事情,顿时脸色惨白。 赵姐勉强坐起来,揉着脖子,一见到宠天戈,她想也不想地大声喊道:“瑄瑄被那两个人带走了!” 说完,她眼中含泪,一指荣甜:“就是跟她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她这个女人不安好心!她还说那是她的朋友!” 很显然,赵姐完全误会了整件事,按照她自己的推理,荣甜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帮凶,帮助外人,故意迷惑自己,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趁机来这里掳走孩子。 荣甜百口莫辩,而且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解释,她一把抓|住宠天戈的袖子,惊恐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孩子呢?你怎么不去找孩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得不到宠天戈的回答,她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是不是,是不是…… 见赵姐无事,宠天戈让人先把她扶出去。尽管知道自己说的话没有什么分量,可赵姐还是喊了几句,意思是让宠天戈不要放过这个蛇蝎女人,一定就是她联合外人,把孩子给绑架了,想要勒索大笔的赎金。 她带了瑄瑄好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如今眼看着孩子被人抢走,自己还被打昏了,她怎么能不生气,不担心。 等到赵姐走了,荣甜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不是我……” 要是他不肯相信自己,那她也没有办法了。毕竟,她被秦野打昏了,完全没有见到顾墨存是怎么把孩子带走的,又去了哪里,她完全说不清楚。 “不要说了,我知道跟你没关系。孩子……孩子可能不会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宠天戈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他整个人也瘫软下来,跌坐在床沿上,双眼失神。 什么叫做孩子不会回来了?! 荣甜瞪着双眼,愣愣地看着他。 再看看四周,从醒过来以后,她就没见到顾墨存和他的那条叫秦野的狗,自己身上也是完好无损的,她几乎不敢再往下想了…… “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把孩子……给他了?” 她并不傻,很快想通了其中的曲折,几天相处下来,她不敢说了解顾墨存的性格,可也十分清楚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执着。要不是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是万万不可能把自己放走的。 这么说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放弃了她这颗棋子,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更适合的。 听了荣甜的问话,好半天之后,宠天戈才稍稍回过神来,吃力地点了一下头。 “啪!” 她想也不想,扬起手来就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我是大人,我怎么样都可以!我根本不怕他!大不了我就豁出去跟他拼了!到时候谁也别想活!可孩子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能把孩子给他!他可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舍得!你还是不是人啊!” 荣甜疯了一样,两只手轮流在宠天戈的身上用力地捶打起来。 她的眼泪鼻涕齐流,可她根本顾不上了,只是在不停地撕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宠天戈像是石人一样,任由她打着,不动,不躲,更不还手。他的表情里透着十足的痛苦之色,天知道,当他对对手说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刀子割成一片一片的了,永生永世都再也拼凑不完整了。 好久好久,荣甜也打累了,再也抬不起手臂了,她瘫坐在床|上,无力地垂下两条手臂。 “你能不能找到他?你告诉他,你反悔了,我马上去把孩子换回来……”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顾墨存能够抓大放小。 宠天戈摇摇头,干涩道:“不可以了……不可能了……” 他的话令荣甜再次被激怒了,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猛烈摇晃着,大声质问道:“那你到底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那种人会对孩子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要让他死吗?” 大概是“死”这个字让宠天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只见他颤抖了两下,嘴唇哆嗦着,伸手一把也按住了荣甜,口中咆哮道:“我怎么不知道!可是我怎么选!选你,他会死,选他,你会死!我舍不得我的儿子,难道我就舍得了你吗?我已经失去你那么多次了!我受不了再一次了!再来一次我会疯的,我会死的!我死了,孩子同样也活不了!要是为了留下瑄瑄,就得永远失去你,那我情愿我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孩子!” 他的手劲极大,说话间就已经把荣甜的肩膀全都捏红了,手指深深地嵌到了肉里去,疼得她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地疯狂奔涌|出来。 她甩了几下,都没有能够把宠天戈的手给甩开,可见他此刻已经到达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还来不及消化他刚才那一番话的意思,荣甜就因为吃痛而咧开嘴,发出痛苦的抽气声。听见声音,宠天戈面色稍缓,整个人如梦初醒一般,低下头看着她的肩膀,像是被烫到一样,马上松开了手。 她白|嫩的肌肤上立即出现了几个明显的指印。 他面露愧疚,忍不住又伸出手,想要抚摸,荣甜立即害怕地躲开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原谅你的做法。而且,我会比任何人都更加内疚,我会觉得,我的命是被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换回来的,就算我活着,我的余生里也永远伴随着愧疚和自厌,我没有办法自杀,我也没有办法好好活。你以为你是救了我吗?不,你是让我永远都良心不安!” 她哭喊着,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拼命推开身边的宠天戈,就要跳下床。 “你干什么?” 他总算回过劲儿来,连忙拖住她,生怕荣甜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又做出什么傻事来,那可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你想尽办法让人告诉我有危险,不要去,那你现在又要去做什么?你以为他还会把孩子带到之前你待的地方吗?中海那么大,他完全可以再找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你告诉我,你现在冲出去,你到底要去哪儿?” 荣甜被宠天戈质问得彻底愣住,是啊,自己现在跑出去了,中海这么大,她去哪儿找孩子呢?!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遍她的全身,她慢慢地蹲下来,用力地抱紧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人活着竟然是这么渺小的一件事,不,是活着也难,死更难。 “先起来。这件事急也没有用。而且,凭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真的会对孩子下手的地步。要不然,我也不会冒这个险。我要先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的目的绝对不仅仅只死把孩子带走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后续,我一边等着他的后续,一边想办法主动找到他。” 宠天戈也蹲下来,张开双臂,环住她不停颤抖的身体。 “我不会原谅你的……不会……” 荣甜闷闷地在他的怀中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原谅就不原谅吧,我只是不能失去你了。对不起,儿子。 ***** 顾墨存闭目养神,时不时地会睁开眼睛看一眼身边的那个小不点儿。 就连秦野都会忍不住每隔几分钟就回一次头。 两个人心里的疑惑是一模一样的:这小孩儿怎么不哭不闹也不叫?安静得可怕?不会是吓傻了吧? 原本,他们都做好了要用东西把宠靖瑄的嘴给堵上的打算。不过,从把他从医院抱出来之后,这小东西居然连一声都没吭过,老老实实坐上了车,甚至还四处找安全带,默不作声地给自己扣好了。 顾墨存和秦野两个大男人谁也没有和小孩儿接触的经历,见到宠靖瑄如此冷静的样子,他们都不免在心里惊呼:现在的小孩儿难道都已经早熟到这种地步了?! “你不要再回头看我了,你又不是美女,被你盯着看真的很不舒服。” 在秦野第二十三次回头的时候,一直不出声的宠靖瑄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 这个年轻男人总是看他,让他觉得难受,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要是美女,看一眼也就看一眼了。说完,宠靖瑄瞪了秦野一眼,伸出腿,他用脚尖踢了踢坐在身边的顾墨存,平静地吩咐道:“叫你的小弟坐好,再看我,我可要收费了!” 第十一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此话一出,别说是顾墨存和秦野,就连一直装聋作哑专心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噗”一声,笑起来了。 顾墨存愣了一下,也哈哈大笑起来。 秦野有些尴尬,不禁在心头暗自愤愤:你个小鬼头,我才不是想看你呢!我是怕你跑了!到时候倒霉的一定又是我! 见他们都在大笑,宠靖瑄立即抿紧了嘴唇,沉下小|脸儿,面色不善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喜欢被人当成猴子一样看吗?我老老实实坐在这里,难道是为了让你观赏我的吗?” 说来有趣,别看他小小年纪,严肃起来,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像模像样儿,脸上依稀能够找到几分宠天戈发火时候的那种表情。 听了他的话,顾墨存终于止住发笑,他朝秦野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就别跟小孩儿一般见识了。你马上坐好,也别再回头了。他坐在我旁边,不会有事的。” 见大老板亲自发话,秦野也不会自找麻烦,立即应了一声,坐正身体,目视前方。 确定那道视线不会再时不时地落在自己的脸上了,宠靖瑄这才轻轻地哼了哼,收回了腿,依旧像刚才那样,小身板坐得笔直。他的脸上虽然隐隐约约也有一丝惧怕一闪而过,不过,他仍旧尽量地表现出一副谁也不怕的小大人神态。 顾墨存忽然觉得这孩子倒是很有出息,起码不哭不闹,相比于同龄的孩子来说,定力十足,他甚至觉得宠天戈在教育孩子方面,倒是做得不错,起码没有把孩子宠上天,把孩子惯得不成样子。要知道,现在熊家长可比熊孩子还多,没钱还要惯孩子呢,更何况宠家有钱有势。 “你好,我叫顾墨存,能不能认识一下?” 他想了一下,主动朝宠靖瑄伸出手来。 宠靖瑄忍不住看向他,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和戒备,小|嘴儿也跟着抿了抿。 他本不想理会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不过,他对自己的态度,又令他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丝好感:他没有叫他小朋友,也没有叫他小家伙、小鬼头之类的,还主动进行了自我介绍,要和自己握手呢。 这对于宠靖瑄来说,却不是一件天天都能遇到的事情。 所以,犹豫了片刻之后,宠靖瑄还是把右手张开,在裤子上抹了几下,揩去了汗,然后把小手伸到顾墨存的面前,和他的手放在一起,轻轻摇了摇,又忙不迭地收回来。 他很谨慎,生怕顾墨存会趁机把自己拽住,所以和他握了手之后就马上退后了。 宠靖瑄的反应令顾墨存感到一阵好笑,这小东西倒是挺有意思的,既掩藏不了好奇之心,又没法放下戒备之情,那点儿小心思不会让人厌恶,只会让人想要逗逗他。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他摸着下巴,微笑着看向宠靖瑄,目光落在他有些光秃秃的后脑上,突地一滞,看来,孩子有病的消息是真的,不是烟雾弹。 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患了那种病,顾墨存也不禁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感慨。 “宠靖瑄,立青靖,王字旁的瑄。” 宠靖瑄口齿清楚地回答道,脸上倒是闪过一丝得意的表情。听过他名字的人,还没有不夸赞他的名字好听的。 “哦。” 顾墨存故意面无表情,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只是用余光瞥着他。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印象里的那句称赞,宠靖瑄不免有些失落,把头低下去了。 之后,顾墨存又主动问了他几个小问题,他都一概以摇头或者点头来作为回答,并不开口了,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冷漠得甚至不像是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小|脸儿绷得紧急的,甚至都没有问问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份沉着镇定,倒是让顾墨存都有几分心虚了。 他们的目的地居然是那栋已经卖出去的别墅。 前来应门的依旧是那对中年夫妻。 他们很惊讶地看向站在门口的两大一小,很显然,他们没见过顾墨存和宠靖瑄,不过对于一旁的秦野倒是见过几次的。之前购买这栋别墅的时候,这对夫妻都是和秦野打交道,包括签订各种合同。 “秦先生,你……” 秦野上前一步,打断男人的话,客气道:“陈老师,借一步说话。这位是我的老板,也是这栋别墅原来的主人,就是他委托我把房子卖出去的。” 说罢,他用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看着中年男人。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显然都有些懵了,他们都是大学教师,这个学期课程不多,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著作论文,很少出去,之所以买下这里,也是图着周围环境清净。 “好……好吧。请进。” 中年男人无奈地让他们走进去。 ***** 宠靖瑄站在一间房的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秦野还在别墅的一楼,顾墨存就站在宠靖瑄的身边。 “你和我,今晚住在这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都会住在这里。” 他平静地说道。 最危险的地方不见得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也可能是最熟悉的地方。 不管那对夫妻愿不愿意帮着打掩护,他都决定暂时在这里落脚了。宠天戈一向都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性格,他越是疑惑自己会在哪里,就越会放弃这些显而易见的答案,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一向是小心谨慎的形象,那么,他也万万不会想到,他要找的人其实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顾墨存就是在赌,是他胆子大,还是宠天戈胆子大。 原本,宠天戈的胆子也不小,可惜的是,他现在有所忌惮,儿子在对手的手上,他不敢赌输,因为怕输,所以也就变得没胆子。 “你是不是很缺钱?” 半晌,宠靖瑄扬起头,看向顾墨存,抿着嘴唇,一脸倔强地问道。 他顿时一阵错愕,抬起手摸了摸下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宠靖瑄。 宠靖瑄伸手在自己的病号服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来几张一元钱的绿色纸币,塞进顾墨存的手掌心里。 “就这么多了。不够的,你找我爸要。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值多少钱!” 他几乎是气哼哼地大声说着。 顾墨存觉得宠靖瑄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不由得蹲下来,尽量柔声问道:“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你也想知道你值多少钱?” 他掀起眼皮看看他,又垂下眼,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你不是为了钱吗?赵阿姨说了,像我这种有钱的小孩儿,很容易被绑架,让我爸拿钱,我爸拿钱了,我才能回家。等你拿到钱,你记得告诉我一声,我爸给了你多少钱。要不然,我才不会乖乖地让你把我带走呢!我有奥特曼,我还有超能勇士,我不怕你!” 宠靖瑄两只手立即握成拳头,在顾墨存的眼前用力地比划了几下,小|脸儿绷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 顾墨存摊开手掌,把那几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展平,慢悠悠地说道:“你爸给我多少钱,我现在也不知道呢。不过,总比这几块钱要多点儿吧?要不然,还不够我开车的汽油钱呢。你知道加油站吧?汽油很贵呢。” 宠靖瑄不服气:“我是小孩儿,当然钱少!我肯定比汽油值钱!赵阿姨说了,我爸特别忙,他不能经常来看我,是因为他要赚钱。你记得告诉我,我到底值多少钱。” 顾墨存点点头,还是好奇:“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更加严肃,板起脸来回答道:“当然是由我来努力赚钱,然后把钱甩给他,告诉他不要去公司了,让他好好陪我玩!” 宠靖瑄煞有介事的回答令顾墨存险些笑岔了气,还真是宠天戈的儿子啊,才五岁就知道资本积累,等价交换了! 怪不得,他被自己从医院里带走的时候,老实得不对劲儿,原来,他明知道自己要把他带走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依旧不哭不闹,为的就是想要看看他爸爸究竟会多少钱把他给“买”回去! 这个臭小子,是聪明,还是傻啊! 顾墨存笑够了,终于止住了,他站起来,伸手揉了揉宠靖瑄的头发,憋着笑点头:“好,我答应你。” 一松手,他才看见,有发丝从自己的指间簌簌落下,他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僵持在两颊。 宠靖瑄走到楼梯旁边,抓着栏杆,探头往下看了看。 “和他住一起,起码比和楼下那个住一起好多了。这个人总看我,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皱着五官,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地发着牢骚,生平第一次陷入了有可能被同性喜欢上了的苦恼之中。 “走吧,先去洗澡。” 顾墨存走过来,一把把他抱起来,扛在肩膀上,晃荡着,走进房间。 一路上,宠靖瑄的口中嗷嗷地大声叫着,也听不出来究竟是害怕,还是兴奋。 十分钟后,一大一小坐在浴缸里,全都在发着呆,双目失神。 浴缸里全是粉红色的泡泡,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一堆粉红色泡泡中坐着两个男性生物,看起来实在是太违和了,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那个……有个事儿和你说一下……我刚刚没注意,瓶子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女性专用……” “我是男生!” “我知道……” “我是男生!” “我知道……” “都怪你!” “……” 第十二章 爱,太沉重 宠靖瑄下落不明,当晚,荣甜便发起了高烧。 她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三餐不继,奔波不停,内心又冒出一股急火,几个原因齐发,导致她终于倒下了。 宠天戈守在她的身边,耳边不时地传来荣甜的呓语——她在说胡话,一会儿喊着他的名字,一会儿喊着孩子的名字,甚至还会大喊“不要”,不用问也知道,她被顾墨存带走的那几天里,同样过得艰辛无比。 几乎已经忘记了眼泪是什么滋味儿的男人,忍不住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泪流满面。 可是,他在哭过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洗一把脸,振奋起来,重新打起精神,既要照顾好生病的荣甜,又要想尽办法去猜测顾墨存下一步的落脚点。 中海这么大,他又拥有足够的财力,带着仇人的孩子,他究竟会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每时每刻每秒钟,都在宠天戈的脑子里,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然而他却给不出一个合理的推测和答案。 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任何地方都没有可能。 更或许,他已经和宠靖瑄一起连夜离开了中海……别忘了,他真正的大本营可是南平。 这么一想,宠天戈真的坐不住了,如果情况允许,他真想马上杀到南平去,直闯谢氏公司,揪住谢君柔,也不管什么面子里子,好看难看,直接让她把人交出来。就算她真的表示不知情,自己也可以用谢氏来作为牵制,起码让对方不敢太造次。 不过,眼看着荣甜现在发烧,说胡话,还有转为急性肺炎的危险,他说什么也不敢随便离开。 得到消息的杜宇霄夫妇把孩子交给保姆看管,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赶到荣甜所住的酒店——为了安全着想,宠天戈已经不敢让她住医院了,宁可就安置在天宠集团旗下的酒店里,起码这里的安保措施要比医院稍微严格一些。 昆妮和玖玖收拾了荣甜的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一起送了过来。 victoria一听孩子被人带走了,当即吓得双|腿发软,她是看着宠靖瑄出生的,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如今宠靖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荣甜又倒下了,真是让人六神无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我们要不要报警?孩子不见了,马上就可以报警的,不需要等上24小时。何况,我们也清楚孩子在谁的手上,让警察在各个机场、火车站、汽车站都密切留意,我还不信了,难道他能长翅膀跑了不成!” 杜宇霄愤愤开口,自从经历了上一次的突发事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憎恶那些对孩子下手的人,简直应该被千刀万剐。 宠天戈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并不说话。 “我刚才已经仔细想过了,我觉得他离开中海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你们觉得,他只是想要孩子那么简单吗?他想要我难受,想要她难受,事情绝对还没有完,他不会就这么走了的。我相信,他还会在中海。” 烟雾缭绕之中,他给出自己的猜测。 victoria痛苦地摇头,哽咽道:“就算还在中海那又怎么样?万一他虐|待孩子怎么办?你看看现在网上的那些新闻,有些禽兽不如的继父继母拿皮鞭竹条抽小|腿,烟头烫,剪刀戳……” 她越说越害怕,把头靠在杜宇霄的肩头,一声声呜咽着。 杜宇霄拍拍她的后背,不让她往更坏的地方想下去。 victoria止住抽噎,想了想,轻轻推开丈夫,低低说道:“亲爱的,你去带他泡个澡吧,顺便理理发,刮刮胡子。你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人家就算醒了也要被他熏个要吐,吓个半死。” 闻言,宠天戈也不禁低下头闻了闻自己,的确,跑了一整天,又是出汗又是流泪的,他邋遢得要命,早就没有平日里的衣冠楚楚。 “去吧,别担心,有唯唯在这里陪着。” 杜宇霄拍拍宠天戈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先离开。 两个男人走出了房间,又轻轻带上了房门。 victoria微微叹息了一声,俯身查看了一下荣甜,摸|摸她的额头,似乎不那么烫了,又见她的嘴唇都干得起皮了,裂出几道口子,她急忙转身,倒了半杯水,用吸着水,小心地帮她擦拭了一下嘴唇。 忙完这些以后,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呆呆地出神。 脑子里像是在上演着一部电影一样,victoria回想起自己当年受宠家老爷子所托,进入天宠集团工作,并且要三不五时地把宠天戈的情况汇报给他。过了几年,她受不了这种间谍生涯,索性彻底和老爷子划清界限,而宠天戈得知事情的经过以后,并没有怨恨她,防备她,而是像过去一样,把她当成是值得信任的人来对待。 接着,她又得知了夜婴宁的存在。一开始,victoria是很反对宠天戈和一个有夫之妇交往的,她觉得,宠天戈在私人生活上虽然略显混乱,不过之前招惹的都是一些艺人、模特之类的,属于各取所需,大家你情我愿,互不影响。而且,那些女人也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真的嫁到宠家的,最多也就是趁着得宠的时候捞一笔钱罢了。 但是,夜婴宁却和他们都不同,夜家虽然不如宠家那么富贵,可也不是小家小户,再加上她已婚的身份,一切都变得极其的复杂。 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看着他们两个一步步走到今天,victoria觉得,她已经不能再拿平常的观念和认知去评判这对男女的感情了。再加之,坠车事件发生之后,宠天戈独自一个人从香港回来,他找了个机会,把关于夜婴宁的身份一事原原本本地给她和杜宇霄说了一遍,并且请他们夫妇帮他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她听说之后,整个人久久难以回神,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最后,还是杜宇霄深知她的性格,好好地开导了一下妻子。 victoria正胡思乱想着,床|上的人儿忽然发出几声低低的呻|吟,她急忙看向荣甜,果然,她睁开了眼睛。 “我……” 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四周看着,想要找到宠天戈的身影。 “他去洗澡了,很快就会回来。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就可以了。” victoria柔声说着,又帮她倒了一杯水,把她搀扶起来,靠在床头,喂她喝了一些。 喝过水的荣甜看起来似乎好多了,只是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 “要你照顾我,真是太麻烦了。” 她虚弱地开口说道,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victoria在床边坐下,注视着荣甜,半晌才开口道:“我比你们大几岁,你要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唯唯姐吧。不要这么客气,反而显得疏远了。而且,你还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等他大一点,我就带他来找你一起玩。” 听她这么一说,荣甜的眼圈顿时红了。 “姐,你知不知道……” 她想起同样可爱的宠靖瑄,立即陷入了哽咽。 “我都知道了,他和我说过了。你听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很怨恨他,觉得他放弃孩子是不对的?” victoria是女人,也是母亲,所以她很能了解荣甜此刻的心情,她自己也承认,宠天戈的做法不足取。可是,依照当时的情况,他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会令他无比后悔的。 不过,如果因此却令他们两个人之间出现了罅隙,那才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而那也势必是顾墨存最乐意看到的情况。他猜准了宠天戈会留大放小,大的会怨他,恨他。 “他岂止是不对,他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如果被带走的人是我,我永远不会怨恨他……但是偏偏是瑄瑄……他若是有事,我的余生,不,是生生世世,我都会永远地活在愧疚之中……” 荣甜放声大哭。 victoria抱住她,任凭她发泄着情绪。 等到荣甜的哭声见小,她才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劝道:“你可知道,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他,承受最大压力的人也是他……” 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上一紧,似乎想要反驳,victoria抢先一步继续说道:“我并不是为他开脱,真的,我也认为他这么做欠考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你把他弄死,难道孩子就能回来了吗?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你们两个相互信任,相互依靠。他……他爱你啊……” 最后一句,她也几乎是哽咽着才说出来的。 荣甜浑身一震,爱……爱这个字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唯唯姐,这世上还有爱吗?我不想相信什么爱不爱的了……我和他前前后后才认识多久?他的所谓的爱,已经让我喘不过气来了……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又莫名其妙地卷入一段一段的人际关系里,我好混乱,我好疑惑……”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着victoria哭着说道,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抱着一块浮木一样,紧紧地抱着。 “你要相信,他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而你……也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再也没有人会比你们更爱彼此了……” victoria几次要把真|相脱口而出,可是,犹豫再三,她还是忍住了。 这么大的事情,不该从她一个外人的口中说出。 第十三章 隔膜 荣甜痛哭流涕,神思恍惚之际,也并没有听懂victoria所说的那些话的深意,只不过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虽然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然而内心之中还是难以释怀,毕竟,这件事对她来说,带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尽管除了饿了几顿之外,顾墨存并没有在其他方面过分虐|待她,可那几十个小时对荣甜造成的影响却是永生难忘的,那种被掠夺了自由,生而为人的自尊也不复存在的感觉,令她永远也不想再多做回想。 所以,她最担心的是,万一相同的感受施加在幼小的宠靖瑄身上,会不会对他的身心发育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毕竟,他还只有五岁啊。这么小的孩子,心智尚未发育完全,敏感而脆弱,荣甜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好了,不哭了。我刚才已经骂过他了。要是可以的话,你就别再怨恨他了。这种时候,如果你们两个还要闹别扭,那么最惨的人岂不是瑄瑄?” victoria善意地提醒道,荣甜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吸吸鼻子,用手揩去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止住了哭泣。 “唯唯姐,你以前了解周扬这个人吗?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变|态了,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改名字,非要去做坏事啊?我能感觉到,他的心里有一股很强烈的恨意,让他整个人都扭曲了,不过,他好像也没有坏到罪无可恕的地板。我觉得他活得很矛盾,他脑子里一定有两个自己在不停地打斗,所以他才会时好时坏……” 荣甜觉得有必要揣测一下顾墨存的心理,这样才有助于找到宠靖瑄。 就好像是在准备辩论似的,只准备自己要说的材料,肯定不行,最好还要有一个人去模拟一下对方的思维,进行逆向思考。要是她能把自己代入成顾墨存那个角色,说不定,她就能猜到他下一步的落脚点了。 被她问得一愣,victoria顿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解吗?不了解,她只知道,夜婴宁名义上的这个丈夫是个低调而神秘的军人,供职于部队某军事研究所,从事的是高科技军事研究,这样的人自然是头脑过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有那么高的军衔,还能够在婚前一掷千金买下豪宅给太太住,不想让她住到家属大院去,以免她不适应那里的生活。 至于他们夫妻两个的私生活,作为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victoria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在医院里被抢救过来,活下来的女人已经不是原来的夜婴宁了,她是另一个的女人,不爱周扬也实属正常。 “也许吧,我们往往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工作上面,却忽略了家庭和婚姻,婚姻幸福对于很多人来说,好像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不需要好好经营就能得到。或许,他因为婚姻失败导致了心理上的严重落差,所以才变得这么畸形和扭曲。不过,不管一个人遭受了什么样的悲痛,我都不认为这是他去伤害别人的理由。正因为自己体会过痛苦,所以更不要让别人也重复自己的痛苦才对。” 听了victoria的话,荣甜连连点头,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你饿了吧?刚刚已经给你买好了粥,我去帮你热一热,就算没有胃口也要少吃一点。” 她起身,去给荣甜热粥。 victoria刚热好了粥,宠天戈和杜宇霄就回来了。 “这才两个小时不到呢,你们也太快了吧?” 她看看时间,表示惊讶:“该不会质疑我照顾人的能力,所以才匆匆赶回来吧?” 宠天戈苦笑着摇头:“男人洗澡理发本来就比女人快,你千万别多想。还有,你们也快回去吧,孩子那么小,睡醒之后找不到你们,又要哭了。” 一想到杜宇霄和victoria扔下孩子,跑到这里来,将心比心,他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也会舍不得孩子,尤其在经历了上次那件事之后,更是一刻也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分开。 两人一听这话,都知道宠天戈并不是嘴上客气的性格,再加上荣甜也醒了,他和她之间一定有话要说,于是他们也就没有假意推辞,悄然离开了。 “要吃吗?我喂你?” 宠天戈指了指放在床头的粥,轻声问道。 荣甜在杜宇霄夫妇走后,脸上的微笑就褪去了,转而换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她承认,victoria说的话都对,都有道理,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完全释怀,更没有办法和宠天戈恢复到以前的那种亲密关系。荣甜觉得,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也不可能假装它从未发生过,就好比再手巧的匠人,也没有办法做到让瓷器上的裂纹完全看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宠天戈也没有办法强迫她,只好默默地在victoria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荣甜虽然把脸扭到一边,但是,她分明能够感受得到,他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她终于抵挡不住这种灼热的视线,快要被他逼疯了,荣甜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开口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告诉你,只要我稍微恢复了,我就会马上冲出这道房门,不管去哪里,我都要把孩子找回来!你别想拦着我!” 要不是因为发烧,她一刻也不想多耽搁。 “是,我也没打算拦着你。既然你已经醒了,要是你还有精力,我想和你聊聊。他这两天,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理清思路,我想从他和你的交流之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刚才洗澡的时候,宠天戈也冷静下来了,当热水冲刷过他的头皮,他觉得自己清醒多了,也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说什么?他的话很少,和我也没说什么……哦,对了,他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戒指我看到了,据他说,是婚戒。他说那是他和夜婴宁结婚的时候定制的对戒。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会用手这么转着戒指,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 说罢,荣甜伸出手来,一只手的手指搭在另一只手的无名指上,模仿着顾墨存的动作,轻轻旋转着指间的婚戒。 “还有,他好像特别恨你……你们两个……觉得你们两个人羞辱了他……” 她把手放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说出自己心中得感觉。 宠天戈微微颔首:“当然是这样。只不过,他知道的事情有限。如果他能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我想,或许他会理解。” 如果周扬能够早就知道,他名义上的妻子已经不是身边生活着的那一个了,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勉强把不相关的人留在身边,也会给夜婴宁重新选择一次的自由。可惜,这个秘密瞒得太久了,也瞒了太多的人。 就算是宠天戈现在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这不过是又一个谎言罢了。 “全部真|相?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荣甜诧异,原本,她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却不料,宠天戈刚刚说的那一句话,再一次令她陷入了云里雾里,脑海中一团乱麻似的。 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智商不太够用的感觉。 “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不过,也要你自己愿意相信才行。” 宠天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先卖了个关子。 “故弄玄虚。” 她嘟囔了一句,不开口了。 两个人全都皱着眉头,各自思考着什么。 “我总有种感觉,”荣甜忽然出声,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皱眉看向宠天戈,大胆猜测道:“我觉得,瑄瑄离我们并不远,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所以,我不认为他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中海了,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她的想法,正和宠天戈的不谋而合。 他重新想过了,自己要是贸然前往南平,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一两天,到时候一旦中海这边出现了什么变数,他根本无法顾及。 “我相信你的感觉。” 他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 ***** 休息了一天之后,荣甜听取了宠天戈的建议,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回公司上班。 一开始,她自然不同意,非要跟他一起去找瑄瑄。不过,宠天戈帮她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最后,荣甜觉得他的考虑还是更周全一些,于是只好默默地答应下来。 他说得对,自己当天莫名其妙地在公司被带走,私底下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公司的员工很难不讨论这件事,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玖玖和昆妮三缄其口,消息也总会走漏出去一些。 所以,荣甜必须马上回公司,以示一切正常,唯有这样,那些不怀好意的谣言才会不攻自破。 除此之外,最大的消息就是关于荣珂的失踪了。 按照刘顺水的交代,在荣珂拿着两箱钱,坐上车子离开以后,顾墨存的手下开枪将他当场击毙。不过,鉴于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他的尸体,荣甜只能认为他暂时失踪,而不是真的死了。 第十四章 世事难料 荣珂虽然自己作死,可是,一想到他真的可能已经死了,荣甜还是感到一阵由衷的难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荣珂和她毫无关系,只是个陌生人,那么她或许还会觉得,他是咎由自取,一切活该,可是自己的身上毕竟和他流淌着亲缘血脉,而且荣华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若真的死了,荣甜猜测,荣华强夫妇想必哭也要哭死了。 坐在宽大气派的办公桌后,握着手机,荣甜久久地出神着,有好几次,她拼命想要下定决心,给荣华强打去电话,说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可最后都还是提不起勇气,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报喜好办,报丧太难。 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直系亲属。 她坐不住了,站起来,依旧是握着手机,走来走去。 最后,理智告诉荣甜,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时间拖得越久,她越解释不清楚,越容易被家人误会。咬紧牙关,冒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她拨通了荣华珍的号码——她还是不敢直接联系荣华强,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惹祸上身。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尽量不落人口实,她决定先找母亲商量一下。 荣华珍显然还没睡醒,语气很恶劣。 “你支支吾吾半天,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再不说话,我就挂断了!” 她昨晚有应酬,睡得很晚,这会儿头还沉着,被吵醒已经很烦了,哪知道荣甜还不开门见山。 “是、是和荣珂有关……” 荣甜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办法遮掩了,只好把整件事,原原本本,从头到尾,尽可能一个细节也没有漏掉地,全都讲给了荣华珍听。 荣华珍展示出了前所未有的耐性,整个过程,她甚至没有随便打断荣甜,真的认认真真地在听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你确定没有撒谎,和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神色严肃,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只可惜,荣甜远在几千公里外的中海,看不到荣华珍此刻的表情。要是看到了,估计她也会被吓一跳。 “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撒谎呢?你要是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了。” 荣甜感到一阵阵无奈,之所以给荣华珍打电话,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身为晚辈,又是最年轻的一个晚辈,着实处理不好这种事,恐怕还得荣华珍这种老油条出面。没想到,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却又充满了怀疑,分明是不想相信自己说的话。 听见她的保证,荣华珍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二哥上星期刚嘲笑我没有生出儿子,他自己的儿子就出了这种事!真是妙,太妙了!阿甜,你做得好!真是妈咪的好帮手!哈哈哈哈!乖女儿,我告诉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二哥在外面和一个大陆妹生了个男孩,一直养在深圳。他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他怕老婆的娘家嘛。这回好了,荣珂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为了养儿防老,一定要把外室生的孩子接回来,到时候,别人不闹,他那个醋坛老婆也会挠死他!哈哈哈哈!这个荣珂,好的不学非要学玩女人,终于把自己玩死了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宝贝儿,你没事就好,这回你可真是为妈咪立了大功了……” 荣华珍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道,似乎乐见其成。 相比于从前的冷淡,疏远,这会儿,她倒是一口一个“妈咪”,一口一个“乖女儿”了。 荣甜僵在原地,她找荣华珍不是为了论功领赏的,而是向她求助的。 见她半天不说话,荣华珍也猜到了荣甜的所思所想,她立即止住了笑声,恢复了平静,柔声说道:“宝贝,妈咪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不忍心对不对?可你别忘了,要是他拿了钱,却又反咬你一口怎么办?到时候他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你的头上,说你是泄露旭阳商业机密的罪魁祸首,你觉得,荣家的人会饶了你吗?这么多年来,荣珂可是在各个大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你呢?哎,都怪妈咪不好,以为国外的教育资源更好,所以把你送出国。你刚回来,根基不牢,要是家族里的长辈们都偏疼荣珂,觉得他是男孩子,将来总归是要继承家业的,为了遮丑,舍弃了你,那时候哭的人可就是你了!” 荣华珍故意危言耸听,吓唬着荣甜。 她的话固然有夸大的成分,可是,荣甜却也知道,她说的情况,多半会是真的发生的。 即便是大家族的女孩子,其实也难逃被牺牲的命运。 “那……那我怎么办?我是被陷害的!这一切不应该由我来承担……” 荣甜皱着眉头,感到一丝委屈。 荣华珍立即劝她,让她不必担心,既然自己知道了,就万万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有事。 临挂断电话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让荣甜不要把这件事再说给任何人听,全权交给她去处理好了。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现在见不到人,也没见到尸,那么谁也不能一口咬定荣珂已经死了,她自有分寸。 放下手机,荣甜一阵阵的后背发凉。 她虽然不喜欢母亲的做事风格,可也承认,关键时刻,她看问题真的要比自己更加深入。 如果,荣珂只是诈死呢?如果,这也是他的表演内容之一呢?如果,他也是被弃掉的棋子呢?事情或许远比她看到的,想到的,要复杂得多。幸好,她没有直接给荣华强打电话,否则的话,好多事情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正惴惴不安着,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又响了。 荣甜以为是荣华珍打来的,本能地不想去接听。她承认荣华珍想问题通透,做事情果断,可她就是莫名地不喜欢自己的母亲,除非必要,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和她讲似的。 铃声倒是很坚持似的,一直在想。 荣甜只好拿起,却发现来电的人并不是荣华珍,而是林行远。 她一愣,急忙接起来。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自从夜澜安死了之后,林行远被当成嫌疑人带走,她就好像联系不到他了。后来,荣甜打过几次电话,无人接听,发过几条消息,也无人回复。她暗自猜测,他是短期内不想和任何人联络,所以也就没有继续打扰,却没有想到,他今天居然会主动打来。 实在是太意外了。 因为吃惊,荣甜的声音甚至在微微颤抖。 “你在哪里?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那端传来熟悉的轻笑声,好像听见她的担心,他很高兴似的。 “之前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也不方便联系朋友们。” 林行远避重就轻地说道,就算他不明说,荣甜也知道他说的一些事情究竟指的是什么。当然,是夜澜安的身后事,以及相关的一系列事情,想必对他来说,也不是很轻松。 不过,既然他能主动打来电话,就说明那些事情他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荣甜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你,能和你一起吃个午饭吗?我想当面和你聊聊。因为……我打算提前离开中海了。” 林行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之前就和荣甜说过,自己有前往南平开拓新市场的念头,只不过还是个想法而已,毕竟中海这边的生意不能说放下就放下,何况,那时候的他还要考虑到夜澜安的意见。 但是现在,他的阻碍似乎少了很多,而且,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任何一个正常人也都想要换个环境。 “好的,你说一个地方吧,我自己开车过去。” 荣甜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能见到林行远从阴影里走出来,她也很庆幸,幸好他没有一蹶不振,后半生都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他说了个餐厅地址,之前他们去过的那一家。 “好,那我现在也准备出门了。” 林行远拿起车钥匙,走出家门。 荣甜放下手机,拍了拍脸颊,又重新补了一下妆,这才离开公司。 她没有把去赴林行远的邀约这件事告诉宠天戈,也说不上来是有意隐瞒,总之就是不想说,那种感觉很怪异。如果她是去见蒋斌或者其他的异性朋友,荣甜就从来没有想过对他有所隐瞒,但是只要那个人是林行远,她则是能不提就不提。 等到荣甜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她才发现,餐厅居然已经停止营业了,有施工队正在拆除。据说,是上个星期刚刚换了老板,新东家打算重新装修一下,再对外营业,只是不再做餐厅生意了。 林行远先她一步到了,正站在一旁等着她,一脸的懊悔表情。 “抱歉,都是我大意了,我应该先打个电话预订一下的,起码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他十分愧疚,也有些感慨,这家餐厅开了很久了,原本他以为,会一直开下去,没想到竟不声不响地改头换面了。 世事难料,就如同人和人之间一样。 第十五章 轻浮的女人 听了林行远充满了自责的话语,荣甜并不生气,她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只不过,她也不免有些遗憾,这家餐厅虽然只来过一次,不过环境、味道和装修风格等都是她很喜欢的,所以她今天欣然赴约,哪知道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令人吃惊的结果。 而且,就算是装修之后重新开业,也不再是做餐厅了,不知道要改成什么样子,就算是以后有机会再来,感觉也不对了。 感觉……这东西真的是太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没法言说,只能心领神会。 “那、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荣甜挽着手袋,左右看了看,有点儿茫然。 林行远看了看她脚上穿着的高跟鞋,心知她这副打扮也走不了多远的路,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还好,前方一百米左右就有一家大型商场,七楼有很多家风格各异的餐厅,中西餐都有,虽然他也没有去过,不过这么多家,总能挑到一家尚可的。 “走到那里去?你的鞋……方便走吗?” 荣甜顺着林行远的手势看去,一看目的地居然那么近,她立即笑道:“你太小看我们女人了,别说这种距离了,只要有充足的动力,比如美食,比如帅哥,疾走一公里我们也是能做到的!” 他笑笑,和她一起走去。 两人坐电梯上了七楼,绕着各个餐厅走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家粤菜馆,最近的天气很干燥,实在不适合吃川菜之类的,更容易上火。 落座后,他们各执了一份菜单,专心看着。 虽然眼睛注视着菜单,不过,林行远的注意力其实大半还是在荣甜的身上。 就在刚刚,才一打照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她似乎元气大伤,整个人的脸色不太好,而且清减了许多,脸颊窄瘦了不少。算算时间,两个人不见也不过是半个多月不到一个月,如若不是在这段时间里出了什么大事情,她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才对。 不过,虽然心里怀疑,但是林行远并没有真的开口去问。 他觉得,如果她想要告诉自己,那么根本不需要问。如果她不想要告诉自己,就算是问了,难道就一定会得到回答吗?! 很快,两个人都点好了想要吃的菜,荣甜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虚,特地要了一盅汤,打算滋补一下。看菜单,这家餐厅应该还蛮地道的,特别是老火靓汤,在别处很少能够遇到用料这么足的。 “你确实要多吃一点儿。距离我上次见到你,你至少瘦了有五斤。难道现在的减肥食谱都这么强大了吗?” 林行远抿了一口茶,笑着同她开着玩笑。 荣甜也淡淡地笑了笑,急忙也拿起手边的茶杯,假借喝茶的动作,来掩饰着心中的慌乱。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连日来的亲身遭遇对林行远和盘托出,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面对他的时候,她鲜少能够做到撒谎,说瞎话,有所隐瞒,太难了。 “对了,我知道你想去南平那边拓展生意,可是……我没想到你走得这么急。具体哪一天走啊?我去送你。” 她放下茶杯,一脸正色地问道。 林行远牵动嘴角,实话实说:“今晚八点。一会儿吃完这顿饭,我再去趟公司,把需要的文件带上,就去机场了。” 荣甜一惊,右手甚至撞到了旁边的碟子,怎么这么急! “主要是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完了,说起这个,还要多谢你。你和蒋斌的交情,对我来说,真的帮助很大。案子已经结了,我的律师团队也比较负责,我赔了钱,不过不用坐牢。所以,我想换个新环境,暂时忘掉这一切。” 夜澜安的死,最后认定为意外,林行远的辩护律师从酒店调到了监控录像,认为他之前的行为对于保护受害者具有重大的意义,而且根据现场目击者的口供,几个目击者都证实了,在蒋斌掏枪对准夜澜安的时候,林行远阻止了她,从主观情绪上不存在谋杀的意图,而夜澜安此后主动伤人,从体检报告上也可以看出,药效当时在林行远的体内已经发生作用,令他的肢体处于麻痹状态,不具有谋杀的能力。 最后,真正令他彻底洗刷嫌疑的是夜澜安所坐的那辆轮椅的检查结果,原来,她的轮椅应该每个季度送去检修和保养,但是最近半年来,夜澜安都不许任何人碰她的东西,自然也包括轮椅。轮椅的车胎和制动系统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在事发现场,由于用力的推动,导致轮椅上的一枚螺丝钉松散,崩裂,导致整个刹车系统的失灵。 以上种种,均证明了他的无罪。 如果是普通人涉案,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是绝对不可能结案的,不过,因为和荣甜以及蒋斌都有一些特别的交钱,所以,林行远很快就得到了清白,可以出入境,这个案子也了结了。除了赔偿了一大笔抚恤金给夜皓夫妇以外,林行远还捐了一笔钱给残疾人协会,以夜澜安的名义,并且承诺每年都会继续捐款,成立专项基金。 夜皓夫妇听说女儿的死讯,居然没有特别的惊讶,他们两个人似乎从几年前就做好了会失去这个女儿的准备,如今倒是似乎松一口气了。他们从国外赶回来,一起操办了夜澜安的身后事,在中海没有住几天,再次飞走了。 “我已经打算把皓运卖掉了,毕竟不是我一手创立的,这也是她父母的意思。他们在国外住久了,很适应那边的生活,正好国外也有个不错的投资机会,所以委托我卖掉公司,再把资本注入到国外,用资本投资的方式换取永久居留权,以后大概都不会回来了。” 林行远平静地把接下来的打算一一说给荣甜听,那样的淡然,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倒是她吃惊不小。 “好不容易就快熬出头了,怎么说卖掉就卖掉呢?那不是你的心血吗……” 荣甜迟疑着,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儿。毕竟,他只是一个女婿,如今夜氏夫妇的独|生|女已经不在人世,没有血缘关系的岳父母即便无力自己支撑公司,也断断不会把整间公司全都交到女婿的手上,涉及金钱,不抓在自己的手上,到底还是不保靠。 “怎么了,你是担心我不能东山再起吗?” 林行远笑笑,一脸的无所谓表情,其实他没有惨到在中海混不下去,但是那两家酒吧,每年的盈利就足够他的销了,他只是想趁着还年轻,去南平闯一闯,毕竟相比于中海,南平的经济活力更强一些。 换个新环境,也能够同过去彻底告别。 他忽然怀疑自己当年就不应该把去找宠天戈复仇当成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倘若他没有那个所谓的复仇计划,叶婴宁就不会被选中,偏偏是她。而他也不用为了贪图夜澜安娘家的财势,而同她结为夫妻,一错就是一辈子。 “怎么会,你年轻有为,富有经济头脑,去哪里做生意都会发大财的。来,为了你的发大财,我们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荣甜笑着举起茶杯,爽朗地说道。 林行远也笑着和她碰杯。 菜上得很快,两个人边吃边聊。 “你已经想好了吗?”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荣甜正在吃菜,不由得“嗯”了一声,咽下食物才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想好了?” 这么一问,到是让林行远感到一丝尴尬了。 可既然已经问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你和他……你们……决定了?” 虽然说得不清不楚的,但是荣甜还是听懂了。 她立即抿紧了嘴唇,脸上的微笑也一点点褪去。 强撑着若无其事地去公司,和身边的人正常交流,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如果再去考虑和宠天戈的关系,她想,她可能会疯掉。 记得曾经看过一部戏,家里的小儿子失踪了,父母报警,声称孩子一定是被人绑架,然而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却觉得哪里怪怪的,最后,老警察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正常的父母在孩子失踪之后,都会难免相互责怪,怪对方没有看好孩子,或者是怪对方平时工作太忙,对孩子的关心不够。可这对夫妇却前所未有地相互依赖,相互支持。最后,果然,案子破了,原来是他们的大儿子杀死了小儿子,而他们两个为了保护大儿子,只好报警说小儿子失踪。 所以,在这种时刻,荣甜很难原谅宠天戈,她甚至恨他,平时就没有完全尽到父亲的义务,关键时刻又把孩子丢弃了,还美其名曰是舍不得自己。 但是,这些事情,如今她一句都不能向外人说。 “没有那么快,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没有必要一定要个确切的答案。如果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轻浮的女人?” 荣甜勉强一笑,歪歪头,朝林行远反问道。 第十六章 天生的泡妞技能 这一次,倒是换林行远愣怔住了。 他本以为,荣甜和宠天戈之间已经尘埃落定了,其他男人已经彻底出局,没想到,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似乎暗含玄妙。 不过,林行远压抑着心头的惊愕,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回答道:“这是你们的私事,别人无权过问,也没有指责的必要。只是,我很疑惑,为什么事情没有朝着好的那一个方向发展下去。或许,上天总是喜欢和凡人看玩笑吧。” 如果不是上天的玩笑,他又怎么会亲手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到最危险的地方。 说来说去,唯一能够解释的,也许只剩下一句“造化弄人”。 “我也不知道。” 荣甜不由得苦笑一声,说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也实在太多舛了——虽然生在豪门之家,然而父亲却是招赘来的,在家里并没有任何的存在感,母亲又强势市侩,在家里说一不二,直接把女儿送到国外十几年不闻不问。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国了,却又继续充当赚钱机器,一个人在中海打拼,却又稀里糊涂到卷入了这么复杂的关系之中。 “我很羡慕你,这边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可以去南平开拓一个全新的世界了。结交新朋友,享受新生活,听起来真的很好啊。” 她尽力摆脱脑子里的杂念,托着腮,一脸向往地说道。 “要是你想,你也可以。但我猜,你现在还是走不了。幸好,我并没有把你上次说的和我一起去南平的话当真,要不然,我一定会失望了。” 林行远早有预感,荣甜是不可能像当初说的那样,和他一起去南平的。 她好像注定不属于他,从前,现在,未来。 “我……抱歉,是我上一次太草率了,现在真的只能食言了。因为……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离开这里。真的抱歉。” 荣甜十分尴尬地向林行远道着歉,她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他连忙说自己刚刚只是在开玩笑罢了,让她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种事情,当然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做决定。我先过去站稳脚跟,以后要是你想来,也能投奔我,就是不知道那时候我还能不能有资本让你投奔了,毕竟,你可是已经拥有一家分公司在南平了。” 林行远笑着说道,一脸的轻松,试图用故作调侃的语气来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短暂尴尬。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就知道,他并没有生气,所以她也笑了,故意回答道:“是啊,那时候还不知道谁抱谁的大|腿呢。所以,你到了南平之后,一定要时不时地和我保持联系,毕竟我可算是一个小富婆呢,哈哈哈!” “一言为定。” “不能送你了,一路平安。” 两个人的茶杯,轻轻碰在一起。 两个人的目光,充满了对未来的殷殷期许。 再见,婴宁。 他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以后的路,不能再与你一起前行,你多保重。 我一直想为自己过去的致命错误做出弥补,而我想了又想,或许,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就是离开你,一点点地走出你的生活。不打扰,不惦念,假装从未存在过。 而把我当成朋友的你,终会有一天将我淡忘。 又或者,你并没有忘记我,只是会偶尔想起我。而那个时候,在心底浮现出我这个人,我希望你的脸上是带着微笑的。 两个人的一餐饭,似乎都有些故意的拖延,然而,不管如何放慢速度,总有吃完的时候。 林行远还要去公司拿东西,所以他的时间也有些紧,不能再浪费了。 “不能送你了,去你公司的那条路总是堵得厉害。”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很自然地说道。 荣甜连说不用,她的车子还停在外面,如果真的是他送她,她还要专门叫人来取车。 “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条路很堵?你不是在另一个区吗?” 她有点儿好奇。 林行远只笑笑,却不说话。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经常一个人开着开着车,就开到她现在公司的楼下了。就像以前,夜婴宁在灵焰珠宝上班,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把车子开到那栋写字楼的楼下,靠着车站在路边,抽一根烟,抬头向上看着,就好像能看见她的身影一样。 只不过,现在的他,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大着胆子上楼直接找她了。 他想一切重来,更怕一切重来。 两人在停车场分手。 荣甜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关于林行远的一丝一毫,似乎都很能影响到她的心情。虽然对于他要离开中海这件事也早有预感,不过,当它真的发生之际,她还是有些莫名的失落。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很重要的人却要淡出自己的生命中了一样。 一分钟后,她转身上车,坐好后低头系安全带。 没想到,已经走了的林行远居然又折回来了,弯下腰,用手在她的窗边轻轻叩了两下。 荣甜急忙摇下车窗。 “我想了又想,还是想把这个礼物送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不许笑话我的文笔差。第二,要等我上了飞机之后再看。我这么信任你,你也一定要遵守诺言。” 说完,林行远伸手从车窗外递过来一个很薄的羊皮日记本。 她大笑:“我还没有答应你呢,哪里来的诺言要遵守?大不了我拒绝接受你的这份礼物。” 他也板起脸来:“一位淑女是不会拒绝绅士的。路上小心。” 一松手,日记本落在荣甜的大|腿上。 “真是太霸道了。知道了,我睡前看,但愿能让我做个好梦,不要是黑童话就好。你也小心。” 她朝他挥挥手,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林行远目视着荣甜的车子离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再拥有她了,只是不想让那些过往永远地封存在记忆里。 也许,文字才是最长久的,当记忆已经慢慢地变得模糊,终于缺失,遗忘,而文字却能长久地保存于人世间。 ***** 单从坐姿和吃饭的动作,顾墨存就看得出来,宠靖瑄是个很有教养的小孩子。 这对他来说,是件不小的好事,因为他十分憎恶没家教的熊孩子。如果宠靖瑄很不幸地恰好是个又作又闹的小屁孩,他一点儿都不怀疑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对一个孩子施加暴力。 虽然明知道不对,但是他抑制不住。 所以,在和宠靖瑄相处了几个小时后,顾墨存放下心来,同时也在暗暗地为宠靖瑄感到庆幸,起码他救了他自己。 此时此刻,一大一小已经洗过了澡,坐在一楼的餐厅餐桌旁。 两个人尽管全都拼命地在莲蓬头下面狂冲了十分钟,不过由于顾墨存的重大失误,误用了女士专用的泡泡|浴盐,所以,他们直到现在,全身上下也还是香喷喷的。 宠靖瑄低下头闻了闻自己的胸口,一脸嫌恶。 “我闻着像个女孩儿。” 他异常愤慨地看向顾墨存。 “我闻着也像个女人。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要说出来。” 顾墨存尴尬地低咳了一声,这东西的留香也太持久了,不知道一会儿再去冲个澡会不会好一些。 “希望你下次做事稳当一点儿。” 宠靖瑄抿紧嘴唇,认命地拿起刀叉,他从小就喜欢吃西餐,这些餐桌礼仪他掌握得很好。 熟练地给自己带好了餐巾,他开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割着牛排,尽量不让刀叉碰到盘子,以免发出噪音,小小的人,看上去十分专注。 看见这一幕,顾墨存不禁忽然有些嫉妒起宠天戈来,他居然有个儿子,有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儿子! 想想就让人郁闷。 他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三五七下,就把面前的牛排切成了一块一块的。 “切好了,你吃这个。” 顾墨存破天荒地把自己亲手切的牛排推到宠靖瑄的面前,他虽然会用刀叉,不过牛排有血丝,有一些部位切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谢谢。你自己吃吧。一个切不好牛排的男人是没有前途的。” 宠靖瑄抬起头,瞥了一眼顾墨存盘子里的牛排,见他几下就把一整块牛排切得大小适中,切面整齐,眼神里不禁带了一丝羡慕,不过还是摇头拒绝了,继续低头切着自己的那一份。 顾墨存错愕:“为什么?” 他不明白,切牛排和前途有什么关系。 宠靖瑄白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迟钝感到不悦:“你见过男人约女人出去吃饭的时候,让女人自己切牛排吗?当然是帮她切好,让她先吃啊,笨。怪不得你身边只有那个男人。” 说完,他朝守在一旁的秦野努了努嘴,露出一脸的不屑表情。 顾墨存被训得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天呐,谁来告诉他一下,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早熟吗?! 才五岁就懂什么叫做约会?!还很有绅士风度嘛! 这天生的泡妞技能,一定是遗传自宠天戈了,靠着三言两语,就能把女人骗得团团转! 第十九章 顾小宝PK顾老宝 顾墨存抱着宠靖瑄,特地在他的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遮住他的大半张脸,秦野则在他们的前面挂号。 也不知道是不是流感多发季节,只见医院的走廊里全是生病的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孩子们有的哭,有的叫,一层楼里全是各种声音,恐怖的高分贝吵得顾墨存的耳膜都疼,他只能盼着秦野能快一点儿。 不知道过了半小时还是更多,一头大汗的秦野总算拿到了专家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这是看病还是超市大抢购啊?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小孩儿……” 秦野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抱怨了两句,他连女朋友都没有,更别说有孩子了,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小孩儿打过交道。此刻,他握着病历和挂号单,满脸的狼狈之色。 顾墨存的手都有些酸了,他怕宠靖瑄不舒服,所以一直抱着他,见秦野回来,他也松了一口气。 两个从来没有带过孩子的大男人,一起走进电梯,前往血液科的专家科室。 为了躲开宠天戈,顾墨存让司机一路不停,从中海开到了津唐。津唐市毗邻中海,同样也是直辖市级别,这里拥有多家大型三级甲等医院,医疗方面并不比中海的医院差。 因为换了一家医院的缘故,所以宠靖瑄不得不重新接受一系列的检查。 他很抗拒验血验尿,但是最抗拒的还是秦野在挂号的时候,给他编造了一个假名字。 顾……顾小宝。 听起来的确是非常不真诚的一个名字。 因为刚刚挂号的时候,坐在窗口的小护士问他,孩子叫什么。排队排懵了的秦野脑子一抽,随口答道,顾小宝。 对此,宠靖瑄异常的愤怒,他连连大吼:“我不叫顾小宝!我不叫顾小宝!你才是顾小宝!” 说实话,顾墨存也对这个名字持有不接受的态度,因为太难听了。 不过挂号单上已经输入了这个名字,现在的医院又都是联网的,一旦录入就不能随便改了,接下来无论是开药、划价或者是住院,都是在统一的系统上进行信息处理,就算难听,也只能认了。 宠靖瑄在自己被改名成“顾小宝”的极大怨念中,睡着了。 复杂的一系列检查过后,虽然最终的报告还没有出来,不过,根据宠靖瑄目前的临床表现,不甚乐观,医生还是提出了应该立即住院治疗的要求,并且暗示接下来的治疗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顾墨存对于宠靖瑄的病情早有心理准备,表示一切配合,很快,秦野办理好了住院手续,院方安排宠靖瑄住进了一间单人病房。 他本以为,自己一出中海,宠天戈那边就会得到消息。 两人带上病房的门,走到走廊尽头,小声交谈着。 “应该没有那么快。车子是津唐的牌照,而且在交通队那边没有底子,一时半会儿查不到。” 秦野做事一贯小心谨慎,否则顾墨存也不会如此信任他。 “不过……”他面露迟疑,小心翼翼地追问道:“顾先生,我们这算不算帮着姓宠的养儿子啊?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管孩子了,难道接下来我们天天在医院给这个小鬼治病?” 顾墨存轻笑一声,向窗外看了看,没有说话。 这孩子很有可能是夜婴宁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她恐怕不能再生了。对于一个做母亲的人来说,丈夫可以舍弃,情人可以舍弃,父母或许也可以舍弃,唯独不能舍弃的,就是她的孩子。 她和宠天戈不一样,要是将来的某一天,当她得知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就算放弃全世界,也不会放弃这个孩子,顾墨存确信这一点。 所以,他大发善心地带着宠靖瑄来住院看病。至于宠天戈那边,则是能拖一天拖一天,有这个孩子在这里,他投鼠忌器,也不敢真的太放肆。 “那……需要我去找一个护工吗?” 秦野见顾墨存半天没有开口,只好揣测着他的心意。 他摇头:“不必,你回中海去吧,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奥斯斯玛特那边的人,你帮我叮嘱姨父,要时刻保持联系,中标只是意味着开始,挑战还在后面呢。你记得把需要我过目的资料传给我,我就在这边解决,再返给你。” 秦野反应过来,立即错愕道:“你要留在这里?!” 顾墨存回头看了一眼宠靖瑄所在的病房方向,浅笑吟吟:“我倒是觉得这小子和我蛮投缘的,想和他多待几天。” 也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女,他也不想不负责任地把新生命带到这个残酷的世上。既然如此,闲来无事,逗逗别人的孩子,既不用担当起身为父母的重任,又能享受一下童真带来的欢笑,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秦野欲言又止,分明想要劝他,别玩火。 他是旁观者清,这两天下来,他完全看得出来,自己的老板对这个小鬼头很有几分喜爱。要是别人的孩子,逗弄逗弄还就罢了,这可是宠天戈的独生子! 宠天戈那是什么人,向来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份儿,没有他吃亏的说法。顾墨存现在从他的身上捞了多少,依照宠天戈的性格,将来他可是要连本带利地清算回来的! 所以,秦野真怕顾墨存对这个小家伙上了心,将来反被掣肘,多了一块绊脚石。 “我明白你的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何况,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呢。” 顾墨存拍拍他的肩膀,叫他不必多虑。 ***** 睡醒了的宠靖瑄几乎已经忘记了秦野给他起的新名字这件事。 不过,当刚刚接班的值班护士走进病房,例行公事地查看每个床位的病人的时候,她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床头卡,小声念道:“顾小宝,五岁,血液科……” 护士前脚刚走,宠靖瑄就恼怒地看向顾墨存,大吼道:“我们班上那对双胞胎也养了两条狗,一条叫宝宝一条叫贝贝!你是不是还要弄一个顾小贝出来呀!我不叫顾小宝!你才叫顾小宝!你老,你老,你叫顾老宝!” 他气得双|腿都在蹬着床,把身下的病床踩得吱嘎作响。 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办公的顾墨存摘下防辐射眼镜,一脸平静地回答道:“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要是你高兴,你完全可以叫我顾老宝。反正,我不答应就是了。你睡了一个多小时,午饭也没吃,不饿吗?” 他问过医生了,宠靖瑄暂时还不需要完全忌口,只要戒辛辣和过度油腻就好,他现在需要营养,更需要提高免疫力,一日三餐尤其要吃好。 宠靖瑄被问得一时语塞。 不过,很快地,他转了转眼睛,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我想吃炸鸡块,鸡翅,喝可乐,大杯的。” 顾墨存立即否决:“这个不可以,太油腻了,而且这都是一些垃圾食品,不健康,小孩子不能吃。” 他哼:“那我不是顾小宝了,我现在就跑出去,在走廊里到处喊,我说你是人贩子,专门抓小孩的,你看我家里有钱,把我抢来的。我能背下来我爸的手机号,我还能让护士阿姨打电话报警。等警察叔叔来了,一定把你抓起来,把我送回家。” 顾墨存放下眼镜和笔记本,哭笑不得地揉|捏着眉心,无奈地问道:“那我要是让你吃呢?” 宠靖瑄立即老实了:“那我就是顾小宝了。” 顾墨存叹气:“你就不能坚持一下吗?” 宠靖瑄好像比他还委屈:“那我饿呀!” 说完,他还一脸难过地低下头,用手揉了揉扁扁的小肚皮。 半小时以后,顾墨存点的外卖送来了。 他也摸不清楚宠靖瑄究竟爱吃什么,索性每一样都点了一些,满满的堆了一桌子,全都放在他的面前。 “第一,只能吃这么一次,以后要好好吃饭。第二,吃饱了就不要再吃了,这些不容易消化。第三……” 顾墨存想了想,暂时还没有想出第三|点来,于是他顿了顿,又开口道:“……好了,趁热先吃吧。别忘了,你是顾小宝,暂时是我儿子,别人问起的话,你知道怎么回答了?” 宠靖瑄已经一手鸡块一手鸡翅了,他猛点头,口齿不清地回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是顾小宝,你是顾老宝,别人一听就知道我们是一家的了……” 顾墨存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洗手呢! 他一把把他从床|上拎起来,呵斥道:“洗手!你这个脏鬼!” 宠靖瑄被提到半空中,也怒道:“明明是你说的,趁热先吃!你这个小气鬼!一定是看我先吃,你馋了!给你,都给你!” 说完,他把两只手上各剩一半的鸡块和鸡翅,左右开弓,一起用力地塞进顾墨存的嘴里。 上面还沾着一缕亮晶晶的口水…… “噗!” 顾墨存猝不及防,嘴巴里被宠靖瑄塞了个严严实实。 松手把他丢回床|上,顾墨存一脸嫌恶,用力地吐了出来。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吃过别人吃剩的食物,尤其上面还带着口水的! “你跟我玩恶心的是不是?嗯?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丢出去?” 宠靖瑄被顾墨存脸上的凶神恶煞表情吓得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但他还是迅速地抱住了面前的全家桶,怯怯地问道:“等我吃完,你再连我带桶一起丢出去,行吗?” “你!” 他气得火冒三丈,无处发泄。 第二十三章 摸他的PP 宠天戈一走出来,见到的就是荣甜跪在床|上,弓着身子,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的一幕。 下一秒钟,他才意识到,她手里拿着的……好像是他的手机,而不是她自己的。宠天戈拿着毛巾正在擦拭着头发的手猛地顿住了,愣了愣,他陷入犹豫之中:自己是应该发出声音提醒她,他已经洗好了澡出来了,还是应该默默地转身回去,假装没看见她在偷看。 荣甜做贼心虚,一开始还能一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动静。但是,一心毕竟不能二用,没有坚持几分钟,她的全部注意力就被眼前的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照片给吸引走了,竟然没有留意到水声停了。 最后,宠天戈还是低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咣!” 荣甜听见声音,浑身一个激灵,手一松,手机顿时砸在了地板上。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宠天戈,他的身上甚至还有水珠没有完全擦拭干净,正在沿着坚实的肌肉颗颗滚落,在灯光下看起来异常的性|感。 不过,此时此刻,荣甜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幅美男出浴图。 她先是呆了,然后是……深深的难堪。 做坏事被人家抓了个现行,实在是太尴尬了。 情急之下,荣甜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她在思考,自己该如何解释,如何道歉。甚至,她连宠天戈会不会原谅自己,会不会当场发脾气,等等,都开始揣测了。 “那个……” 她舔舔嘴唇,一低头,才发现手机落在地上,屏幕上已经呈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网状裂痕。 糟了,屏裂了! 这么昂贵的私人定制手机,难道也这么脆弱,不堪一击嘛?!荣甜不禁在心头发出一阵哀嚎,这回真的是衰到极致,不仅偷看被现场抓包,而且还摔坏了人家的手机,分明就是罪加一等,罪不可恕。 她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 宠天戈把毛巾随手搭在一边,径直走了过来,弯下腰,把手机捡了起来。 他还没穿衣服,浑身都赤|裸|着,角度的原因,随着弯腰的动作,刚好把臀|部完全展示在了荣甜的面前。她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或许是之前那一口红酒在胃里作祟,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肌肉结实,线条紧致的……翘|臀上。 手心下的皮肤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很显然,宠天戈万万没有料到,荣甜会来这一手,突然袭击令他十分意外,而且快速地起了反应。 她甚至还颇为自然地用指腹按了按,好像在感受着皮肤的弹|性。 等到荣甜彻底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多么过分的事情的时候,宠天戈已经快了一步,捡起手机,站直了身体。 他皱皱眉头,声音沙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这句话指的是,摸|他的屁|股。 不过,荣甜却误会成了他在说她偷看他的手机这件事。 她立即收回手,指尖好像是被火苗烫到了一样,脸颊也变得滚热,避开宠天戈的视线,荣甜的口中喃喃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好笑,强忍着笑意,故意一挑眉,佯装生气地质问道:“不是故意,那难道是情不自禁了?” 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把她迷得主动伸出“禄山之爪”,上下乱|摸一通,早知道她这么有兴味,他一定早早地把衣服扒光,随她怎么去摸,让她摸个够。 荣甜急得快哭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五官皱在一起,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看看你手机里的照片……一时没有忍住……以后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了……” 直到此刻,宠天戈才弄明白,原来自己和她说的是两码事。 他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一低头,他看见手机屏幕裂开了蛛网,在手心里掂量了几下,宠天戈继续假装,冷哼道:“怪不得你吓得把屏幕都摔碎了。照片?你都看见什么了?” 荣甜咬咬嘴唇,轻声答道:“你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看起来很温馨。” 她说的是实话。 那些照片虽然不多,但是照片上的三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快乐。几乎每一张都是自拍,从拍摄的角度上看,应该是夜婴宁负责拿着手机。她和瑄瑄总是认真地看着镜头,要么笑得开怀,要么扮着鬼脸,而永远站在一角的宠天戈却大多在含笑看着她,很少很少看向镜头。 那种微笑……令人一看就会觉得温暖。 原来再强硬的男人,也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只要对着他想要释放温柔的人。 不得不承认,荣甜的心里有些酸酸的。 但是,不完全是妒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只不过,她无法分析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瑄瑄出生以后,就一直没有和他妈妈在一起生活过。一直到瑄瑄三岁多的时候,她才从国外回来,见到了他。没多久,出了一点儿意外,她……她就不在了。” 宠天戈注视着荣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把信息渗透给她听。 她本能地点头,忽然,她一顿,在心头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 “等等,你刚刚说,瑄瑄三岁的时候,他妈妈回来了?!她……她不是死于那场轰动一时的客机失踪吗?可是,时间根本对不上啊……难道……” 荣甜懵了,为什么宠天戈所说的话,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 根据她在网上偷偷搜索出来的资料,知名珠宝设计师夜婴宁是在失联客机名单上的,那架客机的失联引发了全世界的关注,尽管搜寻工作持续了很久,但是一年后,官方还是宣布了机上成员全部死亡的判定,她作为乘客之一,同样也被认定已死亡。 “不,她没有登机。她去了英国,供职于miracle珠宝,化名宁安,继续从事珠宝设计工作。” 宠天戈说出这句话之后,顿时觉得轻松多了,这么久以来,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这些,现在真的说出来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表情,荣甜跟着重复了几遍miracle珠宝,脑中灵光一闪。 “怪不得,怪不得他要去那里……怪不得我把那个胸针扔出去,他会那么生气……原来,他是去找她……” 她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似乎,某个地方正在隐隐作痛。 宠天戈不解:“嗯?” 他不明白她刚刚为什么那么说,觉得奇怪。 荣甜放下手,强忍着那股刺痛感,低声问道:“你还记得那个陌生的电话吗?是我求一个女人,让她帮我打给你,让你千万不要去找我。” 这么关键的细节,宠天戈自然不可能忘记。 “当然记得。我一直好奇她是谁,但是她匆匆挂断了电话,之后我也没有机会再来问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她到底是谁?” 荣甜苦笑,把当时的情况简单地讲给宠天戈。 “他居然带你去那儿?呵,也是,对他来说,这也不是什么查不到的事情。他一定也知道,她在英国的时候的身份是什么了。” 宠天戈轻哼一声,倒是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也有几分深情。 “既然她不在那架飞机上,而且又已经回国了,那她现在在哪里呢?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她都是瑄瑄的妈妈啊……” 荣甜懵了,有些弄不清楚这里面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了。 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重复着她的话,沉声道:“你说得对,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她都是瑄瑄的妈妈,也都是我的最爱……” 她呼吸一滞,脑子里嗡嗡作响,最爱,最爱…… 这两个字,击打得她的心脏都在抽|搐。 本以为可以不那么痛苦,但其实,她做不到…… 宠天戈的本意是向她告白,可眼看着荣甜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无意间说错了话。毕竟,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误会他的意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是,我不是说……” 他立即想要跟她解释清楚,谁料,荣甜按了按脑后,露出疲惫的神色,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的头好痛,我们先不要说了,我想先躺下休息。”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扯过了床|上的被子,迅速地裹住了自己的身体,闭上了双眼。 想了想,荣甜又睁开眼睛,担忧地问道:“我把你的手机弄坏了,那里面的资料会丢吗?你试着开机看看。” 宠天戈舒展开眉眼,马上安慰她:“不会,我都有备份,就算手机报废,资料也不会丢的。” 她点头,自言自语道:“是啊,你那么在乎那些照片,怎么会不提前做好备份……” 他顿时感到一阵无奈,知道她是又想歪了。 咬牙忍了忍,宠天戈实在受不了了,走到床边,两只手按住了荣甜的双肩,把她从被子里托了起来。 “我有话和你说。” 第二十五章 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因为恐惧,所以荣甜瞪大了双眼,她按着自己的脸颊,不确定似的,又按了按自己的五官。 手指滑过额头,鼻子,双眼,嘴唇,下巴,一切的一切,和照片里的那个女人都不一样!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外貌已经很完美了,毕竟,是人工做出来的,一切的比例都是精确计算过的,鼻梁有多挺,眼睛有多大,下巴有多尖,嘴唇有多丰满,等等。可她当初在网上搜索到了夜婴宁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甘拜下风,对方虽然没有微整过,但是足以美得令她认输,心服口服。 然而,此刻,宠天戈却告诉她,她就是她,她怎么能够不震动,不恐惧,不怀疑,不惊讶! “不……你在骗我……” 她又一次认定他说的话都是谎言。 他伸出手,将荣甜的两只手从脸上拉下来,抓在手中,握紧,再握紧。 “这个故事……一旦说起来,真的很长……”宠天戈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注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一直都是个胆小鬼,我怕你不肯相信我,就像刚才那样,认为我是在骗你,所以我不敢说。” 荣甜本能地甩开了他的手,麻木地晃了晃头,嘴唇微抿:“那你为什么现在要说?” 她的心里,其实还是不愿意相信。虽然,她也知道,他没有撒谎的必要。何况,想要确定两个人有没有血缘关系,对于现代科技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只要她坚持,她随时可以去鉴定自己和宠靖瑄的dna,用事实说话。 他露出受伤的表情,喃喃道:“因为我觉得……我好像就要失去你了……又一次……” 她愕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宠天戈凝视着她,轻轻出声:“我一度以为,你爱我超过我爱你,或许我可以离得开你,但你离不开我。事实证明,我错了,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开我,而且活得很好,可我却做不到。你不在,我其实也能活着,吃饭,喝水,睡觉,每一样都可以继续,然而那只是活着而已。现在的你,样样都好,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瑄瑄是谁。你就像是一只渴望天空的风筝,你越飞越高,可是线的另一端已经不在我的手里。” 他承认,从他一开始和夜婴宁在一起,自己的心态就是高高在上的。 身为宠家的独子,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他从来不需要去学习讨好任何人,特别是女人,他甚至都没有正常的恋爱经历。 他对她,说穿了,再美化,也逃不过一开始是符合了“见色起意”这四个字。 然而,他还是认真了,认真到为了她,第一次试着和自己既定的命运轨迹做出抗争,甚至鲜血淋漓,碰了一身的伤,也不愿意回头,再回到那种没有她的日子里,一个人苟且着生活。 “你……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荣甜痛苦地捂着脸,小声哀泣着,曾经,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很美,就算是许多人在背后,在网络上讽刺这位荣家大小姐整容上瘾,她其实也并不怎么在乎。爱美是人的天性,无论男女,骨子里没有不爱美的,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不触犯道德和法律,适当变美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当她此刻得知,她的“变美”更多的是一个惊天阴谋的时候,她痛苦不堪。 “我说过了,其中一个原因是荣华珍不希望外界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死了。你应该体会到了,荣家是一个大家族,荣鸿璨生前有三位太太,每个太太都为他生有儿女,算下来这个家族足有几十口人,大家都等着老头子一伸腿,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原本,三太太也就是荣华珍的母亲是最得宠的,不过,这几年来,因为荣珏和荣珂都长大成|人了,相对的,老爷子也开始器重他们了。所以,荣华珍坐不住了,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荣甜出事。就算不是你,也会有一个假扮荣甜的女人出现。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要告诉你,你无需自责,认为自己抢占了原本属于荣甜的东西。” 宠天戈到底是了解她的性格的,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内心的纠结。 果然,荣甜怔了怔,不说话了——其实,她确实是那么想的,觉得自己的存在,占了不属于自己的大便宜。 “不过,你要知道,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虽然荣甜自幼在国外长大,香港本土的人认识她的不多,但为了万无一失,荣华珍也不敢轻易冒险。直到……” 宠天戈停住了,他在犹豫,到底应该怎么样向她描述那一段过往。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荣甜主动小声说道:“他们说……我出了车祸。而你……你也说是车祸。”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他受过伤的膝盖。 不会真的这么巧合吧,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她暗暗地想道。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是。因为周扬要带走你,我开车拦他,他为了不让我追上,开着车直接冲下山崖,而你,当时坐在他的车子上。车子掉下去,然后爆炸,我们都以为你们两个一起死了。因为天亮以后,当地的警方从车子里找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再后来,他们又给出来了尸检报告,证实死者就是你们,所以,我没有任何的怀疑,大家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尽管她现在还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可是,说起这一段惨痛的经历,宠天戈还是有一种脚底生寒,浑身颤抖的感觉。 他永远也忘不了,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坠崖的一幕。 以至于好几个月过去以后,他还是会做噩梦,梦里一遍遍重复着当时的场景,而他醒不过来,动弹不得,陷入恐惧之中,直到身下的床单都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就像是沉在无边的冰冷海水之中。 “周、周扬……是他,是他……” 荣甜一懵,口中默默地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她懂了,周扬就是顾墨存,就是她曾经的丈夫。 怪不得,他费尽心思也要找上她! 原来,一切都不是随机!是他预谋良久的! “难道,他也知道我是……是她?!”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么! 宠天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不仅知道,而且,他是荣华珍的同谋。当然,关于这一点,是我猜测的,他们两个谁也不会在我面前承认。不过,荣华珍在香港拥有一定的人脉和势力,想要买通警方并不是一件难事。而她自己又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年纪身材同荣甜相仿的女人,所以,我猜,你和真正的荣甜乍一看上去,身形上应该有七、八分的相似。至于容貌嘛,荣华珍并不怎么担心,荣甜本身就是整容的狂热爱好者,平时又喜欢化浓妆,就连狗仔都不见得能说出来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听了他的大胆猜测,荣甜彻底沉默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一生之中,总会有思考我是谁,我要做什么这种哲学性很强的问题的时候。 而她活到现在,却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所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男人的话。 关于宠靖瑄的妈妈,从前,她可以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角度,去看待那个女人的经历,就像是在看一个故事,一个别人的故事。然而,此时此刻,她惊觉自己成为了这个故事的女主人公,那些事情的确发生过,而且就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切顿时变得不再那么轻松和美好了。 看别人容易,看自己难。 “所以,所以这一切的事和人,都与我有关系?是我和你在一起,还生下了瑄瑄?而且我还和自己的堂|妹|夫好像有些不清白?我是个拿过国际大奖的珠宝设计师?我甚至自杀过?我……” 她在脑子里快速地搜罗着那些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各种八卦绯闻,小道消息,东家长西家短。 “你冷静!” 看出她此刻的情绪波动太大,几乎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宠天戈想也不想,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她两下,试图把她从这种情绪中拉扯出来。 果然,她闭嘴了。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好的坏的,太多了。我没有办法一下子全都和你讲完,我也没有想要对你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如果条件允许,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前提是,你愿意相信我。” 她愣愣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眼神之中却泄露了她此刻内心中的怀疑和抗拒。 “宠天戈,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她一点点地推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不安感觉。 “嗯?” “找到瑄瑄以后,我想要带着他离开中海。请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们母子。我求求你。” 第二十六章 墓地被炸 宠天戈本以为,坦诚相见的结果会是双方尽欢,没想到,荣甜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后,竟然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是懵住了,真的懵住了。 脑子里曾经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好的,坏的。不,其实太坏的他也不敢想,怕越想越真。他所想的。其中最坏的一种情况就是,她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不承认,不接受,不想用曾经的身份和他一起继续生活。 他却没想过,她的决定,竟然要比这些都要更加残忍。 宠天戈张了张嘴,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你说得对,我和瑄瑄很投缘,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他是我的孩子。既然你告诉了我,那我作为孩子的母亲,从法律上讲,有抚养他的义务和权利。何况,他是非婚生子,跟在你身边也并不利于孩子的成长。你放心,回到香港以后,我不会再嫁人了,我会好好把瑄瑄带大……” 荣甜已经快速地下定了决心,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在他还不大记事的时候,忘记这些,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至于更深远的,其实她也想好了:既然宠天戈说了,一切都是荣华珍参与策划的,那么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按照荣华珍的性格,她根本不会让一分钱落入别人的手中,内地的两家分公司,中海一家,南平一家,表面上看是归入了荣甜的名下,可早早晚晚都要还回去。 不是自己的,她也不觊觎。荣华珍要是拿走,她也不同她争抢,以免到时候丑闻满天飞。 她只要和孩子一起出国就好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愁养不活自己和孩子。 当然,那些就都是后话了。 “不行!” 宠天戈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大喝了一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管是谁要把宠靖瑄从他的身边带走,都不可以!哪怕那个人是她,那也不行! 他两步上前,再次按住荣甜的双肩,补充道:“你趁早在脑子里把这个念头给我打消掉!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把他从我的身边抢走!” 她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咬咬嘴唇开口应道:“不,你已经允许了。你已经让那个男人把你的孩子带走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不!” 宠天戈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口中大喊一声,两只手滑下去,整个人也变得软弱无力地跌坐在地。 他从未这么狼狈过,从来也没有。 女人,孩子,这些对他来说,比金钱和地位似乎还重要的东西,似乎一瞬间都离他而去了。他又成了孤家寡人,那么赚那么多的钱还有什么意义?! 曾经,他试图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伤痛的心灵,暗暗地劝着自己,他多赚一些,以后瑄瑄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他可以去学艺术,玩音乐,甚至周游全世界,不需要像自己一样,年纪轻轻就要接手家族事业,过早地沾上两手铜臭。 可现在,他们一个个都不在了,自己守着一堆人民币,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几秒钟之后,宠天戈终于冷静下来,他索性坐在地板上,伸直两条腿,阴沉沉地开口说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恨我,也不是为了让你把瑄瑄从我身边夺走的!” 荣甜退后两步,相反,她觉得她才是那个正在被憎恨的人。 “我不恨你。我的意思是说,不管以前的我是不是恨你,现在的我都不恨你。我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还是不对,但我觉得,我已经不恨你了。我也没想过把孩子夺走,我只是觉得,孩子跟妈妈在一起生活会比较好。而且你的家族,你的身份,对孩子来说,都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孩子长大了,去质问你,为什么他是一个非婚生子的时候,你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些复杂的关系?” 她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是,她的话却令他更不冷静。 “我没有办法解释?难道你就有吗?” 他咄咄逼人,双目着了火一般。 荣甜垂下眼睛,轻轻说道:“我只要告诉他,他是爱的产物就可以了,爱一个人,或许不一定有足够多的幸运和他结合,和他生活。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获得这份幸运,不要像我一样。” “放屁!” 宠天戈破口大骂,他站起来,一脸的狂傲:“我爱谁,谁就要和我在一起!我二十岁的时候这么想,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到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 “那你怎么不问问,她爱你吗?她想和你在一起吗?” 她也气极,狠狠跺了一下脚,脱口而出。 他眯眼,似乎真的被她激怒了。 因为,荣甜的话,就等于是在暗示,她不爱他,不想和他在一起。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荣甜的手机响了。 她转身,被宠天戈按住了。 “不许接!” 这种时候,敢来随便打扰的人,一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搞不好,还是那个姓林的,贼心不死,他是离开了中海不假,谁知道是不是玩得一手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招数。她或许傻乎乎地看不出来,可宠天戈的眼睛里却不揉一粒沙子,想和他玩心眼儿,没门! “你管我!” 荣甜一扭头,狠狠挣脱,在手袋里摸索到了手机。 一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屏幕,她愣了。 好久没有和简若联系了,以至于,一看见她打给自己,荣甜忍不住有些发懵。 她连忙接起来:“简若……” 简若没有和她寒暄,直接问道:“宠天戈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的手机怎么打不通?我着急找他,又联系不到,只好找你碰碰运气了!” 荣甜怔了怔,立即说道:“在,他在我旁边,你等下,我把手机给他。” 说罢,她马上把手机递给宠天戈。 “简若找你。” 他还正在气头上,一脸铁青色,冷哼道:“我不接!要说你去说,女人的事我不掺和!” 荣甜板起脸,一抿嘴唇:“你对别人胡乱发什么脾气?你觉得简若是那种闲着无聊,大半夜找你谈天的人吗?她愿意,她老公还不愿意呢。快点儿!” 她斥了几句,竟然奏效,果然,就看宠天戈似乎也回过神来,一把把她的手机拿走了。 “喂。” 没想到,一接起来,那边已经换成了栾驰。 他似乎一句话也不想让简若和宠天戈说,直接也把手机从她的手里抢过去了。 “宠天戈,是我找你,不是我老婆找你。” 栾驰一张嘴就是浓浓的醋味儿。 “干嘛?你找我做什么?你要办结婚典礼?还是你要当爸了?我给你包个红包好了。” 宠天戈实在想不出来,他们夫妻两个找上自己,所为何事。 栾驰气得眼角一抽,就算他有什么好消息要和别人分享,有见过大半夜四处打电话报喜的吗?! “我没空和你闲扯淡,我找你有正事。我刚收到消息,我的墓被人给炸了,墓地都被刨开了,弄得乱七八糟的,我怀疑,是有人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骨灰。这不是什么好消息。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要和你说一声。” 他一脸的郑重其事,也觉得这件事既蹊跷,又棘手。 “什么?你的墓地?你说的是……” 宠天戈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了,栾驰现在不叫栾驰了,他已经改头换面,改名换姓,成为肖驰,和简若在一起重新生活了。自然,栾驰这个人也就不复存在了,他已经死了,作为一个卧底,在缉拿毒贩的战役中光荣牺牲。 “你是不是上了年纪,脑子老化了?” 他故意刺激宠天戈。 宠天戈握着手机,在原地小范围地踱步,没有在意他的嘲讽,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当年你们抓的那伙毒贩,到底还有几个没有落网的?会不会有人怀疑到是你……” 他在担心,是不是有漏网之鱼,卧薪尝胆了好几年,所以跑回来报复了。 栾驰面色一凛,其实,他也想到了。 不过,方天翼那个卧底已经被眼前巨大的利益给吸引,反而被贩毒组织给策反,想要杀了栾驰灭口。不得已之下,栾驰只好先动手消灭了他,保住了这一次扫毒的成果。但是,除此之外,他有没有留下其他的马脚,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保护栾驰和他的家人,国安并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嘉奖,只是秘密地为他找了一处墓地,下葬的时候也没有外人在场,只有一些至亲,和几位国安的领导。 “我只知道钟万美逃了,还有一些小喽啰。后来陆陆续续也抓到几个,至于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边境那边每年都会传过来档案,年底的时候,我们这边统一都会照着档案核对一遍。我也好奇,那女人到底是死了,还是人间蒸发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栾驰困惑地抓抓头发。 出于职业敏感,他总觉得,这件事很严重,不可小视。 第二十七章 好日子要到头了 这个消息,着实太不美妙了。 宠天戈停下来,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终于还是语气坚决地说道:“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看看。” 栾驰撇嘴:“还能在哪儿?在家呗。” 宠天戈被他一连噎了两回,也没有好气儿,哼道:“那你老实等着,我开车到你那儿,还得一个多小时。” 栾驰也撮着牙子直哼哼:“知道了,我去窖里给你挑瓶酒,先冰好。妈的,真是事儿多,每次来都空着两手,也不拿东西,还要喝我的好酒……” 放下手机,一回头,宠天戈对上荣甜疑惑的双眼,不禁心下一沉。 “怎么了?简若出什么事儿了?” 她一边问着,一边已经开始穿衣服了。 “不是她,是她老公。我过去看一眼再回来,你先睡吧。” 宠天戈本能地不想让荣甜掺和进来,所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她动作不停,一脸不满地看向他,语气肯定:“你一定还有事情瞒着我。而且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把我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儿吗?还有,大半夜的,他们出事了为什么要找你,是不是你和简若……” 荣甜咬咬嘴唇,不说了。 宠天戈正在穿外套,一听这话几乎气死。 “我和她能有什么?原来你给我判刑都不用看证据的,全凭你自己的一张嘴?好好好,我本来是心疼你的身体,既然你要跟我一起去,那走吧,以免你说我心虚,你豁得出去死,我也豁得出去埋!” 说完,他率先走出门去。 荣甜有点儿被宠天戈的语气吓到,定了定神,才弯腰把鞋子穿上,快步跟上他。 可她总觉得,一提到简若夫妻,他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好像不想多说,却又没有办法和他们撇清关系一样。 对,就是这种感觉,不愿意深交,可又无法断交。这样的宠天戈实在太奇怪了,依照他的性格,他从来都是看谁不爽,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会给,更遑论逼|迫着自己和对方继续保持联络。 简若,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美术老师,外加酒吧老板娘吗?看她的气质和眼神,绝对不只是这么简单。还有她的丈夫,似乎很神秘,鲜少出现,据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政府职员,但那种周身透出来的迫人的气息,并非一般人能够拥有的。所以,荣甜相信,他一定是在撒谎。 深吸一口气,夜里降温了,她只好小步跑起来,活动着四肢,以此取暖。 “披上!” 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伸手一扬,把外套向荣甜的头上丢了过来,正好罩住了她的脸。 眼前一下子黑了,她气得两只手并用,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 好暖,上面还带着他的味道。 犹豫了一下,荣甜不想继续挨冻了,好女不受眼前寒,她迅速地把宠天戈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衣服很大,袖子也长出来一截,她随手卷了卷,太长的下摆索性不去管它。 小木屋前没有能够停车的地方,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小桥,上了车。 三更半夜,这里又是市郊,周围黑漆漆的,每隔一段距离才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把地面照得昏黄,要不是身边坐着宠天戈,荣甜还真的没胆子一个人出来。 “东张西望看什么呢?我又不会把你丢下去。趁着还没到,你睡一会儿。” 宠天戈见荣甜瞪着两只大眼睛到处看,伸长手臂,从车后座拖了一条干净的毛毯甩给她,让她睡觉。 她老老实实地接过来,裹着上半身,把车座角度调低一些,真的睡了。 他见她闭上眼睛,这才专心开车。 一个多小时后,宠天戈终于把车子开回了市里,他找了个空位把车停好,一拍方向盘,心里忍不住地骂道,敢情一晚上就是来回开车玩了! 荣甜迷茫地睁开双眼:“到了?” 他点头,伸手捋了捋她腮边的碎发,轻声叮嘱道:“嗯。一会儿他们说,你听着,别问,有什么不懂的,回头我告诉你。知道了?” 宠天戈暂时还不想把他已经告诉荣甜她就是夜婴宁这件事让他们知道。 知道的人越多,越乱套,想想都头疼。 荣甜瞪他:“你们之间果然有秘密!” 说完,她露出一副“我猜对了”的表情。 宠天戈无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以免多说多错。 两人下了车子,走进酒吧。 原本,这个时段的酒吧也应该是有客人的,不过,简若已经早早地在门口支起了告示牌,写着今日休息。反正她平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些熟客都已经清楚了她的脾气,想来坐坐之前,都会给店里打电话,询问清楚,以免白跑一趟。尽管这样,酒吧的生意还是火得不行,大概是沾了所谓的“饥饿销售”的光。 简若穿着一身手工旗袍走出来迎接他们,只见她腰身玲珑,纤腰一把,细得让女人嫉妒,让男人疯狂。 宠天戈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倒是荣甜盯着看了半天,羡慕得要命。 “你们这是从哪儿来的?出去玩了?” 简若伸长脖子,朝外面看了看,外面车子的车胎上沾了不少泥,一看就是远道而来。 听见声音,肖驰也快步走出,一把搂住简若的腰,无声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宠天戈轻哼一声,这小子,还真以为有人会和他抢女人呢。要抢,也是林行远那厮和他抢,自己也不傻,干嘛和他抢,抢回来干嘛。 “嗯,从郊区那边过来的,一路上特别黑。” 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荣甜笑了笑,朝简若说道,回答了她刚才的话。 四个人走进酒吧,在一楼的沙发上坐下来。 简若直接把大门给关了,以免有客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然后,她走到吧台前调酒。荣甜坐得不自在,索性也站起来,去看她调酒,两个人聊起来。 “好久没找你,是因为我去国外了,参加了一个画展。喏,给你带的,虽然是小东西,可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 简若动作潇洒地调着式鸡尾酒,从身后的木架上取过一个礼品盒,推给荣甜。 “原来你去国外参加画展了啊,恭喜恭喜,居然还有我的礼物,我都不好意思了。” 荣甜笑着打开盒子,一见到里面的东西,有点儿愣怔住了。 是一只瓢虫造型的胸针。 和之前顾墨存弄到的那只蝴蝶胸针,看起来风格很像。 这么说……这其实是她以前的设计了。原来,蝴蝶胸针不是单独一枚的,加上这个,它们应该是一套的,或许还有其他造型的,不知道其他几只各是什么样子。 “怎么样,喜不喜欢?” 简若凑过来,一脸期待地问道。 “很好看,我很喜欢,明天我就换一件可以搭配的衣服,直接戴上。谢谢你。” 荣甜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 见她脸上再也没有其他表情了,简若似乎有些隐隐的失望,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调酒。 看来,她还真的是全都想不起来了,当年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就摆在眼前,也没让她的大脑皮层兴奋起来。都说人的失忆只有一小部分是生理因素,当事人的心理因素更重要一些,也许,她自己也是在刻意地抗拒着想起过去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别人做什么,恐怕都收效甚微。 很快,两杯色彩缤纷的鸡尾酒就摆在两人的面前了。 “尝尝,我在西西里岛上的一个酒吧里偷师来的,主体是蓝色,象征着地中海。” 简若用指尖叩叩酒杯,示意荣甜来品尝一下。 这边,两个女人喝着酒,聊着天,那边,两个男人也在交谈着。 “她在,你记得别喊错我的名字。” 宠天戈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故意拉长音:“肖……驰……我不会叫错的。死的这个,才叫栾驰。” 说完,他指了指手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肖驰的同事给他传过来的现场照片。 单从照片上看,栾驰的墓碑确实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而且连墓碑下面的墓穴都被掏开了,土被掘得到处都是,现场一片狼藉。 “这得是多恨啊,把人家的坟都给挖了,得亏现在都不是土葬了,要不然还不得鞭尸三百?” 宠天戈把平板还给肖驰,口中啧啧地说道。 “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在这里感慨的!” 肖驰微恼,漂亮的脸蛋上显出一抹晕红,很显然,他把宠天戈刚才说的话,当成了他对自己的嘲笑。 “会不会是那个卧底在死之前,把你的身份给透出去了?” 见他真的生气,宠天戈也恢复了常色,一本正经地问道。 肖驰立即摇摇头,方天翼是他亲手解决的,连带着方天翼活着的时候的各条线索,他也全都斩断了。 “宠天戈,我总觉得,我们的好日子似乎过到头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右眼皮果然也跟着一跳。 宠天戈一扯嘴角:“把话说清楚,‘我们’指的是谁啊?谁和你扯上关系了?你和我这么多年来,可是一个阳关道一个独木桥,事先说好,我不插手你的事情。” 肖驰气得几乎要当场跳起来,这个人算得可真精,当初他找自己帮忙的时候,怎么不说和自己没有关系呢。 第二十八章 最初的爱 到底多活了十年,宠天戈倒是比肖驰沉得住气多了。 当然,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也是在开玩笑,要是真的不打算插手,他又何必在大半夜的时候,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子,专程赶到这里来呢。 “你还真是属貔貅的啊,只吃不拉,只进不出,一点点的亏都不能吃,一点点的便宜都不能不占。” 肖驰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口中气哼哼地给出评价。 宠天戈微微一笑,脸大不害臊地颔首:“多谢夸奖。你答应我的酒呢?” 肖驰几乎岔气,只好愤愤地起身,一边走一边嘟囔道:“早就冰着了,又要浪费我一瓶好酒……” 简若和荣甜端着酒杯,双双走了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我怎么觉得肖先生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你们是不是……” 荣甜有些担心,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往冰桶里加冰块的肖驰,她咬咬嘴唇,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不等宠天戈回答,简若抢先一步回答道:“他才不是不高兴呢,他只是心疼他的酒罢了。不过说正经的,宠天戈,今儿这酒,你可千万别白喝了,他把真的把私人珍藏都从窖里翻出来了,我作证。” 宠天戈立即自然地接口道:“放心,吃人嘴短,喝了你们俩的酒,我就是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哈,你别食言就好。”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了?你倒是举出来一个实例。” “看透别说透,非逼我说干嘛?” 两个人很自然地你来我往,说了两句。 荣甜站在一旁,抿了一口鸡尾酒,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听着宠天戈和简若的对话,心里却好像有一根细软的小刺,在不停地扎着。 感觉……他们两个好像很熟,不,也不是熟,和熟不熟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她倒是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纽带,将彼此联系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种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人际构设。 这种感觉,坦白讲,令荣甜觉得有一丝丝的不舒服。 她不喜欢宠天戈和其他女人也能如此轻快地聊天,或许是,出于女人小小的妒忌心理。 幸好,肖驰已经拎着冰桶和酒杯走过来了。 “你还真是大老爷,坐着不动,就等着别人伺候。我们又不欠你的,启瓶器给你,你自己开。记住,小心一些,这可是我的心头肉,存了好多年了。” 他把红酒递过来,无不心疼地拍了拍瓶身,嘴里碎碎念叨着。 四个人坐下,每个人都拿起酒杯,各自倒了一些,简若还取来了一些零食,方便边吃边聊。 有女人们在场,宠天戈和肖驰不约而同地转移了话题。 可他们越是这么做,荣甜就觉得古怪,好像大家都知道一些什么,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似的。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被全世界遗弃,而且很尴尬,不知道如何自处。 “简若,洗手间在哪儿?” 荣甜欠欠身子,朝简若问道。 “一楼的前几天堵了,我还没找人疏通呢,二楼有,我陪你去?” 她边说边要起身。 “不用,你们先聊,我马上就回来。” 荣甜伸手按住简若的肩,自己上楼了。 “她好像有点儿不开心呢。” 看着荣甜的背影,简若喃喃自语,然后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宠天戈,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些端倪。 “还用问,肯定和他有关,都是他惹的祸。” 肖驰幸灾乐祸地指了指坐在对面的宠天戈,掷地有声。 宠天戈用手抓着酒杯,轻轻晃了晃,抬起一条腿,身体向后靠着沙发,看上去很有派头。他低头抿了一口酒,没有急着咽下去,而是让酒液滑过舌尖,舌面,最后才流经喉头,落进胃里,让那股甘醇香甜的味道一路畅行无阻,完成了全套的品鉴。 “你的酒不错。” 他眯眼,给出一句真心的评价。 “去!” 简若和肖驰一起挥手,不屑地说道。 他们两个人等了好半天,还以为他喝了酒,就能老实交代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哪知道,他只说了酒不错,对重要问题反倒是避而不谈。 “你不说拉倒。正好,我学校也开始放假了,我没课,最近也没有展览,把你家小少爷拿过来,让我玩几天。” 简若一脸兴奋地搓了搓手,她最近迷上了逗小孩儿,确切地说,是欺负小孩儿。 一般的小孩儿,她还看不上,一逗就哭,或者脾气不好,说翻脸就翻脸。但是宠靖瑄不一样,这小东西,老成又不失可爱,倔强得很,轻易不掉眼泪,而且又聪明,和他在一起绝对有意思。 “你要玩人家的孩子?那我让你给我生一个,随便玩,你怎么不给我生?” 肖驰情不自禁地皱眉,扭过脸来,大声质问道。 简若吼回去:“我俩的基因能生出来他儿子那种吗?” 她指了指宠天戈。 肖驰鼻子都歪了,伸手一指自己,咆哮道:“我长得可比他漂亮多了!他比我丑,比我老,我的儿子还能不如他的儿子?你做梦没醒,和我说梦话呢?” 他平日里的好风度,好脾气,一下子全没了。在单位里做领导,要端架子才行,不能动不动就炸毛,肖驰改了好几年,总算是小有进步,不过,因为简若刚才的几句话,又破功了。 宠天戈无奈,以手撑额,他现在烦得要死,还要听这一对活宝在斗嘴。 倒是简若没理会肖驰,反而看向宠天戈,她见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对劲儿,继续追问道:“说话呀,到底怎么了!” 见无法隐瞒,宠天戈只好把连日来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和他们两人说了一遍。 一个说,两个听,三个人都很入迷,谁都没有意识到,荣甜上楼已经好半天了。 荣甜在洗手间里磨蹭了一会儿,洗完了手,却还是不想下楼去。她承认,简若夫妇都是很好的人,对她也不错,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完全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听着,很被动。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走下楼了,楼上没有人,十分安静,她不自觉地把脚步放轻。 楼下传来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其间夹杂着瑄瑄的名字,荣甜呼吸一凛,本能地站在原地不动了。她陷在阴影之中,刚好在转弯处的缓步台上站定,想必楼下的人也根本看不到她。 “瑄瑄得了这种病,到底怎么治啊……她知道了吗?” “该死的周扬,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因为……我当初怎么就同意了……” “你还好意思说……” 隐约传来简若和肖驰的谈话声,不过,因为他们的音量也不大,所以荣甜也没有完全听清,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清楚。 “你们两个别吵了,我太阳穴都疼。” 宠天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眼前的一对男女终于住口。 “我就是心疼孩子,才那么小。” 简若低低的啜泣声传来,肖驰急忙揽过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宠天戈顿时相信,自己有事自己扛,是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如今这小两口过习惯了平凡日子,根本指望不上,只要他们不出事,他就阿弥陀佛了。 “国内要是治不好,就出国治好了。不过,一切的前提是,要尽快找到他。幸好你告诉我了,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别的不敢说,找个人还是有把握的。怪只怪你,怎么不在第一时间来找我?” 肖驰很嫌恶地挑眉看向宠天戈,大声质问道。 “我觉得你们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除非逼不得已,我不想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劝你,别恋着不退了,趁事情还没乱,你们离开中海吧。林行远都走了,我觉得他才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 乍一听见林行远的名字,荣甜一震,立即竖起了耳朵。 她小心地躲在角落里,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林行远走了?他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不会又是在搞什么迂回战术吧?他想让你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现在夜澜安也死了,他和她之间又少了一个障碍,他说什么也会把人从你的手里夺回去呀!” 简若扁扁嘴,觉得这件事里一定有蹊跷。 “就是,你别忘了,他们两个原本才是一对。如果要论起先来后到,你和周扬都要靠后站呢。如果哪一天她想起来了,又觉得自己忘不了他,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我看你啊,还是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肖驰举杯,自己喝光了酒。 见宠天戈不说话,好像在思考着自己的话,他又补充道:“反正我不管,你们爱怎么抢怎么抢。这个是我的,都别动,也别想着各就其位什么的,我不换了,我就要这个。” 说完,他指了指怀里的简若,一副生怕自己的女人被人抢走的表情。 “我知道林行远想搞死我,不过我一直觉得,要是我真的先下手为强了,她将来可能会怪我。毕竟,他是她第一个喜欢过的男人啊……” 宠天戈扶额叹息,十分无奈。 第二十九章 大骗子 隐藏在暗处的荣甜顿时晃了晃,险些摔倒。 她一把扶住楼梯的扶手,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 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头似乎翻涌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她咬住嘴唇,以免自己发出声音,让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这里偷听他们的谈话。 不过,她从来没想过的是,她爱林行远……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怪不得,每次见到他,她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认识他已经很久很久了。那种感觉,和单纯的男女之间的怦然心动并不相同,反而犹如见到故人一般,淡而绵长。 现在,听见宠天戈亲口说出来这个可怕的事实,荣甜在震惊之余,似乎又好像印证了心头的猜测,于是,那些之前的怀疑都有了原因,她反而冷静了。 “也是,这么多年的恩怨了,要是他真的放下了,我劝你也看开些。除非,他是假装洒脱,故意放烟雾弹迷惑你。那就是他咎由自取了,怪不了你心狠手辣。” 肖驰点点头,表示宠天戈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简若忽然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楼上,惊呼一声:“荣甜怎么半天都没下来?不是出事了吧?” 说完,她急忙站起身,朝楼上走去。 就在肖驰开口之前,荣甜已经踮着脚尖,重新返回了二楼的洗手间,她犹豫了一下,立即拧开水龙头,把裙摆打湿|了一片,假装自己不小心弄脏了裙子,正在清洗。 “荣甜,你还好吧?” 果然,简若一边喊着,一边敲门。 “我没事,出来洗手的时候把裙子弄脏了一块儿,你进来吧,我马上就好了。” 荣甜扯着裙摆,应了一声。 简若立即走进来,见她好端端地站在洗手池畔,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荣甜处理好“突发事件”,再和简若一起走下楼的时候,宠天戈和肖驰已经去隔壁的台球桌玩了起来。 “让他们玩去吧,我们聊聊天。你困吗?要是困,就先上去睡一会儿。” 见荣甜的脸色不是很好,简若关切地问道。 荣甜摇摇头,她倒是不困,反而很精神。就在今天晚上,她听到了太多太多意想不到的消息,一时间难以消化,大脑和心脏一起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于是,两人坐在沙发上,各抱着一个抱枕,开始漫无目的地聊起来。 越聊下去,她们就越感到惊讶:对方和自己在各种小习惯上怎么那么相像。明明是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背景,不同的经历,然而在很多小事情上,居然有着惊人的一致。 相比于荣甜的不解,简若倒是若有所思——要不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她们两个人怎么会互换了人生,连带着,各自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们很恩爱,令人羡慕。” 荣甜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正在推杆的肖驰,轻声说道。 她能看出来,也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对简若的宝贝程度,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 简若眯起眼睛,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幸福,她并不否认这一点,不过,为了得到幸福,她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比如,永远不能在公众面前和他一起露面,永远不能对朋友说出自己和他的真实身份,甚至永远不能得到婆家人的祝福。 而且,永远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和他的安全。他们可能随时没有明天。 虽然过去的栾驰已经变成了现在的肖驰,他的档案也成了国安局最高级的机密之一,关于他做卧底的那一段资料已经被永久地封存起来。可是,她总隐约觉得,危险仍旧存在,那些亡命徒一般的毒枭或许阴魂不散,为了报复,更为了示威,很难保证不卷土重来,不以血偿血。 就像这一次,墓地被毁,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一个结束。 “你们难道不是?别告诉我,你感觉不到他有多么在乎你。也别告诉我,你对他没有感觉。” 简若并不知道,宠天戈已经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所以,和荣甜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小心翼翼,以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听她这么一说,荣甜面色一顿,犹豫了片刻,她咬咬唇,轻声说道:“我知道,我失忆了。我也知道了,我是瑄瑄的妈妈。本来我不想告诉任何人的,可是我不想瞒着你。” 简若大惊失色,本能地抬起头看向正在和肖驰打台球的宠天戈,露出一脸的愕然。 早也不说,晚也不说,非要在这么乱的时候说,宠天戈,可真有你的! 她感到一丝头痛,正所谓旁观者清,作为一个外人,她可不认为如今是一个好时机,在宠靖瑄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时候!他这么做,一定会令人吃不消的。 而荣甜的反应,就好像是在印证着简若的想法。 “找到孩子以后,我想要带孩子离开中海。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她几乎已经把简若当成唯一的朋友了,试图得到她的支持和鼓励。 “这……这个……你是孩子的妈妈,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可是瑄瑄是宠天戈的命啊……” 简若结结巴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不,”荣甜郑重其事地摇头:“他把他的‘命’丢了,在别人让他抉择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要他了。” “可他是为了你!” 简若忍不住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分明看见了荣甜双眼中一闪而过的自责,以及被刺痛的神色。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若轻声道歉,荣甜低下头,双肩轻|颤,啜泣了起来。 听见声音,正和最后一球搏斗的宠天戈手上一滑,目标球入袋的同时,也把黑八带进,直接输了这一盘。不过,他顾不上输赢,直接放下球杆,拿起手帕一边擦手,一边朝荣甜走过来。 “怎么了?” 他喝了一口水,严肃地问道。 简若支支吾吾:“怪我,怪我,把她惹哭了。” 荣甜连连摇头,抽噎道:“和她没关系,我自己心里难受,聊着聊着就哭了……你打完了吗?我想出去透口气,我们走吧。” 说完,她站起来,直接冲了出去。 宠天戈见状,也立即追上她。 不明所以的肖驰拎着球杆走过来,疑惑不已:“怎么了?一眨眼功夫怎么全跑了?” 简若摊手:“宠天戈那个大嘴巴真是让我无语。他今天晚上抽风,全都告诉她了。啊,不对,也不是全都告诉了,我和她的事情他没说。我估计,他以后不打算说了。不说也好,起码能省很多麻烦。” 肖驰哼了一声,没说话,但是心里却清楚,他得马上调动人手,暗中去搜寻宠靖瑄的下落。 宠天戈快步追上荣甜,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凌晨,街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开过一辆车,车速惊人,车上大多放着强劲的音乐,经过他们的时候,有人摇下车窗,吹几声尖锐刺耳的口哨,伴着一阵嬉笑怒骂。 宠天戈不理会这些小虾米的挑衅,只是紧盯着荣甜,生怕她做出来什么疯狂的举动。 幸好,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朝前走着,似乎没有打算冲上马路,或者有自残的举动。她走得很快,宠天戈的腿虽然长,可是一直跟着她走个不停,也有几分气喘吁吁了。 荣甜也不觉得累,一口气穿过了两条街,加起来也有两三公里长了,速度还是没有减下来。 她像个机器人,机械地往前走。 宠天戈再也受不了,快步追上去,一把拉扯住她,不许她再走了。再继续走,等她一停下来,两条腿就会酸疼得动也不能动,难受的还在后面。 “有话能直接说吗?” 他喘着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她低着头,好半天才抬起来,看向他的时候,一双眼睛里充满泪水。 “我根本不是自愿和你在一起的,是你逼我的,孩子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生的,对不对?要不然,我为什么一生完孩子就出国了?这些重点你都避而不谈,是因为你还想把我困在你的身边,对不对?” 荣甜恨声质问着,说出心头的猜测。 宠天戈愣了,他不知道她怎么会把自己想得那么不堪,太小人了。 “你这么想我。”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 半晌,他吐出一口气:“对,你一直有吃避|孕药,是我偷偷把药换成了维生素,然后你就怀|孕了。” 荣甜的眼神里写满了“果然如此”四个大字。 “也是我在你生下瑄瑄之后,骗你说孩子死了,所以你就出国了,改头换面,大家不相往来了。” “再后来,你因公事回国,发现了瑄瑄的存在。” “然后他绑架你,我去找你,你们的车子落下山崖。剩下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她动了动唇,声音轻微:“你果然是个大骗子。” 他顿住,继而冷笑:“对,我是骗子。我是一个可以为了你,彻底昏了头的大骗子!” 第三十章 新的合作方 听见宠天戈这样说自己,荣甜反而说不出来话了。 要是他矢口否认,或者百般抵赖,她的心里反而能够洒脱一些。正因为他如此的坦白,倒是令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矫情在作祟了。 嘴唇翕动几下,她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两个人僵持不下,就像是两只刺猬,想要依偎,却又惧怕彼此身上的尖刺。 最后,还是宠天戈先妥协,他向四周看看,摊摊手,无奈道:“还是要走回去,车子停在那边呢。” 荣甜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口气走出了两条街。 她鼓了鼓腮,双|腿开始酸胀起来。 一想到还要沿着原路走回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高跟鞋,顿觉自作孽,不可活。 宠天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荣甜站在原地,迈出腿,才刚走了两步,她就觉得两只脚的前脚掌那里磨得着了火一样,又热又疼的。每次她向前走的时候,脚掌就往前冲,她不得不用力稳住脚底的重心,走得累极了。 她很清楚,宠天戈的膝盖有伤,不可能背着自己走回去。 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两个人换鞋,更不现实了。 看来,自己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了,原来这就是冲动的惩罚,荣甜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今晚的行为下了定论。 一转身,她发现宠天戈竟然转身走向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她趁机在原地歇了歇,左右脚来回换着重心,勉强站直身体。 等他再出来,手里竟然赫然是一双凉鞋,灰色,款式倒是不敢恭维,挺丑的。 “小号的就只有这个颜色了,你凑合穿穿,先走回去再说。” 说罢,宠天戈蹲下来,伸手把荣甜的一只脚踝抓起,帮她把脚上的那只高跟鞋脱了下来。 鞋子脱下来的那一瞬间,荣甜顿时就舒了一口气,脚掌,脚后跟,大拇指外侧,全都疼得不行,她龇牙咧嘴,抱着宠天戈的肩膀,好不容易才站稳。 脚踏实地地踩在地上,她看着自己脚上穿着的这双丑不拉几的灰色拖鞋,舔舔嘴唇,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他道谢。其实不过是“谢谢”两个字,她平日里一天不知道要说上多少遍,会和下属说,会和餐厅服务生说,会和司机说,可此刻,对着他,她却死活说不出来,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荣甜正在做着天人交战,宠天戈却用一只手勾起她脱下来的那双高跟鞋,沉默着走在前面了。 她只好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两个人沿着原路又走了回去,终于见到了停在路边的车子。 宠天戈拉开车门,先让荣甜坐上去,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自己也坐了上去。 他系好安全带,双手熟练地搭在方向盘上,却没有马上发动。 荣甜坐在副驾驶上,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忽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心虚之中。 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说点儿什么,来打破此刻车厢内的安静,或者说是尴尬。 就在她刚要开口的时候,宠天戈说了一声“坐好”,然后车子飞快地弹了出去,一道弧线划破了夜晚的静谧。 她立即握住把手,抿紧嘴唇,彻底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他没有带她再回小木屋,那里只适合度假,休闲,不适合埋藏心事,化解矛盾。所以,他直接开车,把她送回天宠酒店,这些日子,安全起见,他一直陪着她住在那里。为了让她能够好好休息,两人一直是各睡各的房间,他没有勉强她。 二人回到酒店的套房,宠天戈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带上了房门。 荣甜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的眼前关上,一瞬间,她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不只是这扇门关上了,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的心也彻底地关上了。 她木然地走回了另一间房,把身体抛进柔软的床|上,阖上双眼。 ***** “荣小姐,荣小姐?您在听吗?” 荣氏中海分公司的会议室内,一个中年男子尴尬地催问道。 正在走神的荣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开会的时候神游太虚。她一把握住签字笔,稳稳神,朝对方绽开一个微笑,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再说一遍。” 男子只好将刚才播放过的几张ppt又重放一遍,这一次,荣甜没有走神,认真看着,不时地朝他看一眼,听着他口中所说的一系列数据。 “以上就是前三个月的市场分析,总体来说,势头良好,稳步提升。我们做的这个港人赴内地游的项目得到了本地政府和特区政府的大力扶持,而且也让很多香港市民对内地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很多人都在旅行结束后和我们说,回去后一定要告诉街坊亲戚,说内地已经不一样了,经济很发达,衣食住行都有得玩,让大家都要来玩……” 经理握着拳,似乎很有信心的样子。 其他部门的人也都纷纷点头,随声附和着。 荣甜低下头,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倒是没有立即出声。 “荣小姐,你的意思是……” 坐在一旁的玖玖轻声问道。 “最近内地的股市起伏很大,股民的基数又大,涉及各个行业。而我们从事服务工作的,最基本的就是服务态度,所以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要确保自己的手下能够照常地提供服务工作。特别是负责和各个旅行社、酒店以及旅游景点的人接洽的员工,要尤其注意自己的服务形象,投诉率一定要再压低一些。大家赔了钱,心情都不好,很容易产生摩擦。” 荣甜扣上文件,轻声说道。 “另外由于国内发生了几起旅行社大巴翻车事故,所以我建议在合同到期之前,多挑选几家合作单位。等一下,刚才我好像看见了一个……” 她在面前的一堆文件里翻到了一个单页。 “这个应该是交通部门的负责人给我看的一家客车公司,对了,就是这个,龙海客车。这家公司的d系列多功能旅游大巴,我看过了,还不错,应该是国内首创,十米长度,德国工艺,多用途,节能环保。可以的话,你们适当接触一下,做个数据分析拿给我看。” 说完,荣甜把单页递给公司的负责人。 那负责人看了看,也点头道:“这家客车公司我也是听过的,不过就是从来没有合作过,担心会不会不够好,那我叫人去尽快了解了解。正好,我们也该换一批大巴了,淘汰下来的那些旧的大巴,以后就做短途接送好了。” 荣甜托腮,轻笑:“如果因为没有合作过,就不敢去尝试着合作,那么我们恐怕也会永远被合作方排除在名单之外了。论起新,我们这家小公司算是新人中的新人了。” 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要是论资排辈,荣甜负责的这家公司确实是蹒跚学步,刚刚启程,没什么资格去挑剔别人。 会议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各部门的季度汇报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结束后,荣甜没有着急离开,坐在原位上,整理着手上的资料。刚才开会的时候,她记下了不少重点和细节,留着晚上总结出来,单独给各个部门发邮件用的。 昆妮走过来,给她一杯水。 “荣小姐,喝点水吧。” 她轻声说着,说完却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相比于玖玖的性格,她比较直接,外向,也不太愿意藏着心里的话。 “嗯?找我有事?” 荣甜拿起杯,喝了一口水,示意她坐下说。 昆妮犹豫了片刻,没有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荣小姐,我不知道我说的话对不对。不过我总觉得,玖玖最近好像有些奇怪。也不是最近,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然后,她把荣甜和荣珂一起失踪那天的事情,向荣甜描述了一遍。 荣甜何尝不清楚玖玖的底细呢,只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拆穿她罢了。更何况,这一次的危机解除,她的功劳确实不小,帮了很大的忙。要不是她和媒体打好了关系,想必自己会再一次地跌进八卦的漩涡,不能自拔了。 “谢谢你,我知道了,我好好想一下自己要怎么办。你先去忙吧。” 她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文件,表示还要忙,让昆妮先出去。 昆妮点点头,欲言又止似的,但还是离开了会议室。 因为她的“告密”,荣甜的心情有些乱,眼前的一个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她想了想,把玖玖叫进来。 “你帮我去买一束,再买些补品之类的,去看望一下荣珂。” 荣甜故意指派她去医院,也是想要侧面观察打探一下。 玖玖一怔:“荣珂?他住院了?” 看她的表情,倒也不像是完全装出来的,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荣珂被人差点儿弄死的事情。 荣甜点头:“是,还没脱离危险期,估计还在昏迷当中。你去替我看一眼吧,我把地址写给你。” 说完,她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地写下了医院地址和房间号,都是宠天戈昨天告诉她的。 第三十一章 喜从天降 玖玖接过字条,读了一遍,向荣甜确认过了地址和病房号,点点头。 荣甜的视线好像不经意一般滑过她的脸,似乎想要从她此刻的表情中发现到什么。不过,很可惜的是,不知道玖玖是真的不清楚荣珂受伤的来龙去脉,还是她的演技真的是太好了,荣甜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难道,她真的和那件事没有关系吗?! 顿了顿,荣甜又轻声叮嘱道:“你到了医院之后,如果能见到他的主治医生,顺便问一下情况也好。要是见不到就算了,不用太耽搁。” 玖玖点点头说好。 “还有别的需要我做吗?” 她很客气地问道。 荣甜摇摇头:“没有了。辛苦你了。” 她也很客气地回答着,目送玖玖走出了会议室。 眼看着那扇门打开又关上,荣甜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泛过一阵掺杂着恐惧和不解的战栗。 自己现在还能相信谁呢?好像一下子就陷入了无边的危险之中…… 她低下头,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之中。 荣甜照着龙海客车公司的宣传页上印着的公司官网地址,打开了网页,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又看了看d系列的车型和各项数据,心里大致有数,只等着过几天再看详细的分析报告。 虽然她还没有下决定,不过,参考了一下龙海客车的公司规模以及产品指数,荣甜已经打算和他们进行合作了。 不过,她也理解下属的担心:龙海客车的资历太浅了,是在原有的企业基础上被人收购,再注资建立的,至今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所提供的客车也大多是为中小型企业的员工做通勤服务,鲜少有大规模的旅行社和国企购买他们的客车,因此知名度也并不是很高,起码比不上排名前几的那几家大企业。 所以,荣甜还是打算观望一下,深入了解之后,再做定夺。 然而这些事情,都不如还没有找到瑄瑄来得重要。她在公司里不得不强颜欢笑,以免被人察觉到,一个人的时候便再也撑不住,荣甜只能拿起手机,一遍遍地看着里面的几张照片,那还是她和宠天戈带着宠靖瑄参加亲子运动会的时候拍下来的。 屏幕里,她和宠靖瑄笑得无比开心,宠天戈却并不在镜头里——他负责拍照,自己却不喜欢被人拍。 她用手指滑过一张张照片,眼泪无声地滚落,一滴又一滴,止不住了似的。 以前除了觉得宠靖瑄可爱懂事,早熟自立以外,对他也只是喜爱而已。如今知道他不是外人的孩子,恰恰是自己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做妈妈的怎么能够放得下自己的亲身骨肉!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的手机忽然响起,打破了会议室的安静。 荣甜急忙擦擦眼泪,调整了一下,接了起来。 一接起来,那边就传来了玖玖有些慌的声音:“荣小姐,我刚到医院!可是荣珂不见了!我查过,他是今早离开医院的!帮他办理手续的……是、是……” 她支支吾吾,好像忌惮着什么,不敢继续往下说。 荣甜也急了,催道:“离开医院?这怎么可以呢?是谁做的?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玖玖的手机被人一把抢过去,那人不疾不徐地说道:“是我。住在医院里有什么好的?要是被人知道了,还要捅到网上去,难道不嫌丢人吗?我已经找好了房子,还聘请了一个专业的国外治疗团队,放心,他死不了。” 荣甜一惊,从脑顶麻到脚底,说话的人竟然是荣华珍! 她握着手机,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啊,她刚让玖玖过去,荣华珍就在那里,把荣珂从医院里接走了! 如果之前她还对玖玖抱有着一丝幻想,认为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她能够改邪归正,那么这一刻,荣甜对她已经是彻底的死心了!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她既然能够背叛自己一次,就不在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果然,玖玖是顾墨存的人,而根据宠天戈的说法,顾墨存和荣华珍又是一伙的,那么,玖玖和荣华珍产生了关联,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知道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实在不想再听见荣华珍或者是玖玖中任何一个的声音,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等等!我们聊聊!我马上过去公司!” 荣华珍语气不容拒绝,说完,倒是她率先挂断了。 荣甜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蹭蹭直冒,心里有苦说不出,她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攥着手机,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紧了。 她实在不想让公司的员工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在会议室里站了一会儿,调整好了心态,荣甜才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屁|股还没坐热,荣华珍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起回来的玖玖。 “乖女儿,果然是母女连心,你看,我今天早上刚到中海,你就派人去了医院!来来来,让妈咪看一下,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变美!” 她故作亲热的样子,冲过来将荣甜从座位上拉起来,左看右看,口中啧啧有声。 就算是以前,荣甜也没有和她这么亲密过,如今知道了真|相,心里对荣华珍就更加没有什么感觉了。所以,她一动不动,任由她拉着自己,场面看起来顿时就有些令人尴尬了。 荣华珍似乎也察觉到了,讪讪地松开了手。 “你先出去吧,我们要聊聊天,把我手上的其他事情都推掉,实在推不掉的延后处理。” 荣甜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表情里明显有些不自然的玖玖,口中冷冷吩咐道。 玖玖立即应了一声,如蒙大赦地走出去了。 荣华珍也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见玖玖离开,荣甜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荣华珍,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这么做,荣珂他爸妈知道吗?要是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和他们解释?” 她是强压着心里的那股火,要不是知道不能打草惊蛇,荣甜早就翻脸了。 最不好的结果,无非也就是被赶出荣家而已,但是,她本来也不是荣家的人。人家家里有钱,她也不眼馋,不贪婪,就算不做荣甜了,自己有手有嘴,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荣华珍瞥了她一眼,之前的热络渐渐褪去,眼底扫过一丝轻蔑,哼了哼说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我都问过医生了,这小子估计够呛了,就是熬过了危险期,也不能像之前那么活蹦乱跳了!再说了,他和内地那个小明星的事儿,八卦周刊铺天盖地的,谁不知道?他爸问起来,我就一口咬定,这是情杀,谁知道他是不是得罪了中海的什么黑|社|会头目?” 荣甜无奈,荣华珍虽然是在撒谎,可说的话也八|九不离十了。要不是荣珂非要和樊瑞瑞搞在一起,也不会被刘顺水当成一颗过河卒子,先骗到旭阳的内部机密,再用他把自己绑走。最后,反而是刘顺水坐收渔利,从顾墨存的手中拿到了一大笔钱,不费一兵一枪。 荣珂这么蠢,想想就来气。可他这么蠢,都能把自己骗过了,想象就更来气了。 “还有,你记住,荣珂是一开始就被我救起来的,这样别人问起来,也能少了很多麻烦。你要是不想自找麻烦,就记得这么说。懂了吗?” 荣华珍倒也不是为了在荣华强面前邀功,她只是不希望荣甜再插手这件事,她有自己的全盘计划。 首先,是要把这个消息不着痕迹地通知给香港本土的媒体,让他们在报道之余,顺便把荣珂的公众形象抹黑到最低。其次,是努力扮演好一个好姑姑的形象,身在异地,把不成器的侄子救活,悉心照料。 要知道,荣鸿璨虽然死了,可是,家族之中的长辈还有多人健在,他们的决定还是十分重要的。 荣珂不争气,就会连带着荣华强在整个家族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的旭阳科技这几年风头很猛,所以,在荣鸿璨的子女面前,二儿子荣华强一直牛气得不得了,言谈之间很是得意,荣华珍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搞他一把。 如今,真是喜从天降啊! “随便你。就算你不插手,这件事我也不会再管了。我也不怕告诉你,荣珂已经把旭阳科技的内部机密给卖出去了,生意做不成是小,我怕内地军方会起诉旭阳科技,到时候就不是赔钱那么简单了,弄不好要蹲监狱的。” 荣甜严肃地说道。 荣华珍转了转眼珠儿,拍手笑道:“旭阳科技是荣华强的,儿子闯祸,老子补偿。” 眼看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荣甜看不下去,把脸扭到一边。 事到如今,她连演戏都懒得演下去了,更不想亲|亲热热地称呼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为“妈妈”。 她只想尽快摆脱这一切,听说,夜婴宁的父母都在澳洲定居,要是可能的话,荣甜真想离开中海,去看望一下他们。 第三十二章 找不到合适的骨髓 荣甜本以为荣华珍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就会兴高采烈地离开。 哪知道,她不仅没有马上走,反而还朝自己凑了过来,用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眼神,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个遍。而这种眼神,令荣甜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皮肤上黏了鼻涕似的,擦不掉,甩不脱。 她本能地抗拒,又不敢把厌恶的心理表现得太明显。 荣华珍凑近,口中啧啧:“哎哟,怎么脸色不太好啊。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气血,你看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看起来这么亏呀?女人气血不足,会老得很快的!你看我,是不是明艳得很呐?” 说罢,她朝荣甜挤眉弄眼了几下,意图展示一下自己的那张风韵犹存的脸。 荣甜强忍着作呕的欲望,没有说话。 然而荣华珍却误以为她是感到了自卑,于是更加得意,在办公室里张开双臂,走来走去,嘴里唠叨着:“趁着还年轻,就应该找个好男人嫁了,以免人老珠黄,穿再靓的衫也没有用!靓衫越靓,越衬得脸黄黄!” 荣甜没有开口反驳,主要是想要听一听,她说了这么多,真实的意图是什么。 “你呢,年纪也不是很轻了,我在想,无论是香港的,还是中海的,要是你看上了哪一个,做父母的都要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结婚了以后嘛,相夫教子,享受一下阔太的生活,也不枉费爹地妈咪疼了你怎么多年,嫁到男人家里,是要享福的呀,不能再这么辛苦了,你看看你,看上去好疲惫哦!” 荣华珍拿腔拿调,伸着兰指,就要来抚摸荣甜的脸颊。 她一闪,躲开了那只手。 荣华珍顿时有些尴尬,眼看着她似乎要发怒,荣甜淡淡开口道:“我最近有些皮肤过敏,害怕传染到你。” 一听这话,荣华珍立即向后弹开两步远,生怕自己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见她吓成这样,荣甜不禁在心头暗暗冷笑,荣华珍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还是老套路,想要把她嫁出去,最好是嫁个有钱人。有钱人娶妻,自然不会少了娘家的那一份彩礼,不仅如此,她还能趁机让自己交出两家公司,美其名曰让自己婚后过悠闲日子,不要再操心娘家的生意。 这一套小算盘,虽然打得很烂,可也不是完全行不通。毕竟,荣甜在家族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更不要说是话语权了,在长辈面前,她这个小字辈根本说不上话,完全只能听荣华珍的。 “要是你喜欢中海呢,愿意嫁到这里来,妈妈也不拦着,只要你高兴就好。我会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的,你可不要不听话,因小失大。” 荣华珍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在威胁着荣甜。 她立即听懂了,要是自己乖乖的,说不定还能借着荣家千金的名头,风光大嫁,趁机拿到一些钱,后半生也有了依靠。要是自己想要把一切搞砸,那么就什么都得不到,鸡飞蛋打。 “我并不是抗拒婚姻,只是凡事也要看缘分。要是我有想法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沉吟了一下,荣甜还是觉得自己现在没有和荣华珍硬碰硬的资本,故而客客气气地回答道。 见她如此上道,荣华珍满意地笑了。 她也有自己的鬼胎暗怀,和顾墨存的交易早已名存实亡,两个人谁也不想服从谁,谈过两次都是不欢而散,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做两手准备,以免被人过河拆桥。 “想明白就好。” 荣华珍拿起手袋,一步三扭地离开,走到门口,她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荣甜,叮嘱道:“别忘记了,荣珂的事儿,别说漏嘴了!” 荣甜只好点头,表示自己真的不会再管这件事了。 荣华珍这才得意洋洋地离开。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荣甜长出一口气,别说她和荣家人没有关系,就算真的是骨肉至亲,自己现在也顾不上了,她只想尽快找到可怜的瑄瑄,和他一起远走他乡。 ***** 经过几天的朝夕相对,宠靖瑄已经并不那么排斥顾墨存了,甚至,内心里对他还有一点点小小的依赖感。 毕竟,放眼望过去,这里的人他不认识,这里的方言他又听不大懂,除了顾墨存,其余的人对于宠靖瑄来说,都实在是太陌生了。 小东西还不懂得何为“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只是在着急,爸爸怎么还不来! 在宠靖瑄第一百零一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站在一旁的秦野实在忍不住,脱口道:“你爸说不要你了,把你送给我们了。” 顾墨存想要制止他,但是却晚了一步。 就看宠靖瑄咧了咧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当场大哭起来。 顾墨存不悦地扫了一眼秦野,秦野噤声,不敢再说了。 “他在骗你呢。” 宠靖瑄哭个不停,用手捂着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 “就是嘛,我逗你玩呢。” 秦野摸|摸鼻尖,真是后悔,自己干嘛要管不住嘴,这回可算是捅了篓子了。 “你去给他买个冰激凌去吧,香草巧克力混合的那种,别买草莓味儿的,他不爱吃。” 顾墨存站起身,拧着眉头,随口吩咐道。 秦野领命,急忙逃出了病房,心里暗暗地想着,老板现在越来越像孩子他爹了,连冰激凌买什么口味的都要叮嘱,这不是家庭妇男又是什么! “别哭了,你看他不爽,他也看你不爽。你以前总说他,他还不能找个机会气你一下吗?” 顾墨存伸手揉了揉宠靖瑄光秃秃的脑袋,他的头发掉了太多,索性全都剃掉了。为了不让小孩子对剃光头感到抗拒,他把自己的头发也剃光了,现在两个人是一大一小两个光头。 本来,顾墨存也想让秦野剃个光头,但是秦野拼死抵抗,说什么也不干,最后终于逃过一劫。 医院里。不少年轻的医护人员都对这一对神秘的光头父子感到好奇,可她们又不敢多问,因为顾墨存永远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所有需要跑腿的事情也一律交给秦野去做,自己并不经常露面。 “那他凭什么说我爸不要我了!他爸才不要他呢!” 宠靖瑄把手放下,恨声说道。 “对对对,他爸不要他,你看他每天都是独来独往的,一定是他爸妈都不要他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吧,别生他的气了,也别再哭了。” 顾墨存立即接口道,只要能够哄好了宠靖瑄,他可以把秦野说成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宠靖瑄眨了眨大眼睛,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但的确止住了哭泣。 两人正说着,宠靖瑄的主治医生敲门走了进来。 “你好,能聊聊吗?” 医生严肃地问道,顾墨存微微一怔,点了点头。然后,他安抚了宠靖瑄几句,和医生一起走出了病房,两人在走廊的僻静角落里站定。 “我建议孩子尽快进行骨髓移植,如果可以的话,骨髓库那边可以开始寻找配对了。另外,孩子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也可以试一试,扩大搜索范围,说不定也能提高一下配型成功的几率。” 顾墨存皱眉,没有说话。 医生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抛开医生的身份不谈,我们大多数时候也会建议患儿的父母,在身体许可,经济许可的情况下,再要一个孩子。一方面,新生儿的脐带血可以给哥哥姐姐做骨髓移植,另一方面,一旦孩子有什么不测……” 顾墨存好奇地问道:“再生一个就能救孩子?” 医生被问得有些愣怔,叹气道:“你要是想了解更多的相关信息,我们还是去我的办公室详谈吧,这个问题很复杂,我给你讲一下。至于具体怎么样拿主意,你还是要回去和孩子的妈妈商量一下。” 顾墨存也怔了怔,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他要是能和孩子的妈妈商量,也不至于把宠靖瑄从中海市带到津唐市了。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等秦野买了冰激凌回来,让他看着宠靖瑄,自己去了医生的办公室,想要进一步了解一下脐带血骨髓移植的相关知识。 差不多同一时间,宠天戈也接到了赵医生的电话。 “什么?骨髓库里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 他顿时懵住,查了这么久,结果却令人如此难过。 赵医生也叹气:“是啊,我也觉得十分遗憾。可是,你要知道,中华骨髓库里差不多有近五万人申请查询,而一直到这个月,全国的捐献人数也才刚刚突破五千人。从某种意义上讲,志愿献髓者的资料入库后,能否有机会捐献,什么时候有机会捐献,就要等待缘份和运气了。可能,我们暂时没有这个运气……” 这个结论对于还没有找到孩子的宠天戈来说,无异于是双重打击。 赵医生并不知道宠靖瑄的事情,还关切地问了几句他的近况。 宠天戈随口支吾两声,挂断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手机又响了。 他以为还是赵医生,本不想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肖驰。 “孩子找到了。我把地址告诉你,至于接下来怎么办,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他语气傲娇地说道。 第三十四章 亲爱的小孩 听见顾墨存说的话,宠靖瑄疑惑地抬起脸来看向他,小|嘴油乎乎的。 他吃着正香,冷不丁被人摸了摸小脑袋,自然有些好奇。 顾墨存顺手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他的嘴和手,又说道:“继续吃吧,但是要坐稳一些,要开车了。” 说完,他把纸袋里的两对麦辣鸡翅的骨头都抽|出去,以免宠靖瑄被鸡骨头卡到喉咙。 “哇,好厉害!肉肉都在,骨头没了!” 顾墨存露出来的这一手“拆骨大|法”着实是具有收买人心的效力,宠靖瑄吮着手指,吃惊地瞪大双眼,眼看着顾墨存的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按在鸡翅上,手上扭了扭,一根细长的骨头就被抽|出来了,鸡翅的肉还是完整的,丝毫不影响食用和美观。 他让秦野在后车座上安装了儿童座椅,所以不担心宠靖瑄坐在车上会有危险,不过吃东西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 “怎么做到的?” 宠靖瑄抓起鸡翅,左看右看,难以置信。 “下一次带你吃的时候,再教你。” 顾墨存擦干净了双手,微笑着说道。 下一次……还真的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一言为定!骗人的是癞皮狗!毛都掉光光!” 宠靖瑄兴奋地伸出小手,朝他勾了勾手指,迟疑了几秒钟,顾墨存也伸出手,用小拇指和他的勾在了一起。 车子疾驰,一路开向目的地。 因为荣华珍的到来,荣氏中海分公司的气压瞬间又降到了最低。 公司的员工都清楚地知道,虽然这里的老板是荣甜,可大家也不傻,荣华珍是香港总部的人,地位更高,见她来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工作,做出来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来,接受上级的检阅。 荣华珍似乎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拱月般的感觉,她在公司里视察了一圈,这才离开。 荣甜知道,她暂时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了。因为,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荣华珍都要把全部的精神都用在对付荣华强荣珂父子,还有说服家族里的那些长辈上了。 所以,她得以有一段时间来喘息。 不过荣甜并不敢真的放松,她确信,只要荣华珍搞定了荣珂,下一步,她就会把目标指向自己了。 障碍都是一个个铲除的,需要有个先后顺序,先是荣珂,等到荣华珍腾出手来,那么接下来就是该着手处理掉她这个赝品了。 荣甜不由得有些恐惧,她无法想象,荣华珍会怎么对付她。 如果自己足够机灵,足够听话,按照荣华珍的性格,说不定她还真的把自己风光大嫁,高高兴兴地送自己出门,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把她娶回家,面子上的礼节都会有,甚至还有可能给一笔陪嫁。 她明白,荣华珍最想要的就是内地的两家公司,就算她把两家公司一整年的盈利都掏出来送给荣甜,未来的几十年里,也足够她赚钱的了。 荣甜正想着,玖玖敲门。 她拧眉,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叛徒。 “有事吗?” 她已经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玖玖走进来,深吸一口气,站定,清楚地开口说道:“荣小姐,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今天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但我真的没有私下联系过任何人,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实话实说,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一见到荣华珍站在病房里,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然后,玖玖就意识到,自己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做人真的是连一次都不能做错,只要做错了一次,就当百次。 “好吧,我知道了。” 荣甜随口应了一声,但是心里却是已经真的不相信玖玖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继续留在公司也不太好,那我回去打一份辞职报告好了。上一次走得太仓促了,公司这边的好多手续都没有办理,而且工作也没有交接完毕。我这两天会把手上负责的项目都转移给其他的同事。” 玖玖思考了两秒钟,还是决定离开。 而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其实你也不用急着辞职,如果你想休息一阵子,陪伴家人,我可以给你放长假。就这么决定吧,不要辞职,放假好了,假期长度随你,多久都可以。想要回来,提前和我说一声就可以。” 荣甜还是多少顾及一些旧情的。 当初她出院后不久,就被荣鸿璨派到了中海来,举目无亲,一个人带着两个助理,三个女人也算是同甘共苦,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奋斗日子。所以,对于玖玖和昆妮对自己的悉心照料,以及工作上的从旁协助,荣甜还是很感激的。 玖玖点头:“好吧。”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办公室门口,玖玖忽然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荣甜,犹豫着开口:“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下昆妮。她……她或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没心没肺……” 不等荣甜开口,她直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荣甜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玖玖在临走之前究竟说了什么。 她……她说,小心昆妮?! 但是就在今天,昆妮却抢先一步,告诉自己小心玖玖。 她们两个人的话,到底谁才是可信的?! 一时间,荣甜真的懵了。 她拿起手边的一支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想要摆脱脑子里的种种想法,但却做不到,整个人愈发焦躁了起来。 下午六点,公司的员工陆陆续续都开始下班了。 昆妮敲门进来:“荣小姐,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大概要他等多久呢?” 荣甜这才惊觉,自己发呆了好久。 她看了看外面渐黑的天色,这才回答道:“你坐我的车子回去吧,我今晚不想回去了。” 说完,荣甜指了指办公室角落里的床,“我有工作要做,如果困了就在这里休息,明早见。” 见她语气坚决,昆妮只好点头,独自离开。 整栋写字楼终于在二十分钟以后,安静了下来,大部分区域的灯光已经熄灭,只有零星几个办公室里还亮着灯,那是本公司和楼内的其他几家公司的部分员工,正在加班。 荣甜自己打了个电话,叫了一份外卖,告诉楼下的保安,让送外卖的人直接送上来。 然后,她卸妆,洗了把脸,打算把下午落下的工作补回来。 洗干净了手和脸,整个人果然清爽多了,简单拍了点儿护肤品,把头发随手盘在头顶,刘海也夹起来,荣甜开始对着电脑,投入到工作中。 全神贯注,令人很容易忽略掉时间的流逝。 一直到把备忘录上第一栏的工作全部做完,划掉,荣甜才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脖子。 她看了一眼时间,外卖估计快到了。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因为这一层楼没有员工在加班,外面极其安静,所以,刚刚结束工作的荣甜一下子就听见了。 她也有些饿了,所以拿起桌上的零钱,直接站起身,打算去开门取外卖。 一拉开门,荣甜懵了,因为以她的视线平视前方,她并没有看见人。 “过分,谁把走廊的灯关了?” 她嘟囔着,摸索着去开灯。 紧接着,腿上一热,一个委委屈屈的声音响起:“妈……荣阿姨……” 荣甜大惊失色,顾不得去开灯,连忙蹲下来。 真的是宠靖瑄! 剪了个光头的宠靖瑄! 谁给剪的?!顾墨存那家伙?! 她急忙伸出手,把孩子从头顶到脚底摸了个遍,确定瑄瑄全身上下都好好的,这才呜咽着一把抱住他,手臂揽得紧紧的,完全不敢松开来。 “瑄瑄,瑄瑄……” 荣甜哭出声来,把他抱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小家伙几乎要不能呼吸,但是却不愿意推开她,或者出声让她放开自己。 一大一小,就这么紧紧地抱着。 “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几秒钟后,荣甜猛地想起来,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是不可能自己来到这里的。 她急忙松开手,抬起头。 一个身影,慢慢从走廊的尽头走出来。 他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上半身只穿着衬衫和马甲,裁剪得当的西裤下,修长的双|腿迈动着脚步,步伐很稳。 荣甜眯眼,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是谁。 他的光头令他看起来有几分可笑,而且有些令人害怕,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物。 她又看了看宠靖瑄的光头,依稀好像明白了什么。 收回视线,荣甜没有再去看他,反而轻轻摸了摸宠靖瑄的脸颊,轻轻地问道:“瑄瑄乖,告诉……告诉荣阿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宠靖瑄抿紧嘴唇,似乎很想说不,但是又觉得不能撒谎,只好犹豫地点了点头。 荣甜的眼眶顿时红了,她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站起身来。 顾墨存已经走近了,就在两人身边站定。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把她的孩子还给她,究其原因,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仍旧还爱着她,爱着也恨着,恨着也爱着,爱恨交织,早已无法分辨清楚,更无法取舍剥离。 第三十六章 大胆的想法 这一次,换荣甜不接电话了,急的人换成宠天戈了。 他打了几次,打通了,没人接,无奈之下,他只好开车返回中海市。 来的时候开车几个小时,然后马不停蹄地又开回去,最重要的是心情还十分沉重,所以,宠天戈觉得异常的疲惫,他把音乐打开,听了一会儿,换一首,再听一会儿,还是觉得烦躁,索性关掉。 与此同时,荣甜正在领着宠靖瑄的小手,带着他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里买冰激凌。 宠天戈教育孩子比较严格,平时也叮嘱张姐,要少给他吃零食,如果非要吃不可,尽量买回原材料,自己回家做。 因此,宠靖瑄也很聪明,很少向宠天戈要零食。 不过,小孩儿也是看人说话的,他知道荣甜比较好说话,所以就大着胆子提出要吃果仁冰激凌——这是最近两天顾墨存给惯出来的新毛病,每天一支,他有点儿吃习惯了。 “今天有没有吃过?” 站在冰柜前,荣甜问了一句。 宠靖瑄挣扎了一下,看着面前绿绿的冰激凌,抵挡不住口水的诱|惑,摇了摇头。 其实他下午已经吃过一支了。 “好吧。一天最多只能吃一支。而且不能让你爸爸知道。” 荣甜拿出零钱付账,这才意识到,手机忘记带下来了。 刚好,一大一小刚出来,餐厅的外卖小哥也骑着车子赶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今天第二天上班,对这一带还不是很熟,有些晚了。” 小哥把荣甜的外卖递给她,连连道歉。 她接过来,把钱给他,看了一眼时间,果然晚了十多分钟,要不然,她刚刚也不会把站在门口的宠靖瑄当成是送外卖的了。 “走吧,上楼去。我吃饭,你吃冰激凌。” 荣甜一手提着外卖,一手拉着宠靖瑄,坐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注视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脑子里忽然渐渐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现在就告诉宠天戈,孩子已经回来了,就在自己这里。那么,他会马上过来,直接把孩子带走。然而,要是不告诉他呢…… 凭荣甜对宠天戈的有限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她把宠靖瑄带离他的身边的。 可她也丝毫不想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过去的五年时间,瑄瑄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而她这个母亲却没有机会亲自来抚养孩子,这是她的失职,她知道。但是,她并非是主动抛弃孩子,而是一再地被宠天戈欺骗,以为孩子出生以后就死了,根本不在这个世上。再后来,自己知道了瑄瑄的存在,却一再地丧失机会,因为她连自保都做不到,更遑论带着孩子平安地生活。 然而,眼下就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荣甜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心乱如麻。 “电梯到了。” 见她半天不动,宠靖瑄轻轻地扯了扯荣甜的手,他心里还在想,妈妈好奇怪,居然站着都能睡着,和动物园里的马一样。 在他的眼中,显然是把正在神游天外的荣甜当成了睡觉。 “哦哦。” 荣甜急忙拉着宠靖瑄走出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放下外卖,去洗手,再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落在桌上的手机不停地闪着。 甩甩手,荣甜拿起手机。 不出所料,真的是宠天戈打来的,他开机之后,看见了那么多未接来电,一定会回拨。 她用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手机,心中不停地摇摆着:是说实话,让他来把孩子带走,还是……还是先瞒着这个消息,让宠靖瑄和自己先相处几天,和他一边培养感情,她一边联系香港那边的医院,只要一找到合适的医院,马上带他离开中海。 坦白说,打官司,她真的不怕。无论是内地的法官,还是香港的法官,相对来说都倾向于让母亲来抚养孩子,何况,她具备一定的经济、教育基础,如果对簿公堂,自己不见得绝对会输。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这么一想,荣甜立即狠了狠心,朝正在吃冰激凌的宠靖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先不要说话。 然后,她给宠天戈打了电话。 他正在开车,听见手机响,戴上耳机,接听电话。 “怎么了?怎么一口气打了那么多电话?” 荣甜一听见宠天戈的声音,忽然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她顿了顿,才撒谎道:“我本来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问你在哪里。结果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手机通话功能出现问题了,一遍遍重拨,我按挂断键也没效果,最后强制关机了两次,现在终于才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宠天戈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儿呢。没事就好。等有空检查一下你的手机,别中毒了,到时候通话记录什么的,隐私外泄,很麻烦。我在路上,去了一趟外地,马上就回中海了。” 他没有告诉荣甜,自己是得到了宠靖瑄的消息,所以才赶到津唐去。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就反应了过来,其实,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撒谎,就连他也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临走之前,顾墨存告诉了她,宠天戈已经赶去津唐,以为他和宠靖瑄在那里,只不过,等到他到达的时候,他们早已经离开那里了,他就算去了也没有收获,只能扑了个空。 顿时,荣甜有些不那么愧疚了。 其实,大家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在玩心眼儿,有的人玩好的心眼儿,有的人玩坏的心眼儿;有的人玩心眼儿是为了生存自保,有的人玩心眼儿是为了谋害别人。 她不想去害谁,只想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生活,摆脱掉过去的那些阴霾。 一瞬间,荣甜彻底自私起来。 “哦,那好,你专心开车,我先挂了,有事再联系。” 她匆匆挂断了电话,以免被他看出来自己的心虚。 放下手机,荣甜才看见,宠靖瑄正歪着头,一脸好奇地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冰激凌不好吃吗?” 她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外卖,还没有凉,可以吃。 “你要吃点儿吗?” 宠靖瑄摇摇头,吮着冰激凌,小声问道:“你刚才是和爸爸打电话吗?” 荣甜脸一红,点头。 “那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 他的问话令荣甜顿时有些困窘,犹豫了一下,她迂回地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几天吗?” 宠靖瑄眨眨眼睛,没说话。 想了几秒钟,他才追问道:“爸爸和我们一起吗?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荣甜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清楚,在他的心中,可能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争夺抚养权,什么叫做归属父母其中一方,而自己暂时也不能给他讲这些大人世界的复杂事情。 “嗯。你知道香港吗?香港也有迪士尼,还有海洋馆,很多好玩的地方,我们去玩玩怎么样?” 她试着引起他的兴趣。 果然,宠靖瑄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还记得,上一次在巴黎的迪士尼乐园玩得很开心,可是只有他和爸爸,妈妈在酒店里呼呼大睡,爸爸说不要叫醒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如果这一次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就好了! “好啊,带上爸爸!我可以坐在爸爸的脖子上!人多也能看得见!” 他兴奋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脸期待。 “那个……这一次就不带爸爸了,好吗?以后你再和他一起去。” 荣甜顿时觉得,和小孩子沟通起来,太难了。 他眼底兴奋的光一点点褪去,似乎陷入了挣扎之中。 “我想和你一起去,也想和爸爸一起去,我想我们三个一起去……” 小小的人觉得自己的心中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要不是答应了爸爸,他真想扑过去,大喊一声“妈妈”。 可是,爸爸说不可以,还不可以。 至于什么时候才可以,只有爸爸才能告诉自己。 所以,他希望马上见到爸爸,问问他,现在可以了吗?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彷佛过去了很久,宠靖瑄才咬下一口快要融化的冰激凌,摇着头,小声拒绝道:“我不要两个人去,我要一起去。除非你答应,带着我也带着我爸爸。” 荣甜无奈,只好妥协:“好。要是你愿意和我去香港生活,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再通知他。” 宠靖瑄没有吭声,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吃过饭,荣甜临时改变了主意,如果她自己一个人,那么今晚就加班,可是现在宠靖瑄也在,她没法在公司过夜。 去酒店?她又觉得不够安全,而且容易被宠天戈发现。 左思右想,荣甜给关宝宝打了电话。 “行啊,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呢,你过来陪我,我求之不得。” 关宝宝丝毫没有迟疑,一口同意。 “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还有个小的……” 荣甜有点儿尴尬,不过还是说道:“我把宠天戈的儿子带出来了。你能收留我们两个一晚上吗?” 正在喝水的关宝宝差点儿被一口水呛到。 天啊,这女人疯了,她居然把宠天戈的心头肉给挖下来了! 第三十七章 大暴雨 荣甜也没空手,路上经过一家日料店,还给关宝宝带了一份寿司套餐。 “你也要?” 她看着宠靖瑄的馋猫儿表情,又给他加了一支鳗鱼手卷。 听见门铃声,关宝宝飞快地去开门,果然,门口站着一大一小,手里各自拎着一个外卖袋子。 她也不客气,一把接过去,嘟囔道:“真是及时,我差点儿要打电话订晚餐……” 看着身上套了一件皱巴巴的睡裙,蓬头垢面,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的关宝宝,宠靖瑄愣住,扯了扯荣甜的手,小声问道:“这个阿姨是不是疯子?” “……” 荣甜无语。 “她才是疯子。” 关宝宝往嘴里塞了一枚寿司,伸手指了指荣甜,口中模糊地说道:“和这位姑奶奶相比,我正常多了……起码我不会被宠天戈追杀……不对,我是包庇犯!咳咳咳咳……”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了荣甜的同伙,芥末呛在喉咙里,顿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宠靖瑄很贴心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你慢慢吃,我不饿,不会和你抢寿司的,再说了,我还有个手卷呢。” 他非常同情地看着面前的关宝宝,只见她呛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眼睛和鼻头都红透了,活像只兔子。 荣甜急忙抽了几张纸巾,又拿起她的杯子,去厨房给她倒水。 喝了半杯水,关宝宝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眯了眯眼睛,看着宠靖瑄,把他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遍,才痞痞地问道:“喂,小光头,你是宠天戈的儿子?不错嘛,我以为宠天戈的儿子自带一张冰山脸呢。现在看来还挺帅的。我带你去纹个身吧,左青龙右白|虎,中间一个米老鼠,配上你的光头,再买一根金链子,戴上一副大墨镜……” 关宝宝在家里一连工作好几天,除了和送外卖的小哥说了两句话,憋得够呛,立即得意洋洋地说个不停。 宠靖瑄吓得往荣甜的身后缩了缩,心里想着,这个阿姨果然是个疯子,年纪轻轻就疯了,好可怜哦。怪不得妈妈要带着好吃的来探望她,要不然她就饿死了。 这么一想,他对关宝宝忽然又产生了一丝同情。 “你先吃吧,我去给他洗个澡。卫生间在那边吧?有热水吧?你吃完记得帮我拿两件你的旧t恤呗,我俩都没有带睡衣……” 荣甜把外套脱了,东西放在沙发上,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宠靖瑄往卫生间走。 关宝宝烦躁地抓抓头发,应了一声,继续和寿司作战。 等她吃饱喝足,去卧室拿了衣服,荣甜也已经给宠靖瑄洗好了澡。 宠靖瑄穿着关宝宝的一件t恤,光着腿,小脚丫一翘一翘的,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啃他的鳗鱼手卷。 “吃完记得去漱口。” 荣甜说了一句,然后就不管她了,和关宝宝走到旁边的吧台上。 “给我一杯酒,谢谢。” 关宝宝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低落,给她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荣甜接过酒杯,没有急着喝,而是久久地凝视着杯壁,半天才开口:“我都知道了。他什么都和我说了。孩子是我的。其实,你们大家也都知道吧?蒋斌肯定知道,你也知道。” 关宝宝有些尴尬:“那个……嘿嘿,我们……我们是知道,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荣甜笑笑:“我懂,我没有怪大家的意思,只是感慨一声罢了。” “那你现在到底要做什么?孩子带出来,你是想……” 关宝宝啜了一口酒,主要是给自己壮胆儿,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荣甜的意图了:带走孩子,远走他乡,和宠天戈决裂。 完了,这回自己真的成同伙了。 “我没想好,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很乱,只想和朋友说说话。” 荣甜终于露出了无助的表情。 关宝宝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宠靖瑄,见他安安静静的,不像是一般的小孩儿搞得四周鸡飞狗跳,她这才把视线收回。 “我明白你的心情,身为母亲,想要和孩子在一起。可是……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吗?我不太清楚,关于以前的事情,宠天戈究竟和你说了多少。可是,既然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为什么不试着和他重新在一起呢?这样的话,你们谁也不用离开谁,一家三口在一起,不是更开心吗?” 关宝宝摊摊手,问出心头的疑惑。 荣甜一滞,她何尝没有在心里暗暗地劝过自己呢?可惜,她做不到把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重合成同一个人。每次听见宠天戈说起从前的她,那种感觉,都好像是在听他说起其他的女人,完全没有办法做到毫不介怀。 多么可笑啊,自己吃自己的醋,自己挣扎于自己的存在。 “你刚刚也说了,我不是从前的我,那我为什么还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呢?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不结婚也很好,尤其是中国女性,有工作,有收入,何必一定要和男人生活在一起?结婚以后,好多事情其实还是要靠自己,根本指望不上男人,可是生活的压力却变得更重了,远不如谈谈恋爱那么轻松。” 关宝宝张张嘴,的确说不出来一个字能够反驳荣甜的话,她说的是实情。 韩幽悦几乎也是这么和自己说的,所以,她才会一次次地拒绝吴城隽的求婚,打算再谈几年恋爱再说,先不急着走进婚姻殿堂。据说,吴城隽每一次求婚都是绞尽脑汁,可惜每一次都是被拒绝。 她倒是有些羡慕别人男朋友的浪漫,蒋斌那根木头,别说准备浪漫的求婚仪式了,就是送女朋友什么礼物,还是从网上搜来的呢。 “那就谈恋爱啊,一直谈一直谈。你不喜欢他吗?” 一根筋的关宝宝,想法比较单纯,既然不想结婚,那就恋爱。 荣甜看着她,还是摇摇头。 她觉得自己是个可怕的矛盾体,既想和过去保持联系,又想和过去切断联系,处在这个十字路口,茫然不知所措。 “哎呀,我觉得你们这些聪明人就是凡事想得太多。以前呢,我也觉得要多思考,可是韩幽悦告诉我,生而为人,没有事事如意的,想太多,表面看起来,得到的多了,可是失去的也多了。后来我试着向她学习,我觉得她说得很对,过去我觉得她傻傻的,其实她才是最有智慧的。” 关宝宝伸出手,手心向上,朝荣甜一伸。 “做、做什么?” 荣甜一愣。 “拿来你的手机啊,你要是不好意思,我来帮你打给宠天戈,然后,你带着孩子和他回去。过去的你,担心名分,世人的眼光,他家里的态度。现在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你漂亮,有家世,男未婚,女未嫁,你想谈恋爱,就谈恋爱,你想结婚,就结婚,生活得不要太滋润,好吧?” 关宝宝横了她一眼,语气里不免带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荣甜一脸犹豫地看看她。 “看什么看!你再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娘可就直接上了!我才不在乎当后妈!我猜,跟我一个想法的女人,全中海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不要,我们要!” 关宝宝怒极,一把卷起袖子,露出两条白的手臂,气哼哼地说道。 荣甜笑出声来,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还是忍不住逗她:“你上?你上谁啊?小心你家的蒋先生直接把你关监狱里去。哦,对了,监狱嘛,还得是他的私家监狱,把你关起来,每天xxoo一万遍,判你无期徒刑!” 关宝宝羞愤得不行,一张脸红得烫人。 “你、你别来拿我说事儿!手机拿过来,快点儿!我这里只有一张床,要是留你们娘俩儿过夜,我就得睡沙发了!干脆让宠天戈赶紧来把你们接走!” 她念叨着,转身去沙发旁拿荣甜的手机。 “咦,下雨了!” 刚吃完手卷的宠靖瑄擦擦双手,忽然冲到工作室的落地窗前,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来的时候就起风了,可能要下大雨。” 荣甜赶快走过去,把窗户关好,以免雨水溅进来。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风剧烈地吹着,雨点被吹得斜斜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嘭嘭”的声音,吓得宠靖瑄连忙后退了一大步,然后一把抱住了荣甜的腿。 几乎是眨眼间,外面的地面上就聚起了一汪一汪的水,狂风吼吼地叫着,像是一头野兽。 她也一阵阵后怕,幸好自己没有拖延,如果现在还在路上,开车一定很危险。 开车! 荣甜蓦地想起,刚才和宠天戈通话的时候,他说自己在高速上,准备从津唐返回中海了,那他现在有没有下高速?这么大的雨,可能会造成交通方面的拥堵。 “奇怪,怎么关机了?这种大老板不都是从不关机的嘛……” 关宝宝拿着荣甜的手机给宠天戈打电话,想让他过来,没想到对方却是关机的状态。 “看,大冰雹!” 刚才还怕得不得了的宠靖瑄忽然睁大双眼,扑到窗前,看着外面一粒一粒足有汤圆那么大的冰雹,他惊讶地喊道。 第三十八章 高速连环车祸 宠靖瑄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冰雹,而且是这么大的冰雹,他之前只是在画册上见到过。 兴奋之余,他甚至想要把窗户打开,手伸出去,抓几个玩玩。 荣甜看出了他的心思,急忙拉上窗帘,把宠靖瑄从窗边拉回客厅。 楼下的路边停着十几辆车,车顶被冰雹砸得“嘭嘭”响,有些车子的自动报警装置都开启了,一时间,各种警报声“呜啊呜啊”地叫起来,乱成一片。 不仅如此,除了冰雹,外面还间或传来隆隆的雷声。 “好吓人呀。” 宠靖瑄用两只手捂着小耳朵,一脸惊恐地说道,顺势把脸往荣甜的身上蹭了蹭,像只小狗儿似的。 “不怕不怕。我们把窗户和窗帘都关上了。” 荣甜摩挲几下他的头顶,看看时间,打算哄他睡觉。 关宝宝放下手机,带着他们俩去卧室,又从橱柜里抱了一床新被。 “你俩今晚就在这里睡,反正我也要加班,实在困了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我去煮咖啡,又是通宵的节奏……” 说完,关宝宝抱着被子走出卧室,放到沙发上。 荣甜让宠靖瑄钻进被窝里,然后轻轻拍着,给他哼了几首曲子。 他晚上没吃药,这会儿有些难受,也觉得困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荣甜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心中叹息一声,决定不再任性了,明天一早就联系宠天戈,送孩子回之前的医院,继续按部就班地治疗,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要尽最大的努力。 轻轻走出卧室,她关上房门。 关宝宝正在煮咖啡,见荣甜出来,一努嘴:“睡了?” 她点头,走过去,也小声劝道:“你这么熬,可不行啊,现在确实还年轻,以后呢?” 关宝宝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问荣甜要不要。 “我估计我也睡不着,来一杯吧。” 她耸肩。 关宝宝笑着也给了她一杯,这才回答道:“不熬不行,时间不等人,钞票更不等人。我十八岁就从老家出来了,来中海念大学,然后工作,辞职,自己开工作室。你也知道,我老家那种小城市,没什么机遇,所以我想留在中海。我爸妈都有退休金,其实不用我|操心什么,但是我也希望自己能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起码将来能接他们过来玩一玩,住上个把月。房子是我的,我爸妈住起来就硬气,要是老公的,彼此之间难免有摩擦。” 她说的话很实在,这也是很多普通家庭的孩子,在中海奋斗的真实写照——一套房,可能就要努力打拼三十年。 见荣甜没有马上说话,关宝宝笑了笑,又平静地开口道:“我知道,有许多中海人对我们外地人有意见,说我们在这里拼了六七年,把这里当成踏板,赚了钱就回老家去,买房买车,什么也没有留下,倒是制造了一堆污染和噪音。我承认,也有不少人是这么做的,可是我想留下,留下太难了,只能逼着自己。” 荣甜立即有些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自立自强是对的,但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本钱,何况你这么累,蒋斌也会心疼的。他是孤儿,以后一定也会好好孝顺你的父母的,那也是他的父母。” 关宝宝笑笑,没说什么,其实,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奢望过能够嫁给蒋斌。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她总觉得,蒋斌并不像她爱他那么爱自己。 恋爱可以肆无忌惮,结婚却必须深思熟虑。 “别说我了,啊,对了,宠天戈的手机怎么关了?我打了两遍,都是关机。” 耳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荣甜的心中忽然冒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之前给他打过电话,打通了,他说他在高速上,从津唐往中海赶呢。” 她不知道两人通话的时候,他是刚上高速,还是准备下来了,所以现在也算不准他大概开到哪里了。不过,根据顾墨存的时间推测,恐怕是宠天戈一赶到津唐,就知道自己扑了个空,马不停蹄地又开车回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加一起,他开车的时间可就是七八个小时了,一直开车,除非是专职司机,否则这么高的强度,一般人都受不了。 一时间,荣甜心乱如麻。 似乎看出来她的担忧,关宝宝试探着问道:“要不,你再给他打个电话试试?或者问问其他人,有没有见到他?这么大的雨,在高速上行驶,确实还是挺危险的。” 荣甜依言又拨打了宠天戈的手机,真的是关机。 雨,越下越大,冰雹过后,气温似乎降得更厉害了。 关宝宝站在窗边,拉起窗帘,朝外面探头探脑,自言自语道:“不会结冰吧?结冰就糟了,路面特别滑……” 荣甜听见了她的话,更坐立不安了。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来,你要是睡不着,就看看电视,上上网。我手里还有几个单子,天亮要给客户发出去,我就不陪你了,你要什么就去拿,找不到再喊我。” 关宝宝把遥控器塞到荣甜的手中,又把家里的网络密码告诉她。 荣甜点点头,打算玩玩手机,分散一下注意力。 她缩在沙发上,顺手把电视也打开了。 这个时段,各大电视台大多都在播放电视剧,荣甜换着台,觉得无聊,也看不进去这些家长里短的故事,索性调到新闻频道。 她看了一会儿,昏昏欲睡,靠着沙发上的抱枕,居然打起了瞌睡。 蜷缩的姿势不是很舒服,荣甜很快调整了一下|身体,但是并没有醒过来。外面的雨声阵阵,门窗关闭着,房间里有些闷,就像是一辆行驶中的车子,空气好像凝滞不动,令人呼吸困难。 她左右看看,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坐在一辆车上。 前座驾驶位上坐着个男人,正在开着车,车窗上全是大|片大|片的水痕。 雨刷左右摆动,雨大得吓人。 荣甜一惊,车开得太快了,她坐在后车座上,甚至都有一种车胎离开地面,车身飞起来的感觉。 雨水令路面无比湿|滑,本应存在的摩擦好像也消失了一样。 她忍不住喊道:“你慢点儿开!开这么快会很危险的!” 雨夜,急速,遇到危险,即便及时刹车,也未必能马上令车子停下来。 前面的男人忽然转过脸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漆黑深沉的眼,而他的面容上早已堆满了怒气。那张脸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令人想要沉沦。但是,从他眼中射|出的凌厉目光,却能令任何人都心生恐惧,不敢直视。 荣甜张了张嘴,还不等说话,便被他截去了尚未开口的话—— “危险?危险就对了,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居然想要夺走我的儿子!我宁可和你一起死!” 他愤怒地质问着,眼中冒火。 “不、不是……” 荣甜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闪着,不敢和他对视。 然而,他的视线却并没有饶过她,依旧在她的脸上逡巡着,好像想要看出来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荣甜被他盯得喘不过气,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扼着她的脖子。 就在这时,车身忽然被重重一撞,原本结实的车窗玻璃在眼前突兀地迸裂,绽开,连带着雨水的气息,一起冲进来。 男人的脸也在一瞬间消失。 她觉得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从左心房处传来。 “醒醒,醒醒,这么睡可不行,会着凉的,你快回房,和瑄瑄挤一挤……” 肩膀上传来一阵摇晃,荣甜睁开眼睛,发现关宝宝的脸近在咫尺,她正一脸担心地盯着自己。 顾不得说话,荣甜一把扔开怀里的抱枕,从沙发上跳起来,她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再一次打给宠天戈。 依旧是关机状态。 这个梦,不好。 她喘息着,只要一闭上眼,好像就能看见车头撞到高速护栏上的一幕。 “怎么了?” 关宝宝见荣甜的脸色不对,也吓得不轻。 “我做梦了……我梦见高速上出事了,好多车撞到一起了……” 她攥着手机,心有余悸地说道。 关宝宝松了一口气,连忙安慰道:“你吓死我了,原来是梦啊!我刚才正忙着,半天没听见你的声音,一回头,发现你睡着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从电视屏幕里传来突发新闻的播报——“一小时前,中津高速五号出口附近发生连环车祸。根据现场记者了解到的情况,一辆载有数十吨散装水泥的槽罐车,因车辆后半轴断裂,停在高速公路超车道上,一辆车牌号为中a66666的奔驰车因路面湿|滑,受暴雨影响造成追尾,另一辆载有乘客的大客车二次追尾……目前中津高速已全线封锁……据交警部门称,目前事故已造成19人死亡,17人受伤,其中重伤13人……本台记者已经赶往现场……更多消息……” 两个人都是一凛,齐齐向电视看去。 电视屏幕上传来了现场图像,那辆奔驰车夹在槽罐车和大客车之间,几乎已经被压扁了。 第三十九章 抢救无效 情急之下,荣甜一把攥|住了关宝宝的手,捏得死紧。 关宝宝疼得要命,脸色顿时白了。 “车、车牌是多少?你听到没有?电视里刚才说车牌是多少?” 她的嘴唇翕动着,面无血色,口中不停地问着,双眼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然而刚才那条突发新闻已经播送完了,现在已经变成了其他新闻。 “好、好像有好几个6,我看见是奔驰车……不、不会那么巧吧?” 关宝宝也懵了,再看看荣甜的反应,她顿时明白过来。 “不是宠天戈吧?你确定他今天开的这辆车?” 她慌了,高速,二次追尾,雨天路滑,槽罐车,大巴车,各种危险的关键词都聚在一起,这么严重的车祸,新闻上也说了,死伤了几十个人,整条高速都封锁了,消息一定不是假的了。 “是他,肯定是他……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从津唐往中海返……他不可能不走高速的,而且车牌号是他的……就是一串6……我记得……” 荣甜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眼呆滞。 宠天戈有的时候出门是让他的司机接送,最近他经常自己开车,这辆奔驰就是他自己开,错不了,就是他。 时间对上了,车牌也对上了…… “你、你先别急,我、我给蒋斌打个电话,他说不定有朋友在交通队,先问问情况。” 关宝宝结结巴巴地劝了几句,然后跳起来去找手机,打给蒋斌。可是她的心里也清楚,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真的做到冷静,毕竟是生死大事,性命攸关。 荣甜浑身使不上力,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也好久好久不眨一下。 她正发着呆,不料一直在卧室里熟睡的宠靖瑄忽然推门走了出来。 “我想上卫生间。” 他睡前喝了点儿水,睡着睡着憋不住了,索性一个人从床|上爬了起来。 荣甜呆滞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急忙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带他去卫生间。 走路的时候,宠靖瑄疑惑地抬起头,他发现她的手冰得吓人,脸色也沉得吓人,他几次开口想问,又不敢,只好老老实实地走进卫生间去小|便。 “……那你能拿到名单吗?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关键时候……” 客厅的另一边,传来关宝宝气急败坏的声音,显然,蒋斌可能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她一气之下和他吵了起来。 荣甜只觉得周围的声音好像变得十分嘈杂,它们在不停地往自己的耳朵里狂涌,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被吵得不行,只能用力摇了摇头,然而稍一用力,脑子里就好像有一团浆糊,彻底糊成一片。 眼前发黑,她在倒下之前,拼命抓|住了卫生间的房门,死死地贴着门框,终于还是稳住了,没有跌倒。 宠靖瑄刚按下冲水阀,一转身,见她这样,吓得急忙冲过来。 以他的小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荣甜的重量,幸好她已经把身体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门上。 “瑄瑄,你爸爸他……” 荣甜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没等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啊?” 宠靖瑄显然还没有完全睡醒,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小光头,尿完了马上去睡觉!不喊你不许出来!快回去!” 关宝宝冲过来,一把拎起宠靖瑄的衣领,把他拖回卧室里,关上了门。 荣甜十分感激她阻止了自己没有继续说下去,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刚才确实是太草率了,容易吓到孩子,幸好关宝宝及时把宠靖瑄领回了卧室。 她静静地站了几秒钟,整个人冷静了下来,也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一般情况下,发生这么严重的恶性|交通事故,所有的伤者都会送到就近的医院进行急救,不过这一次因为受伤的人太多,可能会根据受伤的程度,分散到附近的两三家医院。 荣甜急忙打开手机,试着定位,果然,在车祸发生地的附近,一共有两家医院。 她想办法搜索到了两家医院的号码,拨通之后,经过短暂的沟通,证实了今天晚上的确有车祸患者被送来抢救,但是关于伤者的具体身份,对方并没有告诉她。 受伤的人之中,有不少是报名参加旅行的旅行社客户,发生车祸之后,旅行社很快给出来了一份详细的名单。而槽罐车司机的身份也很快被所在的化工厂证实,最后,就只剩下了奔驰车车主的身份,暂时未明。 荣甜几乎已经不再抱有什么侥幸心理了,她反复核对过了,车牌号没错,就是宠天戈的那辆奔驰。而且,一直到现在,他的手机还是打不通,公司的人也联系不上他,好像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受伤的人肯定第一时间都被送到附近医院了。要是伤得太重,估计就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她想明白了,一把抓起车钥匙,准备直接赶到医院去。 “我陪你去!” 关宝宝顾不得自己还穿着睡衣,连忙快步跟上。 荣甜制止她:“别,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有事情电话联系。万一他不在那边呢?我俩都赶去了,这边没人守着也不行,你帮我看着瑄瑄。” 说完,她开门冲了出去。 雨渐小,风却没有渐小的趋势,依旧呼呼刮着,听起来有些渗人。 荣甜检查了一下油表,还有其他仪器,确定自己的车子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发动起来,按照电子导航的路线,朝车祸地点附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她先跑了第一家医院,也是最近的那一家,结果被告知,医院确实送来了约二十位患者,的确是车祸伤者,不过这二十位伤者都是同一个旅行社的,出来游玩,结果在高速上出了意外。 “没有那辆奔驰车的车主吗?” 荣甜着急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忙做一团,整个急救部门挤满了人,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和消毒药水的气味。她站在原地,不断有医护人员从她的身边挤过去,还有闻讯赶来的记者,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根本无人理会这个无助的女人。 最后,还是一个穿着雨衣,稚气未脱的女记者将她拉到一边,小声地告诉她,车祸发生以后,一部分受伤比较轻微的伤员被送到这里,剩下那些当场死亡的,还有受伤严重的,都被拉到隔壁的那家医院去了。 荣甜千恩万谢,急忙离开,开车又赶到另一家医院。 果然,那里的交警更多,情况看起来也更为严重,甚至医院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荣甜刚一冒头,就被人拦下来了。 “我、我是家属!我的男朋友也在里面!他开的那辆奔驰!被挤在中间那个!” 她大声喊着,试图冲进去。 拦住她的那个人立即去找同事询问,有没有联系伤者家属前来,同事也表示不知道,于是他们不打算放人,以免被伪装成伤者家属的记者蒙混过关。 这种恶性|交通事故一旦发生,牵扯的责任人很多,上面也一定会重视,而任何负面报道都会造成不良的影响。 “等一下,等一会儿再说。” 那人把荣甜又推出去了,她不敢硬闯,只好站在外面等着,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她眼看着有人不停进出,也有一些看起来好像领导模样,所有人都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最后,一个身上沾着血迹的医生走出来,把一份名单交给一个交警大队长。 那人看了半天,和周围的几个下属聊了几句,他们一起朝荣甜看过来。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再也顾不了,直接闯了进去。 “人呢?在哪里抢救?需要手术吗?我可以签字,我是他的女朋友……” 有人从旁边的车里拿出来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有驾驶证、变形了的车钥匙、还有一部碎了屏幕的手机等几样东西,大队长接过来,递到荣甜的面前。 “你认识奔驰车车主?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他的?都是从车上找出来的,我们现在正在排查伤者身份。” 荣甜颤抖着接过来,翻开驾驶证,果然,是宠天戈。 手机已经坏掉,暂时无法开机,但是驾驶证和车钥匙都是他的,确认无疑。 “是、是他的……” 她捧着那个文件袋,全身都颤抖起来。 几个人露出诡异的表情,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大队长说道:“那个,节哀顺变,刚才医生说,抢救无效,他已经死亡了。他的尸体还在里面,你认一下,然后签个字,和我们走个程序,具体的责任判定还要等一段时间……” 他的后半截话,荣甜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抢救无效,死亡…… 这六个字犹如炸雷一样在荣甜的耳畔响起,她的手一松,东西落在地上。 猛地推开面前的人,她疯了一样朝医院里冲过去。 一路上,没有人阻拦她,都闪到一边。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只是凭着直觉四处横冲乱撞,最后一个医生拉着她,把她带到了急救室的门外。 急救室的门半开着,手术台上躺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手术结束,头顶的手术灯已经关掉,四周有些暗,地面上有几个浸透鲜血的球,空气里浮动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 第四十章 死的不是他 身后先是有一两个医生在探头探脑,然后,好奇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其他病人的家属都朝这边张望了。 手术室门外,眨眼间就围了十多个人,他们全都看着一个形状疯癫的年轻女人冲了进来,一步步向手术台走过去,步伐踉跄。 荣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到那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前的,直到现在,她也不肯承认那是尸体。 有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液,形成一小滩一小滩的晕圈,淋淋漓漓地洒在手术台的四周,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 她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而且产生了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血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荣甜捂着嘴,深吸几口气,伸出手去,掀开了那层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残缺不全。 她本能地倒退一步,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不轻。 但是,当荣甜意识到,这就是宠天戈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害怕了。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想要走上前去看个清楚,她想要看清他的眉眼五官,他的身体四肢,他的一切。 身后围观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个男人是在高速公路上出的车祸,被两辆大车给挤在中间了,尽管开的是奔驰,可是车头车尾都被压变形了。据说,他被交警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散架了,送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到底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没有抢救回来。 “真惨啊。” 众人纷纷感慨道,猜测着荣甜的身份,这么年轻,估计是妻子,或者女朋友吧。 荣甜好像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议论什么似的,只是用手把白布又向下扯了扯,让白布底下那具残破的身体彻底露出来,就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那血肉模糊的肢体。 那些肉都好像烤熟了一样,轻轻一碰,眼看着就要扑簌簌掉下来似的,吓得荣甜急忙缩回了手。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从来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离开这个世界,以这样的惨状——他的头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样,干涸的血把头发混在一起,遮挡住眉毛眼睛,鼻梁碎了,鼻子歪歪斜斜地扣在脸上,下巴上的肉也少了一块。 荣甜不忍再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身后的人指指点点,没人过来拉她,都在围观着。有几个交警闻声走过来,本想把荣甜一把拖走,他们探头看了看,听着女人的哭声也着实可怜,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次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车祸,死了不少人,属于特大恶性|事故,然而车祸的深层原因,还要等现场调查结束之后,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医院里陆续赶来了死者的家属,除了宠天戈之外,其余十几个死者也都是在这里。 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女人和孩子无助的哭声、愤怒的咒骂声交织着,犹如迸发着的火焰,将这个与众不同的雨夜一点点焚烧,吞噬。 荣甜哭累了,抽噎不停,她原本蹲着,这会儿双|腿一软,整个人彻底坐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头出笼的猛兽,横冲直撞,嗷嗷乱叫。 提起两只手,狠狠地抱住自己的头,荣甜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用头撞墙的冲动。她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知道真|相,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饶恕别人,也饶恕自己。 上天待她不薄,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而她可以重来一次,为什么却还要把自己,把别人逼到绝路上呢?她快要恨死自己了! 又或许,如果她不和宠天戈赌气,那么今天就是她陪他一起去津唐了。就算在路上下着大雨,她也能在旁边帮着看看路况,总不至于真的一头撞上去。若是撞了,两个人也能在黄泉路上做个伴,不会让他孤零零一个人上路。 荣甜越想越悲戚,禁不住一阵阵嚎啕。 有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向下属询问了一下情况,知道她是死者的家属,连忙叫人过来,把尸体认领书签了。 “这位家属,遗物你领了,尸体也认了,那就在这里签个字吧。” 有人边说边递过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往荣甜的手里塞。 一见到奔驰车的车钥匙,那位背着双手的领导似乎没想到死者还是个有钱人,于是他好奇地往前探探身子。没想到,等他看清驾驶证上的姓名和照片,立即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吼起来:“这、这里是谁负责的?给我过来!” 说完,不等有人应声,那领导额头上的冷汗狂冒,他吓疯了一样自言自语道:“糟了,糟了,死的怎么是他?这下都别活了……我他|妈|的是得罪哪路神仙小鬼了……怎么叫我摊上这种事……” 就是刚才那一瞥,他已经看到了宠天戈的姓名和照片,在中海,叫这个名字的,万万没有第二个人了。 那个大队长连忙走过来,显然,对于这个刚从外地调任到中海来的男人来说,他不太清楚这个死者的身份背景。 他刚一走过来,就被暴跳如雷的领导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然而,这些事情,对于坐在地上的荣甜来说,就像是和她毫无关系一样。 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了。 “啊,请问,您是宠先生的什么人?麻烦您到隔壁,和我聊聊行吗?” 领导诚惶诚恐地问道,想要先安抚住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他还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但眼看着她自称是宠天戈的家属,想必非富即贵,他自然客客气气,不敢得罪。 荣甜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稳了,她推开那人伸过来想要搀扶自己的手,目视前方,尽力挺直了上半身,跌撞着扑向手术台。 尸体已经凉了,荣甜下意识地去找他的手。 相比于残破的四肢,他的两只手还算完整,只是上面沾满了血污和泥水,还有不少玻璃碴子插|进了手背,血已经干涸了。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只手,愣了一下,再去展开另一只,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是直接从车里拖出来,送到医院的吗?” 她回过头,不知道在问着谁。 刚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交警愣了愣,回答道:“对,是我的两个同事把他拖出来的。他被挤在驾驶室内,车子被压扁了,他也被卡在座位和方向盘中间,头部被凹进去的车前身给完全压扁了。” 荣甜再转身,扒着尸体的两只手,眼睛里忽然冒出光来。 手指上没有戒指! 黑天鹅戒指,没有! 她的那枚黑天鹅戒指不小心丢了,但是宠天戈却没有丢,甚至从戴上去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摘下来过! 如果说,真的是他出了车祸,他绝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一刹那时间,一下子摘下手上戴的戒指。更何况,他也没有必要去这么做,不存在任何的意义。 一种可能浮上荣甜的心头。 只可惜,面前的尸体真的是血肉模糊,任凭她怎么瞪大双眼,也没有办法去辨认清楚死者的五官,只能从大概的身形体貌上去判断。 见荣甜不开口,也不签字,那名官员显然有些慌,可又不敢催促她。 荣甜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猛地下了狠心,冲了出去。 她一把推开门口围观的那些人,就像跑进来的时候那样飞快地跑出去,所有人都愣了,不敢拦住她,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啧啧,不会是受刺激了,疯了吧……” “哎,谁也受不了啊,还这么年轻呢……” 众人慨叹着,纷纷摇头,逐渐散开。 荣甜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的车里,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发动车子,轰鸣着开向天宠集团。 她想,如果她是宠天戈,遇到了意外情况,还是会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地盘,就像是野兽受伤之后,一定会马上回归自己的巢穴,舔|舐伤口,一个道理。 所以,她马不停蹄地开往天宠集团。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阴沉得有些可怕,而且远方的天幕看起来红彤彤的,像是染了铁锈一样,又像是血,十分可怖。 荣甜的开车技术相比于周围的朋友,很是一般,尤其现在还在下雨,所以她虽然心里着急,可还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把车速飚起来。 平时开起来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她足足用了两个小时还出头儿。 一路上,她腾出空来给关宝宝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怀疑出事的人不是宠天戈,请她帮忙继续照看宠靖瑄,自己要马上赶去找宠天戈,不能马上返回她那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关宝宝顿时松了口气,叮嘱她小心,不用担心瑄瑄,他还在睡觉。 好不容易,荣甜终于把车子开到了天宠集团的大楼楼下。 把车稳稳地停到路边,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都湿透了,冷汗直冒,浑身的力气似乎在车停下的一瞬间,全部用光了。 她伏在方向盘上,想要缓一缓。 第四十一章 赶我我也不走了 荣甜把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脸埋在臂弯里,没一会儿,整条手臂就湿透了,全都是眼泪。 开车的时候,她不敢哭,生怕本来就没有什么车技的自己在雨夜里情绪失控,没有办法赶到这里。而此刻,她的车子就停在天宠集团的楼下,她只要下车,走进去,说不定就能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对还是错。 可是,她却没有那个胆量和勇气。 万一猜错了……万一他真的已经出事了…… 她心乱如麻,猛地把脸抬起来。 “嘭嘭嘭嘭!” 副驾驶那一侧的车窗玻璃,被人砸得砰砰响,荣甜泪眼婆娑,抹了抹眼睛,一双眼睛已经肿得核桃一样,隔着车窗,她只能依稀看见外面站着个人,似乎正在弯着腰,躬身看向车内。 她吃力地睁大双眼,外面还是很暗,看不大清楚。 不会是交警吧,她不知道这里可不可以停车。 荣甜连忙摇下车窗,一股寒气伴着雨丝扑面而来。 车外面站着个高大的男人,没有打伞,头发都湿|了,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很有些狼狈的味道。而他的手中,拎着一个塑胶袋,上面印着7-11的标志,里面似乎装着一些食物。 她抬起头,吃力地看向他。 宠天戈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荣甜,等看见她的脸,显然也吓了一跳:“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荣甜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确定和自己说话的是人不是鬼,她想也不想,一把解开胸前的安全带,猛地从驾驶位上弹起,头顶撞到车棚,但她根本意识不到一样,猛地扑到车窗边,伸出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体温,还有心跳声。 是活的,不是死的! 他还活着,他没死! 她贪婪地嗅着来自他身上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因为他全身都淋了雨,但是这股味道,对于此刻的荣甜来说,无异于是世间最美妙的香气。 “怎么了?” 宠天戈也懵了,轻轻拉开荣甜的手臂,然后艰难地拉开车门,先把她推回原位,然后自己也坐上了车。 几分钟以后,她总算安静了下来。 宠天戈从纸巾盒里拽了几张纸,递给她,让她先擦擦脸。 “鼻涕也有,眼泪也有,很恶心。” 他故意撇撇嘴,一脸嫌弃地说道。荣甜看看他,眼眶又红了。 “车、车祸……高速……都死了……” 她捂着鼻尖,抽抽噎噎地说道。 宠天戈挑了一下眉头,思考了两秒钟,似乎明白过来了,也是脸色大骇。 “高速上出车祸了?有人开着我的车撞死了?操,真是……我真是……我本来还想,自己怎么倒了八辈子霉,没想到捡回一条命……” 他拍拍脑门,一脸后怕的表情。 “到、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我、我看到了你的车钥匙、手机……还有驾驶证……” 荣甜也知道,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毕竟,她也是亲眼看到的,有人开着宠天戈的那辆奔驰车,在高速上发生车祸,在医院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她甚至还伸出手,亲手摸了那具尸体。 宠天戈从塑胶袋里拿出两瓶水,递给荣甜一瓶,然后自己拧开,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然后才把事情的始末讲给她听—— “我跟你通了电话以后,就往中海开。后来路过一个服务区,正好我白天没吃饭,实在太饿,我就想着,下车买碗桶面吃。把车停到一边,我以为很快就会回来,就没锁车,也没拿东西,就这么直接下车了。结果,这边刚一交完钱,我拿着桶面,等着开水的时候,一回头,我的车就不见了!” 他知道是有人一看车子没锁,直接坐上去就开走了。不过,他的车都是有追踪定位的,所以也没有太担心,想着回去以后,再叫保险公司去找就好了。再加上,他整个人又累又乏,惦记着宠靖瑄的下落,根本没有心思去找偷车贼,所以,宠天戈安安静静地吃了那碗面,就跟一个回市里的司机一起上了他的车,让人家把他送到公司,走的时候留下了两百块。 等他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在办公室睡了一觉,宠天戈醒了,下楼去便利店买水买烟,回来的时候,发现路边停着一辆车,有些眼熟,他就走了过来。 “哈,那小子也倒霉,偷了我的车,居然还撞死了。” 宠天戈显然是还不知道车祸现场有多么可怕,语气轻快地说道。 荣甜却已经拿出手机,找到了相关的新闻报道,点开视频,给他重放一遍。 看了几眼,宠天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拿过手机,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不是吧……这么严重……死伤几十人……” 说完,他蓦地打了个冷颤,有一种刚刚从死神的手中逃脱的侥幸感。 “居然这么严重?我不知道,我一回来就困得睡着了,刚醒,下楼买烟,正好遇到你……” 他把手机递给荣甜,再一看到她已经哭得红肿的两只眼睛,忍不住一把抱住她。 她再也忍不住,再次嚎啕起来:“我赶到医院了……他们把你的东西给我看……我一看真的是你……车牌号也对上了……然后他们又说你死了……让我去认尸……白布盖着……尸体的头都碎了……我也看不到五官……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那样的场景,无需再看第二次,只要在脑子里重新过一遍,荣甜就会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宠天戈也是一怔。 “那……那你是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荣甜猛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坐直身体,立即去抓他的手。 果然,在他的左手手指上,她摸|到了那枚黑天鹅戒指。 荣甜喜极又泣,用力抓着宠天戈的手掌,狠狠地摇晃了几下,哽咽道:“你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戴着,没有戒指的人,就不是你……” 他恍然大悟,原来,她是靠这个来确定,那具尸体原来不是自己的。 看来,自己一直戴着这枚戒指,还真的大有用处。 宠天戈故作生气似的,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哼哼一声:“我戴着,某人可没有一直戴着啊。索性我不戴了,也摘掉好了……” 荣甜吓得急忙按住他的手,着急道:“不要,不要!这是你的幸运戒指,你就戴着吧,千万不要摘掉它,它会一直保护你的!” 他顺势反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一张脸越凑越近。 “告诉我,我要是真的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他注视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用手指轻轻揩去睫毛上沾着的一滴眼泪,轻声问道。 荣甜因为哭得太厉害,抽噎不停,一顿一顿,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会怎么样?她想,她不会死,她做不来自杀那种事。她会继续活着,还要养大他们的儿子。可是,她知道,自己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拥有幸福了。 没有回答他,她只是捧住他的脸,两手用力地按着他的脸颊,狠狠地吻住他的嘴唇。 宠天戈没有心理准备,冷不防,嘴唇上传来一阵痛意,不过他并没有推开她,而是也用力地搂住了她,将她轻压在椅背上,固定住她的后脑,转被动为主动。 一吻终了,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外面还在下雨,车内的气压有些闷,宠天戈伸手扯了扯衬衫的领口,拉大一些,艰难地喘着,喉结上下滚动,鬓角上已经出现了汗珠。 “不再和我闹了?” 他盯着面前微微有些红肿的嘴唇,控制着自己继续吻下去的欲望,哑声问道。 她被他看得十分窘迫,却还是扬起头,双手缠上他的颈子,急|喘着回答道:“你赶我,我也不走了……” 话音刚落,宠天戈眼神一动,只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他叹息一声,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不要骗一个老头子,不然他会伤心的……” 她轻笑,用牙齿啃了肯他的下巴,也叹息道:“你哪里老了?刚刚好,一切都是刚刚好……” 他狠狠拥住怀中的女人,两个人置身在窄小的空间里,却仿佛处在了全世界最为美妙的胜地之中,不被打扰,也不被质疑,天地间,眼前就只有彼此。 一只滚热的手探到荣甜的衬衫里去,指尖触摸|到了她汗湿的皮肤,宠天戈嘴角一扯,轻轻笑道:“这些都是吓出来的冷汗?” 她气得推开他的手,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腿上。 两个人的姿势极其暧昧。 他托高她的上半身,故意在她的耳边吹气:“去我办公室,有床,有淋浴,你是要先洗澡,还是先……” 她挣扎着从宠天戈的身上爬下来,拼命转移着话题:“我、我是从关宝宝那里过来的,她也吓死了,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说完,荣甜连忙坐直身体,整理好衣服,然后给关宝宝打了个电话,把好消息告诉给她。 第四十三章 拿我的骨髓去配 宠天戈和荣甜赶到医院的时候,关宝宝正一个人抱着双臂,站在走廊上,低声啜泣着。 她很害怕,又自责,觉得自己没有把宠靖瑄照顾好。 一看见他们两人,关宝宝走到荣甜面前,“哇”一声就哭了,抽噎着说道:“都怪我……要是我早一点儿回房间……说不定就不会有事了……” 他们急忙安慰着她,说不是她的责任,宠靖瑄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无论身边是谁,可能都会发生这种情况。 “真的不怪你。” 荣甜一把抱住关宝宝,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停地安慰她,让她冷静下来。 而宠天戈在问明白经过之后,已经直接去找医生了。 和关宝宝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来,荣甜把宠靖瑄的病情详细告诉了她,之前在电话里,她只是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方便关宝宝和急救中心的医生沟通,快速用药。 听了她的话,关宝宝一阵揪心。 “天呐……瑄瑄还这么小……一定要治好才行……” 她不停抽泣,不敢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 见关宝宝出来得匆忙,身上只穿着一身睡衣,冻得手脚冰凉,荣甜急忙握着她的手,帮她取暖。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只见从走廊那一头跑过来一个瘦削的男人,正在东张西望,一见到荣甜和关宝宝,立即大步朝这边走来。 “什么情况?宠天戈怎么了?他儿子又怎么了?” 来的男人是蒋斌,关宝宝在电话里说得很不清楚,他挂断了电话,匆匆赶来。 他看了一眼关宝宝,立刻想也不想地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在肩膀上。 “蒋斌,蒋斌你可来了……吓死我了……” 关宝宝一下子跳起来,猛地扑进他的怀中,担忧、心慌、后怕,各种情绪袭遍全身,她轻微颤抖着,用双臂紧紧地圈着他的腰,好像终于见到了大救星。 蒋斌急忙抱住她,让她站稳。 “怎么了?你在电话里也说不明白,我就直接过来了。” 说完,他将视线从关宝宝的肩头上越过去,看向站在一旁的荣甜,拧着眉头,向她询问道:“孩子出事了?还是宠天戈出事了?我托了朋友去查昨晚的高速车祸,他还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本来想直接去交通队,哪知道路上就接到电话了,我只好调头来医院。” 蒋斌的额头上浮现着一层薄薄的汗,想必,是接了关宝宝的电话,心里着急,一路飞奔过来的。 荣甜走过去一些,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关宝宝,然后看向蒋斌,低声说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宠天戈没事,昨晚有人偷了他的车子,死的不是他。就是瑄瑄的病情好像恶化了,流了好多鼻血,是宝宝帮忙送过来的,我们也是刚刚赶过来。” 听她这么一说,蒋斌多多少少也放下心来。 关宝宝掏出纸巾,踮着脚,帮他擦拭着额头和鬓角的汗。 他等她擦完,又帮她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一些,这才小声问道:“你没吃早饭是不是?手这么凉,坐着等一会儿,我去买早饭。” 关宝宝叹气:“我哪有心思吃……那你去吧,给他们也带一份,大家都饿着呢。” 蒋斌点点头,叮嘱了两句,然后下楼,医院楼下有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关宝宝才坐了下来,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巾。确定蒋斌就在自己的身边,她总算不像之前那么心慌了。 等了一会儿,宠天戈回来了,也重新办理了一下住院手续。 几天前,顾墨存恣意妄为地把宠靖瑄从医院里带走,中断了他的治疗,而现在,他的情况不容乐观,还要继续住院,并且,他的主治医生还要重新召集专家会诊,调整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怎么样?” 荣甜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宠天戈握着她的手,让她先冷静,不要太担心。 “瑄瑄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这是一场长期战役,你不能慌。我也不能。” 他轻轻叹息着,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荣甜只能点点头,用力咬住嘴唇。 很快,宠靖瑄被推出来了,他已经醒了,只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嘴唇发白,额头上都是冷汗,擦干净了,要不了一会儿又会泌|出来。 “爸爸!” 当他看见宠天戈的时候,两只眼睛立即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荣甜终于意识到,之前她试图把瑄瑄带走,是一个多么自私的决定。 他自小都是和宠天戈在一起生活的,或许已经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却完全不可以没有父亲。而她当初竟然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母爱心理,想要独占他,真的是太残忍了。 她无比惭愧,原本向前的脚步有些踟蹰,眼睁睁地看着宠天戈大步迈过去,只见他小心地握着宠靖瑄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俯下|身,低声和瑄瑄说着什么。 宠天戈和几个医生护士一起,推着车,将宠靖瑄从急诊大楼送回原来的病房。 荣甜和关宝宝跟在后面,一路上,关宝宝给蒋斌打了电话,让他一会儿买好了东西,直接去住院部,大家都在那里,免得他又去急诊部,一定扑空。 放下手机,她忍不住看向荣甜,小声问道:“我是不是很啰嗦?我是不想他走冤枉路。” 荣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头安慰道:“怎么会?女朋友心疼男朋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你看,他也很关心你啊,电话里一听见有事,马上赶来了,还怕你冷,怕你饿呢。当局者迷,我们外人看得很清楚,你们一定很幸福的。” 关宝宝立即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刚要微笑,忽然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没有说话。 其实,她只是忽然想到了,要是某一天,荣甜彻彻底底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她还会把蒋斌当成是一个普通朋友吗?毕竟,他曾经在她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了她最大的帮助,甚至可以说,他一度拯救了她。她对他,仅仅只是感激吗…… 或许,过去的他,没有资格去竞争,没有资格去拥有她。那么现在呢?他已经拥有了事业上的成功,不错的声名,会不会想要放手一搏了? 她承认,自己没有自信。一个外地的女孩儿,凭着多年的打拼,好不容易才在这座大城市里站住了脚,能够维持温饱,小有积蓄,真的可以攀到高枝吗? 荣甜一心挂念着宠靖瑄的情况,暂时没有留意到关宝宝的内心挣扎。 将他在病房里安顿好,宠天戈和荣甜不得不先离开他,一起再去医生的办公室。 刚好,蒋斌也买好了早饭,回来了。 “你们去吧,我们两个在这儿。早饭给你们带了,回来再吃。” 他朝宠天戈点点头,让他放心,然后把一个加热过的三明治塞给关宝宝,让她趁热吃。 两人急忙去找宠靖瑄的主治医生,他是赵医生的同门师兄,姓王,据说在这个领域很权威,也是医院的骨干。自从宠靖瑄转院以来,一直都是他负责,不过,荣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二位请坐。小赵跟我说过了,很遗憾,骨髓库那边,暂时没有找到能够移植的骨髓。” 王医生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是业界专家,但是却无法保证每一个患者都能在短期内寻找到合适的能够配型成功的骨髓,就算自己的医术再高明,学识再渊博,在疾病面前,他也难免会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我的不能用吗?不是说有几个点可以合上吗?” 宠天戈极为焦虑地问道。 他抽取过骨髓,和宠靖瑄的进行过配型,不过只有四个点,基本上不可能进行手术。 “我不建议冒险。移植只是第一步,体内不发生排斥反应才是更重要的。宠先生,您先不要激动,我相信绝大多数的父母,没有不愿意移植骨髓给自己的儿女的,但是也要看能不能移植,我们也要考量风险。”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荣甜忽然出声:“可以试试我的吗?我是孩子的妈妈。也许……也有可能。” 王医生一愣,自从宠靖瑄转院以来,他只见过宠天戈,还没有见过宠靖瑄的母亲。关于孩子的妈妈,外界也有诸多传言,不过身为医生,他只能关注于患者的疾病本身,对于一些私事,则是无权过问。 然而,此时此刻,孩子的母亲忽然出现,也不失为是一个全新的机会。 “是的,我们可以试试。” 荣甜连多一分钟都不想等,立即问道:“马上就可以吗?我要怎么做?” “抽取外周血,只要几毫升就够了,然后直接检测hla基因,提取白细胞中的dna,再进行对比。不过,我必须事先说明,骨髓移植,最好的是从同胞兄弟姐妹之中抽取,其次才是近亲,比如父母。也就是说,你不一定能够配得上,就像宠先生一样。” 王医生简单说了一下,不过,荣甜还是坚定地要配一次。 第四十六章 找个代孕妈妈?!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饿得快要死了的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就在伸出手去抓的一刹那,才发现那不是馒头,只是个石头。 如果没有希望,或许也就不会失望。 因为曾有希望触手可及,所以失望才会显得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宠天戈也知道,要是自己不说,或许,她也不会知道这一点。她不记得自己生过孩子,自然也不记得自己流|产过一次。事实上,那一次流|产,他亦不在她的身边。或许,是顾墨存故意捣鬼也说不定。然而,他确实听医生说起过,说她受|孕困难,以后基本上不会再生育了。 荣甜沉默了许久,脸色白得不像话。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扯了一下宠天戈的手臂,动了动嘴唇,沙哑着开口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听说,只要卵|子和精|子是健康的,也可以等它们受|精之后,再移植到健康的子|宫里。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能不能去国外,找一位愿意代孕的女性,请她……” 他大骇,猛地甩脱了她的手,满脸震惊地看向她,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这就是大家口中的代孕,而代孕在国内目前来说是犯法的,不会被批准的行为。夫妻一旦被诊断为不|孕不|育,还有可能进行试管婴儿,但即便符合条件,也要层层手续的审批和复查,绝对不是说做就可以做的。 “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如果我的子|宫或者卵|巢有问题,那么根本无法正常受|孕,也难以维持十个月的胎儿发育!但是,倘若我的排|卵是正常的,就可以取出几个健康的卵|子来,先冷冻住,再进行体外的受|精!我知道这么做,的确有违道德,可是,我想救我的孩子……我没有别的办法……” 她越说声音越低,掩面而泣。 宠天戈承认,荣甜的话,其实有几分道理。如果她真的是子|宫受损,那么受|精卵无法着床,也无法从母体里得到足够的营养,发育十个月,呱呱落地。但是,倘若她的卵|巢是正常的,每个月都能正常排|卵,先把卵|子取出来,也不失为是一个办法。 可是,他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本意,并不是要找一个代孕妈妈。 很显然,她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 宠天戈正想着,荣甜忽然止住了哭泣,抬起头看向他,幽幽开口道:“我知道,你之前那么犹豫,好像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怕我不同意找代孕?” 他愣住,急忙摇头,连声说不是。 她垂下眼睛,久久地盯着地面的某一处,哽咽着说道:“我确实……我确实不愿意……一想到孩子要从别的女人得肚子里生出来,我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只要生了就能救活我儿子……让我做什么……我都认了……” 看多了关于代孕母亲和亲生|母亲之间的纷争,她也惧怕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她现在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只要找不到合适的骨髓进行移植,对于宠靖瑄来说,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数。 宠天戈叹气,摸着荣甜的头顶,低低回答道:“你想得太悲观了,事情也许不需要走到那么一步。你还这么年轻,不管中医西医,我们都去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去拜拜送子观音……” 荣甜哽住,诧异地看向他,不由得惊愕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求神拜佛了?” 他苦笑:“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别说求神拜佛,就是让我折寿十年二十年,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的话应验。 “别说,别说。求你了,千万别再说这种话!我已经一点点打击都承受不起了……你千万不能有事,要是你倒下了,我就没法活了……” 她说的是实话,要是宠天戈有事,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支撑得下去。 或许,她会懦弱得一死了之,可又放不下孩子,只能继续煎熬。 宠天戈果然闭上了嘴,不再说了。 就在两个人刚刚陷入沉默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了。荣甜被声音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去捂上宠靖瑄的耳朵,怕他被吓醒了。 在门口偷听了半天的唐渺剧烈地喘息着,胸前一阵起伏,她站在原地,不停地吞咽着唾沫,脸色有些涨红,用一种充满希望的目光殷殷地看向宠天戈。 他显然没有料想到,居然有人敢做这种事。 “你的孩子怎么是和她生的?你们认识多久了?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显然,唐渺只听到了一半事实,似懂非懂,所以她弄不清楚,为什么宠天戈的孩子是荣甜生的。思来想去,她以为,这两个人是暗度陈仓,早在几年前就搞到一起去了,还生了一个孩子。 这么一想,她的心头顿时畅快起来:夜婴宁,你以为自己活着的时候那么能耐,把这个男人哄得团团转,但是实际上呢?他早就和别的女人把孩子都生出来了。这件事,恐怕你到死都不知道吧?也难怪,像你那种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女人,又怎么会令男人真的喜爱,尤其还是宠天戈这样的男人。 她在心头默默地感慨着,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着。 “谁让你进来的?你连起码的家教都没有吗?给我滚出去!” 宠天戈暴怒,大喝一声,指着门外。 尽管荣甜第一时间去照看宠靖瑄,但是他还是被之前的声音给吵醒了,揉着眼睛,一脸困倦地醒了过来。 他还有些朦朦胧胧的样子,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浑身又疼,又使不上力气,本能地,宠靖瑄有些害怕地往荣甜的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哪知道,唐渺也不知道从哪里鼓起来的勇气,面对宠天戈的咆哮,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 “我、我虽然不是处|女了,但我、我没生过孩子,我的身体一向都挺好的……我每年都有体检,我、我很健康……我绝对能生个健康的孩子……” 刚才宠天戈和荣甜的话,她听到了后半部分,依稀听见他们两个好像要找一个代孕妈妈,生孩子什么的。 所以,此刻唐渺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主动自荐。 如果她能生下一个具有宠天戈血脉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和她自己在血缘上毫无联系,可毕竟在她的身体里长大,足足十个月。她不信,这十个月里,宠天戈会无情到对她不闻不问,哪怕只是为了确保孩子的平安无事,也会时不时地去看看她。到时候,只要她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一定会和他发生一些什么。 孩子是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不要钱,她只要他能够允许她留在他的身边,看着孩子长大就好了。至于名分什么的,以后再说,她只想得到他的人,并不贪图其他。 想通了这些,唐渺甚至觉得,自己太伟大了,她和那些贪图钱财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的。 她只要爱,她认为自己的爱很崇高,不掺杂质。 宠天戈怒极反笑,惊诧地反问道:“你能不能生孩子,关我屁事?外面大街上的女人都能生,难道都跟我有关系?我一直给你留着几分面子,都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你姐姐一个人闯荡,把你拉扯大不容易,我觉得她这个人不错,不想让她为难,所以才对你一再容忍。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坏了,以为我对你客客气气,是对你有意思?” 他平时不会这么粗俗,现在也着实是被气到了,脏话全都飙出口,不再给这个女人留有任何的脸面。 果然,一听这话,唐渺的脸颊由红转白,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拼命克制着。 “为什么!我从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你!你为什么连一个了解我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你如果真的了解我,说不定你就会爱上我的!” 她的眼眶泛红,几乎要流出眼泪,也大声质问着。 荣甜没有理会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只是抱紧了怀里的瑄瑄,低声安抚着他,同时留意着他头顶的输液瓶里的药水还有多少。 她记得,这是珠宝店里的唐小姐,两个人大概是气场不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很明显,这个女人也不喜欢她。 没想到,她竟然对宠天戈有着这么深的执念,自己或许浑然不觉,但外人却看得清楚,分明已经是病态了。 “我要是真的了解你,说不定我想打死你。”——宠天戈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她废话,多说一个字都是负累。 “你走不走?不走的话,我马上报警。” 他真的拿出了手机,厉声问道。 “你不用吓我,报警也没有用,这是公共场所,我最多退出这道门。就算你起诉我,我没有做伤害你的事情,法院也不会给我下限制令的!” 唐渺鬼迷心窍,倒是很理智似的,没有被吓住。 第四十七章 打烂你的脸,撕烂你的嘴 唐渺的冥顽不灵,显然令宠天戈的怒火更炽,勃然大怒。 原本,他不想当着荣甜和孩子的面前发火,害怕吓到他们。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病得不轻,要是再给她留面子,恐怕她还得自作多情,以为自己对她有意思。 “好,报警没用是吧?” 宠天戈一把掏出手机,一边按键一边说道:“行,你的事情,我不费心去解决。我丢给你姐,让她来管你。反正,你活到现在,离了你姐,你什么都不是。你不是说警察也管不了你吗?好啊,我倒要看看,唐漪怎么把你带走!” 果然,话音刚落,唐渺的脸色一变。 在这个世界上,她惧怕的人还真的没有几个,可是姐姐唐漪就是其中一个。 从小,她就是由姐姐抚养长大的,姐姐拼命赚钱养活她,又出钱供她出国读书。可惜她自己不争气,在国外也想着投机取巧,走歪门邪路,最后终于在整个设计圈都臭了名,险些再也不能做设计师。那些烂摊子,还是唐漪厚着脸皮,用自己的人脉和金钱一点点帮她收拾好的。 包括她现在在金喜珠宝的工作,其实也是唐漪出面帮她搞定的,只不过,她瞒着唐渺,怕她自尊心受损,不让别人告诉她而已。 “你别……” 唐渺也急了,跺了跺脚,就朝着宠天戈冲过来。 “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可不是绝对不会打女人的男人。” 他冷冷提醒着她,然后拿起手机,给唐漪打电话。 “我不管你在哪里,你最好马上出现,我现在在中海市儿童医院。如果你不能立刻赶过来,我不保证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妹妹。她得罪到我了,而我不想原谅她。你听懂了没有?” 这么多年来,宠天戈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唐漪说话,以至于唐漪都愣了。 “我、我就在中海。我这周休息,没有跟剧组。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渺渺她就是有些任性,但她的本心不坏的……你千万不要……” 唐漪懵住,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说道,同时急忙跳起来,连衣服都顾不得换,冲到门口才想起来,钱包没带,又匆匆返回去拿钱包和车钥匙。 “任性?那是你认为的,在我眼里,就是招人烦,讨人厌。你太惯着她了,所以,你也要为她的行为买单!” 宠天戈愤怒地吼了一句,然后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他眯眼看着唐渺,一步步走向她,冷笑道:“你现在就是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了!” 说完,他用力把门推上,“咔擦”一声反锁了。 唐渺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刚刚探视过了上司的女儿,一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宠天戈,唐渺不愿意错过这个天赐的好机会,于是溜到护士站,和值班护士闲聊了几句,从对方的口中打探到了一些消息,然后一路摸索着找到了这里。 没想到,还真的被她听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宠天戈的儿子生病,需要骨髓移植,需要找一个女人代孕,生下一个孩子,用新生儿的脐带血救活哥哥! 情急之下,唐渺就这么闯了进去,毛遂自荐,希望能够博得宠天戈的好感,也是在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你这是干什么?瑄瑄都醒了,你要吓到他了。” 见宠天戈发了一通脾气,还把病房的房门反锁着,荣甜不悦地皱了皱眉,轻声说道。 她虽然也不喜欢唐渺这个女人,可是,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怎么样都轮不到去教训她,尽管她的言谈举止都实在太令人感到厌恶了。 早知道宠天戈是个受女人欢迎的男人,可是,荣甜从没有想过,居然真的有一堆女人排队等着给他生孩子。 莫名地,她的心里又有了一丝嫉妒的情绪。 为了瑄瑄能够活下去,她说过,她可以忍受代孕妈妈的存在。 可是,像唐渺这种疯狂的追求者和爱慕者的存在,又让荣甜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她倒不是担心宠天戈会移情别恋,他的审美再差也不至于看上唐渺,可是,她还是会不舒服,总觉得时刻被人觊觎着,连幸福都做不到坦然处之。 “瑄瑄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抱歉,我声音太大了。” 一听说宠靖瑄醒了,宠天戈立即自责起来,连忙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哄了几句,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醒就醒吧,药快输完了,反正一会儿也要叫护士来拔掉针头,就算现在不醒,那时候也会醒的。不过你不要再嚷了,周围太吵,他不舒服的。” 荣甜皱眉,轻声说道。 “好,好。” 宠天戈点头,和刚才的样子完全不同。 唐渺抿紧嘴唇,看着面前的一幕,气得浑身颤抖。 “狐狸精!” 她猛地冒出来一句,用仇视的目光看向荣甜。 荣甜一怔,没有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还是令唐渺这么憎恶自己。 她有些茫然,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宠天戈,又看了看唐渺,终于确定无误,这句“狐狸精”,说的正是她自己,而不是别人——何况,病房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被称作是“狐狸精”了。 伸手拍了拍宠靖瑄的背,让他平躺下来,又帮他盖好被子,荣甜示意身边的宠天戈留意一下|药水的剩余量,然后,她站了起来。 唐渺眼看着荣甜朝自己走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虽然害怕,嘴上却仍旧在逞强:“你干什么?难道你还要打人吗?狐狸精,说的就是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活该你的儿子生病要死了!他活不了了!” “啪!” 不等唐渺说完,荣甜已经抬起手,劈头落下,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唐渺应该是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动手打人,一边脸都歪到了一边去,她好不容易才回过头来,用手捂着滚热胀痛的脸颊,刚要说话,荣甜不由分说,又是一记耳光抡过去,把她的另一边脸也打得歪过去,好半天正不回来。 很明显,这两个突如其来的耳光,真真切切地把唐渺给打懵了。 她没想过,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荣甜,打起人来这么狠。 果不其然,唐渺吸了一口气,觉得胸腔里都有血腥味道了,她咧咧嘴,嘴角也破了,火辣辣地疼起来。 “你、你凭什么打人……” 她很没出息地哭了起来,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凶过,就连姐姐都没有过,这个不要脸的丑女人凭什么打她! “第一个耳光,是因为你无缘无故骂我狐狸精,让我不爽。第二个耳光,是你诅咒我的儿子会有事,我想杀了你的心都有,更别说打你了。你最好马上闭嘴,要不然的话,我不敢保证不会给你第三个耳光,第四个耳光,一直到打烂你的脸,撕烂你的嘴。不信,你就试一试。” 荣甜的语气很冷,阴恻恻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唐渺捂着脸,抽噎着,却真的不敢再说话了。她一回头,看见身后有一组三人沙发,立即不发一言,坐了上去,呜呜地大哭起来。 “你让唐漪过来?” 荣甜回头看向宠天戈,发现他正在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一红,轻声问道。 他点头:“马上就来了。她说她这两天没有工作,在中海休息。还真是巧了,刚好来收拾她妹妹的烂摊子!” 一听这话,荣甜便没有再说什么。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唐漪,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手促成她来代言荣氏,而且,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她的妹妹做了错事,也不能把全部责任扣在她的头上。 所以,荣甜没有再去理会唐渺,任由她坐在沙发上,哭了嚎,嚎了哭。 又过了几分钟,宠靖瑄的吊瓶打完了,荣甜把护士喊过来,帮他拔了针头,收走了输液设备,护士还连声夸他懂事,不哭不闹。听到有人表扬自己,宠靖瑄的小|脸儿一直红红的,小声说了“谢谢”,看起来非常令人怜爱。 荣甜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 或许,即便不是唐渺,也会是其他女人,只要她不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那么就势必有这么一个女人,经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要肩负着治好宠靖瑄的使命,承载着全家的殷殷希望。 而这个女人,和孩子之间,总会有一种无形的纽带。 生的恩情大,还是养的恩情大?其实,是分不出来高下的。 那么,这个女人是不是唐渺,还有什么意义呢……是谁,都会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犹豫许久,终究还是不愿意交出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孩子。 正想着,房门被人急急推了开来,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女人快步走了进来,一脸焦急的表情,气喘吁吁的,显然是一路小跑着来的。 唐漪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哭着的唐渺。 第五十章 情火漫天 一听荣甜的话,宠天戈还真的稍稍离开了她的嘴唇。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咬着嘴唇,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这是一条十分繁忙的街路,他们站在路边,身边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车流,周围也有很多路人。 正是中午的时候,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的,有很多附近写字楼里上班的年轻人,他们都是刚吃过午饭,准备回公司上班的。 哪知道,宠天戈压根就没有打算结束这个吻。 他直接朝着四周大声喊道:“各位路过的朋友!我问问大家!我在大街上亲我的孩儿他妈,犯法吗?” 喊了一遍,他生怕别人没听清似的,居然又扯着脖子喊了一遍。 已经有人忍不住好奇,驻足观赏,还有几个年轻男人也大声起哄道:“不犯法!随便亲!” 不知道是不是被感染到了,听他们喊完,居然从各个方向都传来了回答—— “不犯法,亲!” “不亲不是男人!” “不犯法!” 好多正在等信号灯的私家车车主也参与进来,摇下车窗,探出脑袋,见四周似乎没有交警,玩命地按起了车喇叭!整条街上,顿时一阵响声,夹杂着许多年轻人的喊声。 宠天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的脸色有些尴尬,显然是觉得自己玩大了。 不过,人不疯狂枉少年! 疯!疯一把!为了自己爱的女人,疯一次算得了什么! 从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早就疯了!只要她一直在身边,那他宁愿一辈子都不醒! 他本以为自己老了,没想到,只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再过五年,再过五十年,他还是会有激情!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苟言笑,所有人都以为他冷血无情,那只是因为,他的七情六欲早就给了她,他的一腔热血也只为了她! 一把搂紧显然已经呆掉了的荣甜,宠天戈当着几十几百人的面,用力地再一次吻住了她。 周围居然响起了掌声,看热闹的人甚至越来越多,有附近上班的白领,有接送孩子的家长,甚至还有拄着拐杖出来散步的老人,他们全都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对男女,站在路边,他们拥在一起,正在甜蜜地接吻。 有路人实在按捺不住,掏出手机,连忙拍下来,忍不住边拍边说:“哇,浪漫死了!好羡慕!” 荣甜一开始颇有些抗拒,觉得羞涩,不过,很快地,她也被宠天戈的热情所感染,迷失在他的亲吻之中,本能地追随着身体的感觉,双手环住他的颈子,一点点回应起来。 她也忘却了什么面子,这一刻,只有这个男人是真实的,是触手可及的,生而为人,已经足够辛苦了,为何不能在终于遇到最爱的那个人的时候,放手去爱。 一个吻,燃起漫天的情火,烧得他们两个几乎都要焚身而亡。 好久好久之后,荣甜才尴尬地发现,自己腿软脚软,浑身都软,快要站不稳了。 而且,她有点儿呼吸困难,不只是缺氧那么简单,主要是连大脑都昏昏沉沉,一夜没睡,早上又被他按在卫生间和办公室前后来了两次,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走不走得动?要不要抱你?” 宠天戈也回过神来,轻声问道。他抬起头来看看,这才意识到四周全都是围观的人,这回好了,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年轻人在大街上玩浪漫! 两个人都有一种老脸微红的感觉,偏偏,停车的地方还在隔壁那条街。 “我走得动。宠天戈,我们跑吧?我记得在前面的路口向左拐,大概两百米就是停车场了。” 荣甜咬着嘴唇,低低说道。 他点头,小声倒数:“三、二、一,跑!” 他们手拉着手,荣甜还用另一只手稍稍挡着脸,两人拔腿就跑。 围观的人群之中顿时发出哄笑声,还有人感到一阵惊诧,怎么这两个人亲着亲着,忽然不亲了,一起跑了!更有好事者,还跟上去追了几步,确定他们是真的跑了,这才停下了脚步。 宠天戈因为膝盖的缘故,跑得并不是很快,荣甜的脚上也穿着高跟鞋,有些碍事。两个人拐过了路口,又跑了几十米,发现后面没有人跟着,也没有人再注意他们了,她第一个停下来,喘着气,弯下腰,两只手撑在大|腿上,连声说道:“不、不跑了!慢、慢走过去吧!” 他倒不至于像她这么狼狈,却也下意识地回头,向后面看了看,确定无人,终于放下心来。 “哈哈哈!”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荣甜笑完之后还忍不住怪他:“你笑什么?你凭什么笑我?要不是你忽然发疯,我也不至于在大街上乱跑,像个疯子一样!” 宠天戈走上前,一把扶起她,美滋滋地回答道:“对啊,我是男疯子,你是女疯子,这样才是绝配嘛。我俩一相爱,世上少祸害。” 他甚至还故意做出一副含羞带臊的表情,令荣甜感到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我们回医院吧。瑄瑄见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说罢,她站直身体,拉着宠天戈的手,和他继续朝着停车场走去。 就在此时,刚刚的那群路人之中,有人按捺不住,把用手机拍下来的那一段视频,传到了网上。他本以为,只有认识的朋友会点开看一下,最多不过几十几百人。 没想到的是,视频的浏览量却已井喷一样的速度在增长,转发评论的数量也多得吓人,他甚至不敢登录应用程序,一登陆手机就会卡死,因为消息提示太多,手机已经反应不过来了。而且,不断有自称是记者的人来给他私信,询问相关细节,还要采访他。 路人甲吓坏了,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拍到了什么,他只是吃过午饭,在回公司的路上围观了一下…… 而两个当事人还对此丝毫不知,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会想要拿起手机来消磨时间,哪怕不说话,互相对视,都觉得心里很满足,根本不想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怎么好像方向不是回医院?” 开了一会儿,荣甜看了看窗外,发现方向不对。 “你一宿没睡,先回去睡一觉。赵姐在陪着瑄瑄,我们可以晚一些再过去。” 宠天戈擅自做了决定,先送荣甜回酒店。 她自然不情愿。 “听话,孩子治病是一场长期战役,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能轻易倒下。如果我们自己生了病,哪里还有精力去照顾孩子?如果你不舒服,我反而还要腾出精力来照顾你,得不偿失。” 听他说得也有些道理,荣甜只能说好。 见她没有再反驳自己,宠天戈倒是颇为感慨,如果一开始,两个人就能互相倾听各自的正确意见,而不是为了较劲才较劲,那么就会少走很多弯路,少耽误很多光阴。 然而,谁又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呢?谁又没有犯过感情上的错误呢?没有人能够生来就成为爱情的完人,我们都是一路磕磕碰碰,怀揣着对爱的渴望,哪怕受过伤,也坚信着自己一定能够获得幸福。 “你好像在偷笑,又好像在感慨。我猜你的心里正在说我的坏话。” 荣甜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猜测着。 “我没有。” 宠天戈也十分严肃地撒着谎。 “我觉得你有。” “那好吧,就算我有。” “你还真有?!” “明明是你觉得我有的啊!” “哼,不想和你说话!我听歌好了。” 荣甜打开电台,刚好飘出一阵歌声——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宠天戈不由得嗤笑:“好老的歌了,每次一听,眼前就浮现出一个老男人的沧桑形象。” 然而她却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跟着唱下去:“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唱到这里,荣甜扭过头看向他,眼睛亮亮的,低低说道:“你就是我的鬼迷心窍。”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还能好好开车,平复了几秒,才哑声道:“我也是。” “我们会不会太肉麻?” 她有些担忧地问道,忍着笑意。 “不会,我们已经浪费太久时间了,现在要双倍加速,才能补偿回来。” 宠天戈伸出手,把音量调大,现在的他简直爱死这首歌了,虽然他有些五音不全,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就去学唱这首歌。 两人一走进酒店的大堂,就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宠天戈本能地挡在了荣甜的前面,现在的他觉得凡事怎么样小心都不为过,就怕出现一点点的意外。 没想到,在酒店前台,他们两个人一起看到了几个相当不愿意见到的人——荣华珍,她的助理兼地下情人,以及荣华强,还有他的私人女秘书兼地下情|妇。 这四个人的组合,令人非常无语,不过,大家心照不宣,互相不戳穿罢了。 第五十二章 第一个条件 欧洲的贵族,过去曾经被称为蓝血,而相对来说,中国的一些特定阶级,则被以红色来形容。 所以,当荣华珍说出这番蕴含深意的话之后,荣华强愣了一下,还是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在他没有前往内地的时候,在一些本地的应酬酒局上,就曾听说过宠天戈的名头,原本在心中并不怎么在意,只把他当成是一个颇有头脑的后生小辈罢了。 然而,在上一次天宠集团和荣氏的合作启动仪式上,他却发现,自己太小瞧人了。 这个叫做宠天戈的男人,虽然只比自己的儿子年长了几岁而已,然而手腕、能力、眼光,每一样都令自己这个在商界纵横了三十多年的老前辈感到汗颜,甚至是紧张。 那一刻,荣华强甚至暗暗地庆幸,这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而不是竞争对手。 “阿珍,你是说……” 一想到面前的宠天戈有可能力挽狂澜,出面解决这一次旭阳科技所遭遇的前所未有的大危机,荣华强激动得脸颊涨红,用充满希望的眼神不停地看向他。 宠天戈明显抗拒地一扭头,看了看笑得神秘的荣华珍,沉声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既然对方把他牵扯其中,他也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 活了三十多年,宠天戈十分厌恶被人威胁,或者被人设计,而他现在明显感觉得到,荣华珍在谋划着什么,这其中也包括他的存在。 荣华珍浅浅一笑,大胆地迎向他的慑人目光,也不闪躲,反而用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回答道:“既然大家想要成为一家人,那么,互相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同舟共济,有难同当,宠先生若是想要做我们荣家的女婿,不拿出一点儿诚意来的话,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甚至包括刚才还一脸期待的荣华强在内,他明显也被惊到了,显然还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正在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一切都太突然了。 宠天戈抿紧了嘴唇,绷着脸,没有立即说话。 荣甜按捺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荣华珍的手,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话来?你、你简直太过分了!” 自从知道她和自己毫无关系,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一枚棋子,一个傀儡以后,荣甜就很难再把荣华珍当成亲生|母亲那般,孝敬恭顺,每一次被训斥,她都勉强压抑着,隐忍着,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将会爆发。 荣华珍口中啧啧两声,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神在荣甜和宠天戈的脸上瞥了几眼,冷笑道:“装什么呀?男人女人的那点儿事,我的两只眼睛一过就知道!你敢说你们两个之间没什么?还不是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这会儿倒是急着撇清做什么呀?反正,男未娶,女未嫁,在一起有什么也不丢人!” 荣甜气得脸色发白,浑身轻|颤。 她倒不是怕被人知道自己和宠天戈的关系,她只是厌恶因为这层关系而令他受制于人! 如果真的因为她的身份,他不得不妥协,或者被人威胁着做了什么事情,那么她一定会万分难过,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 宠天戈看出她的愤怒,轻轻上前,伸手从荣华珍的旁边拉开荣甜,让她站在自己的身后。 “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至于你原本要说什么,我们不妨谈一谈。” 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但是,事实上,宠天戈的心头的怒火已经快要翻江倒海,若非时机尚未成熟,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如此放肆。 “我就知道宠先生是聪明人。来,大家都坐下,何必站着,多累呀。” 荣华珍的口中大声招呼着,自己率先在沙发上坐下来,又招呼着秘书去泡茶,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不必了,你长话短说,我听完之后,告诉你能,还是不能。” 宠天戈根本没有给她更多的面子,打断她的兴致勃勃,就连坐在一旁的荣华强都觉得异常的尴尬,他几次起身,想要说几句调节气氛的话,只可惜,在场的人之中,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荣华珍的心中愤愤,却又没有发作的机会,只好咽下一口气,装腔作势地说道:“女儿大了,娘家留不住了,既然你们有心交往,那我们做父母的也不阻拦。只不过,你们也看见了,荣家现在得罪了内地的军方,荣珂不小心把重要的商业机密泄露出去,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是不是泄露给了行业内的竞争对手,不过,这件事早晚要被人知道,那时候,就不是失去合作机会,赔偿违约金那么简单的了。搞不好的话,我们荣家会被封杀,禁止到内地来赚钱。” 说到这里,她半真半假地看向荣甜,忧心忡忡地补充道:“你可别以为我是为自己着想,你搞搞清楚,内地的两家公司,老爷子生前都是交给你的!女大不中留,我也不能一直把你拴在家里,别人要说我这个做妈咪的为了赚钱,连女儿的未来都不管了!” 一旁的荣华强也急忙帮腔:“是啊是啊,阿甜,荣氏是我们一家人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内地这边都是你打理,我也不想因为荣珂的事情,拖了你的后腿……” 这兄妹两个人商量好了似的一唱一和,显然是在故意偷换概念,说的如同是旭阳科技一旦出事,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荣甜名下的两家内地分公司一样。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荣甜气得发抖,怒道:“当初我被派到内地来,家里多少人看笑话,等着我铩羽而归,灰溜溜滚回香港去!如今我总算是立住了脚,你们又来祸水东引,想打着我的旗号,收拾荣珂留下来的烂摊子!是不是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筹码,哪里有需要,就添在哪里?倘若现在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站出来说,他能够摆平这件事,你们是不是也打算把我嫁了,当做酬谢?” 她的质问令荣华强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相比之下,荣华珍却比他镇定多了,只见她轻笑两声,眼神灼灼地开口道:“这种单纯的假设,你觉得有意义吗?我们还不如听听宠先生的意思,也许,他倒是愿意呢?” 荣甜瞪着她,两手握成拳,咬紧嘴唇,不说话了。 不过,她也想听听宠天戈的想法,她并不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出面解决这件事,而只是单纯地想要看看,他打算怎么样在荣家人面前处理和她的关系。 坦白说,荣甜并不希望他为了自己而屈服,可若他真的一口回绝了,她又觉得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 现在,就等着看看宠天戈自己怎么说了。 不只是荣甜等着,荣华珍和荣华强也等着。 “我可以出面去证明荣珂的泄露并非有意为之,如果军方那边追究下来,恐怕你们荣家也要赔偿一部分的违约金,不过应该不会吃官司。另外,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抓紧时间,让公司的技术人员进行一下图纸和数据的修改,倘若对方的态度并不是十分的咄咄逼人,说不定你们还有继续合作的可能。毕竟,据我所知,旭阳科技在整个亚洲的精密仪器设计制造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临时更换合作方,他们也未必敢保证一定不出问题。” 宠天戈沉吟了片刻,给出了他的答案,甚至还给出了进一步的解决方案。 此话一出,荣华强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浓浓的喜色,他连连称是,几乎已经要把宠天戈所说的话奉为圣旨了,一个字不差地去执行。 荣华珍皱皱眉头,没有想到宠天戈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太过反常了。 “那你要什么?你不会不计报酬地帮我们荣家吧?” 她有些心虚地问道,十分害怕宠天戈会狮子大开口。 他早有准备似的,微微一笑,看向她,反问道:“在商言商,你觉得我这个可能会大发善心,什么都不图,就帮你们度过这么大的一个难关吗?” 别说他不信,就连荣华珍也不信。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警惕地追问道:“那你想要什么?事先说好,要是你的条件太苛刻,我们也没有办法一定能做到。要是谈不拢,那也……” 宠天戈打断她,似乎十分厌恶她的唠叨:“很简单,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旭阳科技的事情我出面搞定,荣甜和我今后是恋爱还是嫁娶,都不需要经过荣家任何长辈的首肯。换言之,只要我愿意娶,她愿意嫁,我们随时随地都能成为合法夫妻。你作为荣甜的妈妈,要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和义务,何时何地,都不能用任何理由去反对她的婚事。你听好了,是任何理由。” 他特地在“任何理由”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如炬地看向荣华珍。 她被他看得有些心头毛毛的,心里迟疑着,该不会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了吧…… 第五十三章 第二个条件 荣华珍的心里有点儿怀疑,但她又不敢问,只敢在心里打鼓,脸上的神色忽白忽红的。 不过,宠天戈刚才说出来的第一个条件,却正对了荣华珍的心思。 自从和顾墨存之间暗潮涌动之后,她就暗怀鬼胎,原本她想的就是,尽快把荣甜这个烫手的山芋尽快打发出去,现在宠天戈既然明确表态,他愿意接手,荣华珍简直是乐不可支,一切正中她的下怀。 她一开始选择和顾墨存联手合作,为的就是荣鸿璨的遗产,生怕少了自己女儿的那一份。现在遗产已经分割完毕,大家也都分家单过,互不打扰,荣华珍难免心思活络,想要脱离顾墨存的掌控。 “看你说的,我一开始就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道理哪个做父母的会不清楚呢?又不是封建社会,恋爱自由,这种事我又何必拦着,自讨没趣呢?” 荣华珍立即做出一副好说话的姿态来,假模假样地一口答应下来。 她更好奇的是,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好。既然你答应了,我就继续说第二个条件。” 宠天戈已经把丑话说在了前面,若是以后荣华珍反悔,他也不会再顾及谁的面子。 “第二个嘛,其实也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不是条件的条件。” 他看了一眼屏息凝神,正在认真听着自己的话的荣华珍,又看了一眼表情里同样带着一丝紧张颜色的荣甜,朝她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荣鸿璨先生的遗嘱是把内地的两家分公司交给荣甜打理,也就是说,她是这两家分公司的唯一持有人。不过,在老人的遗嘱里,并没有特别注明,在她婚后,这两家公司的持有人会不会发生变更。那么,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要求荣家进行公证,证明这是她的私人婚前财产,婚后继续持有,且不受分割。” 此言一出,可以说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大吃一惊。 荣华珍显然是最为吃惊的那一个。 同时,等她反应过来宠天戈说的话,心里又不禁七上八下起来,郁闷得很。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两家内地的分公司真的给荣甜,别说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是亲生的,她也不会拱手让人。荣华珍原本一直在谋划着,怎么样说服荣甜把公司交出来,这回可好,被宠天戈盯上了,他直接把这件事当成筹码,逼她就范了。 “这个……这个事情……” 很显然,荣华珍迟疑了,支支吾吾的,不愿意一口答应下来。 倒是一旁的荣华强眼珠一转,意识到这两个条件和自己都没有什么直接上的利益冲突,他满脸堆笑,立即大声说道:“宠先生说的话在理,在理,绝对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我们是阿甜的娘家人,当然要把自己家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嘛!寻常人家的女儿出嫁,还要金银傍身,更何况是我们荣家的女儿,当然不能被人笑话!阿甜,你放心,等你出阁的那一天,别人我不知道,我一定做好我的本分!” 荣华强也不傻,旭阳科技是他的公司,现在出了事情,宠天戈肯出面帮忙,提的两个条件又和自己没关系,他自然是要把所有的漂亮话都说出来。 再说了,宠天戈和荣甜之间是什么关系,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先讨好荣甜,说几句场面话,给她足够的面子,宠天戈总不好再出尔反尔。 “你!” 荣华珍怎么会不清楚荣华强心里的小算盘,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荣华强满不在乎,一脸的怡然自得,伸出手去摸了摸秘书的小嫩手,心情显然比之前轻松多了。 “谢谢。” 荣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她才不贪图荣家人的财富,不应该她拿的,她一分钱也不想要,只是不想再被他们用亲情牌耍得团团转,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怎么了?你对第二个条件有什么异议吗?” 宠天戈看出了荣华珍的迟疑,冷笑着向她问道。 一开始,他还只是猜测,但是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百分百地肯定了——荣华珍或许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根本不打算把两家分公司交给荣甜,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要不然,荣华珍也不会从一开始就怂恿荣甜嫁人,之前还那么上心地举办各种聚会,搜寻合适的婚嫁人选。这些做法明显就是想要早一点把她打发出门,顺便收回这两家分公司。 蚊子腿上的肉虽然少,可也是肉,更何况,内地的发展潜力巨大,荣家只是起步晚,不代表发展慢,只要找对合作伙伴,还是大有可为的。 “我、我……我觉得……” 一时之间,荣华珍真是骑虎难下,说行吧,无异于是从身上割肉,她心疼得厉害。说不行吧,宠天戈一听就会生气,这件事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原本想得很美,借宠天戈的手,既能收回公司,又能在荣华强那里挖些好处,两全其美。 可现在,事情看起来远没有这么的顺利,甚至还有一点儿鸡飞蛋打的味道。 “如果觉得很勉强,那就别勉强自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强人所难一向都不是我的性格,让别人让自己都不开心,何必呢。” 宠天戈明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反正,他又不是真的想帮忙,不过是趁机敲竹杠。 “别、别啊!宠先生,旭阳科技是我父亲的心血,如今交到我的手上,我不能做不肖子孙,眼看着它毁在我的手上啊!内地的人脉我们认识得有限,如果你不肯帮忙,我还能去求谁啊……” 荣华强急了,刚才还美滋滋的,这会儿脸色都青了,他慌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恳切地求道。 “那就等着倒闭呗,每年那么多家企业面临倒闭,一家一家去救,我也救不过来啊。做生意嘛,就要顺应时代潮流,该倒闭的,就让它倒闭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宠天戈故意一脸闲闲地说道,就差把“与我无关”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一次,别说荣华强,就连荣华珍都再也坐不住了。 她的想法很多,比如从荣甜手里得到好处,然而更重要的却是从荣华强的手里得到好处,当然,那都是后话了。眼下,她必须先稳住宠天戈,背靠大树好乘凉,不能先得罪这尊真神。 “那……好吧。两个条件,我都答应就是了。” 荣华珍不情不愿地说道。 宠天戈也不含糊,立即把话说死:“好的,那麻烦你通知荣家的律师,请他尽快飞过来,等他到了中海,再请你们一起来找我。只要一公证结束,该做的都做完了,我也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保证,不会有人去追究旭阳科技这一次商业机密泄露的责任。” 话音刚落,荣华强支吾道:“这……这样的话……” 他本想说,这样的话,我们先做到了,你要是做不到,那我们岂不是赔了。 但是,他根本不敢这么说。 宠天戈微笑着看看他:“如果怀疑我能不能做到,觉得太过冒险的话,那么我劝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荣华强吓得立刻不敢再说任何怀疑的话了,反而连声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荣华珍的脸色虽然臭得可以,但也只好一口答应下来。 “好,等律师来了,到时候打给我就好了。” 说完,宠天戈再也不看他们,拉起荣甜的手,另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见他们两个离开,荣华强猛地叹了一口气,似乎非常不甘心,但又没有其他的办法。 荣华珍立即被激怒了似的,脸红脖粗地尖声吼道:“你叹什么气?这里面有你付出什么吗?你听到没有,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要两家公司!有没有搞错!那是我爸爸的公司!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坏透了!不想着怎么样白手起家地赚钱,反而野心好大!” 她不停地碎碎念叨着,越说越气愤。 没有外人在场,荣华强不再忌惮什么,一把拉过年轻貌美的秘书,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把|玩着她的头发,悠悠道:“阿珍,你至于那么生气嘛,反正爸爸的遗嘱本来就是那么写的,你自己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又何必和女儿闹翻。” 荣华珍白了他一眼,哼道:“你懂什么!” 见他和女秘书纠缠不清,她又忍不住低低斥道:“你还是收敛一些,嫂嫂不是好脾气的,知道你在外面玩得凶,搞不好要回娘家闹的!” 说完,荣华珍不悦地瞪了一眼那个风情万种的秘书。 荣华强哈哈大笑:“她都绝|经了,还闹什么!” 见状,荣华珍懒得再管,开门见山地问道:“行了,这些事我才不会插手。我只问你一句话,我救了你的儿子,又帮你把旭阳的事情摆平,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荣华强推开秘书,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我们可是亲兄妹呀!互相帮扶不是很正常的吗?阿珍,大家一家人,亲手足,你可不要趁火打劫呀!” 第五十四章 抱一抱 话音刚落,荣华珍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 她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然后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两个秘书先离开,她有话要单独和荣华强说,不能有外人在场。 两个秘书一前一后地离开,去楼下的咖啡厅喝咖啡去了。 等他们走了,荣华珍才一脸严肃地开口说道:“二哥,不要太天真了,亲兄弟明算账,这个道理可是永远不会变的。何况,你忘了爸爸生前最爱说的那句话吗?‘银纸在手搓到实,千祈唔好跣手’!这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不敢忘呢!” 她早就暗下决心,通过荣珂这件事,既在家族中提升自己的地位,又要趁机打压荣华强这一支。没办法,荣鸿璨生前娶了三房太太,大家不是一个妈生的,自然明争暗斗得厉害。其实,他在外面还有一些其他的妾室,只不过因为没有所出,所以并没有娶进家门。再加上香港回归以后,荣家也想要和内地走得近一些,荣鸿璨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某些行为,所以才没有继续娶。 荣华强被问得一愣,待反应过来,才反唇相讥道:“你只记得这一句,你怎么不记得爸爸还说过,‘有饭大家食’呢?现在你一个人吃得嘴角流油,自然不愿意再管旁人是否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们兄妹之间并无什么深刻的亲情,平时在人前也不过是装出一副手足情深,如今没有外人在场,自然是连演戏都懒得再演了。 如今有宠天戈在背后撑腰,荣华珍也硬气起来,冷笑一声,呛声道:“是呀,我就是这种性格,可你别忘了,要不是我恰好在中海办事,你的儿子死在外面都没有人晓得!你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儿,难道你很想要尝尝吗?” 被她一噎,荣华强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荣华珍先兵后礼,见他不开口了,又把语气放柔,上半身凑近,客客气气地说道:“二哥,我想进董事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爸爸不在了,三房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过去,她们比谁的钻石大,比谁得到的宠爱多,比谁占的股份多。现在呢?三房太太里,就连年纪最小的都快七十岁了,连我们几个兄妹都两鬓斑白了,荣氏想要维持住过去的风光,谈何容易?以后还能指望谁,难道指望那些外面的人吗?” 见荣华强略有所思,她又趁机劝道:“我只生了一个女儿,以后要出嫁的。荣珂现在生死未卜,你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你现在让艾拉给你生一个,那也要二十年以后才能独挡一面。可是,大哥就不一样了,你想,他的儿子荣珏就快结婚了,要不了两年就会生下一儿半女。我们两个要是再不一条心,以后岂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荣华珍一向十分忌惮着她的大哥,也就是荣鸿璨的原配夫人所生的嫡长子。而且,荣珏很有出息,已经被港媒视为荣家未来的继承人,对他称赞有加。荣珏的同胞妹妹荣婷虽然没有哥哥那么优秀,但因为形象出众,也吸引了很多香港豪门的注意力,这两年一直有传闻,说她被很多富豪视为最佳的儿媳人选。将来,一旦她同其他大家族联姻,那么荣家的大房一支就会以压倒性的优势,超过二房、三房两支。 艾拉就是刚才和荣华强腻在一起的漂亮女人,她倒也不是乏味粗俗的女人,只是出身不太好,是私生女,在英国读了几年书,十七岁就跑回了香港,很快成了荣华强的所谓的秘书,当然,她所负责的那部分工作,主要是在大床|上进行的。不过,荣华强是真的很喜欢她,甚至动了让她再生个儿子的念头。 荣华强的太太是不折不扣的母老虎,再加上娘家颇有实力,这二十多年来,把荣华强管得苦不堪言。 如今,荣珂出事,他的心又活了,想让情人艾拉再生一个。何况,荣珂如今已经这样了,太太又已经过了年纪,想必她的娘家也无法再说什么阻止的话,毕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绝后。 荣华强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所以一听说荣珂有事,直接带着艾拉飞来中海,打算玩一手先斩后奏。 “你……你要进董事会?” 他迟疑地问道。 荣华珍努力了好几年,本来,眼看着今年就能进了,没想到荣鸿璨没有撑下去,就这么撒手人寰了,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如今,她再想进去,就得由现任董事会全体投票表决,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她更怕大哥从中捣鬼,阻止她成为执行董事。 而荣华强是整个董事会的二把手,地位和大哥不相伯仲,他说的话,也是很权威的。 “三房子女,就只有我不在董事会,这是要把我们孤儿寡母欺负死吗?爸爸虽然死了,可我还是荣家的女儿呀!何况,做了个董事而已,又不会抢走你们手上的股份,何必防贼一样地防着我……” 荣华珍故意凄凄惨惨地说道,顺手又打出一张亲情牌。 听她这么一说,荣华强倒也有些替她抱屈,继而觉得大哥在父亲死后,的确有些故意在压制他们两兄妹,在家族中一手遮天。 “哼,他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大房生的,看都不正眼看我们一眼呢!” 他的火气也被撩|拨起来。 荣华珍趁机又道:“我们再不团结,以后会更惨,我们的子女不如他的,还不一定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二哥,你放心,回香港以后,我一定帮你说服家里那几个老古董,让他们承认艾拉的身份,到时候,你们努努力,明年这时候就有小公子了!” 这句话,才是真正打动荣华强的。 他在长辈人的眼里,是个浪子,若是从他的嘴里说出这些话,势必要被那些老家伙们骂个狗血喷头。但是荣华珍不一样,她很得他们的欢心,也很有话语权。 “此话当真?” 荣华强不太相信似的,追问了一句。 荣华珍已经率先站了起来,伸手去搀他起身,口中笑道:“好了,我们还是先去看荣珂吧,这些事以后慢慢商量。他最近的情况稳定多了,医生说了,好好调养,说不定就能清醒过来。” 荣华强一听到她提起荣珂,不由得眼角湿|润,惋惜道:“我可怜的儿子……” 荣珂虽然顽劣,可原本,他也是打算把家业留给他继承的,毕竟是独生子。 如今看来,只好梅开二度,再生一个儿子出来了! ***** 宠天戈牵着荣甜的手,和她一起回到她的房间。 一路上,荣甜都没有开口讲话。 她的脑子里,还在不停地回想着,宠天戈刚才提出来的那两个条件。 可以说,这两个条件,完完全全地超出她的意料之中,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她考虑,甚至连她以后的生活,都考虑到了。 也就是说,哪怕她以后不和他生活在一起,一个人也是有资本能够生活下去的,不会轻易被娘家剥削,也不会被无良的男人盯上财产,有意骗婚。 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原本可以趁机狮子大开口,从荣家猛捞好处,但他没有,只是在为自己的将来盘算着。 进了门,宠天戈直接去卫生间,帮荣甜放洗澡水。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泡个澡,然后就好好睡觉,别设置闹钟,睡到几点算几点,反正酒店有宵夜,到时候打电话叫……” 不等宠天戈说完,她已经快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他浑身一震,似乎没有料到荣甜会忽然扑上来。 “怎么了?累了?” 他静静地站了几秒钟,这才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就想抱一会儿。” 宠天戈笑着她的孩子气,伸手摸|摸头发,叹息道:“说不定,以后我胖了,老了,求着让你抱,你都会嫌烦呢。趁着现在想抱,你赶快抱,那我|干脆不走了,让你抱到天黑。” 荣甜气得伸手捶打他,明明是这么旖旎的气氛,就因为他的两句话,都显得不那么的浪漫了。 他不再说话,和她静静地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抬起头,轻声问道:“孩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昨晚就发现了,瑄瑄现在的身体真的很弱,就算我们能等,他也不一定能等了。” 宠天戈思考了片刻,不答反问:“你相信中医吗?要不然,我们去看看中医吧。就算最后没有效果,起码也能给你调养一下|身体。” 荣甜怔了怔,她平时很少接触中医,也说不上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不过,在这种时候,只要有一种可能,她都愿意去试一试。 “之前,victoria也流|产过一次,加上她的年纪比较大,她和杜宇霄也担心怀|孕吃力。所以,经人介绍,她去看了一个中医。如果你不排斥,那么,我们也去试试。” 宠天戈也是忽然想到这一点的。 第五十六章 又见傅锦凉 “不知道,可能是……可能不想做了吧。他们夫妻两个也不缺钱,做投资都是心血来|潮,我猜,大概是腻歪了,就想做点儿别的。” 过去的事情,牵扯了太多,他想,她未必能够适应, 宠天戈想起蒋斌在医院里和自己说的话,再联想起栾驰的担忧,他心里的不安慢慢地扩大了。 荣甜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故事,听他这么一解释,终于放下心来,语气轻快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刚才做梦居然梦到了简若,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我还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本来睡得很死,一个激灵醒过来了。” 她叹息着,弄不懂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只能轻声安慰:“梦都是反的,你就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荣华珍兄妹两个现在都在中海,如果她肯答应我的条件,那么接下来,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财产尽快公证完毕。” 荣甜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笑出声来:“她一定呕死了,本来是找我多领一份遗产的,哪知道,被你这么一设计,两家分公司都要划归到我的名下。那她岂不是白忙一场?” 她说得不错,荣华珍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不想因为自己这一房里少了个女儿,就少分配到一笔遗产,更不想因为女儿的死,令自己蒙羞,被本地媒体嘲讽,口诛笔伐。 结果,宠天戈趁机要求她请律师来公证财产,让她趁早死了那份心,别想通过把荣甜嫁出去这个策略,收回两家分公司的管理权。 “没办法,她现在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如果,她敢曝光你的真实身份,那么她也会被荣家的其他长辈起诉,要求重新划分荣鸿璨的遗嘱。这也属于一桩豪门丑闻,她恐怕不敢冒险这么做。不过,也不排除以后她可能真的会狗急跳墙。相对来说,两相权衡取其轻,依我看,荣华珍这一次能够从荣华强的身上捞到不少的好处,她可能也就放过你了。” 宠天戈缓缓地说出自己的分析,正因为如此,他今天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提出第二个条件,明摆着是知道荣华珍只能妥协。 荣甜好半天没说话,最后她才叹气:“你真是天生做商人的料。我自愧不如。幸好,我现在还是你的合伙人,倘若我现在是你的竞争对手,恐怕我会寝食难安,就怕掉进你设置的陷阱里去!” 他再一次站起来,收拾着桌面上凌|乱的文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回去。 她一个人住在酒店里,宠天戈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先叫东西吃,我马上回去。大概半小时,顺路给你买点儿零食。” 说完,他放下电话,拿起外套,一边穿着,一边往外走。 关灯,关门。 天宠集团的大楼里,绝大部分的员工都已经下班了,偶尔还有一两间办公室亮着灯,走廊里有些暗。 宠天戈走进他专用的电梯里,按下按键,轻轻闭上眼。 很快,电梯的门开了,他睁开眼睛,刚一迈出去,宠天戈就看见隔壁的普通电梯前,站着一个女人,应该是正在等电梯。 听见声音,那个女人也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宠天戈本能地皱了一下眉头。 多年不见,她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变样子,虽然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不过,宠天戈还是毫不吃力地认出来了她——在中海几乎销声匿迹的傅锦凉。 她嫁了一个马来西亚的华裔商人,据说常年在香港做生意,年近四十,离异过一次,很有钱,在亚洲都排得上前二十。而且,他似乎和东南亚那几个国家的皇室都私交甚笃,还被封了个什么爵位,当年和傅锦凉结婚的时候,几个国家皇室的成员都有出席,也曾十分风光。 不过,由于婚礼是在马来西亚举办的,所以,很多细节都是别人说的,宠天戈也没亲眼看见。他当然更不会闲得跑去打听,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风光。 傅锦凉嫁得好还是不好,都和他没关系。 她终于想开了,找了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嫁了,倒是令宠天戈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当初,他还真的怕她非他不嫁,纠缠不休,闹出更多的祸事来。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她。 傅锦凉分明是一副阔太的标准打扮,铂金包,限量眼镜和手表,以及裁剪得当的新款套装。和之前相比,她稍稍丰满了一些,大概是养尊处优的生活的确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形象,她看起来有了些许的变化,整个人成熟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都写满了“优雅”两个字。 她也摘下眼镜,抿唇一笑:“看来传闻真的没有错,要找你,来公司最方便。有人说,你吃喝拉撒睡都在公司,我原本还怀疑来着。” 宠天戈看了看她,直接问道:“有事吗?” 他本来想一个字也不说,干脆就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后来想了想,觉得那么做似乎也不太妥当,于是便问了一句,听一听她究竟要做什么。 傅锦凉冲着宠天戈轻轻一笑,邀约道:“我看隔壁就有咖啡厅,要不要坐下来边喝边聊?毕竟,大家好久没见了。” 宠天戈一口拒绝:“没有这个必要。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我都没有什么想和你聊的。” 他总觉得,傅锦凉的出现,实在有些诡异,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不能不令人起疑心,觉得她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有什么消息,今晚却突然冒出来,宠天戈对此十分警惕。 她想要找到他,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没有必要拖到今天。 “那好吧,其实我刚下飞机,本来也只是顺路过来看看的,既然你不肯赏光,那就再见吧。” 见他拒绝了自己,傅锦凉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纠缠,她重新戴上墨镜,对着电梯的镜子左右照了照,直接走出了天宠集团的写字楼。 宠天戈看见,她径直坐上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车子很快绝尘而去,毫不拖泥带水。 傅锦凉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整个人犹如鬼魅,来无影去无踪。 “什么意思……她怎么冒出来了……” 他默默地念了一句,总觉得最近实在不太平,好像所有的魑魅魍魉一下子全都跑了出来,世界大乱。 想了想,宠天戈还是掏出钥匙,上了车,去酒店找荣甜。 他到酒店的时候,荣甜已经起床了,不过晚餐还没有送来,她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上网。 “零食。” 宠天戈把一袋子东西放到沙发上,先去洗手。 荣甜立即放下平板电脑,鼻子动了动,嗅了嗅那一袋子吃的,又看了看塑胶袋上印着的超市名称,然后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从沙发上跳起来,一直追到了卫生间里。 她走到宠天戈的身后,踮起脚来,在他的身上不停地闻着。 “你做什么?” 她皱眉,不悦地问道:“你换秘书了吗?” 宠天戈不解地回答道:“啊?没有啊,victoria已经回公司上班了,孩子由家里的育儿嫂带着呢。” 荣甜双手抱胸,又动了动鼻子,正色道:“那就说明,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你去见了别的女人。victoria不会用这种味道的香水,这味道不适合她,而且,她工作多年,也清楚上班的时间应该用什么味道的香水才合适。而这个味道我闻过,是今年的限量新款,一瓶30ml的售价,折合成|人民币大概在两千五百块,我不认为哪个连锁超市的普通员工舍得去买。所以,你还是老实坦白比较好……” 她故意拉长声音,好心地提醒着他。 宠天戈举起双手投降:“我认输。和你打完电话以后,有个客户刚好路过我们公司,我以前帮过她一个忙,所以她上来看看我,本想请我吃饭的,但我没时间,说下次。然后她就走了。” 他半真半假地把刚才的情况说给她听,不能全撒谎,容易被戳穿,也不能说实话,根本解释不清。 荣甜斜眼看了看他,不太相信似的追问道:“真的?女客户,唔,路过,上去看你……” 他急忙打断她:“拜托,不要乱想。真的有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说完,宠天戈抬起手臂,低下头四处闻了闻。 她转身,一边向外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当然了,只有女人才能看出女人的企图,就跟一个贱人才能认清一个贱人是同样的道理……哼,那个女人喷这么浓的香水,摆明了就是想勾引你,这香水的名字叫做‘情迷魅诱’,还以为我不知道嘛……” 荣甜碎碎念着,抓起袋子里的一罐薯片,恶狠狠地往嘴里塞。 宠天戈忍不住笑道:“你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她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只抱枕砸向他:“谁吃醋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醋了?” 说完,荣甜拿起平板,登陆微博。 一打开界面,她的个人页面似乎卡了一下,右上角跳出无数信息提示。 宠天戈也凑过去,挨着荣甜坐下,顺手从她手里抓了一片薯片,丢进嘴里,看了几眼她的微博页面。 然后,他指着屏幕正中的一段文字和视频,满脸茫然地向她问道:“这上面说的是……我和你?” 第五十七章 正式公布关系 荣甜抓着薯片的一只手顿在半空中,她张了张嘴,顺着宠天戈的手,向屏幕上看过去。 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齐齐盯着她手上的平板电脑。 “恋情大曝光!” “情难自已,当街热吻!” “揭开头号钻石王老五的神秘面纱!” “盘点和宠天戈过从甚密的12位当红女明星!” “是男|欢|女|爱还是强强联合?是陷入爱河还是联手炒作?” 类似的无数醒目标题占据着整个屏幕,文字下方,还配有若干张照片,以及一段长达1分钟左右的秒拍视频,已经被不知名的网友公开传到了网络上,点击量高到吓人,才几个小时而已,就窜升至六位数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伸手点开那段视频。 “头号钻石王老五?说的是我吗?” 宠天戈指了指自己,顺手又拿了一片薯片,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着,说罢又去拿了一片,眼神看上去有些茫然,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奇怪的头衔。 荣甜扭过头,从他的手中夺下薯片,挑了挑眉毛,哼道:“居然有12位?哪12位啊?我怎么没听说过呢?过从甚密,那是怎么个密法啊?是密到拉拉小手,还是密到滚滚床单啊?” 就算媒体捕风捉影,起码也说明有风有影,总不能完全都是无风不起浪吧。 所以,她的心里酸溜溜的。 宠天戈反应过来,嗤笑一声:“娱乐记者说的话你也信?在他们眼里,一个商人和一个十八线小明星碰巧在同一家餐厅吃饭,两个人擦肩而过,那也叫私下密会呢!不这么写,哪里来的点击率?过去说谎,是嘴里跑火车,现在这个ip王道的时代,他们的嘴里都能跑高铁了!” 荣甜撇撇嘴,没说什么,食指一点,把照片点开。 “把我拍得好丑。狗仔的相机以后能不能装置美图软件?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让他们拍。” 她拿起平板,在眼前凑近了,左看右看,都觉得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和自己的真实形象差了太远,可能是因为拍得不太清楚的缘故,有些模糊。不过比起港媒那种故意丑化人的偷|拍照,这几张已经算很不错了,起码和正常人差不多,没有太难看。 “大小姐,你居然还在关心美不美。” 宠天戈按着脑门,长叹一声。 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围观的路人把中午的那一幕给拍下来,还发到了网上。这么一来,自己和荣甜的关系也就算是被迫公布了,而且看起来有些被动,容易被当成话题,在网上久挂不下。 荣甜抱着平板,盘腿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把相关微博全都翻了一遍,口中啧啧。 “真是胡说八道啊,我怎么不知道荣甜有这么多的黑历史……你看,大家都说我配不上你呢!看来你还真的是头号钻石王老五啊,碎了一地的芳心,粘都粘不不过来……还有,说是过从甚密的女明星,怎么有好几个我都不认识?啊,你看这一个,后宫戏里演丫鬟的也算?据说她在参加选秀活动的时候向你表白了!哎,真是令人心碎……” 她吃着薯片,看着八卦,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绯闻的女主角。 宠天戈实在看不下去,他一手抽走平板,另一只手抓起荣甜的手指,在嘴里吮|了吮,帮她把几个指尖全都舔干净了。 “你恶心。” 她红着脸颊,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不许。 “别闹,想想怎么办。既然都被拍到了,还是需要回应一下。其实也是好事,我喜欢名正言顺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正式对外宣布,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这样不好吗?” 宠天戈抱住荣甜,把她压到沙发靠背上,不许她乱动。 她睁大眼睛,反问道:“这样好吗?” “不好吗?” 他一本正经地再次反问。 她语塞。 动了动鼻子,之前的那股香水味道似乎更浓郁了,荣甜气得用力推他:“你去洗澡!洗两遍!不,洗三遍!狠狠洗干净!” 宠天戈低下头又闻了闻,只好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洗澡了。 荣甜坐起来,继续抱着平板,她的个人页面一下子被刷爆了,上万上万的评论和转发,还有四位数的私信,一条条看过去,恐怕要看到天亮。她随便挑了几条,几乎都是在骂她的,说她是心机婊,故意让人把视频传到网上,想要公开和宠天戈的关系。 “你就是想红!” 这五个字,她眼睛一扫,就看见了几十遍。 荣甜的心里顿时哭笑不得起来。她又不是嫩|模,明星,她红了又有什么用?!难道红了就能吸引更多的客户来中海旅游了?! 越想越好笑,而私信和评论又源源不断地涌过来,转眼间又是上千条。 她看了看,也不去理会,心里也并没有觉得特别的委屈或者怎么样,更懒得去回复那些带有辱骂性质的留言,就当没看见好了。 刚好,餐厅的服务员把她之前预订的宵夜送来了。 荣甜给了小费,把餐车推到沙发旁,等着宠天戈洗完澡,和他一起吃。 ***** 吃了宵夜之后,两个人折腾到凌晨四点多,明明做了那么耗费体力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彼此都精神亢奋,睡不着。 她把头埋在宠天戈的胸口,长发遮住脸和肩膀,好久也不说话。 “你不怕憋死吗?” 他笑着伸出手,把荣甜的脸稍微拉起来一些,她的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胸膛上,每一次呼吸都喷在他的皮肤上,搔得他痒痒的,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你怕我鼻梁上的假体歪了?” 她捏了捏山根,又捏了捏下巴,还好,她的整容十分成功,目前也没有察觉到哪里有不舒服的感觉,而且面部的肌肉还很灵活,并不僵硬。 “不会,我咨询过,你的整容和那些明星的不一样。荣华珍下了血本,找的是日本军方,以前都是为国际间谍服务的,要是那么轻易就会出现问题,还怎么为国家套取情报?” 对于这一点,宠天戈倒是不担心。 “睡吧。等天亮,恐怕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那些记者……” 他做了个头痛的表情,没有继续说下去。 早上七点,两个人被床头的电话铃声吵醒。 荣甜闭着眼睛,把头缩进被子里,宠天戈挣扎了一下,接起电话:“谁。” 是酒店的经理打来的,他在另一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宠、宠先生,抱歉打扰了……好多记者围在外面,说想要采访……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荣小姐下榻在我们酒店的……现在好多人在前面,好说歹说,就是不走……还有个别记者干脆也开了房间,入住进来,成为了酒店的客人,我们就更没有办法再让他们离开了……” 宠天戈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坐了起来。 “采访?采访什么?” 很显然,他把昨天网上的那些东西都给忘了。 经理小心地提醒着:“就、就是你和荣小姐……你们不是恋爱了吗……” 宠天戈抹了一把脸,想起来了。 “知道了。你不用管他们了,爱守着就守着吧,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打算出门。” 他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宠天戈放好话筒,一扭头,发现荣甜也醒了,她正在揉着眼睛,茫然地看向他。 她的肩头、锁骨和一小片胸口从被子里露了出来,白腻腻的,上面还有几个浅浅的粉红色痕迹,都是他情难自控,不小心弄出来的。 他长臂一展,直接把她拉进怀里,一双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才几秒钟,荣甜便喘息不已,想要推开他:“不,我好困了……还有,电话里说了什么?” 宠天戈哪里会轻易放过她,早上的时候,男人总是格外的精力充沛,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把她压在身下,甜蜜一番。这么一想,他的指尖犹如一串电流带火,游走,探寻,深入,辗转…… 荣甜抗拒的话语湮没在他的浓情蜜|意之中,整个人没了力气,彻底瘫软在他的怀中。 趁她去洗澡的时候,宠天戈拿起电话,打给公司的公关部负责人。 “你去联络一下……对,新闻发布会……考虑?我考虑什么?这帮记者都堵在我的酒店门口了……反正他们不过是想从我的嘴里得到一个答案……否定也好,肯定也罢……他们不会在意答案本身,只是想要个点击率罢了……好,你去准备……” 放下话筒,他忽然觉得轻松多了。 以前和夜婴宁在一起,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无法公诸于众,很多时候都给宠天戈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很不自在。而现在,他不想再走过去的老路,就算被议论,被嫉妒,被诅咒,被唱衰,他也不在乎了。 就算是普通人恋爱,也有权利公开,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偷偷摸|摸。 想到这里,宠天戈充满期待:他已经让人安排下去了,下午一点半,就在这里的小型宴会厅,举办一场新闻发布会,他要正式公布自己和荣甜的恋爱关系。 第五十九章 豪门阔太太 说完,宠天戈放下话筒,站起来,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他环顾四周,眼神渐渐地冷了下来。 “差不多了吧?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公司公关部的同事,我们先失陪了。” 他再也不看一眼,拉起荣甜的手,直接和她一起走了下去。 因为生气,刚一转身的时候,宠天戈甚至把桌上的名牌和话筒都不小心扫了下去,但他一眼也没有多看,也没有为此而停留,脚步未慢,掉头就走。 荣甜的手被他抓得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记者们愣了一下,闪光灯频起,相机镜头纷纷捕捉着二人十指紧扣的画面。 转眼间,宠天戈和荣甜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那些记者愣在当场,面面相觑。 好在,有若兮急忙出来主持大局,她让大家把问题直接发送到集团公关部的微信公众号上,方便统一回复。然后,她又告诉记者们,隔壁的宴会厅里已经准备好了免费的自助式下午茶,也有单独的办公隔间,环境相当不错。如果有记者朋友愿意留下来喝茶写稿,她万分欢迎。 发布会是在下午一点半正式举行的,为了能够拿到第一手消息,很多记者中午根本没吃饭,或者只是随便吃了个简餐,此刻全都有些饿了。 所以,他们一听若兮的话,立即收拾好手上的采访器材,一边聊天一边走到隔壁,先吃些东西,再看看能不能顺便挖到些新的内部消息。 顷刻间,小宴会厅里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 若兮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下来,心里暗道,原来,她的这位老板,并不比那些爱耍大牌的明星更好伺候一些啊! 宠天戈抿着嘴,脸色沉峻,两条长|腿迈得又急又快,他好像急行军似的,拉着荣甜走出好远,确定周围再也没有那些惹人厌的记者了,终于停了下来。 她没有准备,一头扑了上去,险些撞到他的后背。 “走那么急干什么?我还穿着高跟鞋呢。要不,你把你脚上的鞋和我的换换,我猜你一步都走不了!” 荣甜揉揉鼻尖,轻声抱怨着。 宠天戈收住脚步,伸手帮她揉了几下,抱歉地看着她。 其实,荣甜也很疑惑,怎么一开始都好好的,一直到那个记者提问之后,宠天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也不打算再坐下去了呢? 可惜,她当时太紧张了,现在回忆一下,竟然都想不起来记者问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好像是和天宠集团的投资有关系。 她当时以为和自己无关,听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些走神。 结果,现在死命地去回想,也想不起来了。 “你到底怎么了?其实,就算你不拉着我走,我看,原本也距离结束差不了几分钟了,多说还有一个问题。几分钟你都忍不了吗?” 荣甜有些埋怨宠天戈刚才的做法,毕竟,在人前拂袖而去,还是有些失礼。更何况,当时在场的都是记者,那些无冕之王不知道又要怎么借题发挥,口诛笔伐。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举办新闻发布会的意义何在?还不如两个人一开始就闭上嘴,一个字也不说,让大家去猜。 连她都忍住了,结果,反而是他出了问题。 所以,荣甜感到有些委屈。 宠天戈沉默了片刻,还是拉着她进了电梯。 酒店的外面都是记者,他们两个暂时还不能随意进出,所以,在酒店里转了一圈,宠天戈还是和荣甜一起去喝下午茶,也能坐下来聊聊。 她百无聊赖,拿出手机,想看看那些记者是怎么报道刚才的发布会的。 果然,全都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公关起到了作用,目前来看,网上都是比较中肯的言论,而且也有很多网友送上了祝福。很多女人甚至表达了对荣甜的羡慕之情,认为宠天戈第一时间出来宣布恋情,很男人,很爷们,也很有担当,比起那些为了形象而故意隐婚,或者连地下恋情都曝光了,面对媒体还矢口否认的男人来说,强多了。 “你找了水军?” 荣甜翻了翻,暂时还没有发现比较过激的负面评论。 “水军是什么?钱吗?要是不贵的话,先给我来一万个,尝尝鲜。” 宠天戈半真半假地说道。 她只好笑笑,没有再问。 估计是若兮和媒体一贯交好,在这件事上了不少心血的缘故。当然,说白了,其实也是要钱的,不可能对方办了事,不收好处。 只不过,这钱得值,双方都满意,把事情弄得漂漂亮亮的,这就足够了。 “你的个人主页,很多女生在哭。” 荣甜故意把手机屏幕转到宠天戈的面前,手指滑动,让他看到那些留言。 他看了几眼,笑出声来。 “‘老公快甩了她,来操|我’这种话,这些人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居然还有男人这么说,难道我的口味有这么重?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宠天戈笑着喝了一口咖啡,摇头叹息。 “这只是一句网络用语罢了,并不是真的要你……那个。我看你真应该多上网,以免再过两年,别人说什么你都听不懂了。” 荣甜忍不住嘲笑起他。 “不用,我好好赚钱,你好好钱,这种模式我很满意。”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两个人正在开心地聊着天,忽然,餐厅的服务生端着餐盘,悄无声息地走过来。 “抱歉,打扰一下两位。” 服务生向宠天戈坐着的位置微微倾斜了一下|身体,方便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托盘上的东西。果然,听见声音,宠天戈本能地一抬头,正好看见了面前的那张字条。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 “两位需要什么,按铃即可。” 服务生说完,立即又退了下去。 荣甜拿起手机,看了几眼,又喝了一口咖啡,她没有太过留意这个小细节,更没有看见,端盘上并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有一张很小的字条。 又过了两分钟,宠天戈才说道:“你先坐,我去一趟洗手间。其实我一来就想去的,结果聊天,忘记了。” 荣甜笑他:“快去,这种事也能忘。” 他点头,起身快步朝洗手间走去。 荣甜按捺不住甜食的诱|惑,挣扎了半天,又按铃叫来服务生,要了一份杂果拿破仑。 宠天戈绕了半圈,走出茶餐厅,他在门口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又迈步朝左侧的休闲区走去。 果然,他在那里看见了一个正在喝茶的女人。 傅锦凉打扮得很时尚,皮肤倒是比前两年更黑了一些似的,蜜色,穿着黑白竖条纹的连裤衫,烫过的头发用发带束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平整的眉毛。她今天没有戴墨镜,反正,这里她全包了,不会接待其他客人,她也不会轻易被人看见。 “你找我做什么?还有,那个记者是不是你安排的?” 一想起刚才那个矮胖男人故意在人前提起傅锦凉,宠天戈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倒是不在乎傅锦凉现在是什么身份,以夫家的名义回到中海来做生意,他在乎的是,他根本不想让荣甜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要是知道她和自己之前差点儿结婚了,荣甜的心里一定不痛快。 “什么记者?哪有记者?” 傅锦凉也愣了,急忙东张西望,以为自己的身边有记者。 看她的样子,大概是的确不知道刚才发布会上发生的事情,宠天戈的脸色铁青,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坐下来的打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管怎么样,你先坐下吧,我这么一直仰着头看你,颈椎很累。” 傅锦凉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宠天戈没有好气地坐了下来 刚才,服务生走过去,字条上写着,她在这里等他,如果他不出来的话,那她就直接过去找他。 他不想让荣甜知道傅锦凉这个人,当然会找个借口,自己出来见她。 “我猜对了,我也觉得,你可能不想让她看见我。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了。你看,其实我对你的了解,也算蛮深的了。” 傅锦凉随手拿起一只空茶杯,涮了涮,给他倒上茶水。 “年纪大了,还是喝茶好,沏茶,倒茶,都是学问,都要有一个度。你说是吧?” 她的嘴角边似乎带着一丝笑意,放下茶壶,轻声说道。 真的说起来,傅锦凉和李承祖的相识,还是在香港,那一次刘叶紫举办的私人宴会上。也就是在那一晚,夜婴宁和顾墨存在香港的山路上,随着车子一起掉了下去。 两人在刘叶紫的半山豪宅里相遇,当时言谈甚欢,李承祖对傅锦凉一见钟情,之后向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追求傅锦凉的男人并不少,不过,她都没有动心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嫁给了李承祖,而且,傅家的人也没有拦阻,甚至对这桩婚事相当的满意。原本,他们私下里甚至已经做好了傅锦凉会一辈子做老姑婆,嫁不出去的准备。毕竟,在中海,谁敢娶和宠天戈有过婚约的女人。 第六十章 私会 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傅锦凉不仅嫁出去了,而且,在外人眼中,她嫁得还相当的不错。 李承祖是华裔,家里几代在马来西亚经商,对于中海的事情,了解得不多,他接手家族生意以后,也大多在香港澳门等地一带走动,鲜少到内地来。 所以,傅锦凉和他结婚以后,主动提出来,中国内地的市场广阔,如果不拿下来,对于李家的生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李承祖知道她是中国的高干子女,于是十分放心地让她来负责中国市场的开拓。 傅锦凉出身特殊,所以自幼极其擅长察言观色,她把李承祖的父母哄得很好,都说儿子这一次娶回来了一位贤妻,不仅年轻漂亮,还很有胆识主见,在事业上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喝茶也好,喝水也好,都是为了解渴。人不仅要有度,而且还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能犯糊涂。” 宠天戈并没有拒绝傅锦凉给自己倒的这杯茶,伸手拿起来,他说完了这句话,才轻轻地抿了一口,没有去看她听完这句话之后的表情。 傅锦凉没说什么,但是很明显,她不高兴。 她讨厌有人这么高高在上地和自己说话,偏偏,宠天戈却总是以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令她极为不爽。 “听你这么一说,那我明白了。看来,你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是犯糊涂。听说,你有了新欢?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够让我有个机会,亲自见一见真容呢?” 傅锦凉一口气喝光了茶杯中的茶,没急着放下,几个手指抓着空杯,一下下地玩着。 宠天戈怕的就是她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怎么了?不愿意?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一口吃了你的小女友吗?再说了,中海就这么大,我听说,她是香港荣氏的小千金,我夫家在香港做了很多年的生意,就算你不帮我介绍,以后,我们恐怕也少不了能碰面呢。” 她没有撒谎,李承祖在香港根基颇深,交游广阔,而荣氏更是百年大户,两家偶有交集,生意往来,傅锦凉早晚会有机会见到荣甜,不一定非要经过宠天戈。 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沉思了一下,回应道:“我没有说不愿意。她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一直在国外生活。等她适应适应再说。” 傅锦凉抚掌笑道:“巧了,要真是这样,那我们还不见得没有话说呢。我对这位荣小姐还真的好奇了,别人怎么评价她,我不想听。想要认识一个人,还是等到亲自和她接触过了,才知道,才有话语权。” 宠天戈没有说话。 他倒是根本不希望她们两个见面。 见他不说话,傅锦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我原本以为,你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不过,事实真是令人绝望。她死了才没多久,如今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好在,旧人不在了,哭哭笑笑,都无所谓了。” 她说这话,倒不完全是在嘲讽宠天戈,也是身为女人的感叹。 当初,宠天戈为了那个女人,分明是一副恨不得和全世界决裂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二人情比金坚,此生不渝。谁知道,夜婴宁死了,没过多久,他也另结新欢,俨然是已经不记得了那段情。 傅锦凉是女人,不胜唏嘘。身为情敌,她嫉恨夜婴宁,可身为女人,她又怨怒着男人们的薄情。 “你没有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指点点!” 宠天戈显然生气了,把手上的茶杯重重地在桌上一掼,起身就要走。 “我以前就管不了你,你以为现在的我还会多管闲事吗?你是有多自负,还以为我今天找你来,就为了和你倾诉衷肠吗?” 很显然,傅锦凉也生气了。 他怒极反笑,转身问道:“奇怪了,分明是你找我来的,难道还要我来揣测你找我来是要做什么吗?” 她也腾地站起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微微扬起下颌,冷笑道:“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吗?那你怎么看不出来,我有多么恨你呢?” 宠天戈稍稍看向别处,没有同傅锦凉继续对视下去。 他承认,当年逃婚那件事,的确是很伤她的面子。而且,虽然时隔多年,不过,很多人一提起傅锦凉,还会忍不住提起婚礼上的丑闻。 虽然是她一定要嫁给他不可,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婚礼上临阵脱逃,丢下两家亲友,和在场的无数宾客,确实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我知道你恨我。你竞标那几栋写字楼,也不完全只是为了赚钱。随便你,我说过,天宠不惧怕任何的竞争。既然你要抢夺内地市场,就避不开天宠,你我二人早晚要直面,早一天晚一天,我不在乎。” 宠天戈微微回过神来,马来西亚李氏家族历史悠久,世代经商,他虽然不熟,却也有所耳闻。之前,他们因为和中国内地的联系不大紧密,也没有十分信赖的合作伙伴,所以一直隐忍不发,不敢涉足。 如今,李承祖娶了傅锦凉,虽然也是因为对她动心,但是更多的,也是想要通过她,打开内地市场。 李承祖近四十岁,二十五岁即接管家族生意,十几年来商海沉浮,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毛头小伙,不会只因为贪图傅锦凉的美色,就把她三媒六聘地娶回家。 自然,他和他的家族也是看中了傅家在中国内地的地位、人脉。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惧怕我。我自问还没有那个本事。不过,宠天戈,你欠我的,我是要一样样拿回来的。你们对我施加的羞辱,从来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少,我恨你,我甚至根本不想隐藏对你们的恨意。我想,你也知道我对你们的恨意。” 婚姻生活似乎令傅锦凉变得成熟了许多,就连说出“恨”这个字的时候,她都几乎没有太过狰狞的表情。不得不说,结婚对于女人来说,有的时候还真的是二次投胎,人生革命。 宠天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点点头:“我知道。我还是那句话,随便你。更被你抢走的生意,就是不属于我的生意。能被你抢走的客户,就是不属于我的客户。但是你要知道一点,我不和你在一起,却不是因为任何女人把我抢走了,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喜欢你。或许,没有她的出现,我会屈服,我会妥协,我会和你结婚,但是我依旧给不了你爱,以及幸福。” 他说的是事实,没有撒谎,也没有刻意撇清。 只见傅锦凉原本上扬着的嘴角一点点地抿了下去,一瞬间,她眼睛里的寒意迸发出来,她的表情渐渐地趋于狰狞,逐渐地有了当年的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这么说!你这样说,李承祖也是这样说!和我结婚对你们来说,难道是对我的施舍吗?既然给不了我爱情,为什么还要给我婚姻!你们这群骗子!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她似乎也不怕有人会循声过来,所以胆子很大,直接大喊出声。 宠天戈有些无语,傅锦凉把他和她的丈夫混作一谈,这很不合适。何况,谁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他才不想蹚浑水。 “你冷静。我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先回去。希望我们酒店的服务你还满意,如果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向值班经理说。” 说完,他直接沿原路回去。 傅锦凉站在原地,恼怒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看着四分五裂的碎片,她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她曾经发誓,不混出个模样儿来,绝对不回中海,不回傅家!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傅家随便就能看轻的私生女了,她是李家的媳妇,知名富豪李承祖的妻子,李家在整个东南亚都负有名望,无人敢小视。 昨晚,傅锦凉离开天宠集团之后,直接回了娘家。记忆里,二十多年来一共没有见过她几次的父亲,居然带着一大家子,在等她回来一起吃饭。而她不过是在临上飞机之前,才随口对家里人说了一句,自己可能会回来一趟。 谁说权势和财富对于女人不重要?傅家人的态度,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宠天戈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走了回来。 荣甜正在开心地吃着她的甜品,因为不喜欢红桑子的味道,她一粒粒都挑了出来,放在一旁。 “既然不吃,为什么不在点的时候和甜点师说一声,直接去掉呢?” 他好笑地问道。 荣甜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你就错了,我是不喜欢它吃进嘴里的感觉,并不代表我不喜欢它的味道。如果没有它,那整个拿破仑的味道就不对了。这就好比虽然我不喜欢你对其他女人示爱,但是并不代表我不允许别的女人来主动向你表白,甚至,看见这种事,我可能还觉得挺有趣的。” 第六十三章 纯属是活该 不过,宠天戈却没有给荣华珍去揣测的机会,荣甜签完了字,他就做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 荣华珍不好继续赖着不走,只好领着两个律师,三个人一起走出了宠天戈的办公室。 一走进电梯,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小声嘟囔了几句,两个律师面面相觑,都看出来荣华珍的心情不好,却又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到了天宠集团的楼下,律师见她没有其他的吩咐了,急忙先离开。 荣华珍一个人站在车子旁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找顾墨存讨回自己的公道——她平白无故少了两家公司,这无异于是从她的身上割肉! 既然她是他的人,那么,她一个人吃进去了好处,那么他就得吐出来这么多。 一想到这里,荣华珍恨恨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秦野的号码。 “我要见你的老板,现在,马上!你少给我再说什么他很忙这种屁话!谁不忙?难道就只有他忙?给我个地址,我立刻就过去!” 被秦野敷衍了几次,荣华珍的耐性尽失,她今天说什么也要见到顾墨存本人,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秦野无奈,只好看了看顾墨存,征询着他的意见。 很巧,顾墨存就坐在旁边,正在闭目养神,手边还放着一本佛经和一串佛珠。他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入睡也困难,睡前大多要靠看几页书才能酝酿出睡意来。 听见声音,顾墨存睁开眼睛,朝秦野点了点头。 秦野这才对荣华珍报出了一个地址,说晚一些时候在那里见面,她这才不闹了。 “真是个泼妇。” 放下手机,秦野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顾墨存听见他的话,不由得大笑起来:“是啊,贵妇和泼妇,其实有的时候也差不多,千万不能指望她们在人前人后保持同一个样子。我猜,她是在别人那里吃了亏,跑到你这里发泄来了,你就当做一回出气筒好了。” 秦野不禁愤愤:“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怎么回事儿!” 他虽然心里清楚,却知道在顾墨存的面前还是要尽量少说话,于是闭上嘴了。 得到确切地址的荣华珍急不可耐,直接叫司机送自己前往希莱尔酒店。 希莱尔酒店虽然不如天宠酒店那么久负盛名,然而从里里外外的装潢上,却颇有欧洲十四世纪文艺复兴时候的味道,一走进酒店的大堂,犹如置身在意大利的古老教堂之中,那种奢华迷醉的风格,倒是很令荣华珍中意。 她坐在酒店中餐厅的一间包房内,静静地等着顾墨存。 等了一个小时,虽然有顶级红茶和各式茶点,可荣华珍的一肚子气还是全都冒出来了!她一拍桌子,刚要再给秦野打电话,包房的门被人敲了几下,有人走了进来。 “你让我等了好久!你的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不过是顾墨存身边的一条狗!还敢朝我乱叫!” 荣华珍攥着手机,指着秦野破口大骂。 秦野面色微动,却没有说话,让到一边去,让顾墨存走进包房。 一见到顾墨存,荣华珍再生气,也只能把没说完的后半截话咽下去了,说不上为什么,她对这个男人还颇有几分忌惮,在他的面前,她还不敢太过放肆。 “是你来得太早了。秦野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说稍晚的时候再见,连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又何必那么心急?” 顾墨存环视一圈,坐了下来。 荣华珍抿紧了嘴唇,走到他的面前,尖声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信你不知道!宠天戈逼着我把两家公司都给了那个小贱人!别说她不是我亲生的,就算是我亲生的,我也不打算给她!我还没死,轮不到让她来接手!” 她气咻咻地喊着,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刚要喝,发现已经空了,荣华珍更加愤怒。 顾墨存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是啊,我确实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偷偷把荣珂从医院里接了出去,又给荣华强通风报信,让他到中海来。然后呢?你是不是打算让宠天戈出面帮你们摆平旭阳科技惹出来的大乱子?人家帮了你们家这么大的一个忙,你给两家公司算什么?难道,你还真的想惹了内地军方,让荣家从此以后全都半死不活吗?” 他的几句话,就把荣华珍问得哑口无言。 “你、你怎么都知道?” 荣华珍没有想到,自己做的事情,顾墨存居然一清二楚,就好像亲眼见到的一样!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你气冲冲地跑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和我倒苦水吧?我上一次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两个最好别再见面了,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是赚得盆满钵满,我呢,什么也没有。” 顾墨存故意两手一摊,以示无奈。 他和荣华珍的合作,早已形同虚设,废纸一张了。 见他的语气并不那么严肃,荣华珍的胆子又大起来了,提高音量,一脸嫌恶地说道:“盆满钵满?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赚钱了?我们当初说好的,你要人,我要钱,现在可好,我多了个便宜女儿,甩也甩不开!白纸黑字一签,除非我撕破脸,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否则,那公司还真的成了她的了!” 顾墨存扯出一丝冷笑:“然后呢?你这是暗示我,少的那些钱,让我来补吗?” 他一下子就看穿了荣华珍的心思。 只不过,她竟然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是。 “那、那我难道……我还不甘心呢……再说了,她也不是我的女儿……我,我凭什么让她得利?!对,少的那些,你补给我!这件事,我们就两清了!以后,我、我也不会再来找你!” 荣华珍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听了她的话,顾墨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分明从他的笑声中听到了嘲讽,一时恼羞成怒,吼道:“你笑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顾墨存止住笑:“对,两清确实是应该两清,你最好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至于补给你,你觉得,如果你是我,我会补给你吗?” 荣华珍涨红着脸颊,哼了哼,没有说话。 就连站在一旁的秦野都觉得听不下去,无语地望了望天板。 “行了。我会早点儿把这件事情解决的,不会拖太久。至于你说的两家公司,别怪我没提醒你,没有荣甜的存在,别说她自己那份儿,就连你们三房现在的那份儿,你都未必拿得到!你们家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我猜他自己都分不清这么多个孙子孙女,哪个是哪个吧?更别说现在都已经死了!我劝你还是聪明一些,别总是盯着失去的那部分,好好看看得到的那部分,心里就平衡多了!” 顾墨存说完,腾地站起来,吓了荣华珍一大跳。 她倒退了两步,似乎没有料到顾墨存会忽然发脾气。 “你、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因为害怕,荣华珍的声音都变了。 秦野彻底没了耐心,直接上前一步,掏出枪抵在了荣华珍的后脑。 “别废话了!我告诉你,以后别再有事没事跑来耽误顾先生的时间!你要是不识好歹,别怪我找人把你变成第二个荣珂!等你到了阎王爷那里,再去和他讨要好处吧!” 很显然,荣华珍的贪婪和跋扈,彻底令脾气一向不好的秦野发作起来。 荣华珍不会傻到去怀疑那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吓得两腿发抖,不过脑子暂时还没糊涂,秦野的话让她明白过来,难道…… 难道荣珂受伤,是顾墨存做的?! “把枪放下,你这架势,恐怕要吓到荣三小姐了。再说,你怎么能把她和荣珂那小子相提并论呢?荣珂他跟我玩心眼儿,还想着敲我的竹杠,是咎由自取。荣三小姐是我的合作伙伴,是我的朋友,就算以后大家没有关系了,那也是桥归桥,路归路,我总不能一颗子弹送她上西天。秦野,道歉。” 顾墨存端坐着,一动不动,沉声说道。 秦野放下手,虽然一脸的不情愿表情,不过还是冷冷地开口道:“对不起。” 说完,他后退一步,手上的枪迅速收起。 荣华珍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一把扶住桌沿,这才勉强站稳了。 “原、原来荣珂不是得罪了黑|道上的人,让人给打的……原来是你……能干的……” 她哆哆嗦嗦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脸色已经灰白得像是死人了。 秦野嗤笑一声,不等顾墨存开口,已经帮他回答了:“是你的侄子太贪心了,他以为自己能够刀切豆腐两面光,既能和刘顺水趁机搞好关系,又能从顾先生这里拿到一大笔钱。谁知道,姓刘的生性奸诈,也想两边通吃,最后,倒霉的就是荣珂了,谁让一共三个人,他最蠢呢?” 连他这个外人,都觉得荣珂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纯属是活该。 第六十五章 大人有大量 顾墨存擦了擦手,拿起冰镇饮料喝了一口,没有开口。 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证明,他现在很不高兴了。 赵伟成战战兢兢,他虽然有满心的困惑,一肚子的纳闷,可却不敢问出来,唯恐得罪了顾墨存,惹得他不高兴,现在的龙海客车要是没有了他的投资,依旧步履维艰,难以运营下去。 可是,顾墨存刚刚说的那些话,又真的令他无法一口答应。 “赵总,我有我的安排,我有我的想法。如果,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那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好了。我们休息一下,一会儿继续打球好了。哦,对了,这里的温泉很不错,打完球,出了汗,正好我们去泡一泡,舒缓一下筋骨。” 顾墨存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浅笑着说道。 然而,在商海浮沉了这么久,赵伟成不会听不出顾墨存话语里的意思,他当然不会真的以为,对方会这么善罢甘休,自己可以腆着脸皮继续和人家一起打球洗澡。 “顾、顾先生,我……我……让我想想,让我考虑一下……” 赵伟成拿起毛巾擦了擦汗,脸色难看之极。 “赵总,那你就好好考虑吧。考虑好了,可以给秦助理打电话,随时都可以。” 顾墨存很是宽容地说道,并没有强烈地逼|迫。 这么一来,赵伟成反而更加没有违背他意图的勇气了。 “赵总,你家老爷子,刚六十岁吧?这个年纪,放在过去,可以算是老年人,可放在现在的话,还年轻着呢。公司交给你,他在家里岂不是会觉得很寂寞?如果哪一天,他实在在家坐不住了,又打算回公司了……哈哈,赵总,那时候我要是有事找你,可能还要比现在更麻烦呢。” 顾墨存笑着打着哈哈,不过话里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 赵伟成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暗含|着的威胁:龙海客车公司的前身早在两年前就濒临倒闭,那个时候,整个赵家走投无路,如果不是偶然间得到了顾墨存的投资,公司上下早就宣布破产倒闭了。从那以后,顾墨存就有意扶持赵伟成上|位,赵老爷子虽然不甘心,可也清楚,如果得罪了投资人,那么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的公司又要完蛋。 可以说,赵伟成如今的地位,是顾墨存间接一手促成的。 如果他再不识好歹,那么他可能就别想在公司再待下去了,如果他爸重新出山,每天照常去公司,就等于没他什么事儿了。 “是,是。” 赵伟成猛地喝了几大口冰水,平复了一下心情,暗暗地下了决心。 与其在老子的手下看脸色,讨生活,还不如豁出去一把,成立自己的公司,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顾先生,我想明白了。麻烦你再说得详细一些,我也好回去筹备。就是……怕我做得不好,耽误了顾先生的大事……” 赵伟成赔着笑脸,实在不敢得罪了顾墨存。 “不着急,本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赵总,别紧张,来,歇够了,我们再去打一局,边打边聊。” 顾墨存见他已经下了主意,欲擒故纵,率先起身,拿起球杆。 赵伟成快步跟上,不敢耽误。 ***** 荣华珍带着两个律师一走,消息传出去,中海分公司的人上上下下都心里有了数,以后,这里就确确实实是荣甜一个人说了算了。以前,这里的员工都觉得,分公司毕竟隶属于总公司,而荣甜年轻,才二十几岁,早晚也要结婚嫁人,到时候,分公司的归属就很难说了,按照荣华珍的性格,她肯定要收回权力。 于是,大家都有一种奶妈抱孩子的感觉,总认为现在再努力,以后也没用。荣华珍一来,早晚要替换成她自己的人。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荣甜倒是没有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她现在不大有精力管理公司的事宜,上午下午都要去医院,晚上再去看宠靖瑄,每天大概就只有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这段时间在公司,见缝插针地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儿。 没几天,宠天戈就觉得这样下去行不通,他听说荣甜都是边吃午饭边工作,有的时候忙不开,饭都放凉了,只好再拿去热了再吃。 他知道劝她没有用,只好每天带着午饭,亲自前往她的办公室,看着她吃完。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犯人。” 荣甜撅撅嘴,面前的饭菜虽然很香,但她被宠天戈盯着,觉得食不知味。 他看看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你天天中午随便对付一口,晚上呢,又顾着陪瑄瑄玩,一天三顿有两顿都是在凑合,这怎么能行?” 她用筷子戳戳米饭,嘟囔道:“满大街的女生都是这么吃嘛,又不是只有我这样,何况我也没有不好好吃,饭菜太热了容易烫伤口腔黏|膜……” 闻言,宠天戈放下手上的书,走过来,绕过办公桌,他径直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捏了捏荣甜的脸颊。 “你呀,我怎么说你,你都有话来挤兑我。” 她顺势擦擦嘴,伸手抱住他的腰。 “你天天往我这里跑,别人还不一定怎么笑话你呢。再说,我心疼你来回折腾,明天别来了,中午眯一会儿,哪怕只睡半小时,下午也精神一些。” 荣甜抬起头,看了看宠天戈的脸。才几天的功夫,她就隐约觉得他的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心疼得不得了。 “别多想了,我这几天把你送去医院之后,都是去找……哦,找肖驰和简若他们夫妇了。之前我和你说过了,他们打算把酒吧出兑,这几天差不多已经有眉目了,接下来,他们可能会出国一段时间……” 事情自然没有宠天戈说得这么简单,不过,国家也没有太过刁难栾驰,毕竟他是立过功劳的。而且,早在他当年刚刚结束卧底工作的时候,栾驰的领导就曾经主动提出,可以帮他重新变换一个身份,让他去国外生活,以免身份泄露,被贩毒组织打击报复。 当初,他还想着能够亲手把逃脱的毒枭全都抓捕归案,所以并不同意出国,仍旧继续工作。不过,现在情况发生了转变,已经有许多证据指向了钟万美并没有死,她是与栾驰最为熟悉的一个毒贩,也曾经因为信任他而泄露了很多重要信息,一旦她杀回中海,第一个就会查清栾驰的身份。 栾驰不怕她,甚至还想亲手抓到她,可却不敢冒这个险,因为简若在他的身边。当年她在钟万美的酒吧里做酒水促销,钟万美就曾怀疑过她和栾驰关系暧昧,故意让她扮作自己的替身,可以说,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动了杀机。 所以,他只能先离开中海。 “出国?简若要去国外进修吗?她上次和我说过,想去法国深造,而且那边有一个画廊的老板,很喜欢她的画,一直想要和她长期合作。” 对于这个消息,荣甜倒是不算十分吃惊,毕竟,学艺术的人,出国并不是坏事,国外的创作氛围会更加适宜一些,也更容易激发灵感,突破自我。 “是啊,可能是吧。” 宠天戈不置可否,他肯定不会把那些麻烦事告诉给她,眼下的事情就够乱套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我们还得赶在人家走之前,请人家吃顿饭吧,就当送行。他们夫妇都是很好的人,对我们也一向照顾有加,总不好知道人家要走了,我们什么都不表示。” 荣甜咬着筷子,沉思了一下。 “好,我去安排。问问他们的时间,定好了再告诉你。不许磨蹭了,快吃饭,一说话又耽误了这么久。” 宠天戈佯装生气地说道。 两个人正在聊着天,办公室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了,昆妮走进来,一脸局促不安地说道:“荣、荣小姐,那个……唐小姐想要见你,我已经跟她说了,我说现在是你的午休时间,可她说她马上就要去外地拍戏了,一个月之内肯定回不来,想要在临走的时候见见你。” “唐漪?” 荣甜听出来了,姓唐,拍戏,认识自己,那肯定就是唐漪了。 果然,昆妮点了点头。 荣甜把面前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擦擦嘴,喝了一口水,朝昆妮吩咐道:“那你让她直接进来吧。反正我也吃晚饭了。” 坐在沙发上的宠天戈没有说话,这里是荣甜的地盘,她自己做主就好。 很快,唐漪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见到宠天戈,倒是愣了一下。 “需要我回避吗?” 他看向荣甜,征询着她的意见。 荣甜怔了一下:“不用吧?唐小姐,你有事找我吗?坐下说吧,想喝什么?咖啡还是……” 唐漪转过头来,轻轻打断她的话:“荣小姐,我什么都不喝。我今天来,是想求你,能不能放过我妹妹?我知道,她不懂事,也得罪过你,请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实不相瞒,她是学设计出身的,现在在金喜珠宝做得也并不是很开心,不过因为这是她的本专业,所以她一直咬牙挺下来了。” 荣甜愣了愣,视线越过她平静的脸,看向依旧端坐在沙发上的宠天戈。 第六十六章 不识好歹 宠天戈倒是一脸平静,看上去并不惊讶。 于是,荣甜一下子明白了:他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又或者,他背着自己做了一些什么。 她很快镇定下来,朝唐漪微微一笑:“唐小姐,我并不是在装傻,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唐渺小姐出了什么事,而你觉得是我做的,对吗?” 荣甜倒是耿直,也没有故意装傻,直接问出来了。 唐漪看了看她的神色,隐约觉得荣甜不像是假装出来的,于是她又回过头,看了看宠天戈,心下了然。 “好吧,看来是我弄错了,这件事和你无关。但是,我今天来找你,是真的想要求你高抬贵手。就算这件事不是你做的,现在也只有你才能改变事情的走向。” 她明白了,唐渺得罪了荣甜,也得罪了宠天戈,前者或许按下了心头的怒气,但是后者却是从来眼睛里不揉沙子。很明显,这一次金喜珠宝的人事调动,根本就是冲着唐渺来的。 唐渺的上司两天前把她叫去,临时通知,说是根据业绩考核,员工互评,以及公司的调整安排,要把她调到公司的西南大区去,担任那里的副总经理,从职位上来讲,其实是升职。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明升暗降。 更何况,西南大区的营业额,是全国几个分区里最低的,除了几个省会城市,其他城市最多只有一两个柜台,销售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到了那边工作,基本上是不可能出来傲人成绩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真的到了那边,唐渺的工作就彻底和“设计”二字没关系了。 她苦学了那么多年,一直不想丢掉本专业的所长,这一点,身为亲姐姐,唐漪是再清楚不过。 “调职?抱歉,我不懂,我……” 荣甜听了唐漪的话,困惑地看着她,实在搞不懂,这些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宠天戈放下书,径直走过来。 “你不用再说了,我直接告诉你,事情是我让人去安排的。这些年来,你一直照顾着唐渺,送她去国外读书,又在中海帮她买房子,找工作。身为姐姐,你做的这些事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再管下去,不是对她好,而是在害她。你要知道,这个社会不会像你一样一直惯着她,父母家人没有教育好的那部分,社会会教育的。”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唐漪的眼圈微红,咬着嘴唇,并没有说话。 荣甜看看他们两个,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她知道,宠天戈这是在为自己出头,上一次在病房里,唐渺那个女人对自己和瑄瑄口出不逊,甚至诅咒了他们的宝贝儿子,这一点着实令她也气得不轻,要不然也不会一甩手就是两个耳光。不过,荣甜的性格就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她并不会揪着不放。 但是宠天戈就不一样了, 他是典型的只吃不吐,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谁让他一时不痛快,他就让谁一辈子不痛快的性格。 这么多年来,看在唐漪和卫然的面子上,宠天戈已经不提过去的旧事了,他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抓着一个小姑娘不放,确实有些小心眼儿了。 可惜,他想放过唐渺,唐渺自己不识好歹。 “难道你的教育就是把她逼到西南去,让她再也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吗?” 唐漪一时心急,忍不住大声质问道。 荣甜觉得十分尴尬,可又不能置身事外,她只好劝道:“那个,唐小姐,你先别激动。你看,既然你主动来找我,也说明你信任我,是吧?” 说实话,荣甜打心眼儿里不想管唐渺的死活,她爱去哪里去哪里,才不想看着她步步高升,说不定哪天一高兴,她又窜出来了。 可是,眼看着唐漪找上门来了,自己又不能不说话。 “荣小姐,我替唐渺向你道歉。我们姐妹俩自幼失去了父母,我既当姐又当妈,这么多年来拼命赚钱,腾不出时间来多多教育她。她说话办事都还跟小孩子一样,可她没有什么恶意……” 唐漪如今风头正劲,又有卫然在背后撑腰,多少年已经没有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然而如今为了自己的妹妹,也只好服软求情。 “道歉倒不至于,其实我已经快忘了那天的事情了。不过,唐小姐,坦白说,唐渺小姐毕竟还没有结婚,那种什么要给男人生孩子的这种话还是别说了。一旦传出去,双方都会丢人,再说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大家之间真的有什么,她以后还怎么恋爱结婚?” 荣甜看了一眼宠天戈,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打算卖唐漪这个人情。 “这件事,我骑虎难下,不是我做的,最后却要算到我的头上来。唐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算是大人有大量,你别为难我了。” 她无奈地起身,背对着他们两个,一直走到落地窗前,荣甜双手抱胸,看向窗外,俨然是不想再管这件事了。 唐漪也算有骨气,见荣甜不管,干脆也不求宠天戈了,她直接站起来,朝着荣甜的背影轻声说道:“荣小姐,是我想得太草率了,既然和你无关,那我的确求不到你,我先走了。” 荣甜没有想到她竟然没有继续软磨硬泡,就这么走了,立即转过身,看着唐漪离开。 她走了,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宠天戈和荣甜。 “得,我里外不是人了。你也真是的,和一个小姑娘生什么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吹了什么枕边风,看,兴师问罪问到我这里了吧?” 她走过去,拉起宠天戈的手,晃了几下,有些撒娇地说道。 他哼了几声,按住她,不让她乱晃,平静道:“我就是不喜欢再在中海见到她,以免心烦。这几年,我看在卫然的面子上,对唐漪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要不然,就凭她那个妹妹,她早就……” 宠天戈想起来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荣甜顿住,心里的怀疑愈发扩大,她十分疑惑,宠天戈为什么会那么厌恶唐渺,按理来说,他们两个不像是会有交集的人。 她本想问问,不过,宠天戈现在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唐漪走出荣氏,重新戴上墨镜。 她一上车,一直等在车里的唐渺就迫不及待地去拉她的手,大喊道:“姐!姐!她到底怎么说?她肯答应去帮我说好话吗?” 唐漪面无表情,坐好,没有说话。 “姐,你说话呀!你怎么连话也不和我说了?我都等了你好半天了!” 唐渺有些不悦地甩开了唐漪的手。 “我已经求过了,但是没有办法。要不这样吧,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了,你明天就去公司办理辞职手续,然后呢,要是想出去玩玩就玩玩,要是想自己做些小生意,我就帮你打听一下,看看……” 唐漪知道,唐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不可能乖乖去西南大区,那么干脆就辞职好了。 一听这话,唐渺顿时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漪。 “姐,我没听错吧?你让我辞职?你都拉下脸面去求她了,她还想怎么样?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影后!你是明星!她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我在公司这么久,眼看着就能升职了,现在要我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什么狗屁副总经理,那不就是要弄死我吗?我还能调回中海吗?” 唐渺气疯了,伸出手狠狠地砸着车窗玻璃,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你也知道后果,那你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们!渺渺,我早就和你说过,他和你不可能,你怎么就是这么执迷不悟呢?我是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去帮你道歉了,巧得很,宠天戈就在上面,看他的样子,他是不太可能改变主意了。所以,你还是辞职吧。” 唐漪摘下墨镜,脸上冷冰冰的,她也清楚,自己把唐渺惯得太任性了。 “他在她这里?呵呵,呵呵,还真是厉害啊,能哄得他当众承认和她的关系,能给他生孩子,还能让他鞍前马后的,真不是一般人啊。” 唐渺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我先送你回去,我要去机场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都在南方拍戏。你有什么事,就去公司找……” 唐渺打断唐漪的叮咛:“不用送我了,我好烦,我要下去逛逛。” 说完,她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唐漪一把拉住她,从手袋里掏出一张卡,塞进唐渺的手心里。 “渺渺,听话,你要逛街也行,上次不是看中那个包了吗?喜欢就买吧,卡里有钱。” 唐渺一回头,握紧手心,什么也没说,直接下了车。 现在就算是十个包,也不能让她高兴起来了! 目视着唐漪的车子开远,唐渺扬起头来,看了看身后的写字楼,她的面色狰狞起来。 “宠天戈,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断了我的事业……当初要不是你,我……” 她想起当年的珠宝设计大赛,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就算没有他,就凭你,也别想在珠宝设计界闯出什么名堂来!” 一声尖锐的嘲讽,蓦地从唐渺的背后响起,她一惊,急忙回头看去。 第六十八章 拉皮条 傅锦凉不着痕迹地记下了唐渺的话,同时,她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生孩子吃力?还是不能生?如果宠靖瑄真的得了白血病,那么除了骨髓移植以外,亲生手足的脐带血自然也能够起到治疗的作用,为了救儿子,宠天戈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再生一胎。 可是,按照唐渺所说的,孩子的母亲却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姓荣的女人,倒令人十分怀疑了。 从时间上来看,除非,是宠天戈当年就一脚踏两船,把保密工作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令人难以猜测出实情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这么说话,确实很容易得罪人。宠天戈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等着给他生孩子的女人,能从长安街的这一头排到那一头,可你看他让谁生了吗?” 傅锦凉缓缓摇头,觉得唐渺实在是没有长进,白白让人笑话罢了。 唐渺的脸色冷峻下来,显然是真的不爱听这些。 “难道姓荣的那个女人就比我好很多吗?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她看着美,其实都是整容整出来的,要不了十年,她还指不定变得多么丑……” 傅锦凉打断她:“可是她姓荣,这就够了。香港荣氏,这四个字一出来,她就是一头母猪,也比别的猪值钱。你就算心里再不平衡,出身摆在那里,在宠天戈的眼里,你和我是一样的,全都配不上他。懂吗?” 唐渺手握成拳,愤怒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和他比肩了吗?我还不信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果我有一天变得很有钱呢?像我姐姐一样有钱呢?” 她不相信什么“阶层固化”、“寒门难出贵子”这种话。唐漪和她是一样的出身,可是不也照样成了大明星,而她不过是缺少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罢了。 “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了吗?幼稚。豪门讲究的是血统,是出身,是背景,是数年如一日的教化,最瞧不起的就是暴发户。如果上流社会真的那么好进入,以后无论是卖豆腐的还是卖煎饼的,只要有钱,岂不是全都能做人上人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就连你的姐姐,在一些人眼里,也不过是有钱就能睡的玩物而已,想要一只脚踏进豪门,就连她都差得远,更不要说你了。” 傅锦凉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优美的弧度,活像是一只骄傲的黑天鹅。 “你!你根本不是和我商量的,你是来羞辱我的!” 唐渺恼羞成怒,起身就要走,却被傅锦凉狠狠地抓|住了手腕。 “我只是要你认清事实!如果方向错了,你再怎么努力,都只会距离目标越来越远!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只有我才能把你从泥淖之中拉出来!而且,也只有我不会和你抢那个男人!” 她压低声音,耐着性子,继续想要让眼前这个不开窍的女人变得聪明起来。 傅锦凉的话还是打动了唐渺,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月,唐漪都要在外地拍戏,管不了她,而她又不得不从金喜珠宝辞职,没有其他的活路。为今之计,只好赌一把,看看傅锦凉能不能真的对她有用,她打算豁出去了。 “你怎么帮我?” 唐渺重新坐下,眼神阴郁地问道。 “我有个堂叔,排行第三,我都叫他三叔,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人还不错,就是好色。我帮你介绍,能得到什么,就看你的了。” 傅锦凉看了看她,红唇里吐出令人心惊的话语。 唐渺瞪大双眼,尖叫道:“你是让我给他做情|妇?!” 她的声音太大了,立即惹来了其他人纷纷侧目。 傅锦凉尴尬地别过头去,忍不住小声斥道:“你喊什么?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你想死吗?何况,我只负责帮你们介绍,我有说过让你做他的情|妇了吗?最低级的女人才会通过上床得到好处,如果你真的有手腕,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男人为你赴汤蹈火!” 唐渺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大,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了。 不过,她一听傅锦凉要把自己介绍给五十岁的老男人,心里多少还有些抗拒。 “三叔是性情中人,只要你对了他的脾气,说不定他能帮你大忙。而且,他只有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一直叨叨着,想要个漂亮可爱的女儿。你想,你要是做了傅家人的干女儿,平时跟在我三叔身边,见见各种达官显贵,是不是要比现在好很多?有长辈在,就算是宠天戈也要给你几分薄面。” 傅锦凉这一次是真的下血本了,竟然亲自为堂叔拉起了皮条。 唐渺的脸色变了几变,如果是以前,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不想听这些,可现在,她反而在心里盘算着,傅锦凉的话到底有几分可靠。 傅锦凉也不催她,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 她在心里想着,助理怎么还不来。 没一会儿,咖啡馆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二十几岁的职场女性走进来,张望了一下,立即朝傅锦凉和唐渺所在的这张桌子快步走来。 “李太,不好意思,有些堵车,久等了。这是你要的东西。” 女人一边道歉,一边双手递上来一个长形的大纸袋。 “东西是送给这位唐小姐的,唐小姐是我的好朋友,以后她要是有什么事,你都要像办我的事一样,帮她办好。” 傅锦凉一指对面的唐渺,微笑着说道。 唐渺有些惊讶,一指自己:“我?” 她刚才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身上,只见她从上到下,一身名牌,无论是太阳镜还是手袋,甚至是脖子上的丝巾,无一不昂贵,看得唐渺有些眼热。 “唐小姐你好,我是李太的助理,我叫赛琳娜,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好。” 赛琳娜把刚从专卖店里买下的手袋递给唐渺,客气地说道。 唐渺呆呆地接过,打开纸袋,再打开绒袋,看见里面的包,吃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这个……”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傅锦凉。 这个包她在杂志上见过,折合成|人民币要二十几万,之前她看中的那个包,一直没舍得买,也才五万块,和这个一比,顿时相形见绌了起来。 “好久没见,这个就当做是我给你的小礼物吧,请收下。” 傅锦凉示意赛琳娜可以走了。 赛琳娜略一鞠躬,无声地离开。 连傅锦凉的助理打扮得都比自己时髦,唐渺的心底不由得燃起一簇熊熊的火苗:她要做人上人!她再也不要在任何人的光环下生活了!哪怕是她的姐姐,也不可以! “你不会平白无故送我东西的。你,早有预谋。” 这一刻,她忽然聪明了起来。 傅锦凉马上笑了:“别这么紧张,我说了,一个小礼物而已。就算你现在马上走掉,以后再也不搭理我,它也是属于你的。” 唐渺没有说话,可是两只手却紧紧地抓着那个纸袋,不愿意松开。 一个既没有个人能力,又不愿意付出辛劳,却想享受奢侈生活的女人,迟早要被奴役。有的是被男人奴役,有的是被女人奴役,总归是逃不出这个怪圈,因为上天比谁都更加公平。 所以,一见到她这个样子,傅锦凉就知道,唐渺绝对跑不掉了。 “我……我先见见他吧……也许,人家还未必相中我呢……” 唐渺舔舔嘴唇,有些迟疑地说道。这几年在中海,因为唐漪看得她很紧,她已经“修身养性”了,一直很老实,感情生活也是一片空白,不像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那么放|荡形骸。 “等我找个机会。” 傅锦凉一口答应下来,拿起咖啡杯。 “来,我们以咖啡代酒,先提前庆祝一下,祝你能在中海的上流社会,找到属于你的一席之地。” 唐渺犹豫着,拿起咖啡杯,和她手中的杯子轻轻撞了一下。 ***** “我觉得,你和这两位唐小姐,关系都很不简单。” 荣甜若有所思地看向宠天戈,下了判断。 “……” 宠天戈看看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神情里充满了委屈。 “好了,你先走吧,我过一会儿去做针灸,司机会送我的。” 荣甜看了一眼时间,还不用急着出门,她正好可以把手头的琐事再处理一下。 宠天戈本想解释一下,后来想了想,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得越多,就越显得心虚,索性,他什么也没说,叮嘱了几句,让她注意安全,然后便离开了。 荣甜需要在一份文件上盖章,于是拉出手边的一个抽屉,想要把印章拿出来。 一拉抽屉,她忽然看见那本日记。 林行远临走的时候,给自己留下的那本日记,说等他走了,她就能看了。 荣甜一拍脑门,暗暗骂着自己的臭记性,她当时放在抽屉里,还想着一有空就马上拿出来,哪知道,居然完全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勺去了,一直到今天,要不是现在看见了,恐怕她还是想不起来。 第六十九章 被跟踪 不知道为什么,这本日记明明很薄,可是,荣甜拿在手里,却觉得它有千斤那么重。 同样不知道为什么的是,当初,林行远从车窗里把它递给她的时候,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翻看,看看里面究竟到底写了什么样的文字,什么样的内容。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打扰她,她可以稳稳地打开来看看,可荣甜却又忽然不想看了。 她直觉里,觉得这本日记的里面可能会有自己现在不想看到的东西。 心有些混乱,而且闷闷的。 犹豫了好半天,荣甜还是把它重新塞回了抽屉里,拿出印章,在文件上盖好,然后重新收起来,就好像把自己的一个小秘密给小心地藏好一样。 她想,她暂时还是不要看了,不管里面写的是什么,林行远都已经离开中海了,开始了他全新的生活。无论好的坏的,过去的就统统都过去了,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那些事情都成了历史,不能再让它们影响彼此现下的生命。 “我会默默祝福你的,但是,我们也都知道,不会再打扰彼此……” 荣甜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嘴角努力上扬。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做出任何违背心意的事情了,再也不能做出伤害宠天戈的事情了,他那么坚定,令她感到一阵阵惭愧,如果她依旧任性,那么岂不是配不上他对自己的感情。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反而释然了,轻松了许多。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去针灸了,荣甜拿上东西,起身出门。 一路上,荣甜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坐着的车后面,好像有一辆车一直在跟着她。一开始,她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中海的街路上每天不知道要有多少辆车行驶,不要说是主干道,就连普通的二三级马路上都车满为患。所以,她自嘲地笑了笑,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等她做了四十分钟的针灸,走出中医院,发现那辆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车子,竟然就停在了不远处。 荣甜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她最近确实有些敏感,因为刚刚和宠天戈公开关系,这些天本来就一直都有记者联系她,还有好多人想要采访之类的,弄得荣甜不堪其扰,神经高度紧张。 如果说,之前在路上,觉得这辆车一直跟着自己的车,只是她的错觉,那么这辆车子现在也停在这里,一直等她做完针灸,是不是就不算是巧合了。 荣甜冷静了一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了车。 “荣小姐,回酒店吗?” 司机并没有发现异样,客气地问道。 “嗯,不,先不回酒店。这样吧,你带我兜兜风,我想去天安门看降旗。” 荣甜故意说了一个人多车多的地址。 天安门前每天都游人如织,想必,在那种地方,也没有人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司机有些为难,这个时间段往那里开,估计连停车位都找不到。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然后发动起车子。 荣甜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瞄着那辆可疑的车,看看它会不会紧随其后,也跟上。 果不其然,就在她的车子开出去还不到三十米的时候,那辆久久未动的车子,忽然间也动了!慢吞吞地跟了上来!而且,它好像也不敢跟得太紧,只能先保持一段距离,以免被荣甜发现,一边跟着一边调整着距离。 这一下,荣甜几乎百分之一百地相信,这是奔着她来的了。 不论对方是什么人,这件事都令她十分惊恐,她在脑子里飞快地过滤了一遍,实在想不起来自己都得罪过谁。 唯一说得上“得罪”二字的,恐怕也就是几天前被她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的唐渺了。可是,刚才她的姐姐亲自上门来跟自己道歉,总不至于一边求她原谅,一边又找人来跟踪她吧。 荣甜越想越害怕,幸好,车子一直行驶在热闹的马路上,周围都是车辆和行人,司机又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健壮男人,如果她此刻是自己一个人在开车,那一定吓得两腿都软了。 她不敢回头看,怕被后面车子的人看见,打草惊蛇,所以,荣甜只能时不时地朝后视镜打量几眼,判断着那辆车是否跟着。 十分钟以后,她实在受不了,只好打电话给宠天戈。 他正在公司里开会,以为她打来电话,只是为了告诉他一声,她做完针灸,接下来没事做了。 “你好了?要来找我吗?晚上想吃什么?” 宠天戈没有避讳,直接当着几个经理的面,拿起了手机,含笑问道。 在场的人全都笑了,一听就知道是准老板娘打来的。 宠天戈也笑着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出去。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外面走去,倒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荣甜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这种情况很少见,她一向不怎么黏他。 “有人跟着我,从我来医院的路上就跟着了,我去做针灸,车子和司机在医院外面等我。结果,我做完了之后一出来,发现那辆车也停在旁边,等我一上车,他也跟上来了。而且,那辆车贴膜了,我看不到里面,也不知道车上有几个人……” 因为紧张和害怕,荣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怎么会这样。你别怕,你马上把手机的定位功能打开,保持信号和电量。然后,你让司机把车子开到我这里来,我马上下去等你。到了天宠集团就好了,他们不敢在这里做什么的,听话,不要慌,我陪着你。” 宠天戈冷静地安慰着她,荣甜连连点头,过了几秒钟,她才意识到,他看不到自己点头,于是急忙说好。 她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在保持通话的状态下,又把定位打开,手机屏幕上有一个小红点,一直在随着车行而不断地移动着。 “我看到你了,没事,你现在的位置距离我这里不是很远,如果不算太堵的话,二十五分钟就会到了。还有,如果路上遇到信号灯,车子停下来,你要稍微警惕一些,把车门锁好了。” 宠天戈在电话里拼命叮嘱着,就怕荣甜因为太慌张,而遇到什么危险。 她急忙去检查车锁,又让司机再三确保中央控制锁已经落了,这才放心。 “看来我以后要换一辆美国总统坐的那种车才能出门,防弹防爆。” 荣甜自嘲地说着。 宠天戈立即接口道:“这主意不错,等我让人去联系一下,不敢说和总统座驾一模一样,不过安全级别一定是同一水准的。” 荣甜失笑,她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罢了,哪知道他竟然当真了。 幸好,一路上并没有特别的堵塞,遇到信号灯,也只要稍微等一下,就能开过路口。 然而那辆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荣甜的车子。 一直到远远地看见天宠集团的大楼,荣甜的心才稍微放下,只要来到这里,她就不那么害怕了,尤其一想到宠天戈就在楼下等着自己,她几乎一下子就全身充满了力量。 果然,他就站在楼下,一脸焦急。 司机把车子刚一停稳,荣甜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扑进了宠天戈的怀里。 他也同样紧张,一把抱住她,确定她毫发无损,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哪辆车?” 宠天戈抱着荣甜,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问道。 “就是那辆黑色的别克。” 她也小声地回答道。 他立即眯起眼睛,果然,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正有一辆别克车缓缓开过来,停住了。 不过,宠天戈看了几眼之后,却觉得那辆车的车牌号似乎有些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又或者是哪位朋友的,他不太敢确定。 一直到他看见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女人,他才松口气,脸上严峻的表情也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真是……吓死人了。 察觉到宠天戈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荣甜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怎么了?” 问完,她回头,看见一个女人正在朝他们走过来。 眨眼间,那女人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宠天戈,别来无恙,你现在倒是挺春风得意啊,公司赚钱,还抱着美女,事业爱情两丰收,可喜可贺啊。” 女人瞪着宠天戈,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 不过,荣甜并没有从她的话里听到吃醋的味道,她好像不是在吃醋,只是在生气。可她具体生哪门子气,荣甜也摸不到头脑。 “苏清迟,你以前说话很直接,怎么和段锐结婚以后,也学会拐着弯骂人了?你一直跟着她做什么,没事玩跟踪,很吓人你知不知道?” 宠天戈没有在夸张,一直到现在,荣甜的表情都不是很好,没有完全恢复血色。 听语气,这两人是认识的,荣甜保持沉默,没有插话。 “是我不对了,那我赔礼道歉还不行吗?这位是什么,荣小姐是吧?对不起,我一时好奇心起,想看看你是什么样,所以就一直跟着你了,要是吓到你了,我道歉。” 苏清迟没什么诚意地道着歉,说完了,还在狠狠地瞪着宠天戈。 第七十章 好久没这么开心过 荣甜看了看宠天戈,再看了看面前这位高挑漂亮的女人,立即明白过来,他们是认识的。 而这个女人自己开着车,居然跟了她一路,也实在是太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了。 但是,鉴于对方已经道歉了,自己就算再不高兴,也不得不给宠天戈一个面子。所以,荣甜只好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轻声应道:“没关系,我一向很胆小,而且有些神经过敏。” 见她这么说,苏清迟转身就要走。 宠天戈喊住了她:“等等!段锐呢?你们两个不是一向公不离婆,婆不离公吗?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连体婴都做分离手术了?” 他故意挖苦着苏清迟,看来,她的跟踪行为,也没有得到她的老公,也就是段锐的支持,估计她也是偷跑出来的。 果然,转过身来的苏清迟脸一红,支吾道:“他忙!” 宠天戈步步紧逼,笑着看着她,继续说道:“不对,和你结婚以后,他连出差都会带老婆,大家都知道。除非,他不愿意跟你一起出来。” 就连站在一旁的荣甜都忍不住低下头,隐藏住笑意,以免笑出声来。 苏清迟瞪大眼睛,气呼呼道:“哼,他不愿意来,我愿意!我非得看看,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能把你给收了!现在看完了,我走还不行吗?再见!” 宠天戈忍笑,一把拉住她,好声好气地说道:“别生气,难得见一面,进来坐坐,我有正事和你说。” 苏清迟看看他,没好气地哼了哼:“放手,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婴宁不在了,我就跟不认识你似的,我可不想被人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来抱你的大|腿!” 听见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了这个熟悉的两个字,荣甜的眉毛一挑,脱口道:“你认识她?”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你认识我,而不是你认识她。不过,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和夜婴宁完全重合起来,在潜意识里还是把她当成另一个人。 “认识怎么了?不仅认识,我们还是好朋友!” 苏清迟分明把火气撒在了荣甜的身上,说完,还用眼睛剜了她一眼。 荣甜笑出声来:“那你还更得留下来了,我们聊聊吧。” 就算再神经大条,苏清迟此刻也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她看了看荣甜,又看了看宠天戈,发现这两个人的表情全都有些莫名其妙。 “好吧。” 三个人一起走进天宠集团,前往宠天戈的办公室。 victoria一见到苏清迟,颇为吃惊地看着她,笑吟吟问好道:“原来是苏小姐,好久没见了,你越来越漂亮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苏清迟当然记得,也连忙笑着说道:“怎么会不记得?听段锐说,你有小宝宝了,时间真快。” “是啊,时间真快。你们先聊,我去煮咖啡。我还记得苏小姐喜欢榛果摩卡,稍等。” victoria走出去,去了隔壁的茶水间。 宠天戈指了指沙发,让苏清迟先坐,他一路上都在笑,此刻也没停下来。 “我觉得,段锐还是很聪明的,身为你们家的智商担当,他很合格。要是他今天也和你一起胡闹,那我还真的是要瞧不起他了。” 荣甜虽然不记得段锐是谁了,不过,从他们的对话里,她也知道了,他就是苏清迟的老公,两个人很恩爱。 至于宠天戈倒是不清楚段锐到底怎么想的,不过,就从他没有跟着苏清迟一起胡闹这一点上来,他做事依旧稳妥,这一点和当年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们两个人不是敌人,但也说不上是朋友。 当时,段锐在最困难的时候,无法|像身边的好友求助,以免走漏风声,他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宠天戈,也是看中了他这个人虽然精明,却并不是个小人。 虽然他们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变成无话不说的朋友,但是,在各自的心底,都对彼此有了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在段锐看来,如果以后宠天戈真的有能够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他绝对二话不说,就像当年他对自己一样,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胡闹?怎么是胡闹呢?宠天戈,我可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婴宁才走多久?要是让你一辈子不娶,确实是苛刻了一些,可是,等个三年五载也是说得过去的吧?结果呢,你看看你现在,又是视频又是照片,还开什么新闻发布会!你对得起她吗?” 苏清迟越说越激动,她甚至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 见她哭出来,荣甜手足无措,急忙去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想要塞给她。 可惜,苏清迟的倔脾气忽然上来了,死活不领她的情意,就是不接。 “唉,你说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了。算了,你们女人比较好沟通,你们说吧。” 宠天戈一拍脑门,索性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荣甜。 victoria来送咖啡,荣甜一把拉住她:“你先别走,我不知道怎么说……唯唯姐,你帮我……” 她现在自己都糊里糊涂的,想要把整件事情跟苏清迟说清楚,实在太难了。 幸好,有victoria在,她的逻辑缜密,口齿清楚,由她来向苏清迟讲解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尽管如此,为了把几个重要的细节说明白,她也费了不少时间。 等她说完,荣甜赶紧把自己的那杯红茶递给她,让victoria先润润喉咙。 一对上苏清迟的眼睛,她有点儿害怕,急忙又把视线转到别处去了。哪知道,苏清迟十分激动,竟然从沙发上坐起,一把抓|住了荣甜的双手。 “你真的……你真的是她吗?我、我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太离奇了……我能、能摸一摸你的脸吗?” 苏清迟紧张地伸出了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她的五官,看看是不是真实的。 荣甜有些尴尬,毕竟,大家对于整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还存有差异,她也不是很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不过,为了向苏清迟证实victoria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撒谎,所以,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让她抚摸了自己的脸颊。 苏清迟摸了几下,这才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来。 “那个……我、我……抱歉,我……” 她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一句完整的句子,整个人还像在做梦一样。 许久没有说话的宠天戈走过来,朝苏清迟笑了笑,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敛住笑意,低低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你不会害她的,可是,你千万留心,不要说漏嘴,消息一旦传出去,根本猜不到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苏清迟一咬嘴唇,正色道:“我当然知道!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肯定要大做文章的!那……我能和段锐说吗?要是不能,我也可以做到不和他说!” 荣甜忍不住笑了,揶揄道:“那对你来说岂不是很痛苦?对最爱的人也要隐瞒。” 苏清迟不禁有些脸红,继续嘴硬:“需要保密的也得保密。” 荣甜笑意更甚:“好了,不逗你了,你们是夫妻,当然可以说啊,而且你先生一定不是长舌妇,不会说出去的。” 段锐没有跟着苏清迟胡闹,没有陪她一起去跟踪自己,说明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值得信任。 苏清迟这才反应过来,荣甜是在故意开玩笑,忍不住轻轻掐了她一下,笑着骂道:“好啊,世道反过来了,以前都是我笑话你,现在轮到你笑话我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宠天戈让victoria去订餐厅。 “今天谁也不许跑,三家六口人,一起吃顿饭。” 宠天戈指着在场的三个女人,让苏清迟和victoria去通知各自的老公,晚上聚餐。 “要我说,还不只是我们六个呢,别忘了韩幽悦和关宝宝他们!反正人多吃饭才热闹,大家都好久没有聚过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荣甜一下子想起来,还有这么两位曾经的下属,机会难得,自然都要约出来,大家好好地聚一下才行。 宠天戈点头:“好,都听你的。” 说完,他看见苏清迟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她难以置信地说道:“啧啧,我耳朵没出问题吧?你还是宠天戈吗?不对,你也是换人了吧?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好言好语的了?以前你跟我们婴宁都粗声恶气的,像要吃人似的!” victoria和荣甜一起笑得不行,双双说不出话来。 宠天戈挑眉,无奈道:“有那么严重吗?我觉得我挺好的啊。victoria,你说,你几乎天天都能见到我,你说,我脾气怎么样?” victoria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我现在马上去给餐厅打电话,预订包房,免得大家晚上喝西北风。” 说完,她倒是第一个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走了。 荣甜和苏清迟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宠天戈十分尴尬,哼了几声,不搭理她们两个了。 “你先给段锐打电话吧,我呢,去找幽悦和宝宝,要是她们都有时间,今晚可就热闹了!” 荣甜兴致勃勃地说道,她都快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第七十一章 空穴不来风 虽然决定突然,不过,段锐等人还真的很给面子,一听宠天戈请客,居然全都一口应了下来。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除了有宠天戈和荣甜、段锐夫妇、杜宇霄夫妇三对之外,还有关宝宝和蒋斌,韩幽悦和吴城隽两对,一共十个人。 victoria特地订了一间大包房,这个季节的海鲜肥|美新鲜,所以她决定吃海鲜自助,也能够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一行人分头前往,在包房里碰面。 十个人里,大多相互认识,不过像今晚这样,齐齐全到,还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大家纷纷落座,把一个长形的十人桌围得满满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似乎真的没想到,人能一下子凑得这么齐。 最巧的是,就连一向在英国中国两头跑的吴城隽,都是今天中午刚到的中海,人还没睡醒,就被韩幽悦拖来了。 几个女人挨在一起,兴奋地叽叽喳喳,就好像是十几岁的少女一样,分明有着说不完的八卦。 男人们则相互寒暄了一下,特别是段锐和吴城隽,他们两个不常露面,也是第一次见到彼此,却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很快就聊了起来。 而宠天戈、蒋斌和杜宇霄三人,都是时不时就能见到的,所以也无所顾忌地开起彼此的玩笑来。一时间,包房里的气氛十分轻松愉快。 餐厅的服务生送来一道道精美的海鲜刺身,victoria和杜宇霄是这里的常客,他们夫妇已经提前帮大家选好了口碑最好的几道菜品,先送上来,其余的大家边吃边选。 “今天太难得了,难得你们全都赏光,我们这些人虽然认识好多年,可像今天这么齐聚一堂,还真是第一次。来,为了下一次,下下一次的聚会,我们干杯!” 宠天戈率先端起杯,由衷地说道,众人纷纷响应,十支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美酒,美食,新知,故友。 还有什么比这一切的一切更令人感到满足和幸福的呢? 也许明天会有不快,也许未来还有障碍,然而,这一刻,每个人的心中都弥漫着快乐,那就足够了。 酒足饭饱之后,苏清迟提议,时间还早,大家不如找个环境清幽的茶室再去坐一会儿,聊聊天,醒醒酒。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于是,十个人开着五辆车,浩浩荡荡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毕竟都是一些身份特殊的人物,为了避免人多口杂,最后,还是去了天宠酒店,反正那里有中西餐厅、茶室、咖啡厅、spa会所和桌球馆,能够满足男男女女的各种休闲需要。 一壶茶之后,大家就散开了,男人们去打球,女人们则一起去做spa,继续聊天。 关宝宝已经从灵焰珠宝辞职多年,不久之后,韩幽悦也离开了公司,她们两个和苏清迟的联系都不多,今晚一见,三个女人亦是泪光盈盈,不由得想起从前在公司里一同打拼的岁月,全都几度凝噎。 “如果婴宁姐在天有灵……见到我们三个重逢,一定也会很开心。” 这其中,韩幽悦和夜婴宁的感情最深,在她被顾墨存掳走之前,两人还一直有联系,所以,她一想起这个曾经的上司,就忍不住泣涕涟涟。 荣甜动容,但是因为身边还有按摩技师在,所以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四十分钟的按摩结束后,五个技师全都走出去了,包房里只剩下五个女人,她才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韩幽悦。 “什么?你们都知道了?就我还蒙在鼓里?你们!你们太不够意思了!为什么我总是最后一个嘛!” 韩幽悦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看面前其他三个脸上明显写着“我知道了”的女人,她狠狠地用牙签扎起一块哈密瓜,郁闷地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 “谁让你重色轻友啊?我约了你好几次出来喝茶,你呢?哎呦不行呀,城隽回来了,他这次要去羊城参加珠宝展,我得陪他,下次吧……” 关宝宝故意模仿着韩幽悦的语气,没等学完,她实在说不下去,哈哈大笑起来。 另外三个女人也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你!我打你啊!” 韩幽悦显然非常害羞,她急忙抓起手边的一个抱枕,轻轻砸向关宝宝,大声喊道:“不许再笑我了!我下回主动请你喝茶还不行吗?” 关宝宝连连求饶,重新拿了一个圣女果,堵住了她的嘴。 “好了,你们两个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和在灵焰的时候一模一样!哎呀,笑死我了。” 苏清迟拉着荣甜的手,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当年。 victoria也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们,笑道:“好羡慕你们这样的上司和下属,就像姐妹一样。可惜我的上司长了一***冰山脸,直到最近两年才稍微融化了一点点。” 苏清迟立即接口道:“我懂,我懂,当年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要求和灵焰合作,那个语气,啧啧,我恨不得把他的头从手机里揪出来,剁掉当球踢!可是谁让我爱钱呢?一听说他要出的价码,我立即就狗腿了,哎,想想我真是屈辱啊,还把我最好的姐妹和公司最好的设计师给出卖了!” 她装作后悔莫及的样子,摇摇头,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唯有荣甜有些不解。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苏清迟说的人是她。 荣甜不禁尴尬起来,有点儿脸红。 相对于女人这边,正在桌球馆里打球的男人们,就有些安静了。 宠天戈和蒋斌在打斯诺克,两个人都属于沉着冷静那一型的,专心打球,偶尔交谈两三句,声音很低。 而杜宇霄、段锐和吴城隽则选择了动静相宜的沙狐球,从隔壁的球台上不时传来三个人的大笑和欢呼,显然是玩得十分开心。 “最近有什么新消息?距离我们上次见面,也有好多天了,那件事,有进展吗?” 宠天戈微微俯下|身体,对准一个橙色球,轻轻推杆。 蒋斌握着球杆,没有急着动作,而是用一双锐利的眼,在观察着球案上所剩无几的几个球,似乎在思考着,接下来打哪一个。 “我安排的两个眼线,已经超过三天没有和我联系了,我怀疑,已经牺牲了。” 他压低声音,把这个机密消息小声地透露给宠天戈。 宠天戈本能地挑眉问道:“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蒋斌微微叹息:“我也希望是。不过,他们两个都是培训的时候表现最好的,只要有一点点机会,都会按时和我联系。现在三天了,情况不妙。” “也就是说,对方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是吗?” 宠天戈向旁边看了一眼,确定杜宇霄他们三个人都在专心打球,没有留意到这边,这才拽着蒋斌,径直走到一旁的吧台,给他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酒。 “栾驰已经辞职,决定离开中海,他和你说了吧?” 他看向蒋斌,发现蒋斌居然已经有了不少白发,显然是最近的高强度工作,令他操心不已。 蒋斌点了点头:“说了,而且,他还用了不短的时间,给我详细讲解了一下毒犯组织内部的一些细节,包括不少我们警方原本不知道的知识,我都已经记录下来,也给兄弟单位派发了下去,便于大家掌握。我希望他能远走高飞,短时间内不要再回来了,我们都知道,钟万美最恨的人就是他,他的那次卧底任务,实在是太完美了,也太拉毒贩们的仇恨了。” 两个人都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忧,不知道栾驰和简若能不能平安地离开中海。 “我也一直在想,那个女人,她总不至于这么狠吧?当年就栽在中海,难道现在又敢杀回来了?她这不是专门找死吗?” 想了一会儿,宠天戈有些发狠似的,一口气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蒋斌一扯嘴角,皱眉思忖着开口:“真的不好说。我们现在是既希望她来,一网打尽,又不希望她来,以免中了她的圈套。这个女人可以说是死过一次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也不在乎这条性命,万一她豁出去,一切都是未知数。” “那她还会找荣甜的麻烦吗?你上次不是说,她见过荣甜和你在一起吗?只是一面,她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吧?” 宠天戈对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 “如果你真的询问我的意见,我建议你们暂时也出国一段时间。她的父母都在澳大利亚,你们不如一起去探望一下两位老人,也散散心,说不定对于你们再要一个孩子,也有帮助。” 蒋斌委婉地提议道。 宠天戈惊愕极了,他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你别逗我?” “我没有,”蒋斌板起脸来:“我已经听到风声,三个月以内,钟万美就会来中海。当然,消息的真假,还有待确定,不过,空穴不来风,你觉得呢?” 第七十四章 真的怀孕了 宠天戈在门外站了十几秒钟,发现里面没有声音,他顿时又紧张起来,急忙再一次冲进去。 荣甜正在弯着身体,一手握着验孕棒,一手拉扯着腿|间的内|裤,刚要坐下来,一见他冲进来,顿时尖叫道:“你怎么又进来了!你在这里,我还怎么验!” 他镇定自若:“你正常尿,我不碰你,我就站在旁边看着。” 她快被他气死了,左思右想,还是坐了下来,拔掉验孕棒上的“笔帽”,把它的一端靠近自己。 十秒钟以后,荣甜皱着眉头,把手里的验孕棒扣上“笔帽”,平放在洗手台上,然后迅速抽了张纸擦干净,提上内|裤,急急地站起来,紧张地盯着验孕棒的中间区域。 c区的红线很快显示出来,十分清晰,而t区暂时还没有反应。 “要等一分钟吧?” 宠天戈急忙掏出手机,打开计时器,紧张地手都在抖。 过了一会儿,荣甜迟疑地指着t区那道并不是很明显,但是却真的存在的一道淡红色线,小声说道:“你看见没有?这个算不算?” 听她这么一说,宠天戈随手放下手机,顾不上验孕棒上其实还沾着她的尿|液,一把抓起来,迎着光亮,仔细地端详着。 “是,是,我看见了!和旁边那道比起来,颜色淡一些,不过真的有!” 他丢下,一把把荣甜拦腰抱起,激动得就要抱着她在原地打转。 她连连大叫,拍打着他的肩膀,喊道:“放开我,我头晕!别转!真的好晕!” 宠天戈这才想到,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怀|孕了,自己绝对不能再这么冒失,他急忙抱着她,走出卫生间,把她重新平放在床|上。 “乖,你先躺好,我叫医生来给你抽血。我问过药房的人了,他们说,用这个测,不一定能做到百分百准确,如果出现了‘两道杠’,特别是一深一浅那种,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去抽血化验一下,才能确定。” 说完,他又返回去拿手机,给宠家的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给荣甜验血。 等他打完电话,荣甜才终于有了一个能说话的机会:“验血应该去医院啊,现在你让我躺在这里,怎么验?” 宠天戈一本正经地说道:“从现在起,你要好好保胎,除非必要,哪里也不要去了……” 不等说完,荣甜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惊愕地反问道:“什么?保胎?有这么严重吗?我只是觉得有些疲惫,身上没有力气,可这些都是正常反应,每个孕妇都会经历的,你干嘛不让我出门?” 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宠天戈反应过激,有可能接下来的九个月,他都要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了。 果不其然,宠天戈脸色严肃,神情更是透着一股形容不出的焦躁,他在原地转了几圈,看起来像是一只没头苍蝇,嘴里甚至还念叨着:“嗯,要卧床休息,还要请几个专业的营养师,护理师也要有……” 荣甜听不下去了,大喊一声:“停停停!” 他愣了愣,扭头看向她,疑惑道:“怎么了?” 她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道:“就算我真的怀|孕了,我也不允许你这么神经质!世上孕妇千千万,没有几个女人是天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还要好几个人围着伺候的!” 荣甜越想越气,原本她还有些困意,然而,此刻她被自己可能怀|孕的惊喜弄得睡意全无,整个人彻底精神起来,而且还有力气和宠天戈对着干了。 他瞪眼,想了想,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医生果然匆匆赶来,还带了两个助理,三个人紧张得不得了,大概是迫于宠天戈的淫|威,他们看起来全都紧张兮兮的。 抽血的步骤并不麻烦,医生给荣甜抽了一点儿血,存进试管里,然后交给助理,拿回去化验。 “最快多久能知道结果?” 医生急忙回答道:“一般来说……” 宠天戈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要是能等得了一般,我找你来做什么?” 医生被抢白得顿时有些尴尬,只好马上作出保证,两个小时之内,一定会让助理把验血报告拿回来。 “这还差不多。” 宠天戈满意地点点头。 坐在一旁根本没有机会插话的荣甜一脸无奈,她拍了拍额头,心里冒出一种预感:这个世界上,恐怕又要多一个熊爸爸了。 所谓熊爸爸,就是只要涉及自己的孩子,比谁都凶,比谁都横,认为全天底下只有自己的孩子最重要,最招人疼,乃是熊孩子的亲爸是也。 不,她绝对不允许他这么溺爱孩子!何况,在这种教育理念下,能教育出来什么好孩子! 在宠靖瑄的教育上,自己没有机会参与,要是这个孩子真的平安出生,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地照顾它,看着它长大,成才。 等荣甜吃过早饭,她的验血报告也拿回来了。 清晰的两个字,阳性,出现在报告上。 “因为刚刚才停|经一天,所以即便现在去做b超,也未必能够看得见胎心胎芽,反而加重你们的心理负担。我建议,如果没有剧烈的腹痛和明显的出|血等症状,等到怀|孕到第五十天左右的时候,再去做,那时候看得就比较清楚了。” 医生急忙解释道,生怕又引起宠天戈的任何不满。 他捏着那张纸,左看右看,几乎要把那张纸看出来两个洞了。 最后,还是荣甜起身,向医生表示感谢,并且送他们离开。 等到人都走了,宠天戈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微怒道:“这帮人怎么就走了?我打算让他们这几天就住在隔壁的!方便照顾你!” 她哭笑不得:“我求求你了,你这么紧张,人家会笑话我们的!” 听荣甜这么一说,宠天戈忽然用力一把抱住她,声音颤抖道:“怎么办?我现在真的又高兴又紧张,这辈子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就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万一梦醒了,就都没了!” 她也不禁为之动容,其实,她比他还要担心。只不过,眼看着他都已经慌成了这样,她就不得不镇定下来,因为两个人总要至少有一个是能保持淡然的,要不然岂不是全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不会的,不会的。它来了,真好……” 荣甜反手抱住他的腰,轻声喃喃,抬起一只手来摩挲着宠天戈的脑后,像是在哄着一个恐惧的孩子。 两个人用了好久,才终于平复下来心情。 虽然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做父母了,不过,一想到九个月后,将有一个新的小生命来到他们的生活中,宠天戈和荣甜难免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他们商量了一下,为了稳妥起见,就按照医生之前说的,过一段时间再去医院,免得日子太短,徒生担忧。 而这段时间,荣甜还是照常去公司上班,不过,宠天戈提出,他一定要亲自接送她。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要是不答应,那他就不同意她上班。 “我并没有觉得特别不舒服,你这么神经质,我觉得很有压力。” 最后,她不得不抗议了一下下。 “抗议无效,驳回。有意见,咽下肚子里好了。从今天起,我要开启暴君模式,不能再让你像之前那么为所欲为了。何况,你还要知道,只要你有一点点的不舒服,我都会有很大很大的不舒服。” 宠天戈十分认真地说道。 荣甜皱成苦瓜脸,但她很快又笑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小声说道:“你连情话都说得这么动人,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立即哈哈大笑,戳穿她:“你还不好意思?心里美得不行吧?” 她狠狠掐了他几下,算是解恨了。 两个人吃过午饭,还是决定去医院,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宠靖瑄。 在路上的时候,荣甜还有些担心,因为她怕宠靖瑄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一直都是独生子女,会比较排斥父母生下二胎。 “我觉得不会。瑄瑄平时对其他小朋友都很友善,他很乐于分享。听老师说,在幼儿园的时候,听说也从来不和人争抢玩具,反而有很多小朋友喜欢他,都主动把|玩具借给他。” 在这个问题上,宠天戈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是,瑄瑄很乖。” 荣甜终于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一见他们来了,原本准备午睡的小家伙一跃而起,果断不睡了。 赵姐刚好要回家去取一些宠靖瑄的衣服和玩具,宠天戈让司机送她回去,然后他和荣甜一起,坐在病房的床|上陪他玩飞行棋。 “瑄瑄,如果妈妈有了个小宝宝,你会不会喜欢它,和它一起玩?” 荣甜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地问道。 目前来说,她还不想把生了宝宝救宠靖瑄这件事告诉他,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她不想告诉这两个孩子之中的任何一个。她不希望,宠靖瑄这一辈子都活在,自己是靠弟弟或者妹妹才救活了的情绪之中,更不希望,小的那个仗着自己的出生对于家庭、对于哥哥有功劳,以后就称王称霸,欺负哥哥。 第七十五章 好色鬼 宠天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宠靖瑄和荣甜,他的手里捏着那枚小小的玩具骰子,莫名地有些紧张。 不过,因为荣甜已经率先提问了,所以,他不便再插话,只能默默地在旁边等待着,看看小家伙究竟能够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荣甜其实比他还紧张,她很担心宠靖瑄会说出“我不喜欢”、“我不要”之类的话,那样的话,她会很难过,而且也会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宠靖瑄握着飞行棋棋子,歪过头,认真地想了想,不答反问道:“那它长得漂亮吗?” 荣甜愣了愣:“啊?” “要比较漂亮才可以,这样领出去不会没有面子。” 宠靖瑄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低下头,把手里的棋子小心地放好,然后看看宠天戈,催促道:“该你了!” 荣甜暂时还没有回过神,显然,宠靖瑄已经告别了这个话题。 “什么叫漂亮才可以?” 宠天戈也情不自禁地抽了抽眼角,原来他儿子遗传了他的好色基因,他怎么不知道! 宠靖瑄扬着小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要漂亮!要脸白白的,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嘴小小的,全身香香的!反正要很漂亮才可以!最好像妈妈那样!” 宠天戈逗他:“像爸爸这样不行吗?”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眉头拧起来,几秒钟后,才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还行吧,千万记得要漂亮,一定要漂亮。” 荣甜看了一眼宠天戈,一副快要晕厥的表情。 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就注重皮囊和色相,什么小乖宝,根本就是个好色鬼啊! 宠天戈十分得意地左右晃了晃肩膀,轻轻拍了拍宠靖瑄的头顶,笃定道:“放心吧,瑄瑄,这个小的生出来,就是给你玩的……” 不等说完,荣甜已经伸出手来,恶狠狠地捏着他的手臂,压低声音质问道:“你胡说什么!两个孩子是平等的,怎么能说二宝生出来是给瑄瑄玩的?你以为那是一只小猫小狗吗?” 宠靖瑄笑呵呵地凑过来:“没事,我给它玩,我愿意当小狗。” 荣甜彻底要晕过去了……她的宝贝大儿子是不是太好说话一点儿了!她几乎能够预见到,这个老二在家作威作福的景象了! 恐怕,大宝是狗属性,二宝是猫属性,猫一定会把狗欺负得死死的。 “果然是我儿子!” 宠天戈更加得意了,摸了摸宠靖瑄的脸颊,俯身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亲吻。 眼看着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荣甜只好选择闭嘴。 她想,等二宝出生以后,绝对要最先把它争取过来,和自己保持一致。不然,以后家里有些什么大事小情,三票对一票,自己可就成为彻彻底底的弱势群体了! “妈妈,到你了,快下,快下!” 宠靖瑄见荣甜一直在发呆,急忙用手拽着她的手,口中催促道。 “啊,好。” 她赶快拿起骰子,继续陪他玩。小家伙太聪明了,已经赢了好几局了,其中虽然有宠天戈故意放水的可能,不过,荣甜也不得不承认,三个人之中,在游戏之中,自己似乎是最蠢的那个…… ***** 在某些方面,宠天戈还是有些传统和固执的,比如,荣甜这一次怀|孕,他坚持要在三个月以后,再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亲近的朋友,之前一直都打算隐瞒着的。 如果不是验过血,得知自己真的怀|孕了,荣甜说什么也是不敢相信这件事的。 之前一段时间,她虽然到处求医问药,可加在一起,才不过个把月的时间,比起那些治疗了三年五载的夫妇们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她不得不相信,这是上天感受到了她的乞求,所以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她再次做母亲。 宠天戈说到做到,第二天便向某家知名的慈善基金会捐出了五千万,专门用来治疗白血病儿童。不过,他再三强调,这件事一定要高度保密,他不希望那些记者顺藤摸瓜,查到他的孩子患病。毕竟,一个商人忽然捐款,又有专门的目的性,很容易被人盯上。 此外,两人还特地前往了位于中海市郊的一家千年古寺,虔心拜佛,感谢佛祖。 虽然他们都是无神论者,然而,这一次,宠天戈和荣甜还是不约而同地感激那冥冥之中的某种神奇的力量。 而且,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就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其实他就有预感,觉得她一定能够怀上,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这种念头。 为了成功,之后一连好几天,每到晚上九点钟以后,宠天戈都是抓着荣甜早早休息,当然,他只是嘴上说着休息罢了,等到把她拖上了床,可就不休息了。 两人走出大殿,沿着一条人稍少的小径,手拉着手,慢慢走着。 远处传来悠远的钟声,听起来令人心静如水,置身在千年的寺庙之中,就好像远离了红尘的纷扰,世俗的纠缠,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同样能够获得暂时的心灵的安宁。 “你笑什么?” 荣甜一扭头,发现身边的男人正在注视着自己,看起来有些傻气。 这种表情,以前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宠天戈的脸上。 他立刻合上嘴,用手拍了拍酸痛的脸颊,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笑容太白|痴了一点儿。 “我都快等不及了,真希望明天早上一睁眼睛,小东西就平平安安地躺在你的怀里,闭着眼睛,用力地吸着奶,两只小手攥成小拳头,两条小|腿也在用力地一蹬一蹬。” 宠天戈的眼睛有些湿|润,未来的二百多天,还不知道她要吃多少苦头。 怀宠靖瑄的时候,她的妊|娠反应还不算太严重,孕吐期过了之后,胃口渐渐恢复了正常,整个人的行动也算自如,并不臃肿。 不知道这一次会怎么样。 “哪有那么快,你当是吹气球吗?” 荣甜笑着啐了他一口,又挽起他的手臂,和他沿着小径,继续往前走。 “对了,要是公司最近不太忙的话,我真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一路上,宠天戈忍不住旧话重提,明知道荣甜一定不会愿意,可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再次说道。 果然,荣甜第一个反应就是用力摇头。 “三十年前,老太太用她自己的名字成立了一个基金会,这个基金会是建立在一家老人院的,主要目的是关爱照顾老人,荣鸿璨在世的时候,还陪着这位很受宠的三太太去过两次那家老人院的周年庆典。今年刚好是第三十周年,老人院举办了一系列庆典活动,其中有一项,是五十位老人游中海。这件事就摊在分公司的头上了,荣华珍给我打来电话,美其名曰是让我们出一把风头,让我千万办好,别丢老太太的脸面。” 她叹了一口气,下周三中午,这个旅行团就要抵达中海了,这些天,公司上下不知道前前后后一共开了多少个大会小会,就是怕哪里不周全,出现意外。 “五十位老人?那不就等于是五十位移动炸弹吗?万一这五十个人力,有个头疼脑热的,腿脚不适的,水土不服的,到时候谁来负责任?” 宠天戈一听,脚步就顿住了,站在原地,拧着眉头,轻声问道。 荣甜无奈地摊摊手,叹息道:“你以为我们想不到吗?这些天,我们已经从plan a设计到plan z了!除非天塌下来,能想到的我们都想了,应该也不会有太严重的问题。” 见她这么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两个人虽然亲密,不过在工作上向来是不会对对方指手画脚的,就好像荣甜平时也从来不会多做过问天宠集团的事情,除非宠天戈主动和她说。 “但愿,希望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宠天戈吁了一口气,一想起荣华珍的那副嘴脸,他总是十分不爽。 “嗯,我知道,我让员工帮他们买了好几种保险,连交通出行险都买了。要是有喝水呛到,吃饭噎到,打嗝闪腰,放屁脱肛之类的险,我也一定会让人去投保的。” 荣甜一本正经地说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宠天戈摇摇头,牵着她的手,走向停车场。 事实证明,无论是宠天戈还是荣甜的担心都不是多余的——到了老人院的老人出发那一天,他们刚到了机场,就开始百般挑剔起来。 “为什么不是那种超大的飞机?欺负我们老人没坐过飞机吗?” “这把小匕首到底哪里不安全,为什么不许我随身带着?我又不是****,难道我还能用它劫机吗?” “交通管制到底要多久?现在已经比原定的起飞时间晚了十五分钟,航空公司要不要赔钱给我?” 诸如此类的问题,令中海这边派过去的两个工作人员应接不暇,头痛不已。 好不容易,五十个老人终于登机,乘坐航班前往中海。 荣甜放下电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四天三夜得行程,她的神经却无法真正松懈下来,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第七十七章 事故现场 说罢,荣甜已经快速地把手机、钱包、钥匙之类的东西,扫进手袋里,拿起外套,就要准备往外走。 她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刻不容缓,能不耽误,一秒钟都不要耽误,自己出现在现场的时间越晚,所处的位置就越被动,当事人的情绪也会越激动,对公司的怨憎也会越深。 荣甜拿好东西,和昆妮一起快步离开办公室,然后又叫上了几个男性员工,一行人坐车,前往出事的地点。 一路上,昆妮不停地打电话,和各方联络。 然而,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也说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尤其是细节方面,几乎所有人的话都说得很模糊。荣甜听了一些,不仅没有了解到车祸的前因后果,反而更懵了,也更担心了。 她猜得不错,没过多久,记者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昆妮毕竟是香港人,普通话说得很一般,她一着急,更是下意识地想说粤语。和那些牙尖嘴利的记者一比,昆妮顿时显得口拙了许多。 无奈之下,她只好屏蔽掉了一部分未知号码,然后按照荣甜所说的,去找天宠集团的李若兮,请她出面帮忙来应对蜂拥而至的媒体人。 接到电话,李若兮迟疑了一下,还是直接问道:“宠先生知道这件事了吗?” 昆妮看了一眼身边的荣甜,轻声答道:“应该还不知道。” “抱歉,这件事如果需要我出面解决的话,我必须知会宠先生本人。” 李若兮的语气十分坚决,虽然天宠集团是荣氏中海分公司的合作伙伴,不过,考虑到事情的特殊性和严重性,她不可能在宠天戈对这件事情本身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以天宠集团公关部负责人的身份插手,那样的话,一定会影响公司的形象,造成无法估计的负面影响。 所以,她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昆妮用手按住手机,扭头向荣甜小声问道:“荣小姐,我们不把这件事告诉宠先生吗?” 荣甜叹气,她本来是想要等自己赶到事发现场再告诉他,以免他不许自己亲自到场。然而,看现在的样子,恐怕是瞒也瞒不下去了,与其硬撑,还不如坦白。 所以,她朝昆妮点点头。 昆妮这才拿起手机,客气地说道:“李小姐,那就麻烦你了。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一切还要拜托你,我实在不擅长和中海的记者打交道,刚才已经被他们问得手脚无措,脑子一片空白了。” 李若兮表示,她也是公事公办,必须要让宠天戈知道这件事才行,不过,她本人一定会尽力而为。 还没有三分钟,宠天戈的电话就追杀了过来,幸好,荣甜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她接起来的时候,就把手机离耳朵远一些。 果然,宠天戈的咆哮声远远地传过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办公室里,哪儿也不许去!要是你敢到处乱跑,我第一个就先把你抓回去!” 荣甜一脸怯怯,足足过了好几秒钟,她才敢胆战心惊地小声说道:“我、我已经出来了……在路上了……快、快到现场了……” 宠天戈险些气晕过去。 他就知道! “我到之前,你不许下车,把车门锁死,你只能坐在车里。要是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就……”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来几句话,一边说,一边匆匆出门。 “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也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可能安安稳稳坐在办公室里的,那样的话,我会更着急,还不如自己亲自去现场。别担心,我一定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 因为车上还有其他人,所以,荣甜没法说太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这件事。 听到她再三保证,宠天戈的火气才稍微消了一些。 “怎么办,荣小姐,那些游客不仅不肯上车,还有人给亲友打电话,说自己在中海快没命了,这不是造谣吗?只有五个游客受了轻伤,手臂有些擦痕而已,在医院已经消毒包扎过了,因为怕他们有脑震荡,小王甚至都让医生给他们做过脑部ct了,结果同样没有大碍!” 对于这群人的无端撒谎,昆妮十分气愤,公司建立了几个月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这么难缠的游客。 荣甜摇摇头,暂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司机再开快一些,尽量用最短的时间赶过去。 他们在距离事发现场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就被执勤的交警给拦下来了。 “前方发生车祸,暂时封锁。” 交警敬了个礼,俯身说道。他的身后,道路已经戒严了,拉起来了长长的警戒线。 昆妮马上摇下车窗,告诉他,他们是涉事旅游大巴车辆所在公司的负责人,专门来这里处理刚刚发生的那起车祸,必须要进入现场。 交警看了一下车牌号,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不过要全部下车,步行过去,而车子只能留在原地。 荣甜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同意。 她见周围都是交警,秩序还算井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没有太过担心。虽然,自己之前在电话里已经答应了宠天戈,绝对不下车,可是眼下毕竟是形势比人强,身为公司的老板,必须要先稳定住军心。 这么一想,荣甜也和车上的几个人,连同司机一起下了车,步行前往车祸现场。 尚未走近事发地,一行人就听见了各种谩骂和指责,四十几个游客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行李箱,有的在和亲友打电话,有的在同公司的工作人员交涉,还有的在不停地向执勤交警抱怨着什么。 “赔钱!一定要赔钱!” 其中一个领队模样的老者用普通话大声地喊着,义愤填膺,情绪激动,立即引起了周围人的高声附和。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胖师奶|尖着喉咙,几近跳脚地叫嚷道:“当初可是说好了,荣太太的基金会三十年周年庆,要我们好好地来内地玩一圈。哦,我们给了她面子,哪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子?宁做本地狗,不做他乡人,就知道活了一把年纪,不应该随随便便出门呐!还不如去一趟泰国看看人妖,做做马杀鸡!” 她的话,令众人本就不满的情绪,顿时又堆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时之间,人群有些混乱。 交警们都在忙着勘察现场的痕迹,判定事故责任方,没空去理会这些人,于是,他们就抓着两辆大巴车的司机,以及留下来的小张不放。 “叫你们老板来!” “你们究竟会不会开车!我要告到你们两个终生禁止驾驶!” 听见这些此起彼伏的质问声音,荣甜不禁叹了一口气,刚要迈步,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见来电人是荣华珍,她便示意昆妮他们先过去,自己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车祸!你的公司难道已经穷到没有给车辆做检查的钱了吗?我明明白白告诉过你,不要出情况,出了情况,丢的是我们荣家的脸!你现在到底怎么和我解释!” 荣华珍一连串的发问,裹挟着强烈的怒火,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火力超猛的炮弹,在向荣甜袭来。 她闪躲不及,只好任由对方发泄。 “我已经赶到现场了,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我现在暂时没有时间和你说太多。” 说完这些,荣甜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关机。 她知道,荣华珍一定会气死了,可是没有办法,与其在这里耽误时间,不如去弄清车子的刹车究竟为什么会出现故障,是车辆出厂的时候就隐藏着的问题,还是司机在行驶的途中|出现了人为的失误。 想到这里,荣甜急忙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人群。 昆妮一见她过来,立即本能地挡在荣甜的身前,以免有人因为情绪过激,可能会冲过来骂人、打人。 “请大家先冷静,我是荣氏在中海的分公司负责人,各位在中海期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对于之前发生的意外,我本人向大家致以诚挚的歉意,我在此也做出郑重的保证,这件事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说法。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各位尽快离开,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对于调查没有丝毫的帮助。而且,你们都是很早就出发赶飞机,现在一定很疲惫了,不如先去酒店休息,洗个澡,小睡一会儿,怎么样?” 荣甜尽己所能地大声说道,试图安抚众人的情绪。 知道她是荣家的人,在场的人也不敢太过造次,多少也要给荣甜一些面子。 “谁知道你们的车子会不会再出现别的问题!” 有人不满地嘟囔道,周围马上有几个人也点头称是,都说担心还会出事,不敢再相信她。 荣甜扭过头,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另外两辆大巴车,那是事情发生以后,公司临时又重新派来的两辆车。为了避免之前的危险,这两辆车在出发前,公司的车辆检修人员用最快的速度,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的问题。 第七十八章 疯狂的记者 一旁的昆妮见荣甜正在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两辆大巴,急忙小声告诉她,车子在临来之前,已经做过详细检查了,绝对不会有事。 荣甜略一点头,再次看向嘈杂的人群,镇定地说道:“请各位不要因噎废食,正是因为之前已经发生过意外,所以接下来就更加不会有事。如果你们一定选择不要乘坐我们公司的车辆,那也可以,我可以让人帮你们联系任何一家公司的车辆,不过,那样的话,可能需要几个小时,甚至是更长的时间。而且,车载人数有限,你们要先选出哪些人先走,哪些人后走,因为至少需要两辆大巴,如果是出租车,至少需要十几台。” 她没有撒谎,也没有夸大其词,要是这些人就是死活不上大巴车,那好,她可以安排人去叫车,不过时间上就不敢保证了,半小时有可能,一小时也有可能,如果运气不好,更久一些,也是大有可能的。 果然,听了荣甜的话,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被留在最后面。 何况,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拖着行李站在马路边,既疲惫,又危险。怎么想都不是一个上上策,还不如大家一起去酒店,起码能先进房间,放下东西,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那你怎么保证这一次的大巴肯定不会出事?” 之前带头喊话的那个老者,斜眼看着荣甜,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是啊,不会再出事吧?” “就是,吓死了!” 他算是人群中比较有威望的了,周围的十几个人,显然都听他的,一听见他这么说,这些人似乎又跟着担心起来,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荣甜看看老者,微微一笑:“保证不了,就像刚才那次意外,也没有人想要发生。我只能说,没有人愿意再出这种事,可你要让我赌咒发誓说一定不可能,那我做不到。保证了,也是撒谎。” 她的话令老者脸色一白,显然是气得不轻,可又说不出来什么。 荣甜索性不再去理会这群人,而是走到一旁,向刚才涉事的两位司机询问起当时的情况。 “你们现在还好吧?等一会儿让昆妮送你们去医院,做详细的身体检查。放心吧,公司有保险,你们也有人身意外伤害险,该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不用太担心。” 她率先表态,打消两个司机心头的疑虑,以免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刻意隐瞒什么。 听荣甜这么一说,两个人的脸色都跟着一缓,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女上司倒是很有人性,没有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倒是令人十分感动。 “荣小姐,我们两个没事,皮外伤一点点,不严重。不过,我们真的可以发誓,在行车方面,绝对没有出现任何人为的疏忽!我们都是有着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了,你也可以去看行车记录仪。至于车子为什么会无法减速,他们刚刚看了一下,说是刹车系统出现了小范围的故障。我们为了避嫌,出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去接近过车子了。” 其中一个高瘦的平头司机略显激动地说道,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还有几道伤口,渗着血丝。 荣甜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又追问道:“一般来说,我们公司的大巴车在出库以前,都应该再做一个简单的检查,是不是?这个检查有专人负责,司机也要在出库单上签字才行。你们今天签字的时候,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 两个司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思索的味道。 “没什么异常,”另一个微胖的司机想了想,很笃定地说道:“这批大巴车是新购入的,一共四辆,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另外两个同事轮班。这四辆车都是负责接香港游客的,不调配给其他旅行团,所以我们也觉得很荣幸,能够开新车。出发之前,我还自己简单查看了一下,没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从外观上看,和实际上路,毕竟不一样。” 之前的高瘦司机也连连点头,随声附和,表示自己的情况,和矮胖的司机几乎差不多。 就算荣甜再傻,她也不会认为是自己公司的司机故意想要制造出来这场意外,何况,一旦把握不好尺度,司机是最危险的,有可能连命都没了。 “嗯,我相信你们说的,昆妮,你去问问交警,看他们还要问什么。要是可以走了,就先带这两位师傅去医院,顺便通知他们的家人,照顾一下情绪。” 荣甜刚说完这些,旁边那些人顿时又叫起来:“那我们呢?你让司机走了,我们怎么办?” 她扭头,看了看人群,平静道:“这两个司机都受伤了,不去医院,难道还要带病开车吗?你们刚才还不是口口声声担心有危险,现在怎么又肯坐他们的车了?我已经安排了其他司机,如果决定去酒店的,就请排好队,跟着张经理一起上车。” 小张立即走过来,招呼着众人排队,拿好东西,准备上车。 虽然意见不够统一,不过,一听可以走了,一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拿上自己的行李,准备上车。之前那几个不情不愿的游客,眼看着同行的其他人都已经朝着不远处的大巴走去,他们也只好愤愤不平地快步跟上,唯恐自己被落下。 荣甜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不料,几辆采访车蜂拥而至,虽然同样被交警拦下了,不过,几个记者还是冲了过来,并没有完全被拦在事故现场外。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确定过来的这几个记者供职的单位是本地一家有名的媒体,背景十分强硬。要不然,那几个执勤交警也不会好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任由他们过来。 虽然如此,荣甜也并不怎么惊慌失措,这件事发生以后,她认为疑点重重,荣氏也属于受害的一方,事情的真|相必须调查清楚,不只是为了车上的游客,也是为了公司的声名和信誉。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立即戴上了墨镜,并且让身边的那几个男性工作人员挡在自己的面前,以免记者真的冲过来,产生肢体上的推撞。 记者们在人群中锁定了荣甜,马上朝她奔过来,口中还不停地喊着“荣小姐,请等等”之类的话语。很显然,他们见她向后躲,本能地认为她是想要逃避采访,事实上,她只不过是怕这些人碰到她而已,她怕身体会不舒服,更怕肚子里的小生命有事。 它现在只有不到两克,像小苹果籽那么大,非常娇小,非常脆弱。 荣甜打算过两周再去医院照b超,等到五十天左右,胎心胎芽都能测出来了。 虽然几个工作人员挡在自己的面前,不过,荣甜还是很谨慎,一边留意着自己的脚下,一边向后退去。 “荣小姐,请问大巴追尾是不是跟车辆本身有关?” “这是你接手公司以来遇到的第一次交通事故,请问荣氏总部那边会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 “荣小姐,请问你和宠先生联系过没有?他会不会出面帮你解决这起事故?” 铺天盖地的问题兜头袭来,荣甜暗自腹诽,这群人也不知道怎么锻炼的,语速快得吓人,一句话说完,中间都不带断句的,说的人不累,她听的人都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了。 幸好,几个高大的男性员工一直围在她的身前,很尽力地帮着挡住那群记者。 “抱歉,无可奉告,荣小姐还有事,请你们理解。” 其中一个市场部的经理大声向记者喊着,然后和同事一起保护着荣甜向旁边走去,希望能够让她尽快坐上车子,离开现场。 荣甜本想随便说几句应付过去,眼看着情况有些失控,也低下头,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想拿到第一手资料,有个年轻冒失的男记者不知道怎么想的,眼看着荣甜已经走到了车子旁边,他着急地冲上去,居然闪过了她旁边的一个男员工,伸手就去拉扯她的手臂。 荣甜正准备上车,被他一拉,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的一只脚已经抬起来了,所以重心一下子不稳了,眼看着就要被那个记者拉得向后栽倒。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可怕的刹车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声源看去。 只见一辆车还没有完全停下来,一个男人就从车上冲下来,直直向这边跑过来。 他像一颗子弹一样,速度异常可怕,推开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在荣甜快要倒在地上的一刹那,及时地把她拉了起来。 “都滚开!” 宠天戈的脸色惨白,大声咆哮着,然后用两只手托着荣甜的腰,把她慢慢搀起来。 “有没有事?” 他喘着粗气,低声问道。 荣甜亦是有些惊魂未定,心脏一阵扑通扑通,跳得可怕。她没有想到,居然有记者真的会为了采访而拉扯自己,而她在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差点儿摔倒。 第七十九章 有内鬼 荣甜的手指紧紧地抠着宠天戈的手臂,她艰难地咽了几口口水,脸色很难看。 因为紧张,他的瞳孔似乎都在一瞬间收缩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她,鼻翼微微翕动,显然是憋着一口气,整颗心都悬起来了。 借着宠天戈的力,荣甜缓缓地站直了身体,她用手扶了扶后腰,长出一口气。 “应该……没事吧。除了被吓了一跳,其他都还好。” 她舔舔嘴唇,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终于放下心。 然而,相对于荣甜,宠天戈的情绪却并没有平静下来,他气疯了,回头看了一圈,一眼盯住那个惹了祸的男记者,抬起手来指向他,怒声吼道:“把你的记者证和工作证都给我留下!我告诉你,要是她有什么事,我让你全家陪葬!” 他这一发怒,别说男记者,就连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吓了个半死。 荣甜也被宠天戈吼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太久没有发火,每天在人前都是平易近人的模样,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事实上,这个男人的骨子里是强大而可怕的,足以令任何一个对手不寒而栗。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吧……” 男记者没有想到后果竟然这么严重,面对着盛怒中的宠天戈,他几乎双|腿发软,眼看着就要跪下去。 宠天戈狠狠看了他一眼,指使着身边的那个经理,冷冷吩咐道:“你去处理这件事。杀一儆百,中海的媒体人也该管教一下了,要不然,为了炮制新闻,都要闹出人命来了!不择手段的人,就应该付出代价!” 说完,他一把抱起荣甜,再也不说一个字,直接走回自己的车前,把她放进去,然后自己也上了车。 上车之后,宠天戈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而是先帮荣甜系好安全带,然后阴沉着脸,把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事。 “肚子疼不疼?” 说完,他就伸手要去撩她的裙摆。 荣甜穿了一条姜黄色的连衣裙,真丝,凉凉的,滑丝丝地贴在身上。一见宠天戈的手径直朝自己的腿|间伸过来,她吓得尖叫:“你干什么!” 他既担心又无奈,显然,自己的举动被她误会成色|狼了。 “放心,车窗贴过膜,外面看不到的。要不,你自己拉开内|裤看一下,我怕你刚才被吓到,可能会出|血。” 听见宠天戈这么说,荣甜也不禁变了脸色,顾不得害羞,撩起裙摆,分开双|腿,查看了一下。 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内|裤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没有血丝。 “幸好没事。我们也不要再等了,明天一早就去医院检查。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要再听你的了,你倒是沉得住气,还想等六周之后直接去照胎心,胆子太大了!” 虽然同样放下了心,不过,宠天戈还是异常严肃,瞪着荣甜,不由分说地做了决定。 她也不敢再反驳,只好点头。 “还有,你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错得有多么离谱吗?” 宠天戈仍旧板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见荣甜没事了,他开始训斥她,让她明白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冒险了。 她撅了撅嘴,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闷不吭声。虽然谁都不愿意挨骂,可是,她也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而且还有了刚才的那个小意外,若不是宠天戈及时搀扶住她,她还真的有可能摔倒在地。 那么多的孕妇打个喷嚏、伸个懒腰都能流|产,更何况是摔了一跤,后果不堪设想。 “我错了还不行嘛。可是,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就算想要装作不知情,也做不到啊。荣华珍已经把我骂了一通,还让我尽快把事情解决清楚,如果我不亲自来查看一下,坐在办公室里,听着下属说一些似真非假的话,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荣甜越说声音越小,其实自己也是有些心虚,有些后怕。 万一出事……那她一定恨不得捶死自己了,不,是死也不足惜。 “你自己也知道这些话都站不住脚了?那好,我也不说你,你自己想一个处罚措施吧,必须要有个教训,要不然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宠天戈虽然语气不善,可到底眼神已经缓和下来了,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了。显然,荣甜的自我忏悔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让他多少消了一些气。 “我!我道歉还不行吗?我向你道歉,想宝宝道歉!至于什么处罚措施……你就看在我现在焦头烂额的份上,饶了我吧……” 她抓着宠天戈的手臂,轻轻摇了几下,咬紧嘴唇,一脸乞求地看着他。 见他不说话,荣甜扁扁嘴,只好采取弱势攻略,眨眼间就红了眼圈,好像下一秒钟,她就能哭出来似的。 虽然宠天戈明知道她是装的,可还是非常吃她这一套,他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气哼哼道:“下不为例,没有下次了!乖,这个孩子是天赐的,我怕它有事,更怕你有事。你平时怎么样都好,这十个月,忍耐一下,好不好?” 原本,荣甜是不想哭的,只是用来让宠天戈对她心软,别再骂她了。 然而听了他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头一酸,居然真的哭了起来,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个不停。 她倒不是因为挨骂才哭,而是因为愧疚。 自己只想着公司出事,她必须出面去解决,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伤害到腹中的胎儿,而这个孩子,对于他们一家三口来说,弥足珍贵,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对不起……我、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这一次,荣甜是诚心诚意在道歉。 见她这样,宠天戈又心疼不已,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劝着。 几分钟以后,荣甜终于冷静下来,她用纸巾擦了擦眼睛,抽噎着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有古怪,一开始,我也只是把它当成是普通的交通事故,但是,当我问过那两个司机……” 说罢,她将自己刚才和司机的一系列对话,又复述给了宠天戈。 他听完,也是好半天没有说话。 “你觉得呢?” 荣甜见他的脸色不太对,催促着问道。 他看看她,苦笑着摇头道:“你呀,对什么事情都上心,就是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反正也没有出什么大事,该走的程序,就让相关部门去走。出事了,有交警,有保险公司,有公司员工,你怕什么?” 荣甜顿了顿,微微蹙眉,沉思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按理来说,新购入的车辆是不会有问题的,司机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再说,当时的路况也没有很差……” 宠天戈用力一挑眉:“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她叹气:“不知道。等交通队那边把事故的现场勘查报告做出来,才能确定。只是我的心里不安稳,也许是我胡思乱想了。” 他看看她,神色倒是一点点地凝重起来。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准得可怕。既然她有这种微妙的感觉,那么也还真的说不定,这其中暗藏危机。 “李若兮已经到了,她刚才坐我的车来的。” 宠天戈还是从她的口中才知道这件事,一挂断电话,就直接开车过来了,顺路捎带上了李若兮。而他刚才下车之后,李若兮也立即下车,去和那些记者交涉去了。 “幸好,只要她来了,我就放心多了。那些记者太难缠了,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荣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觉。 他瞥她一眼,哼哼道:“知道就好!坐好,回家。” 说完,宠天戈发动车子,离开事故现场。 ***** 当天下午,李若兮给宠天戈打来电话,和他汇报了一下事情的最新进展,以及目前所能掌握的各方资料。 她说得很简练,也清楚,所以,他立即就听明白了,也知道了现在处于什么状况。 “你的意思是说,大巴车本身的刹车系统问题,的确是存在的,不过,却不是生产商的责任?这话怎么说?据我所知,荣氏最新购入的四辆旅游大巴,前后还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之前也并没有正式投入使用。” 宠天戈心头也泛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和荣甜之前所说的,不谋而合。 李若兮回答道:“是的,根据车辆检查,发现两辆车的刹车都被人人为地做过手脚。龙海客车也派出了两名车辆出厂质检员,还请了第三方鉴定公司的专家,包括交警,大家都认定,这不是车辆本身的质量问题。换句话说,车子是在荣氏购买之后,被人暗中破坏的。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次蓄谋已久。宠先生,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荣氏内部的员工,有内鬼。” 这一点,不用她说,宠天戈也想到了。 第八十章 破坏窃听器 握着手机,宠天戈回头看了一眼,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哗哗的水声,确定荣甜还在洗澡。 他思考了几秒钟,压低声音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先暂时不要告诉别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荣氏的人。至于应付媒体那边,就要全都麻烦你了,我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记者了。” 李若兮笑了一声,知道宠天戈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荣小姐还好吧?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坐在车里,没有看清,要是摔倒了就糟了。” 她是坐宠天戈的顺风车赶去的事故现场,宠天戈正在停车的时候,看见了那个记者去拉扯荣甜,他几乎没有完全把车停好,就直接拽开安全带,推门冲了下去,连手刹都是李若兮帮他拉下去的。 事实证明,幸好他的动作够快,要不然,荣甜还真的有可能被人拉扯得摔倒在地。 “她没什么事情。那辛苦你了,有什么事情,再联系。” 说完,宠天戈放下手机。 他坐在桌边,一只手随意地放在大|腿上,只是食指颇有节奏地一下下叩着,这个小动作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纠结和烦躁。而且,这也证明了宠天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在默默地将整件事的各个细节串联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现在,他不得不相信,荣甜的担忧是对的。 或许她没有证据,不过,从她的话语里,宠天戈能够感受得到,她也是从一开始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而李若兮打来的电话,可以说是证明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内鬼,内鬼…… 宠天戈一手按着下巴,眼神渐渐地锐利起来。 卫生间的水声停止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荣甜裹着浴巾,一手包着头发出来了。 “咦,你的表情怎么看上去那么凶?” 荣甜有些不解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宠天戈这才将脑子里的种种猜测都挥走,冲她一笑,露出牙齿,故意狰狞地开口道:“我在想,等过了前三个月,我该怎么样才能连本带利地把我的福利全都讨要回来。” 她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脸上也多了一丝红晕,很显然,是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不可以,为了避免任何可能的意外,就请你再多忍耐一年吧。” 荣甜一本正经地说道。 “过来,你擦不干,我给你弄,千万别着凉。” 宠天戈没有和她继续争论下去,拍了拍腿,示意荣甜过来坐。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把毛巾递给他。 宠天戈动作熟练地帮她轻柔地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儿,一边擦着,他一边佯装无意地问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有几个游客受了轻伤,我猜,他们一定会索要高额赔偿的,那些钱恐怕比这个单子的利润还高。” 荣甜微微扬头,闭着双眼,单纯地回答道:“难道保险公司不会赔偿吗?” 她还不知道,车子是被认为毁坏的,这种情况可不在保险公司理赔的范围之内,就算赔,那点儿钱也未必能够填得上好几个人的血盆大口。 他没有再说什么,怕说多了,她反而更加慌张。 给荣甜擦干头发之后,宠天戈叫酒店的餐厅送来晚饭,自己也去冲了个凉。 他们吃饭的时候,昆妮赶来了,主要是负责把荣甜走后,一个下午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向她汇报一遍。 “受伤的一共是五个人,全部都是轻伤,有皮外伤也有软组织挫伤,都不是很严重,不影响什么。不过他们的情绪很激动,据说,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也都不配合,一定要赔钱什么的。我已经叫了两个会说粤语的同事去医院,方便和他们沟通。另外的四十五个游客已经入住酒店了,今天的行程就暂时取消,不过我已经自作主张,帮他们提升了晚餐的等级,以免他们又闹起来,希望能暂时堵住他们的嘴。” 看得出,这一下午,昆妮四处奔波,十分辛苦。此刻,她的头发微乱,嘴唇上的口红也掉了一半,看起来稍有些狼狈。 虽然她是自作主张,没有和自己沟通,不过,荣甜却丝毫不生气,因为昆妮做的没有错。 “是的,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暂时都先满足他们。还有,你辛苦了,不管怎么样,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早一点儿回去休息,好好吃饭,洗个澡睡觉,其余的明天再说。” 荣甜不禁有些头痛,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昆妮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宠天戈,这才离开了。 她走之后,宠天戈重新坐在餐桌旁,拿起筷子,想了想,他又不禁问道:“奇怪,最近怎么没有见到那位常小姐?我看在你身边的,都是昆妮。” 荣甜也是一顿,他问的是玖玖。 虽然常玖玖是顾墨存的人,也为了钱曾经出卖过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荣甜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宠天戈,内心里,她竟然还想要维护着玖玖的形象。 “哦,她暂时休假。” 宠天戈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凭他对荣甜的了解,他不费力气地就看出来了,她没有和自己说真话。 因为已经确定了荣氏内部有内鬼,所以,对于公司内的任何人事变动,他都不觉得是偶然为之。更何况,玖玖和昆妮是荣甜从香港带来的人,几乎整天和她在一起,对她的了解要比其他人都多,而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她们想要做什么想要避人耳目的事情,也更容易。 “这么说的话,那她休假休得还挺巧的,刚好这段时间,你遇到的事情比较多。” 宠天戈故意说了一句,用来试探荣甜的反应。 果然,她正在夹一根青菜,听到他这么说,手上好像没有握紧筷子似的,青菜掉在了桌上。 “是、是啊。” 荣甜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句,然后便低头吃饭了。 果然有问题,宠天戈的心情愈发沉重了,看来,他真的有必要调查一下她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错过。 饭后没过多久,又有人上门。 来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常玖玖,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宠天戈顿时想到,看来真的不能有在背地里说人的习惯,实在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不知道是不是穿了一身黑色衣服,常玖玖似乎瘦了一些,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进来吧。” 宠天戈打量了她一下,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常玖玖朝他略微一颔首,换了鞋,走了进来。 荣甜一见到她,同样吃惊。 “我爸爸去世了,我办好了丧事,在网上看到公司出事,所以就过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仔细看的话,两只眼睛也没有完全消肿。 荣甜有些无措,最后只能说出一句“节哀顺变”。 但她不知道,玖玖还回来找自己做什么,她们之间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而自己也绝对不会再让她回公司,那样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既是荣华珍的人,也是顾墨存的人,唯独不是自己的人,简直防不胜防,何况已经坑了自己不是一次两次,再大度的人,恐怕都无法再忍了。 没想到,玖玖看着荣甜,幽幽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我猜到了,你不信我的话。可是,我没有猜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得这么快。”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宠天戈微微变了神色。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荣甜身边的人绝对是有问题的,现在听见常玖玖这么说,感觉她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知道什么?” 他皱眉,抢在荣甜的前面开口问道。 常玖玖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又转过头看了看荣甜。 “我说的话,或许没有证据,但是,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 说吧,玖玖想也不想,走到一旁,径直拿起荣甜的手袋,从里面翻找出来几样东西。 无论荣甜用哪个手袋,出于工作需要,她一般都会把钱包、名片夹、手机、钥匙包之类的随身物品放在手袋里,所以,这几样东西,都是每天跟着她的。 见状,荣甜想要上前阻止她,却被宠天戈一把给拦住了。 他朝她摇摇头,示意她淡定。 玖玖也不说话,抿着嘴唇,先翻了一下钱包,又放下,然后拿起钥匙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也放下。最后,她拿起名片夹,这一次,她翻得十分认真,甚至把每一张名片都抽|出来了。 玖玖用手指摸索着,忽然,她的表情一变,接着,她在名片夹的某个角落里,竟然拽出来了一个非常小的圆片,就像是手表电池一样的东西。 她把那小小的金属物放在右手的食指指腹上,递到荣甜的面前,玖玖面色平静,长出一口气,哑声道:“这是窃听器。放心吧,只要我把它拽出来了,它就彻底失效了,因为它是用一根很细的线连在里面的,线已经扯断了。” 第八十一章 小型爆炸 此举一出,无论是宠天戈,还是荣甜,两个人全都愣了。 或许,宠天戈也曾设想过某种可能,不过,当可怕的现实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饶是他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此刻也难免大吃一惊。 窃、窃听器?! 他皱着眉头,快步上前,从常玖玖的手上将那个小小的金属圆片给弄了下来,放在自己的手心上,然后低下头,细细观察着。 这种可以算得上是微型窃听器了,小得惊人,如果不是常玖玖口口声声地说这个就是窃听器,那么宠天戈即便在平时见到了它,大概也不会起疑心。 荣甜凑近,盯了半天,仍旧不敢相信玖玖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它是窃听器?你怎么知道它会在名片夹里?”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常玖玖拍了拍手,淡定地迎向了荣甜充满怀疑的目光,平静回答道:“因为我拒绝把这个东西放在你的随身物品上,所以,我失去了继续监视你的资格,而我自己……也不愿意再继续下去。” 虽然,只要她按照要求去做,就能获得大笔的金钱,但是那已经超出了她自己的底线,而她不愿意超过那道底线。 说来可笑,明明做的事情见不得光,而她却还是在暗暗地坚守着什么东西。 荣甜错愕地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话来。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并不多,既然不是你,那么是谁呢?” 宠天戈看了一眼荣甜,再次向玖玖发问。 他虽然提问,不过心里却已经有了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一切证据都指向了那个人,不过,他还是要听常玖玖亲口说出来,以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常玖玖苦笑着看着他,一摊两手,无奈地反问道:“宠先生,你是在故意逗我玩吗?我猜,你已经知道是谁了,那么我也可以回答你,你猜对了。” 然后,她看向荣甜,幽幽叹气:“荣小姐,哦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夜小姐才对。我知道,那件事之后,你不可能再相信我的话了,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是提醒了你,一定要留意昆妮。可惜,在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想,或许是自己神经过敏而已,所以我没有办法当面戳穿她。” 说到这里,玖玖也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当初就是太意气用事了,她看出来了荣甜对自己的怀疑和排斥,一时气恼,所以就急流勇退,再加上她父亲的病情有恶化的迹象,因此她直接离开了公司。 现在想一想,如果她当时能够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揭开那个人的画皮,或许就能阻止今天的这场意外。 “所以,我也有责任,我当时真的不应该说走就走。但是,我很清楚,那个时候你已经深深地厌恶我了,我从你的眼神里,能够看出来。” 常玖玖有些痛苦地说道。 她想,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想要建立起来是那么的难,而打碎它,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知道我不是荣甜?” 相比于其他,荣甜倒是对这件事更为感兴趣。 没想到,身边的人都是了解她的底细的,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被蒙在了鼓里。也许,在她们的面前,自己的一无所知看起来十分愚蠢,好笑,又可悲。 常玖玖迟疑了几秒钟,还是略带尴尬地点头:“你当时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我负责把你的身份和荣甜的身份进行完整地无缝对接。最一开始,顾先生把你的一些相关证件拿给我,让我处理掉,可是上面的名字并不是夜婴宁。我问他,他很生气,叫我不要多管闲事。后来,我自己也差不多理清了这里面的关系。” 听她说完,荣甜看了一眼沉思不语的宠天戈,她想,他应该也是早有预料,知道顾墨存会玩这一手釜底抽薪,外加借尸还魂了。 只不过,她暂时还不知道,顾墨存和荣华珍是一拍即合,还是蓄谋已久。 “派你来中海,一方面是因为荣华珍想要得到内地的公司,所以拼命在荣老先生面前问你说好话,让你来这边锻炼一下。另一方面也是顾先生的意思,他觉得你已经改头换面,任何人都不会把你和那个死掉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所以先让你来试探一下宠先生。” 对上荣甜的双眼,常玖玖微微颔首,补充道:“你在日本的每一次手术之后,顾先生都会看到效果,他也对你的整容结果非常满意。” 荣甜错愕地张了张嘴,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宠天戈低下头,又看了看手掌心里的金属圆片,他刚要说话,忽然神色大变,猛地一甩手,将它丢到没有人的角落里。 这个举动令荣甜和常玖玖都是一惊,两人齐齐向他看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宠天戈用另一只手飞快地握住了之前拿着窃听器的那只手,他好像被烫到了一样,用力地甩了几下手,五官都皱了起来。 “怎么了?” 荣甜急忙冲过去,一把抓起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中央已经被烫出来了一片水泡,红得吓人。 宠天戈搂住她,想也不想地就往门外冲。 常玖玖愣在原地,本能地看向房间的角落,也就是刚才宠天戈丢掉窃听器的那个方向。 “快走!” 门外响起宠天戈的声音,她愣了愣,急忙回过神来,也转身就跑,顺手带上了房门。 就在三个人刚刚跑出房间,冲到酒店走廊上的一刹那,门内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爆炸声。声音虽然不至于响得骇人,但是那股气流还是令房门似乎都跟着颤动了几下。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略显刺鼻的味道。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宠天戈就果断地把荣甜的脸侧着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环着她的后背,一手堵着她的另一只耳朵,以免她被震得耳膜疼痛。但是,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他自己完全无法保护自己了。 他略弯着腰,用身体背对着房门的方向,同时抱紧怀里的荣甜。 常玖玖因为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所以还来不及走得太远,和他们两个人隔着两步左右的距离。她没有心理准备,差点儿摔倒,只能狼狈地抱着走廊里的一个用来作为装饰的高大瓶,紧紧地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一切恢复平静。 荣甜睁开眼,拼命扭头向后看,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别动,不要跟着我。” 确定她没事,宠天戈松开手,再三叮嘱道,然后走回房门前,掏出房卡。 “嘀”一声过后,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挥了挥眼前稀薄的烟雾。 还好,并没有着火。 宠天戈确定房间内没有火源,立刻把所有能打开的窗户都打开了,快速通风。 他看见地毯的一角上被烧了个洞,不太大,乍一看起来,有些像是烟头不小心烧的,很普通。不过,宠天戈却记得很清楚,刚才他觉得手心里烫得不行,下意识地把那个金属圆片丢出去的时候,就是丢在了这个位置,误差不会超过几厘米。而此刻,那个东西不见了,而且,刚才还从这里传来了爆炸声,地毯上亦是多了个窟窿。 这一切的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我猜,是那个东西在设计的时候,里面添加了一种自动装置,就是当它被人为破坏之后,大概几分钟之内,就会自我销毁,不留证据。” 常玖玖喘息着走进来,她的脚崴了一下,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好不容易才挪到宠天戈的身后。 他转身,目光锐利:“你怎么知道?” 她倒是坦白:“我说了,我猜的。我要是知道它会爆炸,我说什么也不把它拿在手里,要是你不拿走,那我的手现在估计就没了。” 她伸出自己的那只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心有余悸地说道。 宠天戈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似乎也在思考她的话有多少的真实性。 不过,她说的也对,因为常玖玖不可能未卜先知,确定宠天戈会真的把窃听器拿走,何况,它爆炸的威力有限,就算真的炸开了,也不见得会令人受伤,最多是受到惊吓罢了。 “我们还是报警吧。” 常玖玖掏出手机,主动说道。 见她居然主动提出报警,宠天戈的眼睛又眯了眯,这才算是打消了疑虑,轻声阻止:“不用,警察来了,势必要问我们很多问题。到时候,如果我们的回答不一致,可能还会招来麻烦。” 一听他这么说,常玖玖也觉得颇有道理,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又放下来了。 “先别动,我叫人过来看看,什么都别碰,一切保持原样就好。” 宠天戈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然后掏出手机,打给蒋斌,请他派相关的专业人士过来查看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就这么随着爆炸而消失不见了。 荣甜倒是真的听话,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他们两个出来。 看着宠天戈走到一旁去打电话,她不禁看向身边的常玖玖。 深吸一口气,荣甜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 第八十二章 想把你赶出公司 常玖玖和昆妮都是荣华珍的人,当初,荣甜受荣鸿璨的指派,到中海来接手分公司,考虑到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身边不能没有可信的人,所以,荣华珍派了这两个助理,跟随她一起前来。 可以说,她们两个是荣甜的左膀右臂,公司里的其他人平时也难免巴结一些,因为大家都知道,荣甜十分信任她们,特别是做事稳重的常玖玖,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时常交待她去处理。 “其实,我和昆妮并不熟,在来中海之前,我们也只是偶尔见过几次面。至于我为什么怀疑是她,那是因为,如果一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就只能怀疑那个同样能做这件事的人。或许,一次是巧合而已,但两次的话,我绝对不会认为那是巧合。” 玖玖平静地回答着荣甜的问题,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 如果她能早一点儿去验证自己的怀疑,说不定,昆妮就不会找到机会下手了,今天所发生的意外,可能也就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抱歉,我必须承认,在某个瞬间,我的脑子里真的闪过‘事不关己’的念头。” 她看着荣甜,微微垂下了双眼。 荣甜咬着下嘴唇,沉默着,思考了片刻,她才哑声道:“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是我识人不清。或许,是我把人心想得太单纯了,总以为真心就该换来真心,却忘了这世上除了真心,还有贪心。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问问她,他到底给了她什么样的好处,是钱,还是……” 玖玖摇头,她虽然和昆妮并不算太熟,但是毕竟也朝夕相对了几个月,对她的个人生活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她的父母都在羊城郊区开工厂,家底颇丰,而且她只有一个哥哥,已经成家,小夫妻二人从事科研工作,婚后在加拿大定居。 “她和我不一样,她并不缺钱。至于原因是什么,也许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她耸耸肩,不想再去浪费脑细胞了,一个人做了这种事情,势必有他的理由和原因,而所谓的理由和原因,能不能够令人接受,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们两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宠天戈也打完了电话。 荣甜立即冲过去,心疼地执起他的手,只见手心里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了,皮肤发亮,里面好像有液体似的,把皮撑得薄薄的,周围一圈细小的水泡,中间一个最大的。 “我们去医院吧,要是感染,就糟了!” 她说完,就要拉着他走向电梯。 “我没事,现在先不能走,我叫蒋斌派人来,先弄清楚刚才那个是什么。常小姐,你的脚还好吧?” 宠天戈安抚着荣甜,让她不要着急,然后询问了一下常玖玖的情况。 荣甜这才发现,玖玖的右脚踝也肿起来了,幸好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已经换了拖鞋,如果还穿着高跟鞋,恐怕现在的情况会更加严重。 三个人,两个人受了伤,无奈之下,宠天戈只好又让酒店经理帮他重新开了一套房,就在之前那间房的隔壁。 “等一会儿再搬东西过来,我现在不想让人进去,以免破坏现场。” 如果是他自己遇到了这种情况,那么宠天戈并不见得会慌乱,然而现在,荣甜和他在一起,他不得不提高警惕,全神戒备,不能允许她在自己的身边遭受一丝一毫的威胁。 宠天戈简单地包了一下受伤的手,他的忍痛能力一向超群,这点儿小伤并不在乎。常玖玖也给自己的脚腕喷了一些止疼喷雾,暂时止住了疼痛,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 相比之下,没有受伤的荣甜倒是显得焦虑了许多。 “别怕,既然有内鬼,那么我们就来抓鬼。” 宠天戈面带微笑地说道。 很快,蒋斌派了两个鉴证科的同事过来,宠天戈亲自带他们走进出事的套房,指明具体的位置。 两个警察戴上手套,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箱,开始工作。 他们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并且让宠天戈描述了一下金属圆片的外形,然后继续在地毯上采集着细小的微末,仔细收好,留待回局里化验出具体的成分。 因为是蒋斌亲自找的人,所以两人动作麻利,话不多,效率很高。 “宠先生,虽然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详细的结果,不过我们初步可以判断,接下来不会再有爆炸了,因为这不是一个连环爆炸装置,一次爆破之后就全部销毁了。而且,爆炸不是它的目的,令载体彻底消失才是目的。如果真的像你刚才所说,它是一个窃听器的话,那么就说明,放置它的人不希望它被发现以后还能保存,而是想要销毁它。这么一来,也就完全说得通了。” 其中一个人给出分析,将工具箱整理完毕。 “稍后我们会将化验结果告诉你,先走一步。” 两人朝宠天戈略一颔首,走出房间。 他亲自送他们离开,回来之后,宠天戈将他们说的话转述给一直在隔壁房间等着的荣甜和常玖玖二人。 “还真的被我猜对了。我就知道,按照顾先生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让人在发现了窃听器之后,还让它继续留在世上作为证据的。” 玖玖拧眉开口,脑子里拼命回想着自己接到的那通电话。 而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和顾墨存联系,他让她在荣甜的随身物品中安放一枚窃听器,而她当即拒绝,他因此而勃然大怒,并且明确地告诉她,以后再也不要妄想从他的手中得到一分钱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合作关系,到此终止了。 玖玖还记得,放下手机的那一刹那,她并不觉得遗憾,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就算她再也不能给爸爸治病了,她也不想一辈子都活得那样猥琐,好像到死都要戴着一具沉重的枷锁。 她以为,自己的拒绝会让顾墨存不得不停下报复的脚步,却不料,他只是又换了一枚棋子,重新布局。虽然多费了一些时间,多绕了一些弯路,却没有让一切结束。 “别太担心,这个东西只要爆炸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只要多留心,不要被放第二个,短期内应该不会有问题。” 宠天戈暂时放下心。 常玖玖也点头道:“即便有,只要我们不去拉扯掉那根连接线,它也不会无缘无故爆炸的,这东西应该属于既敏感又稳定的装置。” 荣甜忍不住站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各处,唯恐再找到一个。 一想到那个东西跟随了自己不知道多久,几乎每天都跟着她,荣甜的脸蓦地红透,她绞尽脑汁地回响着,自己有没有在客厅之类的地方和宠天戈缠|绵过。如果有过的话,那么想必窃听器都能听到了,也不知道另一端会有多少人听到,一想到这里,她就羞愤难当。 还是宠天戈比较了解她,一把拉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用一种肯定的语气,低声说道:“别胡思乱想,没有过。” 她几乎跳起来,追问道:“真的?” 假的,不过宠天戈当然要告诉她是真的,以免她再胡思乱想下去。 他笃定地点头,荣甜终于安静了下来,脸颊上的红晕渐渐褪去。 坐在一旁的玖玖不禁内心抓狂,你们两个人要秀恩爱滚到一边去,不要在我这种单身狗的面前大秀特秀,小心我发狂了会咬人! 宠天戈也有些尴尬,急忙低咳了几声,权当掩饰。 “我在网上看到有人爆料,说我们公司的旅游大巴车出现交通事故,我当时没来由地就一下子认定,这是他们捣的鬼,所以才来找你。” 常玖玖镇定了一下,转移了话题,说出自己今天来此的根本目的。 “为什么?公司出事,难道对他们就有什么好处吗?” 荣甜不解,重重地拧眉,她真的想不到,如果荣氏出事了,难道身为公司的员工,还能觉得脸上有光吗? “一旦声名受损,很有可能难以招揽到新的客户,而原有客户在项目结束后,也未必会有意继续合作。要不了三个月,分公司的盈利就会难以为继,到时候,恐怕就不是由你来说要不要挺下去了。荣氏有自己的董事会,逢重大决策都将会开会表决,如果拿不到足够的票数,那么分公司关门大吉,退出当地市场,这也是早晚的事情。” 常玖玖在荣华珍的公司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对于荣氏的运作,相对来说还算了解。 而她知道的,想必昆妮也知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把我从荣氏赶出去?” 荣甜握了握拳头,忽然间有些无措。 她醒过来之后,就认为自己是荣甜,是荣氏的后代,这个认知已经在她的脑子里稳固了。即便是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荣甜,在生活中,她也会下意识地自我代入。 所以,当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有人要把她从公司里赶出去,荣甜还是十分的吃惊。 “想要我走,说一声就好了,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她无奈,一摊两手,心里已经把姓顾的男人骂了个遍。 第八十三章 人红是非多 一时间,三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各自思考着。 不过,对于宠天戈来说,他根本不在乎敌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乎的只是,敌人接下来会怎么做,自己又该如何应对。不,不只是应对,疲于应付一向不是他的风格,要么死,要么狠狠反击,在他的字典里,没有低头挨打这四个字。 所以,顾墨存想要把荣甜赶出荣氏,是真是假,他懒得去分辨。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成功,不过,既然公司是荣老先生的遗产,有合法遗嘱,那么谁也赶不走你。即便荣氏的董事会投票通过,撤销中海分公司,那么公司总部也要给你相应的股份作为赔偿。” 在财产方面,宠天戈并不担心,荣甜亦是。 她甚至想要说,荣氏的钱,自己一分钱也不想要。不过,碍于常玖玖在场,荣甜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这种话,以免留下把柄,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宠先生,你还是去一下医院吧。我先告辞了。你们两位好好休息。” 常玖玖看了一眼时间,她来的时候还是傍晚,现在已经很晚了,不适合再坐下去了。 荣甜迟疑了片刻,还是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臂。 “你是刚从老家回来吗?你的行李呢?还有,你打算去哪里住?” 虽然,她们三个人之前住的酒店套房还一直留着,可是,昆妮依旧住在那里,如今,她的面目已经暴露,玖玖是不可能再和她一起朝夕相对了,何况也有危险,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制造出什么意外,让玖玖永远地闭上嘴。 常玖玖微微一怔,轻声道:“行李还在车上,我下飞机后,去车行租了一辆车。至于住哪里……一会儿找一家酒店,先住下再说。” 宠天戈看了看荣甜,明白了她的心思,立即上前一步,沉声道:“既然你还没有找好住处,那就先不要到处走了。现在,我们几个人最好不要太分散,以免有危险。我给你开一间房,就在隔壁,大家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等一下,我叫两个服务生,下楼去和你一起取行李。” 他说话的语气一向都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味道,玖玖支吾了几句,想要谢绝他的好意,然而荣甜已经向她点点头,表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很快,她的行李取上来,被服务生送到隔壁的套房。 因为之前住的套房发生了意外,宠天戈和荣甜也只好换到隔壁,他们两个人把常用的一些生活物品都搬到了新的房间,其余的东西没有碰。 两人小心翼翼,把新的房间四处审视了一遍,又给对方的随身物品细致地做了个检查,就差各自扒光衣服,拿着放大镜相互照一照了。 “经过这件事,我觉得,我会患上精神疾病了。说不定我的头发里也有什么窃听器。” 荣甜忧心忡忡地说道,皱起了眉头。 宠天戈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半开玩笑道:“说不定那些人给你整容的时候,在你的鼻梁骨里也安了个什么东西呢?或者眼睛里,嘴里,还有……” 他的另一只手,顺势摸了一把她胸前的柔软。 因为怀|孕的缘故,荣甜的胸最近似乎又开始发育了,之前生下瑄瑄以后,她没有喂母乳,所以身材几乎没有任何的走形,胸|部也丝毫没有下垂的迹象。 宠天戈只是故意吓她,没想到,荣甜还真的紧张了起来。 她吓得立即掐了几下自己的鼻子,又用手指在嘴巴里掏了半天,生怕摸|到什么奇怪的金属。 他笑得快要晕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做出这种近似于白|痴的举动。 “干嘛?我正在找呢!” 荣甜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逗得宠天戈更是合不拢嘴了。 “别找了,睡醒再找吧。别忘了,明天一早就得去医院检查,需要抽血,所以最好还是空腹去。我把早餐给你带着,一抽完马上就吃。乖,我们一起去刷牙,睡觉。” 他耐着性子,像是在哄女儿一样,推着她走进卫生间。 ***** 第二天一早,荣甜早早被宠天戈叫醒。 她明显还没有睡够,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哈欠连天,他一转身的工夫,荣甜又倒下了。 他叹气,亲手一件件给她穿上衣服,再给她抱到卫生间里,洗脸,刷牙。等到把荣甜伺候完毕,宠天戈已经全身是汗了,只好再去冲个澡。 幸好,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荣甜已经明显清醒了。 她很尴尬,因为自己刚才就像是个不听话的小孩儿一样,还让他给自己穿衣服,洗脸,太过分了。 看着她晕红的脸颊,宠天戈很自然地说道:“家里以后就有三个孩子了,你是大的那个。别人都偏心最小的,我偏心你这个大的。感不感动?” 荣甜撇撇嘴,不过心里却甜得不行,高高兴兴地和他一起前往医院。 虽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怀瑄瑄的时候的事情了,不过,毕竟不是第一次做母亲,所以,相对来说,检查身体的时候,荣甜还是比较淡定的,期待大于紧张。 她唯一忐忑的就是,这个孩子是否健康,是否能够平安出生。 上一次已经抽过血了,但是为了谨慎起见,荣甜还是重新抽了一次血,测一下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黄体酮等各项指数。确定怀|孕之后,她又去做了b超,看到了胚囊的位置,排除掉宫|外|孕的可能。 此外,医生还询问了一些情况,给她开了一些叶酸和维生素之类的药物。 “目前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五十天左右的时候再来一次,看一下胎心。这段时间不要有剧烈运动,也要避免夫妻同房,不要因为一时的激情而造成任何的意外。” 荣甜连连点头,宠天戈也一脸严肃地连连点头,脑子里想的是四个大字,避免同房,避免同房…… 走出医院,两个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昨天那个男记者拉扯荣甜,害得她险些摔倒,宠天戈的心一直悬着,他很怕会出意外,毕竟,刚怀|孕的女人都是十分脆弱的,任何一个力度稍大的动作,都可能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 他们都在为体内小生命的安然成长而兴奋着,没有留意到,医院门口多了一群明显不是患者的人。 果然,一间他们走出来,这群人立即蜂拥而上。 宠天戈最先反应过来,这些人原来是守株待兔的记者,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所以一直守在这里,就等着他们两个人出来。 而这里是市妇婴医院,一对男女来这里,意味着什么,简直是不言而喻了。 前不久,两个人才高调宣布恋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 不过,对于这些记者们来说,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荣甜到底有没有怀|孕,怀|孕之后,他们到底何时会结婚,以及昨天发生的意外,对于荣甜的公司来说,有着怎么样的影响,公司会不会追究深层责任,而她本人会不会遭到荣氏总部的处分。 几乎是下意识地,宠天戈用两条手臂护住怀中的女人,以免那些人冲过来,触碰到她。 他很久在公开场合生气过了,很显然,这些记者的举动再一次触怒了宠天戈。 “你们最好让开,不然,我会一一记下你们所就职的机构,不管是报社还是网站,我总有办法让你们付出代价,不信的话,就继续挡着!” 宠天戈咬紧牙关,挤出来几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互看了两眼,还是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让开了路。 他立即拥着荣甜,走向停车场。 尽管如此,关于荣甜可能已经怀|孕的消息,还是立即传到了网上,而且很快就成了热门新闻。 原本,她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不过,自从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宠天戈的正牌女友之后,大众对她的关注度便居高不下,而她的一举一动也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简直比女明星的话题性更高。 人红是非多,随着她的名气增大,关于荣甜的一些旧闻也被有心人一点点地挖掘了出来。 自幼在国外读书,成绩烂,交坏朋友,整容,喝酒,等等,一些原本根本没有人关注的东西,渐渐地被公之于众。当然,这些都是真正荣甜的黑历史,无奈,现在却全都安在了另一个女人的头上。 对此,荣甜装作没有看见,视若无物,反正,这些也不是真的她,她不想解释,也并不难过。 一上午的时间,这条新闻的点击率已经高达数百万。 顾墨存匆匆浏览完毕,直接摔了手边的鼠标。 他揉着眉心,沉默了片刻,狠狠地一甩手,把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她明明已经不能生了,不是么! 那次的流|产,对她的身体伤害极大,医生曾遗憾地表示,她未来恐怕不能生育了。 哪知道,这才过去没多久,她居然又怀上了宠天戈的孩子?! 不可能,不可能! 早知道的话,他绝对不会把这个机会留给宠天戈! 第八十四章 让她意外流掉孩子 顾墨存足足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令自己冷静下来。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只不过,荣甜怀|孕这件事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而且完全没有征兆,他在短时间内还接受不了这一事实。 平静了以后,顾墨存拿起手边的座机,让秦野过来。 两分钟后,办公室的房门被人轻轻叩了几下,秦野走了进来。 看出顾墨存的脸色不好,秦野顿了顿,大着胆子,把头伸过来,看了看他面前的电脑屏幕。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顾墨存阴着脸,把屏幕转过去,让秦野看清楚。 秦野略显尴尬地扫了几眼,终于知道了顾墨存为什么会看起来心情很差,屏幕上是几张宠天戈和荣甜的合照,背景好像是某一家医院的大门。 照片上方的文字虽然简短,然而信息量却十分惊人。 二人虽然并未承认怀|孕,不过鉴于宠天戈对荣甜的百般呵护,以及她不施粉黛,穿着宽松的衣服,脚上是一双平底鞋等小细节上,仍不难推测,她的确已经有孕在身了。 秦野直起腰来,十分尴尬地开口道:“这个……这个事情,我不知道……对不起,顾先生,是我的疏忽。” 他担心顾墨存会怪罪下来,所以只好硬着头皮道歉。 顾墨存冷笑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开口道:“你道什么歉?人家怀|孕,你要是先知道,那才是稀奇事。只不过,我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把身体调理好了。早知道的话……”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早知道,他会怎么样呢?也许,他会抢先一步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吧。就算她不情愿,凭他对她的了解,一旦真的怀|孕,就算她恨死了他,她也万万不会打掉孩子的,一定会让它平平安安地出生。 孩子,孩子…… 顾墨存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出一个很小的婴儿,闭着双眼,吮着手指,看上去既有几分像她,也有几分像自己。它哭了,它笑了,它在婴儿床中酣睡,在母亲的怀抱中吃奶,那画面静谧得犹如几百年前的油画,让人不忍去打扰。 如果早知道,她有朝一日能够恢复生育能力,他绝对不会让这个机会溜走。 “是啊,其实之前我也知道她每天去医院,没想到……” 秦野有些尴尬地说道,毕竟,他是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单身汉,发现荣甜每天上午下午都去医院之后,他也只是向手下人简单了解了一下,她看的是什么病。得知是妇科以后,秦野便没有再过问,以为荣甜只是去治疗某些妇科疾病,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也觉得不好意思。 万万没想到,这才没过去多久,居然就传出来了荣甜怀|孕的消息。孩子的父亲……自然是宠天戈。 顾墨存倏地睁开双眼,目光炯炯,有些骇人。 “我知道了。他们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怀|孕,是为了脐带血。” 刚才的几秒钟时间,他理清了一些脑中的破碎思绪,把前后经过都联系起来,终于弄清楚了荣甜为什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想尽办法受|孕。 “脐带血?” 秦野惊诧地问道。 顾墨存点点头:“可以做骨髓移植,为了瑄瑄。我猜,他们一定也已经搜罗了整个骨髓库,发现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匹配源。为了尽快能够给瑄瑄做手术,他们不可能再把希望寄托在陌生人的骨髓捐献上,只能努力再生一个孩子,用新生儿的脐带血,做骨髓移植。” 听他这么一解释,秦野也恍然大悟。 他想了想,有些摸不透顾墨存的心思,只好试探着问道:“那……顾先生您的意思……需不需要我去准备一下,制造一些什么意外,让她的孩子流掉……” 在秦野看来,既然顾墨存那么憎恨宠天戈,那么自然也不希望他的儿子能够被救活,只要把荣甜肚子里的孩子先弄掉。而且,就凭她的体质,想要再怀|孕,没有个一年半载也恢复不了。说不定,没等怀上,宠靖瑄就已经不治了。 一听秦野的话,顾墨存也愣了。 从他知道荣甜怀|孕,到现在,足有半小时了,但他发誓,自己的脑子里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他确实生气,愤怒,又嫉妒。不过,从一开始,他也没有想要弄死她的孩子,无论是瑄瑄,还是肚子里的那个。甚至,之前他用尽各种手段,把宠靖瑄抢走,也只是想要让荣甜体会一下心碎的痛苦感觉,并不是真的想要把她的儿子怎么样。 所以,秦野的妄加揣测,令他十分生气。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顾墨存猛地一拍桌子,一想到秦野居然想要搞出一些什么人为的意外,让荣甜流|产,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女人流|产,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她本来就虚弱,要是再出点儿什么意外……简直不敢想象。 “我、我没……就是随口一说,一说……” 秦野急忙表态,生怕顾墨存会因此而和自己动怒,那他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他不同意秦野的提议,不过,昨天发生的那场交通事故,顾墨存知道,荣甜也有亲自前往现场。 据说,期间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一个记者在拉扯的时候,险些推倒了荣甜,幸好没有出现意外,要不然,她也有可能会流|产。 “是,是。龙海客车的事情,赵总已经办妥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把许诺他的条件,给他兑现了?” 秦野转移了话题,提到了赵伟成。 “不急,不见兔子不撒鹰。等荣氏的事情全部处理妥了,再给他好处也来得及。何况,要是现在把他喂饱了,他忽然反咬一口怎么办?毕竟,这件事全部都是他经手做的,如果他敢有什么二心,我们完全可以全都推到他的头上。当然了,如果他敢的话。” 顾墨存考虑得很周详,不疾不徐地说道。 秦野一怔,点点头。 “那个人……她想见您……” 说起这件事,秦野的舌头又有些打结了,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不见。” 顾墨存一口回绝。 “她……她说,她想见您……既然……” 顾墨存掀起眼皮,看了看秦野,冷笑道:“她想见我,所以我就得见她?你还想见她呢,那她怎么不马上见你?秦野,我真没想到,你会陷进去!不过你放心,我对她完全没有想法,你们之间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过问。” 他的几句话,竟然说得秦野面红耳赤起来。 “顾先生,我、我不是……” 秦野试图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顾墨存摆手,阻止了他:“你不用和我说,我从来也没有答应她什么,钱,如果她想要,我可以给她。至于其他的东西,我什么都给不了,也不想给。” 秦野涨红了脸,忽然脱口问道:“你是不是还爱着她?” 这句话,一下子令顾墨存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人重重地击打了一下似的,疼得说不出话,那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更疼,更持久,更令人不知所措。 他可以用各种恶劣的手段打击对手,但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它一旦疼了,他除了忍着,再也做不了其他。 “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秦野慌不择路地离开了顾墨存的办公室。 *****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记者,宠天戈拉开车门,让荣甜上车,然后自己也绕到另一边,先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可疑人物,然后也上了车。 他气得不行,伸手拍了拍方向盘,发泄着心头的火气。 荣甜没有理会他,只是从手袋里掏出那些化验单和b超报告单,认真地看着,虽然体内还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胚囊,可她还是觉得十分的幸福,好像已经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一样。 她一个人看得入迷,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正在闷闷地发脾气。 宠天戈还等着荣甜来主动哄自己,可是,等了好半天,他发现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身上,而只是盯着手上的那几页纸在傻笑。 太可恶了! 她刚怀|孕一个月出头,就已经开始忽略他了,要是再过几个月,他岂不是变得和背景一样了。 “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又没有头,又没有手,连心跳都测不出来呢!” 宠天戈一连醋意地撇撇嘴,从荣甜的手中夺下来,非要她看向自己,不许再看这几张破纸。 “很快就有了嘛!你该不是在吃一颗胚胎的醋吧,宠先生!” 荣甜忍着笑意,用两只手怀抱着他的颈子,撅起嘴,佯装不悦地说道。 她故意在他的耳边吹拂着热气,很满意地听见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 宠天戈手忙脚乱地拉下荣甜的手,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下|体内的躁动,他狠狠地咬牙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离我太近!” 第八十五章 抓住狐狸尾巴 荣甜不退反进,笑吟吟地看着一脸紧张表情的宠天戈,故意露出妩媚表情,越凑越近。 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万一两个人干柴烈火一越界,可能会对腹中的胎儿不利。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宠天戈才板起脸来,要和她拉开一些距离。 “宠先生不是一向坐怀不乱吗?这就受不了,那怎么行?” 荣甜继续逗着他,歪歪头,还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几口暖暖的气。 在听见宠天戈倒吸凉气的声音之后,她总算满意了,坐直身体,低头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脸上写满几个大字:我什么也没做。 他咬牙,闷|哼了几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荣甜有点儿发毛,后背窜过一阵凉意,总觉得宠天戈的笑声里透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味道。 他摸着下巴,伸过手来,托起她的下巴,用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嘴唇,得意洋洋地开口道:“乖,晚上回家,给你吃好吃的。” 对上宠天戈那双笑得弯弯的狐狸眼,她微微瞠目,似乎懂了什么。 “你!流氓!” 她狠狠拍开他的手,红着脸,低斥一声。 这一次,换他淡定地坐直身体,发动起车子。 两个人从医院直接前往荣甜的公司,她在路上吃了宠天戈提前准备好的早饭,等到了公司楼下,荣甜又开始犯困了,一个劲儿打哈欠。 “完了,我吃饱了就困。” 她用手撑了撑拼命想要合上的眼皮,无奈地自责着。 “正常的。我很愧疚,不能让你每天好好休息,反而被这些事缠着。这件事解决完之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允许你再每天奔波了。寻常人家的妻子怀了孕,想要辞职回家,好好养胎,随时都可以,更何况是我的女人。” 宠天戈拉过荣甜,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心疼地说道。 她轻笑,说自己没有那么娇气。 “你没有,我的女儿有。女儿要富养,我的女儿更要富养,做公主中的公主。”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荣甜失笑:“你怎么知道是女儿?你看见了?” 宠天戈愈发得意起来,挑眉道:“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这一个肯定是女儿,有儿有女,凑成一个‘好’字,意味着儿女双全,福寿连绵。” 她捶了他一把,非说他重女轻男。 “就重女轻男了,我可不想再要一个臭小子,哼。” 宠天戈嘟囔了一句,和荣甜一起下车。 虽然他很希望自己的女人能够马上回去休息,不过,事情没有解决,他亦放不下心,与其回避,不如迎难而上,看看躲在暗处的敌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别怕,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都不说,全都交给我好了。” 在电梯里,宠天戈察觉到了荣甜的紧张,握了握她的手,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两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手牵手走进了公司。 关于他们恋爱的新闻,其实也早就不算是新闻了,不过,关于荣甜到底有没有怀|孕的猜测,此刻却正是炒得火热,一些在上班时间摸鱼的员工都已经看到了网上的种种猜测和分析。 此刻,一见到荣甜,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全都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恨不得自己的眼睛都带彩超功能,一下子就能照出来里面到底有没有小生命。 荣甜顿时颇为尴尬地低咳了一声,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见她来了,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办公的昆妮急忙跟进来。 “早上好,荣小姐,宠先生。昨天那五位轻伤的游客已经可以出院了,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确定他们都没事。公司的两个司机也没有大碍,不过出于各种考虑,我已经让其他司机顶替了他们接下来一周的班,让他们先回家休息。” 昆妮把一沓医院的体检单递到荣甜的面前,请她过目。 荣甜稳了稳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页页逐一翻过去,低下头看着。 趁她在看,宠天戈趁机问道:“那些游客现在都在酒店里吗?他们有没有提出新的条件之类的?按照原定的行程,今天上午是要去哪里?” 原本,今天是游玩的第一天,上午是长城,下午是故宫,晚上则是王府井一条街,行程排得满满的,十分紧凑。 鉴于昨天的事情,宠天戈猜想,事情可能会有变化。 果然,昆妮迟疑了一下,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是的,现在他们不肯离开酒店,说是担心发生意外,要我们公司这边给予一定的赔偿金。张经理已经过去和他们交涉了,目前还没有打电话回来,听说他们现在在酒店里,按摩、洗浴、打球,也玩得不亦乐乎。当然,费用都是记在公司的账上。” 听了昆妮的话,宠天戈不禁冷笑一声。 天宠酒店的内部消费项目很多,而且相对于外面,作为高级酒店,收费也比较高。这群老头老太太明显就是在占便宜,要知道,在天宠酒店做按摩,两个小时的费,可比在长城故宫玩一天还要高。他们根本就是在故意大做文章,先以担心安全的名目在酒店内多滞留几天,然后再去游玩,该玩的内容一项不少,至于酒店住宿的费用、机票改签的费用等等,他们完全不担心,反正一切有荣氏报销。 说白了,顾墨存就是要让荣甜吃哑巴亏,而且还会因为这件事,导致她的公司声誉受损。 试想,车祸这件事一旦传了出去,还有谁敢轻易来这样的公司消费呢?毕竟,身为普通人,绝大多数人是不会去深究,到底是这家公司的安全工作做得有问题,还是有员工吃里扒外在车辆上动了手脚。 “行,既然不去,那就在酒店里玩吧。到时候,我给你们公司打个折扣。” 宠天戈满不在乎地说道。 昆妮顿了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 荣甜已经看完了手上的东西,重新还给昆妮。 “我看过了,几个游客都是轻伤,司机的伤也不太严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接下来,就要等交通队那边的报告,他们已经把涉事的那两辆大巴都拉走了,要去做全面检查。这样也好,到底是不是我们的责任,最后总会有个交代。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负到底,不是我们的责任,谁也赖不到我们的身上。” 有宠天戈在,荣甜的底气也足了很多。 昆妮点了点头,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荣甜摇头,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昆妮准备走出她的办公室,就在这时,宠天戈忽然喊住她:“你最近有去瑞士玩嘛?” 她一愣,立即笑着回答道:“宠先生,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嘛?我每天都在公司,已经好久没有休假了,荣小姐是知道的。” 说完,昆妮看向荣甜,荣甜也点头。 “不好意思,我刚才的脑子有点儿短路。” 宠天戈十分罕见地主动向她道歉,他一边笑着,一边还伸手在自己的脑袋旁边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的头脑现在有些不清楚。 昆妮笑笑,走出了荣甜的办公室。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宠天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 他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音吩咐道:“给我查一下波舵表潜水系列女款的销售情况,这块表的售价在二十万左右,只要是正规渠道购入,专柜都会记录买家的个人信息,因为可以办理俱乐部的入会,很少有客人会不留信息。你马上就去查,我等你电话。” 说完,宠天戈直接挂断。 荣甜还有些发懵,她没有留意到昆妮手腕上戴的那块表,更没有注意到牌子和款式。 “你……” 她疑惑地看向宠天戈,不确定他的做法会不会对抓|住昆妮的狐狸尾巴有帮助。 很快,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知道了。确定吗?好。” 他放下手机,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似笑非笑。 “事情好像有意思了。你猜那块表是谁买的?” 荣甜眨眨眼,拼命思考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找人查过了,是一个男人买的,姓秦,那块表二十六万,他刷的可是自己的卡。你说,到底是他送昆妮的,还是顾墨存送的?” 早先,宠天戈已经从荣甜的口中得知,顾墨存的身边有一个得力的助手,叫秦野,年纪不大,二十几岁,常年跟在他的身边。 荣甜微微变了变脸色,几秒钟后,她才抿紧嘴唇,冷冷开口:“不管是谁买的,总之,我现在开始相信玖玖的话了。也许,她们两个都对我撒过一些谎,不过……” 不过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 “这么说来的话,也许他的目的不只是把你赶出荣氏那么简单。但是,他一定没有想到,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现在根本不在乎这间公司。” 这一刻,宠天戈无比庆幸,他选择对她坦诚,如实相告。要不然,两人之间的误会很可能会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顾墨存将会趁机制造出一场毁灭性质的雪崩。 第八十六章 急流勇退 听了宠天戈的话,荣甜不仅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她在想,到底可以用什么办法,和顾墨存彻底进行一次清算,让自己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的纠缠了。她已经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每天都要活在别人的算计中的感觉! 而现在,分公司发生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荣氏香港总部。 荣华珍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昨天还专门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她或许并不知情,或许也是幕后推手之一,总之,对于荣甜如今的困窘境地,她一定是乐见其成。 “玖玖说得对,公司董事会上,我一定是要成为被鞭挞的对象了。听说,荣华珍已经由荣华强亲自推举,进了董事会。到时候,他们两个人一人一票,再加上他们各自的亲信……” 荣甜皱皱眉头,很不看好自己的前途。 宠天戈帮了她一次,不见得能够帮她第二次。如果不是他逼着荣华珍签下了那份遗嘱的补充条款,让她没有办法在细则上做手脚,她也不会急着再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把荣甜赶出公司。 “除了能力不足,我看他们也找不到你的什么错处了。你的个人账户,说不定他们已经查过几百遍了,只要有一笔钱的来路不明,都会马上有人跳出来找你的茬儿。” 他也想明白了,语气不善地说道。 荣甜点点头,有点儿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她并非一定要赖着不走,只是不想顶着这么一顶黑锅,灰溜溜地离开。 “我想要查清楚。” 她的态度坚决,一边说一边重重点头。 宠天戈却走近一些,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有没有考虑过,急流勇退,不如就趁这一次,和他们彻底脱离关系吧?我虽然喜欢你现在的身份,却不想你和他们纠缠太多,只要你愿意离开,我随时可以……” 荣甜缩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 他看出她的迟疑,所以没有再催促。 倒是荣甜真的因为他的话而脸色凝重起来,她握紧他的手,想了想,不解地问道:“是不是只要我离开这里,他以后就能放过我了?” 被她问得一愣,宠天戈也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起码,他想要在你的身边安插眼线,要比现在吃力得多。要不然,先这样……”他环顾一圈,把办公室的各个地方都打量了一遍,继续说道:“……你把要用的东西收拾一下,最近这几天,就不要来公司了。万一那群记者来这里守株待兔,或者扮作快递员之类的进入公司,可能还会对你穷追猛打。我不一定每时每刻都能陪着你,所以,这就是最笨也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了。” 说罢,宠天戈从一旁的办公柜里掏出来一个大的纸箱,让荣甜收拾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也觉得目前为止只能这样。 两个人一起,把接下来荣甜能够用到的私人物品统统放进纸箱里,打包带走。 荣甜拉开抽屉,准备把一些重要的印章和文件带走,她弯下腰把它们从抽屉里拿出来,手一滑,最上面的那本日记滑下去了,刚好落在宠天戈的脚边。 最重要的是,它落下去的时候,自动打开了。 宠天戈对于那是什么根本一无所知,很自然地弯腰,准备捡起来。 他并不想要看那上面写了什么,只是,当他的眼睛落在日记本的内页上的时候,他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地就看见了,那上面写着“婴宁”两个字。 而且,是男人的笔迹,这明显是一本日记。 一刹那,宠天戈的脑子里快速地闪过几个男人的名字。 是谁写的? 荣甜也意识到了,掉下去的不是别的,而是林行远走之前留给自己的日记。 她愣了一下,忽然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心虚。 至于日记的内容,她一个字都没有看。她还记得,林行远临走的时候,告诉自己,等他走了以后再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荣甜一直忍着心头的好奇,没有打开过。 到了后来,她也就不想看了。 就好像十八岁那年喜欢的连衣裙,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获得,等到三十岁那年,即便摆在面前,也没有穿上试一试的渴望了。一件事过了那个劲儿,就再也不想做了。 “那个……” 她舔舔嘴唇,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宠天戈。 幸好,他已经伸出手,合上了日记,顺手把它捡起来了,直接丢进桌上的大纸盒里,没有再看了。 荣甜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继续整理了一遍,然后,宠天戈一手抱着纸盒,一手拉着荣甜,走出办公室。 见他们要走,昆妮快步迎了上来。 “荣小姐,你这是……”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宠天戈手上的东西,大概看出来,荣甜这是要走。 “她最近几天不会来公司了,有什么事情,你们给她打电话就好。” 宠天戈抢先回答道,以免荣甜的语气泄露出来什么。 昆妮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要是找我,我也可以去酒店找你……” 他打断她:“不必辛苦了。” 说罢,宠天戈的视线再一次若有似无地落在了昆妮的左手手腕上。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有点儿不自然地把手放下了,垂到身侧,可能是想要掩饰一下手腕上的那块表。 她心里也有些后悔,本来以为这是新款,国内刚刚上市,戴了也不会被人察觉,正好她自己的那两块表戴久了有些腻,这才换了这一块。 昆妮在心头把送她手表的秦野给狠狠地骂了无数遍。 “哦,好的,好的。” 她只好侧身,让宠天戈和荣甜走出去。 两人进了电梯,他看了看和她握着的那只手,手心里都是汗。 “你那么紧张吗?” 宠天戈失笑地问道。 荣甜尴尬地甩了甩手,小声嘟囔道:“我只是没想到,我自认为对她们都不错,可她们还是……人心难测,想要找到足可以信任的人,真的是太难了。”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来,目视前方,语气十分认真:“所以,我是个多么难得的好人啊,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我这么聪明,却从不欺骗你,我这么强大,却从不欺负你,我真是个优秀的人。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有头脑的人很多,又有头脑又善良的人却不多,难得你遇到我……” 荣甜捂着胸口,张开嘴干呕了几声,自言自语道:“奇怪,我怎么这么想吐呢?难道是妊|娠反应开始了?” 宠天戈:“……” 两人没回酒店,其实,荣甜也想到了,住酒店虽然方便,却不适合养胎,只可惜她在中海没有房产,要是现买,一个是来不及,一个是她手上的钱有限。 说来也有几分可笑,她虽然顶着千金大小姐的名衔,可惜却没有什么钱。 荣华珍不可能给这个假女儿一大笔的钱,她要的只是让大家觉得,她那个自幼出国留学的女儿没死,活得好好的,这样她这个做母亲的才能脸上有光,才能多分到一笔荣家的遗产。这么多年来,她为娘家尽心尽力,甚至顶着那么多风言风语,招了个男人入赘,为的就是钱,更多的钱! 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拿了她的钱! 荣甜不想让宠天戈知道她的真实的财务状况,只可惜,现在也快露馅儿了。 “接下来几个月,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就都住在这里了。” 宠天戈专门在“我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然后从车上抱下那个纸箱,走在前面领路。 这是一栋市区内的小别墅,看起来的确已经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和郊外的那些新建的别墅一点儿都不一样,外墙全都涂成了朱红色,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蔓状植物,大概是因为天气还不够暖,小小的枝叶还看不出浓郁的绿色,再过几个月就好了。 “这是哪儿啊?” 荣甜迟疑了一下,站在原地。 她确定自己没有来过这里。 宠天戈垂下双眼,似乎有些落寞。 “我母亲生前的房子,她在这里生下我。” 他从来不带任何人来这里,对于宠天戈来说,这里就好像是一座城堡,带着母亲的气息,神秘而安静,不容任何人来打扰。 “我出生的时候,足足有七斤八两重。我想,你住在这里,说不定也能得到好运气。”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荣甜咬了咬嘴唇,眼眶有些发热。 她当然能够体会到,这里对于宠天戈来说,有着多么举足轻重的意义。而他特地将她送到这里待产,也足以证明他有多么的在乎她,以及腹中的孩子。 “你要我吃成个大胖子嘛。” 她忍着泪意,红着眼眶问道,慢慢地挪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站在小别墅的台阶上。 “你就算再胖三十斤也还是瘦。瑄瑄出生的时候不足月,太小了,这一次你千万要多吃一些,我要一个八斤八两的胖丫头。” 宠天戈得意地说道,掐了掐荣甜依旧细窄的腰身。 第八十七章 抢别人的东西 虽然小别墅已经空置了很多年,不过,因为定期有人打扫,更换鲜,通风换气,整栋房子丝毫没有任何陈旧的气息,就连电器之类的都是最近新配备的,随时都可以住进去。 荣甜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虽然处于市内,但是不知道是设计的原因,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竟然真的做到了闹中取静,置身在此,甚至听不到太多的噪音,四周都很安静。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宠天戈走过来,一手搭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上了年纪,本就不吵,再加上几年前,物业公司申请到了环保局的一个特批文件,方圆一公里内,噪音限制得很严格。除了想让妈妈保佑我们这个原因之外,也是因为这里的安静,所以我才考虑住下来。” 听了他的解释,荣甜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把脸靠在他的胸口。 左等右等,不见她开口,宠天戈笑了:“怎么了?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唔,那就别说了,今晚好好报道我一下就好,用实际行动。” 她笑出声来,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听见他的呼痛声,荣甜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原本,荣甜还想回去取一些日常用品,不过宠天戈担心再有意外,索性不让她回去,两人取来纸笔,先列了个长长的单子,然后一起去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去购买。 “我自己去。你上楼去睡觉。” 她当然不同意:“我根本睡不着,何况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后半截话显然取|悦了宠天戈,确认她的身体没事,他这才拉着她走出门,上了车,直奔超市。 这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上下一共五层,说是超市,其实已经相当于超大型的购物商场了,能够满足衣食住行的样样需求,不只是一些附近的居民,就算是稍远一些的人,也会在周末或者过节的时候,开车过来置办东西,因为这里的牌子多,商品全,环境好,还经常举办各种促销活动。 停车的时候,宠天戈就有些后悔了。 “从车位就能看出来,今天超市里的人肯定多。一会儿你跟着我,要买什么我去拿,你别伸胳膊动腿|儿,以免动了胎气。” 他一边找着停车位,一边念叨着。 荣甜失笑,才一个多月,哪里有胎气,这男人真是神经过敏了。 她捂嘴偷笑,前后左右看着,帮他找空车位,足足找了好几分钟,两人才把车子停好,坐电梯上楼。 果不其然,人多得不得了,每个楼层都是。 宠天戈皱着眉头,从钱夹里掏出来那张购物单子,准备逐层去扫荡,今天要买的东西很多,千万别落下几样,等到用的时候找不到,就麻烦了。 荣甜故意嘲笑他:“怎么记忆力还衰退了呢?用脑子记还不行,还得写下来?” 他哼了一声:“我的脑容量是有限的,只要我能记住你今晚需要做什么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我特地去记住,不值得。” 她只好悻悻闭上嘴,觉得自己这一次又输了,而且还是自己主动挑衅的,更丢人。 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恶了,就不能让着自己一些吗?而且,每一次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充满调情味道的话,那表情实在是太令人把持不住了!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孕妇!要矜持,要禁欲,要纯洁! 荣甜深吸了几口气,轻拍着火热的脸颊,不断默念着冷静,冷静。 看来,和他比,她的厚脸皮程度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儿。 两个人先买的是一些日用品,小别墅虽然收拾得干净,毕竟多年没有人住,好多东西还是要重新置办,尤其是要买那些荣甜自己用得顺手的。 接着是洗化,宠天戈非要和她买相同套系的沐浴露,因为他一口认定她身上的味道比自己的更好闻,本着见贤思齐的态度,说什么也要和她一样。 最后,就是一些果蔬肉|蛋奶和零食之类的东西了,留在最后买。 “我去挑一块牛排,晚上吃牛排。” 荣甜兴致勃勃地想要露一手,她做其他的菜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可煎牛排却不是一般的好。 眼看着宠天戈推着一座小山似的购物车跟了过来,她急忙摆手:“你不要跟着我啦,我们分头行动,你去买酸奶,我挑一块牛排就好。” 他看了看奶制品的冰柜和牛肉的冰柜,两者之间没有太大的距离,而且自己的车也确实很重,穿过人群着实不容易,宠天戈点点头:“不要乱走,买完就过来。” 荣甜立即朝不远处的冰柜走去。 她低着头,仔细挑选着牛肉。 冰柜两侧的人不少,大家都伸着手臂挑着。 忽然,荣甜的眼睛一亮。 可当她伸手过去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步,一个涂着蓝色指甲油的女人已经稳稳地抓|住了那盒牛肉。 荣甜本能地在心头哀叹一声,不过,她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很快收回了视线,打算继续在架子上挑选。 没想到,蓝色指甲油却说话了。 “小姐,你也想做牛排吗?” 那女人主动打招呼。 荣甜只好看向她,礼貌一笑:“是啊。” 蓝色指甲油笑了笑,把手里的牛肉递给她:“这块很好的。” 荣甜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摆手谢绝道:“不用不用,谢谢你,我再挑一盒就好了。这里还有很多呢。” 这里是大型超市,又不是街边菜场,大家不至于为了两根青菜,三个番茄大打出手。 没想到,对方却好像热情过了头似的,硬要把那盒牛肉塞给她。 “我很会挑牛肉的,也很会做牛排,这里虽然很多牛肉,可你再挑,未必有我挑的好。” 蓝色指甲油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明明是很热络的语气,然而荣甜却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个陌生人好像话里有话。 她不想再去分辨,想着马上离开,比如接受她的好意。 “那谢谢你了。” 说罢,荣甜伸手去拿那盒牛肉。 她想着,拿完就走,反正她也道谢了,是对方主动让给她的,不是她抢的。 蓝色指甲油的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就在荣甜的指尖已经碰到盒子的外沿时,她忽然上前一步,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压低声音问道:“所以,你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了?” 听清她的话,荣甜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自己的手指。 然而,对方却用力把那盒牛肉丢进了她的怀里。 荣甜手忙脚乱地抱住了盒子,因为放在冰柜的格架上冷藏,所以摸起来凉冰冰的,她的手指好像在火堆和雪水里打了个滚,反差太大。 “给你吧,我不要了,我有更好的。” 对面的女人冷冷地说道。 荣甜刚要说话,买好了酸奶的宠天戈朝这边看来,忽然大喊了一声什么。 周围的人太多太吵,她没有听清,好像是什么凉。 对啊,很凉,这里都是冰柜,温度比其他楼层低了很多。 然而身边的女人却忽然回过头,朝不远处看过去。 宠天戈顾不上手边堆得满满的购物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他一把揽过荣甜的肩头,把她拉向自己的身后,用一半身体挡着她。 “你做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好,好像在审讯犯人一样。 并没有被吓到,女人反而笑吟吟地看着他,又瞟了一眼站在宠天戈身后的荣甜,一脸轻松无害地说道:“在超市当然是买东西咯!今晚打算吃牛排,再开一瓶好酒。” 荣甜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她想,能用这种语气和宠天戈说话的女人,想必和他是很熟悉的。 不过,看他的反应,这应该不算是他的朋友。 既熟悉,却又不是朋友的关系……会是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前任?! 荣甜懵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太单纯了,宠天戈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又是钱权都有的身份,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经历呢。他的感情经历,说不定都能写一本书了,就连那些记者,不也是说他跟多少个女人有染么。 她惴惴,偷眼打量着这个女人。 同为女人,荣甜是不肯承认自己比对方差的,不过,她们两个显然不是同一种风格,对方比她高了不少,体型上也大了一圈,相比于东方女人,这是个更符合西方审美的美女,骨架大,个子高挑,带着一种健康阳光的美丽。 而且,从打扮上来,她很有钱。 就在荣甜默默思考的时候,那女人又说话了:“带小女朋友来买东西啊?” 那种口吻,就好像是长辈一样,荣甜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她既想要掉头就走,也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谁,一时间很是矛盾。 宠天戈却开口了:“和你没关系,傅锦凉,管好你自己,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我都不希望再看见你了。” 说完,他搂着荣甜就要走。 第八十八章 被认出来 这一次,荣甜听见了,原来宠天戈刚才说的不是什么东西凉,而是这个女人的名字里带着一个这样发音的字。 不过,因为他的语速有些快,所以,具体是哪个字,她还是没有听清楚。 见他带着荣甜要走,傅锦凉也没有阻拦,只是用一种冰凉凉的语气开口说道:“牛排还是嫩的好吃,老了就嚼不动了,可是太嫩的话,血淋淋的,又吃不出香味,所以要千万注意火候才行。” 她嘴上说的是煎牛排,不过,话里有话,当然不单单指的是煎牛排。 那句“血淋淋”算是触到了宠天戈的忌讳,他猛地收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傅锦凉。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偶遇的机率确实很大,毕竟这是一间知名的大型连锁超市,中海的人无论住得远近,每天都有很多人前来购物。不过,即便只是偶遇,也令他感到十分的不爽。 “不要让我把话说得太难听,李太太。” 他微微眯眼,故意改变了称呼,意思是提醒傅锦凉,别忘了你的已婚身份,不要来自取其辱。 果然,这三个字令傅锦凉的表情微微一变,她挺直了上半身,脸上的神色似乎也稍显凝重了起来,很明显,她暂时还不是很习惯被人这么称呼,尤其是出自于宠天戈的口中。 “我先生倒是一向夸我会讲话,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非要说话难听呢?瞧瞧,这位小姐怀里的牛肉,还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呢,保证好吃。你还不谢谢我?” 说完,傅锦凉把身边的那辆购物车拉近一些,以免滑出去撞到其他人。 宠天戈看了一眼,见车里有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日用品,想来,傅锦凉也是来这里置办生活必需品的,也就是说,她出现在这里,的确只是巧合而已。 又或者,是她先在其他地方见到了他们,一直在等待宠天戈和荣甜分开的机会,一等她落了单,傅锦凉就马上凑了过去。 这种说法是比较行得通的。 想到这里,宠天戈略微松了一口气,他不想承认自己被人跟踪了一路还不晓得,这种低级的错误,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再犯了。 “啊,是啊,牛肉是这位女士挑选的,确实很好,谢谢你了。酸奶买好了吗?那我们去结账吧,人很多,恐怕要排很久的队呢。” 荣甜虽然依旧云里雾里,搞不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和来历,但她不喜欢周围这种剑拔弩张低沉沉的诡异气氛,想要马上逃离这里。 说完,她伸手扯了扯宠天戈,示意他去把购物车推过来,挡在路中间,确实很占空间,已经有人不乐意地大喊,谁的车,怎么不推走,放在这里碍事之类的话了。 他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诉她,站在这里等他,不要乱走。 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全都落在了傅锦凉的眼底,看起来有些刺眼,才几步路的距离,他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自己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她不成! 宠天戈迈步朝那辆刚刚被自己遗弃在一旁的购物车走去,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荣甜的一声惊叫。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推着一个塑料的购物筐,在地上来回地推着,玩得不亦乐乎,甚至看中了谁,就故意往谁的身上撞。他的父母大概是还没有发现孩子已经离开了视线,所以小孩儿的身边没有大人,他到处横行,周围的人全都躲着。 那个购物筐一下子顶到了荣甜的两条小|腿,她背对着顽皮的小孩儿,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也不知道身后有这么一个小霸王在逞凶,所以被吓了一大跳,她本能地叫了一声,双手一松,那盒牛肉也掉在了地上。 手还没碰到购物车的推手,宠天戈听见声音,再一次飞快地赶回来。 “怎么了?” 他冲过去,推开身边的人,大声问道。 姗姗来迟的孩子父母急忙把熊孩子带走,大概是怕负责任,三个人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说,就混进了人群里,躲开了。 荣甜扭转身体,用手按了按小|腿,果然已经淤青一片了。 “看好你们的孩子!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家长不教育孩子,将来社会会替你们教育的,那时候别后悔!” 宠天戈站直身体,朝着那一家三口离去的方向大喊了几句,他个子很高,所以不费力地就找到了他们,但是并不想真的追上去,和那种人不值得。 “没事吧?” 荣甜摇摇头,好在小|腿肚上都是肉,没有碰到骨头就没事。 傅锦凉站在一旁,不作声。 其实,她面对着荣甜站立着,那孩子冲过来的时候,她看见了。 如果傅锦凉出声提醒,可能来得及,也可能来不及,因为熊孩子的速度很快,推着购物筐在光滑的地面上,就像是在溜旱冰一样。但是,假如她当初伸手拉一把荣甜,荣甜还是能够躲开,不至于被撞个正着。 所以,宠天戈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极度仇恨的目光看了一眼傅锦凉。 她的确有些心虚,刚才那一刹那,她没有选择做一个善良的人。她在心里劝解着自己,一个小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力气,即便用力推,也不见得能把人撞翻在地,顶多就是皮肉有些痛罢了。 傅锦凉有些不敢同他对视,见荣甜怀里的牛肉掉在地上,她急忙蹲下来,把那盒肉捡起。 视线向下,她看见了荣甜踩在地上的两只脚的脚面。 荣甜为了行动方便,赤脚穿着平底的豆豆鞋,七分裤,脚踝和脚背都露出来了,所以,傅锦凉一下子就看到了她脚上的疤痕。 脑子里好像有一道光闪过! 傅锦凉记得十分清楚,在她和宠天戈结婚的前一晚,夜婴宁的脚背被玻璃杯扎伤,情况严重,直接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而第二天的婚礼上,新郎玩消失,她带着几个伴娘冲进了夜婴宁的病房,和她当面对质,想要弄清楚宠天戈的下落。 她拼命回想着,当时夜婴宁伤的是哪一只脚。 是不是这个?她一时也不敢确定。 但是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个凭空冒出来的荣氏千金,忽然间和宠天戈高调宣布恋爱,而且据说现在怀|孕了,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太可怕了,傅锦凉把一切细枝末节全都联系在一起,渐渐地拼凑出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就算她再异想天开,如果没有这么多的线索摆在眼前,傅锦凉也根本不敢把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除非她是个疯子,可她并不是。 她后背生寒,顿时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来的同时,忍不住脱口道:“夜婴宁?” 这个名字一喊出来,宠天戈和荣甜两个人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就像是一个脓疱,被人一下子用针给挑开了,脓和血一起喷射|出来,止都止不住。 宠天戈分明能够察觉到,怀中的女人在轻|颤着,应该是被吓到了。 “闭上你的嘴,不要提那个名字。” 他故意恶狠狠地说道,试图让傅锦凉误以为他只是不想在新欢面前提到旧爱的名字而已,掩饰着荣甜的真实身份。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希望知道荣甜真实身份的几个人里,就有傅锦凉,偏偏,她刚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就这么喊了出来,不知道是试探,还是…… 因为宠天戈的反应和语气,傅锦凉似乎真的被唬住了,她退后一步,嘴唇动了动,然后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推着购物车,头也不回地走了,看上去惶惶的。 一直等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荣甜才浑身无力地吐出一口气。 她抬起手,捂着自己又冷又热的脸,哀叹道:“她是谁,她怎么知道……” 原来,因为害怕,她的手心是冰凉的,而脸颊却因为强烈的恐惧而滚热,一冷一热贴在一起,她不停地颤抖。 “没事。我们先去结账。回家再说。” 宠天戈左右看看,确定再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人了,马上推着车,一手拉着荣甜,快步走到结账口排队。 接下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排着队,把一车子的东西结了账,了两千多块,然后坐电梯去楼下的停车场。 宠天戈把几个塞得满满的大袋子先放进车里,然后和荣甜一起坐上车。 她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灰突突的,似乎被吓到了,小|腿上也不时地传来一阵痛意,被那个熊孩子撞得不轻。低下头,荣甜摸了摸根本还没有凸起的小腹,心里默默地想着,她的孩子可以不那么聪明,但一定要善良。因为聪明是天赋,而善良是选择。 看出她的忧虑不安,宠天戈俯身查看了一下她的小|腿,觉得虽然青紫了,不过没有去医院的必要,医院里每天那么多病人,空气不好,气氛也不好,没病都要待出病来,能不去就不去。 “回家帮你敷一下,坐稳了,咱回家。” 他在她的额头上浅浅落下一吻,用行动让她不要害怕。 第八十九章 吃牛排不如吃你 走进了家门之后,荣甜马不停蹄,换了衣服,立即走进厨房。 宠天戈原本打算亲自下厨,见到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没有阻止,只是也跟进厨房,在一旁帮着荣甜打下手,把刚买的东西一样样整理好,放进冰箱。 他一直想着,她什么时候会主动开口询问。 然而,荣甜却很沉得住气似的,她把每样菜都认真洗过了,然后将各种辅料切好,拌匀,放在几个小碗里,逐一摆好,方便稍后使用。 眼看着牛排就要下锅,宠天戈实在按捺不住,拉着她的手臂,和她一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做什么呀?很快就能吃饭了,只有牛排是我来煎,其他几道菜可都是你负责炒的。” 荣甜一脸得意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指使着宠天戈下厨做饭的人,恐怕一只手也数得清。很明显,她是这几分之一,幸运的几分之一,能吃到他亲手做的饭菜。 “当然是我炒。” 宠天戈点头,迟疑了一秒,还是试探着问道:“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荣甜以为他问的是自己腿上的淤青,于是摇了摇头:“没事儿,一会儿洗澡的时候,我用热毛巾敷一下。估计孕妇不能喷药,那我就不喷了,过两天就能好了。” 她没有那么娇气,当时主要是被吓到了,疼倒是不怎么疼。 宠天戈欲言又止,其实,他想的是,她的心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毕竟,傅锦凉刚刚当众喊出来了那个名字,就说明她已经开始怀疑了。他虽然厌恶她,却也还算了解她的脾气秉性,一旦她开始了怀疑,那么她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何况,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傅锦凉只要出高价,很难说不被她知道一些什么蛛丝马迹。 这么一想,宠天戈也跟着焦躁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不问问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她会认识我?” 荣甜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了双手,把手臂搭在宠天戈的肩膀上。 她总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眼熟,好像她之前在网上看八卦的时候,不小心瞥到过几眼似的。可如果仔细想想,荣甜又想不起来了。毕竟,那些都是几年前的旧闻,本人和照片之间都有着千差万别,一个女人完全可以通过化妆和衣着等细节,改变自己的形象,乍一看认不出,也很正常。 “是,可你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问我,我很疑惑。” 宠天戈如实说道。 她把身体的大半重量都挂在他的身上,他只好伸出两只手,虚拢着她的腰身,以免她站不稳,摔倒了。 “我等着你的坦白啊,没听过嘛,主动交代情况才能得到宽大处理,要是有意隐瞒,或者撒谎的话,可就是从重处罚了,抗拒从严的道理,你一定懂吧?” 荣甜笑着朝他挤了挤眼睛,表情可爱至极。 他叹气,一脸无奈。 还不如她问一句,他答一句。让他主动交代,他交代什么,怎么交代。 “那好吧,看你这么为难的样子,干脆我问你答好了。” 荣甜似乎看出了宠天戈的挣扎,颇为大度地说道。 他连连说好,抱起她,到窗边的藤椅上去坐。 那是一张吊起的藤椅,两个单人的,并排安在了落地窗前,坐在上面,可以看到小别墅前面的空地。多年前,空地上栽种着大|片的深红色达拉斯玫瑰,是宠天戈母亲生前的最爱。 她一直盼着,能够和自己的丈夫,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坐在藤椅上,喝喝茶,聊聊天,闻着香,或许什么都不说,各自打个盹儿,醒来后相视一笑。 那是每一个女人都会萌生出来的浪漫美梦。 可惜,宠天戈的父亲就像是宠家的每一个男人一样,他永远忙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在他看来,妻子的这种小资情调幼稚得令人想要发笑,如果他有时间,他宁可去游泳,或者打高尔夫,选择任何一种健康的运动方式,也绝对不会像个娘娘腔一样坐在这里赏、发呆。 于是,一直到死,这个女人也没有能够和丈夫享受一段难得的静谧时光。 这一点,宠天戈很清楚。 所以,他才暗暗发誓,如果他能够遇到那么一个令他不顾一切的女人,他一定要和她把生活过得慢一些,浪漫而幼稚,任凭别人嘲笑。 “藤椅很好。” 荣甜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抓|住两侧的扶手,轻轻荡起来。 宠天戈左右看了看,也坐了上去,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像她那样荡起来的,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上面,闭上眼睛,回忆着母亲当年的模样。 “她是谁,哪里人?听你说的,她好像结婚了?” 安静了一会儿,荣甜才轻声问道。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平静地回答道:“中海傅家,你有没有听说过?也是很有名的,她是傅家的人,傅锦凉,锦绣得锦,冰凉的凉。她是我爷爷生前亲自选中的孙媳妇,希望我能够和她结婚,傅家也同意了,所以,我们当初是有婚约的。一开始,我并没有多做考虑,我甚至觉得,如今这个时代,早就不流行包办婚姻了,就算长辈愿意,当事人也是不愿意的。” “但是,她没有不愿意。” 荣甜随口接道,然后看了看宠天戈,笑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啊,看眼神,我能看出来,她是挺喜欢你的。不过,她的眼神看起来太复杂了,好像藏着很多东西在里面,我不喜欢。” 她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好恶,没有掩饰对傅锦凉的不喜欢。 宠天戈心里默默地想道,要是你知道傅锦凉原来对你做过什么,可就不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了,我怀疑你会直接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去剁了她。 按照荣甜现在的性格,还真差不多。 “她才不是喜欢我,她只是因为身世的原因,所以敏感又好强而已。她是私生女,因为家里的长辈不想有骨肉流落在外,她父亲好不容易承认了她,但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送出国了,以免妻子不高兴。我不想娶她,但她逼得太狠,何况我爷爷也不停地给我施压,最后,我只能表面上答应,然后……” 宠天戈摊摊手,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似的:“……然后婚礼当天,我逃婚了。” 听到这里,荣甜张了张嘴,吃惊得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逃、逃婚?!” 他点头:“我妈死前跟我说,要我一定别走她的老路,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更不要和自己不想娶的女人结婚。我只是听妈妈的话罢了。” 虽然他搬出来了母亲作为挡箭牌,不过,荣甜觉得,即便没有这句遗言,宠天戈应该也不会在婚姻大事上委屈自己。 “她一定很生气,很伤心,因为你让她在那么多的宾客面前,颜面尽失。” 荣甜猜测着,看向宠天戈,几秒钟后,她又咧嘴一笑:“不过,要是你真的和她结婚了,我就是伤心难过的那一个了。从自私的角度上讲,我想亲你。” 他愣了一下,立即把脸凑过去:“别光说不练。” 荣甜嘻嘻笑着,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但他不满足,按着她的肩膀,逮住她的小|嘴儿,和她缠|绵了好一阵子。 半晌后,荣甜气喘吁吁,推开宠天戈,小声抱怨道:“你别想转移话题……快说,她现在结婚了,为什么还对我有那么深的敌意?” 他耸肩,说不知道。 她气得不行,还想问什么,肚子里“咕噜”一声,饿了。 “等我吃饱了再审你!” 宠天戈意有所指地提醒道:“别吃太饱,我怕你一会儿吃别的,万一呕到了怎么办?” 荣甜听懂了他的意思,一跺脚,她骂他下|流,一肚子色|情思想,然后重新杀回了厨房。 很快,她把牛排煎好了,剩下的几道菜果然丢给了宠天戈。 他也不含糊,手艺相当不错,很快就把晚饭全都做好了。 三菜一汤,还有牛排,两个人的晚餐,看似简单,却不敷衍。 “这牛排怎么还分两种?” 宠天戈摘掉围裙,看着面前的盘子,发现荣甜把两人份的牛排中的属于他的那份,一分为二,一半煎得生一些,一半煎得老一些。 “傅锦凉不是说了吗,太生的血淋淋,太老的嚼不动。我今天就露一手给你,什么叫做生的也嫩,老的也香,让你无论哪一种都能吃得高兴。哼!” 荣甜得意洋洋地把叉子和刀摆放好,示意宠天戈赶快尝一尝。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其实是,不管是以前的她也好,现在的她也好,都是值得他去爱的。 宠天戈微微一笑,拿起叉子,扎起两种牛排,各咬了一口,然后放下来。 他嘴里嚼着,然后走到荣甜的面前,一把把她抱起来,向楼上走。 “干嘛?不是要吃饭吗……” “生的老的我都吃了,确实各有各的好吃。不过,现在让我吃点儿别的……” 声音渐渐消失在楼梯台阶的尽头。 第九十章 事故现场调查报告 虽然疲惫,不过,因为肚子饿得咕咕叫,所以,荣甜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床头摸索了半天,找到一根发圈,把有些汗湿的长发绑起来。 身边的男人笑得得意,一脸餍足的模样儿。 她横了他一眼,目光里又是哀怨,又是娇柔,荣甜揉了揉酸痛的两腮,一件件重新穿上衣服,打算先去喂饱肚子,可惜了一桌子的菜,做完了也没吃。 “你躺着,我下楼把饭菜热一下,给你端上来,就在房间里吃好了。” 宠天戈不敢再劳烦她,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找到裤子套上,赤着上半身,走出卧室。 荣甜也去卫生间漱了漱口,洗把脸,等着迟来的晚餐。 两人都饿了,风卷残云一样把饭菜都吃了个精光,然后宠天戈把盘碗丢进洗水槽,等着明天保姆来了再洗。他还想着,把荣甜哄睡了之后,自己再抽时间给李若兮打个电话,问一下荣氏那边的情况,究竟进展如何了。 没想到,一推房门,宠天戈就看见,荣甜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窗帘早就拉紧了,密不透风,稍厚一些的深紫色天鹅绒的料子,令人感到神秘而安心。他见她用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窗帘,手指指节微微泛白,似乎正在掩饰着此刻的紧张心情。 “……好,我看一下邮件。” 荣甜声音很低,说完这一句,直接放下了手机,她好像没有察觉到宠天戈已经回来了一样,依旧背对着房门方向,站在窗前,面对着拉着窗帘的落地窗。 她咬着手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她很少这么做,而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就说明有一件事正在深深地困扰着她。 宠天戈等了半天,见荣甜一动不动,怕她站久了腿麻,他只好低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听见声音,她急忙回头,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都收拾好了?” 他摊手:“堆在一边,明天就去家政公司找一个保姆回来,我确实不是很擅长做家务,人嘛,毕竟不能十全十美,要不岂不是成了妖孽。” 荣甜知道他是故意在逗她发笑,于是朝他走过去,把脸贴在宠天戈的胸口。 她好久没说话,他也没有催促她,两个人只是静静地抱在一起。 “电话是香港那边的人打来的,说荣氏总部已经发了邮件,宣布我正式离开中海分公司。不过,公司还是在我名下,但我的执行权被暂时收回了。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实权,只是空有一个名衔,至于每个月给我多少钱,据说还要董事会那边再开会研究出来,让我先等等消息。” 说完,荣甜忍不住冷笑。 宠天戈同样冷笑不已:“我的女人用得着每个月让他们发钱养活吗?这群人是当自己在派发救济金吗?看来,荣华珍捣鬼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低下了,还有那个荣华强,显然是被她狠狠诈了一次,用董事会的一个名额,换回一个不成材的半死儿子,一点儿都不合算。” 不用他说,荣甜也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荣华珍自然也明白,荣鸿璨刚去世没多久,如果她真的和荣甜撕破脸,逼她吐出两家公司,那么在外人面前,她也站不住脚,会被诟病。可是,如果真的把公司给了不相干的人,那她非得气死不可,心疼得一定会呕血。 “我先去看看邮件。” 荣甜轻轻从宠天戈的怀中钻出,走到一边,用房间里的笔记本登录了公司的系统。 果然,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全系统群发的邮件。 鼠标轻点,打开来,邮件里只有一句话:即日起,荣甜不再担任荣氏中海分公司的一切职务。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任何一个有脑子的员工都会明白,整件事里有猫腻。 按照公司一贯的做法,只要是公司的中层以上员工,包括高层,有任何的人事变动,老总都会极尽溢美之词,写一封告别信,感激员工在过去几年里对公司的贡献,肯定其能力,并献上祝福。 然而这一次,荣甜的离职通告,却透着无比的蹊跷。 就连宠天戈看完之后,都有些隐隐动气了。 “我都不生气,你生气做什么?反正,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没工作,你养我。” 荣甜尽可能地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眯着眼睛,歪头看了看宠天戈。 他摸了摸她的头顶,表情倒像个慈父,柔声道:“荣幸之至。” 等荣甜洗漱完毕,睡着了之后,宠天戈才关上灯,拿好手机,到楼下去打电话。 可以说,荣氏单方面决定将荣甜赶出分公司这件事,彻底激怒了宠天戈。他并不在乎她有多么能干,有多么会赚钱,有多么女强人,甚至,在他看来,她要是能早早和荣氏划清界限,再不往来,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那不意味着,荣氏的人可以连个借口都不找,就把人这么赶走。 大巴车刹车失灵的事情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荣华珍显然是连等都不想等了,发了这么一封狗屁邮件,试图让整件事尘埃落定。 “做梦。” 宠天戈自言自语地说了两个字,然后打通李若兮的手机。 “宠先生,我也刚想要找你。我还在中海交通队这里,十分钟前才拿到事故现场的调查报告。我能够保证的是,除了负责的交警,我是第一个拿到报告的人,从真实性这一点来说,你可以放心。” 李若兮说话的语速一向很快,但是因为口齿清楚,逻辑分明,所以总是能够令人听得清清楚楚。 而这也是宠天戈比较放心的原因之一。 “你说,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 他低声吩咐着。 李若兮走出交通队的办公室,找到了一个无人的楼梯间,拿起手上的报告,冷静地回答道:“宠先生,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还是认为,这一次事故并非是偶然和意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报告上证实,在两辆大巴车出厂的时候,已经经过了严格的质检,荣氏从龙海客车公司购入的几辆大巴,都是同一型号的新型车,其他车辆也没有问题。但是,从刹车系统出现的问题来看,基本上可以认定,是在司机驾驶之前的十五到二十分钟里被人动了手脚,而这段时间,也就是每次去接游客之前都会做的例行检查。” 事情很明朗了,做手脚的人,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把刹车系统破坏掉,但又很精通车辆的各个部件,知道怎么做能够让车子在跑起来之后,才一点点出现问题。 “我记得,那两个司机说过,他们每次跑外之前,也都会检查一下车子。怎么没有发现问题?” 事后,荣甜把自己知道的全部细节都告诉了宠天戈,所以他也很清楚那两个司机所说的话,除非他们都撒谎了。 李若兮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那个……老板,其实,无论哪一家公司,只要是每天的例行公事,员工们都是能敷衍就敷衍,差不多就行了。” 说完,李若兮吐了吐舌头,但愿这些话别被她的同事们听到,以免被误认为她在向老板偷偷打小报告。 宠天戈伸手捏了捏眉心,苦笑道:“我懂了。接下来,就要发挥你们公关部的特长了,想想办法,怎么样写个声明,发到网上去。哦,对了,荣小姐已经被荣氏的董事会临时决定,正式离职了,要是媒体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你有个心理准备。” 李若兮愣了愣,因为这种小事就产生这么大的人事变动,荣氏的做法,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吧?!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整件事不需要她来表态,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所以,李若兮点点头,说她知道了。 放下手机,宠天戈伸手,拳头一下一下地在面前的墙壁上轻轻砸着。 如今,对于他和荣甜来说,只有两个不算优势的优势,第一,是顾墨存大概还不知道荣甜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或许他也猜到了,从她可能已经怀|孕这件事上,多少也会起疑。第二,是昆妮还不知道她已经暴露了,而她究竟是顾墨存的人,还是荣华珍的人,抑或是双面间谍,还有待考察。 越想越头疼。 正纠结着,握着的手机再次响起。 宠天戈拿起来一看,号码未显示。他皱了一下眉头,还是接了起来。 “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头疼?” 不算陌生的声音从那一端传来,宠天戈的身体一下子绷直了,他站直身体,一双眼睛犹如鹰隼一样在四周扫过,以确定自己身处的地方没有被人包围。 “让我再猜猜,你现在是不是到处找我?哈哈,你真是容易神经过敏啊,中海这么大,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在哪里呢?何况,我现在可是在遥远的澳大利亚。” 顾墨存得意的声音听在宠天戈的耳朵里,令他想要打人。 第九十一章 反扑式报复 略一皱眉,宠天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他分明听见,顾墨存刚才说的是,他现在正在澳大利亚。 思考了两秒钟,宠天戈了然,奥斯斯玛特的总部设立在澳洲,作为希莱尔酒店幕后的真正大老板,顾墨存势必要亲自前往堪培拉,而且,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还会去一趟墨尔本,那里也有他们的分公司。 他想,顾墨存这是在炫耀,天宠集团失掉了和奥斯斯玛特合作的机会,被人半道截胡。而截胡的不是别人,正是希莱尔酒店连锁集团,这几年一直都是他的姨父在打理。 表面上看,顾墨存和希莱尔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实际上,他才是唯一的幕后王者,暗暗地操控着一切,其他人不过都是给他打工的。 “听说,你们已经开始正式合作了,恭喜。希望你们能够让外国人对我们中国内地的酒店服务业刮目相看,这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这么一想,宠天戈还是颇为大度地送上了祝福。 听他这么说,顾墨存十分狂妄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宠天戈一脸嫌恶地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拉远一些,以免被那笑声刺激得半夜睡不着觉。他觉得,顾墨存现在就算没疯,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天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令人不得不防。 “我在想,要是时间允许的话,我还真想去一趟珀斯,顺路拜访一下故人。”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顾墨存言有所指地说道。 宠天戈怔了怔,脸色顿时沉峻起来——夜昀夫妇就住在珀斯,从几年开始,他们就已经在那里定居了!在这种时候,顾墨存忽然说要去珀斯拜访故人,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要去见自己曾经的岳父岳母! 该死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没来由地,有些慌。 原本,按照宠天戈的计划表,他想的是,等荣甜生下孩子,宠靖瑄做完了骨髓移植手术,确定没有排斥反应之后,一家四口前往珀斯,和夜昀夫妇一起小住个把月。然后,他每隔几个月,往返一下中国和澳大利亚,或者将生意延伸到澳洲,尽量兼顾一下家庭和事业。 事情太多,而且每一样都是大事,所以,他不断地劝着自己,急不得,事情要一样样地做,不能自乱阵脚。 没想到,顾墨存又抢到了他的前面。看来,荣甜再次怀|孕这件事,真的是深深地刺激到了他,让他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我不管你是周扬还是顾墨存,我警告你,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涉进来。你扪心自问,她的父母对你怎么样!就算你对她有怨恨,对你们曾经的婚姻有不满,可是,是你自己答应娶她的!你父母当初没有逼|迫你,她的父母也没有逼|迫你!就事论事,你不要太过分!” 宠天戈咬着牙,恨声说道。 他说完以后,那一端半天没有反应。 把手机从耳畔拿到面前,晃了几下,宠天戈确定手机没有出毛病。 “说话!是你先打过来的,现在又装聋作哑,有意思吗?” 他愤怒地压低声音吼道。 如果不是担心楼上的荣甜可能会听到,宠天戈早已暴跳如雷。 “有意思啊,”顾墨存终于发出了声音,悠然道:“听见你愤怒的吼叫,再在脑子里联想出你发怒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那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令人迷醉,当然就很有意思了。” 说完,他再一次得意地笑起来。 宠天戈把手握成拳头,朝着对面的墙壁猛地砸了下去。 “不要说废话,说出你的真实意图,别再耽误我的时间。” 他的耐心十分有限,不想浪费在和别人磨嘴皮子上。 顾墨存收声,冷冷道:“我的真实意图就是希望你们两个一起去死,哦,不,现在应该是三个了,再加上那个病怏怏的小鬼,你们四个人干脆作伴吧,黄泉路上不孤单。” 如果是以前,宠天戈完全可以把这种话当成是放屁,但是现在……他很厌恶“死”这个字,完全不想听到,更加无法忍受任何人对宠靖瑄的诅咒。 “你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是绝对绝对会让你走在我们前面的。” 顾墨存不置可否。 静默了片刻,他忽然脑抽一样问道:“她的身体,能行吗?” 宠天戈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恶狠狠地回答道:“就算你死了,她都不会有事!我告诉你,有什么,你往我身上招呼,要是你敢再动她们娘俩一个手指头,我把你家祖坟刨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要是你想让你爸在部队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得到个叛国的罪名,那你就试试!” 这种手段,他以前从不屑用,总觉得,祸不及家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过,现在的宠天戈早就已经改变了想法,子不教父之过,一人作乱,全家倒霉! 他查过周扬的父亲,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带着新婚妻子去了西部,在某军担任部队要职,是个耿直的军人。可以说,周扬最为敬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果不其然,一听见宠天戈用父亲的名声威胁自己,顾墨存顿时坐不住了。 他可以改名换姓,但是,他不能不认自己的亲生父亲。 “你敢?!” 顾墨存的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变调了。 “我为什么不敢?你动我女人孩子,我不能动你爸妈?” 宠天戈冷笑着反问。 顾墨存沉默了。 他好像在掂量着宠天戈的话里,到底有几分认真,是单纯的恐吓,还是说,他真的有把握,随时随地拿自己的父母开刀。 “我爸的脑筋很死,一不懂赚钱发财,二不懂送礼巴结,三不懂灯红酒绿,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要把他拉下水。” 很明显,顾墨存妥协了。 “我拉不拉他下水,取决于你。” 宠天戈哼了哼,已经从顾墨存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里听出来了,一提到自己的父亲,他也虚了。毕竟,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荣誉和使命高于一切,眼看着快六十岁的人了,倘若被人查出来在政治方面有什么污点,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顾墨存也知道,以宠天戈的势力,想要栽赃陷害一个人,也许并不是难事。 “你别太得意。” 说完这一句,顾墨存率先挂断了电话。 宠天戈挑了挑眉头,拿下手机,哼了几声,没有说话。 他一转身,视线落在了放在桌上的那个大纸箱,那是荣甜从办公室里带来的,里面放着一些属于她的私人物品,不适合留在公司的。 事实证明,他让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一起带出来,是再正确不过的,这不,今晚,她就被炒了鱿鱼,再想回去,也麻烦了。 宠天戈走过去,放下手机,随手拨|弄了记下纸箱里的东西。 不经意之间,他又看见了那本日记。 说不嫉妒是假的,这个姓林的,走就走了,你倒是无声无息地滚,居然还留下一本日记,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理。 偏偏,大多数女人还都挺吃这一套的,就好像读书的时候,那些舞文弄墨的小子,没什么真材实料,嘴上掉掉书袋,却往往还很吸引女同学的好感,被夸成是才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起那本日记。 也许,男女之间,情人之间,夫妻之间,还是需要一定的个人空间吧,保存一些小小的隐私,彼此间太过坦白了,也就无趣了。 宠天戈默默地劝着自己,就让林行远去做她的情窦初开,让自己去做她的天长地久好了。 怀着这种“我真大度”的心情,他上楼去洗澡。 ***** 第二天,安顿好了荣甜,也找到了合适的家政工之后,宠天戈才前往公司。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不停地接到了好几个来自公司分大区负责人的电话。 全都是不太好的消息。 仓库失窃、厂房失火、大客户单方面终止合作、工地设备损坏等等,从小到大,从项目到市场,各种问题,一下子全都冒出来了。 宠天戈隐约明白了,这是顾墨存的反扑式报复。 昨晚,他主动打来电话,其实就等于是一个宣战的信号了。 接手天宠集团这么多年,并非第一次遇到各种问题,不过,像现在这种“百齐放”的局面,宠天戈确实是第一次遇到,前所未有。 目前看来,这已经不是赚钱还是赔钱的问题了。 从宠天戈的角度来看,这是顾墨存想要把他往死路上逼的一种手段,只是比较不入流罢了。 他摘掉耳机,踩下油门,直奔公司。 果然,宠天戈一出电梯,victoria已经等在电梯门前,为的就是节约每一分钟,把目前的情况对他做出准确的汇报。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你去召集各部门负责人,以及各大分区负责人,十分钟以后,电话会议,不准缺席,不准迟到。” 他用力扯着领带,快速地吩咐道。 “哦,对了,这些事全都不许告诉她。要是她打电话来找我,你就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总之,不许说公司的情况,前三个月太重要了,我不想她有一点点的情绪波动。” 宠天戈忽然想到这一点,急忙叮嘱道。 第九十二章 贩售商业机密 victoria知道,宠天戈是不想让这些事影响到刚刚怀|孕不久的荣甜,所以,她很快点头,推开办公室的门,让他先进去,然后自己去通知各部门的负责人,马上开会。 几个分大区的主管因为暂时无法亲自赶来中海,所以,会议是在天宠集团的总部召开的网络会议,基本上,所有的集团中高层全都到场了。 之前,除非公司年会,否则很少有这么大的动静,因此,在座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会议从上午十一点一直进行到下午五点,没有午休,连午饭都是在会议室吃的,所有人都是吃盒饭,宠天戈本人也不例外。为了应付可能的各种突发|情况,他已经让所有在外出差的经理级别以上的员工尽快返回中海,工地一律实施双班轮换,取消全部休假。 自从几年前,天宠集团位于津唐市的某处工地出现意外之后,宠天戈对于这方面的要求极其严格,集团已经连续几年都是零事故零死亡了,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出任何的事故。 到了八点多,会议室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困,累,饿,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腰和屁|股都受不了了。 “先散会,你们先回去和自己部门的人碰头,具体怎么安排,等我通知。这两天大家克服一下,尽量留在公司,如果实在做不到,也要保证手机畅通,随时能回来。总之还是一句话,哪个部门出了问题,哪个部门负责,真要是出了事,什么都晚了。” 宠天戈这一次是下了死令,如果再有情况,具体落实到相关责任人,不管是什么级别,一律自动辞职。 人人自危的时刻,众人鱼贯而出,脸上都有着紧张的表情。 会议室很快变得空荡荡的了,身后的大屏幕上,闪动着画面单一的屏保,灯光照射|到宠天戈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显疲惫。 他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抵挡住困意,拿起手边的茶杯,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笃笃笃。” victoria站在会议室门口,轻轻叩了叩门,提醒道:“司机在楼下了,先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情我再给你电话。” 宠天戈摇头,让她帮自己再去煮一壶黑咖啡,他今晚要留在公司。 “她呢?你不回去,她肯定着急。下午已经打过一次电话了,你关机,她打到我这里,我只好编了几句。要是你今晚留在公司,她不可能不怀疑的。” 荣甜也不是傻|子,宠天戈一天没有消息,再不回家,那就说明,公司出事了。 “没事儿,她最近犯困,我估计现在已经睡了。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怕回去吵到她。” 宠天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等他折腾到家,也要十点钟,听见声音,她一定会醒。 见自己实在无法说服他,victoria只好点点头,不再劝他。 一晚上,整栋天宠集团总部大楼,几乎灯火通明。各部门的人行色匆匆,表情严肃,似乎都为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出现的各种棘手问题感到担忧,并且也担心再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件。 临睡前,荣甜躺在床|上,再一次拨打宠天戈的手机。 也就是机械的女音,提醒她,对方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有些颓丧,一整天都联系不到他,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荣甜找过李若兮,还找过乔唯,在电话里,她们两个都好像很忙似的,都告诉她,宠天戈在开会,没什么事,只是公司的例行会议而已,让她放心。 可是,她们越这么说,荣甜就越觉得不对劲儿:哪个集团的例行会议会从上午一直开到晚上,中间连个午休都没有,而且,还需要大老板全程关机呢。 她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思来想去,总觉得古怪。 因为荣氏的总部已经宣布了她的离职,所以,关于旅游大巴追尾那件事,从昨天开始,就再也没有人向她汇报了,荣甜不了解事情的进度,她也不想去找昆妮询问。无奈之下,她只好重新拿起手机,上网查查消息。 果然,信息社会就是这一点比较好,不管是真消息还是假消息,一件事发生以后,网上总是会有铺天盖地的各种消息,只要自己去分辨真伪即可,总能提炼出来一些有价值的。 荣甜看到,中海分公司已经发布了事故调查报告的部分内容,证实是有员工在车辆出库之前动了手脚,而具体是谁,还需要警方插手,进行接下来的调查。而且,分公司也表示,已经同赴中海旅行的香港游客代表达成了共识,给予一定的补偿,并且按照原计划继续完成全部行程。 至于荣氏的合作方,天宠集团暂时还没有表态,不过天宠集团的高级公关经理李若兮小姐接受了简短的采访,表示将会全力配合荣氏做好游客的接待工作,一切如常,确保游客在酒店的人身安全,将会提供超一流的服务,欢迎社会各界进行监督和指导。 放下手机,荣甜拿起床头的眼药水,滴了两滴,缓解一下眼部疲劳。 她知道,就算抓到了那个动手脚的员工,也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对方既然有本事把人都安插到她的眼皮子底下,就自然有本事让这个人被警方抓|住以后,对一切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一口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 而躲在暗处的那个始作俑者,依旧不会有事。 这才是最可恶的一点,只要有钱,只要出得起高价,总会找到愿意为别人卖命的人。当人的价值观发生畸形和扭曲,拿钱买命这种事,在一部分人的眼睛里,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带着这份怨念,荣甜抵挡不住睡意,翻身入睡。 第二天一早,看着空空如也的床的另一半,她确定,宠天戈没有回来。 她拿过床头的手机,发现也没有他打来的记录。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发现自己现在好像特别地依赖他,总想要看到他。只要看不到,她就会心里发慌,忍不住想要发脾气。 “讨厌,就算再怎么忙,难道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嘛?谁知道你在哪里,乱搞什么!” 荣甜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抱怨着,她明知道宠天戈不是一个会乱来的人,可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猜测着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正在做什么。 她越想心里越烦,匆匆洗漱,随便吃了一口早饭,站在别墅前呼吸着新鲜空气,小幅度地舒展着四肢。 回头看看,家里多了几个家政工,都是宠天戈雇回来的,手脚麻利,干活勤快,而且不多言语,全都是负责照料荣甜的。 可是,一想到他昨晚彻夜未归,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想她,该不会是把她当成是金屋藏娇的情人了吧。 胸口闷到不行,连呼吸都吃力了。荣甜心里也疑惑,自己不算是个娇气的人,但这一次怀|孕,妊|娠反应比较强烈,最重要的是,她的情绪起伏特别大。 宠天戈告诉她,上一次怀瑄瑄的时候,他们经常吵架,不过好在肚子里的孩子听话,不怎么折磨她。 这一次,他们不吵架了,换成肚子里的孩子不乖,才一个多月,就开始闹得她坐立不安,或站或坐,都不舒服。所以,荣甜默默地想到,这肯定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搞不好,是个混世小魔王。 她越想越来气,让保姆炖好了汤,装在保温桶里,然后让司机送她出门,去找宠天戈。 司机不敢说什么,直接带她前往天宠集团。 荣甜在下车之前,还特地对着镜子补了补妆,她之前来过这里,知道面前的这栋大楼里有无数能干又漂亮的女人,她可不想一脸晦暗的,硬是被比下去。 就在她刚走进电梯的时候,傅锦凉也刚好走进了宠天戈的办公室。 如果是以前,她要见他,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拒绝。 不过,这一次,她带来的却是一个他一定会见她的消息:有天宠集团的员工私下将商业机密对外兜售,真伪不知,她并没有答应购买,只是想要来提醒他一下。 宠天戈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亦是无比气愤。 天宠集团在全国三十多个省份中,拥有上百家大型商场,几十家连锁酒店,不计其数的超市和影院,分公司高达数百个,员工数以万计。在这么多的机构之中,哪怕只有一个员工、一家分公司出事,最后都会算在他的头上。 就算傅锦凉是在撒谎,他也不得不亲自听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傅锦凉似乎也是本着避嫌的态度,不想和宠天戈单独相处,而是带了一个年轻的女助理赛琳娜一起赶来的。 两人一起走进办公室,傅锦凉开门见山,示意赛琳娜拿出一部手机。 “这上面是我和这个人的对话,他主动加了我的私人微信,并且告诉我,他手上有天宠集团关于冯山‘壹品豪居’地产项目的招标资料,一千万卖给我。” 冯山市在南平市以南,不到一百公里,是个地级市,面积不大。但是因为这里毗邻全国经济中心南平,故而一向被称为是南平的后园,很多人都在冯山买房置产,这十几年来发展迅速,势头喜人。 第九十四章 一起走 好在,荣甜已经习惯了宠天戈的大言不惭,对此见怪不怪了。 但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在他的眼里,简若的丈夫竟然是个混混,她还觉得,对方是个相貌俊美,堪称妖孽的男子,特别是那一双眼睛,足可以媲美任何一个明星艺人了,不,甚至比他们更好看。 虽然,用“好看”来形容一个男人,有些奇怪,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一想到他们要走了,世界辽阔,大家却再难相见,荣甜也不禁多了一丝感伤的心情。她低下头,双手环绕着宠天戈的颈子,喃喃低语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并不熟,可还是觉得有些不舍。是不是以前的我,和他们一起经历过什么?你告诉我。” 宠天戈顿了顿,不由得想起简若之前在电话里对他的叮嘱,让他对于过去的事情三缄其口,能不说的就不要再拿出来说了,对大家来说都是个心理包袱。而他当时也答应了她,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他也不会轻易再把旧账翻出来,让彼此都背负着负担。 “也许这就是投缘吧,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便彼此之间没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但也相互依赖,相互信任。” 他抱住荣甜的腰,以免她滑下去。 “让你别到处乱跑,结果一个人又溜出来了,还跑到我办公室里来。放心,无论你来多少遍,都不会发生撞见我和女秘书在办公室里亲热的场面,不要总看那些蹩脚的电视剧和小说,都把脑子看坏了。” 宠天戈哈哈大笑,用下巴去蹭她的脸颊,他今天早上没顾上刮胡子,刚好可以趁机扎一扎她。 荣甜尖叫着,不停躲闪,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才算是又好了。 “我有事和你说。明天吃了饭,你先回家,我去一趟冯山,这个消息除了你,谁都不知道,我不想让那边的人提前听见风声。那样的话,去了也白搭,什么都查不出来。” 听了宠天戈的话,荣甜面色一凛:“你这是要微服私访?” 他愣了愣,发现这个词用在这里,倒也挺合适的。 “我还没去过冯山呢。” 她意有所指地说道,眨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宠天戈。 他立即摇头:“不行,我谁也不带,这次出门,就我自己一个人,我怕我照应不上你。你又是特殊时期,不适合坐飞机。” “不坐飞机坐高铁啊!我还没坐过高铁呢,说出去多丢人啊,你就带我去见见世面吧。要不然我太可怜了,我没坐过高铁……” 荣甜故意咧嘴,大声嚷起来,一边喊,一边用眼角偷瞄着宠天戈。见他似乎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她立即乘胜追击,摇着他的手臂,口中不停地求着。 终于,他的脸色有一丝动容,试探着问道:“能行吗?” “当然行了!等我们和简若他们吃完了饭,就直接去火车站,我在网上先把车票买好,到了车站再去取票,神不知鬼不觉,一气呵成!中海到南平大概五个小时,然后我们转车去冯山,十几分钟就能到!” 荣甜兴奋地说道。 宠天戈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眯眼看着她:“我看你好像挺了解行程的嘛。你这是早就盘算好了要去南平?” 她悻悻地闭上了嘴,不敢承认。 之前她确实答应过林行远,要是中海混不下去了,就和他一起去南平。或许,这话听在林行远的耳朵里,他早就知道不过是一句笑谈而已,不过,荣甜这么说的时候,的确是认真的。只不过,后来出了太多的意外,她也越来越清楚,离开中海是不切实际的,她最爱的男人,她的孩子都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一个人独自离开。 “林行远在南平,你想见见他吗?” 见荣甜不吭声,宠天戈主动问道,默默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想要揣测一二。 她想也不想,立即否认:“不,我根本没有想过再见他。” 这么坚决的态度,倒是让宠天戈感到有些意外了。他本以为,其实荣甜还是有些挂念林行远的,冯山离南平那么近,其实约出来喝个下午茶,也是情理之中,他不会阻止的。 “我说真的。朋友也好,恋人也好,如果一方前行,而另一方止步不前,或者朝别的方向走了,那么走着走着,大家也就散了。散了就散了,各自珍重,各自祝福,没有必要硬要坐下来,勉强说说旧事,怀念过去。所以,我不想见他,也不想打扰他现在的新生活。” 林行远到了南平以后,也没有再联系她,荣甜也只是偶尔在财经杂志上会扫到他的名字,他现在似乎在给一家知名上市企业的老总做智囊团的负责人,没有详细职务,而那个老总则是亚洲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常客,去年挺进了前十。 也许,这才是更适合他的领域,不用身先士卒,而是坐镇指点。 “喂,你干嘛转移话题,好端端地提起他,现在说的是带我去冯山的事情!” 荣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儿又被宠天戈牵着鼻子走了。 他“祸水东引”策略失败,只好答应她,明天晚上吃完了饭,带她一起去冯山,既然没有办法坐飞机,看来只能坐高铁了。 ***** 简若特地让房产中介的人晚一天再过来,毕竟这家酒吧倾注了她的很多心血,这几年,虽然她不善经营,而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相当任性,但是也收获了很多快乐,令她十分不舍。 最后的晚餐,自然还是要在这里吃,哪里都不去。 栾驰亲自下厨,这可是十年不遇的大事,就连他老子栾金都没有享用过儿子的手艺。 去年秋天,刚过了五十二岁生日的栾金忽然中风,送到医院连夜抢救,之后他不顾医生的劝阻,继续工作,结果春节前一周第二次中风,这一次比之前那次严重多了,半边身体全麻,没有知觉,口齿不清,虽然后来好转了许多,但也没有办法胜任原职,他只好提前退下来,在家休息。 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个中年丧妻,未等老年又丧子的可怜人,即便在政坛浮沉了三十年,但退下来之后,还是难免会过上了人走茶凉的孤单生活。 私下里,栾驰几次回家,想要劝栾金和自己一起走。 不过,栾金就是不走,他说,自己从小在机关大院里长大,死也要死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就像他自己的父亲那样,守着这里,不能死在国外的土地上,就算运回来也亏心。 对于父亲这种奇怪的想法,栾驰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临走前,他叮嘱栾金的生活秘书,让他们好好照顾。而他自己,短期内不可能再回来了,除非有一天,那群毒枭彻底落网,一个不剩,否则,他真的不敢再冒险。 只要有一个人把他认出来,对于这群丧心病狂的毒贩子而言,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复仇对象。在他们的眼中,不存在正义或者犯罪,只有金钱和利益,他们都是复杂的毒品制造运输售卖网络上的小小一环,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报酬六亲不认,杀人如麻。 卧底警察因为和他们朝夕相对,曾经得到过他们的信任,更了解他们,更知道他们的弱点,所以也是他们最憎恨的,最想要杀掉的。 有时候回头想想,栾驰自己都纳闷: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一口答应下来,向组织保证,一定能够完成任务。要知道,他可是一向怕丑,怕死,怕不漂亮,居然把命都豁出去了。 “那根胡萝卜切片,算了,我来切。” 正在掂着炒勺的栾驰颇有大厨的样子,指挥着旁边的简若,想了想,他回忆起她把胡萝卜每片切成两厘米的神奇刀功,又阻止了她。 简若翻了个白眼儿,扬着两只手,走出了厨房。 虽然她炒菜的功力确实很差,不过做蛋糕还不错,目前为止还没有客人因为吃过她赠送的甜点而送到医院抢救。所以,简若自告奋勇地做了一个大大的草莓戚风蛋糕,摆在餐桌中央。 就在她正偷吃蛋糕上的一颗草莓的时候,宠天戈和荣甜到了。 “你还约了别人吗?” 一进门,宠天戈就好奇地问道。 简若嘴里含|着草莓,还没咽下去,脸憋得通红,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就我们四个。” 一听这话,宠天戈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点儿奇怪,他刚才停车的时候,看见巷子口停着一辆车,另一边的街口上似乎也停着两辆车。这里是比较热闹的路段,按理来说,有车停着也没什么不对,可他就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一阵阵起疑。 一见到简若,荣甜立即拉着她,两个女人走到一旁去咬耳朵了。 宠天戈放下东西,循着声音,走到厨房门口,看见正在准备晚餐的栾驰。 他扫了一眼,笑道:“今晚的菜不少啊,吃人嘴短,我现在有点儿后悔来吃你家的饭了。” 栾驰把锅盖扣上,拿起别在腰后的一罐补水喷雾,抽空在脸上喷了几下,又拍了拍脸颊,这才哼哼道:“少废话,东西拿来了吗?” 第九十五章 杀出去 宠天戈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栾驰,他一个大男人还随身携带补水喷雾这件事,确实令他有些接受无能,想想连洗脸洗澡都是一块香皂解决的自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得太糙了。 见他盯着自己,栾驰十分不爽,挥挥手,开始撵人。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美女看我,我高兴,老爷们瞎看什么?我有的你都有。问你呢,我的东西带来了?” 他洗了双手,摘掉围裙,顺便看了一眼时间,锅里的肉还要再炖几分钟。 宠天戈点点头:“一共三支,我担心火力不足,不过只要低调一些,估计不会遇到什么情况……” 栾驰卸职之后,按照上级要求,这些年他所使用的配枪一律上缴,就连子弹都要数得清清楚楚,全部记载下来,以免枪支弹药流入社会,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这么一来,栾驰除了手上的“私藏”——两把92式手枪之外,就什么都不剩了,他担心会有危险,所以特地给宠天戈打去电话,让他帮忙搞定。 走到桌前,栾驰扯开那个宠天戈带来的黑色尼龙包,看清里面的东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没和我说,你还能搞到单兵火箭筒!” 此外,还有一把巴雷特步枪,一把9毫米手枪,美军陆战队专用。 “你怎么扛过来的啊?” 栾驰看了一眼,急忙拉上拉链,不想让两个女人看见这些。 “肩膀确实很痛。” 宠天戈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肩膀,哼道:“看来我要多吃一碗饭,补充一下|体力。” 栾驰走过去,使了全力,一把按在他的肩头,掌心拼命向下压,脸上却是带了笑意,客客气气地说道:“多谢,多谢。” 宠天戈也不是吃干饭的,索性也一手擒住他的腰部,试图将他掀翻过去,同样用了十成的力气。 两个人就像是负气的少年一样,不动声色地暗自较劲,而且,因为双双都在用力,所以他们的上半身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两张脸都快贴在一起了。 远处的荣甜和简若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齐齐扭头向这边看过来。 “我怎么觉得他们要接吻?”简若皱皱眉头,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 “他们要是敢亲,我们也亲。”荣甜面无表情地说道,眼底竟然隐约闪过一抹期待之色。 “好主意。”简若点头,十分赞同。 令人丧气的却是,下一秒钟,两个男人同时松开了手,互相掸了掸身上的灰。 栾驰把那个黑色尼龙袋拎起来,塞进沙发下面,然后去厨房看他炖的那锅红烧肉,就是走路姿势有些怪异,腰部有些动不了似的。宠天戈则是满脸倨傲地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不小心扭了一下肩头,他马上龇牙咧嘴。 很快,开饭了。 简若执意要把她做的蛋糕摆在餐桌中央,于是四个人就着蛋糕吃红烧肉,再搭配着栾驰偷来的他爸栾金私藏多年的顶级白酒,那滋味儿……算是相当的销|魂。 不得不承认,栾驰虽然八百年不下一次厨,但是做菜的水平却是与五星酒店的大厨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他一个人,轻轻松松做了六菜一汤,有荤有素,有鱼有肉。 “你们先吃,我去看一下汤。” 他有些完美主义,就连煲汤的砂锅都是顺手从家里拿来的,据说已经有四十年的历史了,比在座的人年纪都大,煲出来的汤鲜滑浓郁,不黏不腻。 刚走到厨房,栾驰就察觉到一丝古怪,他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向砂锅。 酒吧的后厨和大门是两个方向,大门朝着这条街的前脸,而后厨则是朝着这条街的背身。一条街有前有后,后面不如前面那么热闹,但也可以通车,连着另一条街。 出于这么多年的职业敏感,栾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背对着后厨里唯一的那扇窗户,随手拿起流理台上的一个干净的不锈钢锅铲,摆在自己的面前,借用上面的反光来小心地警惕着窗外。 影影绰绰,栾驰感到窗外的那条街上有人在监视着这里。 很快,他把砂锅的盖子重新盖上,然后关掉了煤气,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汤好了没有?我去盛!” 简若见他空手走出来,自告奋勇地说道,然后马上站起来。 “坐下!” 栾驰一反常态,面色严峻,低吼一声。 宠天戈立即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地把手探入怀中,没有拿出来,全身都保持着警戒。 “你带她们两个先上车,我稍后去找你们。” 栾驰忽然间卧倒,匍匐式前进,一直爬到沙发旁边,用力拖出那个黑色的尼龙袋。幸好,袋子里有宠天戈帮他搞到的火力强劲的武器,即便有危险,起码也能对付一阵子,不至于被动挨打。 “对方什么人,什么配备?” 宠天戈朝着简若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和荣甜靠在一起,方便他能够随时照顾到她们两人。简若经过最初的惊惶,很快也镇定了下来,顺手把桌上用来切蛋糕的那把不锈钢刀也揣在了怀里,还把一把叉子递给了荣甜。她的举动令荣甜感到哭笑不得,犹豫了一下,只好也把叉子拿在了手里。 “放下!对于不懂近身格斗的女人来说,手上有武器无异于告诉敌人,快杀了我!” 栾驰正在向外拖那个单兵火箭筒,一见到简若的动作,顿时气得想要跳脚。 简若冷哼一声:“别忘了当初是谁用一把匕首救了我们两个人的命的!” 栾驰立刻闭嘴了。 对于这对夫妻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斗嘴的行为,宠天戈感到莫可奈何,同时也在心中默默感叹,还好,荣甜现在轻易不添乱,比过去强多了。 “问你呢,对方什么人,手上拿什么?” 对于栾驰的漠视,宠天戈有些不满,又问了一遍。 调试着手上的家伙,栾驰恶狠狠地答道:“不知道!要不然你出去看看,回来告诉我!” 本来,他们明天就走了,本以为一切行|事足够低调,没想到还是在临走的前一晚,出了事。要是他没猜错的话,就在酒吧后厨面对着的那条街上,某一栋建筑物的楼顶,有一个专业狙击手在随时候命。除此之外,这两条街上任何一个看似无害的行人,都有可能随时掏出武器,对他们进行射杀。 “放屁。” 对于栾驰的回答,宠天戈很干脆地给了两个字作为回应。 相比于简若的镇定,荣甜则有些紧张,因为她没有办法从他们的对话里揣测出,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一定不是好事,毕竟,她是认识栾驰手上的那个东西的,以前只在电影里见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离它这么近,想想就有些腿软的感觉。 大概是看出来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宠天戈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事。” 荣甜不会相信真的没事,可她也不想让他太担心自己,于是也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带她们慢慢地走出去,如果没人拦你,就马上上车,尽量不要开枪!” 栾驰一边说着,一边调整好手柄和护板,飞快地把火箭筒上的背带|套在肩膀上,他早就对这个反美武装中的招牌装备感到好奇了,此刻虽然大敌当前,对敌在即,可他也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知道了。你尽量快速撤退,我把一侧车门开着,你直接上来。” 宠天戈快速地在心头计划了一下全部路线,幸好,他刚刚把车子就停在了这条街上,从酒吧出去之后,向右拐,不到二十米的位置。 “简若,帮我看着荣甜,她怀|孕了。” 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然后,宠天戈拿出一直放在怀中的那只手,一只手已经扣在了手枪的扳机上,他略微伏低身体,率先朝门口走去。 简若愣了一下,马上点头,然后和荣甜一起快步跟上。 三个人毫不停留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宠天戈做了个手势,两个女人停下,等他确定了门口没有可疑的人,这才让她们再次跟上他。 而栾驰则是立刻冲回后厨,侧身靠着墙壁,举起手里的火箭筒,瞄准镜测瞄合一,在他测好距离的时候,已经在同一时间完成了定位。 果然,对面大楼的巨型广告牌中间,似乎有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 那应该就是狙击手布置的掩体。 栾驰毫不犹豫地朝小黑点来了一炮。 “轰!” 对面的楼上顿时火光冲天,炸开一朵带着黑烟的黄色云彩,声势巨大。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栾驰确定击中,也马不停蹄地抱着他怀里的火箭筒,转身去追宠天戈他们。他一边跑还一边亲了亲微微发烫的外筒,乐滋滋地说道:“宝贝,真强啊!怪不得能用来对付美军!” 与此同时,宠天戈也刚刚把车钥匙插|进去,回头朝两个女人大喊一声:“坐稳了!” 简若一直回头看向后方,着急地喊道:“等一下,他还没出来……什么声音!” 从后面那条街的方向隐约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就是刚才栾驰的杰作。 第九十六章 夺命大逃亡 一听见临街传来的那阵响声,宠天戈就知道,是栾驰干的。依照他的身手,三秒之内做掉一个狙击手,还是不难的。何况,他手上的又是火箭筒,单兵作战最为适合,火力也够猛,总不至于瞄不准吧。 所以,相比于简若和荣甜的担忧,他淡定多了。 “你俩把安全带系好,简若,把你身边的车门打开,扶稳了!” 既然他亲口说过,等栾驰一起走,就断然没有丢下他一个人的可能。只不过,他们现在完全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来路,一共多少人,他不敢轻举妄动。 宠天戈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了一下,一时之间还是无法判定,来人究竟是钟万美手下的,还是栾驰这两年新办的案子得罪的人,又或者是顾墨存派来的,甚至也有可能是傅锦凉买凶杀人? 他们的仇家都不少,两个人谁也不是无欲无求的性格,这么多年来难免会树敌,随时都可能被人找上门来。 简若用力把车门打开,推到最大,然后伸手抓|住头顶斜上方的扶手,大声喊道:“好了!你先发动车子!我看见他出来,就让他马上上来!” 毕竟是和心爱之人共同经历过生死的,这一刻,她看上去要比普通的女人镇定很多,虽然紧张,却不慌乱。 扫了她和荣甜一眼,宠天戈暗道幸好不是两个哭哭啼啼尖叫连连的女人坐在自己的身后,要不然的话,他可能连车都不会开了! “你要是看到他,千万帮他计时,每隔三秒让他找到掩体,这样的话,即便高处还有狙击手,也打不中他!” 说完,宠天戈用力发动起车子,让车子呈s型快速前进。 刚开出去不到十米,从街口那两辆一开始就停下来的车子里忽然各自窜出两个人来,四个人一字排开,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小型手枪,试图拦下这辆车。 “妈的,我就说刚才觉得不对!” 宠天戈虽然手上有武器,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开枪,幸好车前的挡风玻璃他早就让人全更换过,比美国总统安全级别更高的防弹窗,只要他们拿的不是榴弹炮,一般的手枪、步枪、冲锋枪都没事。 他把车速降到最低,近乎于一点点往前蹭了,在栾驰没有赶过来解决掉这四个人之前,宠天戈不能把车子直接开过去,以免他们从车门方向向车内|射击。 “我看见他了!” 简若一直向后看,终于在酒吧的门口见到了栾驰的半截身体,他正在四处观察,确认高处是否还有狙击手。 “上车!” 她探出大半身体,朝他大喊。 栾驰听见声音,朝这边看过来,自然也看到了街口的四个男人。 “操,哪儿来的一群王八蛋!” 要是一出门,发现外面没人还好,可是一看到街口处居然还堵着四个,他彻底怒了。 栾驰一向是只许自己占便宜不能让别人占便宜的性格,今天晚上,好好的一顿饭被这群畜生给搅和没了,一锅肉他连一口都没吃上,一锅汤他连一口都没喝到,他怎么不气得鼓鼓的,一心想要杀人。 “奶奶的,话也不说,招呼也不打,好狗不挡路。” 他嘟囔了一句,架起手中的火箭筒就是一顿射。 街口顿时冒起大火一样的烟雾,火光冲天,几乎要把一角夜空都照得亮如白昼。停在旁边的车子响起尖锐的警报声,然后爆炸,路过的行人纷纷尖叫,四下逃窜。 四个人中,有三个被直接撂倒了,剩下的那个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跑。 “别追了!上车!” 见栾驰跃跃欲试,似乎还想追上去,宠天戈当机立断地朝后面大吼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把车子倒回到酒吧的门口,方便他上车。 倒车倒得不算快,但因为距离短,所以眨眼之间,宠天戈的车子还是来到了栾驰的面前。 “小心!” 简若伸长手臂,接了一把栾驰。 栾驰呵护着怀里的宝贝,纵身一跃,两条腿先插|进车后座,然后双手一撑车顶棚,弯腰低头,顺势带上车门,整个动作非常流畅。 “走!” 他大喝一声,宠天戈立即把车子调头,直直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事发现场。 四个人毫发无损,一个不缺,宠天戈把车子开得飞快,四个车轮都快离开地面,车底盘好像要飞起来一样。栾驰把东西先放好,然后弓着腰,从后面跑到了副驾驶上坐下来,让简若和荣甜坐得舒服一些。 说不害怕是假的,两个女人相互握着手,攥得紧紧的,彼此的手心里都是汗。 “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儿?本来你们是明天才走的,现在……依我看,还不如马上就走,以免夜长梦多。等你们安顿下来,需要什么再联系我们。” 宠天戈说出自己的看法,建议不要耽搁。 “我们本来也是什么都不带,压根没有行李,随时都能走。” 简若看了一眼栾驰,谨慎地说道。 “安全起见,我就不问你们去哪里了。我先把你们送到机场,你们自己想办法走,护照之类的有没有带在身上?” 宠天戈计算了一下路程,最快的话,一个小时不到,他就能把他们送到中海国际机场了。 栾驰一摸|胸口,点头道:“在。那好,就麻烦你一趟了。” 宠天戈低头看了几眼后视镜,确定后面暂时没有车子追上来,这才一撇嘴,满脸不情愿地说道:“你哪里是麻烦我一趟那么简单?你看你怀里抱的,背上背的,还都是我买的呢,虽然不贵,不过不好买啊。” 栾驰斜眼看他:“不好买不也买到了?这么多废话,就跟老头儿似的。算了,你说吧,怎么谢你?” 说完,他拉下镜子,抽了张纸巾,开始小心地擦拭着脸上的灰。 宠天戈毫不减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正色道:“你们两个好好努力,生个女儿出来,我们家老大还没有媳妇呢!” 栾驰愣了一下,一下子把手里的纸巾揉成团,嗷嗷叫道:“做梦!我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你那个呆头呆脑的儿子?你闺女跟我的漂亮儿子还差不多!” 他一直觉得,宠靖瑄太早熟,从小就不吵不闹,安安静静,从来不淘气,可是,男孩儿不皮一些怎么可以?! “哈,你才是做梦!我闺女已经许给老杜的儿子了!” 宠天戈高兴地一拍方向盘,得意洋洋地大声喊道。 “滚,蛇鼠一窝。” 栾驰懒得理会他了。 一小时以后,宠天戈把车子停在机场入港的门口,为了避人耳目,他和荣甜不能下车送他们了。 “你这一堆东西,怎、怎么上飞机啊?” 荣甜现在算是知道了那个大大的黑色尼龙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不由得一脸担忧地问道。 栾驰看看她,笑得高深莫测:“山人自有妙计。再见了,你们多保重!” 简若看向宠天戈,皱眉低声道:“抱歉,我感觉到,这件事还没有完,好像把烂摊子丢给你们了,但愿不要有事才好。你们放心,安顿下来之后,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宠天戈哈哈一笑,并没有真的在意。毕竟,栾驰和她这一次出国,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走的是国际证人保护计划,也就是俗称的“人间蒸发”,为了安全,他们将会采取新身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生活。 假如真的是这样,他们不会再和旧识再保持联络的,因为那样做的话,就太危险了,而且会牵扯很多人进来。 “一路平安。” 他送别栾驰和简若,抱紧荣甜的肩膀。 “我们怎么办?” 她颤抖得有些厉害,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生怕被人跟踪,一枪爆头。 “该干嘛干嘛。车子先留在这里,我们坐机场专线去火车站,这样不容易被发现,这条专线每天要运送上万乘客,想盯梢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何况还有安检。走。” 宠天戈判断了一下方位,然后和荣甜一起快步离开。 趁着还没有查到他们,先离开中海再说,那群人就算反应再快,也不可能猜到他们在几个小时里就从中海赶到了南平。 确定自己这边没有泄露行踪,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栾驰的旧身份暴露了,那群人是躲在酒吧门口伏击他的,却没有想到,今晚临时多了两个人,而且宠天戈还带来了武器装备为他傍身,助他脱险。 想通这些,宠天戈稍微放心了,只要不是冲着他和荣甜,事情就不那么棘手了。 两个人像普通乘客一样,排队买了机场专线的车票,然后随着人流坐上车,找了位置坐下。 赶到火车站的时候,时间刚好,宠天戈去取了票,然后和荣甜去候车室,没几分钟,就开始检票登车了。一直到坐上南下的高铁,他们的心才算是真的放下。 看着那把银亮亮的叉子,荣甜哭笑不得,简若抓着刀的时候,还顺手把这个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天呐,他们两个……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回想起之前三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她仍不免有些惊惧,不由得抓着宠天戈的手,想要好好地问个清楚。 第九十七章 分道扬镳 如果是以前,宠天戈还勉强能够把这件事囫囵几句,一笔带过去,可现在,除非荣甜是弱智,否则,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可以继续对她隐瞒的理由。 犹豫了一下,他环顾一圈,发现车上的乘客都在各忙各的,大部分都在玩手机,看杂志,还有一些在闭目休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确定没有危险,宠天戈才压低声音,在荣甜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的是,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我也相信,他们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今天晚上,恐怕只是个意外,我们两个是误入的,你不要害怕。”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吐出来一句话:“碟中谍?007?潜行狙击?无间道?” 这些已经是她能够想出来的所有答案了。 宠天戈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答。 荣甜已经深信不疑,顿时用一种崇拜的眼光看向手里的叉子,心里默念道,这可是两个了不起的人物给自己留下来的“纪念品”,她这辈子虽然没有可能做英雄,不过还是跟着沾了一回光,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见了大世面,想想就令人十分激动。 “那,他们不会再回国了吗?” 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简若了,荣甜立即又有些惆怅起来。 她在中海的朋友加在一起就这么多,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好像两只手就能数得完了,一下子少了两个,而且还是永远难再相见,荣甜忍不住再一次陷入了多愁善感的情绪之中。 “嗯,这辈子,恐怕是见不到了。除非……” 宠天戈心里想的是,除非有朝一日,国家的毒品打击工作有了令人欣喜的进展,边境一带肃清毒品的踪迹,中国缉毒警察的威名令整个东南亚乃至整个亚洲的毒贩都闻风丧胆,令他们不敢将这些罪恶的东西再一次输入中国,彻底远离这片土地。或许,到那一天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荣归故里,不用再担心被报复。 “除非什么?” 荣甜好奇地追问道。 他笑了笑:“除非事在人为。别想这些了,还有几个小时才到,下车之后还要换乘,你先睡一会儿,我留意着时间。” 说完,宠天戈帮她调整了一下椅背,让她躺得舒服一些,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搭在腿上。 “睡吧。” 他关掉荣甜头顶的阅读灯,不让光亮照到她,一直到看着她乖乖闭上眼睛,宠天戈才把脸转过去,默默地看向窗外。 飞驰的列车外,漆黑一片,偶尔可以见到一闪而过的灯光,星星点点。 他看起来十分平静淡然,然而心头却止不住地有些忐忑,可是,自己具体在担心什么,他又说不清楚。无奈之下,宠天戈只好也闭上眼,耐着性子,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地再回顾一遍,就好像脑子里再播放电影一样,偶尔快进,偶尔慢放,不错过一个可能有用的细节。 他想的是,如果这群人就是奔着栾驰去的,那么最有可能的人,思来想去,其实还是钟万美。 第一,她对他有着极其浓烈的恨意,因为当初栾驰是借由她的宠爱和信任才打入毒品网络的内部,可以说,没有钟万美对他的痴迷,就没有他的顺利完成任务。第二,在出事的那一天,即便栾驰是卧底,但只要他想,他还是可以把钟万美救下来,比如劝她做污点证人,供出背后更大的毒枭来将功折罪,但是栾驰并没有。第三,钟万美九死一生,就在蒋斌查到她可能又出现了的时候,栾驰的墓地被炸,这件事绝对不是偶然,而是一个信号。 其他的原因,如果细细去想,还有更多。 凡此种种,全都把今天的主谋指向了钟万美。 宠天戈长出一口气,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并不深刻,近乎于没有,颠来倒去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来有用的信息。但他知道,一个能在一群贪婪暴戾的毒枭之中,成功苟活的女人,绝对有其不可小觑的资本,要么聪明,要么狠辣。 “他们跑了,总不至于找上我们吧……” 他伸出一只手,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眉头渐渐地蹙到了一起,自言自语地说道,语气里还是带了一丝不确定的意味。 钟万美是疯子,谁知道疯子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而且,宠天戈记得很清楚,蒋斌说过,钟万美见过荣甜,就在香港那次。 他顿时烦闷起来,又不敢发出声音,害怕吵醒身边的女人,只能硬生生地憋着心头的躁意,尽快平复下来。 荣甜这几天本来就犯困,要不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早就不知道睡了多久,现在神经一松弛下来,虽然周围的环境稍有些吵闹,可她居然也睡着了。 差不多同一时间,一直和简若在候机贵宾室等待的栾驰也终于见到了前来接应他们的人,对方虽然惊讶他们整整提前了二十四小时,不过看到他手上的东西,也大概明白了。 “你们遇到危险了吗?” 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问道,华盛顿口音,看起来是一个很典型的美国人,而从他手上的老茧,走路的姿势,以及说话时候的神情,都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还好,已经解决了。” 栾驰不想多说,他知道按照规定,自己应该详细汇报,不过,不是现在,更不是在这里。 “我要带着这些走。不管你们同不同意。” 他面无表情地再一次用英文说道,那个人打了一通电话,向上级请示,然后同意了栾驰的要求。只不过,他也提出来了一个要单独保管,不能随身携带的要求,以免对飞机机舱的其他乘客造成安全威胁。 栾驰想了想,也同意了。 “走吧。” 栾驰和简若回头看了一眼中海的夜空,默默地同祖国道别。 多少无名英雄,就这样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庆幸的是,他们中的一小部分,还有机会能够在地图上的某一点,无声无息地过着平凡而安全的日子。 宠天戈前往冯山的消息,就连杜宇霄夫妇都是第二天上午才知道的,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他有心隐瞒,自然不会让这边的人知道,集团老总亲自来查“壹品豪居”的情况。这么一来,宠天戈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掌握一些原本在中海听不到的消息,而且绝对是重磅消息。 不过,相对于公事,他更担心的是荣甜的身体。 尤其昨晚那一场惊险刺激的夺命逃亡,堪比好莱坞动作大|片,还不知道他们离开之后,这件事是怎么收场的。按照宠天戈的经验,事发以后,这个消息会很快封锁,即便是有人传到网上,也会很快就被撤下来,不允许公开播报,至于具体的,则会交给相关人员去处理,比如蒋斌那群人。 也就是说,表面上,会做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私下里,将会有无数双眼睛,无数双手参与其中,用最快的时间查出原委,给上面的人一个满意的交待。 两个人入住了冯山当地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是唯一的一家,如果宠天戈是独自来的,他可能会选择低调一些,环境也稍差一些的酒店,避人耳目。但因为荣甜随行,他务必一切都要做到最好,以免她有任何的闪失。 “我忽然有些后悔了,不应该任性,非要跟着你。你看,我果然还是拖累你了。” 荣甜把手袋放在沙发上,走到落地窗前,拉起窗帘,看向外面。 她第一次来冯山,没想到这个城市虽然小,不过干净又发达,因为离南平很近,所以也比省内的其他城市的发展速度明显快上一大截。 宠天戈反复确认房门关好,这才说道:“得了吧,要是昨晚我们没在一起,我更慌张,还得先回去确定你没事,然后才能决定来不来冯山。这下好了,我俩在一起,谁也不用担心谁,正好在这里避避风头……”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起来。 一看来电人姓名,宠天戈不由得露出苦笑,朝荣甜一龇牙:“看,追债的上门了,估计是动静闹大了。” 说完,他拿起手机,接听电话。 “消息很快嘛,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是我呢。” 蒋斌有些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中国公民不允许持有武器,这属于非法持有武器,是有罪的!你随时要去坐牢!” 不用问他也知道,栾驰手上的武器是谁给他的。 栾驰现在的身份特殊,离开单位之前,要把所有的武器上缴,每一样都要登记,所以,他手上拿着的那个火箭筒,绝对是宠天戈私下购买,再送给他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持有武器了?路边监控摄像头?那你应该看得很清楚嘛,我只是开车,我没有武器啊。” 当时,宠天戈为了保证车内两个女人的安全,自始至终都没有开枪,手枪也收起来了,无论是哪个角度的摄像头,都不可能拍下来他手上有枪,死无对证。 被他这么一问,蒋斌不吭声了。 第九十八章 微服私访 当然,论起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耿直严肃的蒋斌自然不是宠天戈的对手。 宠天戈平时虽然话不多,不过当他想要撒谎的时候,那功力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口灿莲。 听他这么说,荣甜也踮着脚,快步走过来,竖起耳朵,凑在一旁听。她暂时还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却隐约听懂了,对方一定是询问昨晚发生的那件事情! 她不由得一脸紧张,宠天戈朝荣甜比了个放心的手势,继续含笑说道:“你也看到了嘛,东西在他的手上,可他已经是个不存在了,你揪着不放,也没有结果。” 蒋斌一挑眉头,似乎有些意外似的:“他们已经走了?” “唔,应该是吧,我们在中海机场分开的,我猜是。” 宠天戈如实相告,其实主要是因为他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关于栾驰和简若的事情,他知之甚少,也几乎没有过问,担心引起他们的不适。毕竟,栾驰曾经的卧底身份,以及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大家讳莫如深的话题,能不触碰就不要触碰。 蒋斌叹气,听起来已经认命了一样:“你们两个惹了祸,把烂摊子丢在一边,一个出国了,一个去冯山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了!” 他这么说,就代表他的气几乎消了大半。 “良心还在,我知道昨天的事情肯定会让不少无辜的行人受伤,等我这边安顿下来,我会让杜宇霄出面,替我捐一部分钱,负责他们的急救和后续治疗的各项费用,虽然,这些钱相比于他们受的伤还远远不够,不过,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为了干掉那个对面高楼的狙击手,以及堵住他们去路的四个人,栾驰两次开火,火箭筒威力比较大,在干掉目标的同时,也很容易对一定半径内的人和物造成冲击,难免会有一些人受伤,可以算是飞来横祸了。 宠天戈想到这些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很难受的,同时也更恨这件事的背后主使者,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应该负责。 可惜,能谋划这件事的人,也许根本就不存在良|知和善心。 “有没有查出那两伙人的身份?” 蒋斌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宠天戈:“都是雇佣兵,持虚假护照入境,昨天早上刚到的中海,晚上就动手了,可见是有人钱雇来的,专门对你们动手的。” 宠天戈打断他:“不是我们,是对栾驰。我想,他们不可能把我们要去吃饭的消息到处散布,而我这边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个会出现。” 蒋斌考虑了一下,也是。 正因为以为要对付的不过是一男一女,所以,这些人的武器配备才很一般,以为一个高处伏击的狙击手足以完成任务,而且守在巷口的四个人明显没有做好开枪的准备,火力稍欠。甚至,他们的老板根本没有告诉他们,当狙击手被|干掉的时候,这四个人到底是去是留。 除了报酬,雇佣兵没有任何的信仰,他们不在乎自己要杀的人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多大年纪,是男是女,是什么种族,等等。他们只要钱。 所以,在报酬存疑的前提下,他们四个人当时的迟疑换来了死亡——栾驰的火力实在是超出了预料。 “我有六成的把握,是钟万美派人干的。” 蒋斌的猜测,其实和宠天戈是不谋而合的。但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说的是猜测,而不是结论。 “才不过几年的光景,她也鸟枪换炮了,居然还钱雇人了,一出手可就是好几个亡命徒呢,不知道价码怎么样。不过,我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临时招募来的短期培训人员,不像是退伍兵,反应不够快,杀气也不够重。” 宠天戈摸着下巴,一开始还一脸戏谑地说道,说着说着,他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第一次派出的人不够强,导致任务失败,那么接下来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暂时收手,以至于最终放弃,那么另一种就是派更强的人过来,继续完成,一直到成功为止。 他和蒋斌都清楚,钟万美的性格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好在他们已经离开中海了。” 宠天戈点点头,长吁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你们两个多多保重,时刻保持警惕。如果有需要的话,告诉我,我会联系那边的同事,保护你们的安全。” “暂时还不用。” 放下手机,宠天戈的脸色看起来稍有一些沉峻,这令荣甜也不禁隐隐担忧起来。 她心里反复掂量了几次,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瞒着宠天戈的事情,除了那一次,蒋斌把她带回了单位,让她努力回想那一次自己在香港酒吧的经过,好像还帮他指认了一个黑瘦的小个子男人。 “我、我之前回香港,在酒吧里,有人给了我一小袋毒品,放在我的外套里。然后……我交给蒋斌了,他说那个是新型毒品,内地还没有,从境外刚刚流入到香港的,暂时还没有开始流通。” 犹豫了片刻,荣甜还是把整件事都告诉给了宠天戈。 他仔细听完了,立即怒喝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我到今天才知道!怪不得,那次他说有事求你帮忙,原来是这件事!你知不知道,要是被那群毒贩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你可能就没命了!” 宠天戈气急败坏,在原地转了一圈,恼怒地不停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感觉。 不管她刚才说的那伙人是不是钟万美,也不管和警方配合工作是每一个市民的责任义务,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身为证人和报警者,都容易受到犯罪分子的打击报复。 那些人究竟有多么的丧心病狂,灭绝人性,或许只有已经被他们杀死的人才能深切体会到。 “不、不至于吧……我没想那么多……再说,再说他们也不一定知道就是我做的啊……酒吧那么多客人呢……” 荣甜因为他的反应,也有些害怕了,不过还是在嘴硬。 “你怎么知道,那个不是用来钓鱼的饵?蒋斌也告诉过你了,说那是新型毒品,内地还没有。一旦警方从你这里获得了信息,对方就有可能直接锁定你!” 宠天戈为她的隐瞒而感到无比的担忧,在这个问题上,他知道的细节越多,他就越担心。 可惜,荣甜不知道是太乐观了,还是太大而化之了,总觉得他是在庸人自扰。 “好了,我相信人民警察爱人民,我也相信警察和你都会保护我。我先去洗漱一下,然后我们去吃个早饭,再然后你就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我随便下去逛逛……” 来的路上,她看见在酒店旁边就有一家大型商场,吃喝玩乐全都有,在里面打发一天的时间,一点儿都不吃力。 “不行,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必须寸步不离,你随时要在我的可视范围内。” 宠天戈一口否决,态度严肃。 荣甜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去洗澡了。 而在她洗澡的时间里,宠天戈则是直接给冯山天宠地产投资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陆洪光打了电话。 陆总刚到公司,一接到宠天戈的电话,魂儿都快吓掉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接到集团老总的电话,之前他只在集团开年终大会的时候见过他,敬过一杯酒,说了几句话而已。冯山分公司隶属于华东大区,陆洪光有任何事情都要向华东大区的分区负责人汇报,不能越级直接向总部汇报,所以,他平时根本没有机会能够和宠天戈直接对话。 “稍后我会直接去公司,希望能够低调,我不希望见到太多人,也不需要任何的接待,你安排一下。另外,你不要告诉其他下属,我不想去了之后一无所获。”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同时也是隐晦地点醒陆洪光,如果他有任何刻意隐瞒的事情,在他到了公司之后,他可以有最后一次主动坦白的机会。 陆洪光连声说好,不知道为什么,听说集团老总要亲自前来,他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放下电话,陆洪光坐在真皮转椅上,苦苦思索着,分析着整件事里的各种利害关系。 他忽然想到,几个月前,有人在私下的聚会上透露过,说集团华东大区的负责人章向韬被人匿名举报受贿,不过,后来却因为证据不足,此事不了了之。而章本人似乎并未受到任何的影响,依旧叱咤整个华东区,整个区域的业绩逼人,是公司里其他几个大区的主管不能比的,据说,年会的时候,东北区的主管联合西南区的主管,二人一起猛灌章向韬的酒,一直到给他灌得躲在洗手间不敢再出来。 集团内,表面上看大家一团和气,其实也是斗争凶狠。 宠天戈忽然要来,而且还是行程保密,对于自己来说,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机会呢?陆洪光沉默地想到,在心里来回盘算着。 第一百章 暴风骤雨之前 眼看着集团老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通过人事系统翻看着这里的各部门经理、副经理等人的资料,陆洪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殷勤地把宠天戈手边的茶杯填满茶水,站在一旁,随时恭候着。 宠天戈的浏览速度一向很快,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用最短的时间把无用的信息过滤、剔除掉,然后对自己感兴趣,或者可能有用的信息进行详细的查看。 很快,他的表情微微有变,一直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也略微向前倾了倾,这说明,他已经看到了足够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 就连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荣甜都察觉到了周围的低气压,她把杂志摊开放在膝盖上,然后抬起头,略略看向电脑后面的宠天戈,她的心中也在好奇:难道,只凭一些最基本的人事档案,他就能发现出什么端倪吗?何况,他第一次来这里,就连面前这个陆洪光都不是很熟悉,更何况是他手下的人了? 她忍不住也伸长脖子,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个项目工程部的副经理,叫祁宏飞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你招来的吗?” 宠天戈指着电脑屏幕,招招手,把陆洪光招到自己的身边,向他询问起这个人。 项目工程部算是公司里的一个重要部门,因为涉及着工程造价、工程招标、项目立案等等各项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相当重要的,且相当有油水。 “祁宏飞……有点儿耳熟,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呢。” 陆洪光抓了抓头发,似乎也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样。 宠天戈笑了笑,摸着下巴,一脸玩味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章向韬的老婆好像姓祁?这个姓其实并不多见,要是顺藤摸瓜查一查的话,说不定会有很大的收获。” 一听这话,陆洪光一拍脑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不确定,不过,我马上找人去查!” 说罢,陆洪光急忙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让对方去查一下章向韬妻子家的情况,把能查到的都查一查,看看究竟能查到一些什么。 放下手机,陆洪光有些尴尬地朝宠天戈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一丝惴惴不安。 他手下的人,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出任何的问题,却被微服私访的大老板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所在,这到底是对方太厉害,还是自己太无能呢? 一时间,陆洪光的心情有些微妙。 荣甜急忙站起来,微笑着打着圆场,轻声说道:“陆总,你别多想,他这个人就这样,有的时候,眼睛毒着呢。可是,他看出来了,不代表别人也得看出来啊,毕竟,像他这种奇葩,还是极少数。” 听她这么一说,陆洪光的表情才稍微缓解了一下,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宠先生就是识人善任,高屋建瓴,这种水平,我们底下的人当然不可能人人都具备了,啊,哈哈!” 他顺便拍了一下马屁,缓和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因此,当陆洪光再一次看向荣甜的时候,眼睛里就多了一丝感激之色。 三个人不说话了,办公室再一次地陷入了沉默。 没过多久,陆洪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匆匆接起,听着对方的汇报。 果不其然,听了一会儿,陆洪光的表情就有些变了。 电话结束之后,他长喟了一声,看起来十分忧心忡忡的样子,叹息道:“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个祁宏飞,居然是章向韬的小舅子,是他老婆的堂弟。虽然不是亲弟弟,不过,据说姐弟两个是一起长大的,而且他老婆的爸妈都在外地,所以她自幼住在叔叔家,俩人感情很好。” 宠天戈并没有露出太惊讶的神情,在他看来,是不是亲弟弟一点儿都不重要,只要有钱,没有血缘关系的也可以比有血缘关系的更亲近。更何况,章向韬作为集团分区总负责人,这么多年来,一定也从公司里捞了不少的好处。 关于这种好处,其实宠天戈本人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知道,有很多收入,不算灰色收入,但也绝对见不得光,大家心知肚明,坐在高位上,你拿一些,我拿一些,共同发财的同时,也让公司的利益不受损失,这就可以了。 所以,之前他也听说过,章向韬被举报受贿的事情。不过,毕竟不是国有企业,对于这种事情,公司里的人其实不甚关注,只要不做假账,不偷税漏税,大家手指缝里落一点点,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了…… “挺有趣的,章向韬明明是华东区的负责人,按理来说,他安排个把人进公司,也没什么,很正常的。然而你却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那就比较让人多想了。” 宠天戈冷笑着,如果想安排一个暗棋,那么找无关痛痒的人才最安全。 很明显,大概是章向韬的老婆给他吹了枕头风,恰好是这个小舅子刚毕业,又或者是刚失业,总之急需要一份不是很累,又体面,而且有油水的职位。项目工程部副经理,活不多,钱不少,大事有经理顶着,小事有下面的职员干着,他不上不下不操心,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 看来,章向韬也是输在了耳根子软这一点上。 “那又什么多想的,也许是人家这位章总高风亮节,不想徇私舞弊呗。也许,他怕人说闲话,所以专门故意隐藏自己家亲戚的身份……” 荣甜故意插话道。 陆洪光微微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地接口道:“他?看着不像……之前有个他表舅姥爷的一个外孙子,他安排进公司,都到处帮忙打招呼呢,这个更亲一些,他怎么会故意不说……” 一听这话,宠天戈更加心里有数了。 他没有再问,低下头,快速地把其他信息又匆匆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用鼠标叉掉网页,登出系统。 做完这些之后,宠天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踱步走向落地窗前。 他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到不远处那些尚未动工的区域,浅黄色土堆,一个又一个,连绵不绝,同时又忍不住让人觉得生机勃勃,要不了多久,这里就将有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带来十分可观的经济效益。 “既然查到了是他的人,那又能怎么样呢?” 陆洪光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一直到现在,他都不太了解,大老板私下里匆忙赶来,到底是所为何事,他还不敢随便问。 直觉里,他觉得和章向韬有一定的关系。 “朋友告诉我,说冯山这边,有人在私下里搞我的楼盘,就是‘壹品豪居’,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陆洪光立即冷汗涔|涔,天,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冯山的一把手,居然毫无知觉! 他几乎结巴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宠先生,请您要相信我!冯山分公司就好比是我的第二个家,第二个孩子,我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些钱,就把它卖了的!这点儿操守,我老陆还是有的!” 见他如此,荣甜亦有些看不过去,她看了看宠天戈,发现他没有什么表情,于是上前一步,语气轻快地说道:“陆总,你不要这么紧张,要是真的觉得你有什么,我们也不会一到冯山就主动来找你了。对了,听说冯山当地的特色小吃有很多种类,要是可以的话,你带我们去尝一尝怎么样?刚好,也到中午了,我们边吃边聊。” 她晃了晃手腕,手表显示,已经十一点出头了。 陆洪光焉有不同意的道理,何况在这里,他本来就是要做好东道主的责任。 “好,好,我这就让秘书去定位置,就在商业街,出去走两百米不到就是‘得月仙居’,本地的一家老字号,来冯山一定要尝尝的!” 说完,他急忙出去吩咐秘书定位,得月仙居一向客满,尤其是中午和晚上的饭点,不提前预订,临时前往,很容易找不到餐位,白白等上一个钟。 “你干嘛总吓唬人嘛,我看这个陆总,倒是挺老实的人,对公司也忠诚。” 见陆洪光出去了,荣甜有些娇嗔地说道。 宠天戈捏了一下她的嘴角,笑道:“还不是你馋。” 她被他说中,有些不好意思。 “对付聪明人有对付聪明人的办法,对付老实人也有对付老实人的办法,不能用同一种办法。我吓吓他,说不定,他一害怕,就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要不然,这些老实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全都闭口不言呢。” 宠天戈微笑着,看起来很有把握似的。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他要继续敲打一下陆洪光,他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只不过,不敢说罢了。 很快,陆洪光回来了,说已经定好了位置,现在就能去。 “那走吧。” 荣甜想了想,决定先去买一点儿护肤品,就在商场的一楼,她昨晚带的东西,都落在酒吧里了,现在连抹脸的东西都没有。 第一章 电梯伤人 宠天戈皱了下眉头,脱口道:“酒店里不是有吗?” 荣甜见他好像不愿意陪自己一起去似的,小声说道:“酒店的牌子我现在用不了……” 五星级酒店里当然会配给各种洗漱用品和护肤用品,而且还是不错的大品牌,但问题是,她现在怀|孕了,这些东西一律都要换成无美白成分,无果酸成分的,要不然可能导致胎儿畸形。 宠天戈忽然反应了过来,点点头。 陆洪光在前面带路,他们二人走在后面,乘坐电梯先下到六楼,然后转客梯。 “等观光电梯的客人太多了,要是二位不介意的话,走扶梯怎么样?” 他看了一眼商场里熙熙攘攘的客人,原来今天是商场每个月一次的会员日,各个部门都有促销活动,无论是男女服饰还是家用电器,甚至是超市等,打折力度都不小,还有会员积分兑换、抽奖之类的,所以人头攒动,非常热闹。 宠天戈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然后,他便和荣甜跟着陆洪光走去扶梯的方向。 商场的每一层都设置有上、下双向扶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极大地疏导了客流,其中有一部扶梯很长,从一楼直达三楼,直跨两层。 他们从六楼下到三楼,然后打算乘坐这部扶梯,直接到一楼的护肤品专柜,等荣甜买了东西,就能去餐厅吃午饭。 三个人还没走到电梯的位置,宠天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决定还是接起来。 身边有些嘈杂,他朝荣甜做了个手势,让她先下去,他随后就来。 陆洪光也急忙说道:“没关系,我先陪宠太太一起先下去,您接完电话再过来。” 他明白过来,这个电话的内容大概是比较重要,宠天戈不想被人听见,所以才主动断后。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要讨人厌,先和荣甜一起下去再说。 见他们已经上了电梯,宠天戈退到一边,让开电梯扶手旁边的位置,接起电话。 他听电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人多的地方,因为打来这个电话的人,是章向韬的私人助理,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早饭前,宠天戈给他发了一封私人电邮,请他考虑。 看来,他已经考虑好了,而且考虑得很不错,所以才主动打来电话。 出于谨慎的目的,宠天戈不得不打起精神,接听这一通电话,而且,他还要稍微防备着一些暂时还不知道是敌是友的陆洪光。 等他打完电话,才意识到荣甜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的时间有些久! 宠天戈急忙把手机揣好,一转身,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从电梯旁边,走出了好远。 他暗暗地在心中骂了一句,这才快步返回。 刚走了两步,忽然间,从楼下传来一阵骚乱,宠天戈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马上停住脚步,一直走到旁边的透明玻璃前,低头往下看。 从他此刻所处的位置,只要一低头,立刻就能看到一楼的地面。 嘈杂声音就是从楼下传来的,伴随着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听起来异常可怖。 宠天戈看了一圈,都没有寻觅到荣甜和陆洪光的身影,他猛地用手拍了一下,立即冲向电梯的方向。 哪知道,就在十分钟前还在正常运行的电梯,此刻居然已经停止了,而且,电梯口那里还围着好几个人。 “先生,先生,电梯坏了,暂停使用!麻烦您移步旁边的楼梯!”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见宠天戈朝着电梯冲过来,急忙上前拦住他。 宠天戈大怒,吼道:“电梯坏了?刚才还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多久以前坏的?究竟有没有人受伤!” 似乎被他的气势震慑到,那人嗫嚅几句,竟然真的回答道:“有、有一会儿了!听说,有个年轻的孕妇,下楼的时候,在最后几级台阶的位置上,不知道什么原因,一条小|腿被卷进去了……” 一听见“年轻的孕妇”这几个字,宠天戈顿时毛了,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衬衫领口,大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据说!什么叫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告诉你,要是真的出事了,这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你们全都别想好过!” 说完,他用力松开手,把男人向前一推,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楼梯,跨着台阶快速地跑了下去。 看着他的背影,那群人中有一个似乎认出来了他,脸色有些发白,自言自语道:“是、是不是我们大老板……集团的大老板啊……我觉得和电视上的有点儿像啊……” 不过,宠天戈已经不见人影了,不会来回答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即便只是两层楼,即便只有几十层台阶,可对于宠天戈来说,却好像远得没有止境一样。跑得太快,他有一次险些踉跄摔倒,受过伤的膝盖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但是,只要一想到有可能是荣甜出了意外,他就连一秒钟也不敢耽误,只想用最快的时间去赶到一楼,查看一下现场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确定一下,那个出事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荣甜。 毫不夸张地说,宠天戈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的口腔里有一股像是铁锈一样的血腥味道,从胸腔冲到喉头,眼前也是一阵阵的晕眩,发黑。 他承认,自己现在真的没用,甚至不能去想哪怕有一点点的失去她的可能。 终于,宠天戈赶到一楼,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其实也不用他特地去辨别,围着一堆人的地方自然就是。 120急救车已经赶来,医生护士分开围观的众人,把受伤的女人抬上担架。 果然是个孕妇,看起来已经怀|孕有五六个月了,肚子不小,此刻脸色惨白,满头是汗,整条小|腿的膝盖以下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了。 宠天戈一冲过去,就看见了这么血腥的一幕。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也对受伤的这个孕妇抱有十分的同情,不过,在确定不是荣甜的那一刹那,宠天戈的心情还是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出事的不是她,如果真的是她……他不敢往下想了。 宠天戈站在原地,刚要转身去找荣甜和陆洪光,一回头,发现他们正在朝这边赶来,特别是陆洪光,一脸的紧张,他有些微胖,此刻额头上都是汗,看上去有些狼狈。 “出什么事了?” 荣甜手里拎着个纸袋,是刚买的一些护肤品,眼看着这边围了一堆人,地上还有血迹,她也吓得不轻。 “电梯出事了,把一个孕妇的腿给夹断了,刚送上急救车。” 宠天戈言简意赅。 陆洪光一听,险些晕倒,他是天宠集团在冯山的一把手,如今刚开业还没有一年的天宠广场里居然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事件,影响之大,他已经不敢想了。 “陆总,马上叫相关的工作人员立刻到会议室开会!对了,马上再派两个擅于和媒体打交道,而且脑子灵活的人去医院,这一次受伤的是个孕妇,确实令人同情,为了避免媒体大做文章,我们必须先负好责任。千万不能让不清楚情况的人以为,我们店大欺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管人的死活。” 宠天戈快速地交代着,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五十分。 陆洪光见他发话,立即镇定了许多,急忙通知相关人员前去会议室,召开临时会议。 等他一走,荣甜立即冲上前,握住宠天戈的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当成是我了?要不然,你不会满头是汗,出再大的事情,你也不会那么慌张。” 她太了解他了。 宠天戈握着她的手,用力握紧,没有说话。 他一瘸一拐地和荣甜一起前往会议室,等待着人齐之后,马上开会。 没想到,刚坐下,尚未来得及说话,宠天戈的手机便不停地响起来——那是集团内部系统平台传入新邮件的声音,一连十封! 陆洪光的手机也在同一时间响起,他一边擦着汗,一边拿起手机,等看清邮件内容,顿时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宠天戈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前所未有的难看。 算上冯山,一共有十家位于三线城市的天宠广场,在过去的半小时内,均发生电梯故障,已经有数十人受伤,被分别送往医院,其中有三人重伤,能否救活,尚不知晓。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一次是偶然,十次就是蓄谋已久。有某一家的商场出现电梯的短期故障,是可能发生的,但是,不可能有十家在同一个时间段内,一起发生故障!所以,我认为,这是一次针对天宠集团的有组织有预谋的陷害行动。我决定,马上报警。” 宠天戈思考了一下,然后示意陆洪光,马上联系当地警方。 坐在他身后的荣甜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在用手机上网,她知道,有些时候,网上的消息是传得最快的。 果然,当她输入关键词“电梯”之后,微博上已经有几百条相关信息了,都是在半个小时内新发表的,有地点,有图片,证实了这十家广场真的出现了电梯伤人事件。 第二章 我不在,你多小心 等荣甜用最快的速度浏览完了网上的信息之后,她已经冷汗涔|涔了。 宠天戈说得不错,这不是一次偶然事件,这显然是一次早有预谋的陷害,就像是一场恐怖事件一样:选取十座城市中的天宠广场,选取某一天,再选取某一个时段,让商场内的某一部电梯忽然失灵或者发生故障! 这种几率,即便是人为制造的,也实在太令人瞠目结舌。 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这件事都不可能成功。由此,也足以看出来,背后推动的人是有多么大的决心,多么大的实力,以及多么大的仇怨。 她握着手机,有些无助地看向面前的这些人,他们都是冯山天宠广场的中高层,各部门的负责人,面对这样棘手,同时也是前所未有的恶性|事件,看得出来,他们也没有比荣甜镇定到哪里去。 而负责商场安全的负责人此刻已经吓得完全说不利索话了,他反复地说道,电梯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固定检查,这个月刚检查完还不到一个星期,按理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问题的。 “按理来说,你也说了是按理来说,现在就是完全没有理!” 宠天戈勃然大怒,本就在气头上,一听见这种明显是在推脱责任的话,顿时怒不可遏,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见他发火,满会议室的人立即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了。 而陆洪光已经打完了电话,把宠天戈刚刚吩咐的事情安排了下去,然后等着和他一起去报警。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宠天戈必须亲自去一趟。 “走之前,我简单说一下,第一,必须第一时间把当时的情况查清楚,不能有任何推脱责任的意图在里面。第二,必须马上和受伤者的家属取得联系,态度要好,如果对方在治疗费用上提出要求,尽量满足。第三,把商场内电梯的所有维护和检修记录,全都调出来,整理好之后给我过目。” 说完,他起身,示意陆洪光和自己一起去,当然还有荣甜。 这一次,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走楼梯——商场的所有电梯都已经暂停使用,为了安全起见,出事后的十五分钟内,商场已经做出了暂停营业的决定,广播正在不停地向顾客们道歉,请他们尽快离开。 谁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再来一次。 坐上陆洪光的车子,荣甜一把拉住宠天戈,小声说道:“我看过了,出事的都是一些比较小的城市,选择在这种地方一定是有原因的!因为越是小城市,负面信息反而传播得越快,大家口口相传,造成的影响也就越大,而且,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紧密,当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发生意外,其他人的感知就会越切身!” 她说得不错,宠天戈也想到了这一点。 而且,天宠集团当初进驻到这些城市,本来也费了一番周折,本地保护主义依旧存在,一些本地的老牌商城都对天宠广场的出现感到愤慨和排斥,认为它的到来会加剧自己的盈润负增长。而且,即便是集团内部也有一些高层认为,小城市的购买力有限,品牌认可率不如大城市那么普及,贸然进驻,可能会导致前期高调,后期疲|软,最终铩羽而归。 可以说,已经在全国开设了一百多家的天宠广场也是顶|住了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双重阻力,在这个问题上,宠天戈身上的压力比谁都更大。 要是这一次的事件影响太大,虽然不至于关门大吉,但是接下来的新店拓展速度肯定是会大大降低了,现有的老店盈利也会导致明显的下滑。 毕竟,这已经算是公共场所的安全隐患事故了,就算受伤者不追究,只要经济索赔,当地的媒体和相关部门也不会坐视不管。 陆洪光亲自开车,在路上,他主动说道,说他的表哥就是冯山市公安指挥中心的副处长,还比较能说得上话,如果有需要,可以请他过来帮帮忙。 宠天戈想了想,缓缓勾起嘴角,摇头说道:“副处长是不够了,我想,我可能要去见副市长。” 正在开车的陆洪光险些把车子开到隔离带上去,他冷静了一下,才意识到宠天戈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要去见赵季友吗?” 赵季友是市公安局长,同时也是副市长,专管这一块。 陆洪光以前和他喝过两次酒,有那么一点点小交情,何况冯山太小了,大家总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兜兜转转,总是能扯上关系。 宠天戈立刻点头:“对,我要找他谈一谈,关键时刻,他也能帮我们挡一挡。” 陆洪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马上调转方向,前往市局。原本,他是打算载着宠天戈和荣甜先去分局报警的,也就是天宠广场所属辖区的分局。 赵季友一般是不会每天都在市局办公室的,他的行程比较满,经常在省里和市里开各种会。冯山距离省会城市苏京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乘坐高铁一般也要两个多小时。 庆幸的是,这几天,赵季友一直都在市局开会。 所以,宠天戈没有大费周章就找到了他。 他独自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等赵季友一走过来,宠天戈就主动伸出手,轻声问好:“赵市长,鄙人宠天戈,冒昧打扰,实在是抱歉。” 赵季友迟疑了一下,这才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他几眼,急忙握住他的手,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宠、宠天戈?哦,你是宠震的……” 宠天戈点了下头:“是我爷爷。” 说罢,他抽回手,指了一下|身旁的座位:“赵市长,情况紧急,我也不和你多做寒暄了,坐下说。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两个人的谈话,外界便不得而知。不过,等他们两个人出来的时候,赵季友主动又握了握宠天戈的手,请他放心,一定将这件事尽快解决。 这期间,等在外面的陆洪光一直在不停地打电话,看起来,这件事确实很棘手。据说,那个孕妇受伤的一截小|腿可能保不住了,面临着截肢的危险。但是,一旦手术,势必要麻醉,对她腹中的胎儿来说,有很大的致畸可能。所以,医生现在在试图说服她本人和家属,同意在同一时间做引产和截肢手术。 这个消息,对于她和家人来说,实在是太难接受了,孕妇几次哭晕过去,她的丈夫也是情绪激动,扬言一定要拿刀砍了商场的老板。 而且,闻讯赶来的记者也把医院的整条走廊塞得满满的,他们在网上发布着即时消息,“多地天宠广场爆发电梯伤人事件,商场安全隐患令人担忧”这个话题立刻引发了数十万网友的广泛关注。 荣甜不得已再一次联系了擅长和媒体打太极的常玖玖,请她去和几家门户网站联系,看看能不能暂时先把这个话题的热度压一下。 很快,玖玖回馈给她,说由于新闻热度太高,网站那边也没有办法强硬地撤下去,以免激起民愤,反而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而远在中海的李若兮的手机则是一直占线的状态,说明她也在拼命想办法,四处联络。 “你们谈完了?” 见宠天戈已经出来了,荣甜立即起身。 他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看向陆洪光,说道:“陆总,还要麻烦你一下,这是我的房卡,你帮我把我太太送回酒店,再帮我把我的东西送到车站。我马上要去一趟宁岭,还有巢河,这两个城市是距离冯山比较近的,远一些的我就只能放弃了。” 一听这话,不只是陆洪光,就连荣甜都愣了。 “你不是让我一直跟着你吗?” 宠天戈也十分无奈:“我刚才问过了,这两个城市都没有机场,也还没有通高铁,我要先坐高铁到附近城市,然后再倒车,很麻烦,也很折腾,路上没有办法照顾你。” 她知道,这两个城市的天宠广场也出了事,在十个城市的名单里,位于隔壁的两个省。 “抱歉,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他当着陆洪光的面,抱了一下荣甜,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陆总,一切拜托你了。” 宠天戈将荣甜托付给陆洪光,请他帮忙照料。 陆洪光急忙正色地表态:“您放心,一定不会有事。” 说完,他们三个人一起离开市局,宠天戈直接打车去车站,而陆洪光先送荣甜回酒店,再帮宠天戈把东西送到车站,三人兵分两路。 荣甜回到酒店,坐立不安,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同时打开电脑,了解这件事的发展事态。 一个小时后,她接到了宠天戈的电话,他已经上了火车,等下车之后,宁岭那边会派人直接到车站去接他,前往公司。 “和我通话之后,你马上关机,我或者陆洪光联系你的话,会使用酒店的座机。还有,我已经告诉了陆洪光,接下来每一天你都要更换房间。我不在,你多小心。” 离开荣甜以后,宠天戈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全问题,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第三章 巧合太多是阴谋 一听宠天戈的话,荣甜本能地向四周看了一圈,总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打了这通电话以后,她果然按照他所说的,先把手机的定位功能全部清除,随手关机,然后收起来。等做完这些,荣甜还是有些不放心,把整个套房内的智能系统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控制器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她才简单冲了个澡,然后午睡了一个小时。 等她睡醒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缩在房间里上网,查看着事件的最新进展。 宠天戈的动作比她想象得要快一些,他已经赶到了位于隔壁省份的宁岭市,宁岭同样是一座县级城市,小而富,位于沿海,土豪众多。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初天宠集团才会选择在这里开设一家大型商业广场,首先也要确定这里的购买力足够。 他要求宁岭那边的人直接送他去商场,然后召开了紧急会议,宠天戈亲自坐镇,并且和在冯山一样,如法炮制,也见到了宁岭当地的市政府官员,表明了天宠集团一定会将这件事追查到底的诚意。 不知道是谁把宠天戈亲自抵达现场的一小段视频给发到当地的民生论坛上去了,从拍摄的角度上看,应该是随行的工作人员,用手机偷|拍的,只有二十多秒。很快,这段视频又被网友转载到了更大的门户网站上,点击率一路疯涨。 有人说他作秀,堪称影帝,骨子里不过是一身铜臭的商人罢了,也有人说一个集团老总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前往出事地点,也算是很不错了。总之,网上说什么的人都有,话题热度依旧居高不下。 只有荣甜注意到了,宠天戈走路的时候,眼角和嘴角有一些轻微的不明显的小表情,好像在掩饰着痛苦一样。她明白了,那是因为他的膝盖正在隐隐作痛,之前下楼的时候冲得太猛了,牵扯到了旧伤。 谁的男人谁不心疼,当那些有关的无关的人都在指责,都在网络上指点江山的时候,真正做事的人反而被埋没了。 面对着网络暴力,看着一条条辱骂和诅咒的话语,荣甜气得哭了起来。 她很想给宠天戈打个电话,或者发一条微信,告诉他不要太劳累,身体是第一位的。可是,她又不敢轻易打扰他,她知道,他现在处于第一线,任何一个决策,一个反应,都可能造成重大影响,她照顾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这么一想,荣甜擦干净眼泪,洗了把脸,打电话要了客房服务,点了晚餐。 她没有胃口,但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必须要按时吃饭,早早休息。 酒店给她送来了晚饭,一个人吃,显得有些过于丰盛,好在味道确实不错,而且果然按照荣甜的要求,做得十分清淡。 晚饭之后,陆洪光打来了电话,问她是否还有什么要求。 荣甜谢过他,说没什么事,她准备休息了。 等她睡过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好像心有灵犀一样,床头的电话响了。 荣甜急忙接起来,她有预感,是宠天戈打来的。 果然,那端传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 宠天戈好像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就接听电话似的,疑惑道:“不要告诉我,你还没睡,不困吗?” 她撒谎:“嗯,没睡,眼巴巴地看着电话来着,你要是不打来,我就睁眼到天明。” 他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还是顺着她的话故意逗她:“那你岂不是在虐|待我的宝贝女儿?你完了,你敢折磨我前世的情人,看我回去不帮我女儿讨回这个公道!” 荣甜握着话筒,哼了几声:“果然,为了小情人,你居然要来收拾我。” 宠天戈哈哈大笑:“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看,新人来了,我就疼新人了,你会不会吃醋?” 他累了一整天,就只有眼下这一刻才觉得最轻松。所以,哪怕冒着吵醒她的可能,宠天戈也忍不住想要给她打一个电话,既是为了保平安,也是为了听听她的声音,缓解一下|身心的疲惫。 好像,只要和她说上几句话,他就能满血复活一样。 “我才不会吃醋。倒是你,最好每天都要祈祷一百遍,祈祷我千万不要再生个儿子,到时候,我就是有两个小帅哥了,谁还顾得上你这个老男人?” 荣甜十分得意地说道。 她早就觉得,宠天戈高兴得太早,是男是女,还未尝可知。 既然如此,大家不如赌一把,看谁会赢。 被她的话弄得张口结舌,宠天戈抓抓头发,有些认命地哑声道:“一个臭小子我就够了,你还想再弄一个?看来你是嫌我过得太轻松了……” 荣甜打断他,知道他的时间有限,自己不能一直这么和他东拉西扯的,耽误他宝贵的休息时间。 “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见到伤者?对方的要求,你们能接受吗?” 她最关心的是,人员伤亡的情况,什么都比不上人命的重要。 宠天戈叹息一声,宁岭的情况是最严重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第一个选择来这里。和冯山略有不同,宁岭商场的电梯是在由下至上行驶的时候出现的问题,四楼到五楼,最后几级电梯的台阶忽然间下沉,全部消失,正好踩在上面的一个四岁小男孩儿直接掉了下去。由于电梯没能在第一时间被静止,所以,孩子的尸体最后是在一楼最下面的电梯间里发现的,当时已经|血肉模糊,不治身亡,情况非常严重。 孩子是跟着奶奶一起来玩的,因为喜欢乘坐电梯,所以反复地上来,下去,玩得不亦乐乎。奶奶因为年纪比较大了,所以就没有每一次都陪着孩子,只是在电梯这边等着孩子到了五楼,再从另一边的电梯下来。意识到孩子从电梯上掉下去以后,老人直接昏厥了过去,心脏|病发,目前还在医院抢救。 听他说完,荣甜也觉得无比揪心,说不出话来了。 她也是为人母的人,自然知道,失去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已经不是用金钱能够弥补的事情了。 就好比你走到一个孩子的父母面前,说出一个数字,想要拿钱来买孩子的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只会得到一个大耳光。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从宠天戈口中听到全部细节,比从网上看到更要震撼,更要无法接受。 “如果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那么他真该下地狱!” 荣甜低低地咒骂着,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有人阴损到了这种地步,简直丧尽天良。 宠天戈叹了叹气,没有说什么,目前他手上的证据还不足,所以他暂时不想和荣甜多说什么。接下来他还不能睡,要通宵浏览各个广场的电梯设备检修记录,交叉对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疑点。 目前,唯一令他感觉到有问题的就是,这十家广场所使用的电梯,是同一个品牌,事实上,这个品牌一共有三十余家的广场在使用,大概占全国广场数量的三分之一。 而另外的三分之二,暂时没有更换电梯的品牌代理商。 三十余家更换了电梯品牌的广场主要集中在华东和华南区,也就是南方,北方则一律没有,而且几乎都是三线城市,没有一家是省会城市和重点城市。 巧合太多,就成了阴谋。 “早点儿睡。” 两个人没有煲太久电话粥,毕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互道晚安之后,他们匆匆结束了对话。 放下话筒,荣甜平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她折腾了几个小时,总算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简单洗漱过后,荣甜像昨晚一样,点了早餐。 等她吃过早饭,就要拿上自己的东西,换一间套房去住,这是宠天戈事先帮她安排好了的。 一个服务生将餐车直接推进来,把她点的餐点一样样端上餐桌。 “请慢用。” 荣甜给了小费,道谢,然后目送服务生离开,准备用餐。 她拿起餐巾,刚要展开铺好,忽然,从里面掉出来了一张小小的手写卡片。 深红色的墨水,带着淡淡芳香,字迹十分隽永,显然是男人的笔力。 卡片上写着几行字——“谋杀常常被导演成自杀。反过来,轮到自己人时,自杀也可能被说成是意外。原本是猎人打鹿,但鹿却穿过了这位猎人的上腭。”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什么都没有。 然而那好像血一般的颜色,却令荣甜一阵阵反胃,她急忙放下它,用手捂着嘴,不停地干呕,然后冲向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这还是她这次怀|孕的第一次剧烈孕吐,来势汹汹,令她几乎昏厥过去。 每一次当她想要支起身体,可只要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句话,还有墨水的颜色,她就只能再一次弯下腰去,吐个不停。 她不知道,是谁故意把这张卡片混到了餐巾里,专门带进来给她看。 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目前只有宠天戈和陆洪光两个人,如果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就说明已经有人知道她离开中海,在冯山停留了! 第四章 黄鼠狼拜年 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整个胃里翻江倒海,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似的,荣甜按下马桶的冲水键,踉跄地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两只手兜着,接了些水,不停地漱口。 她吐得太厉害,满脸都是眼泪,看起来非常狼狈。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不过真的吐起来,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为母则刚,荣甜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了,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不能软弱,更不能糊涂,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要把自己和孩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所以,简单地洗过脸之后,她很快走出卫生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联系陆洪光。 宠天戈现在是还在宁岭,还是已经前往另一个省份的巢河市,荣甜不知道,她也不想联系他,徒增他的担忧,拖他的后腿。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爱就是要厮守在一起,两个人无话不谈,无事不说才好。随着长大,才会渐渐地明白过来,爱也需要独立和坚强,爱,就意味着既要好好爱对方,也要好好爱自己。 荣甜在电话里告诉陆洪光,她想要用一个无关人士的身份证开一间房,最好能够换一家酒店,而且最好就在附近,同样也是市中心。 她想,不管是什么人,既然能够查到这里,就说明对方一定是通过身份系统来锁定的,其实也不难,只要认识公安内部系统的工作人员就可以查询到开房记录。 这间房是宠天戈开的,有心人如果真的想要查到,并不怎么吃力。 只不过,为了避免想陆洪光解释太多,荣甜跳过了自己收到一张奇怪的卡片这件事,没有告诉他。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忍着恶心,认认真真地吃了早饭。荣甜是个很犟的人,就算她明知道吃完之后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都再吐出去,不过,轴脾气一上来,她非要较劲,细嚼慢咽,吃得很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这份倔强起到了作用,一直到陆洪光赶到这里,她都没有再吐。 “宠先生今天一早就前往巢河,从宁岭到巢河,开车是最方便的,走高速,差不多六个小时就能到了。如果不出意外,下午一点左右,他就能到了。” 陆洪光将在路上买的几样零食带给荣甜,他的妻子比他小了不少,和荣甜差不多年纪,他想着大概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吃这些,既然自己已经答应了大老板要好好照顾她,那么自然要尽心尽力。 果然,荣甜看见有零食,眼神里很是雀跃。 “谢谢你,陆总。我拿上东西,我们马上就可以走。” 陆洪光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栋高层建筑,示意荣甜只要站在窗前就可以看到她接下来要入住的那家酒店。 “很近,走路三分钟。这里是市中心,冯山一共有三家五星级酒店,除了在开发区的那一家,两家都在这里了。我们走过去就可以。” 荣甜戴上墨镜,拿好自己的东西,和陆洪光一起离开。 一路上,她都有些紧张,担心被人看出来,所以一直是微微低着头。 她今天特地没有把头发扎起来,洗好之后就披着,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一低头,朝脸颊两边滑下来,稍微能挡住一半脸,隐约能给荣甜带来少许的安全感。 陆洪光用一个下属的身份证开了房间,因为他在本地颇有名望,所以对于开房人和住房人不一致这一点,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没有说什么。 他带着荣甜直接乘坐电梯,到达楼上的总统套房,把她送进去,确定房间里没有任何问题之后,陆洪光才告辞。 “陆总,虽然情况紧急,不过,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多多注意公司形象。你辛苦了。” 看着陆洪光眼睑处的一片青黑色,荣甜就猜到了,他大概也是一夜未睡。因为这一次的意外事故,全公司上下,无论是总部,还是地区分公司,全都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哎,是我疏于管理才对。” 陆洪光有些无奈地说道,昨天晚上,他已经和下属一起把商场电梯的全部检修记录整理完毕,传给了宠天戈。他希望,但愿不完全是商场这边的责任,如果是电梯供货商或者品牌商的责任,那么对于天宠广场来说,公司也属于受到影响的一方,不应该对本次事件负上全责。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对那个孕妇抱有深深的同情的。 昨晚,孕妇已经做了小|腿截肢手术,一起做的还有引产手术,是个女孩儿。她的丈夫和家人情绪激动,多次扬言要砍人,炸商场等等,而且完全不接受任何的道歉和赔偿。 除了这些以外,真正令陆洪光感到头痛的,则是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辱骂,质疑和起哄。 他的妻子在单位也看到了网上的新闻,把那些报道都发给他看,看完之后,把陆洪光气得不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章向韬认为是他在向宠天戈打小报告,在电话里语气十分恶劣,他告诉陆洪光,这件事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整个华东区是不会给他背黑锅、揩屁|股的。 就是这六个字,彻底激怒了陆洪光。 论资历,他不比章向韬差什么,论年纪,陆洪光还要比章向韬大半岁,现在被他指着鼻子这么样骂,陆洪光当然不爽。 所以,他也不打算继续帮章向韬兜着什么了。原本,陆洪光想的是,一旦华东区这边有什么重大的变动,特别是人事方面的,可能冯山也会受到牵连,毕竟冯山只是个小地方,比不了南平、苏京之类的。而现在,他眼看着章向韬蹬鼻子上脸,索性也豁出去。 陆洪光打算等宠天戈一回来,就主动找他谈一谈。反正,荣甜在这里,宠天戈肯定还会回来的。 送走了陆洪光,荣甜在套房里走了一圈,确认了一下室内的安全监控系统,然后忍不住又把手机开机了。 她把自己现在住的酒店名称、房间号和座机号码都留言给了宠天戈,以防止他找不到自己,又不能及时联系到陆洪光。很快,他回了一条信息:怎么忽然想到换酒店了?是不是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荣甜撅了一下嘴,觉得他实在是太神了,可她又不想说实话,思考了一会儿,才回复给他:之前那家酒店的男服务生颜值不够,我喜欢威武有力型。 过了好半天,他才给她回了一个笑脸。 看看时间,宠天戈还在高速上,正准备前往巢河。 她决定不再打扰他,自己找一些事情做。房间有一面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书籍,大多是与财经和名人传记有关,荣甜随手拿了两本,蜷缩在沙发上,随便翻着看看,打发时间。 刚看了几页,荣甜手边的手机响了,提示音响起,有一条新的短信。 她以为又是什么促销广告,没有太在意,现在大家已经几乎没有人使用短信了,要么微信,要么qq,要么直接打电话,短信功能已经沦落为接收验证码或者成为骚扰广告的垃圾箱。 等她又看了一会儿书,拿起手机看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那条短信的内容不是打折促销,而是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家酒店的男服务生颜值够了吗? 荣甜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以为是谁发错了,可是,当她忍不住再看一遍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她跳起来,冲到窗前,一把拉起窗帘,向外看了看。 十六层的高度,窗外当然不可能有什么。 她又冲到门口,确定门锁完好无缺,然后心惊胆颤地把几个房间,包括卫生间和阳台,全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之后,荣甜才想起来,这句话她不是在电话里说的,所以应该不存在身边有监视器这种可能,唯一的可能是,她或者宠天戈的账号被人盗号,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泄露。 怪不得,之前宠天戈让她关机,可能他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忧。 为了以防万一,荣甜立刻给远在中海的赵姐打电话,询问宠靖瑄的情况。 自从上次出事以后,宠天戈就从私人安保公司聘请了若干退伍特种兵,用来保护宠靖瑄的安全。在宠靖瑄的情况稍微稳定以后,他已经被送回宠家大宅,宠家有中国内地最一流的保卫,那里是一般人都不可能进得去的地方。就算顾墨存清楚具体|位置,都不可能闯入,他也没有那个胆量。 确定孩子没有问题,荣甜的心稍稍放下了。 她不知道那条短信是谁发来的,想必,和给她留字条的,应该是同一伙人。 目的是什么?恐吓?威胁?报复?还是单纯的恶作剧?她不知道。 荣甜正想着,忽然,套房的门铃响了。 她犹豫着走到门前,按下通话键,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三十几岁的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看起来风度翩翩,相当英俊,手上还拎着两个好似礼盒一样的东西。 “宠太太,你好!我叫章向韬。我是天宠集团华东分大区的主管,听说您和宠先生一起到冯山来指导工作,我特地前来拜访。” 第六章 前来帮忙 看完了这些辱骂和诅咒,荣甜更加难过了。 她越来越不明白一部分人的想法,在他们眼里,女人有成就一定就是靠出卖|身体,男人有成就一定就是靠有钱的老爸,长得漂亮一定是整容整出来的,穿得少一定是因为你想被人摸,富人一定为富不仁,穷人一定被欺负,我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早就成功了。 偏偏,这群人还非常愿意在网络上舞动手指,击打键盘,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她越看越难过,越看越不能理解,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 一低头,那张卡片还放在桌角一边,荣甜忍不住把它拿起来,狐疑地嗅了嗅墨水的味道——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以为那不是用红墨水写的,而是用血,人血。 庆幸的是,那股淡淡的墨香味道,证明她的确是多虑了。 然而,那无比像血的颜色还是令荣甜硬生生地打了个激灵。 她再一次坐立不安起来,一直到客房管家把章向韬带来的礼物送来了。 “这是一位客人留在前台的。” 管家把两个礼盒轻轻放下,询问荣甜还有没有其他需要。 她轻声道谢,想了想,然后问道:“请问这里一共有几个咖啡厅?是不是都可以上网?” “三个,分别位于酒店的一层南侧,三层宴会厅的北边,还有二十一层,二十一层是开放的办公区,在酒店入住的客人都可以带着自己的私人电脑去那里上网。只要用手机扫描您的房卡,得到账号密码,在酒店任何一个地方,您都可以免费上网,我们的网络是专用卫星网络,速度很快,保密性极佳,非常适合商务办公。” 管家详细地把布局讲给荣甜,让她用最短的时间了解到了酒店的一些基本设施的位置。 “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我是您的私人管家,提供一对一服务,在您入住期间,我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荣甜快速地把自己的手机、钥匙和钱包等物扫入手袋,然后抱起桌上的一台笔记本,让管家带她去二十一层,她说她想上网,处理一些公务。 管家立即带路。 很快,荣甜在二十一层的开放区域找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她要了一杯果汁,然后在管家的帮助下,连上专用网络。她试了一下,网速果然速度很快,而且带加密功能,确保信息的传输不会被轻易泄露。 她搜索了一下卡片上的那句话,发现是一本畅销书里的句子,她又快速地浏览了一下那本书的内容,好像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发现自己折腾半天,又回到了原点,荣甜不由得有些泄气。 更多的则是害怕。 她静下心来思考着,越想越觉得,天宠集团这一次的大规模电梯意外伤人事件,无论是从手法、从策略,还是从影响上来说,都和不久以前荣氏的遭遇如出一辙。 荣氏的那件事虽然尚未盖棺定论,不过在荣甜看来,有或者没有,其实都差不多。昆妮欺骗了她,在谋得了她的信任以后,里应外合,帮助顾墨存将她从公司成功赶走。 一道灵光划过,她一下子想清楚了,看来,又是他! 他对付完了自己,接着就转头去对付宠天戈了! 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是说得通的,他既恨她,也恨宠天戈,他的心态已经扭曲畸形,哪怕搭上再多的无辜性命,也在所不惜。 看见宠天戈如今焦头烂额,网上对他和他的企业也是骂声一片,想必,顾墨存现在整个人已经是得意至极了。 荣甜越想越揪心,她知道,她能想明白的事情,宠天戈一定早就想明白了。或许,当他不得不一个人离开冯山,让陆洪光一定照顾好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幕后黑手就是顾墨存。 他是害怕自己在路上还会遭遇什么意外,所以宁可冒险让荣甜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敢随便带上她。 她忽然间好想马上见到他,用力扑到他的怀里,大声告诉他,不管敌人多么强大,她都不害怕,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死,她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但是荣甜不敢拨通宠天戈的号码,她知道,他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静静地等他回来,不要牵扯他的一丝一毫的精力。 她正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荣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来电号码,这一看,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她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主动联系自己,而且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要知道,离开中海以后,他已经几个月没有消息了。 “喂。” 接起电话,荣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在哪里?我按门铃没有人应。” 林行远也不和她客套,他正站在她所住的总统套房门前,外套搭在手臂上,脚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皮箱,看起来像是在出差一样。 “啊?” 荣甜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心里的怀疑在不停地扩大。 他、他不会是…… “我在酒店的走廊里,你住的房间门外,但是房间里没有人。” 荣甜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好在,周围没有什么人,她又坐在角落里,声音全都被音乐掩盖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行远没有再和她在电话里磨蹭没完,直接问明了她所在的位置,提着皮箱,乘电梯找了过来。 一坐下,他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不要紧张,先听我说,是宠天戈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照顾你。他说,南平离冯山很近,让我马上开车过来找你,而且还让我装成是去外地出差的样子,所以我随便订了张去香港的机票。” 宠天戈说得不错,放下电话之后,林行远马上开车过来,一共也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他其实也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上,他今天早上才从羊城飞回南平,刚洗了个澡,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就被宠天戈的一个电话给急召了过来。 宠天戈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指使得动他,林行远看的当然是她的面子。 “他……我们……其实是……” 荣甜结巴了两句,眼看着林行远似乎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好快速地把她和宠天戈赶到冯山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看着他脸上微微有些惊讶的表情,荣甜确定,在他赶来之前,他并不清楚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 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只凭一个地址,林行远就义无反顾地从从南平开车过来,这令荣甜很是感动,同时也隐隐担忧着,是不是宠天戈也觉得让陆洪光照顾自己不太靠谱,所以他不放心,无奈之下,才只好去求距离冯山最近的林行远?要知道,让他主动开口求别人帮忙,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陆洪光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如果你想回中海,我想办法。” 林行远提议道。 荣甜立即摇头拒绝:“不,我要在这里等他,事情没解决完,我是不会一个人回去的。何况,他肯定要回冯山,他在这里还有别的事情。” 她指的是,关于“壹品豪居”的事情。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才过来的,哪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那听你的。哦,对了,我已经开了一间房,就在你的隔壁,这几天我也会留在冯山,等宠天戈回来再说。我已经答应过他了,这几天会把你照顾好。” 说完,林行远招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壶红茶,几样点心,他还没有吃饭,现在胃里有些难受。 荣甜本想拒绝他的好意,然而,她一想到如今危机四伏,危险重重,何况林行远的到来又是宠天戈的意思,安全总比脸面重要,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忸怩的了。 她咬着嘴唇,左思右想,犹豫了好半天才问道:“你现在怎么样?我看见新闻了,之前有媒体报道过你和你工作的那家公司……你的老板很有名气……” 林行远笑了笑,丝毫也不觉得尴尬:“是的,我现在很好,我发现,比起自己做老板,我还是比较适合给别人打工,起码轻松一些,领多少薪水,做多少事情。如果是我自己的公司,以我的性格,我早晚会过劳死。” 荣甜相信他,他说得一点儿都不夸张。 她听说过,林行远是半路起家,他不是自幼就学习怎么做生意,而他只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把皓运物流做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靠的就仅仅只是辛勤,不是天赋。 “这样很好,为你开心。” 荣甜发自内心地说道。 林行远沉思了一下,又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有没有看我给你的那本日记?” 她顿了顿,略显尴尬,既不好实话实说,又不好撒谎,十分为难地看着他。 他已经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不过他一点儿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第七章 拥抱 荣甜更加尴尬了,她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根本连打都没有打开过那本日记,更不要说阅读里面的内容了。 她很想找个合适的说辞,哪怕只是借口也好,可惜,荣甜一时间完全想不到什么话能够打破此时此刻的这种尴尬气氛,自己总不能说,抱歉,我不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因为我不想和你再发生什么吧。 不过,尽管她不说,林行远也不是不明白。 她一直没有来找自己,就说明了一切,只是他还一直抱有某种幻想罢了。 “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 幸好,林行远主动结束了话题,荣甜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没有表现出来,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看出来了,当她听见自己说完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下来,和之前的紧张迥然不同。 “你呢,你觉得这一次的事情,是巧合,还是有人设计?” 荣甜很想听听林行远的看法,因为他是个聪明人,而且算是局外人,他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分析,比较理性,不偏颇。 智子疑邻的故事,大家都不陌生,她也不想是因为自己先入为主,就固执地认为这一切一定都是顾墨存做的。 哪知道,林行远沉吟了一下,便主动说道:“坦白说,除了那个人,我也实在想不出别人了。而且,你别忘了,这里是冯山,距离南平很近。南平是什么地方?是他的大本营,他在南平,就好比宠天戈在中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定区域,南平就是他的主战场,在这里作战,对他有利。包括隔壁的几个邻近省份,距离南平都不远,完全可以算是他的势力范围。你觉得呢?” 他说的话一点儿都不夸张,算是与荣甜的内心猜测不谋而合。 她托腮,隐隐颤动的指尖透露了此刻的紧张情绪。 “所以我猜测,宠天戈也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他是不会主动联系我的,他让我过来照顾你,一定也是考虑了很久,不过,因为他太担心你出事了,所以宁可这么做了。” 林行远挑挑眉,回想起宠天戈在电话里的语气,不情不愿之中又透着一股焦急,令他现在都觉得很好笑。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儿在把最心爱的玩具借给一个关系一般的朋友,担心对方弄坏,又担心对方不还,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大方友好的姿态,只能一咬牙,狠狠心塞给人家了。 听了林行远的话,荣甜又想起刚才章向韬的到来,或许,自己没有给他开门是对的。 她已经有些后怕了。 “那我、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难道整天躲在酒店里吗?这样就可以了吗? 林行远笑了笑,咬了几口三明治,飞快地咽下去之后才说道:“不介意的话,先让我睡一觉。” 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之前一直是出差,到了南平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来。 荣甜“啊”了一声,连忙收拾东西,全都抱在怀里。 林行远的房间就在荣甜的隔壁,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暂时也先到他的房间里。反正,他们住的都是套房,有多个房间,他去主卧睡觉,荣甜就在客厅里看书,看了一会儿犯困,她去另一间卧室拿了一条毯子,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林行远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他一走出来,就看见荣甜也在沙发上睡着,侧躺着,头发垂下来,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 虽然他没有问,不过,宠天戈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他了,她已经怀|孕了。 林行远忍不住看向荣甜的腹部,那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因为月份还很短,完全不到显怀的状态。正想着,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握着手机,走到隔壁去接听。 朦朦胧胧之中,荣甜好像听见了林行远在说话。 “嗯,对,我已经在网上提交了申请……” “随时可以,是的……” “我考虑过了,您把时间和地点告诉我就好,我记下来……” 她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头发,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荣甜不知道林行远正在跟谁说话,一开始,她以为是宠天戈打来的,所以很激动,竖着耳朵去听。不过,听了几句之后,她就确定对方不是宠天戈,本着不想侵犯别人隐私的想法,她立即不去注意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行远才讲完电话,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便签,上面记着一串地址。 “你有事嘛?” 她笑笑,主动问道。 如果林行远真的有急事需要赶回去,她绝对会让他先忙自己的事情,不用管自己。 “不是公司的事,是我自己的事,不着急,时间方面很自如,我可以自己决定。” 他一边说一边收好那张便签,好像上面记着的内容对他很重要似的。 可惜,荣甜暗道一声,自己的眼神不够好,没有看清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你一定饿了吧,给我五分钟,我简单洗漱一下,然后下楼吃饭。” 林行远说完,已经走入了卫生间。 荣甜也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把头发重新扎起来。考虑到林行远一会儿洗完澡走出来的时候,自己站在客厅里会尴尬,她想了想,拿起房卡,回自己的房间里洗了把脸。 哪知道,刚擦完脸,门铃已经被人发了疯一样按起来。 她急忙去看,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裹着浴巾的林行远。 荣甜马上开门,他见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猛地向前跨了一步,一把搂住她。 “我都说了,就五分钟,你干嘛还要跑回来!” 他的声音都颤抖了,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导致的。 两条手臂紧紧地箍着荣甜的上身,她顿时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他洗过澡的皮肤散发着一股沐浴乳的味道,而且很热,令荣甜感到异常的危险。 她不习惯地扭动了两下|身体,口中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我就是回来洗把脸而已,我没有事。” 他依旧不松手,不停地喘着粗气,心脏一下下跳得快得惊人。 好几秒钟过去了,林行远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哑声开口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一走出来,看见客厅没人,喊了几声,也没有人理会我,当时我吓得真的是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以为,就在那几分钟里,荣甜被人绑架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别说宠天戈,就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不是,我看你在洗澡,我也想洗把脸,刚才睡觉,脸上有点儿出油了……” 她摸了摸脸颊,哎,只是洗个脸而已,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看得出来,林行远真的吓得不轻。 她刚才一拉开门,那一刹那,荣甜看见他的脸都是惨白的,非常吓人。 他抱着荣甜,没有吭声。 心脏在巨大的惊吓之后好像有点儿抽|搐的疼,林行远在心里哭笑不得,他就算是再健康,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也会被她吓死不可。 “那个……你能不能松开我啊……” 她尴尬地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林行远是个男人,而她是个女人,这个男人现在还光着上半身,下|半|身围着一条大毛巾,两个人在房间门口抱在一起,怎么说都不是很恰当。 所以,荣甜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行远有些赌气地拒绝,故意逗她:“不行。” 她又气又羞,挣扎了两下,他这才松开手,荣甜顺势滑出林行远的怀抱,像一条鱼似的,很是灵活。 “你快去换衣服吧,我也得换一件,你看你把我都弄|湿|了!” 她低下头,因为林行远的头发还在滴水,有些水都蹭到她的衣服上了。 她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的暧昧,转身去房间换衣服。 林行远歪了一下嘴角,也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五分钟后,两个人收拾妥当,一起坐电梯下楼。 荣甜的鼻梁上架着林行远的墨镜,手里多了一本房间里放的出行指南,不停地翻看着。 “你对冯山熟悉吗?” 她原本想的是,在宠天戈回来之前,自己都缩在酒店里叫客房服务,不出门了。 不过,既然林行远来了,那么就意味着她可以出门吃些好东西了,这令荣甜还是十分期待的。 “还可以。偶尔会带着客户来这边。冯山的螃蟹最有名,可惜你不能吃。” 林行远故意气她,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神瞟着她的肚子。 果然,一听这话,荣甜的脸顿时就垮下去了。 螃蟹性寒,确实不适合孕妇食用。 “放心,这里虽然是小地方,不过好吃的还是很多的,我带你去一家百年老店,据说皇帝下江南的时候都去过,就在前面不远。” 说完,林行远指了指步行街的另一头。 两个人边走边说,看上去就如同一对来这里旅游的普通情侣一样。 某个高处建筑的一间房内,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用望远镜看着熙熙攘攘的步行街,并且很快锁定了人群中的这一对男女。 他连忙拿下相机,快速地拍下来,准备发给老板。 第九章 我可以让,你不能抢 刚才,唐渺特地委托酒楼的经理过来商量,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一桌的客人就是荣甜。 现在一看,还真是冤家路窄! 都跑到冯山来了,这两个女人居然还是能在同一家餐厅遇到,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有什么孽债没有还完,又攒到这辈子继续来还。 唐渺的突然出现令荣甜和林行远都吓了一跳,特别是林行远,本能地全身戒备起来。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两个女人是早就认识的。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唐渺率先出声,狐疑的目光从荣甜的身上再一次转到林行远的身上,她看得出来,这不是个一般的男人,衣着打扮均不凡,气质出众,而且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她想,自己以前肯定在哪里见过他,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她转了转眼珠儿,很快明白过来,故意拉长声音,上下打量着荣甜,一脸蔑视地说道:“偷人都偷到这里来了,几千公里外啊?可真够远的!” 话音刚落,林行远倏地站了起来。 他比唐渺高出一个头,又是忽然起身,所以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 唐渺心有余悸地问道。 林行远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将唐渺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这才沉声开口道:“挺好看的小姑娘,怎么说话那么难听?什么叫偷人?我听过偷钱偷包,倒是不了解偷人,而你一张口就是偷人,难道你很熟悉?” 两句话,就把唐渺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这样的,这位小姐想来问一问,能不能把最后一盘松鼠鳜鱼让给她?” 眼看着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一直站在雅间门口的经理急忙走过来,试图缓和一下眼前的尴尬。 一听这话,荣甜更是怒极反笑,她活了这么多年,倒是没见过求人办事的人比被求的人还横的,就冲唐渺刚才走进来的那个势头,这盘鱼她还就要吃定了!就算不好吃,直接倒了,直接剩下,也不给她! 就好比别人说的那句话,我可以让,你不能抢。 我让,是我自己愿意,不求什么多余的回报,你只要道一句谢,这事儿也就完了。不过你来抢,一副“你就要给我”的样子,那还就不惯你的毛病了! 所以,荣甜忍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抱歉,我不让。真的想吃的话,明天一早就来,肯定能吃到,一口气把全天限量都买下来,也是可以的。” 经理被她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既然打开门来做生意,来的都是客人,总不能因为一桌的客人就要得罪另一桌的客人,要是那样的话,迟早要关门大吉。 被林行远说得下不来台的唐渺一听见荣甜的话,当即再次激动起来。 “要是知道是你,就算你白送给我,我也不会要!谁知道你会在这里!还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真不要脸!宠天戈知道你居然背着他和男人约会吗?” 唐渺的心情很复杂,这些年来她暗恋宠天戈,然而求而不得,宠天戈连正眼都不看她,她现在的心理有些畸形,既渴望得到他,又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配不上他。所以,此刻,当她一见到荣甜居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她比谁都更为恼火,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太过分了,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男人,还不满足,还在这里勾三搭四。 林行远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一旁的经理,示意后者先出去。 然后,他站起来,拉上了雅间的门。 二楼的雅间,虽然有隔断,不过所谓的门和隔断都是形同虚设,即便拉上了,内部如果有人高声讲话,旁边的客人也是听得见的,更何况是发生争吵,更不可能做到完全的隔音。 见林行远关上门,唐渺不禁有些害怕,她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起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就是觉得有点儿眼熟。 “这位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绅士。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手有点儿贱,犯病的时候,总想打人,就好比现在这样……” 说完,他扬手,直接扇了唐渺一巴掌,然后马上用另一只手按着打她的那只手,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你怎么又不听话了呢?还好没用多大力气。” 唐渺已经疼得要哭起来了,她觉得自己的脸颊都火辣辣一片了,可能要肿起来。 而这个男人还说幸好没用力! 要是他用力了,自己的脸都得烂了! “你、你凭什么打我!” 唐渺捂着脸,带着哭腔说道。 现在的男人都疯了,动不动就打女人! “就凭我不是个好人啊,我没有绝对不打女人的原则。要是觉得不爽,你就去告我吧,要是你赢了,我赔你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林行远漫不经心地坐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着。 荣甜已经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放到桌边。 “你随时可以给宠天戈打电话,问问他知不知道我和谁在一起。如果你想亲自查证,我保证不拦着你,你可以用我的手机。” 她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自己的手机,唐渺不是一口一个她偷人嘛,不信的话,干脆就让她亲自向宠天戈“告状”好了,如果她真的有这个胆子的话。 唐渺捂着脸颊,气得直哆嗦。 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荣甜的手机,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荣甜的手机报废率比一般人要高,不是丢了就是坏了,所以她已经习惯每天备份资料,也不担心资料会丢失。不过,这不意味着,她的手机就可以随便被人摔烂。 “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你这种狐狸精怎么会被人轻易抓到尾巴?是我大意,中了你的圈套而已!” 唐渺恨声说道。 对于已经被她摔坏的手机,她看也没有看一眼,好像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 “捡起来,道歉。” 荣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讨厌这种既自以为是,又骄傲自大的同性,整件事明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却要平白无故受到唐渺的指责,她的姐姐把她纵容到了极致,她终于长成了一个面容可憎的女人。 “我不!我偏不!我姐姐都没有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又算老几!你不要以为宠天戈喜欢你,你就有了靠山!他不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你这个整容婊!你的一张脸都是假的,早晚会塌掉!我诅咒你!” 唐渺把手放下,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 多日来,辞职的不快一直弥漫在唐渺的心头,她因为得罪了宠天戈,而再也无法在金喜珠宝工作下去,被调到外地,唐漪不舍得她去吃苦,让她辞职,她犹豫再三,只好妥协,实在不愿意放弃在中海的生活。这几年来,因为唐漪越来越有名气,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她对自己唯一的妹妹一直很大方,几乎到了要什么就给买什么的地步。 可是,即便这样,唐渺也没有对她更加感激,反而瞧不起她,觉得唐漪只是在用自己的女性资本在男人们的身上骗钱罢了,令人不齿。 “你长得很美,只是在你无法控制自己脾气的时候,就会变得比任何一个整容失败的人更丑。” 荣甜说完,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看来,这顿饭没有办法再吃下去了。 她起身,看向林行远,示意要走。 林行远点头,叫来服务生买单。 眼看着他掏出钱包,准备付账,荣甜也拿起手袋,她看了一眼地上那部屏幕已经被摔成蛛网的手机,蹲下来捡起,抓在手中。 本来,她是一定要让唐渺向自己道歉的,不过,荣甜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有问题,不像正常人。遇到这种疯子,一个正常人应该马上离开,而不是继续和她纠缠下去,否则,搞不好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她坐在雅间里面的位置,走出来之后,势必要经过唐渺,然后才能出门的。 就在荣甜与唐渺擦肩的那一刹那,说时迟那时快,唐渺一下子伸出手,用力推了荣甜的右肩一把! 她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林行远正在低头签字,余光瞥见对面的荣甜好像向旁边跌去,他急忙收住笔锋,丢下手里的笔,本能地向她看过去。 这一看,他当即心惊肉跳,因为荣甜被推得侧过身,她一个趔趄,左边的腹部撞到了餐桌的一个角! 餐桌的桌角肯定不会包护角,四个角不算尖锐,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不小心碰到也不会特别疼,但是,荣甜正好被撞到了肚子,她又是一个刚怀|孕的女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林行远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他想要杀人! 没想到,荣甜没有被那些手拿着武器的雇佣兵给伤到,也没有被动了手脚的会吃人的电梯给伤到,竟然被这个疯女人给一把推到桌角上,偏偏还撞到了肚子! 第十章 险些流产 荣甜被推到桌角的那一刹那,本能地想要用手挡着一下自己的腹部。 但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撞上了,疼痛的感觉瞬间传递到大脑,她再想抬起手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唐渺也有些发愣,她的本意确确实实不是要让荣甜撞到哪里,只是泄愤似的,随手一推。按照她的想法,一个正常人被推一把,顶多就是一个趔趄而已,何况她也不胖,力气大不到哪里去。 所以,看见荣甜朝着餐桌扑去,唐渺懵了。 “你!你是不是想讹人!” 她觉得以自己的力气,是不太可能把一个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成年人给推倒的,所以,唐渺恶人先告状,她一口咬定荣甜是故意的,是装出来的,甚至是自己主动往桌上撞的,以此来诬陷自己。 荣甜捂着肚子,根本顾不上理会她。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又对不起宠天戈了,要是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她就真的不配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林行远冲过去,一把按住荣甜的手臂,把快要倒下的她给小心翼翼地托起来,然后扶到座位上。 “你死定了!我不管你是什么背景,有谁给你撑腰!” 他一回头,见到一脸怀疑表情的唐渺,怒气攻心,大吼了一声,然后马上报警。 一见到林行远不由分说地打了110,别说唐渺,就连旁边的经理都手足无措起来,觉得这下子事情闹大了,餐厅现在正是用餐晚高峰,要是真的来了警察,可能会影响生意。 她急忙走上前,试图安抚一下林行远的情绪,请他不要报警。 但他根本不理会任何人,打完报警电话,林行远直接蹲下来,平视着荣甜,轻声问道:“听我说,不要害怕。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感觉?肚子疼吗?想不想上厕所?” 见状,就算经理再蠢,也猜到了这是一个孕妇,她的脸色不由得一下子变得惨白,心说这下坏了,出大事了。 现在社会上有三种人不能招惹,更不能得罪,老人,小孩,孕妇。 唐渺下意识地抬腿想跑。 经理手疾眼快,一把把她拦住了。 要是肇事者溜了,她可就说不清楚了,上头一定会把这个责任算在她的头上的!所以,经理很怕唐渺会跑,影响到自己的业绩,立即死抓着唐渺的手不放。 “你干什么!别拉着我!” 唐渺手脚并用,想要逃离这里。 “这位小姐!警察马上就到,有什么话,你找警察说吧!刚才那一下,本来就是你推的!我也看见了,这位先生也看见了。你现在要走,不合适吧?” 经理大声说道,她已经遇到了这种糟心事,自然不能放过唐渺,没了她,眼下岂不是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行远,我、我肚子有点儿疼,我觉得好像有东西流出来似的……” 关键时刻,荣甜也顾不得一丝一毫的羞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带着哭腔说道。 一听她这么说,林行远的脸色大变,他犹豫了一下,站起来,伸手一指经理:“麻烦你,帮她看一下。” 说完,他按着唐渺,防止她跑了。 他一个大男人,再担心,也不能当众去看荣甜的下|身,只好找个女人过来帮忙。 经理松开手,走到荣甜的面前,看了看她,忍着羞怯,然后帮她把裙摆撩上去,和她一起用力,拉下内|裤。 “出|血了!” 经理大惊,尖叫了一声。 其实不用看,荣甜也有感觉了,腿|间有点儿潮|湿,好像有东西流出来,她刚刚就知道,一定是流血了。 现在,只是来验证一下她的感觉而已。 “先别动,再等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林行远看了一下时间,这里是步行街,附近就有派出所,警察应该快到了。 果不其然,很快,110警察出警到了醉月酒楼。 原本在三楼带着工作室的下属们来吃饭的唐漪也闻讯赶来,因为她的特殊身份,所以一下子招来了不少正在用餐的客人,整个醉月酒楼顿时有些混乱,有许多人都拿着手机,拍个不停。 两个助理挡在唐漪身边,很快,她陪着闯了祸的唐渺一起前往步行街附近的派出所,酒楼经理作为目击证人也一同前往。林行远向警察交代了事情的经过,然后让酒楼的工作人员调出监控录像,证明是唐渺主动闯过来的,然后他便直接抱着荣甜下楼,飞快地前往医院。 路上,林行远给他现在的老板蒋成诩打电话,表示自己需要请一个律师。 “放心,行远,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律师直接过去。你专心忙你的事情,这件事不用你管了。” 认识这么久以来,林行远从来没有因为任何私事向老板求助过,所以,当蒋成诩一听说他因为朋友出事而向自己求助,立即一口答应。 “那个,对方好像是卫然女朋友的妹妹,你不会觉得难做吧?” 林行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要把这里面的关系事先交代清楚。 蒋成诩怔了怔,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扯上了卫然,他们两个认识很多年,算得上不错的关系。 “不要紧,他不是一个不分好坏的人。这件事如果真的是对方有错在先,就算她是卫然的小|姨子也没用。你不要想太多,先带你的朋友去医院。” 摘掉耳机,林行远扭头看向平躺在车后座的荣甜,她咬着嘴唇,脸色发白,鼻尖上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好像正在隐忍着什么。 “别害怕,我这就给宠天戈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他知道,现在谁在她的身边,都比不上宠天戈。 所以,林行远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没想到的是,荣甜立即摇头,阻止道:“先、先别告诉他……他赶不回来的……他现在刚到巢河……就算他回来,也来不及了……” 情况特殊,这一次的电梯连环事故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她实在不能再拖他的后腿。如果宠天戈和他的公司不能处理好这个前所未有的大危机,无论是媒体还是大众,以后都会对天宠集团失去信任。 不夸张地说,现在就是天宠集团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她没有照顾好自己,是她的错,她不能再把自己犯下的错误,再次施加到宠天戈的身上。 “好吧,我们先去医院,你躺好,我稍微快一点儿开。” 林行远点点头,暂时不和她争论这个问题,而是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很快,他们赶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以后,荣甜被推去做检查,林行远站在走廊里等着。 蒋成诩的办事效率很高,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找了一个冯山本地的知名律师,该律师已经前往了步行街派出所,正式负责这件事。 据说,唐渺嘴硬得很,不承认自己是故意推人,只是说她碰了一下荣甜,而且声称自己也不知道荣甜怀|孕了。 唐漪虽然清楚自己妹妹的性格,猜到了是她任性跋扈,主动挑衅,可毕竟血浓于水,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拘留,所以只能也拼命从中斡旋,希望唐渺没事。 可惜,蒋成诩的律师得到了林行远的授意,在这件事上毫无商量的余地,态度强硬,好像一定要让唐渺留下案底一样。 唐漪以前是听说过林行远的手腕的,不由得忧心忡忡,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人物。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荣甜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大碍。 要是那孩子没了……她都不敢想下去了…… 万幸的是,荣甜没有流|产,但是已经有流|产先兆,不得不马上住院,卧床保胎,并且每天注射黄体酮,时刻观察。 她之前流过一次产,而且受|孕困难,这一次好不容易怀上了,自然用尽一切办法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尽管已经被医生告知,腹中的孩子还在,不过,对于荣甜来说,整个人就好像死了一次一样,她的后背都是汗湿的,衣服黏黏地贴在皮肤上,两只手也忍不住不停地颤抖着,胸口好像坠了一块上千斤的铅,闷得她喘不上来气。 不只是她,就连林行远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律师告诉他,唐漪也请了律师,把她的妹妹保释出去了。 林行远猜到了,唐漪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他倒也不惊讶。 他谢过了律师,又给蒋成诩打了电话,向他道谢,又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 “宠天戈的女人?天,他怎么跑到南方来了!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轻易南下呢,居然不声不响地来了我们的地盘。” 蒋家和谢家几乎分割了整个南平,两家的关系很微妙,表面上自然是有钱大家赚,一团和气,但事实上,巴不得对方家族一夜之间从南平消失。 “蒋先生,您不喜欢上网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现在天宠的事情,已经铺天盖地全都是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新老板的特殊癖好,林行远也有些无语,那就是,蒋成诩居然很不喜欢上网,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观测天体,希望自己早日能够发现一颗从来没有被发现的小行星。 第十一章 杀人灭口 每天飞来飞去,拿着三五个手机,生怕别人找不到自己的,最多只能算个高薪打工仔。 真正的老板,在公司没有出现重大问题的时候,还指不定在哪里享受着自己的安静生活,这也是为什么好莱坞大|片里,大反派往往都是一些疯狂的有钱人,他们关心地球,研究气候,甚至想要拯救全世界。 蒋成诩也不例外,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守着他的望远镜,想要找到一颗新的小行星。所以,他把林行远请回来帮他打理生意,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着,三五个月也不碰一下电脑和智能手机,每天手写观察日记,阅读天文杂志,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联络竟然也是靠信件。 无奈之下,林行远只好简单地给他讲了一下天宠集团最近的遭遇。 “这个事情,听起来很不简单……” 很明显,蒋成诩虽然猜到了这可能是竞争对手的策略,但是,他暂时还想不到这件事和谢家有什么关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清楚顾墨存的底细。何况,周扬一直在部队,鲜少涉及家族生意,再加上更没有几个人知道顾墨存就是周扬的新身份,他等于是有了双重保险。 “蒋先生,暂时先说到这里。” 眼看着荣甜快做完检查,林行远匆匆结束了和蒋成诩的通话,急忙上前。 她平躺着,被护士推出来。 “家属跟我来,办理住院手续。” 其中一个护士大概是误把林行远当成是孕妇的丈夫了,指了指他。 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心情和她多做解释,说自己不是家属之类的废话,安抚了一下荣甜,林行远马上去办理手续,让她尽快住院。 冯山的医院毕竟不如中海的那么有知名度,都是本地的市民来看病,相对来说,床位也不那么紧俏,不至于要托关系之类的才能住院。所以,林行远很快就办好了荣甜的住院手续,安排她在一间单人病房住下。 与此同时,荣甜也终于联系到了陆洪光,不过,得到的却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陆洪光发生车祸,目前还在抢救当中。 从时间上推测,陆洪光给荣甜换了酒店之后不久,就遭遇了飞来横祸,他开车的时候,被一辆逆向行驶的车子撞到,肇事车辆很快逃离了现场,通过监控摄像,交警看清楚了车牌,也找到了那辆车。不过,很不幸的是,车牌是套牌,就连那辆车都是偷来的赃物,车主表示自己的车一个多月前就被偷了,而报警记录也证实了他没有撒谎。 和荣甜联系的,是陆洪光的妻子,她听他说起过他的小妻子,比他年轻不少,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带着他们的儿子,也很辛苦。 如今,陆洪光一倒下,对于他的太太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晴天霹雳,丈夫和孩子全都需要她一个人来照顾。而且,陆洪光的情况不太妙,还在抢救中,他能否醒过来,还是未知数。 “这个陆洪光……” 放下手机,荣甜简单地和林行远说了一下陆洪光的身份,以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不过,关于天宠集团内部的事情,她一句也没有说,以免泄露了商业机密,对宠天戈不利。 饶是如此,聪明如林行远也早已想到了,宠天戈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冯山,他势必是提前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才专程前往这里,想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而这些,又肯定和陆洪光有着一些直接间接的关系。 也太巧了吧,宠天戈刚到冯山,这里的电梯就出现问题,他刚走,陆洪光又出车祸…… 就算是流年不利,也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切都好像有人早就设计好了似的,如同有剧本,每一件事都是按照某个时间轴,按照规定的时间,依次上演一样。 “我怎么觉得,陆洪光出车祸这件事,好像不那么简单?” 他皱着眉头,问出心头的疑惑。 其实,不只是林行远有这个想法,荣甜也一样,甚至比他更能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取过自己的手袋,然后指挥着他,从钱夹里掏出那张今天早上收到的卡片。 一看见上面深红色的字,连林行远都吓了一跳。 正常人是不太可能会用这种颜色的墨水进行书写的,血一样的颜色,总是令人感觉到不太舒服的,何况是对一个孕妇来说。 “是我今天早上在之前那家酒店收到的,我觉得不妥,所以向陆洪光提出,想要换一家酒店住,然后他就带我换到了现在住的那家酒店,再然后你就来了。” 林行远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那张卡片,然后问她,介不介意他拍一张照片,发给助理,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什么。 荣甜点头:“那就试试吧,我既然告诉你,就是十分地相信你,否则我根本不会拿出来的。” 他有些哭笑不得:“那我也十分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说完,林行远也不含糊,用手机把这张卡片前后左右各个角度都拍了一遍,然后发给私人助理。 荣甜有些好奇:“你的老板看来很厉害啊,请你来做帮手,结果你还有帮手,那他不怕你什么都不做,全丢给你的助理吗?岂不是两份钱,做一份工?” 林行远忍不住笑出声来:“改天给你介绍我的老板,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每天要用十几个小时来观测天体。他最爱的是星星,天上的那个星星,不是动物园里的那个猩猩。” 她愣了一下,还是头一次听见有这种奇特爱好的有钱人,果然对他感到非常的好奇。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荣甜一眼,满含深意地说道:“他在南平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或许,仅次于周扬的舅舅和妈妈。我想,他也许会对你有一些帮助。” 荣甜怔了一怔,很久没有听到“周扬”这两个字,她难免会有一些小小的反应不过来。 虽然知道周扬曾是自己的丈夫,但是由于记不起来过去的事情,所以对这个人,她其实是没有什么印象在的,不过却清楚他母亲的娘家在南平很厉害,是个知名的大家族,而她年轻的时候因为爱上了周扬的父亲,一个部队的普通小军官,而不惜和他远赴西部,在那里一待就是小三十年。 后来,因为谢家人丁凋落,所以她毅然回到南平,施展各种手腕,重新将家族生意引上了正规,她本人也不打算再回偏远的西部,而是重新做上了谢家的大小姐,在父亲死后,谢君柔和哥哥分庭抗礼,各占据家族的江山半壁。 周扬之所以金蝉脱壳,用诈死的身份脱离部队,其中也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受他母亲的怂恿,谢君柔太需要帮手了,其他人她都信不过,只相信自己的儿子。 “哦。这样子啊。” 荣甜装作很疲惫似的,打了个哈欠。 林行远也非常识趣,立即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再想这些了。 他一步不离,取过一把椅子,就在病房的一角坐下。椅子是那种常见的折叠椅,林行远人高马大,坐在上面必须要万分小心,看起来便有些局促和可笑。 荣甜眯着一只眼睛,偷偷看着他,觉得很有趣。 “你是想问我,那个疯女人怎么样了吗?” 林行远早就发现了她一直在偷瞄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所以猜测荣甜是好奇这件事的结果。 她支吾两句,连忙说是。 “她那个明星姐姐给她保释走了,幸好你没有出事,要是你或者孩子有事,她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活的!别说是有个明星姐姐,就是有个高官干爹也没有用!年纪不大,浑身戾气,说几句就要动手推孕妇,我看一个耳光根本不够教训她的!” 说到这里,林行远也有些动气。 “她们两个从小就没有父母,她姐姐把她惯得有些厉害,所以也不难理解……” 话音未落,荣甜的手机忽然响起。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林行远起身阻止了她,帮她把手机拿到面前。 “你和他说了吗?” 荣甜一见是宠天戈打来的,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不让我说,我当然就没有说。” 林行远实话实说,他肯定要把她的决定放在第一位。 “那就好,我不想他为我分心。” 荣甜点点头,准备向宠天戈隐瞒这件事。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已经响起了宠天戈焦急的声音:“宝儿,你有没有事?” 荣甜能亲自接电话,让他觉得心里安慰了不少。 本来,她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因为医生已经给她做了检查,告诉她孩子没事,只是需要静养,外加注射黄体酮,只要接下来多小心,应该不会有事。但是,此时此刻,一听见宠天戈的声音,荣甜一下子没有那么坚强了,脆弱感瞬间浮上心头,鼻尖猛地一酸,她竟然险些哭出来。 “我没事……就是陆总他……他出车祸了……还在抢救……” 相比于还在手术中的陆洪光,自己已经幸运多了,所以,荣甜立即吸了吸鼻子,试图平静下来。 她隐约想到了,陆洪光可能是知道一些什么,章向韬害怕他会说出来,所以才对他下手……当然,这还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尚未得到证实。 第十二章 我的孩子没有那么娇气 得知荣甜出了意外,远在巢河市的宠天戈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马上赶回冯山,只可惜两地之间相隔太远,而他又无法将手上的事情立即处理完,只能干着急。 相比之下,陆洪光遭遇了离奇车祸这件事,虽然同样令宠天戈感到担忧,但远远比不上荣甜的重要。 “他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你不要想太多。我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你。告诉我,一定要实话实说,你到底怎么样了?” 宠天戈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而且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看不见摸不着,他除了提心吊胆以外,竟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想让你为我分神,你一个人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荣甜也生起气来,不时用眼角瞟着身边的林行远,他见她表情不善,立即举起双手,表示不是自己说的。在前往医院的途中,林行远还真的想过,马上通知宠天戈,但因为她不同意,所以他也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没想到宠天戈居然已经知道了。 宠天戈不由得苦笑:“还能是谁告诉我的,唐漪打来电话,说是最后一次求我。” 一听见唐漪这个名字,荣甜就禁不住一阵来气,怒道:“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让你破例?你们之间的友谊是不是已经深厚到了她可以向你提各种各样的要求!还是说,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地为她广开后门!” 被唐渺三番五次地气到,荣甜也没有了平时的好脾气。她就是搞不懂,为什么这对姐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厚着脸皮,靠着和宠天戈的往日交情,一再地挑衅她,甚至伤害她,还有她的孩子。 听出来荣甜动怒了,宠天戈吓得急忙哄她:“没有!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就是早些年认识的!说起来话有些长,可是绝对不是你想得那样!而且,在这件事上,我也绝对不会容忍唐渺的所作所为!不过,唐漪请的律师还是把她保释出去了,毕竟,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唯一的妹妹出事。” 关于唐漪有多么溺爱唐渺,大家都知道。 就连网上的娱乐账号也八卦过她们之间的关系,说姐姐拼命赚钱养妹妹之类的,很多人因此同情唐漪,觉得她和别的女艺人不一样,小小年纪出道,就要担负起做姐姐的重任,供妹妹读书,说她不容易什么的,这种出身着实吸引了不少路人粉的好感。 不过,就连卫然私下里也叮嘱过她,说她不要太宠着唐渺,慈母多败儿的道理,放在姐妹身上,是一样的。可惜,唐漪不听劝,总觉得她的妹妹本性不坏,只是稍微任性了一些,想要弥补她缺失父母疼爱的童年。 “我没死,孩子没死,她自然能保释,反正也不会真的把她丢进监狱。” 荣甜冷笑着,赌气地说道。 眼看着气氛不对,林行远当机立断,一步上前,把她的手机夺下来。 “喂,是我。” 他握着手机,走到旁边,暂时阻止荣甜和宠天戈继续说下去。 这种时候,吵架不合时宜,作为旁观者,林行远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持最后的清醒,先让他们两个停下来。 “抱歉,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人这么凶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这是什么人?” 说着说着,林行远不免也有些生气。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推卸责任的人,不过这一次,荣甜因为唐渺的缘故而受伤,林行远觉得实在是太意外了,千防万防,没有防住女人的嫉妒心。 “不是你的错,你能赶来,我已经很感谢了。” 宠天戈实话实说,他同样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不会把这件事的责任扣在林行远的头上。 接下来,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都是关于荣甜的情况。 林行远让宠天戈放心,一直到他回来,这几天他都会留在冯山,专门照看荣甜。 “我的老板托我向你问好。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虽然一南一北,不过商人之间,只要有利益,就不存在远近,不是吗?” 他有意替蒋成诩穿针引线,也希望他和宠天戈能够建立些关系,南平这边的商界一点儿都不比中海那边更太平一些。虽然林行远才刚来几个月,但也体会到了,想要在这里赚钱,甚至或许更为艰难。 蒋成诩想要干掉最大的竞争对手谢家,亦不是一天两天,而顾墨存有谢家作为强大的后盾,可以一再地对宠天戈进行挑衅。 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有着共同的敌人。 关于蒋成诩这个人,宠天戈也多少有些耳闻,听说过他,据说是个怪胎,也是个商业奇才,他可以一年一年不出现在公司,然而他的公司却能正常运转,年年都能实现利润的猛增。 “好啊,等我回去,你帮我引荐一下,就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这句话,宠天戈那边传来了比较嘈杂的背景声音,林行远知道,他可能要去忙了,所以匆匆结束了这通电话。 刚一放下手机,他就看见,荣甜正在气鼓鼓地瞪着自己。 他有些尴尬,把手机还给她。 “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们的谈话,只是这种时候,你吃他的醋也没有用。我保证,他和那个唐什么的女人没关系。你想,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也不至于等你回来再偷偷继续,你说呢?你不在的那几年,他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搞到一起去,何况,还有姓卫的呢,他了那么多钱栽培唐漪,你以为他没有私心?” 听着林行远的分析,荣甜不吭声。 她不是想不到这些细节,只是心里憋闷而已。 唐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令她不舒服了,而且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她。天大地大,避不开一只讨厌的癞蛤蟆,无论是谁都会生气。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说话。 吃过了医院开的保胎药,又平躺了几个小时,荣甜去卫生间查看了一下,终于不再流血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大意,基本上都卧床休息。 不过,身体休息了,脑子却不休息。 她想了又想,又回忆起章向韬提着礼物来主动拜访的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蹊跷,毕竟,他是不应该知道自己住在哪里的。临走之前,陆洪光一再让荣甜放心,说自己一定不会随便说出去,让她在酒店里安心住下,等着宠天戈回来。 没过多久,林行远也从助理那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从书写那张卡片的墨水颜色和味道来辨认,我初步猜测是一个德国的墨水品牌,二战时期元首专用,价格很贵,一小瓶就要几千块。还有,大陆地区,它只在南平有专柜。我让人正在查,看看能不能查到,最近有什么人购买了这个颜色的墨水。” 他把目前所能掌握的信息告诉荣甜,她听得认真,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这么贵,想必买的人不多,很容易对号入座。” 话音刚落,林行远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他接听,然后脸色微变。 “确定吗?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林行远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荣甜的双眼:“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她的心骤然下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难道他现在也在南平吗?” 南平市是他的大本营,他的母亲和舅舅都在这里,他回来,也不奇怪。 “是的,三天前,他亲自去专柜,购买了一瓶红色墨水。我想,他应该是一点儿都不在乎被我们查到,要是我们查不到那里,他反而还要嘲笑我们。” 林行远摸着下巴,在病房内缓缓踱着步子。 “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既然宠天戈暂时回不来,那么,我也暂时不把这些告诉他,你觉得呢?” 宠天戈还在外地处理手上的电梯伤人事件,分身乏术,即便知道了顾墨存正在威胁着荣甜,也未必能够马上赶回来,反而增添他的烦恼,令他无法集中精力。 他的想法,和荣甜几乎是不谋而合。 她思考了片刻,主动提议道:“你说过,从这里开车到南平,不需要多久,是吗?” 林行远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点头。 荣甜立即说道:“好,那我们去南平。我了解他,要是我一味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其实就等于是被动挨打,他会想出很多种方法来对付我。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主动迎难而上,看看他还能耍什么把戏!” 她说的话也有道理,但是,林行远还是担心她的身体可能会吃不消。 “不会,我和宠天戈的孩子,没有那么娇气。或者说,如果他天生娇气,那么他也不配做我们的孩子。” 荣甜略一扬头,脸上闪过一丝坚忍的神色。 林行远终于点头同意,毕竟,他对冯山也不是十分熟悉,回到南平以后,最起码,他能够向财大气粗的蒋成诩求助。 第十三章 暖男找上门 如果说中海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那么南平就是全国的经济中心,一座驰名中外的国际大都市。 然而,荣甜却没有什么心情看向窗外,她看似安静地坐在车里,可脑子里却一团浆糊似的,总觉得好多事情理不出头绪来,让她惴惴不安。 专心开车的林行远偶尔看她一眼,时不时地和她说一句话,想要确定她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我真的没事。” 她看出他对自己的担忧,轻声说道。 林行远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征询着荣甜的意见:“你是想去住酒店,还是住我的公寓?要是住我的公寓,我就去公司睡,我的办公室有床,本来我也很少回公寓住。” 她思考了片刻,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之类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所以,荣甜还是决定,暂时在林行远的公寓里住下,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相对安全一些。毕竟,南平不仅是顾墨存的老巢,也是章向韬的大本营,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知道她踏上了南平的土地,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好,公寓是独立式的,一直有保洁人员按时打扫,我现在就送你过去。到了之后,你看看缺什么东西,我就去旁边的超市帮你买回来。” 说话之间,林行远已经把车子开下了高速路,进入南平市市区。 荣甜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没有来过南平,她实在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也不想费尽心思去回忆。对她来说,这里并不是一个吃喝玩乐的世界,而是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黑暗区域。 “别担心,南平和中海还是大不一样,这里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一手遮天。顾墨存也好,我的老板蒋成诩也好,其实大家都是处于一种相互掣肘的状态,任何人想要做一些打破平衡的事情,都要掂量掂量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 林行远似乎看出来了荣甜的担忧,轻声安慰道。 这也是为什么她提出要来南平,他没有一口拒绝的根本原因。 如果这里充满危险,那么,即便荣甜可能会不高兴,林行远也不会让她冒这个险。 “嗯。” 荣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没多久,二人到了林行远的公寓楼下。荣甜打量了一下,这里的物业管理十分正规,从大门到公寓楼内部,一共要刷卡三次,公寓楼下也有24小时的工作人员在值班,住在这里的也大多是高收入群体的单身贵族,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他的公寓不太大,一百平方米左右,一室一厅一小书房,装潢以纯白为主,有些日式风格,极简,甚至一眼看去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单身汉的家,就是这样了。基本生活用品还是有的,一会儿你列个单子,旁边就有超市,我去买。” 林行远一边说着,一边把荣甜的东西放下,带着她四处看看。 她现在并不在乎自己住在哪里,也不在乎所处的环境是否奢华,只要能够确保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事,那就足够了。 “不用,这里已经很好了,我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你也别再折腾自己,你去睡一觉吧。” 荣甜心中有愧,不想再麻烦林行远。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走之前,他把书房电脑的开机密码告诉荣甜,让她闲来无聊的时候可以上网打发时间。 “不要长时间对着电脑,注意休息。晚上我再来,你想吃什么,到时候告诉我。” 林行远检查了一下家中的水、电、煤气等,确定没有问题,又叮嘱了荣甜几句,然后离开公寓。 送走他,荣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了一会儿愣。 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迷惘,就好像一个人走到了十字路口,不知道接下来是该向左,还是向右,可又不能一直站在这里举步不前,因为身后还有一排长长的车龙在不停地催促着。 想了好久,荣甜掏出手机,翻到收件箱,重新找到那条短信。 她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回复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荣甜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有好多好多次,她都想好好地问一问他,是不是那段失败的婚后生活才导致他现在的心态如此畸形,如此变|态。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愿意承担责任,向他道歉。 只是,她也希望他懂得,一段失败的婚姻绝对不是某一方的错误导致的,夫妻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问题,只是程度的高低不同而已。 她不会推卸自己的那部分责任,但也绝对不承认他是毫无过错的一方。 既然大家都有错,为什么他还要如此丧心病狂。 几秒钟后,手机震了一下,荣甜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回复了! “这样的我你不爱,以前的我你也不爱。” 没有语气,所以,荣甜无法分辨这句话除了字面上的意思,还有没有其他层次的意思。她的手有些颤抖,不再打字,索性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 对方按掉,很快又发来一条短信:“我在开会。” 这下子,荣甜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顾墨存了! “那你为什么回我的短信?” 十几秒钟以后,手机又震了一下——“因为当老板的也很讨厌开会。” 她握着手机,掂了几下,心头有些忐忑。 荣甜知道,就算她再打一百次电话,顾墨存也不会接听,开会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他只是不想和自己直接交流而已。 所以,她只好又发了一条短信:“你为什么要拉那么多无辜的人下水?有孕妇,有小孩儿,你于心何忍?” 虽然手上暂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电梯事件的背后黑手就是顾墨存,但荣甜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所以,她打算诈他一下,试试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很久很久,顾墨存都没有再回信息了。 就在荣甜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短信又来了。 “如果他破产,成了穷光蛋,你还会继续和他在一起吗?别说什么同甘共苦,贫贱夫妻百事哀。不要以为宠天戈就不会和没钱两个字沾边。” 这个问题,荣甜从来没有想过。 或者说,宠天戈吸引她,从来都不是靠钱。 她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会怎么样,她只知道,就算宠天戈没有钱,他也要比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男人更优秀,更值得她去爱。 想了想,她回复他:“我可以赚钱,我从来不需要人养我,而我愿意养我爱的男人。” 这样的回答,估计会气死顾墨存了。 果不其然,这一次他是彻底没动静了。 荣甜懵懵然,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本来是想要试探一下顾墨存,可鉴于现在对方不吭声了,她不知道该继续出击,还是该止步于此。 自己还是太嫩了,她有些郁闷地想到。 放下手机,荣甜去洗了一把脸,然后去书房上网。她现在不敢频繁地联络宠天戈,不想让他分心,所以她宁愿去网上搜罗信息,了解电梯事件的处理进度。 道歉、赔偿、调查……种种的应对措施,并没有完全地把这件事平复下来。 舆论仍旧对天宠集团充满敌意,尽管,作为集团老总的宠天戈第一时间亲自前往了三个出事的广场,解决问题的诚意已经足够,可依旧不能够挽回事件所带来的各种负面影响。 网络上依旧是铺天盖地的谩骂,诅咒,一如既往。 荣甜无奈地放下鼠标,靠在椅子上,用手挤了挤眉心。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铃响了。 林行远临走之前,曾经告诉过她,他有备用钥匙,保姆也有钥匙,她可以不用理会任何前来敲门的人,哪怕是物业公司的人。 所以,荣甜索性装死。 没想到,门铃一直在响。 她有些坐不住了,起身站起来,走到门前,打开视屏屏幕,想要看看是谁在外面。 林行远装了一部最新的无线可视门铃,所以,荣甜十分轻松地就能看见来访者是谁。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门之外,站着的人竟然就是顾墨存! 她吓傻了,腿有些软。 他来做什么?! 屏幕上,顾墨存穿着白色的兜帽卫衣,深蓝色牛仔裤,手里还提着一个装得满满的大塑胶袋,一把青菜探出头来,袋子上印着超市的名称,就是林行远刚刚提到的那家大型连锁超市。 一直到此刻,荣甜才确定,他其实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行踪。 包括刚才他发短信说他正在开会,其实也是在撒谎,从时间上推算,他当时应该是在超市买东西。 荣甜缓不过神,也有些害怕,她知道,自己就在这里这件事,是根本瞒不过顾墨存的。或许,他已经猜到了,她就站在门口这里,和他只隔着一道房门而已。 麦克风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顾墨存面带微笑着看向摄像头,一把举高手里的袋子,温和地说道:“我是来给你做饭的,我不相信林行远家里的冰箱里会有什么食材。” 第十五章 你不会是要死了吧 顾墨存没有反应,脸朝下,俯卧在地上。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或者,换一种说法,是因为已经流了很多的血,所以暂时也流不出什么来了。 因为失血过多,顾墨存的体温有些低,荣甜在推他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身上摸起来要比正常人的体温低一些。 一瞬间,她发现,自己也手脚冰凉了。 过了几秒钟,荣甜哆嗦着伸出手,想要试一试,顾墨存到底还有没有呼吸。 她颤颤巍巍地把手指凑到了他的人中处,屏住呼吸,刚要仔细地感受一下,猛然间,她的手被人抓住了! 原本昏迷中的顾墨存猛地睁开了双眼,而且飞快地用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 很明显,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依旧保持着最起码的警惕。 见他不仅能说话,还有力气抓着自己,荣甜顿时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啊,没死……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 顾墨存凝视着她,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好像正在判断着她话语里的真假。 好半晌,见她的脸上的确没有什么异样,他才徐徐吐出一口气,松开荣甜的手腕,哼道:“能不能扶我起来?地板上很凉。” 闻言,荣甜这才回过神来,咬着牙,伸手去托顾墨存的肩膀。 他毕竟比她高出一个头还不止,虽然不胖,可男人的骨架毕竟摆在那里。荣甜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有办法成功地把顾墨存从地上拉起来。 而且,她怀孕了,不敢用力,以前网上有过新闻,说个别的孕妇打个喷嚏,扭一下腰,都能导致流产。这个孩子的意义太重大,荣甜无论如何也不能冒这个险,哪怕有人说她是见死不救,她也不能。 她气喘吁吁地松开了手,喘息道:“不行,我真的弄不动你。你休息一下,自己挪到沙发上去,我在一旁扶着。” 幸好,顾墨存倒下的地方,距离客厅的沙发不太远。 他点点头,没有再强迫她帮忙。 酝酿了一分钟,顾墨存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蹭到了沙发旁,再一次躺在了沙发上。不过,这一次,他看起来好多了,毕竟是躺在沙发上,不是倒在地上。 荣甜急忙从卧室里抱了一床被,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又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到一盒冰块,包在毛巾上,给顾墨存止血。 其实,她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他流了一些血之后,居然晕倒了。 就算她那一刀刺得比较严重,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也不至于这么脆弱。 “你自己按着,我去找找,看看这里有没有家用急救箱之类的。” 荣甜忙得一头汗,回房间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全新的家用药箱,里面碘酒、止血喷雾、外用止痛药、纱布之类的,一应俱全。 她也算是久病成医,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频繁跑医院,所以对于清理伤口也不算太陌生。 消毒,上药,缠纱布,虽然动作不算驾轻就熟,但也不算手忙脚乱。 “好了。” 荣甜一抬头,正对上顾墨存幽深的眸子,他一直在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一样。如果不是他此刻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知情的人恐怕也猜不出他的身上还有伤。 “我还以为,你会趁我昏迷,在我身上再戳几个洞呢。” 他收回视线,看了看手臂,纱布缠得还算齐整,只是最后还打了个蝴蝶结,看起来有几分可笑——因为荣甜实在不会打专业的结,只好这样,先凑合。 她语塞,板起脸来,沉默着收拾药箱,随手放到一旁。 出了现在这种状况,荣甜都不知道该不该给林行远打电话,打了,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不打,她一个大肚子孕妇岂是顾墨存的对手。一时间,她心乱如麻,心里暗暗想着,还不如刚才一口气把他砍死。反正,他做的坏事也足够多了,一命抵了,也不冤枉他。 “别否认,我打赌,你现在想的是,不如杀了我算了,省事。” 顾墨存哼了一声,很轻易地就看出了荣甜的真实想法。 她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他没理会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检查了一下,还好,他倒下的时候,没有压碎屏幕,手机还能用。 拨通号码,顾墨存对那边吩咐道:“我忘记带药了,你送上来。你自己上来就行,其他人撤了吧。” 站在一旁的荣甜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毛,竖起耳朵,想要听个清楚。 不料,说完这一句,顾墨存就挂断了电话。 她有些沮丧,反复在心里咀嚼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其他人撤了,看来,他还真的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此时此刻,在这栋公寓的附近,就有好多他的人埋伏着。 这么一想,荣甜顿时想到了酒吧的那次伏击,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她怒视着顾墨存,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加重,低吼道:“上次是不是你派人要杀我们?在酒吧那次?有好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他们是不是你的手下?” 顾墨存刚把手机收好,听见荣甜的话,他抬起头,面带疑惑,“嗯”了一声,语调是上扬的。 “酒吧?黑西装?”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在大脑里搜罗着信息,很快,锁定了她说的是哪件事。 “是前些天在原来那个‘风情’酒吧门口发生的枪击案吗?你当时在现场?你怎么会在那里?” 一想到这件事,顾墨存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那件案子很蹊跷,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个子丑寅卯,现场受伤的人很多,可就是这么压下来了,当然也有实在查不出的原因在其中。原本,顾墨存还以为,这件事牵扯到恐怖袭击,所以才复杂。 不料,荣甜的质问,让他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别说得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你做的坏事那么多,何必遮遮掩掩。” 荣甜也察觉到一丝古怪,可她还是认定,那些人是顾墨存派去的。反正,他的手下一直养着很多亡命徒,雇佣兵,随时随地都能为他冲锋陷阵,她早就见识过了,知道他根本不是个好人。 “你也说了,我做的坏事那么多,要真是我做的,我难道还差承认这么一件吗?和我说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墨存正色着,稍微坐起来一些,腾出位置,让荣甜坐下。 拉过被子,盖住身上,他真的觉得很冷。 她犹豫了一下,因为的确有些腰酸,所以还是坐下来了,只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和顾墨存隔着不近的距离。 “我和宠天戈那天是去看望一个朋友,吃饭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所以我们逃出来了。结果,有狙击手,还有好几个人埋伏在路口,他们的手上都有武器,显然是早有准备,不像是认错了人的样子,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荣甜回忆着,皱起眉头,尽管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是每每想起,她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耐心听她说完,顾墨存正色道:“听你的描述,真的不是我的人。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没有派人这么做,我甚至都不清楚你们的朋友是什么人。” 关于这一点,其实荣甜也有疑问,后来她想过,觉得最有可能的一点是,那群人是冲着简若他们去的,只是不知道她和宠天戈会出现,又不能终止任务,只好一网打尽,杀两个也是杀,杀四个也是杀。 顾墨存不认识简若夫妇,没有道理去那里等着自己和宠天戈,确实说不通。 “这个黑锅,我不背。” 他摊摊手,平静地说道。 顾墨存的话音刚落,门开了。 来人是秦野,气喘吁吁的,大步冲过来,径直走到顾墨存的面前。 “顾先生,您没事吧……” 顾墨存打断他的话,向他使了个眼色,不让他说下去。 “给我。” 秦野的表情有些古怪,还是闭嘴了,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药瓶,瓶身上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顾墨存接过去,打开瓶盖,倒了两粒,直接吞下去,连水都没有喝。 “我去倒水。” 秦野大步冲向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水。 顾墨存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放下杯,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药瓶贴身收好。 一听见荣甜的最新消息,他就立即出门,前往超市,因为太匆忙了,居然忘记带药了,险些出了大问题。 荣甜站在一旁,狐疑地打量着他,总觉得顾墨存看起来怪怪的,秦野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吃的是什么药?” 她刚才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瓶身上有一个字。 顾墨存眯着眼,看向荣甜,没有说话。 她被看得浑身不舒服,脱口道:“你不会是要死了吧?做的坏事太多,会有报应的。” 秦野狠狠地瞪了她两眼。 顾墨存笑起来,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笑吟吟地说道:“让你失望了,我最近失眠,有点儿头晕而已,查出来是低血,可我一个大男人吃很丢人,所以才装在药瓶里。” 说完,他把那个药瓶掏出来,在手里一抛一抛的,继续笑道:“要不要尝一颗?很甜。” 荣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洗手。 第十六章 一命换三命 见荣甜转身走了,秦野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连靠在沙发上的顾墨存都默默地咽下去了没说完的后半截话,他低头,凝视着手上的药瓶,片刻之后,重新收好。 秦野欲言又止,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什么。 顾墨存抢先一步,伸手制止了他,意思是不让他说话。秦野的表情几变,抬头看了一眼荣甜所在的方向,脸上又有点儿不甘心似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很快,荣甜洗好了手,走了出来。 餐桌上的菜都有些冷了,汤还是温的。 她的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咕噜”了两声,荣甜很是尴尬,可她是真的饿了,尤其是面对着桌上已经做好的饭菜,更是难忍。 秦野把外套脱下,挂在一旁,边卷袖口边说道:“我去把菜热一热,你看着一下顾先生,他最近有点儿……感冒。” 荣甜一顿,怪不得,顾墨存刚才说昏倒就昏倒了,看来不完全是因为她的那一刀,是他自己本来就生病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立刻轻松多了。原本,对于刺伤他的手臂,荣甜也没有什么负罪感,此刻她更觉得顾墨存是恶有恶报,最好天天感冒,夜夜发烧才好。 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墨存,荣甜在餐桌旁坐下来。秦野的到来,令她不那么害怕了,毕竟,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他是个比较稳重禁欲的人,起码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和任何人保持距离,有秦野在一边,他是绝对不可能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秦野把菜和汤简单热了一遍,厨房里顿时再一次飘出香味儿。 他端上来,顾墨存也起身走了过来。 “你刚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怎么现在闻到香味儿,又过来吃了?” 荣甜拿起一双筷子,斜着眼睛说道。 秦野气得想要捏死她,只不过,有顾墨存在场,他不好发作。 “因为我饿,而且菜是我买的,我洗的,我切的,我做的,为什么我不能吃?” 顾墨存抄起一双筷子,在荣甜的对面坐下。 她哼了哼:“胡萝卜是我洗的。” 秦野再也忍不住,拿起一双新筷子,把汤碗里的几块胡萝卜全都捡到她面前的小碗里,气哼哼地说道:“行,那你就只吃胡萝卜好了!别碰肉!别碰鱼!也别碰虾!” 说完,他一屁股坐下来了,低头扒饭。 荣甜盯着碗里那几块胡萝卜,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她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和顾墨存以及他的小跟班坐在一张餐桌旁,吃饭。 事情好像有点儿超出了控制,荣甜有点儿发懵,但是等她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吃掉小半碗的饭了——食物的力量是巨大的,尤其是在饿的时候。 “排骨的火候很足了,肉很烂。” 顾墨存把几块长得好看的排骨夹到荣甜的碗里,她吃东西很挑剔,排骨只吃小排,而且要切得大小均匀,长短一致,吃掉肉,吐出来中间那根小骨头。 她本想很有骨气地把它们丢出去,可香味儿一个劲往鼻子里钻,荣甜犹豫了几秒钟,排骨最后还是进了她的肚子。 秦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眼神有些鄙夷。 “看什么看,我的手腕上又没有名表!” 荣甜放下饭碗,哼了几声,故意来刺激着秦野。她记得,昆妮的手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表,宠天戈查到,那块表是秦野去买的,只是她还不知道,是秦野自己买来送给昆妮的呢,还是按照顾墨存的旨意,为老板跑腿。 不管是哪一种,总之秦野是经手人就对了。 果不其然,秦野一听这话,顿时结巴了起来:“表、表什么?什么名表?” 荣甜瞪着他,发现他长得还不赖,就是太严肃了,少年老成的感觉,暮气沉沉的,让人亲近不起来。要是秦野能稍微有那么一点儿这个年纪的男人该有的活力,说不定还能是昆妮的菜。 “赵昆妮喜欢帅哥,还得是油嘴滑舌那种,就好像健身教练,律师,小明星那种,你这种闷葫芦,不行的。除非,你那方面特别强,一夜七次,一次一小时,让她爽得不要不要的,也不失为另辟蹊径。” 说完,荣甜洋洋得意地低下头吃饭。 秦野刚才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那块手表是他自己送给昆妮的,和顾墨存无关。很明显,他喜欢昆妮,可是对方却对他没什么感觉,不拒绝,也不接受。 荣甜不是很看好他的漫漫情路。 顾墨存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难以形容,他万万没有想到,秦野暗恋昆妮。这一点,对他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他不能允许自己的手下,和他的眼线搞到一起去,非常危险。 秦野马上站起来,神情尴尬而严肃,低声说道:“顾先生,我……” 顾墨存缓过神,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缓缓地擦了擦嘴,露出一丝揶揄的微笑:“从人体健康的角度上说,一夜七次本来就是不现实的,你别听她瞎说。还有,某些人要少看一些小黄书,相信科学,不要信口雌黄。” 荣甜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秦野非常紧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可是,因为顾墨存不表态,他的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顾先生,我、我知道……其实这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并没有接受……所以我们没有……不是恋爱……” 秦野惴惴不安地慌忙解释着。 “以后再说。” 顾墨存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坐下。 接下来,秦野没有再碰筷子,顾墨存也不吃了,餐桌上只有荣甜继续大快朵颐。 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脸色窘迫的秦野,不仅吃了排骨,还吃了鱼,吃了虾,最后才把那几块胡萝卜慢悠悠地塞进了嘴里。 “我吃饱了。胡萝卜真好吃啊。” 荣甜挑衅地说道,故意再一次提起胡萝卜,令顾墨存哭笑不得。 “吃完了,我们来说正事吧。” 她把嘴擦干净,推开面前的碗筷,猛地收敛起脸上的玩世不恭,整个人忽然严肃起来,直视着顾墨存的双眼。 他好像早有预感似的,一点儿也不吃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说吧。” 荣甜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电梯的事情,你到底筹划了多久?还有,我公司的那两辆大巴出现临时故障,你又是怎么做到的?你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不一口气直接到最后一步,难道这些都是铺垫吗?” 她一口气把心里的疑惑全都问出来了。 “排骨好吃吗?鱼够不够鲜美?虾球炸得会不会太老?” 顾墨存好像没听见一样,含笑问道。 荣甜咬着嘴唇,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他耍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回答那些问题的意思。 她怒极,一抬手,将面前的一只盘子向顾墨存扬起,朝他砸过去。 秦野出手极快,他精准地一把抓住那只盘子,怒视着荣甜。 盘子上残存的汁液溅到了顾墨存的脸上,他用纸巾优雅地揩去了,慢条斯理地问道:“我很在意你的评价,下回好改进。” 下回?还有下回?这回就够了! 荣甜的胸前一阵起伏,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能激动,要不然,孩子可能会出事。 她重新坐好,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连连吸气,拼命平复着心情。几秒钟后,荣甜才再一次睁开眼睛,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知道,其实你恨的人是我,既然这样,我答应你,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我就把这条命给你。我想,你一定不缺一颗子弹。” 她咬牙说道,无声地用手轻抚着还未隆起的小腹。 如果,她的死,能够换来宠天戈和两个孩子的平静生活,一命换三命,她愿意。 “你的命可比一颗子弹值钱多了。有了你,我想让宠天戈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连眉头都不能皱一下。你不知道吗?” 顾墨存笑吟吟地说着,两只手放在餐桌上,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下意识地用手指转着另一只手上的那枚戒指。 他恨她,不过暂时却没有想到让她死。 “你不要动他!” 荣甜的两只手狠狠地撑在桌面,她想要站起来,终于还是忍住了。 她的指甲不小心撞到桌沿,一整片掀翻过去,阵阵剧痛从指尖传来。 “我非要动他。我就是喜欢看你们无力的表情,就像是现在。你看,最近这几天,天宠集团陷入了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股票价格就像是跳水一样,那条线看起来特别的美。我在想,要是哪天他撑不住了,是不是也会像那些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人似的,爬上高楼,纵身一跃……” “不!” 荣甜尖叫出来,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只有你觉得他很好罢了,你永远不知道,中海有多少人想要他死。信不信,我只需要开一个头,接下来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可以,因为太多人恨他,都想要看他摔下神坛的那一天。” 顾墨存托着腮,一脸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十七章 他不是杨过,她不是郭芙 这么多年来,宠天戈在中海到底树了多少敌人,荣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商海沉浮,哪里有永远的敌友,不过是永远的利益。顾墨存说得对,一旦天宠集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岌岌可危,绝对会有人不请自来地过来掺上一脚。 她不在乎他有没有钱,但是不能在乎他这么多年的心血。 宠天戈接管天宠的时候,刚好是房地产业最为兴盛的那几年,人人都说他赶上了好时候,是坐上了那班车。可当时那么多投资房地产的,至今还能做到岿然不动,没有把钞票变成泡沫的又有几个人?他们只见到了他人前的嚣张和光彩,却没有见过他整夜整夜在公司加班的寂寞和辛劳。 没有人既能赚钱,又能舒舒服服。 舒舒服服是留给死人的,活着的人,只能辛苦。 “你说这些,根本吓不到我,因为我对他大有信心。还有,你不是问过我吗,要是他成了穷光蛋,我会怎么办。我还是那个回答,他可以在家带孩子,我出去赚钱养家,我愿意。” 荣甜深吸一口气,脸上反而露出笑容。 她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想了一下,宠天戈背着婴儿,在厨房冲奶粉的样子,着实可笑又可爱。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似乎也不错。 顾墨存的眼神闪烁了几下,继续看着面前的女人,嘴角含笑。 “没看出来,你也有这么乐观的时候。我记得,你以前倒是很容易焦虑,为了一点点小事,都能纠结半天……” 她没有错过他说的话,愣了一下,才问道:“你记得以前的我?” 他的笑容渐渐凝滞在嘴角,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只稍微走了那么一秒钟不到的神,顾墨存就犯了个小错误,他不得不在心里叹息一声,看来,他现在的精力真的不足,不得不强迫自己再一次打起精神来。 “不一定要亲自记得才能知道一些事,说起来,你以前也是个公众人物,稍一打听,也不难。” 他扯了个幌子,不知道能不能把她瞒过去。 越少有人知道他就是周扬越好。 越少有人知道他想起以前的事情越好。 他希望那场车祸让自己永久地失忆,这样的话,关于这个女人的点点滴滴,他就全都想不起来,不会再一次对她动情,不会再一次为她迷茫。 “哦,随便。我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尤其是你这样的人。” 荣甜果然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实话实说。 她脸上的表情令顾墨存的呼吸都好像断了两秒钟似的,然后才又无声无息地恢复正常。 是啊,随便,她压根不在意。 就算他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沾满罪恶和鲜血,她也最多只是抽抽鼻子,嫌腥罢了,根本不会询问一声,你怎么了。 他就像是一个没人关注的孩子,因为太想要得到疼爱和果,所以才大哭大叫,性情乖张,可是,最终仍旧是无人理会。 “我这样的人。” 顾墨存收回双手,向后靠着椅背,微笑着问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荣甜看着他,徐徐吐出四个字:“杀人凶手。” 他猛地站起来,只在须臾之间就倾过上身,越过餐桌上的残羹冷炙,逼近她的鼻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就算我是杀人凶手,也是被你逼到这条路上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要主动去卷入你的生活,不过是你看我老实听话,所以选我做丈夫!我的世界曾经那么单纯,在你拖我下水之前!” 她愣了,确切地说,是被吓到了。 这是荣甜第一次见到顾墨存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悲愤,不甘,怨怒……太多太多了。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表情可以透露出这么多的情绪。 微微闭上眼,她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抱歉,我不记得了。如果你是这么说的,那你就这么认为吧。我没有奢求你对我的原谅……” 她确实没有办法为自己辩护些什么。她和宠天戈在一起,也是事实。 她不可能继续做除他以外,任何男人的妻子。 “你的父母在澳大利亚。” 荣甜睁开眼睛,见顾墨存已经坐回了原位,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站起来过一样。 她的眼睫毛都跟着一颤,声音快于大脑:“你到底要对他们做什么?” 出于种种考虑,她还没有去看望过夜昀夫妇。 “想拜访一下曾经的岳父岳母,你别激动。做晚辈的,去看看长辈,有什么不可以吗?” 顾墨存含笑说道,转了转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坦白来说,夜皓和冯萱,对他还是很不错的。女婿是半个儿子,何况,这个女婿人选,他们原本也是十分满意的。只不过,儿大不由娘,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对女儿的私生活干涉太多。 “你到底想说什么。” 荣甜在顾墨存提到她父母之后,已然完全没有了任何的耐心,她现在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对于父母的感情已经和当初截然不同,养儿方知父母恩。 “我还没想好。” 他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逗弄着他的猎物,又不会真的令她逃脱。 “今天逗留太久了,我该走了,改天见。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不会太久。” 顾墨存站起来,一旁的秦野十分体贴地帮他拉开座椅。 他经过荣甜的身边,顿了一下。 “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让天宠度过这一次的危机?” 她出声,同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顾墨存猜到了她会这么做,所以才在刚刚刻意地顿了顿。 他嘴角的弧度在不停地扩大,好像很满意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为了她所深爱的男人,在求他。 这一幕很熟悉是不是。 他记得当年自己在军校读书,百无聊赖的时候,偶尔也会翻翻武侠小说,那些年流行金庸古龙梁羽生,男孩子没有不看的,同学把一套被翻得很旧的《神雕侠侣》塞给他,他闲来无事,竟然看了好几个月。 所有同学的梦中情人都是小龙女,再不然也是陆无双、程英、郭襄那样的女子,偏偏他对郭芙这个人物一见钟情,把有她的段落反反复复看了不下百遍。 “我性格内敛沉稳,要是遇到这种任性跋扈的大小姐,也不失为一种互补。” 面对同学的嘲笑,他如是说道。 第一次和夜婴宁相亲,媒人私下说过,哎,夜家千金脾气太坏,若你不同意,我就去帮你推了。 他有些晃神,满脑子都是她的张扬肆意的美丽面容,再一出口,已然是:“不,我很满意,我想和她接触看看……” 杨过说了,你若要我救你的丈夫,便在千军万马之中,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便去救他了。 她跪了。 他也跪了。 他说,你不要讨厌我,不要恨我。 整个人忽然从回忆中抽离,顾墨存的表情再一次冷漠下来。 不,他不是杨过,他就是要她讨厌他,恨他。 “看你说的,现在的局面都是我处心积虑,百般算计才得来的,我为什么要让他度过危机?更何况,一个怀孕的女人,又能给我什么?我没有什么古怪的癖好,现在的你在我的眼里,连个谈判的砝码都不算。” 顾墨存的羞辱令荣甜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她是想要恳求他放过天宠,可是,就算他对她提出了什么要求,她想,她也断然不会答应。 看出她的迟疑,他抽出自己的手臂,作势要走。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已然绝望了。 “我想一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这一次,顾墨存带着秦野,头也不回地走了。 荣甜呆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天色从亮转黑,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林行远一走进来,看清眼前,彻底愣了,手里的外卖散落一地。 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蹭蹭冒上来,几秒钟后,他快步冲进各个房间,包括卫生间,都检查了一遍。 客厅地板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有那把孤零零的染血的刀,彻底令他失控。 “谁的血?你受伤了?” 他一把抓住荣甜的肩膀,将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没有见到明显的伤处,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下一秒,林行远的心再一次悬起来,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做到直捣黄龙,不受任何阻碍地进入这里。 答案很明显了。 他额头上泌出冷汗,不敢相信,这么快的时间,顾墨存就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一整个下午,自己甚至还在侥幸,荣甜暂时安全了,他对宠天戈也能有个交代。不料,对方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事到如今,我想,只能有一个办法了。我有话和你说,不管你现在是什么心情,你都要认真听我接下来说的话,因为……那很重要。” 关于夜婴宁的身份,本来已经被刻意尘封,然而,林行远不希望她再遇到任何的危险,他想,不管宠天戈愿意不愿意,他都要说出来了。 第十八章 挽回局面 或许被林行远眼底的郑重其事给震慑到,荣甜本能地想要逃避。 一双眼睛立即看向别处,她小心翼翼地把头扭到一旁去,嘴唇动了动,荣甜的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想听,不要听。 看出荣甜的排斥,林行远把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叹了一声。 说,还是不说? 她抢先一步,抬起手来,捂着耳朵,用从来没有过的耍赖一样的语气低低喊道:“我不要听,你不要说!求你了,你别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就想做荣甜!让我永远忘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吧!” 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林行远直视着荣甜的双眼,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他甚至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那就是,如果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她听,她会不会觉得宠天戈是个很可怕的冷血商人,会不会动摇和他在一起的决心,会不会再给自己一个弥补从前的机会? 无数种可能滑过心头,令他蓦地打了个哆嗦。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怕他一想,心魔再一次出笼,或许那时候,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几个月来,林行远误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谁知道,宠天戈打来的一通电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伪装。 “好吧,你要是真的不想听,我说了也没用。你坐一会儿,我收拾一下。” 说完,林行远直接站起身,卷起袖子,去收拾餐桌和厨房。 见他忙碌不停,坐在座椅上的荣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怕,她怕极了。 关于过去的一切,她也有诸多疑点和不解之处,可她宁愿就让它们朦胧不明着,不要揭开那一层面纱。她怕太清楚了,就丧失了美感,带来了烦恼。 林行远收拾完毕,已经有些晚了,他还没吃晚饭,于是用微波炉热了热路上买的外卖,自己坐在餐桌旁,安安静静地吃起迟来的晚饭。 他吃东西的时候安静而优雅,几乎不说话,一看就知道是家教良好的那种。 荣甜木然地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一个抱枕,电视虽然开着,不过演的是什么节目,她一点儿都没有看进去。 她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就是之前顾墨存坐过的。 一只脚下意识地在沙发里蹭了几下,忽然,荣甜表情微微一变,因为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没有马上去查看,而是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林行远,见他没有朝自己这边看来,她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往脚底下摸去。 一粒小小的,好像白色药片似的东西。 荣甜正纳闷这是什么东西,猛然间想起来,顾墨存让秦野把他的药给他拿来,当时他很着急地打开药瓶,倒了两粒塞进嘴里。 他说,他低血,要时不时地吃。 这么一想,她低头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道,又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 很苦,不是。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顾墨存为什么要在这种小事上骗她?这是什么药?他是不是病了?可是,就算他病了,又如何?她又不会真的关心他,难道还会因为他生病而对他产生同情吗? 这么一想,荣甜又有些生气,捏着那药片,随手丢进了沙发旁边的纸篓里。 但是,不知道为何,自从发现了它之后,她的情绪就莫名地变得很沉闷,胸口发堵,有点儿想吐。 没过多久,林行远也吃完了饭,他丢掉饭盒,看了一眼时间。 “你早点儿休息,我回公司……” 不等他说完,他的手机又响了。 “蒋先生?不,不用了……那好吧……谢谢你。” 林行远说了几句,然后发现手机。 “我老板发话,不许我去公司加班,让我留下来照顾你。不要紧,旁边就有酒店,我让助理帮我订一间房,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就过去,明早再来。” 他虽然担心荣甜的安全,但也不想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想被宠天戈抓住任何的把柄。 她隐约知道他的忌讳,所以也没有强留,而是起身去洗漱。 躺下之后,荣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卧室外,林行远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已经被他切换到了网络模式。他的笔记本电脑在卧室,忘记取出来了,不想打扰她睡觉,所以暂时用电视来上网,看看财经新闻,等她睡熟了,他就走了。 折腾了一会儿,不仅没睡着,还想上卫生间了。 怀孕之后,荣甜不敢憋尿,她挣扎了一下,只好掀起被子,走出卧室。 “要什么?你怎么出来了?” 林行远放下咖啡杯,一脸惊诧,还以为她睡了呢。 荣甜尴尬地指了指卫生间,一溜烟跑过去了。 他忍不住笑了,扭过头,继续用遥控器刷新网页。 忽然,林行远的双眼瞪大,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文字,他连忙点开文字标题下面的视频链接,想要确定一下信息的真假。 屏幕上,一个女声传来:“……经过天宠集团的种种努力,目前电梯伤人事件的受害者家属大多已经接受赔偿,具体的赔偿内容双方正在协商。另外据天宠集团发言人称,他们目前已经掌握了电梯代理方的行贿受贿证据,证明该批次的电梯均不符合国家相关规定,天宠集团将保留追究一切法律责任的权利……” 紧接着,镜头切换,一个打扮干练的女性正在接受着记者的采访,正是李若兮。 她应付媒体向来有一套,这一次也不例外,再加上事情出现巨大转机,因此在她的脸上也丝毫看不到愁眉苦脸,而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是的,我们将于明天召开记者发布会,公开手上的证据,证明这个批次的电梯存在安全隐患……对,可以说,我们天宠集团也是受害方,我们和受害者是一样的……赔偿方面,根据宠先生的意思,我们会拿出最大的诚意,虽然我们不是百分百的责任,但是考虑到伤者的后续治疗需要大笔的金钱,所以我们愿意承担……谢谢各位媒体朋友连日来的关注,有任何问题,请准时参加我们明天的发布会,谢谢。” 林行远回神,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 他一回头,才发现荣甜已经不知道何时站在他的身边了。很明显,她也看到了刚才这段新闻。 “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虽然这件事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是我猜,他已经挽回局面了。不算是百分百的完美,但也已经足够渡过难关。” 荣甜垂在身侧的手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确定自己不是睡蒙了在梦游。 这是真的。 她有点儿想要喜极而泣似的,忍了又忍,还是把几乎要冲出眼眶的眼泪给憋回去。 “太好了。太好了。” 最后,荣甜只能反复念叨着这么一句话。 林行远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撩起她散落在肩上的一缕发丝,低低叹气道:“他很快就会回来,意味着我的使命即将结束……” 荣甜微微一顿,低下了头。 “早点儿睡,晚安。” 他伸出手,轻轻按着她的肩膀,低头在她的额头上饮下非常浅非常浅的一个晚安吻。 下一秒,他先她一步,飞快地弹开了。 林行远生怕看见荣甜躲闪的样子,所以,他抢在她的前面,先退开,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眉间似有火烧一样。 他的嘴唇其实几乎没有碰到她的肌肤,可是那片区域却一下子变得滚烫。 荣甜哑声说道:“晚安。” 然后,她闭着眼睛,走回了卧室,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隐隐约约地听见了门响,知道他离开了,翻了个身,荣甜睡得更熟了。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看着陌生的环境和家具,荣甜有着一瞬间的失神,她闭闭眼,再睁开,大脑恢复工作状态,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睡在林行远的公寓里。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刚想再赖床一会儿,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起来。 荣甜伸手摸索了半天,终于把手机攥在手中,直接接听:“喂。” “我已经流出来足够的证据让他用来脱身,这一次,你怎么谢我?” 手机那端传来顾墨存依旧冷静的声音,吓得荣甜立即坐起来。 她想起昨晚看的新闻,理清了其中的关系,压低声音道:“是你把所谓的证据放出来的?” 他冷笑反问:“不然呢?一会儿你可以看一下晨间新闻,有人跳楼自杀,那个人就是电梯代理商,他留下一封遗书,证明是自己贿赂了天宠集团的工作人员,把不合格的电梯引进了天宠广场。” 荣甜倒吸一口凉气。 “你想一下,我也想一下,祝你好运,再见。” 顾墨存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荣甜听着那机械的忙音,阵阵出神。 一直到有个高大的男人一边擦拭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蹑手蹑脚地推门走进卧室,她才如梦初醒,循声看去,等看清他的脸,她惊呼道:“你回来了?” 第十九章 我想你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天宠集团这一次险险地度过了难关,但是,荣甜也万万没有料到,宠天戈居然会连夜赶回来,在清晨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从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就可以看出来,他昨晚是在车上过的,尽管有专职司机开车,可他也没有办法在车上睡个安稳觉,更不要说,他还要不停地打电话,处理后续事宜。 巢河市距离南平市,比距离冯山市还要远一些,也就是说,宠天戈是直接赶过来的。 荣甜不禁动容,眼眶发热,坐在床头,冲他张开双臂。 “抱抱。” 她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看着这个男人朝自己扑过来。 他的动作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好像生怕撞到了她的肚子一样。 “想你了。” 和她才分开几十个小时而已,宠天戈就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好像之前那几千个日日夜夜都像是做梦一样熬过来的。 “我也想你。” 她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意,口中大大方方地回应着,还侧过脸来,轻轻吻着他的脸颊和耳后,引来他的一片抽气声。 “别亲了,我怕我忍不了……” 宠天戈声音沙哑地拒绝着,她怀孕一个多月,自己肯定不能碰她,偏偏又想她想得厉害,她这么一撩,他根本受不了。 “那你再去冲凉水澡好了。” 她笑嘻嘻地,改亲吻为轻啄,就是不肯离开他的身体。 他无奈,只好连声求饶:“女王大人,我错了,让我睡一会儿吧……” 说完,宠天戈便搂着她的肩膀,重新倒下,二人缠在一起,缩进被子里,彼此的呼吸都喷洒在对方的肌肤上,害得他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地倒吸凉气,终于忍耐住了。 他确实是困得不行,两人说着说着话,荣甜发现宠天戈没有声音了,一扭头,发现他脸朝下,枕着她的手臂,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一股怜惜浮上心头,她伸出手,拨弄了记下他的头发,想到他这几天风尘仆仆,不禁心疼地凑上去,吻了吻宠天戈的额头和眼皮。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一下子就会醒了,一点点小声音和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警觉。不过,确定自己和她在一起,他很安心地熟睡着,只是颤动了几下睫毛,并没有醒过来。 过了一会儿,荣甜收到了林行远发来的微信。 “他回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手指飞动:“是,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 几秒钟后,他也很快回复:“那我今天先不过去了,有他照顾你,我就可以专心做自己的工作了,公司有些忙。” 可是,昨晚林行远的老板特地打来电话,告诉他可以休假,荣甜记得很清楚。 她没有戳破,她明白,这是他给自己留有的尊严。 “好的,那你先忙,注意身体。” 看着最后四个字,连荣甜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虚伪了,但是她没有办法,要是不这么虚伪一下,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心里过意不去。 果然,林行远没有再回她了。 她看着手机,片刻失神。 等她回神的时候,那条被宠天戈枕着的手臂已经有点儿麻了,荣甜急忙抽出来,起身,换好衣服,然后走出卧室,不忘轻声带上房门。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打开冰箱。 顾墨存昨天带来的一袋子食物已经成功地把冰箱塞满了,足够吃上几天的。荣甜查看了一下,决定煎鸡蛋,煮意大利面,比较简单,也能吃饱。 其实不急着做早餐,为了让宠天戈多睡一会儿,荣甜刻意地磨蹭着,甚至不时地走走神。 烧水的时候,她甚至想到,人与人之间就是一个圆环,就好像顾墨存给她做饭,她给宠天戈做饭,宠天戈又会给谁做饭呢?这一个个圆环连接成一张密密麻麻的人际网络,每个人都是网络上的一个小点,连接着别人,也被人连接着。 意大利面捞起的一刹那,卧室的门悄然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双手从后面搂住了荣甜的腰。 她皱着眉头,似有不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磨蹭了半天,你最多只睡了一个小时。” “够了。” 他还是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然后腾出一只手,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个光。 “你在身边,我不舍得睡,总想看着你,和你说话。” 这算不算是情话?她哑然失笑:“你不睡,我还要睡,谁陪你说话?” 宠天戈不以为然,一挑眉头:“你睡了,我也可以自言自语,像个唠叨的糟老头子那样,就是惹你烦才好。” 难得他也有话多的时候,荣甜不禁转过身,踮起脚,双手环住他的颈子,蹭了蹭他的下巴,小声道:“是不是很辛苦?我看见网上说的那些了……实在不行的话,你休个假,我们去澳大利亚看我爸妈去吧,就当休息,好不好?” 她提起这件事,其一是心疼宠天戈,其二自然就是受到了顾墨存的威胁。 他的意思很清楚了,要是他想,他可以随时让远在澳大利亚的夜昀夫妇过不了平静日子。这一点,顾墨存着实阴损——因为荣甜对过去一无所知,虽然知道了自己就是夜婴宁,却并不知道自己和夜婴宁之间的纷繁纠缠,自然也把夜昀夫妇当成亲生父母,对他们无比挂心。同样不知道的人,也包括顾墨存,而宠天戈、林行远和栾驰都已经知道了。 昨天,林行远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可惜,荣甜因为逃避,阻止了他,他亦没有强求。 听了荣甜的话,宠天戈一震。 他很敏感,知道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 “怎么忽然想去看望他们?” 宠天戈舔舔嘴唇,不动声色地问道。 她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只是挽着他的手臂,撒娇一样地说道:“因为怀孕了,就想让自己的妈妈照顾嘛。你看,现在大多都是娘家人照顾孕妇的,我也想见见他们……” 大概是因为这个理由很能站得住脚,宠天戈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他太多虑了。 “这个问题,稍后再说,你的面要糊住了。” 他指了指她的身后。 荣甜“啊”一声叫出来,急忙松开手,把宠天戈推到一边,低头在意大利面上挤满酱汁,表情认真严肃,就好像正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她的头发垂下来一缕,他伸手帮她撩上去。 抬头朝他一笑,初雪初融一般,整个天空都亮了似的,认识这么多年,她的笑容还是会令宠天戈的心弦一颤。 他想,他绝对不允许,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她。 吃过早饭,荣甜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问道:“你认识蒋成诩这个人吗?” 宠天戈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一样,点点头:“北宠南蒋,我倒是一直挺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的。” 关于这个说法,荣甜在网上也瞄见了,不过,她认为他们两个最相似的一点是,不是因为他们都很会赚钱,而是他们从来就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古怪癖好。 “我听说,他的出身有些问题,南平的上流社会对他的态度很复杂,又是鄙视,又是巴结。” 传说蒋成诩的父亲曾是位高权重的高官,而他的母亲则是以演员的身份出道,拍了几部戏以后,便销声匿迹,据说是被人包养了。而她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娱乐公司的女总裁。这其中的奥秘,不得不令人玩味。所以,很多人说,蒋成诩就是那个高官的儿子,私生子。 “非婚生子和婚生子如今享有同等的继承权利。所以,喏,以后你千万别搞出来一个非婚生子来。” 荣甜撅了撅嘴。 宠天戈故意逗她:“我们也没有结婚,生的孩子也是非婚生子。” 她顿住,眼眶红了。 荣甜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没有名分,但是孩子…… 她狠狠地扭过头去,装得满不在乎地说道:“无所谓,我养得起我的孩子,不需要分你的家产。别说这些了,还是说说蒋成诩吧,我猜他有心结交你,要不然也不会假借林行远的手,向我频频示好。” 她才不会觉得自己的面子那么大,能让林行远的老板亲自过问了好几次。 还不是想用她做引子,和宠天戈私下碰面一次罢了。 “好。” 宠天戈破天荒地没有去哄她,这让荣甜的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再一回神的功夫,他已经去一旁打电话去了,听他的话,应该是打给林行远,请他做个中间人,帮忙牵线搭桥,去见蒋成诩。 很快地,蒋成诩也给了回应,就在今晚,大家一起吃饭。 地点定在了南平市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林行远私下告诉宠天戈,蒋成诩在这家酒店里有一定比例的股份,不多,所以外界不清楚。 “他不是做娱乐起家的吗?” 对于这个消息,宠天戈倒是有些吃惊了。 “他一直很想转型做酒店,我只能说这么多。” 林行远挂断了电话,他已经透露了足够多的信息,宠天戈是聪明人,料他也不会不懂,今晚该从哪里入手了。 第二十章 两大巨头会面 因为着急赶回荣甜的身边,所以,宠天戈连集团召开的记者发布会都没有出席,留下李若兮带着她的公关团队,杀出一条血路。 二人吃过早饭,宠天戈系上围裙,专心地在厨房里清洗着碗筷。 荣甜则是走回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打开电视,连上网络,打算看一下发布会的现场直播。她怕宠天戈不在,没有人能够镇得住那帮记者。 “别怪记者,其实我也想通了,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有八卦,才有点击率。” 宠天戈一边走出厨房,一边解下围裙,瞟了一眼电视,主动解释道。 他看出来了荣甜对记者的排斥,因为她的脸上写满了对他们的评价,四个大字:丧心病狂。 “要不是他们煽风点火,你的公司也不至于这么惨。虽然电梯事故令很多无辜者受伤,但是查明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把公众的情绪引导到一个失控的方向。他们做的还是太过分了。” 荣甜抿着嘴唇,眼色有些阴郁,那是她发怒的前兆。 宠天戈走过去抱着她,让她把脸靠在自己的胸前,眉峰一挑,笑着问道:“这算是你对我的保护吗?因为怕我被人欺负,所以全身都炸毛了一样?” 这辈子都是他护着别人,倒是从来没有人敢保护他,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哼了一声,闭上眼,嗅了嗅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味道,又倏地睁开双眼,故作愠怒地发问道:“炸毛又怎么了?我愿意炸,我要炸成一朵狗尾巴,又骄傲又漂亮。” 宠天戈笑得险些背过气去,狗尾巴?那是什么东西?亏她想得出来! 等他再想逗逗她,荣甜已经坐直了身体,调高音量,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 李若兮出现得很准时,面含微笑,再加上一身干练的装束,以及不卑不亢,不快不慢的语速,都令在座的人感觉到,天宠集团这一次已经度过了始料未及的难关。 只有宠天戈知道,在十几个小时以前,他和他的下属还焦头烂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告诉我,他有没有找你?” 虽然盯着电视屏幕,但是,宠天戈却是开口问着荣甜。 “谁?” 她当然是装傻,懒洋洋地靠在宠天戈的胸前,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以及一下一下,有力稳定的心跳。 头顶传来一阵闷笑,他也当然是知道她在装傻,笑声过后,宠天戈忽然收起笑容,抚摸着荣甜的背脊,柔声道:“我真怕你会胡思乱想。” 她仰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疑惑道:“怎么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眸光寒峻,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神里确定她真的没有乱想。答案是肯定的,宠天戈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任由荣甜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戳来戳去。 “我怕你误会我,觉得我故意一个人跑到外地去,把你一个人留在冯山市,是想用你去找他谈条件,用你来保全公司的名声……” 食指悄然点在他的嘴唇上,荣甜不许他再说。 宠天戈真的就闭嘴,凝视着她的目光益发温柔起来。 “你不会这么做,要不然,你也不会惹上这么多的麻烦了。何况,就算你真的这么想,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你我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我能帮得上你,我一定使出全力。” 荣甜觉得自己真的是成长了,要是以前,她恐怕很难说不会东想西想。 “所以说,这一次他还是来找你了,是吗?” 宠天戈技高一筹,从她的语气里就听懂了一切。 荣甜顿住,想要矢口否认,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猛地抱住她,一阵阵抽着凉气,那是极度的害怕导致的。宠天戈真的怕荣甜私下里和顾墨存做了什么交易,他宁愿永远地失去公司,也不愿意她有任何的闪失,哪怕是掉一根头发。 “没有。你想,要是他真的找我了,我还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里嘛。再说,这是林行远的家,到底有没有事,他比谁都清楚。” 犹豫半天,荣甜还是选择敷衍过去。 她看着他憔悴的脸色,睡眠严重不足导致的黑眼圈和瞳孔附近的红血丝,心里是真的万分舍不得,再也不想用任何事情来牵绊着他。 两人说话的工夫,李若兮已经做完了简短的说明,接下来是答记者问时间,安排了大概五分钟,所以记者们都疯抢提问的机会,希望能够点到自己。 不过,李若兮是绝对不可能让现场的工作人员把话筒递到自己不熟的媒体记者的手上的。 回答了五个还不算太尖锐的问题,一行人匆匆离场。 此事自有集团相关的工作人员负责继续跟进,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公关宣告胜利,李若兮的十人团队如今已经累得脱力,但却极有满足感,因为他们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价值,为整个集团挽回了颜面和声誉。 几乎是同一时间,宠天戈的手机响起。 李若兮本以为他不会收看直播的,所以特地打来向他汇报。 “我和荣甜都在看呢,她也说你临危不惧,很有风范。李经理,多谢你和你的团队的付出,等回到中海以后,我会专门表彰一下,请你们吃饭,给你们庆功。” 宠天戈看了一眼荣甜,眼角眉梢终于也见了一点点喜色。 挂断电话以后,他一把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然后俯身抱起荣甜,惹得她一阵小声惊呼。 “走,先买衣服去,晚上去见蒋成诩,听说他也是个美男子,我可不能灰头土脸地被比下去了!到时候,北宠南蒋一见面,我岂不是不如他了?” 她抱紧他,笑道:“还金风玉露一相逢呢!见个男人你这么激动,你是性向有问题吗?” 宠天戈立即在她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淫笑道:“我有没有问题,你还不知道吗?等过了前三个月,我要连本带利全都讨回来!” 荣甜立即噤声,再不敢轻捻虎须。 ***** 蒋成诩极尽地主之谊,不仅提前订了最好的酒店,最好的包房,而且早早到了,就是等着宠天戈和荣甜二人。 不仅是宠天戈好奇,其实,就连蒋成诩也对他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按理来说,两个商业大鳄不可能从来没有交集,哪怕是一南一北,总也会有一些商业场合能够碰头。可惜,蒋成诩生性懒散,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他甚至可以一两年不去一次公司,更不要说那些虚伪的慈善晚宴、商务酒会之类的场合。 七点一刻,荣甜挽着宠天戈的手臂,缓缓走进酒店。 他们约好的时间是七点半,不过双方都有意提前,不要迟到,以示重视。 宠天戈果然带着荣甜去买衣服,或许因为这里是南平,认识他们的人要少得多,两个人寻常情侣一样,手拖手去逛商场,自然是要避开天宠广场,去了别的商场,各自买了新的行头,装扮一新。 荣甜并不怎么胖,依旧是从前的尺码,只是不再挑选过于紧身的款式。黑色是怎么都不会选错的颜色,适用于大多数场合,所以她挑了一条简洁的黑色小礼服,裙摆在膝上三公分,活泼又不失女人味。 “我真不想让其他男人看见你这么美丽的一面。尤其,还是一个长得不错的,手里有钱的,没有固定女友的男人。” 荣甜一走出试衣间,宠天戈便压抑着呼吸,小声地在她的耳畔咬了咬,有点儿赌气似的。 让她打扮的人是他,气她打扮的人,还是他。 “放心,我相信那个蒋先生不会这么没见过世面,收起你敝帚自珍的笑容,好丢人。” 荣甜忍着笑意,昂首走到镜子面前,前后左右打量着。 见贵客终于到了,蒋成诩笑着起身迎接。 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那场面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国家领导人会谈的味道,郑重,严肃。 这种场合,女人自然是越少说话越好,所以荣甜并不急于上前,只是带着礼貌性质的微笑,沉默地站在一旁。 “我太太,荣甜。” 倒是宠天戈落落大方地介绍着身边的女人。 蒋成诩眼神一闪,姓荣。 他虽然常年不上网,可是这个姓氏还是令他想到了什么。 “就是那个荣家,你想的没错。” 宠天戈笑着点点头,蒋成诩恍然大悟似的,也点点头。 荣甜主动伸出手:“蒋先生,久仰。” 两个人轻轻握了手,倒是蒋成诩还在纠结荣家,不由得问出声来:“宠荣两家联姻,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我与世隔绝,也该听到消息吧?” 或许,应该听听别人的建议,先从没事上上网开始…… 宠天戈似乎早就料到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他露出一个只有男人才会懂得的笑容,无奈地说道:“要是你有一个十分难缠的丈母娘,我想你也没有办法想结婚就结婚。” 荣三小姐荣华珍的美名果然已经传到了南平,只见蒋成诩愕然了一下,很快露出了然以及同情的微笑,拍了拍宠天戈的肩膀,示意大家快快入座,边吃边聊。 一再地听见宠天戈说自己是他的太太,荣甜难免心头滑过一丝甜蜜,但也有一点点的心虚。 她是一个即将给他生下第二个孩子的女人,却从来都不是他的妻子,而他似乎也没有任何的关于结婚的计划…… 第二十一章 盟友 一餐饭有条不紊地吃下来,食物精美,气氛融洽。 无论是宠天戈,还是蒋成诩,都是见惯场面的人物,自然不会一落座便直奔主题。相反的,他们各自挑着对方感兴趣的爱好去聊,倒也宾主尽欢。 荣甜不插话,静静地听着,她并不知道,原来宠天戈对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所涉猎。 相比之下,她实在是太不学无术了。 一时间,脸颊有些滚热,真希望瑄瑄和未出世的宝宝以后都能够像爸爸那么博学,像自己什么呢?难不成是漂亮?哈哈,是的,五官精致,眉眼动人就好了。 荣甜不禁想得有些出神,嘴角全是笑意。 身边的男人感知到了她的情绪,转过头来,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笑颜。 一直到最后,荣甜也没有听到他们谈起生意上的事情。 两个男人天文地理地足足聊了两个小时,彼此间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是我坐井观天,一直以为,圈内人之中没人会对我的爱好感兴趣。” 蒋成诩真诚地说道。 他之所以厌倦打理公司,是因为讨厌和金钱打交道,偏偏,他一出生就意味着这辈子都逃不脱——他的母亲有美貌,有能力,更有野心。 宠天戈的笑意不减:“我只是略懂皮毛,其实每说一句话都怕贻笑大方,多亏你不嫌弃,给我讲了那么多。” 这种场合之下,谁会把这种自谦过头的话当真?双方不过是哈哈一笑,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朝对方伸出手来。 “期待着下一次见面,希望不会太久。我那架十分珍爱的天文望远镜,急于等着他的新主人,你可千万要好好对待她,当女儿一样疼。” 蒋成诩刚刚才答应过宠天戈,要送他一架天文望远镜作为见面礼。 一个礼物而已,但对他来说却意义重大。 “我会不会夺你所爱?” 宠天戈故意拧着眉头说道。 “我的所爱还不知道在哪里,但愿早一点让我找到,我不想你们都生了一支足球队,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蒋成诩哈哈一笑,睁眼说瞎话。谁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假如要是全都跳河,足足能拦成一道大坝。 总之是一次愉快的晚饭。 走出酒店,宠天戈让荣甜在门口稍等一会儿,他去开车。 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身后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竟然是蒋成诩,脸上毫无醉意,他明明喝得不少。 “能和你聊聊吗?” 他开门见山,直接得令人无法说不。 “好啊。” 荣甜觉得有些气闷,但还是努力笑了一下,向他说道。 很明显,蒋成诩的情绪并不如之前的那么热烈,而是十分凝重,严肃,这令他看起来其实很有商人的普遍气质。 “我想知道,你和顾墨存的关系。还有,在你回答之前,我可以告诉你,林行远已经告诉我了,他就是周扬,谢君柔的儿子,谢君堂的外甥。但是,关于你的事情,他闭口不谈,我也不能强迫。” 鉴于林行远这几个月来一直给他打工,他知道这些,其实也不算稀奇。 荣甜微微一笑,本来也不打算隐瞒什么。 “他算是和我有一些纠缠,不过,于我来说,已经是过去,他或许还在抓着不放吧。” 蒋成诩似乎早已猜到,不过是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证实而已。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他慢吞吞地说道:“理解为,他和宠天戈算是情敌关系,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荣甜一怔,紧绷的下颌显露出她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 最终,她还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蒋成诩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忽然冒出来的防备,不由得笑了:“你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不想在还不清楚盟友是否坚决的时候,就单方面地准备投入到这场战争之中。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果真的是为了你,我想宠天戈会一站到底的。祝你们幸福,也祝我早日称霸南平。” 他的语气张狂,说完之后,不远处驶来的车子刚刚好亮起车灯。 宠天戈摇下车窗,为荣甜推开车门。 “再见。” “再见。” 三个人互道再见,荣甜上了车子,身上裹挟着一丝凉意。 宠天戈顿时懊恼不已,他应该早一些把外套给她的,一边自责,他一边打开空调,用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腾出来,暖着她的手。 “我看你们刚才好像在说话?” 没有忘记蒋成诩是林行远的现任老板,万一他帮林行远说几句好话呢?他可不乐意,做一桩生意,赔进去一个老婆,坚决不行。 荣甜咧嘴:“是啊,他说我好美,一眼就爱上我。哈哈哈!” 哪知道,车子“吱嘎”一声,猛地停住了。 她吓了一大跳,早知道,说什么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别吓我,我现在是胆小鬼。何况我老婆本来就是这么美!” 宠天戈气喘吁吁地说道,脸上的表情看不出真假,呵出来的热气一口口喷洒在荣甜的锁骨处,引得她喉咙深处似乎有一只小虫子一样,痒痒的,想咳又咳不出。 虽然停靠得着急,不过,安全是第一位的,宠天戈停车的时候,就把车子靠边,不会挡路。 眼看着他的嘴唇越靠越近,车厢里的温度也在节节攀升,荣甜不禁有些慌,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小声催促道:“怎么不开车?” “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后半截的话,蓦地消失在彼此黏着的四片唇瓣之中。 一吻罢了,二人都有些呼吸凌乱,宠天戈两只手握成拳头,松开,再握,拼命压抑着。 那情景看起来有些好笑,下一秒,她真的笑出来了。 “不许笑,再笑我让你吃点儿特殊的‘宵夜’。” 荣甜立即捂嘴,转了转眼珠儿,不敢再流露出任何的笑意。 两个人没有回林行远的公寓,用宠天戈的话说,在别的男人的床上,抱着自己的老婆,心里总是怪怪的。 “可你却让你的老婆睡在别的男人的床上。” 荣甜撅撅嘴,控诉着。 他微笑:“因为我怕我死在外面……” 虽然是玩笑一般的语气,可她知道,他当时真的不是没有想过,万一顾墨存真的出阴招,也不是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最后,还是找了一家就近的酒店。 最后,她也的确吃了一顿特殊的“宵夜”。 最后,他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多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醒来之后,就去买了鲜和补品,前往医院探望还未醒来的陆洪光。 蒋成诩的一句话,便将他从冯山转院到了南平,医院派出专车去接,车上有全套的医疗设备,随行的有两个医生,四个护士。 县官不如现管,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这里,宠天戈有点儿施展不出来拳脚的感觉,毕竟一南一北,南北有别。 但他还是祈祷着,陆洪光能够平安无事。 两个人在病房里停留了片刻,和陆洪光的妻子聊了几句,便只能告辞。 彼此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站在医院的走廊上,荣甜迟疑着,还是把那天章向韬居然来找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宠天戈。 听完之后,他似乎并不是十分惊讶。 “陆洪光的车祸一定不是偶然。我怀疑是……杀人灭口。” 四个字一出,荣甜立即打了个寒颤。 她情不自禁回头,看向陆洪光的病房方向。 “‘壹品豪居’这个项目,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座金山。为了钱,死个把人,他们不在乎。你也不用太同情陆洪光,他不见得完全不知情,只不过悬崖勒马了而已,所以就被当做是叛徒,踢出去了。” 说话间,宠天戈的脸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神色。 他查到了不少东西,只不过,全都太过零碎散乱,而且还缺乏一根把它们串起来的线索。只要找到那根线,一切就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闪过,但是太快了,宠天戈没有能够立即抓住。 “走吧,回酒店,你现在要经常卧床休息。偏偏你不听话,非要跟着我东奔西走,知不知道我对女儿有多亏欠?等她一出生,我就要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地疼,我就要惯着孩子。谁家的臭小子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打爆他的头。” 宠天戈泄愤似的说道,提前过上岳父的生活。 “噗。看来我要失宠了。” 荣甜笑着挽上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向停车场。 两个人还未走到宠天戈的车前,远远地,就看见宠天戈今天开的那辆白色车子前面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他靠着车头,姿态闲适地抽着一根烟。 顾墨存一向都是黑色西装,这一次也不例外。 黑的衣,白的车,对比强烈。 荣甜本能地僵硬了一下,步子微卡,险些摔倒。幸好,宠天戈的手一直环着她的腰,及时稳住她的身形。 “没事吧?” 他明明已经看到了顾墨存,但故意不去看他,只是低下头,查看着荣甜的情况。 她惊惶地摇头,连声说没事。 第二十四章 苏醒 手术足足进行了六个小时。 需要取出已经碎裂的假体,确保膝盖骨周围的区域没有进一步碎裂,再导入新的假体,进行缝合,整台手术对于主刀医生的手法要求极高,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宠天戈终生瘫痪。 这一次的主刀医生依旧是上一次给他做手术的那个,宠天戈很幸运,该医生去外地开会半个月,昨晚刚回中海,在家里还没有休息好,就被一个电话召回来做手术。 尽管经验丰富,但是一台手术做下来,几个医生和护士都是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的手术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整个过程中,荣甜不吃不喝不动,抱着宠靖瑄,一直呆呆地盯着手术室门上的手术灯。杜宇霄还特地叫来victoria陪她,生怕她撑不住,夫妻两个谁也不敢随便离开,买了吃喝的东西,等着手术结束。 灯一下子灭了。 她惊得险些要跳起来,不料,因为长时间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所以她的双腿麻木,差一点儿从长椅上摔下。 victoria急忙把宠靖瑄从荣甜的怀里接过去,小家伙太困了,已经睡了好几觉,此刻他睁着迷茫的双眼,疑惑地问道:“爸爸出来了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瞬间打破了长久的安静。 荣甜的一颗心揪得紧紧的,根本顾不上回答他,只是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很快,医生走了出来。 一摘口罩,大滴大滴的汗沿着脸颊往下滑,医生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揩了一下脑门,缓缓说道:“手术很成功,等麻醉过了,你们就能去看他了……” 荣甜呆呆地看着他,就像是聋了一样。 好半天,她都说不出话来,嘴唇不停地翕动着,脸上的表情混合着紧张、喜悦、担心,等等。 victoria抱着宠靖瑄,惊喜道:“太好了,谢谢你,医生!” 杜宇霄也连忙走了过去,向医生轻声询问着手术的情况,特别是术后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 荣甜的身体轻轻摇晃了几下,掀起眼皮,看向门后的手术室,几个护士还在清理着宠天戈膝盖上的缝合处,再过几分钟才能把他推出来。 “太好了……” 她喃喃地说道,紧绷了十几个小时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眼前随之一黑。 耳边依稀传来杜宇霄夫妇急切的呼喊声,以及宠靖瑄的大哭…… *****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幽幽转醒,喉咙像是有火烧。 确切地说,荣甜就是被渴醒的,她拼命地咽着唾沫,咽着咽着,就真的给自己弄醒了。 眼前是触目的白色,天板,墙壁,床单…… 还有那股不算陌生的医院特有的味道,她想起来了,自己一直在等着宠天戈的手术,晕倒之前,医生告诉她,手术很成功。 那不是在做梦吧?!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 扭头一看,荣甜的心顿时放下了——宠天戈居然就在她旁边的那张床上。看来,应该是大家怕他们两个醒过来之后见不到对方,恐怕都要闹,为了省事,干脆就把他们放在一个病房了,两张床并排放着,一睁眼就能看到,也避免麻烦了。 荣甜几乎都要感谢这个细心的人了,应该是victoria想到的,她总是像个姐姐一样地了解他们。 她忍着口干舌燥,磨蹭着爬下床。 虽然还不清楚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不过,荣甜很清楚地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她能察觉得到,所以她才敢醒过来就下床。 一路蹭到了宠天戈的床边,因为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所以她也没有办法去判断他的麻醉药效到底退没退。 一条腿被固定住,防止他随便挪动,伤到膝盖。 上半身则盖着白色的被子,他睡得很安稳。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轻轻抚上宠天戈的眉头——这个男人,即便是在昏睡中,也微微皱着眉头。 “是不是很疼啊?你看你的眉头皱得这么紧,看着好难受。” 荣甜放低声音,唇间呢喃,手指试图展平他眉心的丘壑。 手术的成功并没有令她完全放心,要知道,这种骨伤是很难痊愈的,何况宠天戈已经年过三十,骨头本身的愈合能力相比于小孩子要弱很多,更不要说,假体破裂,对于附近的骨头来说更是一场大灾难。 在亲眼看见他能下地走路之前,荣甜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太早高兴。 得不到回答,她有些沮丧,不知道他还要睡多久,之前那几天,宠天戈太疲惫了,现在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他需要休息。 荣甜搬来一把椅子,就坐在病床旁,撑着腮,默默地看着他。 几分钟过去了,床上的男人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和电影里演的不一样?” 宠天戈哑着喉咙问道。 荣甜一惊:“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愈发无奈:“我记得电影里,男主角拯救地球之后,受伤昏迷,女主角不是应该一个劲儿地吻他,并且承诺说爱他一辈子,只求他快快醒来吗?” 她不禁笑得前仰后合起来,眼泪都快要涌出眼眶。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这个男人还有心思和自己开玩笑! “你都说是电影,怎么会和现实一样?” 荣甜止住笑,摊开两手,也和他继续斗着嘴。 宠天戈撇撇嘴,哼哼道:“我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遇到的事情可比一般的电影都要离奇多了,我怎么就不能要一个吻了……” 她只好笑着用嘴堵住他的唇。 刚亲上没有两秒钟,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爸爸!妈妈!” 宠靖瑄第一个冲进来,身后跟着表情尴尬的杜宇霄夫妇——很显然,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两口子居然都醒过来了,而且还……亲吻在一起。 荣甜站着,俯身,主动吻着宠天戈的唇。 她立即站直了身体,脸颊上好像有火在烧一样。 好丢人,居然就这么被人撞见了。 宠靖瑄可没有察觉到妈妈的窘迫,迈着小腿就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一双大眼睛却是在盯着宠天戈。 “爸爸,你好久都不来看我。” 一开口,就是小小的抱怨,童音悦耳。 宠天戈伸手,朝他伸去,示意让他爬上来。 “不行……” 荣甜想要阻止,怕宠靖瑄没轻没重,碰到宠天戈的腿。 “小心一些,别碰到爸爸的腿,到这儿来。” 宠靖瑄已经乐颠颠地爬上了床头,用脸贴着爸爸的脸,父子两个一大一小,五官眉眼,愈发相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看得荣甜的心口一酸。 杜宇霄走到宠天戈的床边,问了问他此刻的感觉,两人聊了几句,见他状态还好,杜宇霄就把他慢慢地扶起来,还架起了小桌。 victoria则把刚买来的粥放在床头,招呼他们两个人吃点儿东西。 “粥好喝,妈妈吃。” 宠靖瑄刚刚才喝过了一大碗,他很怕荣甜饿肚子似的,连忙催着她。 本以为自己会没有胃口,可是一闻到食物的香气,荣甜顿觉饥肠辘辘,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 虽然暂时不清楚宠天戈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但是杜宇霄夫妇一直都是天宠集团的元老级人物,又都是身居要位,自然很清楚这些天来,公司遭遇到的大危机。 再加上,顾墨存的大本营就是在南平,在那里遇到他,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稀奇。 只是,现在宠天戈刚做完手术,荣甜又怀着孩子,实在不适合再提起这件事。 相视一眼,两个人都保持着缄默。 ***** 私人飞机缓缓跃入天际,林行远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我现在可以过去吗?那好,我现在过去……”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拿起车钥匙,前往停车场。 到了医院,之前一直和他联系的那个医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见到林行远,医生将早就准备好的几张表单拿出来,再把一根笔递给他,同时提醒道:“这个你好好看一眼,都没有问题之后,就签字。” 他接过来,坐在一边,逐字逐句地看完了,然后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嗯,这些我都已经了解了。” 说完,林行远认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医生向他伸出手来:“谢谢你,林先生。其实,在我们国内,骨髓捐献志愿者的数量真的不多,甚至有的时候,配型成功之后,再也联系不到那位志愿者了的情况,也是经常发生的。希望你的骨髓能够救人。” 林行远和他握了手,然后跟着护士去抽血。 不用抽很多,几毫升就够了,然后就是按照相关步骤,把血液储存好,入档,等待着配型,也许会救到某一个深受病魔折磨的病人。 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能救到人,林行远就觉得很高兴了。 除此之外,他已经签署了关于遗体捐献的相关文件,打算在死后捐出有用的器官。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想要为自己的人生,找到一些积极的意义,而不是报仇,或者赚钱。 第二十五章 再不手术你就死了 抽了不到十毫升的血,护士把林行远的血样送到组织配型实验室,下一步就将进行hla分型的检验,再然后,医生把相关数据导入造血干细胞捐献者资料库内,等待着与患有相关疾病的病人配型。 志愿者的数据是长期保留的,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配型成功,天南海北,等待着有缘人的出现。因为在无血缘关系的人中寻找到合适的配型对象是一件十分十分困难的事情,几率小得可怕,所以,一旦能够找到,对于病人家属来说,无异于是茫茫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甚至是唯一的希望。 林行远在抽血室里坐了一会儿,没想到,之前那个医生又跑了过来。 “我还是忍不住过来提醒你,如果真的配型成功,希望你一定能够说服家里人,同意你去捐献骨髓。哎,不瞒你说,美国的拒捐率是50%,日本呢,差不多是60%,我们国家也不乐观。对于病人来说,找到配型成功的骨髓,又被拒绝捐献,真的是很大的打击。去年我们这里有个小女孩儿,已经做了清髓,志愿者拒捐了,最后病人死亡……”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也不会一再跑来做林行远的思想工作。 “放心吧,我是孤家寡人,没有家庭压力,要是配成了,我随叫随到。” 林行远拎起外套,朝医生点了点头,大步走出医院。 他只是偶尔在网上看到了关于遗体捐赠的事宜,搜索的时候又看见了骨髓捐献,所以一并填了表格,本以为石沉大海,没想到刚过了两天,就有专门的人来联系了林行远。 没有父母妻儿,谁会阻止他做任何决定呢?所以,林行远很清楚他的决定,当然不会反悔。 走出医院,他长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打给荣甜。 关机了,林行远猜测,她应该已经到了中海,只是太过匆忙,忘了开机,又或者是没有找到充电的机会,手机没有电量自动关机。 果不其然,蒋成诩很快打来,告诉他,他们已经到了,正在赶去医院,一路飞行顺利。 “有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没想到,连一向事不关己的蒋成诩竟然也八卦了起来。 林行远顿时有些尴尬:“老板,你都觉得可能不应该问,那你还问我……” 蒋成诩摸着下巴,笑得十分温良无害。 可是,一般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和宠天戈的女人有一些什么,不过我还是提醒你,有些人如果错过了,就别死抓着不放。所谓错过错过,就是即便错了,生活也得继续过。” 他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让人很怀疑其话语中的道理是否真的靠得住。 “……” 林行远一阵无语。 “我回公司了。” 他挤出来一句话,作势就要挂断电话。 “哎,哎,等一等!我有事情和你商量!算了,你来我这里,再把公司的律师叫上。” 蒋成诩很难得地要和林行远讨论一下收购宏文娱乐的细节。宏文是老牌娱乐公司,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最早是出音乐卡带,然后触及到演、艺、歌等多方面,也曾有过令业内羡慕的辉煌。 但是,最近十年因为经营问题,原本的几个一线明星在合约到期之后,纷纷和经纪人一起跳槽,宏文终于如同一个垂垂老者一样丧失了活力,即将被残酷的竞争淘汰。 “收购宏文?是个棘手的烂摊子。你确定?” 林行远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的老板一向都喜欢低价买入,好好运作,再高价抛售,一进一出,就是一大笔钱。 蒋成诩也发出一阵轻笑:“怎么不确定?反正谢家那边有宠天戈帮我扛着,我不信,宠天戈手术之后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猜,谢家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到时候我们在旁边敲敲边鼓,哈哈,想想都激动。” 林行远只好联系集团内的律师,约上他一起去找蒋成诩。 涉及到公事,他还是很负责任的,尽可能不再去想其他情况,专心做好手上的事情。 ***** 秦野赶到的时候,蒋成诩派来的司机已经把宠天戈和荣甜都接走了。 偌大的医院停车场,顾墨存神色狼狈地靠在一个大柱子上,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脚边有一滩血,滴滴答答的,都形成了一个圆圈儿。 而他的指间却依旧夹着一根烟,不时地抽上一口。 如果不是兜里的烟盒里还有几根烟,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得住了。关键时刻,要么是酒精,要么是尼古丁,总要有一个东西来提神。 秦野一看,连忙冲上车,小跑着到了顾墨存的面前,把他往车上拖。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能不去正规医院就诊就不去,所以,上了车之后,秦野马不停蹄地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他马上赶到。 放下手机,看着一言不发的顾墨存,秦野愤愤不平地说道:“值得吗?你当人家是宝,人家拿你当屎!公司这边先交给我们,你马上去做手术,不能再拖延了!” 因为太过担心他的身体,所以秦野有些口不择言,平时他可不敢这么和老板说话。 顾墨存不吭声。 秦野拍了一下喇叭,气哼哼地再次开口:“老大,我求你了,你就当行行好,发发善心,哪怕是管一管我们这群人的死活呢?谢氏现在情况不明朗,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一支算什么?嫡系不嫡系,旁支不旁支的,单凭老太太的一己之力,我们上百人还不得喝西北风?谢君堂那只老狐狸还能让我们继续留下吗?” 他说的是实话,千真万确的大实话。 顾墨存这个身份的存在,对于谢氏来说,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不能拿到台面上公开。他可以为谢氏不断地赚钱,开拓新的市场,却永远不能坐到最高的位置上。正因为如此,所以谢君堂才默许了谢君柔的计划,让周扬金蝉脱壳,离开部队,为家族出力。 简单说来,就是他允许外甥做出贡献,不能允许外甥执掌江山。 这也是人之常情,谢家的生意怎么可以落在外姓人的手中。 “我知道,就算我不在了,也会提前把你们这些人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顾墨存闭上双眼,因为流了不少的血,他此刻有些晕眩。 秦野气结,他担心的其实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前途问题! “那女人早晚会害死你的!甚至不用等病魔要了你的命,她就会!你知不知道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一个外伤有多么致命?叫我怎么跟老太太解释?” 他口中所说的“老太太”,指的自然就是谢君柔。 “你不要告诉她不就得了吗?专心开车,我不想没病死,先撞死。” 顾墨存闭着眼睛,无奈地说道。 秦野连连呸了好几声,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太不吉利了,全都是什么死啊,病啊的,没一句好听的。 他专心开车,很快把顾墨存送到了他最近一段时间常住的公寓,其实距离林行远的公寓就隔了两条街,并不远。 家庭医生也早已等待多时了。 包扎了伤口,做了一系列检查以后,医生遣散众人,单独和顾墨存谈话。 “顾先生,从医生的角度,我真的不建议您再拖下去了。就算是现在马上手术,我也不敢保证会百分之百成功。何况,我上次已经和你说过了,一共要进行三次手术,一次比一次的成功率低。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尽早开始治疗,尽早获得健康。” 顾墨存的脸上波澜不惊,一点儿都没有听见噩耗的表情。 他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问道:“你不是已经给我开了好几种药吗?我一直有按时吃,难道这还不够吗?非要做手术的话,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我怕腾不出来……” 工作这么久,医生似乎还没有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他不禁有些无奈,摇头道:“药物只能暂时缓解症状,根本不能治疗疾病。恕我多言,什么工作比命还重要呢?您要知道,很多人甚至连救命的钱都凑不出来,而您有治疗的条件,我和我的同事也会尽全力,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说到最后,医生俨然已经苦口婆心。 顾墨存沉思了片刻,用手撑着额头,终于还是松口:“手术大概要准备多久?” 见他似乎动摇,医生立即喜悦道:“我们要开会研究一下具体的手术方案,最多一周,如果你的身体检查通过,最迟下周就可以手术。” 顾墨存点点头,长出一口气:“那么,去准备吧。我也要用这几天来好好安排一下……” 悄悄立在门外的秦野终于也稍稍缓了脸色。 医生离开以后,顾墨存提高音量:“都听了那么久,还不进来?我有事叫你去做。” 秦野意识到偷听被发现,只好讪讪地走了进来。 第二十六章 房产赠与 偷听被发现,秦野很是尴尬,但尽管如此,听见顾墨存叫自己进去,他还是推门,径直走进去。 顾墨存没有怪他,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病情,怕他一拖再拖,就是不肯手术。 他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地不想做手术,只不过,医生早就告诉他,手术不是一次就行,前后要做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的成功率低。要是拖着不做,起码不用担心急速恶化,如果做了,一旦开了头,恐怕就难以停下来了。 没有人不怕死。顾墨存也不例外。 他很怕自己在没有处理完好多事情的时候,就死在手术台上,或者再也醒不过来,那样的话,和死了其实也没有区别。 “顾先生,你答应尽快手术,我真的很高兴,真的。” 秦野一脸诚恳地说道。 顾墨存朝他笑了笑,忽然转移了话题:“赵昆妮还在中海吗?荣华珍接手了中海分公司,有没有把她召回去?” 秦野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还在中海,她说,荣华珍对她不像过去那么信任了,似乎也是怀疑她被荣甜收买,做双面间谍,所以一直把她丢在中海,不闻不问。” 顾墨存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个女人的去向,他只是想要了解一下,秦野和她现在还有没有联系罢了。 果然,一说完这些,秦野也反应过来,脸上似乎有几分尴尬。 “顾、顾先生……” 顾墨存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再说。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不想看你那么辛苦。我母亲有位手帕交,女儿在英国读书,上个月已经回国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 他的语气和神态,看上去像个兄长,已经近乎于温和了,这其实并不多见。 秦野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竟然连退了一大步,脸上是惊恐的表情。 “不不不,顾先生,不要!” 他强烈地抗拒着,第一次违背了顾墨存的意思。 好半晌,顾墨存都没有再说话。 秦野几乎以为,他生气了,刚要道歉,就听见他缓缓开口:“我刚才在你的脸上,几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当初,周太太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要给我介绍女孩儿认识,我也是你当时的那种表情。” 他和谢君柔的母子感情早就淡了,如今人前人后,顾墨存都已经习惯称呼她为周太太,而谢氏的人则一律称呼她为大小姐。如今谢君柔出席商务场合,也喜欢以谢家大小姐的身份自居,渐渐地不愿意提起自己那位在部队的丈夫,这令顾墨存更是对她十分不满。 谢君柔对于夜婴宁那个儿媳,一开始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反正老的小的如今也不住在一起,没什么太大的矛盾。但是,后来的事情朝着无可挽回的势头上一路发展,没有哪个婆婆能够容得下这种儿媳,就算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身体出了问题,也不能接受。所以,她一再怂恿,让他干脆休了她,再娶一个乖巧听话的,重要的是能够照顾好他的。 他自然不同意,不仅不同意,甚至激烈地反对。 就和现在的秦野如出一辙。 “你既然也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你放不下,难道我就比你更能放下吗?若论起时间长短,感情深浅,恐怕我也要是你的几倍呢。你懂了吗?” 说出来这些,他觉得轻松多了。 承认自己对自己的无能为力,需要莫大的勇气。 果不其然,一听见顾墨存这么说,秦野也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短短的头发,无奈地说道:“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呢?” “接下来,我猜谢氏的日子可能不会很好过。宠天戈伤得比较严重,我估计一回中海就要手术。休养的话,大概要两个月,但是,这两个月他不可能躺着,什么都不做。所以,你先回中海,密切留意天宠那边的情况。” 顾墨存说出自己的安排,秦野立即摇头拒绝。 “中海那边有好多人,用不到我,我肯定是要跟在你身边的,你做手术,身边不能没有放心的人。何况,何况……” 后面的话,秦野有些说不下去了。 顾墨存明白他的意思,手术有风险,他上得去,不一定下得来。 “反正,我暂时已经做这么多了,就算没有一下子彻底把天宠击垮,短时间内,它也是元气大伤了。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在怪我,不应该那么轻易放过宠天戈,把证据拱手奉上,让他们逃过这一劫。但是,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想到,一旦我弄死了宠天戈,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就成了孤儿寡母,我就下不去手……如果是以前,我还可以趁机得到她,可是现在……” 计划不如变化快。 秦野的神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果然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不是责怪,只是惊诧罢了,还带着一丝同情的味道。 顾墨存站起来,走到窗前站定。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 蒋成诩和顾墨存的猜测都是对的。 手术结束的第二天,宠天戈就执意在病房里举行了电话会议,紧急召集集团内部中高层,就连各分大区的负责人都叫上,一整天开了好几个会议。 荣甜气得当场翻脸,可她的话毕竟还是无法真正左右宠天戈的想法,他依然故我。 逼急了,她在最后一个会议之后,摔了他的平板电脑。 宠天戈并没有动怒,只是一脸病容,一脸忧伤地看着她:“知不知道,我并不是爱钱如命,也不是不想抽身,只是我如果保不住这家公司,我就没有给瑄瑄治病的钱,也没有能力养活你们娘仨。我不能看着你们吃苦受罪,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老病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们一个稳定的生活,要不然,我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荣甜听着他沙哑的声音,终于还是哭得不能自已。 她多么想说,不,我不在乎什么钱不钱的,你不要再拼了,谁要公司就让他们拿走好了。 但她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不再有满脑子的梦幻想法,她已经懂得了生活的残酷,知道活着就是需要钱。何况,宠靖瑄早晚都要做手术,再加上后期的治疗和调养,那将是一大笔钱。 没有钱,一对夫妻,两个孩子,怎么活。 宠天戈靠在床头,抱着她,轻轻抚着她不断起伏的后背,眼窝也有些潮潮的感觉。 “其实,不要害怕,医生都说了,手术成功。就算不成功,也不过是坐轮椅,难道你嫌弃我?” 他故意语气轻快地说着。 荣甜立即摇摇头。 他也跟着大声笑起来。 荣甜想要留下来继续陪床,不料,宠天戈说什么都不允许了,执意让司机把她送回去,让她好好休息。 她实在争论不过他,只好怏怏不快地离开医院,又去儿童医院看了看宠靖瑄,等到把他哄睡着了,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上了车子。 这个城市的夜景很迷人,霓虹闪烁,比之白天又多了一丝旖旎的味道。 然而荣甜却根本无心看风景。 她的男人,她的儿子,全都在承受着病魔的折磨。 她心力交瘁,却又无能为力。 掏出手机,荣甜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机早就没有电了,她忙得竟然不知道。 “出门一定得有这个东西。” 司机把自己的充电宝借给她,以免她有急事。 荣甜道谢,连上充电宝,开机,查看一下信息和来电记录。 有一个本地的手机号码打过好多次。 她确定不认识那个号码,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打回去,这个号码居然又打过来了! “您好,我是鸿升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敝姓张,请问是荣甜女士吗?受我的委托人委托,有几处房产赠与您,需要您的配合,完成更名过户手续,不知道您能尽快和我见一面吗?” 手机那端传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声,语气听起来很客气。 荣甜愣了愣,律师?房产?她不禁有些状况外。 她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半,周五晚上的八点半还很早。 “我现在就有时间。我在中山广场附近,你在哪里?” 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荣甜觉得让宠天戈的司机跟自己一起过去,也安全一些。 “太好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您在中山广场东的那家星巴克等我可以吗?我刚到公司停车场,本来还以为今天联系不到您,所以我下班了,等我上楼拿一下材料。” 这位张律师说话很干脆,很快和荣甜约定了时间地点。 既然是在星巴克那种地方见面,荣甜也就不太紧张,尽管如此,她还是让司机和自己一起进去,坐在她旁边那张桌旁边,扮作是其他客人。 等了十几分钟,一个穿着职业装的三十几岁的女人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她匆匆扫了一眼,几乎立即认出来了荣甜。 第二十七章 我不愿意接受 就在她四处打量的时候,先到一步的荣甜其实也在无声地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张律师。 幸好,对方也是个年轻女人,令她的戒备情绪稍微降低了一些。 荣甜正想着,那女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略一俯身,伸出手来:“您好,荣女士是吗?我是鸿升律师事务所的张婷馨,谢谢您能抽出时间来见我。” 对方果然和在电话里差不多,语气干练,说话利落,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信服的感觉。 “你好,张律师,请坐吧。” 荣甜和她握过了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虽然有些仓促冒昧,不过,我还是直奔主题吧。是这样的,我的委托人名下有两处房产,他想转赠于你,全权委托我来办理相关手续。这个,请你先看一下,我去买一杯咖啡。” 张婷馨从怀里的文件袋里抽出来两摞比较薄的文件,轻轻推到荣甜的手边,然后拎着她的大号手袋去买咖啡。 见她离开,荣甜只好低下头,翻开面前的文件。 其实,她早有预感,只是不愿意去验证。 这个律师的委托人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在她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震。 他把当初和自己结婚后住的那栋房子,以及海岛上的私人别墅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名下,当然,是现在这个身份的名下。 两处房产的估值加起来惊人,又牵扯到海外,手续繁琐,不过,这些都已经办理完毕,只等待她这个被赠与人签字确认,完成最后的更名过户。 荣甜草草看完了,心一揪一揪的,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压抑得难受,几次想要起身,终是不能。 一直坐在邻桌的司机似乎看出来了荣甜的不适,不停地朝这边看过来,但因为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保持沉默,所以不敢贸然吭声。 就在荣甜好不容易打定主意想要离开的时候,张婷馨已经捧着咖啡杯快步返回来了。 “请问,关于这些文件,您有什么疑问吗?” 见荣甜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她坐下来,又细细地打量了几眼,这才轻声问道。 张律师年轻有为,最擅长的就是这一类的案子,要不然顾墨存也不会找上她来全权负责。鸿升人才济济,当年她刚入职的时候,因为资历浅,因为是女性,也经常受同事排挤,不过在她一连赢了好几个难啃的案子以后,终于在事务所里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他是什么时候找你的?” 荣甜直接问道,不兜圈子。 张婷馨微微一怔,对上面前女人的双眼,竟然从中读出了一丝凌厉,她不由得一惊,很快调整好了情绪,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回答,其实并没有透露出什么实质性的信息。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一个月?半个月?根本没人说得清楚。 “这么说来的话,张律师的工作效率还真是惊人,短短的时间就完成了这么复杂的房产手续,尤其还涉及了海外的私人岛屿。” 荣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阴郁,两只手放在桌上,握得紧紧的。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不能喝咖啡,只要了一杯热牛奶,此刻也渐渐地凉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奶制品特有的腥味。 张婷馨不禁有些无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并不是有意骗你,你说得对,为了这个案子,我每天都加班加点地工作,几乎没有在十点以前下过班,所以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办理好了所有的手续。顾先生是我所接触过的委托人里面,话最少的一个,我对他的事情丝毫不了解,除了面前这些文件。” 说罢,她又从那个片刻不离身的文件袋里拿出更多的材料来,都是相关手续,有原件也有复印件,厚厚的摞在一起,足有四五厘米。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荣甜忽然皱了皱眉头,她的第六感一向精准,此刻心头冒出一丝浅浅的不安,可快得一下子就溜走了,令她来不及多想。 “我只在两个月以前见过顾先生一次,他当场签字,后来都是通过电话视频来和他沟通。” 张婷馨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然而就算她再具有专业素养,偶尔也会好奇一下这对男女的关系。她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在网络上搜到与他们相关的新闻,更不要说,前一段时间,宠天戈和荣甜高调宣布恋爱的消息铺天盖地,想不知道都不行。 多么有趣啊,她的委托人把自己的两处价值高昂的房产送给了别人的女朋友……实在太令人浮想联翩,脑补出一出狗血的豪门八点档剧集了。 然而身为律师,张婷馨只能按照委托人的要求去办,不可能去指指点点对方的决定,更不要说,顾墨存付了她一笔令人咋舌的薪水,比给那些发迹的中年民营企业家打离婚官司合算多了。 两个月以前…… 荣甜拼命回想着,自己在最近的两个月都遭遇了什么事情。 太多了,一团乱麻。 她不愿意再想,尤其是这种关头,别说是豪宅,就算是要把白金汉宫送给她,荣甜也不为所动。 “抱歉,张律师,请你转告你的委托人,我不愿意接受。” 荣甜面无表情,已经想要起身。 张婷馨蓦地睁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拒绝?! 真的有人会拒绝这一笔天降的横财吗?何况,身为经手律师,她可以发誓,这其中并无陷阱,一切因为转赠而产生的手续费,顾墨存都已经一次性付清。两处房产的产权都是干干净净,无贷款,无抵押,无任何问题,只要办好手续,这个女人就是它们的合法主人。 可她却说不要。 在此之前,虽然不相信会有人拒绝,可出于职业要求,张婷馨还是询问过,如果对方谢绝,那么这两处房子的去向问题。 “捐给白血病儿童。你去找一个值得信服的爱心机构,匿名捐赠。” 思考了片刻,他给出这样的回答。 “荣女士!请等一下!” 见荣甜要走,张婷馨不由得大声喊住了她。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一个律师,我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但是,既然我受雇于我的委托人,那么我就要尽量完成我的工作。我希望您能再好好地考虑一下这件事,不急于一时。还有,这是那栋位于中海的房产钥匙,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去看看,说不定你会喜欢那里。” 她一边快速地说着,一边从手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塞进荣甜的手中。 荣甜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们当年的婚房的钥匙。 她咬牙,想要还回去,张婷馨已经按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一脸恳求道:“抱歉,或许你真的不想接受,可是,能不能不要当场拒绝我?哪怕是做出一副深思熟虑之后再拒绝我的假象,就当是帮帮我,以免让我的老板以为我这两个月来不努力做事,可以吗?” 同为职场女性,荣甜自然知道女人在公司的种种艰辛,她只好点头。 钥匙在掌心里被攥紧了,咯得皮肤有些疼。 “谢谢你。” 张婷馨目送她离开,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慢慢地喝着她的咖啡,面对着一桌子的文件,她第一次有些无力的感觉。 无声无息,旁边桌的一位男性客人也走了出去。 “你没事吧?” 司机快步追上,帮荣甜拉开车门。 她摇摇头,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低头坐上车子。 “今天的事情……” 车子开上路,荣甜舔|舔嘴唇,轻声说道:“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宠天戈?” 司机是宠天戈的司机,他自然晓得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知道自己的老板现在身体不好,不宜操劳太多,于是他也默默地点头。 “谢谢。” 荣甜道谢,疲惫地闭上双眼。 ***** 接连好几天,早上六点不到的时候,荣甜便被一阵胸|闷给憋醒了。 她冲进卫生间,吐了一阵子,扒在马桶边缘,忍耐着那股天旋地转的感觉,好久才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这些天她都住在宠靖瑄和赵姐一起生活的公寓里,这里距离宠天戈父子两个各自的医院距离都不远,开车十分钟左右,交通便利。 宠天戈做了手术,好多事情顾不上,于是让victoria帮忙找了家政,过来照顾荣甜的饮食起居。 家里的一大一小都在医院,她怎么可能闲得住,等保姆煲好了汤,就亲自送到了医院里去,让宠天戈能够趁热喝。 他住在高级病房,24小时有人照顾,一天三顿的营养餐更是科学合理,膳食丰富,可荣甜还是执拗地去送汤,不能一天也不见到他。 每次去,他都在和公司的人谈话,病房成了这个男人的第二战场。如果不是医生坚持不许他出院,想必他早就跑回公司,继续玩命。 “您来了。宠先生正在和公司的人说话,要不要我去说一声?” 走廊里时刻守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专业的保全人员,两人一组,一天两组倒班。几日来,四个人已经知道了荣甜的身份,每次她来,无论哪一组的人当班,都会恭敬地和她问好。 ***** ps:张婷馨律师这个人物是给tingxin888写的,用的谐音字,希望你喜欢。本来想让你做心理医生,后来改成了律师。如无意外,后面还有她的戏份,她和之前的某个角色还有亲属关系,不妨大胆猜猜。如果有其他的朋友想在文中客串角色,可以给我在书评区留言,酌情加入。你们的朋友,大眠留。 第二十八章 坏消息 荣甜拎着保温桶,踮脚向病房里看了看,依稀能够听见宠天戈低低的声音,知道他是在和一个下属在谈公事,于是摇了摇头。 “不用,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就好。” 说罢,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查看留言。 这几天,荣甜和林行远断断续续地会发几条微信,也都是围绕在宠天戈的手术上。 他们两个人毕竟欠了林行远一个好大的人情,总不好过河拆桥,一回到中海就没了音讯,所以,荣甜也就和他偶尔聊几句。 彼此都很有分寸,一问一答之间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就是怪怪的。 不过,就算再怪异,荣甜现在也没有任何心思,她根本顾不得任何其他人了,只能管好自己,老公,孩子,单单是这些,就已经很难了。 大概是因为感觉到荣甜来了,没一会儿,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走出来,和荣甜打过招呼,就离开了。荣甜起身,静静地走进病房。 “我不是和你说过,你来了,直接进来就好,不管谁在。” 宠天戈一下子就猜到,荣甜一定是坐在外面等了,顿时有些心疼,走廊毕竟有些凉,他怕她着凉,感冒拉肚。 “我刚刚才到的。” 虽然明白他的担忧,不过,荣甜也有自己的宗旨,那就是尽量不插手天宠的生意。所以,每一次宠天戈和下属谈公事的时候,她都是能避就避,绝不旁听,更不会随便给出意见。 “今天是什么汤?” 他动动鼻子,含笑问道,看着她放下保温桶,盛出来一小碗。 “不好好休息汤。” 荣甜一边板起脸来,一边有些嗔怒地说道:“你这样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好?你干脆把公司搬到医院里好了!把隔壁病房布置成会议室,方便你开会!” 听出来她在责怪自己,宠天戈还故意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道:“好主意。” 她气得险些把一碗汤浇在他的头上。 “别生气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如果真的不舒服,我就不会叫他们过来了。再说,除了腿暂时不能动,我的脑子可以转,嘴也可以说,你总不能让我每天一动不动,就躺在床上装死吧……” 荣甜吓得连忙伸出一只手去捂着宠天戈的嘴,一瞬间眼泪汪汪:“不许你说那个字!你再说我就打你!” 他知道她的担忧,乖乖闭上了嘴。 趁着宠天戈喝汤的时候,荣甜顺便把带来的束修剪一下,插到瓶里,再把前两天的丢掉,忙得不亦乐乎。 “章向韬在南平机场被我的人拦下了,他想跑。” 他低头品尝着鲜美的汤,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握着汤匙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好像正在思考着什么。 荣甜握着剪子的那只手一顿,眉头紧蹙,几秒钟才舒展,手上“咔嚓”、“咔嚓”两声,麻利地剪掉了两段过长的茎。 “那他承认了,陆洪光的车祸是他找人做的吗?” 在她看来,凶手一定是章向韬,他怕陆洪光对宠天戈说出一些实情,自己的地位不保,还有可能蹲监狱。于是,章向韬先下手为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弄死陆洪光,反正,只有死人才是会永远闭嘴的。 “他不承认也不要紧,我已经控制了他的妹夫。” 宠天戈冷哼一声,眸中显出杀光,一闪而逝,他再一次低头喝汤,以免凉掉。 荣甜想了想,记起来了章向韬好像是把妻子的弟弟偷偷安排进了冯山分公司,原来是有这样的作用。不料想,有的时候,棋子也能临阵倒戈,反咬一口,成为关键的证人。 “他的那个小舅子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找人吓唬了一下,就全都实话实说了。就是他去撞的陆洪光,一路跟着他,发现他把你从之前的酒店接到了另一家酒店,等他一离开,就把他的车撞了,再去找章向韬通风报信,查到了你的房间号。幸好,你当时起了戒心,根本连门都没给他开。” 宠天戈喝完了汤,索性把前因后果全都告诉给荣甜。 她听完之后,恍然大悟,心想自己原来是冤枉了陆洪光,她之前还以为是陆洪光把自己换酒店这件事告诉给了章向韬,暗暗责怪他。 “你有时候还是有点儿小聪明,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很笨就是了,哈哈。” 宠天戈趁机撩了她两句,果不其然,荣甜抄起剪子就冲过来,作势朝他挥了挥。 “哼,你等着吧,再等几个月,哼哼……” 她的心里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以后绝对不是宠靖瑄那种老实孩子,很有可能是个极品淘气包。到时候,天天欺负死宠天戈,让他头大如斗,只恨自己不能和一个婴儿一般见识。 他趁机夺下她手里的剪子,放到一边,将她搂紧怀里。 “要是时间再快一些就好了,我真怕瑄瑄挺不到那个时候……” 宠天戈的一句话,就让荣甜几乎潸然。 手术那天,宠靖瑄被送来,只一眼,她就看出来孩子又瘦了,脸色苍白,令她心疼不已。 她本想和宠靖瑄的主治医生好好聊一聊,只是这几天一直操心着宠天戈的身体,暂时没有腾出时间。这么一想,荣甜立即从宠天戈的怀中挣脱出来,径直去洗手,然后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包和外套。 “怎么了?” “我去找瑄瑄的医生聊聊,孩子的脸色不太好,我得问一问才能放心。” 她匆匆在宠天戈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快步走出病房,让司机送她去宠靖瑄所在的医院。 赶到医院,不巧宠靖瑄在睡觉,荣甜不想吵醒他,和赵姐在走廊里小声聊了几句,就去找医生。 一见到荣甜,医生显然有些意外,但又很高兴,连声说:“你是瑄瑄的妈妈?之前都是和宠先生聊的,请坐,请坐。” 他大概也隐约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宠天戈的妻子,所以很谨慎地没有称呼她为宠太太,以免双方都感到尴尬。 “医生,我也不和您寒暄了,我想知道,瑄瑄到底能不能坚持到我的宝宝出生?” 说罢,荣甜将一直随身携带着的b超检查单拿出来,整整齐齐的一沓,送到医生的面前。 他接过来,细细察看着,知道她是想用新生儿的脐带血为患病的大儿子进行骨髓移植手术,挽救他的生命。 然而,事实是,即便是这么做,谁也不敢保证,手术能够百分之百成功。 术后可能马上会发生排斥,也可能一开始没有不良反应,过一段时间才发现脐带血没有植活自身细胞,手术依旧失败。 “恭喜你怀孕,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种途径。” 医生不想马上把各种负面信息一股脑儿地全都说出来,太打击人了。 荣甜却没有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她眼睛一亮,惊喜道:“也就是说,只要等宝宝一出生,瑄瑄就有救了,是吗?” 医生有些为难,犹豫了半天,还是据实相告:“是这样的,原本这两天我也想主动联系你们一下。瑄瑄这几天的数据,不太好,起伏得有些厉害,我想下周的时候再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不过,按照我的临床经验,坦白说……” 他顿了顿,还是咬牙:“我很担心,孩子可能坚持不了几个月……根据你的预产期,我计算了一下,可能时间衔接不上,来不及。” 荣甜的惊喜表情还挂在脸上,此刻听了医生的话,瞬间凝固。 “来、来不及……那如果让我早一点儿生呢?好多早产的孩子不也是好好的吗?提前一个月,不,提前两个月呢?” 此刻,在她的心中,想的完全都是救宠靖瑄。虽然,荣甜也对腹中的骨肉充满了愧疚,可是她无法两者兼顾,只能忍痛做出决定。 “你先不要激动,具体的结果,还要等全面检查的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开会研究一下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只能说,孩子的病情恶化得有些快,一开始我们想要保守一些,怕孩子身体吃不消,结果现在发现这样下去不行,那就换一种方法试试。” 医生劝慰着荣甜,把检查单整理好,还给她。 她一脸木然地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表情很是哀戚。 几乎每个做妈妈的听见这种消息,都会露出这种表情,医生虽然见多了,却还是难免有些受触动,只好站起身,亲自把荣甜送了出去。 她走出医生的办公室,双脚犹如绑了铅块一样,有千斤重。 一个趔趄,荣甜穿着平底鞋,走在平底上,却还是因为心不在焉而扭到了脚。 隐忍多时的眼泪随着脚踝处传来的一阵酸痛,扑簌簌落下。 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生老病死,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可怜的女人,她靠着冰凉的墙,任由眼泪无声在脸颊上蔓延。 如果有一种方式,能把孩子的病全都转移到她的身上,她一定毫不犹豫。 正想着,荣甜的手机响了。 她没有理会,只是铃声一直响着,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她只好摸索着找到手机。 第二十九章 心理医生 荣甜拿起手机,连看都没有看,直接接听。 “什么事?” 她吸了吸鼻子,尽量克制着,不过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非常明显。 那边迟疑了一下,好像在确认着什么。 “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荣甜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个号码是那个张律师的,虽然她没有保存,不过因为前几天还曾通过电话,所以对这串数字隐约有些印象。 “抱歉,现在是不是不方便?我听着你的声音,好像……在哭?” 张婷馨有些不确定,所以试着问了一下,不等荣甜回答,她又解释道:“我不是非要现在说不可的,如果你有事,我可以稍后再打。不过,要是你觉得我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不妨和我说一下,到底怎么了?” 同为女人,都十分敏感,直觉里,她听出来了荣甜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顿了一会儿,荣甜握着手机,快步穿过走廊,走进电梯里。 “你是要问我,房子的事情吗?” 她已经冷静下来了,也猜到了张婷馨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是的。不过,如果今天不合适的话,我会改天再打来。” 荣甜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照了照,把滑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抿了抿嘴唇,轻声问道:“张律师,我不懂,如果我不接受,难道会对你的职业生涯有什么影响吗?总不会因为我不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砸了你金牌律师的招牌吧?” 被她的问题问得有些尴尬,张婷馨只好坦白地回答道:“不,并不会对我的职业前途有任何的负面影响,这比输掉一场官司来说差得远了。其实,我是因为对你们的关系很好奇,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忽然间把自己的房产送给一个女人……” “你在哪里?我想和你当面聊聊,只有我们两个。上一次和你见面,我担心有安全问题,所以让司机陪我一起去的。” 荣甜深吸一口气,打算把这件事了结一下。 张婷馨感到十分意外,但还是立刻报上地址,选了一家常去的咖啡店,她知道,下午的时候,那里的客人不多。 果然是小小的一家店,饼干和甜品都是老板娘亲手做的,老板负责磨咖啡豆,煮咖啡,两个人养了一只异常漂亮的布偶猫,很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荣甜到的时候,张婷馨已经到了。 两个人各自点了喝的东西,就都有些沉默了。 “抱歉,是我太想把这个案子做好了,因为实在不想对不起顾先生付给我的一大笔薪水。可能我的想法太单纯了,总觉得一个人施与,一个人接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想到,真的有人在面对金钱的时候会毫不动心。” 张婷馨暗道,幸好当时自己出于职业素养,询问了一下要是对方拒绝接受,结果要怎么办。 当时她甚至还觉得,傻子才不要。 而此刻,这个“傻子”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张律师,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不愿意接受。中海的那栋房子,其实是我和他几年前结婚时候的婚房。我想,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因为根据你所知道的信息,顾墨存和荣甜从未有过婚姻关系。不过,我听说你一直都是打豪门离婚案子的,应该也知道,所谓的有钱人家多腌臜之事。” 荣甜喝了一口水,停顿了一下,方便张婷馨先消化掉这些信息。 “至于国外的那座小岛,是他曾经囚禁我的地方,他让我过了几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在那里,我流产了一次,孩子不是他的。” 为了把这些信息串连起来,荣甜也曾费了很大的力气。关于过去,宠天戈并不愿意和她多说,总是害怕会引起她的负面情绪。何况,她的头部在受伤之后,每每刻意地逼迫自己想起从前的事情,都会导致大脑疼痛,难以入睡。所以,如非必要,荣甜从不逼迫自己想起来那些。 她不想,并不意味着她不会试着搜集资料,加以联系,得到最为贴近真相的事实。 “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这些私事,之所以告诉张律师,是因为你让我觉得你很真诚,而且你也是一个女人,比较能够了解我的感受。希望你能帮我继续保密,不要说出去。” 荣甜垂下眼睛,低声说道。 张婷馨的确大吃一惊,从来没有想过,这其中竟然有如此多的内情。即便是打了几十个有钱人家的离婚案,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此刻也难免有些愕然。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正色道:“请放心,有关于我委托人的一切隐私,都是绝对不可能外泄的,这是我的基本操守,不会丢弃。” 她想了想,又从那只巨大的手袋里掏出了上一次的文件。 “如果真的决定不要,也是需要你的签名的,接下来我会联系相关的慈善基金会,先售出这两处房产,再把款项匿名捐出。” 荣甜久久地注视着张婷馨,忽然流露出迷茫的神色来。 “张律师,你有熟悉的心理医生吗?” 张婷馨正在掏签字笔的那只手猛地顿住,她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了看荣甜。 心理医生?! ***** 张婷馨亲自开车,将荣甜带到距离她所工作的律师事务所不远的一栋高级写字楼。 荣甜以前曾路过过这里,对这栋写字楼有些印象,因为地段很好,租金也贵,所以租下这里的公司或个人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要不然,都负担不起高昂的各种费用。 “跟我来吧,她的办公室在18层。” 真的要见到心理医生,荣甜忽然又迟疑了。 她原本伸出去推车门的手很快缩回来,指尖微颤,好像无法下定决心一样。 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就算是见了心理医生,难道就能把情绪调整到最佳状态吗?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压力已经大到了临界点,要是再增多一点点,有可能率先扛不住的人不是宠天戈,也不是宠靖瑄,而是她自己。 “你不要太紧张,其实我今天带你来见的这个心理医生,算是我的远房表姐,我们都是从广东过来的。她很年轻的时候就考取了心理医生的资格,不过后来去香港了几年,也是最近几个月才来中海的。你可以先和她聊聊,看看彼此投不投缘,要是不喜欢,随时可以走。” 在咖啡店的时候,荣甜问她,有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张婷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这位表姐。 听她这么一说,荣甜已不好再拒绝,何况,又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于是下了车,和张婷馨一起走进电梯,上到18层。 一出电梯,走到楼层指示牌那里,荣甜看着上面的指引,有些惊诧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linda wang,王琳达。 不知道是不是重名重姓?! 荣甜猛地想起,张婷馨刚才还说过,这个表姐在香港待了几年,最近才来中海。 看来,应该是了。 荣鸿璨死后,他的这个“情妇”就悄然离开了荣家大宅,下落不明。 居然是她! 荣甜强忍着悸动,和张婷馨一起穿过走廊,走向前台。 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女人迎上来,微笑着主动问好:“两位下午好,王医生就在里面。请问是想喝茶,还是咖啡呢?” “我喝红茶,这位女士喝水。谢谢。” 张婷馨见荣甜不施粉黛,脚踩平底鞋,两次见面都没有点咖啡,只是喝牛奶或者水,再加上网上的各种猜测,基本上确定了她已经怀孕。 “好的,请稍等。” 推开面前的磨砂玻璃门,荣甜走进了办公室。 宽大的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见她们来了,正起身相迎。 二人一见,都微微一怔。 “真的是你。” 荣甜虽然只见过一次王琳达,但却对她印象很深,再加上那封信,她一直对这个神秘的女人念念不忘,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她。 “世界真奇妙。” 王琳达笑着摇摇头,看向荣甜身边的张婷馨,假装生气地道:“能不能帮我介绍几个真的客户,不要总是把认识的人往这里领,张大律师。” 张婷馨也没有想到,表姐和荣甜竟然是认识的,不过,她一想到荣甜来自香港,王琳达也在香港几年,她们可能会有交集,就一下子释然了。 “肯给你领就不错了,记得请我吃饭,不许赖账。” 她摇摇手,向门口走去:“你们聊,我去找你的美人秘书聊聊天。” 王琳达把荣甜让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打量了她一下,这才开口道:“好久没见,你看起来好像瘦了一些。” 真正过得好的人,也不会轻易来主动看心理医生。 “谢谢你对我的坦白,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我也没有把它们说出去,一直守护着我们的秘密。现在,我也有秘密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帮帮我。” 荣甜坐直身体,两只手握拳,松开,再握拳,脸上流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第三十章 你不适合催眠 王琳达微微一笑,用表情来试着安抚荣甜。 不等她说话,办公室的房门被王琳达的秘书轻轻叩响。 “请慢用。张小姐在外面休息,说她不急,你们可以慢慢聊。” 秘书分别把水和咖啡放到了荣甜和王琳达的面前,口中轻声说道,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荣甜用双手捧着水杯,喝了一口热水,全身终于暖和起来了。 “我想问你,电影里演的那种催眠术真的有效果吗?假如一个人真的忘记了过去的事情,通过催眠可以想起来吗?” 她一口气把想知道的全都问出来。 问完之后,荣甜才意识到,自己这么问,很有可能吓到王琳达。 哪知道,她还是太小看对方了,即便她的问题听起来有点儿冒失,不过,王琳达脸上却没有流露出特别的表情来。 “我想,可能你所理解的‘催眠’和真正的催眠是有区别的。怎么说呢,我用最浅显的语言来给你解释,所谓催眠,就是用技术去引发一种意识的替代,也是一种受到暗示,做出反应的状态。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是不能扮演任何角色的。对我本人来说,我只能向我的病人承诺,通过催眠,可以使得情绪得到调整,提高休息质量,改善不良的心理习惯。至于你刚刚说的治疗失忆,我不敢百分之百地保证,一定会有效果。因为,根据临床研究,导致人类记忆缺失的原因非常复杂,具有多样化的特点,需要结合生理和心理等各方面因素去分析。” 王琳达的语速不快,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比较容易被人理解。 荣甜叹气,她就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要是生活中的事情,像拍电影那样就好了,可以重拍,可以借位,可以后期特技,遇到不好的镜头大不了再来一条。 “是我太莽撞了。” 她喝了口水,有些无奈。 “其实,我隐约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只是我不敢肯定。” 王琳达也喝了一口咖啡,微微一笑。 荣甜微怔,与她对视了片刻,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很多信息,她这才喃喃地问道:“如果你猜到了,那么,老爷子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呢?” 荣家上下,都把王琳达当成了狐狸精,私下也在埋怨着荣鸿璨,一把年纪了还要找个小太太,家里已经有了三房太太,还不满足。他们无法让王琳达彻底消失,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决反对老爷子将其明媒正娶,以免她分走家产。 令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荣鸿璨真的没有把王琳达娶进门,而王琳达也在荣鸿璨过世后,拿着那笔微不足道的钱,离开了荣家,下落不明。 “在我看来,他应该是知道的。其实,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是非常渴望一家人能够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只可惜,他的妻子儿女们在意的只有他的遗产,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个可怜的老人。所以,我猜,他其实知道你不是荣家的孩子,但还是没有去追究,无非也是想要在弥留之际,让所有的荣家人都齐聚一堂,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 王琳达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头的猜测。 在荣鸿璨最后的日子里,他的三房妻子和儿女们忙碌个不停,当然都是在想尽办法捞取好处。虽然遗嘱是早就定下来的,但只要老爷子多活一天,就有可能随时修改细则,每个人都不想失去自己的那一份。 “明知道我不是荣家的人,却还是分给我两家内地的公司……荣先生的做法让我觉得很惭愧,我的本意并不是要故意去骗人……我自己也是不久以前才知道的……我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就是荣甜……” 她的心中浮上一丝羞惭,缓缓地低下了头。 王琳达等她说完,才平静地说道:“他走的时候,虽然饱受病痛的折磨,但是脑子却并不糊涂。要是你以为,他是被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还记得,那一天他把你们单独叫到了病床前,每个人都聊了几句,你也去了。我猜,你们说的那几句话在他心中的价值,或许就足够那两家公司了。因为,他是个很寂寞的老人啊!” 说完,她站起来,端着咖啡,一直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默默地眺望远方。 她是私生女,和母亲一样,一辈子见不得光。 一直到荣鸿璨死,王琳达都没有认祖归宗。她并非不想,而是厌恶透了荣家人的嘴脸,一旦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后面的事情用脚趾头也能猜到。 所以,在离开之前,她唯一告诉的人,就是荣甜。因为王琳达知道,她和自己同病相怜,都有着不能说的秘密,也都和荣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我想找回自己,我想知道自己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我身边的人只肯告诉我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我却全然不知。这令我觉得自己很不完整,像个傻瓜一样。” 荣甜站起来,脸上带着一丝落寞。 她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好,不想她再和过去的事情纠缠不清。 然而,如果她一直弄不清楚,顾墨存的存在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将她现在的幸福生活炸得连渣都不剩。 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果你真的很想,那么我建议,你还是先做一个脑部的扫描。当初你遭遇车祸,我也是略有耳闻的,如果你的脑部受到撞击,存在一定区域的损坏,那么即便我反复催眠你,也很有可能根本无效,甚至对你的身体还有影响。还有,我看了网上的新闻,如果是在怀孕的情况下,我不建议你接受催眠。” 王琳达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以后可以来找你吗?” 荣甜咬了咬嘴唇,小声地问道。 “当然可以,无论是把我当成医生,还是把我当成朋友,我都会欢迎你来找我,随时随地。基本上,我每天都在这里,时间有一大把,在找到男朋友之前,我只能做一条加班狗。” 王琳达笑着走过来,伸手拍了拍荣甜的肩膀。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压低声音,微微皱眉:“千万小心荣华珍,当初你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她自然拿你为重。可一旦你失去了作用,她为了个人利益,也不排除会对你下手的可能。要知道,你现在还没有结婚,一旦你出事,她就会理所应当地收回那两家公司。切记,自己照顾好自己。” 她的话,令荣甜一下子懵住。 是的,她忙得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她和荣华珍是法律上认可的母女关系,一旦她遭遇任何意外,在没有配偶的情况下,父母就是合法的遗产受益者。 她可不会认为,荣华珍不会这么做。为了钱,这大有可能。 “多谢提醒,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的。稍后,我会向张律师咨询一下关于遗产分配的事情,虽然我这个年纪的人早早去立遗嘱有些奇怪,但也不得不防。” 王琳达轻轻点头,表示赞同荣甜的做法。 “在荣家几年,我只能告诉你,他们都是一头头喂不饱的白眼狼,你怎么防备,都不足为过。” 临走之前,她一脸严肃地再一次提醒了荣甜。 见王琳达亲自送荣甜走出办公室,一直在和秘书聊天的张婷馨惊讶地问道:“这么快?你们聊过了吗?” 荣甜笑笑:“王医生的时间宝贵,我还没有付钱,怎么好意思抓着人家聊个不停?对了,二位美女有没有时间,赏脸给我一个做东的机会,大家一起吃顿饭吧?为我们三个人之间难得的缘分。” 张婷馨为了来见荣甜,已经和事务所那边提前打了招呼,直接下班。王琳达接下来也没有预约的病人,于是三个女人高高兴兴结伴去吃重庆火锅。 饭后,张婷馨开车送荣甜回家。 荣甜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抽空去取车,她坐张婷馨的车子回家。 “我想过了,我决定接受那两处房产。”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 正在开车的张婷馨有些惊诧,挑了挑眉毛,疑惑地问道:“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说完,她又笑道:“别告诉我,是因为我和琳达陪你吃了一顿你男人不许你吃的火锅,所以你感激涕零,决定收下。” 荣甜也不禁大笑了起来,的确,宠天戈认为怀孕不适合吃火锅,严禁她吃。 两个人笑了半天,她才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怕自己会出事,我必须给我的两个孩子留下尽可能多的钱。虽然谈钱很俗气,可是,人活在世,吃喝拉撒睡,衣食住行玩,没有一样是可以避开钱的。此外,等你哪天有时间,我还要立一个遗嘱,需要你帮我。” 张婷馨微微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想得如此长远,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竟然要立下遗嘱,这还是她从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的。 不过,她只是微微颔首:“好,没有问题。” 第三十一章 商战在即 十天之后,宠天戈执意要提前出院,主治医生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尽管如此,在荣甜的据理力争之下,还是为他聘请了一个专业的陪护,时刻照顾他。 他感到万分无奈,只好妥协,忍不住又去逗她:“你找个年轻漂亮的陪护,放我身边,就不怕我被人家拐跑了?” 荣甜一边收拾着宠天戈住院时候用的东西,一边笑着回答道:“我求之不得,有人肯接管你这个麻烦精,好让我省省心!” 他坐在轮椅上,一下一下,吃力地推过来,嬉皮笑脸地抱住了她的腰,把侧脸贴在荣甜的后背上,柔声道:“我现在每晚睡觉都不踏实,就怕谁把你抢走了。我是不是很没用?每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像个窝囊废一样。” 她的动作一顿,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荣甜才转身,抱着宠天戈的颈子,微微叹气。 医生和她说过的话,她至今没有告诉他。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意隐瞒,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对孩子的病情有知情权,可宠天戈自己也是刚刚才做完手术,还在恢复期,如果一听说宠靖瑄有事,他势必根本不可能再顾自己了。 “你有心事,但是,你不愿意说。” 他早已把她看穿,私下里问了司机,了解过荣甜这些天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得到的回答令宠天戈有些吃惊:律师事务所、私人心理医生诊所、甚至还有房产经纪公司。这一串地址下来,他本能地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他选择相信荣甜,只要她不主动说,他不想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些什么。 “别说得那么委屈。” 她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脸,要是有第三个人在场,恐怕会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堂堂天宠集团的老总宠天戈,居然像是一只宠物一样,被他的女人用手捏脸,真是任凭怎么想象,大家都想不到这样的场景来。 “你不也是瞒着我,在手术开始之前,把那个什么律师叫过来,偷偷地说什么遗嘱之类的吗?” 荣甜有些后怕,忍不住又用力捏了两下,气哄哄地质问道。 宠天戈也不躲闪,任由她拿着自己的脸出气,等她终于捏够了,才笑笑回答道:“其实早就准备着手弄了,只不过之前瑄瑄还小,也没有查出来生病,所以很多事情我也只是在脑子里想想,并没有落实。现在不得不想,早作打算,以免以后手忙脚乱。” 她不禁一阵心酸,不许他再说了。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人敲响,来人是多日不见的蒋斌和关宝宝。 前一天晚上,关宝宝给荣甜打电话,问她怎么好久都不来找自己玩。两个人一聊,她才知道,宠天戈居然做了手术,于是她坚持要来看看。 荣甜知道她是一番好心,便没有拒绝关宝宝,又知道她肯定会拉上蒋斌一起,索性就让他们一起过来,顺便充当司机,送他们回家。 “宠先生,虽然我没有买鲜送给你,但是有买很多好吃的!东西都放在车里了,一会儿到家,我就给你们露一手!” 关宝宝一脸真诚地说道,话音刚落,旁边的蒋斌便接口道:“但愿吃了你烧的菜之后,宠先生不会转到胃肠急诊去。” “你胡说八道!” “我上次差点儿洗胃,难道是我撒谎?” “……” 荣甜拼命忍笑,拉开这两个斗嘴不停的男女,让他们先坐下,自己继续收拾东西。 “还人民警察呢,一盘菜都扛不住,哼……” 关宝宝用眼睛斜睨着蒋斌,走到荣甜身边,和她一起整理着东西,两个女人不时地咬咬耳朵,显然都把身边的另一半当成了空气。 蒋斌走到宠天戈面前,蹲下来,大致地查看了一下他的腿,发现情况比自己想得还要严重一些,不禁有些担忧。 “怎么搞的?为什么好端端地忽然要做手术?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没事吗?” 宠天戈刚到冯山市的时候,两个人还通过电话,没想到才过去没多久,竟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也难怪蒋斌会感到诧异。 “一言难尽。” 当着两个女人的面,宠天戈也不想多说。 蒋斌沉思了一下,试探地问道:“我听说,你们公司之前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我们单位的好多年轻警察吃饭的时候都说个不停,说影响很大,都闹出人命了。是不是跟这些事有关系?” 连他这个工作狂都听说了,足可见这一次的事情闹得有多么严重。 宠天戈摊摊两手:“看,恶事传千里,你都知道了,看来我以后想赚钱真是难了。” 蒋斌忍不住打断他:“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赚钱呢?先照顾好自己,再照顾好老婆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十几分钟以后,荣甜收拾好了东西,说可以走了。 蒋斌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让她推着宠天戈坐着的轮椅,四个人一起走出病房。当值的两个保镖一刻不离地跟随在身后,一行人离开了医院。 蒋斌负责开车,把宠天戈和荣甜送回了家,也就是荣甜现在住的那间公寓,以前是宠靖瑄和赵姐生活的地方。 今天宠天戈出院,荣甜特地给家政工放了一天假。 “你们上去休息一会儿,我和宝宝去厨房做饭,好了喊你们下来。” 蒋斌卷起袖子,和关宝宝拎着两大袋子食材,一起钻到厨房去研究了。 荣甜也没有和他们客气,搀扶着宠天戈上了楼,给他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 “很辛苦吧?” 把他一个大男人连搀带扶地弄上二楼,又给他换衣服,着实辛苦。一番折腾下来,荣甜的鬓角已经微微汗湿了,看得宠天戈心疼不已,将她拉向自己,轻轻亲吻着。 “没有,只要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怎么样都不辛苦。” 她闭着双眼,喃喃自语地说道。 这几天的时间,荣甜已经拜托张婷馨帮自己办理好了有关于房产的一切手续,那两处房子如今都已经在她的名下,她也开始让张婷馨着手弄自己的遗嘱,避免如果发生意外,让荣华珍成为直接受益人。 遗嘱的公证需要进一步的相关手续,还要再等几天,事情不办完,荣甜自然感到心焦,可她又不想让宠天戈陪着自己一起烦恼,索性没有和他多说。 “不用太担心,顾墨存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很忙,应该没有精力再使坏了。” 宠天戈微微眯眼,脸上闪过一丝狠辣的神色。 荣甜一顿,猛地睁开了双眼。 “你这些天不停地开会,是不是就是为了报复回去?” 她猜到了,宠天戈是一点儿亏都不能吃的性格,这一次他和他的公司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他如果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等等看吧,要不了多久,我想,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 宠天戈自信一笑,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 秦野放下手机,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走进顾墨存的病房。 这是一家由谢氏投资的私人医院,设备一流,收费高昂,一般能来这里看病的人非富即贵。而现在,他却要在这里,接受一系列的治疗。 第一次手术的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十点。 秦野走进去,轻声说道:“顾先生,鸿升那个张律师打来电话,说手续都办好了,现在房子已经在她的名下了。如果您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把律师费的尾款一并结算给她。” 顾墨存站在窗前,正在眺望远方,一听这话,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竟然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真的?很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很好”,足以说明他此刻真的心情不错。 “除了正常的费用之外,你再帮我选一个小礼物送给张律师,谢谢她所做的,我知道,完成这件事,她一定很不容易。” 顾墨存的眼睛里闪烁着暌违多时的光芒。 秦野点头说好。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吐槽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给别人东西还要一副求着人家的态度。顾先生,手术又不是一定会失败,您又何必……” 顾墨存朝着秦野微笑了一下:“我对手术很有信心,难道你觉得我一定会死吗?” 他急忙说不是这样。 “我只是觉得,那里有我的很多回忆,假如我有一段时间不能再重游故地,她若是肯回去看一看,我也算是能够了却一桩心事了。” 秦野低声嘟囔着:“她又没去……” 不等说完,他又自动闭上嘴,想到顾墨存明天就要手术了,不想让他心情不好。 正想着,秦野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这段时间,顾墨存都在为做手术做各项检查和准备,他已经不再过问公司的事情。生意上的事情,下属一般都是直接联系秦野,再由他挑选一部分紧要的向顾墨存汇报,小事则不再麻烦他费心。 秦野一接起电话,刚听了几句,神色遽变。 第三十二章 反攻 顾墨存依旧站在病房的窗前,极目远眺,双手随意地搭在一旁,手指不时地轻轻敲几下,好像很悠闲的样子。 而站在几米外的秦野则紧张多了,他皱着眉头,神情严肃。 很显然,这一通电话的内容十分重要。 “确定了吗?那你们现在有没有继续争取一下客户?哪怕是适当压缩一下利润,再谈一谈……毕竟大家都是一直合作的,总不能这么不讲情面吧……什么?你确定?” 秦野的声音越来越急,听起来已经生气了。 如果不是顾墨存就在他的身边,他可能已经摔掉手机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转告顾先生。你们去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慌,不要自乱阵脚。” 秦野连声叮嘱了几句,放下电话。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凝视着顾墨存的背影,忽然感觉到有些难以启齿。原本,秦野已经下定决心,在他手术之前,绝对不让这些事情来打扰到他,现在看来,自己大概是做不到了。 “顾先生……” 秦野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顾墨存没有转过身,而是平静地问道:“是不是他开始行动了?” 其实他早就料到了宠天戈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敌人是谁,就不可能被动挨打。只是,顾墨存承认自己确实小看了他,才不过十天的时间,他不仅从鬼门关前逃过一劫,居然还这么快就打响了反击战。 “我们自己的德兰地产、弘发地产、易家居不动产直营连锁公司,还有谢氏旗下的两家分公司,都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 说话间,秦野的眉间微拢,尽量把情况说得不是太严重,以免顾墨存又变卦了,不肯进行手术。 顾墨存转过身,轻轻一笑,低声开口道:“小麻烦?如果真的是小麻烦,你刚刚会用那种语气和他们说话吗?秦野,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或许你能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我。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就知道瞒不过,秦野只好照实汇报。 顾墨存名下的几家公司,全都是小规模企业,基本上都是收购得来,收购成功以后,他也没有进行大规模注资,而只是保持着基本维持的状态,也就是俗称的空壳公司。这几家空壳公司的主要业务集中在地皮售卖这个领域上,由于顾墨存本人擅长打擦边球,背后又有谢氏的雄厚资金作为保证,因此几年里在中海并没有失手过,也没有被相关部门抓住小尾巴。 此外,在适当的时候,他的公司也会小份额地收购一些企业的股票。特别是今年春季,股市一片飘红后又骤然遭遇惨淡熊市,他及时出手,认购了大量的公司股份,握在手上,伺机而动。这些股份在无灾无难的时候或许不值一提,但如果恰逢该企业内部发生人事巨变或者遭遇经济危机宣布破产,几个百分比的股票持有也可能产生重要作用,他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 宠天戈正是在查到这些信息以后,对症下药,通过结合一些外人难以提前知道的内部政策,开始了他的报复行动。 先是大盘在国家救市之后出现短暂平稳,股票抛售现象得以终止,紧接着是二手房交易市场热度下降以及第一套商品房首付比例降低,其次,公积金可以用来付房租,银行调息,办理借贷的相关手续等等都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最后,这些政策性的改变可以说对地产业影响极大,虽然不至于导致整个行业的寒冬来临,但是,像几年前那种只要投资房地产就没有不赚钱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更严重的是,德兰地产和弘发地产的几块待售的地皮出现资金链的断裂,原有的老客户开始撤资,宁可付违约金也不愿意再继续合作。 “谢氏那边的情况更严重一些,因为我们是在暗处,谢氏是在明处,越是大企业,越是在很多事情上束手束脚,不好放开胆量去做,反而容易被宠天戈抓住把柄。” 秦野忧心忡忡,一边留意着顾墨存的表情,一边轻声说道。 德兰和弘发那种小公司无所谓,即便倒闭也损失不了多少钱,重要的是那些股份,以及手上掌握的项目代理权,宠天戈看中的自然也是后者。 “告诉比利,让他帮我一点点抛掉那些股份,做得干净利落一些,股票的钱帮我存到境外账户,不要让谢氏的人查到。” 顾墨存沉吟了片刻,如是说道。 比利是他的基金投资经理,这几年来一直负责打理顾墨存私人的投资,账目和任何一家公司不发生重合,也是少数几个最清楚他本人到底有多少钱的人之一。 “知道了。” “至于那几块地,宠天戈要是愿意要,就让他拿走好了,本来也是用来倒手赚钱的,就当少赚了一些。我这些日子不在中海,不要让德兰的人和天宠那边发生正面冲突,我怕他顺着查下去,可能会挖到更深的东西,到时候会对我们不利。” 这个身份毕竟是靠走私起家,虽然是民不举官不纠,但如果是宠天戈出面,事情大概会变得很棘手。 “好的。顾先生,您应该专心调养身体,不要再担心这些了。” 秦野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顾墨存接受手术治疗,此刻极为担心他半途而废。 “嗯,我知道。” 站了一会儿,顾墨存觉得有些累,便走过来,重新坐在沙发上。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现在好像在长新肉,总是痒痒的,尤其是衣服袖子蹭在上面的时候,他忍不住撩起袖口,看了看那道好几公分的疤痕。 “她呢?你说,她会不会去中海的那栋房子里去看看?” 忽然间,顾墨存露出了十分迷茫而又脆弱的表情,无助地看向秦野。 秦野绷起脸,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要是真的去过了,不可能连找都不找你。既然她什么都没做,那就说明,她根本就没去。” 听了秦野的话,顾墨存又苦笑一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去了,但她也没有找我……” 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就更残酷了,秦野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有点儿不忍心似的。 “我真希望我的手术能成功,我现在特别地有这种渴望。要是我好了,我就能回到中海去,站在她的面前,想和她说什么,就和她说什么,而不是等到若干年之后,她都未必会到我的墓前献一束。你说对吗?” 顾墨存靠在沙发上,慢慢地闭上眼睛,嘴角边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容。 “顾先生,您一定会好的。” 秦野微微垂着头,低声说道,眼眶有些红了。 ***** 虽然关宝宝十分不服气,但是为了大家的胃肠健康考虑,她只能主动让贤,把做晚饭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人民警察蒋斌同志。 而蒋斌果然很好地完成了,四个人几乎把一桌子的菜都吃光了,宠天戈和荣甜更是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气得关宝宝只能闷声扒饭。 “就算今天没有吃到蒋斌做的饭,我也能猜到,宝宝最近有变胖,一看就是喂得好。” 荣甜笑着说道。 听说,关宝宝个人工作室的准备工作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有了宠天戈的投资,资金快速到位,其他的一切手续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正因为如此,她已经把之前租住的那个房子给退掉了,等着工作室开起来之后再搬到新址去住。不过,这中间会有一段日子接不上,于是,蒋斌很自然地就把她的东西全都弄到自己的住处,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同居了。 “胖了?我的妈呀!” 关宝宝丢掉筷子,双手捂着脸颊,一脸惊吓的表情。 宠天戈自然妇唱夫随,点点头,说道:“胖了不少呢。不过也正常,蒋斌做饭好吃,你看我今天都盛了两碗饭。” 说完,他还举了举面前的空碗。 关宝宝一听,顿时揪着身边的男人厮打起来,嘴里还尖叫着:“姓蒋的,都怪你!你不在家就把饭菜提前做好!一盒一盒塞冰箱!我一热就是一大盒!吃不了浪费!所以我就都吃了……” 荣甜和宠天戈笑着对视,十指紧扣。 真的是每一对情侣都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模式啊,有平静的,也有吵闹的。 过了几分钟,关宝宝站起来,默默地收拾着碗筷,和荣甜一起去厨房。 见她们两个人离开,宠天戈眯起眼睛,轻声问道:“上次那些人的身份,你们搞清楚了没有?” 蒋斌就知道他不会忘记这件事,他站起来,把宠天戈所坐的轮椅推出餐厅,两人到了客厅,坐下来继续聊着这件事。 “身份不难查,都是一群亡命徒,拿钱办事的。当时现场有三具尸体,还有一个被救活了,隔壁那条街的楼顶上还发现了一个被击毙的狙击手。根据口供,那个活下来的说,他们的目标就是咖啡店里的那对男女,结果你们两个忽然冒出来,计划被打乱了。” 第三十五章 墓园巧遇 林行远再一次站直身体,沉默地看着那个正在朝自己缓缓走来的女人。 她穿着高跟鞋,走在铺满石砖的地上,走得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很响亮,打破了墓园内的寂静。 他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认出来了这个女人,意识到她是谁之后,林行远并没有给予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唯一疑惑的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人是傅锦凉。 显然,她是有备而来,手中同样抱着一束白色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来到墓园,除非是亲自前来凭吊故去的人。 她走到夜澜安的墓碑前,缓缓站定,然后把束摆在一旁,站起身,双手合十,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傅锦凉的声音很低,因此,和她尚有一段距离的林行远并没有听清。 等到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放下手,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语气里多了一丝惊讶。 “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林行远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和宠天戈之间的纠缠,他不愿意和这种太精明的女人打交道,所以只是朝着傅锦凉微微一颔首。 “你好。” 对于他不卑不亢的态度,很显然,傅锦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赏。 男人她见多了,有高傲自大的,也有奴颜卑膝的,但是像眼前这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正常回应的却不多。 “怪不得夜澜安对你死心塌地的,你确实有吸引女人的资本。” 傅锦凉轻笑一声,如是说道。 对于不熟悉的男女来说,这样的话听起来,不免有些轻佻。林行远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而心怒放,相反,他更加清楚,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于是,林行远客气地说道:“既然你是来看安安的,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说完,他迈步就要走。 没想到,傅锦凉忽然唤住他:“林先生,请留步。” 他微微蹙眉,然而对方已经率先开口,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好像胆小到以为人家要吃了自己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我想,你知道我是谁吧?我不是一个自负的女人,不过,拜那个男人所赐,中海还是有不少人认识我的。那场逃婚,着实令我‘大出风头’,不是吗?” 傅锦凉自嘲地笑道,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用那件极其丢脸的事情来开自己的玩笑了。有的时候,抢先嘲讽自己,反而令别人不好再继续嘲讽,她深谙此道。 “李太太说笑了。听说你准备在中海投资,祝你旗开得胜。” 林行远又是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地说道。 这下子,傅锦凉眼底的欣赏神色更浓了几分。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林行远,稍有疑惑:“听说,你离开中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你是怎么知道我……” 他并不撒谎,平静开口:“我在为蒋成诩打工,他现在是我的老板。” 傅锦凉恍然大悟:“怪不得,原来是‘蒋狐狸’啊,那男人老奸巨猾的,当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了。” 听见她当面说出自己老板的绰号,林行远也不禁弯起嘴角,低下头,尴尬地咳了两声,以示掩饰。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傅锦凉忽然再次开口:“我和你妻子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坦白说,一开始和她做朋友,我们彼此都心怀鬼胎的,她呢,很爱很爱你,怕有狐狸精抢走你。我呢,迫切地需要和宠家联姻,也不想让别的女人抢走我的未婚夫。本来,我倒是希望你和夜婴宁搞在一起,这样一来,宠天戈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不屑再和别的男人共享一个女人了,和我的婚事自然也就成了。不过……” 她的话锋忽然一转,眼神再次落在林行远的身上,确定他是否在认真听自己的话。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夜婴宁对你没什么兴趣。林先生,恕我直言,要是和别的男人比起来,或许你相当优秀,可惜,碰上的是宠天戈,就只能惜败了。但夜澜安对你却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我也很感慨,想帮助她,得到你的心。一来二去,我们也算是慢慢熟悉起来。哎,但是,她后来却……” 傅锦凉故意在这里停下来,微微叹息一声,好像在为夜澜安感到一阵惋惜似的。 林行远一直在听,见她不说话了,他也叹了一口气:“她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也是个固执的孩子。在我心里,其实一直拿她当妹妹……” 她冷笑一声:“你们男人是不是总想玩哥哥妹妹那一套?你会娶你的妹妹吗?” 他被问得一愣,无言以对。 “你为了那个女人,一直冷落她的时候,怎么没有把她当妹妹疼一疼?算了,我又不是来做道德卫士的,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傅锦凉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保养得宜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苍凉。 夜澜安死掉的消息,她是过了很久以后才知道的,虽然对这个愚蠢的女人没有多少好感,然而,傅锦凉毕竟在她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味道。 所以,她今天抽空来拜祭夜澜安,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林行远。 真的是天意,天意。 “李太太,我替安安谢谢你来看她。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林行远再一次要走。 傅锦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为锐利,她看向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知道宠天戈的儿子是谁的吗?” 虽然宠天戈一直把宠靖瑄保护得很好,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不代表着没有人知道。尤其,傅锦凉是一开始就知道夜婴宁怀孕的若干人之一,自然是瞒不过她。 “翻旧账没有意义,何况,她已经死了,何必呢?” 林行远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以免露出马脚。 “死了?” 傅锦凉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是啊,香港警方不是从那辆坠崖的车子里找到了烧焦的尸体,也做了dna核对吗?证实里面的那具女尸就是她。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请你理解。” 林行远正色道,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对这件事有些避讳似的。 “是吗?” 傅锦凉又是一声尖尖的冷笑,笑声令人有些不舒服。尤其,这里是墓园,本就安静得可怕,任何的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制放大,听得吓人。 她低下头,好像要找什么似的。 林行远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一种防备的眼神看向傅锦凉。 她把一个文件袋抓在手中,抬起头来,一脸讥讽的表情。 “我原本还在想,和谁第一个分享这个大消息。看来,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就是你,林先生。既然有缘在这里见面,那我们就当着夜澜安的面,看看我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吧。” 说完,傅锦凉走上前,把手里的文件袋塞给了林行远。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本能地想要拒绝。 “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你以为,只要你不看,事情就能瞒得住吗?还不如索性看一看,多有趣啊。” 她一挑眉,声音里带着威胁。 林行远只好接过来,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一沓纸,还有几张照片。 打印纸上密密麻麻地都是文字,看样子,应该是从网络上摘取下来的一段段文字,他匆匆扫了一眼,上面标注的日期都是几年前。接下来是一些带有人像的图片,因为大部分都是偷|拍,所以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能够看出来五官长相。再然后就是几张比较清晰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林行远再熟悉不过,正是荣甜,现在的荣甜。 “不得不说,现在的整容技术已经越来越厉害了,两个只是眉眼有些相像的女人,只要敢在脸上动刀子,看上去也能有七八分相似。再加上,这位荣氏的千金从小就被送到国外读书,本身也是个爱美人士,频频微整,所以呢,这一招瞒天过海,外加一招偷梁换柱,玩得可真是好啊。” 顿了顿,傅锦凉又笑着说道:“可惜,脸怎么变,手臂上的几颗痣的位置总不会变吧?你可以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几年前,香港的狗仔队拍到过新年回港过年的荣小姐和朋友一起去酒吧玩,她当时的左手臂上是有几颗挨着很近的痣的,但现在的这位可没有。别告诉我,荣小姐爱美到连手臂的痣都要点掉。” 她伸出手,指了指林行远手上的照片,十分笃定。 “我不明白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行远继续装傻。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傅锦凉怎么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按理来说,她不至于这么聪明。 “你不明白不要紧,等我去把她和那小孩儿的dna报告拿到手,你想不明白都不行了呢。真残酷,哎,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让媒体知道了,我想,那就真的是天翻地覆了……” 傅锦凉啧啧有声,一脸向往的表情。 第三十六章 这世上最难的事 等到傅锦凉说完这些,林行远才算是真正地明白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且不说别的,就单单只是自己手上现在的这些,就足以把整个中海和香港搅得天翻地覆了,她说的还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夸张。 借尸还魂,虚假身份,霸占遗产,未婚生子,每一个元素都足够劲爆,再串联在一起,无异于一出收视率节节飘红的豪门撕逼八点档黄金剧集。 到时候,不只是宠家、荣家、夜家,就连远在南平的谢家,都有可能受到牵连。甚至,如果有人愿意深入挖掘,已经破产的林家都难以逃脱被拿到网上深扒的厄运。 这些事情一旦真的发生,就不只是一件八卦那么简单,多家公司的运营都会出现问题,天宠集团和荣氏的股价也会受到影响,产生波动,倘若再有对手在背后推波助澜,恶意收购股票,一切就都会产生连锁反应,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那你就去查好了,和我说这些事情,没有什么用。” 尽管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然而林行远的脸上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他并没有刻意地让自己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尽量没有露出那种大吃一惊的表情而已。 “别装了,你也吓了一跳吧?” 傅锦凉露出了洞察一切的表情,笑着问道。 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只不过,越是聪明的女人,越容易被骗到,因为聪明往往伴随着自负。聪明而又谦逊,已经近乎于圣人,可惜聪明人太多,而圣人还是太少。 “是有那么一点儿。” 林行远把东西重新装进文件袋里,然后递给她。 傅锦凉微微扬起下巴,伸手接了过来。 “好了,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明人不说暗话,我调查过你,你原本是林氏企业的太子爷,从小学钢琴,几年前出国深造,回国之后还开过一场个人演奏会,只是你后来投身商界,就再也没有碰过钢琴了,是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还带着一丝惋惜。 林行远笑了笑:“你都已经查到了,还问我做什么呢?这些的确都是事实,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弹钢琴的人不能去做生意吧。李太太,我想我们或许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先告辞呢?” 傅锦凉瞪着他,看了许久,才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想过吗?当初如果不是宠天戈执意要收购你父亲的公司,他也不会跳楼,你也不会为了钱才和夜澜安在一起。要是你现在能扳倒他,你就人财两得。反正,你现在已经恢复单身了,想和谁在一起都行,只要你不嫌弃那女人生过两胎……” 不等她说完,林行远的表情已经变了。 “在安安的墓前,请你自重。不管怎么样,她是我的妻子,你当着她的面,说我和其他女人的事情,难道就不觉得有愧吗?” 他伸手一指,指向夜澜安墓碑上的照片,厉声喝道。 刚好,一阵风吹来,把地上的落叶吹得簌簌直响,听着果然有一些瘆人的感觉。 傅锦凉顿时被吓得哆嗦了几下,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她虽然从小在国外长大,不信这些,但此刻的环境毕竟是阴森森的墓园,难免令人心生紧张感,她也不例外。 “你!你都能为了钱和她结婚,还不许我说了吗?” 嘴硬地发问,傅锦凉站直了身体,定定看向林行远。 他见她已经只能用这种事情来抨击自己,反而镇定了,笑着反问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真的能了解吗?如果事情真的完全是你猜的那样,她为什么不和我离婚?她的父母为什么会那么放心地把公司交给我?别忘了,即便是在她去世以后,我的岳父母也没有将我赶出皓运,是我自动请辞的,不是被扫地出门的。这些,我想你都可以找人去查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傅锦凉果然不吭声了。 她冷眼看着林行远,咬咬牙,还是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和我合作了?” 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和煦。 “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你……” 傅锦凉有些恼怒,原本,她是没有把这个小白脸看在眼里的,没想到,他竟然同样不太好对付,这倒是令她感到意外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早就知道这些?” 她话题一转,继续试探着他。 林行远歪歪头:“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处心积虑做这些事情,是没有用的。这世上最难的一件事,就是让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爱上你。我尝试过,失败了,所以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徒劳了,姿态难看。” 说完这句之后,他再也没有理会傅锦凉的反应,大步就走。 她站在原地,气得浑身颤抖。 “那就走着瞧,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傅锦凉凝视着林行远越走越远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说完,她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你在哪里?我们聊聊吧。” 对方一口答应下来,她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扩大,这种没有脑袋的蠢货,真的是多多益善,死了一个夜澜安,还有很多。 ***** 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每一分每一秒好像都被拉长了,令人坐立不安。 荣甜被极度焦躁的情绪缠得快要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的紧张过,那种上前一步就是万丈悬崖,后退一步就是碧水蓝天的死生一线的感觉,让她时时刻刻体会到了何为度日如年。 相对来说,宠天戈要比她好一些。 其实,他也无比紧张,只不过,他是男人,是丈夫也是父亲,他不能先显示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手术之后,医生告知宠天戈,他至少要坐三个月的轮椅,这期间还要按时锻炼腿部力量,进行一系列的系统复建,以免肌肉萎缩。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早就闹着尽快下地,但这一次,宠天戈却老老实实地配合着医生,因为他真的很害怕自己会再也站不起来。 他的女人和孩子都需要他,他不能倒下。 三天之后,赵医生终于打来了电话。 荣甜甚至不敢听结果。 最后,还是宠天戈躲到隔壁房间去接听的。 几分钟以后,他一脸喜色地冲过来,把轮椅推得飞快。 “怎么样?联系到那个人了吗?那个人肯过来做高分辨配型吗?” 荣甜觉得自己都快要不会说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因为太紧张也太害怕了。 宠天戈看着她,缓缓点头。 “联系到了,不仅联系到了,他已经来了,昨天就做完了配型,结果是十个点位都符合!” 一瞬间,她好像被定身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足足过了好几秒钟,荣甜才好像忽然间被解穴了一样,她几乎跳起来,飞快地冲到他的面前,一脸狂喜地问道:“真的?真的吗?你没有骗我!你没有骗我!十个点!十个……” 陌生人之中找到十个点位都符合的几率,实在太小太小了,而她的心肝宝贝竟然有这样的运气,实在是上天的庇护。 荣甜已经激动得满脸都是泪水了,宠天戈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过于兴奋,以免影响到肚子里的那一个。 “是真的,赵医生刚拿到结果,马上就来通知我们了。你先冷静一下。” 宠天戈的手也是不停颤抖的,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急忙点头,又忽然问道:“那个人是专门从外地赶来的吗?我们能不能去当面谢谢他?我知道,给钱真的太俗气了,也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谢。可是,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我们怎么能谢谢人家呢?你说,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受了人家这天大的恩情……” 荣甜翻来覆去地说着,还是无法安静下来。 要是可以,她真想当面给人家磕几个头! “是,听说是在南平的骨髓库里找到的,那应该就是从南平来的。至于当面感谢,恐怕不能,受捐赠者和家属暂时是不能和志愿者有接触的,你也知道,有些人可能会在最后关头打退堂鼓……” 说到这一点,宠天戈也有些隐隐的担忧,虽然十个点都符合,那个人也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了,可是,只要宠靖瑄还没有上手术台,他就不敢保证一定不会出意外。 “你是说……” 荣甜惊愕地用手捂住嘴,不敢再去想了。 “别怕,那只是特殊情况而已。我们反而要感谢这些隐私规定,起码不会有人私下里查到这个人,为了不让瑄瑄能做手术,抢先下手,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对不对?” 宠天戈尽量往好的那方面去想,安慰着荣甜。 她只能点点头。 “所以,除了国家血液中心的工作人员,还有那个捐献骨髓的志愿者,这件事目前只有你,我,赵医生三个人知道,在正式手术以前,我们都要保密。” 宠天戈刚才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了赵医生,请他务必保证,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 第三十七章 记忆回来了 荣甜知道,宠天戈这么做,自然是出于谨慎小心的目的,防止在手术前再发生什么意外。 他们全都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惊心动魄,尤其是关于宠靖瑄的。 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平复了一下心情,荣甜还是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她迟疑地问道:“我们……我们现在做什么?要不要去告诉瑄瑄这个消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话虽如此,她也明白,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算懂得什么叫做骨髓移植手术,他真的能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料到么?就连大人都不可能做到的,何况是孩子。 “先不要。听我说,我觉得你现在的问题比瑄瑄有过之而无不及。” 宠天戈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拉过荣甜的手,拧眉开口。 她有些心虚,很快低下头,喃喃道:“我怎么会有什么问题呢,你不要胡说……” 他攥紧她的手,并没有急于反驳她的话。 “我只是很自责,也许是我的表现还不够好,所以,当你有心事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隐藏起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宠天戈一脸恳切地问着,希望能够得到荣甜确切的回答。 她却一下子惊惶起来,连连摇头:“不,你没有不好,只是我……我没事,可能有些累而已,等瑄瑄的手术获得成功,我休息一下就好,你不要担心。” 他显然并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这一番说辞,不过,宠天戈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如果抓得太紧,手里的沙反而会流失得更快,这个道理,他想,他还是懂的。 “我去超市买一点儿生活用品。” 荣甜找了个借口,匆忙离开。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最近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的跌宕起伏,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发现自己变得很容易胡思乱想,有的时候,脑子里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好多古怪的念头,而且忍不住想要发脾气,还想要哭。她明白,可能这些都是自然反应,受黄体酮的影响,只要顺利度过就好,然而依旧难以逃脱坏情绪的困扰。 “让司机陪你去,不要拎太多东西。” 宠天戈坐在轮椅上,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荣甜顿了顿,还是回过头来,向他点头,表示听见了。 她竟然有些狼狈地逃出了家中,坐上车子,让司机送她去一家大型连锁超市。 超市距离家尚有一些距离,平时开车大概需要十几分钟,只是今天刚好遇到了一段路正在挖管道,堵得厉害。 荣甜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情绪,一看见外面挖得乱七八糟的路面,忍不住又烦起来。 她本想让司机调头回家,想了想,左右已经出门了,干脆就硬着头皮在外面转转再说。这么一想,荣甜索性换了一条路,哪怕兜上一圈,也比被一眼看不到头的车流卡得死死,一动都不能动强。 开着开着,荣甜觉得这条路有些眼熟,一直到她看见一个比较明显的路边标志,她才想起来,顺着前面那个路口,再向前继续开上十分钟,就是顾墨存过户给她的那栋别墅所在的区域了。 “等一下!” 她忽然开口,把司机吓了一跳。 “你往那条路上开。” 荣甜指了指方向,司机也愣了一下,惊讶道:“那边是一个知名别墅区了,前几年卖得很好,基本上都住满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 在此之前,张婷馨已经把这栋别墅的情况都告诉她了,整片别墅区是开放式的,绿植覆盖的面积很大,已经算是近年来中海的一大景观,每年春夏都会有不少人前来踏青。虽然有不少业主投诉,但由于在兴建之初,开发商就和政府签订了合同,所以也没有办法圈起这块地,不许普通市民进入。 正因为如此,荣甜所坐的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开了进去,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跑步的人,或者带着孩子出来玩的一家三口,甚至还有拍婚纱照的小情侣们。 不多时,车子已经停在了那栋别墅前。 荣甜迟疑了片刻,还是推门下车。 别墅门前的草地光秃秃一片,因为没有人栽种植物,所以看起来很空。 她站在草地前,总觉得眼前的景物有些眼熟。 荣甜想了一会儿,才隐约觉得,这里原本好像是栽着一大片玫瑰的,具体是什么品种,她不认得,只记得开的时候是炫目的深红色。 她晃了一下头,再睁开眼,那一大片的红已经消失不见了,眼前依旧是空荡荡的。 深吸一口气,荣甜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呼吸到浓郁的玫瑰香气。 她似乎被那味道给牵引着,一路走上别墅门前的台阶,机械化地从包里掏出一大串钥匙,毫不犹豫地就开了门。 “荣小姐!” 司机喊了一声,总觉得面前的女人好像在梦游一样,看着有些害怕。 她顿住,再一低头,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荣甜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这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 她已经委托张婷馨,让她帮忙把这栋房子卖出去,只要有买主感兴趣,价格好商量,她不会坐地起价,只图能够尽快转手。 然而,这里的房价还是太高,能够承受得起的人,往往也不会选择买二手房。种种原因,虽然房子已经挂在房产中介那里好几天了,依旧是无人问津。 “荣小姐,我们还是去超市吧,早去早回。” 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声劝道。 荣甜急忙把钥匙塞回去,点了点头,她转身走下台阶,快步走到车前,重新坐了进去。 坐在车上,她一直用手按着头,感觉非常莫名。 她觉得头有些疼,但不严重,不是以前那种尖锐的疼痛,而是有点儿类似于没有睡好那种,可以忍受,但无法忽略。 试着闭上眼睛,荣甜用手按压了几下太阳穴,想要缓解一下。 车厢里十分安静,司机看出她不舒服,早就把音乐关掉了。只不过,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还是飘到了荣甜的鼻子里,她嗅了嗅,再睁开眼,发现是香气的来源是车载香薰,就放在副驾驶前的挡风玻璃前,一小盒,刚好是玫瑰味道。 别墅,玫瑰,红色…… 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令荣甜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死死地闭上眼睛,一阵天旋地转。 有许许多多奇怪的画面如同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快得令人抓不住。 她很想伸出手,抓住它们,仔细放在眼前,好好地研究一下。 但是,她做不到。 那些碎片就好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子,不约而同地往心口上扎,一下,两下…… “荣小姐,你的脸色很差,需要去医院吗?” 司机已经准备把车子拐向另一条路了,随时可以去附近的医院。 荣甜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艰涩道:“不,送我回去……” 她现在别说去超市买东西,就是连走路都困难了,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去,她想马上见到宠天戈,其他人谁都不能取代他。 说完这一句,荣甜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跳好像忽然变得特别快,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她试图发出声音,但做不到。 眼前冒出一大片的五颜六色,接着就是无边的黑暗。 “我不……” 嘴唇翕动,发出最后两个音节,荣甜身体一软,倒在了后车座上。 ***** 声音在耳边一点点扩大。 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她唯一确定的是,有人在耳边说话。 她试着睁开眼睛,有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吓得她第一反应是马上闭眼。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陌生的声音传来,她有点儿惊恐,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嘴唇也抿紧了,并不开口。 “什么情况?” 宠天戈坐在轮椅上,一脸诧异地问向身边的医生,指了指荣甜,愕然道:“你不是说没有事吗?她为什么好像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 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好几次,确定荣甜的身体没有问题,只好尴尬地说道:“大概是……大概是她感到疲惫吧。我们先出去,不要妨碍她休息,宠先生,有什么情况您再喊我。” 说罢,医生急忙带着护士走出了病房,他显然是很怕宠天戈会迁怒于自己,所以避之不及地离开了。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带上,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宠天戈坐在病床边,伸手想要帮她盖一下被子。 不料,他的手刚一碰到她的身体,她就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向后退去。 “别怕,你没事,宝宝也没事,我给你盖一下被子,想睡就睡吧,我坐在这里陪你。” 宠天戈温和地笑了笑,轻声开口。 蜷缩在被子里的人一下子掀开被子,露出一张满是惊诧的脸,白皙得有些吓人。 “宝宝?什么宝宝?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她的脸上明显是一种害怕到了极致的神色,一张眼睛瞪到最大,见宠天戈不说话,她立即又开口道:“是不是艾伦让你来的?他向你要了多少钱?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只做模特,不卖|身的!” 第三十八章 身份的完美统一 宠天戈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完全没有料到,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反应。 在听见那个颇有些耳熟的英文名字“艾伦”的一瞬间,宠天戈的心立即颤抖了一下,脑子里倏地滑过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 他尽量压下满心的惊恐之情,试着慢慢靠近她,口中柔声问道:“你说什么?我不是坏人,这里也没有人要伤害你,你不要紧张……” 大概是因为宠天戈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看起来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坐在床上的女人迟疑了片刻,果然还是没有夺路而逃。 “我听露露说,艾伦有时候会给我们这些还没有什么名气的模特介绍一些老板,赚些外快。” 她有些胆怯地看着宠天戈,轻声说道。 他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她,那种眼神,令她感到一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恐惧感。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令她感到害怕。 “你……你是模特公司的?” 宠天戈顺着她的话,试探着问道。 她点头,接口道:“成爱,你听过成爱吗?是一家小公司,可能你没听过吧?我也觉得这名字挺俗的,成人之爱,就好像是黄色网站一样。” 说完,她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扭过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道:“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前途,我知道。要是行远能早一点儿学成回国就好了,他也不会愿意我继续蹚浑水的,等他回来,我就找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要是能通过自考就好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彻底笼罩住了宠天戈的全身,他的两只手死死地按在轮椅的扶手上,就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窗外,床上的女人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眼神有些疑惑。 不过,她还是向他挤出来了一个笑容,主动说道:“我是不是因为低血被送来医院的?没办法,为了上镜好看,我几乎不怎么吃主食的,有时候血偏低,头就有些晕。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吗?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是成爱的签署模特,我叫叶婴宁。” 顿了顿,她又露出了腼腆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医药费是你帮我垫付的吗?一共多少钱,我来还给你吧。” 得不到宠天戈的回应,她只好东看西看,想要找到自己的包。 静默之中,她突然听见一声压抑的,充满了痛苦的咆哮:“你这是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她愣了,抬起头看向他。 轮椅上的男人五官近乎于扭曲,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 她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刚想开口,却看见他似乎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但几次挣扎,都还是没有成功地起身,反而重重地跌回原位,整张脸已经憋得发红。 “你、你还是别勉强自己了。” 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声,她很快又闭上嘴。 宠天戈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想,他好像已经懂了什么…… 上天再一次向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命运的齿轮徐徐转动,然而却卡在了一个该死的地方,再也不动了。 ***** 脑部扫描结果终于出来了,和宠天戈想得差不多,脑部没有任何明显的损伤。 他叹气,虽然如此,却保证了她的生命无虞,不得不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她没事,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一切就不算太令人绝望。 至于更多的话,宠天戈没有和医生说,他怕说完之后,他自己反而会被医生当成精神病患者,被迫接受治疗。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人,一共有栾驰、简若、林行远、蒋斌等几个人,左思右想,宠天戈只好主动联系蒋斌,和他商量对策。 接到电话,蒋斌急忙放下手上的一切工作,匆匆赶来医院。 他觉得宠天戈所说的简直是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可当他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表现得根本不认识自己的时候,蒋斌不得不信了。 “她当然不认识你,她现在的记忆里没有你,也没有我,我们根本还没有出现呢。我从她说的那些话里大致推测了一下,她的记忆应该还停留在当年林行远出国之后不久,那是好几年以前了,在她还没有变成我们认识那个婴宁以前。” 宠天戈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 “这怎么可能?” 蒋斌一脸惊骇地看着他,口中翻来覆去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来。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它就是发生了。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都快要不知道她究竟是谁了,我他妈都快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说着说着,宠天戈已经趋于崩溃,随手抄起手边的一个水杯,狠狠朝一旁掷去。 水杯应声落下,碎了一地,犹如他的心。 没有人能够体会他此刻的痛苦,如同跌进万丈深渊,整个人除了绝望,还是绝望,深不见底的绝望,将他全部吞噬干净。 “你先冷静下来,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一起来想想办法。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提醒你,不管怎么样,都尽量不要让她知道太多,能瞒住的先瞒住,哪怕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蒋斌毕竟还是更为冷静一些,旁观者清。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还真怕宠天戈一时头热,索性把这几年来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全都告诉给她。到时候,她根本消化不了这些恩怨情仇,也难以接受既定事实,反而会对宠天戈的话充满质疑,继而对他这个人产生抗拒。 “瞒?怎么瞒?她只是记忆出现问题,不是智商出现问题!要是我说谎,她也不见得听不出来!何况,我得撒一个多么大的谎,才能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全都圆上啊?” 宠天戈恨不得一头撞死,要让他解释清楚这一切的一切,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让我想想。你自己也想想。” 蒋斌坐下,试着找出解决之道。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两个一起走进隔壁的病房。 坐在床上的女人正一脸呆滞地目视前方,手搭在小腹上,显然是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怀孕的这一事实。 “既然你已经知道怀孕的事情了,那更要注意休息,保护好自己,以及肚子里的孩子。” 蒋斌率先开口说道。 荣甜拧眉,微微一怔:“你是谁?” 幸好他早有了心理准备,向她一笑:“你的一个老朋友,我叫蒋斌。别急着怀疑,听我说,你失忆了,记忆出现断层,忘掉了几年时间。就好像一本日记,写到昨天,忽然被人撕去了一部分,只留下了之前的那些。所以,当你现在翻开这本日记,就看不到中间的那些,只能见到最前面的,我这么解释,你能懂吗?” 她似懂非懂,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蒋斌并不气馁,继续循循善诱:“你只记得你是叶婴宁,自幼在孤儿院里长大,现在是一个十八线小模特,和一个叫做林行远的男人谈恋爱,对不对?”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因为他说得都对。 “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那你上网看一下,现在是几年几月几号,我猜,看完之后,你会吓一大跳的。” 说完,蒋斌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她迟疑了几秒钟,还是拿在了手里,试着打开网页,一刷新,整个人的表情就变得极其惊恐。 因为,她看见,万年历上显示的日期,和她脑子里记得的日期,真的差了好几年! “所以呢,我要告诉你,即便你记得这些事情,它们也已经成了陈年旧事,和你现在的生活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你早就不做模特了,在机缘巧合之下,你成为了香港荣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当然,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这只是一个假身份,但是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被戳穿。而且,你记忆里的男朋友几年前就娶了别人为妻,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了。至于现在这个坐在你面前的男人,他是你的恋人,你孩子的父亲,你唯一爱的男人。” 说罢,蒋斌一抬手,指向宠天戈。 “连我都知道,你忘了他,比杀了他都残忍。所以,不管你能不能想起这一段经历,我都恳请你能相信我说的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是一名人民警察,希望能够得到你的信任。” 他一边说,一边留下一张卡片。 “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我带我的女朋友关宝宝一起来看你,她要是知道你不记得她了,一定也很难过。” 蒋斌一颔首,离开了病房。 他的离开,令房间再一次陷入了寂静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沙哑着开口问道:“我现在……叫什么?” 宠天戈凝视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按照蒋斌的话去做,只告诉她一部分事实,索性省略掉一部分,避免可能的各种麻烦,尤其是一定不要提到周扬或者顾墨存这个人的存在。 “荣甜,你已经是荣甜了,你的一切身份证件,都是这个女人。‘叶婴宁’这个人,已经根本不存在了,我知道对你来说,整件事太离奇了,或许很难接受,但这些就是事实。” “那你是谁?” 她终于掀起眼皮,歪头问道。 ps:有人问,这个剧情是不是意味着男女主角的感情全部推倒重来?特地回复一下,不是的,本文的大剧情已经开始收尾了,不会再重来一次了,只是在让女主经历过的三个身份得到完美的统一而已。你们的朋友,大眠留。 第四十章 只要你肯陪我一起 当年,杜宇霄和夜澜安两个人珠胎暗结,他拿出积蓄购置新房,写的是夜澜安的名字。后来两个人撕破脸皮,分道扬镳,不过大概是因为面子,杜宇霄也没有强迫夜澜安把房子还给自己。 夜澜安并不缺房子,后来也没有再去过。她去世以后,夜家的律师整理了一下她的遗产,身为她的合法配偶,林行远分到了遗产中的一部分,也包括这栋房子。 他并不想将其占为己有,于是试着联系杜宇霄,想要按照房产赠与的手续,把房子还给他。 于是,到了中海之后,林行远除了去墓园看望了夜澜安,之后就着手弄房子的事情,和杜宇霄通过了几次电话,也从他的口中得知,宠天戈这几天还在医院。 “还好,正在慢慢恢复。” 面对着林行远的关心,宠天戈只能选择撒谎。 “你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你吧,难得回来一趟,下次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林行远显然没有察觉到宠天戈的异常,还想着来探望一下。 这下子,宠天戈是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了。 “怎么了?” 终于,林行远也察觉到了一丝诡异,他此刻还在和夜澜安曾经生活过的家中,正在收拾着一些旧物,之前走得太仓促了,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趁着这一次回来,他打算整理一下,能卖的卖,能丢的丢,尽量做个了断。 “没事。” 犹豫再三,宠天戈还是没有对林行远说出实话。 “好吧,那你好好休养,谢氏那边你暂时可以放心,他们最近手忙脚乱,足够闹心好一阵子了,真有你的,一出手就这么狠。” 林行远轻笑两声,挂断了电话。 宠天戈面无表情地握着手机,听着从里面传来的阵阵忙音,他再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知道,林行远或许是真的关心自己,可他却不得不做一次小人,因为他实在不确定荣甜如果现在见到了林行远,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夜澜安死了,夜皓夫妇不可能要求女婿一辈子做鳏夫不娶,那样太不现实。而自己和她的第二个孩子都要出生了,却还不是合法夫妻! 宠天戈万分懊恼,他不是没有想过向她求婚,只是他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早已不缺少那个证书,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没有这个形式,他的话语如今就不存在任何的法律效应。 他倒是随时都愿意和她成为夫妻,但她呢?她现在能做到马上点头答应吗?宠天戈真的不知道。 看了一眼时间,宠天戈意识到自己下来得够久了,荣甜午睡一般都不会很久,最多四十分钟,于是,他推着轮椅,缓缓上楼。 刚出电梯,宠天戈就看见前面不远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没想到李若兮忽然会来,连忙喊道:“李经理!” 听见声音,李若兮转过身来,怀中抱着一束,看见宠天戈,她也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李若兮忍不住打量了他一下,这才开口道:“我刚从冯山回来,一到公司就听说您……” 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令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整个人似乎也瘦了一圈。 考虑到荣甜现在的状况,宠天戈没有让李若兮去病房探望,而是和她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就在走廊的尽头。 “李经理,不介意我和你就在这说几句吧?冯山那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荣甜的事情,也知道李若兮不仅仅只是来看望自己而已,于是宠天戈不耽误时间,直奔主题。 “章向韬想要让‘壹品豪居’胎死腹中,然后制造一些小麻烦,逼迫当地政府尽快脱手那块地皮,然后让一家设在香港的空壳地产公司先低价买入,再高价抛出,他赚取这其中差价的百分之二十。他在华东十几年,和当地的媒体很熟,深谙此道,我猜想,只要我们没有拿到最重要的批文,他绝对有办法做到这些。” 顿了顿,李若兮又说道:“至于陆洪光,他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拒绝了章向韬。章向韬让他老婆去找了陆洪光的老婆,从女人的私房话入手,很快两个女人就打得火热。后来,有一次她们两个人一起去做美容,陆洪光的老婆无意间偷听到了章向韬给他老婆打的电话,猜到这里面问题很多,陆洪光知道了以后,就一直躲着章向韬,不想插手。” 听罢,宠天戈轻轻点头:“所以,当章向韬知道我去冯山找了陆洪光之后,怕他把这一切抖落出来,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让陆洪光闭嘴。” 说到这里,李若兮有些无奈:“关于陆洪光的车祸,我们虽然猜到了是章向韬做的,可至今却没有什么证据。路口的摄像头调出来了,不过因为车是偷来的,车牌也是套牌,目前警方那里还没有什么进展,根本不可能给他定罪。” 宠天戈冷笑一声:“不急,狐狸尾巴早晚要露出来的,我已经派人去和冯山当地的政府机关接触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该办的手续,我们一个都不差,该交的税,我们一分也不少。如果要是真的有人故意卡着我们,那么我们也不怕,总是会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冯山市政府当初听说天宠集团要来本地投资,高兴得不行,如果宠天戈忽然提出撤出资金,最终受损的将是本地经济。 所以,宠天戈笃定,当地政府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是的,就是这个道理。” 李若兮长出一口气,也微笑着点点头。 可以说,电梯意外事件对她和团队来说都是一次重大考验,能够平稳度过,李若兮如今也感到身心俱疲,迫切地需要休息几天。 宠天戈主动提出,让她带着整个部门轮流休假。 “还有一件事……” 李若兮有些犹豫,她之前并不知道宠天戈刚做完手术,目前还在坐轮椅,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这是‘华影盛典’的嘉宾邀请函,是我在冯山的时候接到的,主办方邀请您作为颁奖嘉宾,出席这个活动。我当时并不知道您的情况,所以在权衡了一下这个活动的影响力,以及它对我们公司的宣传作用之后,就暂时接了下来。如果您不想露面,我马上推掉,也是可以的。” 说罢,她从包里递过来一张印刷精美的邀请函。 宠天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依照目前天宠集团的情况,我个人的曝光对于公司来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她仔细想了想,正色道:“在我看来,肯定是利大于弊,天宠之前的股价跌得很厉害,虽然这些天有小幅回升,但毕竟有限。而且,虽然荣小姐现在已经不在荣氏企业,但如果她能够和你一起露面,对于媒体来说,是一个很容易令人遐想的信号,它意味着香港荣氏和我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最重要的是,你本人的出现,会有力地击退很多对公司不利的谣言。” 而这些,也是李若兮今天专程来医院的一个主要原因之一,她刚一回到中海,就听见了各种各样的八卦,传得神乎其神,又因为无人出来辟谣,所以各类谣言甚嚣尘上,影响很大。就连集团内部的工作人员都有些人心惶惶,生怕前途受损,饭碗不保,更有职场猎头趁机挖人,散播虚假消息。 “是吗?那我考虑一下。” 宠天戈微微一笑,接过邀请函。 送走了李若兮,他抱着她送来的一束,回到了荣甜的病房。 她果然已经醒了,站在窗前,小幅度地活动着四肢,同时也很小心地护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这或许就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虽然她的记忆有缺损,但是,自始至终,荣甜也没有说过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令宠天戈感到了些许的欣慰。 听见声音,荣甜回过头来。 “有朋友来吗?” 她看见他怀里的,然后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去,准备插进瓶里。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荣甜一边摆弄着茎,一边小声问道,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宠天戈一眼,飞快地又转过头去。 他能感觉到,她有一点儿怕自己。 “你想出院吗?” 她立即点头如啄米。 “出院后,就还是和我一起住,像以前一样。” 宠天戈提醒道。 果然,她的手一顿,嗫嚅道:“那……那还是过几天……我觉得……” 她结结巴巴的样子险些逗笑了他。 “我们可以先分房睡,我的腿还要恢复一段时间,为了不影响你休息,我们可以不睡在一间房里。” 说完,宠天戈明显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求你帮忙。” 他掏出那份邀请函,递给荣甜。 “半个月之后,这个活动,能不能请你陪我出席一下?” 她迟疑地接过去,看清了上面的字,又疑惑地看了看宠天戈的腿,担忧道:“你要坐轮椅去吗?” 他摇头,笑道:“只要你肯陪我一起去,我就有动力在十天之内站起来。” 荣甜认真思考了一下,冲他笑了笑:“好吧,但我不太懂这些,希望不会出错。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想要求你……” 第四十一章 华影盛典 她的语气,令宠天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忍不住苦笑两声,无奈地摇摇头。 见状,荣甜蓦地睁大双眼,有些吃惊地问道:“我还没说呢,你就摇头嘛?” 宠天戈不禁笑出声来:“不是,我是笑你为什么和我这么客气?” 她顿时也向他微笑了起来,是那种很矜持的笑容,还带着一点点的讨好味道似的,这才犹豫着开口说道:“我想……我想见一见林行远,可以吗?” 他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就一下子凝固住了。 荣甜看着他,也慢慢收敛起了笑容,不安地咬住了嘴唇,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抱歉,除了这一点。” 宠天戈狠下心来,逼着自己当一回恶人。他很清楚,如果她现在见了林行远,后果不堪设想。爱情都是自私的,排他的,不能分享的,他也不能例外。即便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会失去她,他都不想去冒这个险,因为一旦失去了,对他而言就是百分之百的痛苦。 “我……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而已。” 荣甜镇定下来,还在努力争取着。 他顿住,稍微蹙起眉头:“他离开中海已经几个月了,听说是去了南平。所以,即使你想见他,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说见就能见。” 她瞠了瞠双目,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居然……已经离开中海了。看来,他们真的没有骗她,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其实每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是,他也是。 “他的太太,漂亮吗?” 她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露出微笑。 “在我眼里,你最漂亮。” 荣甜愣住,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没有说话。 她做了一年多的模特,虽然没名气,却很清楚整容是怎么回事儿,身边也有很多女人为了上位而不惜在脸上大动干戈,土木大兴。所以,当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脸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张脸了,说是改头换面,也不足为过。 看来,自己为了成为富家千金,还真的做了不少改变,她在心底哀叹。 荣甜?她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适应了这个名字,犹豫再三,她还是在网上搜索了相关信息,发现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自己和那个叫做宠天戈的男人的新闻。 “我知道了,那天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荣甜把邀请函还给了宠天戈,他伸手接过来,两个人的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向后一缩,卡片翩然落地。 “抱歉。” 她急忙蹲下来,把邀请函捡起,重新递给他。 “你不用那么怕我,你从来都没有怕过我,事实上,你在我面前的时候,一直很强大。因为你知道,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法抗拒你。一开始,我也和你争吵过,冷战过,还暗暗地下定决心,再也不去找你了。可是要不了多久,只要你不来找我,我又会贱兮兮地去找你了。” 宠天戈一脸无奈地说道,想起自己以前还频频下定决心,他都觉得很好笑。 荣甜睁大双眼,似乎不太相信他说的这些。 她觉得,他是那种十分强硬的男人,性格之中有着绝不低头,决不妥协的坚持,即便是在爱情中也是占据上风的那一方。偏偏,现在他告诉她,她才是他的女王,这令她感到无比的意外,甚至不敢想象。 “真的吗?” 他点点头,向她伸出手,很想摸摸她。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握住了他的手,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传来,自己微凉的手被彻底包裹住了,非常温暖,令她贪恋。 “宠天戈?” “嗯?” “没事。只是想试着叫一叫你的名字。” 她莞尔一笑,握紧了他的手掌心。 确定了寻找到合适的骨髓源之后,宠靖瑄的治疗方案就完全改变了。之前,专家组为了他的身体考虑,走的是保守治疗的路线,尽量拖延时间,争取等到荣甜生下孩子。 而现在,他们则为他做手术前的各项准备,尽快清髓。 清髓对于即将接受骨髓移植手术的病人来说,既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风险很大的事情。因为一旦清髓,就意味着手术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但同时也宣告,一旦健康的骨髓不能马上进入患者的体内,他的情况会比之前更糟,病情随时会恶化,甚至死亡。 签下知情书的那一刻,宠天戈觉得自己的手都是颤抖的。 身边的荣甜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签吧,我们要相信医生的判断,既然已经可以手术了,那么就做好一切的准备工作。” 几天的时间里,她也弄清楚了宠靖瑄的病情有多么的严重,一想到那是自己的骨肉,荣甜难免心如刀绞。为母则刚,她虽然柔弱,可在这种时刻,荣甜竟然表现出来了一种出奇的镇定,甚至比宠天戈还要冷静几分似的,一直在旁边给予他力量。 赵医生走过来,向他们说明接下来的治疗细节。 “请一定照顾好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无论什么手术,都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失败几率,而且骨髓移植之后,会不会发生排斥反应,现在也很难说,以前我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做了两次移植的病患。所以,脐带血这个方案,我们目前还不能完全宣布放弃。” 说罢,赵医生看了看荣甜的腹部。 她有些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宠靖瑄的医院,为了避免小家伙的情绪受到大的波动,他们强忍着没有和他见面。 “我不回医院了,我不想让你到处跑。” 荣甜想了想,低头说道,她搀扶着宠天戈,在医院楼下的小路上慢慢地走着。 他正在康复锻炼中,每天试着走路,每次十五分钟,每天四到六次,一点点地增加时间。一开始,宠天戈连站起来都很困难,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水,荣甜着实不忍,劝他不如再等等,可他分明已经厌恶至极了坐轮椅的生活,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告别它。经过几天的锻炼,以及物理复健之后,他现在已经能够在她的搀扶之下,一口气不歇地走上几百米了。 “嗯。” 他喘着粗气,满脸是汗,抬头看了看身后的夕阳。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的腿……” 荣甜虽然好奇,却不太敢随便发问,担心引来宠天戈的不悦。 他转过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淡笑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招惹的对手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怕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以为是车祸,原来是人为的……一定很疼。” 荣甜微微俯身,用手轻轻摸了摸宠天戈的膝盖,她听说了,他膝盖骨的位置上安装的是假体,正因为这个部位很重要,所以他才差一点儿就不能走路了。 “我什么都不怕,我从小就是一个人,怕也没有用,哭也没有用。” 她站直身体,微笑着看向他:“你也不要怕,起码我们两个人现在在一起。” 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里,宠天戈觉得眼窝发酸,他强忍着,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在她的面前流泪,然后轻轻拥了拥她。 “来,我歇够了,沿原路走回去,然后我们去试衣服。”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时间飞快,今晚八点,他们要一起出席华影盛典。 为了今晚的这个活动,宠天戈逼迫自己重新站起来,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在数千人前坐着轮椅进场,那样太丢人了,何况,他又无法解释这伤从何来。 荣甜在服装助理的帮助下,打扮妥当,两人站在一起,依旧是一对璧人。 只有她能察觉到,身边的男人在走路的时候,有着轻微的颤抖。所以,荣甜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搀进他的臂弯中,表面上看,是他挽着她,但其实,她也在暗暗地帮他承担一部分身体的重量,防止他在走路的时候,受伤的腿使不上力气。 两个人出现在红毯上,男帅女靓,身份特殊,自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镁光灯频闪,晃得人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娱乐盛宴,原本,宠天戈作为一介商人,和这种演艺界的活动是不搭界的。不过,由于主办方请他来做颁奖嘉宾,诚意很足,再加上天宠集团的公关团队也认为这是一次在媒体面前适度曝光的好机会,所以,他特别带着荣甜一起出席。 “宠先生,请看这里!” “荣小姐,笑一笑好吗?” “请问两位是不是好事近了?” “荣小姐会不会回香港查一下胎儿的性别?” 一众媒体记者趁机连拍带问,都希望能够从他们两个人的口中挖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信息,用来霸占头条。 荣甜只是微笑,还不时地用余光看着宠天戈,担心他会不舒服。 幸好,走红毯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他们没有停留太久,而是直接入场。 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宠天戈拉着荣甜的手,在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入座。 出于素来的习惯,荣甜快速地瞄了一下四周的座位,她看见,主办方在这一排安排的应该都是重量级嘉宾,有一些已经坐着人了,还有几个位置空着。 第四十二章 暗布陷阱 一排排红色座椅的椅背位置上,都贴着嘉宾的名字,宠天戈所坐的这一排,还空了几个。 荣甜的位置是在他的左手边,她看见,他右手边的那个位置就还是空着,上面贴着的名单上写着“傅锦凉”三个字。 她看了几眼,觉得这名字听起来还挺美的,应该是个女人,不知道是颁奖嘉宾,还是获奖明星。 原本,宠天戈也没有刻意去查看自己的身边是谁,不过,他看见荣甜左右看了看,以为她不适应这个场合,所以也跟着看了两眼,想要安抚她。 这一看不要紧,他一见到那个熟悉的名字,顿时拧起了眉头。 荣甜整理着身上的礼服,也坐了下来,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册子,上面印有今天晚上的活动安排。 “华影盛典”已经举办了三年,算是目前内地最为顶级的时尚娱乐盛宴,受邀出席的颁奖嘉宾自然都是国内一流企业的老总或者知名高管。此外,能够入围各个奖项,杀进最后的五强名单之中,对于明星们来说,也意味着一种莫大的荣誉。因此,只要是出席“华影盛典”的人,无论男女,皆是盛装出席,喜色洋洋。 只不过,宠天戈觉得自己大意了,应该事先向主办方索要一下嘉宾名单的。 可他转念一想,就算事先知道傅锦凉会来,那又如何呢?中海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既然她为了夫家的生意,回到中海来做生意,那么大家就不可能永无交集,早晚都是有机会会见到的,躲着也不是一个办法。 “你颁的奖项是最受欢迎女演员,这个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奖项了,我上网搜搜入围的都有哪些人。” 荣甜一手拿着主办方发的册子,一手拿着手机,笑着向宠天戈说道。 “我连那些女明星的名字和脸都对不上号。” 他苦笑着说道,还不等再开口,就被一个特地从后排赶来的老友给拽走了,两人一起走到旁边少人的地方,热络地聊上几句。 他们周围的人也都在和熟人聊天,或者手机自拍,或者拉上好友们一起拍照,整个颁奖现场异常热闹,典礼尚未正式开始,但气氛已经被带动起来了。 荣甜低着头,正在搜索着网上的相关报道,想要看看入围的都有哪些明星。 反正,这里面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也就不用费心去寒暄,只要扮演好瓶角色就可以了。 身边出现一阵细微的骚动,荣甜知道,应该又有其他嘉宾过来了。 她没有抬头去看,依旧低着头在刷新着手机页面,正在查看着今晚夺得大奖的热门女星,其中一个叫做唐漪。荣甜看见,这个女人已经出道好几年了,风头却一直不减,国内国外的大奖拿到手软。这一次,“华影盛典”的主办方能把她请来,也足以证明自己在内地娱乐圈的头号地位,由此可见,双方算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正因为有唐漪亲自出席,其他的几个大牌也纷纷前来,足把今晚的场面撑得极其壮观。 荣甜的余光看见,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有一个穿着红色曳地晚礼服的女人在宠天戈身边的那个空位上坐下,她忽然心生好奇,侧头看过去。 果然是个气场强大的美女,一袭中国红礼服颇有艳压全场的味道,就连附近的几个女演员都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似乎不想和她同框出镜。 从主办方安排的位置上来看,荣甜猜测,这女人应该也是个身份特殊的。 出于礼貌,在对方向自己看过来的一刹那,她也微微一笑地颔了颔首。 傅锦凉明显一惊,她没看错吧,这个女人居然主动向自己打招呼?!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种场合之下,到处都是摄像头,又或者是媒体记者,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都有可能被人捕捉到。 所以,虽然傅锦凉不情愿,但她也还是姿态僵硬地向荣甜点了一下头。 “不好意思,我是和傅小姐一起来的,能否请你帮我临时安排一下座位呢?” 就在荣甜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诡异感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好听的男声,不算低沉,但也绝不尖刻,最重要的是,透着一股温和的感觉,令人如沐春风。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她浑身一僵,刹那间动弹不得。 那个工作人员顿时有些为难似的,毕竟,这里面的座位都是早就安排好的,想要临时加一个,恐怕是不行。 眼看着自己的男伴还在站着,没有座位,傅锦凉顿时有些不悦地开口道:“连个位置都找不到,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亏我还是你们这个颁奖典礼的赞助商之一,干脆我马上滚蛋好了!” 一听傅锦凉发怒,原本坐在荣甜右手边的男人立即起身,含笑赔礼道:“傅小姐,只是小事而已,千万别动气。来,这位先生坐我这里好了,请坐,请坐。” 这男人身份不明,应该是主办方的人,见到傅锦凉发火,深知她的脾性,所以立即让出位置,主动示好。 “麻烦你了,多谢。” 之前说话的男人并未拒绝,道谢之后,安静地坐下来了。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有坐在原位的荣甜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她的上半身挺得笔直,好像一动也不敢动了,两条腿也似乎完全没有了知觉。 “今晚很漂亮。” 身边的男人轻声赞叹了一句,听不出是客气,还是真心赞美。 荣甜的唇动了好几下,这才艰难地出声道:“谢、谢谢。” 林行远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似的,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着宠天戈的身影,口中疑惑道:“宠天戈呢?他的腿能走了吗?这么短的时间,也真够难为他的。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坐轮椅吧?” 荣甜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是知道宠天戈刚做完手术的,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恐怕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能走了,不过不能久站。”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大概是荣甜的声音听起来太怪异了,林行远忍不住收回了视线,扭头看向她。 “你不舒服吗?要我帮你把他喊过来吗?” 他已经看见了宠天戈,见他正在旁边不远处和几个朋友聊得高兴,便放下了心。只是没想到一转头,就发现荣甜的脸色苍白,两只手也握成拳,放在大腿上,分明是一副紧张压抑的样子。 “没事。” 她深深地吸气,几个回合之后,稍微好了一些。 “我以为是胎动。” 林行远不疑有他,也微笑着说道。 荣甜的眉心重重一跳,原来,他都知道了……看来,自己和宠天戈的事情,他从来都很清楚,这说明,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早就成为过去式了。 只是,她不懂,他为什么会和旁边那个女人一起出现。 刚想要问问,宠天戈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怪异。 他显然已经看到了林行远,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比荣甜好到哪里去。 相比之下,只有林行远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他虽然离开中海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为什么这两个人看见自己出现在这里,全都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虽然心里疑惑,但他还是起身,和宠天戈握了握手,问道:“还好吗?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可以走了,恭喜。” 见他的神色和语气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宠天戈稍微松了一口气,也笑着握住他的手:“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帮我向蒋先生借他的私人飞机,我非要死在南方不可了!大恩不言谢,找个机会我们一醉方休。” 他嘴上虽然客气,可是余光却一直瞟着坐在原位上的荣甜,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寒暄过后,两个男人纷纷入座,他们的位置刚好是在荣甜的一左一右。 宠天戈刚坐下,还来不及和荣甜说话,坐在他左手边的傅锦凉已经轻启红唇,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柔声开口:“怎么样,我的男伴找得很不错吧?” 他一挑眉,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林行远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宠天戈感到无比疑惑的却是,他们两个人怎么会产生关联。记忆里,他们原本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事出反常必有诈,他觉得,不得不防。 “你高兴就好。” 他歪头一笑,显然并不在意。 “是吗?”傅锦凉显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继续微微笑着开口:“我高兴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高不高兴。听说,你们都是老熟人呢,何不借这个机会,好好地叙叙旧呢?” 宠天戈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理会她。 傅锦凉也不气恼,反正,时间多的是,她不急。 话音刚落,台上的司仪已经提示大家尽快找到自己的座位,宣布今晚的颁奖典礼即将开始。 大礼堂四周的灯光逐渐减弱,音乐声渐起。 察觉到荣甜的紧张,宠天戈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居然凉得不像话。 第四十三章 壁垒 十指相扣,一丝丝温暖传来。 荣甜转过头,微笑着看了一眼宠天戈,只是她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不自然。 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不能也不愿意说破。 幸好,颁奖礼已经正式开始,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全场的嘉宾和观众的注意力都被台上吸引,音响隆隆,响起一阵热烈激昂的开幕曲。 荣甜只好也看向前方,目不斜视,微笑着跟随大家一起鼓掌。 主办方致辞,司仪串场,歌曲表演,一些小奖项开始颁奖,气氛一点点被推向**。 又过了一会儿,有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宠天戈的面前,轻声提醒道:“宠先生,再过一会儿就到您上台颁奖了,请您先跟我去后台吧?后台也有休息室,您可以先在那边休息。” 听了这话,宠天戈马上扭头看向身边的荣甜。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应该是不放心自己。 荣甜立即开口道:“你快去吧,别耽误颁奖,我就坐在这里看,没事的。” 说罢,她还抬起手,正了正宠天戈的领结。 见她这么说,他便没有再犹豫,默默地站起身来,和那个工作人员一起离开。 颁奖间歇,有歌手上台献唱。 荣甜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又唱又跳的风格,只觉得耳膜都要被炸裂了,其他嘉宾也有些面露难色,她看见已经有几个人起身向外走去,应该是趁机去洗手间。 本想忍耐一下,不了,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到了吵闹,小小地动了几下。 荣甜顿时感到又惊又喜,这还是怀孕几个月来,宝宝的第一次胎动! 因为担心太嘈杂的环境对胎儿不利,她稍有犹豫,立即起身向外走去。经过林行远的身边时,他抬起头看了看荣甜,见她脸上的表情又是喜悦又是紧张,也下意识地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 端坐在位置上的傅锦凉用余光瞥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荣甜用手轻轻拽着裙摆的一角,没有走得太快。 离开大礼堂,身后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顿时减弱了许多,她松了一口气,不仅是她自己,就连腹中的孩子似乎都安静了许多,不再焦躁地动来动去。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行远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荣甜一激灵,猛地转身,一路上,她都没有发现,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她没有想到林行远竟也出来了。 “你、你怎么也出来?” 她有些紧张,话说得磕磕巴巴,忍不住向四周看了看,防止这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却并不能够体会荣甜此刻的心情,见她表情忐忑,反而又上前一步,开口问道:“你没事吧?我看你出来了,怕你有事,就跟了过来。”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他,比起记忆中的他,似乎成熟了一些。 林行远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古怪,面色更添担忧,他伸出手来,在荣甜的面前晃了几下。 她终于回神,尴尬地开口:“我、我没事。只是里面太吵,有些不舒服,出来透口气就好了。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回去。” 见她没事,他终于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笑笑道:“反正在里面也是坐着,我陪你在外面站一会儿。” 荣甜看看他,欲言又止,不过还是“嗯”了一声,没有推辞。 两个人站在礼堂外的走廊上,这里有穿堂风,没两分钟,荣甜就抱住了露在外面的手臂,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而里面的演出显然还没有结束,隐约传来轰隆的音乐声,正在表演的那个男艺人人气火爆,是今年的当红炸子鸡,主办方费了很大气力才将他请来,自然要唱足十几分钟。 见她瑟瑟发抖,穿着正式三件套西服的林行远脱下外套,递给荣甜。 她迟疑着:“不、不用了。” 他索性直接给她披上。 荣甜两手抓着他的外套,轻轻一偏头,就能嗅到上面有着淡淡的香气,她记得很清楚,这是他一贯喜欢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未变。 她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却无法成为一句能够说出口的话。 “别着凉了。再站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 林行远并不知道她心中的百转千回,只是淡淡叮嘱了一句。 “你现在……过得好吗?” 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轻轻问道。 他愣了一下,继而笑着开口:“你不是很清楚吗?我们才在南平分开没多久,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成了打工仔,日子嘛,当然没有以前那么自由,不过还好,每天忙忙碌碌,倒也充实。” 林行远虽然疑惑,可也没有多想。 荣甜咬咬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沉默了十几秒钟,礼堂内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歌曲表演结束了。 “好了,他唱完了,我们进去吧,这里风大,吹久了要头痛。” 林行远伸手,示意荣甜和自己一起回去。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迈步就走,却忘了像刚才那样提起裙子的一角,鞋子正好一脚踩上裙尾,整个人险些向前扑去。 他看见这一幕,不加思考,伸出手一把搀扶住。 意识到自己的不小心,荣甜吓得“啊”一声尖叫,想也不想地搂住了林行远,终于站稳了身体。 她惊魂未定,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张脸已经白若纸。 “小心,站稳了。” 林行远显然也被吓得要死,如果荣甜真的在自己的面前摔倒,出现了意外,宠天戈的怨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恐怕也会内疚一辈子。 她抓着他的手臂,慢慢站直身体。 不等荣甜说话,两个人身后已经传来了一道讥诮的女声——“我说的呢,好好地不在里面欣赏表演,跑出来是做什么。原来,吹风是假,投怀送抱是真。” 林行远和荣甜齐齐扭过头,不知道何时,傅锦凉居然也走了出来,她就站在不远处,正在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们。 “不是这样。是我没有站稳而已。” 荣甜率先反应过来,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会显示出如此的敌意,但也知道人言可畏,所以马上回击。 傅锦凉嗤笑一声,向她走来,边走边开口说道:“玩这么多心机,有意思吗?在男人面前一次次地扮柔弱,装可怜,你都不嫌烦啊?我可真佩服你。听人家说,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要我说,装一回小白兔不难,难的是装一辈子小白兔,而且小白兔还能把大灰狼给吃进肚子里。你说是不是啊,嗯?” 她的话听起来很刺耳,荣甜听得出来这其中的侮辱含义,但她没有发作,只是抿紧了嘴唇。 刚入行的时候,也有很多所谓的前辈随意羞辱新人,有些新人能忍,被欺负几次,那些前辈觉得无趣,要么收手,要么转而欺负更新的新人。而有些新人不能忍,索性大打出手,虽然出了气,可也意味着不可能再留在公司里。 她一向都是前者,选择默默忍耐,不停地告诉自己,只要捱过去就好了。 傅锦凉已经做好了准备,本以为荣甜会伶牙俐齿地骂回来,却不料,她根本没有说话。 她的火气一下子被撩到了最高点,因为,她将荣甜的沉默当成了最大的蔑视。 林行远也没有想到荣甜竟然会沉默,但他一想到她可能是感到不舒服,立即用手揽上了她的肩头,准备带她先进去。 “你有没有搞错,你是我今晚的男伴!” 傅锦凉不得不出声提醒着他。 他看着一脸盛怒中的女人,温和地笑道:“不介意的话,我用这只手扶着你,我们一起进去?” “你!” 她掉头便走,显然是绝对不可能答应三个人一起回去。 见她先走,荣甜看向林行远,轻轻说道:“我自己走就可以,请你把手拿下来吧。”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她好像已经彻底清醒了。 原来,她和他隔着的不仅仅是一段记忆,三年五载。现在的他,沉稳老练,独善其身,就连听见那个女人不停地辱骂自己,也一声不吭。 这说明,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更多比她还重要的东西。 甚至,荣甜毫不怀疑一件事,如果刚刚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是宠天戈,他宁可被扣上和女人争吵的大帽子,也不可能沉默。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笃定,可她就是百分百地肯定。 大概是因为荣甜的语气很冷,林行远怔了怔,这才放下了手。 她拽起一角裙摆,加快脚步向礼堂内走去。 这一刻,荣甜的心中竟然带了一丝向往,她想快一点儿走回去,因为马上就能看见宠天戈出现在台上了。 那个男人光芒万丈,犹如神祗,她几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他了。 很快,荣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而林行远的脸上,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凝重,因为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和她之间的壁垒,似乎变得更厚了一些。 第四十四章 有一点动心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因为已经回到了颁奖现场,不适合再私下交谈,所以,林行远还是坐正了身体,面朝台上,默默地跟随众人一起鼓掌,等待一个又一个奖项的揭晓。 随着奖项分量的加重,全场的气氛自然也逐渐飙升到了最高。 很快,整场颁奖礼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奖项之二,即最受欢迎男女演员马上就要给出答案。 嘉宾席之中,已经传来了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纷纷议论着,猜测着落谁家。当然,这其中呼声最高的自然就是唐漪,相对于男演员的厮杀激烈,女演员可谓是一枝独秀,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了。其他四个候选女演员,要么是资历尚浅,要么是名气不够,不可能爆出冷门。 最重要的是,华影盛典幕后的投资人是,卫然。 这几年来,关于卫然和唐漪的八卦并不少,但他们从未正面回应过,再加上狗仔们也的确从来都没有拍到过他们在一起的照片,一切似乎都没有证据能够充分证明他们的恋情。 话虽如此,一些知晓内情的人却并非一无所知,所以大家也都清楚,今晚的唐漪,必然会拿下大奖。 不过,她拿了那么多影后,不多这一个,也不少这一个。对于她会出席华影盛典,众人其实是有些不解的,这毕竟只是国内的一个时尚性质的奖项,和那些老牌颁奖礼是没法比的。 荣甜反正谁都不认识,她本着看热闹的心理也跟着鼓掌,微笑,只等着看宠天戈的出现。 总算,大屏幕上传来“最受欢迎女演员”几个大字,雄浑激昂的音乐声响起。 颁奖嘉宾是宠天戈,按理来说,应该是一男一女,但是,他谢绝了主办方的好意,没有和某位女演员一起上台,而是一个人从后方走了出来。 荣甜捏了一把汗,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腿,就怕宠天戈不小心在行走的时候出现任何的意外。 察觉到她的紧张情绪,林行远微微侧过身,轻声安抚道:“没事,他不会有事的,走得慢一些,应该可以。” “嗯。” 她只能也这么想,轻声应了一句,缓缓点头。 的确如林行远所说,宠天戈走得有些慢。 不过,这种场合之下,颁奖嘉宾走路慢一些,语速慢一些,反而更能增加悬念,让在场的来宾愈发好奇,最终获奖的人是谁。 荣甜紧盯着宠天戈,见他总算安全无虞地走到了话筒的面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两个手心居然都汗湿了。 是的,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很在乎他,虽然她不肯承认这一点。 宠天戈在麦架前站定,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微笑着环视了全场一圈。他知道,自己今晚的露面很重要,因为这是在天宠集团遭遇了本次重大危机以后,他第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 在此之前,坊间已经有众多不利于天宠集团的传闻,再加上宠天戈多日消失在公众视野内,甚至有人私下里编造谣言,说他已经携巨款逃向国外。 对于这些虚假消息,想必,宠天戈今晚的出现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谢谢主办方邀请我来开奖,也感谢大家耐着性子听我在这里说话,本来呢,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但是,我转念一想,诸位一定和我一样,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美女了。废话说太多,一定会惹人烦。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看向大屏幕。” 宠天戈的戏谑之言招来了大家的一片笑声,众人一边鼓掌,一边看向屏幕上的候选人。 五段小短片播放完毕,宠天戈拿起手上的红色信封,准备宣布获奖者的名单。 他在众人的注目中,拆开信封,看到上面的名字。 “是我的一位老朋友,让我们恭喜唐漪小姐。” 几乎毫无悬念,得奖的正是影后唐漪。 去年至今不到十个月的时间里,她一共有三部电影上映,三部电影的华语总票房高达二十亿,部部叫好又叫座,而她本人也凭借这三部电影中的三个女主角的精彩表演,斩获了四顶影后的桂冠。 可以说,今晚如果不是她得奖,那才奇怪了。 更不要说,主办方费尽心思才将她请来,如果再让唐漪空手而归,那实在是太得罪人了。 在众人的一片祝贺和掌声之中,身着金色长尾礼服的唐漪缓缓走上舞台,从宠天戈的手中接过奖杯,然后同样在麦架前站定。 “感谢的话说了很多,但是今晚的我仍旧要再次感谢。感谢每一位为华语电影付出了自己的心血和青春的电影人,感谢每一位合作过的同行,感谢我的公司,感谢我的家人和朋友,也要感谢我自己。谢谢大家,我爱你们!” 这种场面对于唐漪来说,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她早已习惯,应对起来驾轻就熟,丝毫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恭喜唐小姐,请留步,请留步。” 眼看着唐漪说完获奖感言之后,就要提着裙子走下台,一直微笑的宠天戈忽然开口挽留她。 唐漪一愣,但马上微笑着收住脚步。 她虽然不知道宠天戈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在无数的镜头之下,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优雅,未见丝毫的慌乱。 “我知道,各位朋友对于唐小姐的个人生活,都很感兴趣。各位,是不是这样?” 宠天戈话锋一转,忽然不按套路出来,把话题转移到了八卦上。 不仅如此,他还把麦克风拿下来,对着宾客们举着,让前排的嘉宾们大声回答。 一见接下来似乎有好戏要上演,原本都有些疲惫的众人忽然全都兴奋起来,大声喊道:“是!” 宠天戈收回话筒,侧头看向唐漪。 很明显,对于他忽然提到这个问题,唐漪也有些准备不足,一时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站在原地,努力保持着微笑,笑容里难免带了一丝尴尬。 就连坐在台下的荣甜都不禁疑惑:宠天戈这是要做什么呢?他不就是颁奖而已嘛,奖项已经颁完,下来就可以了,何必还当众给人家难堪呢。 要知道,娱乐圈里的女艺人,都很少会主动公布自己的恋情,除非是另一半也是艺人,两个人能够趁机借着恋爱适度炒作,捆绑着一起营销。此外,很多选择和圈外人结合的女艺人都很低调,尽量少曝光,来维持本就不易的恋爱和婚姻。 “这是……有点儿奇怪。他和你说了吗?” 林行远也有些发懵,忍不住又问向身边的荣甜。 “我不知道。” 坦白说,荣甜也有些紧张,她甚至觉得,宠天戈和这个唐漪站在一起,也很登对,再加上她刚刚上网搜索唐漪的时候,也看到她在几年前似乎和宠天戈走得很近,一度被认为是他的正牌女友。这令荣甜的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有根刺,一直扎着。 “你不要胡思乱想,他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等等看,也许有什么好戏。” 看出她的不安,林行远微微皱眉,轻声说道。 荣甜点点头,心下释然,是啊,她何必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台上的那个男人,绝对不会是那种因为一个女人年轻漂亮,就会随便变心的人。何况,唐漪很美,自己也不是丑八怪。 这么一想,她一下子就轻松了。 宠天戈等全场安静下来,再次开口道:“唐漪小姐不仅人美,而且演技一流,自然有无数的爱慕者。正好,今天一位你的忠实粉丝在颁奖之前,委托我一定要留住你,他想在你的面前唱一首歌,专门献给你。希望你能留在台上,听他唱完。不知道唐小姐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让这位忠实粉丝有个机会,当面表达一下自己的爱慕之情呢?” 这话说完,不只是唐漪愣了,就连现场的导演都懵了,急忙低下头翻看手里的节目单,想要确定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个环节。 直播室的导播、礼堂内的调度、后台的司仪等一干人等,真的全慌了。 站在台下的唐漪的经纪人和助理等人,也有些着急,不知道是让她继续留在台上,还是马上把她弄下来。 “好,我相信我的老朋友。” 短暂的犹豫之后,唐漪拿起话筒,点头答应。 宠天戈笑了笑,朝空中做了个手势。 下一秒,全场的灯光瞬间熄灭。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就在大家都有些害怕的时候,灯光又一点点从四面八方亮起来,亮得不多,很是神秘,柔和,排列成一圈,整个大礼堂犹如漂浮在茫茫海面上的一搜小船。 周围响起一阵阵轻声的惊叹。 前奏传来,是一首二十多年前的老歌。 大家很快认出来,这首歌是《有一点动心》——一首经典的男女合唱歌曲。 唐漪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首歌。 她很少唱歌,更不会唱现在流行的那些歌曲,也就是偶尔在路上听一些老歌而已。 而这首歌,是卫然车上经常放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听过多少遍了。 第四十五章 当众公布关系 前奏快要结束的时候,唐漪才想起来,这个声称要献给自己一首歌的人到底是谁。 她有些慌,求助似的看向身边的宠天戈。 而宠天戈只是朝她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就直接朝台下走去,让出来这一片舞台。 就在唐漪愈发惊惶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一惊,急忙回过头,朝着身后看去。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谁愿意,有勇气,不顾一切付出真心……” 这个声音……是卫然!竟然是卫然! 唐漪激动得全身颤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而他已经从后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并且示意她,该她了。 她有些慌,不停地摇头。 大家都知道,这位大牌影后从来没有在任何公众场合下唱歌,唐漪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唱歌,偶尔和朋友们去唱歌,她都是默默鼓掌的那一个,和“麦霸”两个字从不沾边。 然而,此时此刻,这首歌却好像是刻在她的脑子里一样,无论是旋律还是歌词,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转眼之间,卫然已经走到了唐漪的身边,而男声演唱的那两句也已经唱完,该女声部分了。 一切都好像是做梦一样,她下意识地拿起手里的话筒,本能地张开了嘴。 “该不该再继续,该不该有回忆,让爱一步一步靠近……” 唐漪的声音在唱歌的时候,听起来有些低哑,是磁性十足的女中音,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魅力。她一张口,就连台下的经纪人都愣了,本以为她五音不全,没想到唱得居然还不错! 这首歌足有二十年出头了,而台下坐着的不少艺人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相比于他们,一些人到中年的颁奖嘉宾却全都忍不住跟着轻声哼唱,似乎被老歌勾起了无数的回忆,在场的一些女士甚至连眼眶都有些泛湿了。 卫然很喜欢这首歌,他的车上总会翻来覆去地放它,连带着,唐漪都跟着熟悉了。 一首歌唱完,唐漪都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之中,让她感到不真实。 昨晚,她问卫然,会不会出席华影盛典,他说,没时间,他要去美国开会。当时,她还有一点点的小失望。虽然明知道即便他来了,也不会和她一起走红毯,可她还是希望能够偷偷地看他几眼,希望自己的每一个辉煌时刻,他都能在场。 没想到,他只是在故弄玄虚罢了。 他不仅来了,还伙同宠天戈,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唱完之后,全场掌声雷鸣。 现场导演组捏了一把汗,生怕出现什么小意外,要知道,这可是全球同步直播啊,电视台、网络、卫星电视,成千上万的观众都在观看。 不仅如此,现场请来的嘉宾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真的彻底搞砸了,他们以后就别想在这一行继续混了。 幸好,幸好。 一直到音乐声结束,一直到卫然拉住了自己的手,唐漪才反应过来,她有些昏沉沉的,但还是保持住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大老板亲自来帮自己镇场子,这种事情,在其他艺人的身上也是发生过的。 她稳了稳神,刚想要感谢卫然的出现,不想,身边的男人却忽然制止住了她,他好像有话要说。唐漪愣了愣,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得特别快。 明明和他做过那么多次最亲密的事情,可是,她发现,自己有的时候还是看不透他的心。这个男人,有时候让她觉得很近,有时候又让她觉得很远,远近之间,捉摸不透。 有的时候,唐漪甚至暗暗地劝着自己,就这样吧,不要太贪心,名气,她有了,金钱,她有了,地位,她也有了。 如今竞争激烈,女明星能够坐到像她这样的位置,已经很少见也很不容易了。或许,下一步,就是找个还不错的男人嫁了,转到幕后工作,改做制片人。 卫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唐漪,又看了看旁边的现场工作人员,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他环视一圈,轻声开口道:“谢谢各位,多年来对唐漪的支持和喜爱,作为她的老板,我也觉得很开心。就像刚刚那首歌中唱的那样,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只不过,一直考虑到这样那样的原因,所以我选择回避这个话题。有个朋友提醒我,她说,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正大光明的恋爱,也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偷偷摸摸,我觉得她说得很对。我是个男人,我愿意担起责任,所以,请允许我在这里正式地告诉大家,唐漪是我的女朋友,我爱她,我要娶她。” 全场哗然。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说唐漪早就被大老板包了,所以才能一路平步青云,但那些毕竟只是传闻,谁也没有拍到实际的证据。 没想到,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卫然竟然亲口承认了! 他显然是不打算给任何小报记者,八卦狗仔偷|拍到的机会,就这么大大方方公布了,还是在唐漪刚刚拿到一个大奖的情况下。 不只是在场的人傻掉了,就连唐漪都傻掉了。 她呆了一秒,然后就被卫然拉进了怀里。 对于她的反应,他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样,忍不住一阵偷笑。 “我就当你是高兴过头了,你还没说你爱我。” 卫然板起脸来,假装生气地说道。 唐漪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好痛,看来不是做梦。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原来你才是影帝,你比谁都会演戏,你明明说你去美国开会的!” 他这才笑起来:“先让你失望,欲扬先抑,这还是宠天戈教我的呢。” 她也跟着微微笑,眼泪夺眶而出。 唐漪踮起脚来,用力抱住卫然,两个人紧紧地相拥。 众人缓过神,纷纷鼓掌,脸上的表情各异,但全都是带着一抹惊讶。与此同时,大家也暗自感叹着,中海又一个钻石王老五即将告别单身,名草有主。 “很有心意啊。” 林行远忍不住轻声说道,也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听见他的话,荣甜也点点头,感觉眼睛有些湿漉漉的,她看得出来,台上的这对男女分明也是充满坎坷地一路走来,爱得不容易,令人动容。 “老板和戏子,自产自销,卫老板这一手玩得好,宣传费都省了。” 傅锦凉坐直身体,放下双手,口中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好听,可那又怎么样?谁规定的,相爱就一定会得到别人的祝福?何况,娱乐圈里的爱情,真真假假,感情一旦和利益、前途、名气之类的东西发生关联,谁还敢保证这份感情是纯粹的,是干净的? 傅锦凉的声音不大,但和她只隔了一个空位的荣甜还是听见了,她有些错愕,不明白这个女人说的话怎么可以这么恶毒,尤其,还是和不相关的人。 荣甜皱皱眉,没有说话,因为她看见,宠天戈已经回来了。 之所以用了好几分钟才回来,是因为他走得有些慢,此外,还因为他从外面绕了一圈,因为宠天戈不想在卫然和唐漪唱歌的时候在台前乱走,影响观众。 荣甜欠身,扶着宠天戈坐下来,看见他的额头已经微微出汗了。 “有没有事?” 她小声问道,很是紧张。 宠天戈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让她先坐下来。 荣甜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他们两个人交握紧扣的十指,落在傅锦凉的眼中,显得格外刺目。 她微微扬起下颌,强迫自己看向台上。 唐漪和卫然已经走下台了,继续颁其他奖项,有其他颁奖嘉宾上台,宣布获奖结果。 不过,因为重要奖项已经全都颁完,剩下的都是以节目表演为主,所以,坐在前面几排的宾客已经陆续离场,或者轻声交谈了。 宠天戈扭头看向荣甜,示意她,可以准备走了。 她看看左右,见已经有人先走了,这才向他点点头。 两个人站起来,悄悄离场。 他们刚一走,傅锦凉也飞快地朝林行远使了个眼神,好像在暗示他什么。而他则皱了一下眉头,明明看见了,却没有马上动。 傅锦凉急了,起身走过来,在荣甜的位置上坐下,小声说道:“你真没出息!你不是喜欢她吗?难道你只能灰溜溜地躲到南平去?” 林行远冷笑一声:“你都结婚了,还想着和他在一起吗?” 傅锦凉的脸上一白,她见左右没人,索性直白地说道:“那是我的事情。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我可以毁了他!” 说罢,一双漂亮野性的眼睛里,已然露出了凶光。 犹豫了一下,林行远还是站起来,朝她伸出手。 傅锦凉这才满意地把自己的手插|进了他的臂弯之中,微微昂着头,和他一起走出去。 两个人快步走出礼堂,果然,因为荣甜和宠天戈两个人一个怀孕,一个腿上有伤,全都走不快,他们还没走出多远。 第四十六章 果然猜对了 很快,傅锦凉挽着林行远的手,就追上了宠天戈和荣甜。 宠天戈正在帮荣甜整理披肩,一见到他们两个人竟然也出来了,不禁皱了皱眉,但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为她系好。 “好了。” 荣甜微笑着刚要说话,余光也看见了身边有人,扭头看了看,笑意凝固在脸上。 她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傅锦凉的不怀好意。 下意识地贴近了宠天戈,荣甜没有说话。 “真让我意外啊,你什么时候和卫然那么好了,还帮他出谋划策。难道,是因为他接手了你以前的绯闻女友?” 傅锦凉伸手撩了一下头发,故意挖苦道。 关于宠天戈和唐漪这一段旧事,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不甚清楚,就连唐漪当年的经纪人都迷迷糊糊,不知道她怎么就抱上了这条大腿。再然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了,之前其实也不过是一起出席了几次商务活动,但唐漪因为借着宠天戈“新欢”的名衔,再加上几部作品问世,迅速上位。 所以,傅锦凉也有些吃不准,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不管什么情况,只要能让宠天戈此刻的女朋友心里不痛快,那就足够了。 “你也是女人,对其他同性还是放尊重一些比较好。” 宠天戈一只手轻轻搭上荣甜的肩膀,无声地安抚着她,然后看向傅锦凉。 说完这一句,他看向林行远,显然不太清楚他怎么会和这个女人一起在今晚出现。如果只是巧合而已,那也太巧了,巧得让人怀疑。 被宠天戈充满狐疑的目光这么一看,就连林行远也感到了一丝不自然。 “你们要回去了吗?路上多小心。” 他低咳一声,想要结束话题,大家各走各的。 宠天戈刚要说什么,傅锦凉就把手从林行远的臂弯里抽出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你还没起疑吗?为什么那么多家天宠广场的电梯会同一时间出现故障?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意外而已。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能出现这种事吗?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别忘了,如果是你身边的人想要摆你一道,那你可是分分钟必死无疑!” 说完,傅锦凉用若有似无的目光瞟着站在宠天戈身边的荣甜,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分明就是把她当成了那个“家贼”。 荣甜涨红了脸,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恼怒地看着她,低声问道:“你在说谁?” 傅锦凉仗着身高优势,再加上她还穿着一双12厘米的高跟鞋,比穿着平底鞋的荣甜高出大半头,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哼道:“谁心虚我说谁。” “你!” 荣甜气得咬住嘴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样,傅锦凉得意地看向宠天戈,挑唆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你也不要因为讨厌我,就对我说的话也一概不信。你想想,要不是我告诉你,‘壹品豪居’那边有问题,你能这么快就找出集团内的蛀虫吗?拜托你动动脑子,这个女人的身份,你不觉得可疑吗?” 她故意在“身份”两个字上狠狠地加重了语气,好像在提醒着宠天戈什么。 见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行远快步走过来,一拉傅锦凉的手臂,压低声音劝道:“这里人多口杂,何必要在这里说这些话?已经很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傅锦凉何尝不知道他是在让自己闭嘴,不由得一用力,甩开了林行远的手,怒斥道:“你可真是个窝囊废!我找上你,是让你来帮我忙的,不是让你拖我后腿的!呵,我看你根本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你这辈子是别想得到这个女人了!” 此话一出,宠天戈微微变了神色。 没有放过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傅锦凉冷笑一声:“慌了吧?我告诉你,我已经猜到了,夜婴宁没死,什么宁安啊,什么荣甜啊,你看看,这个女人年纪不大,换了多少层皮了?她是有多么见不得人,三番五次地改头换面?宠天戈,你犯贱也犯贱到了一定境界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她的手心吗?我告诉你,我是真的不服气,凭什么让我输给这样的烂货?上天就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好一些的情敌和对手吗?” 不等宠天戈说话,荣甜已经一脸错愕,拽了一下他的手,茫然地问道:“她说什么?” 宠天戈一时间难以和她解释清楚,他最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傅锦凉会知道这些,荣甜的身份一直是个巨大的秘密,知道的人很少,按理来说,傅锦凉根本没有可能知道。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行远。 林行远迎上宠天戈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表示绝对不是自己说出去的。 四个人之中,最为迷惘的就是荣甜。 她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刚刚说了那么多,到底说的都是什么,她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能听懂,可是连在一起,就完全是一头雾水。 “傅锦凉!你最好立刻闭上你的嘴,要不然,我也不介意让你刚刚起步的生意彻底玩完!” 宠天戈真的发了狠,低声威胁道。 “哈,你怕了?那说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咯?我原本还想着,找机会拔她的一根头发去化验一下dna,看来,现在连这个步骤也省了!” 说罢,傅锦凉快速出手,在荣甜的头上扯下来了两根头发,又朝着指间吹了一口气,让头发飘走。 荣甜完全没有准备,一直到头顶传来一阵刺痛,她才意识到被人扯断了发丝。 如果不是林行远抢先一步,把得意洋洋的傅锦凉拉到一旁,宠天戈的拳头已经落在她的脸上了。 “你应该知道,我的准则里一向没有‘不打贱女人’这一条。” 他的拳头已经被捏得咔咔直响,十分骇人。 “哈哈,打人是吗?我还真的不怕,我现在巴不得你把记者都引来。想想看,在颁奖典礼还没结束的时候,场内场外有多少媒体人呢?要不要我当众把这个女人的身份曝光出来?什么香港荣氏的千金,呸,不过是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敢说的跳梁小丑罢了!你们不是一直在背地里嘲笑我的私生女身份吗?私生女好歹是真女儿,她这个赝品也该在阳光底下好好晒一晒了!” 傅锦凉用力挣扎着,偏偏,林行远死死地拉着她,还将她朝外面拖去,想要把她尽快弄到车上,马上离开。 宠天戈气得脸色铁青,想要发作,但考虑到身边的荣甜,还是果断带她快步离开。 一直到两个人坐上车子,他们的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傅锦凉的谩骂。 荣甜默不作声,她有些想不通,可又不想问,两手紧张地握成拳头,又松开,反反复复。 见状,宠天戈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不要想了,答应我,好吗?”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半晌,荣甜才哽咽道:“她说的话很难听,但我又不懂她在说什么。我没有装傻,我是真的不懂。她的样子看起来好狰狞,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恨我。” 宠天戈低低开口:“都是我不好,我当初就应该对这个婚事一口拒绝的。可我当时太傻了,我还以为,你和我不过是玩玩而已,所以带着赌气的心理,就没有反对。” 她愕然,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个女人曾经是他的未婚妻。 怪不得了。 “你还骗我林行远不在中海……” 她轻声说道,控诉着他的欺骗。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回来了。你也听见了,刚才傅锦凉说的,是她找上他的,应该是想要让他把你再追回去,我猜。” 说这些的时候,宠天戈还真的有些紧张。 如果林行远真的受到了傅锦凉的蛊惑,对她再一次展开攻势,结果还真的不一定会失败。 “他们两个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荣甜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小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一把抓住宠天戈的手,很是激动地说道:“你知道吗?你刚才去颁奖的时候,孩子动了一下!我不知道是胳膊,还是腿,总之它撞了我一下!” 他一惊,胎动?! “真的?这一次胎动可比怀瑄瑄的时候早!差不多要早了一个月呢。” 宠天戈急忙把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想要亲自感受。 无奈,他听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等下次它再动,我喊你。” 荣甜也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确定短时间内,宝宝应该不会动了。她出来了这么久,它恐怕也累了,正在睡觉。 “那岂不是说,我要时刻和你在一起,要不然,又会错过了。” 宠天戈很担心地说道。 她笑:“胎动会越来越频繁的,不要那么紧张啦。” 说完才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荣甜有些紧张:“怎么了?” 话音刚落,宠天戈的唇已经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再出事,相信我,不要担心。” 他知道,傅锦凉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找机会抖落出来,如果那样的话,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四十七章 求婚 两人相拥片刻,荣甜才惊觉到,车上只有他们,不见司机。 来的时候,是司机开车把他们送来的,宠天戈的腿还在恢复期,医生不建议他开车。所以,最近这些天出行,他都是让司机接送。 地下停车场,贵宾区里的车子寥寥无几,非常安静。 荣甜有些疑惑地问道:“司机怎么不见了?你的腿现在能开车吗?” 宠天戈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答非所问:“试试吧。怎么,担心我开不好,让你坐不稳吗?” 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娇嗔道:“别逗我。” 说完,宠天戈发动车子。 几次之后,他有些疑惑,看了看仪表,自言自语道:“没问题啊,怎么开不起来……” 荣甜凑过去看了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她一脸好奇,侧头问道。 宠天戈紧皱着眉头,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一样,无措地说道:“车子似乎有点儿毛病。要不,你下去看看?” 一听这话,荣甜立即解开安全带,马上推门下车。 她走下了车子,绕着车身查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不懂啊。” 她不太了解车子,于是只好一脸抱歉地说道,宠天戈指了指车尾,让她把后车盖打开。 “好。” 荣甜依言走到车尾,用力打开后车盖。 看清眼前,她彻底愣了。 一股浓郁的香气喷薄而出,将她完全包裹住,那种感觉,如同置身在无垠的海之中,无边无际。 她站在车前,感觉自己要被这满眼的玫瑰给席卷了。 与天然的香相比,任何的香水都显得矫揉做作,这种最高级别的5度玫瑰,在全世界都数量稀少,弥足珍贵,当然,价格也是相当昂贵的。 宠天戈也已经走下了车,站在荣甜的身边,含笑注视着她。 她终于回过神来,眼眶微红。 “选来选去,还是选了第一次送你的。你不会觉得我很没有创意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紧张,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 瞒着她订购了这么多的,从国外空运过来,再抓紧时间布置好,真的费了宠天戈不少的心思。毕竟,两个人整天都在一起,想要给她一个惊喜,着实不容易。 “不会,我很喜欢。” 荣甜好不容易才说出来一句完整的句子。 事实证明,无论一个女人多么口口声声地说自己不喜欢收到,当心爱的人真的做了这件事,她还是会感到万分的欣喜。 “除了,还有别的。” 宠天戈提醒她,在一片海之中,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荣甜发觉自己的心跳特别快,她有些好奇,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应该不是戒指,盒子也太大了一些。 她咬咬嘴唇,竟然有些失望,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自己其实是有些羡慕唐漪的,起码,她的恋人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宣布即将要娶她。 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承诺,是任何其他的甜言蜜语都比不上的。 “打开看看。” 见荣甜站着不动,宠天戈不由得出声提醒。 她这才伸出手,取过盒子,拆开外包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平板电脑。 “啊?” 荣甜立即懵了,这是什么。 见她不解,宠天戈只好点进视频播放器。 很快,一段旋律响起,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个熟悉的朋友的面孔。 有乔唯、杜宇霄、蒋斌、关宝宝、韩幽悦、吴城隽、苏清迟、段锐……好多好多人。他们每个人都说了一句相同的话,最后,所有人聚在一起,他们一起大喊着:“嫁给他吧!” 这些人,除了蒋斌是见过的,其余的人,在荣甜的眼中都有些陌生。 但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认识他们的,这些都是她的朋友。 视频只有几分钟,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这群人在海边的沙滩上写的两个英文单词—— marry me! 八个人简直玩疯了,他们全都赤着脚,在海滩上跑来跑去,最后则是手脚并用,才写出来了这歪歪扭扭的字母。 夜幕降临,人群的身后窜起漫天焰火,无数瑰丽的烟火在天际炸开,形成一朵一朵的璀璨图案,最后也拼凑成一个大大的“love”形状。 荣甜用手拿着平板电脑,她强忍着眼泪,最后还是失败了,一滴滴的眼泪落在屏幕上。 身边的男人艰难地跪下一条腿,握住她的一只手,轻吻一口。 “嫁给我吧。” 其实,宠天戈此刻是万分忐忑的,时间有限,他的身体也比较拖累,无法再想出一个更好的求婚仪式,暂时只能这样,确实是委屈她了。所以,他很怕她会不满意,不开心,觉得自己没有被重视。 荣甜放下平板电脑,用另一只手抹了抹脸,哽咽道:“连戒指都没有……” 她只是故意这么说的,事实上,有没有鸽子蛋或者粉红钻,她现在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 茫茫人海,有多少人选择随便找个人将就着度过一生,又有多少夫妻变成了怨偶,反目成仇,爱得多深恨得就有多深,又有多少人至死都没有能够和真心爱着的人携手走过一生。 此刻,有一个爱她如珠如宝的男人向她求婚,她怎么能说“不”。 或许在她的心中仍有无数的问号,缺失的那几年时光永远令她充满疑窦,可她这一刻真的不想放弃这个成为他妻子的机会。 “怎么会没有。你回头看。” 宠天戈虽然单腿跪着,却气势满满,轻轻扯动嘴角,向她自信地一笑。 原来,就在车子后方大概几米的地方,宠天戈早已派人事先布置了一根细细的鱼线,悬在半空中。由于鱼线很细,又是透明的,所以几乎注意不到。而就在这跟鱼线上,有一枚闪亮的求婚戒指。 虽然求婚仪式准备得有些仓促,但这枚戒指却是很多年以前就准备好的,是宠天戈生母的陪嫁,也是她娘家百来年的传家宝之一,据说是两百多年前从英国皇室流出来的,辗转被卖到了中国,最后又随着一堆嫁妆,到了宠家。 在母亲故去后,这枚戒指被宠天戈小心收藏起来,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决定,要用它来求婚。 此刻,梦想终于成真。 荣甜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也看见了这枚戒指,相比于网上那些女明星晒的大钻戒,它并不是很大,却别有一番尊贵的味道。 宠天戈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拽了一下,鱼线落下,戒指就到了他的掌心里。 他摊开手,一片晶莹璀璨刹那间绽放而出。 深情地凝视着她的双眼,他用眼神询问着她,期待着她说出答案。 “我愿意。” 荣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用手轻轻地按着胸口。这一刻,她既平静,又激动,而她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翻滚了两下,虽然轻缓,但她还是感受到了。 “快,快,它又动了。” 她激动地抓过了宠天戈的手,摸着肚皮。 他愣了一下,一直到掌心处传来了轻微的颤动。 两个人全都惊到了,没想到肚子里的这个小调皮这么淘气,早早地就开始翻来覆去了,要比宠靖瑄的第一次胎动早了不少日子。看来,它的性格应该是偏外向,不像哥哥那么沉稳内敛,或许从小就是个小霸王也说不定。 动了几秒钟,它又安静了下来。 见他迟迟不肯动手,荣甜有些急了,伸出手来,口中催促道:“我都说我愿意了!” 宠天戈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还没有给她戴上戒指。 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上她的手指,调了一下位置,大小刚刚好。 荣甜抬起头,正对上了宠天戈的眼睛。 他仍有几分忐忑:“如果你更喜欢卫然的那种方式,我们也找机会在大众面前宣布一下婚讯。” 她掐了他一把,哼哼道:“我为什么要喜欢别人的老公。你这个求婚,勉勉强强,我给你六十分及格好了。” 本以为宠天戈会生气,没想到,他却很高兴地说道:“及格就好,及格就好,只要及格,就不用重修。剩下的那四十分,从现在开始,我慢慢补给你,等我们老得眼背驼,只能手挽着手才能去散步的时候,总能到一百分。” 荣甜被他逗笑,边笑边哭。 她知道,这一次她没有选错。 ***** 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有些不适应,荣甜转过头,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宠天戈,不自觉地笑了。 抬起手,手上的钻戒闪着柔和璀璨的光芒,令人痴迷。 刚看了一会儿,身边就传来闷闷的声音:“你看它,不看我。” 荣甜一惊,扭头看去,发现宠天戈正在用一种想要吃人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她现在已经觉得不陌生了,因为昨晚他用那种眼神看了看自己,结果就是…… 羞于启齿! 她不禁有些害怕,急忙拉高被子,遮住胸口,向旁边挪了挪,小声道:“你醒了……” 看出她的紧张,他却已经邪笑着向她步步逼近。 就在宠天戈差一点点就要贴上荣甜的身体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子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旖旎。 第四十八章 分明是间接杀人 这通电话来得及时,对于荣甜来说,大作的铃声无异于是天籁之音。 但是,对于宠天戈来说,就十分烦躁了。他一脸不情愿地伸手取过手机,瞟了一眼来电人,脸色微微有变。不仅如此,他还立即坐直了身体,靠着床头,按下接听键。 是宠靖瑄的主治医生赵医生打来的,一大清早,他专门打来电话,一定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 见状,荣甜也急忙爬起来,让宠天戈好好听电话。 “赵医生,是我,有什么事情吗?” 这几天,宠靖瑄已经做完了手术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只等着接受骨髓移植手术。因为这些都是由医院的专家组负责,所以,宠天戈和荣甜就十分信任院方,没有再私下去做什么,强忍着紧张和焦急的情绪,只等着手术定下日子的那一天,前往医院。 他们也很想见一见宠靖瑄,但是,据说手术前频繁见患儿,对他们的心理调节并不好,有赵姐和另一个年轻女护工哄着他,他倒是一直都很乖巧。可要是见了父母,就不一定了,所以谁也不敢轻易冒这个险,影响孩子的情绪。 “宠、宠先生……是这样,我、我们刚刚接到通知……说那个志愿者可能……可能反悔了……对方跟骨髓库那边的人联系了一下……说想要再考虑考虑……不过……按照我们的经验……一般的志愿者要是说了这种话……恐怕就……” 赵医生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可宠天戈还是听懂了,他的上半身一下子向前倾去,惊愕道:“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一听他的声音不对,荣甜也顿时紧张了起来,但她不敢出声打扰,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宠天戈,希望能够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一些什么。 “好,我马上就过去,你在办公室里等我!” 话还没说完,宠天戈把手机一丢,掀开被子就飞快地下床。 他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膝盖处有些使不上力气,险些摔倒,还是荣甜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了他。她吓坏了,急忙问道:“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瑄瑄的手术出什么意外了?” 她隐约猜到了,如今除了宠靖瑄和自己,再不会有人能够令宠天戈如此惊惶,如此失态。既然自己好好的,就在他的身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瑄瑄那边有了问题。 果不其然,宠天戈站稳之后,抓着荣甜的手臂,喃喃道:“赵医生刚刚说,那个志愿者提出再考虑考虑。” 她大惊失色,尖叫道:“可是瑄瑄都已经开始清髓了!再考虑什么?考虑不捐了吗?天呐,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先答应我们,又要忽然反悔!为什么!为什么!” 荣甜顿时瘫软在床边,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了似的,除了“为什么”,其余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宠天戈勉强比她略好一些,急忙去穿衣服,刷牙。 “你在家等我的消息吧……” 不等他说完,荣甜已经跳起来,飞快地往身上套着衣服,然后洗脸漱口,动作神速。 “不要让我一个人在家里等消息,我们一起去。” 她虽然已经害怕到不行,但宁可去医院直面残酷的事实,也不愿意独自胡思乱想。 见荣甜态度坚决,宠天戈也没有勉强,拉上她的手,两人一起出门,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了宠靖瑄所在的医院,直奔赵医生的办公室。 虽然时间还早,但因为临时发生了这种意外,赵医生也是早早就到了医院,此刻他正焦急地在办公室内踱着步子,走来走去,怎么都坐不稳。 一见到宠天戈和荣甜,赵医生顿时迎了上去。 “宠先生,我……我也是一听说消息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了……这件事……哎!” 他颇为为难地开口说道,也觉得造化弄人。 宠天戈皱眉:“你放心吧,我绝对没有怨责你的意思。何况,这件事也不是你能决定的,瑄瑄不能按时做手术,我想,你一定也觉得很难过。” 赵医生连连点头,请他们先坐下来。 他也坐了下来,随手把手边的一沓文件向旁边推了推,神色里带了一丝紧张。 “请问,我们现在能联系上这位先生吗?如果可以,我想和他聊一聊,希望能让他了解到,我们现在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他能伸出援手,瑄瑄就多了一个生的机会。” 宠天戈思考了几秒钟,恳切地向赵医生问道。 赵医生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挣扎着开口:“抱歉,这个不行,我们不能随便透露捐献人的私人信息。如果透露出去了,患者家属势必要去联系捐献人,也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和生活……” 话音未落,一直没有开口的荣甜忽然大声喊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去联系他?我偏要问问他,为什么要给我们希望,又让我们失望!如果一开始他说不愿意,我们也不会让瑄瑄做好各项术前准备!虽然我不懂,可我也知道,清髓之后要是不能马上手术意味着什么!他这分明就是间接杀人……” 见她的情绪已经濒临失控,宠天戈急忙一把拉住她,让她别再说下去了。 “请你冷静,冷静。” 赵医生也非常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们二人。 “抱歉,抱歉,我只能尽量和骨髓库那边的工作人员再多打几个电话,请他们派人做一做那边的工作,希望对方能够理解我们的处境,毕竟孩子这么小,绝对不能放弃治疗……” 他有些紧张地说着开解的话语,生怕荣甜真的在情急之下,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毕竟,在医院里,因为孩子的病情加重,而形如癫狂的母亲可不是一个两个。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是他不肯捐……” 荣甜抽噎着说道,泪水扑簌簌落下,宠天戈伸手揩去她的眼泪,他尚能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冷静,轻声提醒道:“听我说,不要那么偏执。这是人家的决定,捐,是品德高尚,不捐,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平时都讨厌那种打着道德的旗号去指手画脚的人,自己更要避免。再等等,也许他还是愿意捐呢?” “就是,就是,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赵医生在一旁附和着。 荣甜闭上了嘴,默默垂泪。 “我们现在能去看看孩子吗?你上次和我们说,怕瑄瑄的情绪起伏太大,我们就一直没去看过他。” 说完,宠天戈的眼眶也有些泛红。 他知道,如果不能及时手术,那么宠靖瑄的情况将会非常危险,说是可能失去这个孩子,也不足为过。因此,宠天戈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多陪陪他。 赵医生也明白他的意思,缓缓地点了点头。 宠天戈转身要去病房,走了几步,才发现荣甜没有跟上来。 “你先去吧,我想去洗把脸,怕瑄瑄看见。” 她用手背抹了抹脸,哽咽着说道。 “我陪你。” 荣甜立即摇头:“你先去吧,你等我,我反而着急。” 宠天戈的心情也有些乱,于是没有强求,先去宠靖瑄的病房。 见他离开,荣甜一个箭步冲到了赵医生的面前,身形矫健得一点儿都不像个孕妇。她一把抓住赵医生的手,直视着他,冷冷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个人叫什么,电话号码是多少?我不信骨髓库那边不会传来报告单,那上面肯定都有基本信息!你少骗我!” 赵医生想要抽出手,但又不敢和一个孕妇用力拉扯,只好为难地说道:“你、你不要这样嘛……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荣甜冷笑一声:“我告诉你,我今天还就是胡搅蛮缠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赖在这里不走!要是你想试试一个做母亲的人有多大的耐性,那你大可以不告诉我!” 她豁出去了,宠天戈能够做到保持理智,可她不能。 她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和自己的大儿子建立起更深厚的母子情意,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就算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就算所有人都骂她自私,她也不在乎,只要宠靖瑄能够如期接受骨髓移植手术,她统统不在乎。 “你、你怎么这样呢……” 赵医生非常尴尬,就在这时,一个护士走进来,急急说道:“赵医生,副院长让你过去一趟,说有急事……” 一听这话,他立即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手臂从荣甜的手中抽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快步走了出去。 荣甜说到做到,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随之离开。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马上把办公室的门反锁起来,然后在赵医生的办公桌上好一顿翻找,试图找到有用的东西。 他的桌上东西很多,一摞一摞,堆得满满的。 荣甜一手抚着办公桌桌沿,一手翻着那一堆文件。终于,她眼前一亮,一份骨髓配型报告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首页边上粘着一张浅黄色的便利贴,上面龙飞凤舞地手写着“宠靖瑄”三个字。 她急急翻开,想要找到骨髓捐献志愿者的相关信息。 第四十九章 这是天意 荣甜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微微低着头,伸手拍了拍脸颊,因为哭过,所以即便用水洗了,皮肤也是有些紧绷绷的。 她用了好几分钟,总算调整好了心情,这才挤出来一个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宠靖瑄披着赵姐的一条大方巾,权当斗篷,正站在病床上,伸手向前,模仿着动画片里的角色,口中发出枪响的声音,看起来十分威风。 一见到荣甜,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喊道:“妈妈!” 她走过去,伸手抱住他,柔声道:“瑄瑄,想不想妈妈?” 小人儿在荣甜的怀里拱来拱去,无限委屈地回答道:“妈妈都不来看瑄瑄,妈妈坏。” 她的鼻子一酸,只好小声解释道:“妈妈这几天在陪爸爸,等瑄瑄好了,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每天都不分开,好不好?” 宠靖瑄扬起小脸,咧嘴笑道:“不是三个,是四个啦!还有个小宝宝,比瑄瑄还小的小宝宝呢!” 荣甜忍不住笑起来,吻了吻他的脸,连声说是。 她一进来就和宠靖瑄抱在一起,宠天戈也没有机会插进去话,只是一想到她在外面磨蹭了那么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难免有些担心。 两个人陪着宠靖瑄玩了一会儿,因为体力不支,没几分钟,小家伙就露出恹恹的神色,有些乏了,靠着枕头,眼睛有些半开半合。 见状,护工急忙上前,悄悄给宠天戈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先走。 就这样,宠天戈和荣甜看准一个机会,无声地走出了病房。 一走出去,两个人脸上的微笑不约而同地一起消失掉。 在走廊的尽头站定,宠天戈率先问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荣甜装傻:“我洗脸去了,不想让瑄瑄看见我哭过。” 他分明不相信,摇头道:“我很了解你的性格,你说吧,是不是你又去缠着赵医生,向他索要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了?” 她不开口了,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别逼他,他有他的职业操守,说了的话,自己也会不好受。” 宠天戈还存有着最后的理智,虽然,他也真的很想和那个人当面谈一谈,请他理解眼下的处境,请他救救孩子。但是,他也明白,所谓自愿捐献的意义就在于,一个愿意施与,一个感恩接受,不能强迫任何人。 否则,又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我是问了,但他没说,我求了他半天,他也不肯告诉我,然后他就去开会了,我就过来了。” 荣甜咬咬嘴唇,轻声说道。 这倒是不像撒谎,宠天戈猜的也是这样,所以,他并没有怀疑。 而她却没有告诉他,她分明已经在赵医生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那份骨髓配型报告的复印件,上面也有相关人员的姓名和电话,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世界太大,这个世界也太小。 她和宠天戈全都没有想到,那个能够献出骨髓,救瑄瑄的人,竟然是他。 竟然是林行远。 “听话,别再去找赵医生了。我会想办法,我答应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瑄瑄可爱又懂事,上天怎么会舍得让他早早地离开我们呢?” 宠天戈伸手抱过荣甜,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她只能点点头,又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然而,在她的心里,却已经开始设想其他事情。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她要抽出时间,暂时和宠天戈分开几个小时时间,因为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去找林行远。 察觉到荣甜的心慌意乱,宠天戈再三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对了,你接下来去哪儿?”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宠天戈皱皱眉头,有些迟疑:“我本来想去公司,可你……” 荣甜立即摇头:“你去吧,我打算给关宝宝打个电话,让她陪我去买防辐射服,然后我们再四处逛逛,一起吃个饭。放心吧,我和她在一起,没事的。” 她有些紧张地说道,很怕宠天戈会怀疑自己的话。 幸好,关宝宝这个人在宠天戈的眼中,还算是信得过,一听荣甜说要去找她,他没有反对,只是还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担心着她。 “真的没事,你没听说过吗?女人本弱,为母则刚。更不要说,我有瑄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肯定不会有事的。” 见荣甜再三保证,宠天戈终于放下心,和她在医院门口分手。 在荣甜的执意之下,司机去送宠天戈去公司,而她则坐出租车。一上车,她就马上掏出手机,当然,不是打给关宝宝,而是打给林行远。 她用的一直是同一张手机卡,通讯录里存有林行远的号码,想要找到他,一点儿都不费劲。 拨出去的一瞬间,荣甜的手都是颤抖的。 她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看见那份报告单上的姓名时,有多么的惊讶。 以至于,她甚至以为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巧合,一直到连联系电话的号码都一位数不差的时候,荣甜才确定,这个人真的是他。 满世界寻找的人,居然就是认识的人。 她的初恋男友,居然能够救她的长子。 响了好多声,林行远终于迟迟接起电话:“喂?” 就在刚刚,他看着屏幕上闪动着的来电人姓名,似乎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你还在中海吗?我想见你。” 荣甜也不耽误时间,开门见山地问道。 林行远故意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回答道:“还在,我这几天都住在松元酒店,你知道在哪里吗?” 她一口气提不上来,浑身僵硬,深呼吸之后才能开口说话:“知道,我现在就去找你……” 松元酒店,是他们当年开过房的酒店,两个人恋爱的时候也难免有情难自已的时候,所以某一天,林行远拉着叶婴宁去了那里。只不过,她怕疼,也怕怀孕,试了半宿,最后只能双双睡过去,什么也没做成。 现在,听他又提起那家酒店,她难免会感觉到一丝心惊肉跳。 “那好,我在2008号房间。” 说罢,林行远直接挂断了电话。 就连房间,都是同一间…… 这么多的巧合,如果说是无意,谁都不会相信。 但是,救子心切的荣甜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收起手机,直接告诉司机:“麻烦去松元酒店,尽量快点儿,我赶时间,谢谢了!” 司机略一点头,加快车速。 松元酒店位置稍偏,这也是当年林行远为什么会带着她去这家酒店的原因之一,位置偏僻一些,遇到认识的人的几率也小一点,他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带着女朋友去开房。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他毕竟也怕羞,不想大张旗鼓。更重要的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是完完全全的地下情,别说林家人,谁都不知道,不想曝光。 半个多小时以后,荣甜终于赶到了松元酒店。 她险些忘了付车费,被司机喊住,这才掏钱给他,然后飞快地下车,走进酒店,直奔2008房间。 循着记忆,很快,荣甜已经站在了2008房间的门口。 酒店的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是隐约能听见电梯每一次升上来或者降下去的声音,更衬托得周围静得可怕。荣甜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彷佛在耳边不停地放大,放大…… 她鼓足勇气,用力按下门铃。 等了片刻,林行远过来开门了,一见到他,荣甜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衣着整齐,身上穿着衬衫和长裤,一副随时都能出门的样子。 “进来吧。” 他猜到她是一个人过来的,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把房门拉开,侧过身体,让出空间,方便她走进来。 荣甜莫名地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张望了一下,这才走了进去。 “想喝什么?” 林行远关好房门,一边走进来,一边问道。 她紧张地说道:“不,我什么都不喝。我来是为了……” 一下子卡住,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该怎么向他开口呢,求他一定要捐出骨髓,救救她的儿子吗? 是直接说,还是先探探口风? 荣甜站在原地,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林行远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中,一手捏了捏鼻梁,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原来,和我配型成功的白血病患者,是你的儿子。确切地说,是你和宠天戈的儿子。” 她一惊,猛地抬头看向他。 他、他知道了?! 所以呢?因为他知道了,所以他才提出来,自己要考虑考虑吗? “来中海之前,我并不了解对方的情况,骨髓库那边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向我透露。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其实,我正是因为听说了宠靖瑄得了白血病,才了解到骨髓捐献的事情,但我真的没料到,我居然能够和他配型成功……也许是天意……” 林行远苦笑着说道,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第五十章 跪下来乞求 荣甜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试图咬紧牙关。 但是,没有用,她的牙齿还是咯咯作响,因为害怕,因为担心,更因为林行远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他说是天意。 这两个字,令她莫名地感到恐惧,他是她曾经的初恋情人,然而两个人的感情却不得善终,他娶了别人为妻,而她也和其他男人孕育了孩子。 虽然这几年的记忆空白令她对许多事都一无所知,可出于女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荣甜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那些过去的恩恩怨怨,难道非要在这个时候清算么,难道非要和这件事混为一谈么。 “不管是巧合,还是天意,现在只有你能够救瑄瑄了!我求你,不管大人的事情如何,请你看在他还那么小,人生才刚刚开始的份上,一定要救救他!” 荣甜几乎快要哭出来,一脸哀求地求着林行远。 他站在几步之外,和她保持着距离,听了她的话,林行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她先坐下来。 “你要喝什么?热牛奶要吗?” 她连连摇头:“我什么都不喝,我只想求你,求求你!” 林行远皱了一下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商量的味道:“不是我不愿意捐献,只是,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我暂时必须让自己的身体处于最佳状态。” 事实就是,蒋成诩有意趁着谢家正在全力应付宠天戈的反击之际,既抢滩南方市场,又进军北方市场。林行远也是刚刚得到通知,他接下来要在中海出差一段时间,作为蒋成诩的先遣部队,亲自了解这里的情况。而这个过程中,少不了要请一些当地的官员和商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倘若他捐献骨髓,身体可能不太允许,不利于完成手头上的这些事情。 因此,林行远提出要考虑考虑,也并非是故意针对,不过,他承认,自己确确实实有私心。 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相互打架:一个说,那么小的孩子,你明明能救,却见死不救,真的是太过分了。一个又说,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让你家破人亡,还夺走了你心爱的女人,如今他样样顺心,唯有孩子身患重病,何不也让他尝尝心如刀绞的滋味儿! 这两个小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令他无比头痛,死活也过不去人性这一关。 “医生说过,捐献骨髓不会对身体有太大的影响,只要稍微休息一下……” 荣甜急急劝说,试图打消林行远此刻的顾虑。 他不由得一阵冷笑:“没有太大的影响?亏你说得出,就连献血,都可能引起一些不适,更何况是献骨髓呢?更不要说,这个影响不大是根据多少个临床数据做出来的判断,一千个人?一万个人?还有,是短时间内没有不良反应,还是永远都没有?五年,十年?如果我原本能活一百岁,因为捐献骨髓而只能活九十岁,我岂不是还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她被林行远一连串的反问句问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些疑问,并不全是没有道理的胡说八道,事实上,任何一个人都会心存怀疑,不只是林行远。 然而,作为孩子的母亲,她此刻只能选择自私自利,只能选择胡搅蛮缠,只要她的孩子能够得救,荣甜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了! 把心一横,她两腿一弯,索性直接跪了下来。 “我知道你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强人所难,我只是求你,只要你能救活瑄瑄,我情愿把自己的命给你。” 顷刻间,荣甜泪如雨下。 她的举动显然吓坏了林行远,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给自己下跪。 他也懵了,急忙伸手去搀扶她。 “你快起来,地上凉!你别乱来,肚子里还有一个!” 荣甜并不起来,只是拼命摇头,满脸是泪,她哽咽着开口:“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求你……瑄瑄等不到这个孩子的出生,用新生儿的脐带血已经来不及了……” 她原本还想过,如果实在不行,哪怕怀孕到了七、八个月,也可以试着提前生产。 但是,赵医生告诉她,即便把这个小的催产,恐怕在时间上也已经晚了。 “你不是为了救他,所以才怀的这个吗?” 林行远看了一眼荣甜明显已经隆起的小腹,心头更加痛苦。她不只是生了一个,很快就会生下第二个,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生下了两个孩子,是不是离开他的几率就更小了。 “是,但是,当初我们都没有想到,瑄瑄的情况居然会恶化得这么快。而且,你一开始答应捐献,所以孩子的医生给他做了清髓,本以为马上就能手术,哪知道你……” 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把情况告诉了林行远。 关于清髓这件事,他倒是不太知道。 “你的意思是……孩子本来还能拖一拖,结果以为会做手术,所以直接……” 林行远的心情也不禁沉重了起来。 他原本还以为,即便自己不捐献出健康的骨髓,宠靖瑄继续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只要熬到荣甜生下来第二个孩子,也能获救。 松开手,林行远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让人看不清楚。 荣甜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向他。 被她看得一阵心虚,他低低开口道:“我……我确实是这段时间……” 她打断他:“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见她态度坚决,林行远只好道出实情,把蒋成诩交给他的任务简单地说了一遍。 “钱是赚不完的,别的事情我不敢保证,只要是在中海,只要是宠天戈能做到的,我们一定会帮你做到!生意上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不需要亲力亲为,我一定不会让你在你的老板面前言而无信……” 荣甜努力说服着林行远,希望他能够改变心意。 不过,她的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他思考了一下,并不买账:“对我来说,做到那些事情并不难,而且也不费什么劲,我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和你们进行交易来完成呢?再说,捐献骨髓这种事情,据我所知,应该还是以当事人自己的意愿为根本吧?我不愿意的话,也没有什么罪过。还有,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的?难道现在医院都能把这些信息随意透露了吗?” 见林行远的话语里已经流露出来了不满,荣婷急忙膝行了几步,连连摇头:“不、不是!不是有人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偷看的文件……我知道我的做法令人不齿,可我……” 说罢,她再一次落下泪。 “我之前问过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中海。你的回答是不愿意。要是我现在再问你一次呢?你愿不愿意?” 林行远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荣甜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不傻,知道这分明就是一笔交易:他用骨髓救活宠靖瑄,而她就要抛下中海的一切,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开始全新的生活,和过去告别,和宠天戈告别。 翕动着嘴唇,她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嗫嚅道:“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他的女人……我是孩子的妈妈……我不能和你就这么走了……” 他注视着她,淡淡开口:“你可以,你也只能选择答应我,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够救你的儿子了。或许也有其他人,但是你的时间不够了,就算你肯大价钱,大气力,满世界去找,还需要一段时间,孩子能等吗?你敢冒险吗?” 荣甜被问住了。 林行远伸手将她搀起,让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然后自己去倒了一杯酒,默默地啜着,似乎是在给她足够的时间去考虑这件事。 他当然不会逼迫,而是让她自己去选。 可是,他的恶毒也正是在此,因为她根本没有别的路可选。 她坐在沙发上,全身抖得厉害。 又过了十几分钟,荣甜站起来就走。 一直走到了酒店门口,她才停了下来,飞快地说道:“我必须在确保瑄瑄的手术成功,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才能和你走。此外,你还要答应我,在走之前,不能把这件事让除了我和你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林行远握着酒杯,沉吟了片刻,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见他答应,荣甜一刻也不停留地离开了。 一踏进电梯里,她便放声大哭起来,怎么都止不住似的。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袭遍全身,她觉得自己的做法渺小又可耻,但却是为了一个伟大的目的。 坐上出租车,她让司机把自己送到附近的一家商场,然后独自一人在星巴克里干坐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到家中。 进门的时候,宠天戈刚好在打电话。 荣甜默默地换着拖鞋,她刚站直身体,就被他一把抱住。 “好消息!刚才赵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他得到消息,那个人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捐献骨髓给瑄瑄了!手术安排在后天上午十点!” 宠天戈的喜悦溢于言表,将荣甜紧紧地抱在怀中。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太好了,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第五十一章 进行移植 见荣甜似乎有些兴致缺缺,宠天戈也不免敏感地稍微松开了她,又将她重新打量了一遍。 只见她整个人都好像很疲惫似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手上也没有拎着购物袋,什么也没有买,不像是逛街的样子。 “你怎么了?” 他一脸担忧地问道。 荣甜摇摇头,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微笑地开口说道:“都是宝宝了,她说逛街太累,我们就坐在咖啡厅聊天来着,一下午都在讲话,喉咙很痛。你知道的,女人聚在一起,话说个不停,也很辛苦啊。” 听她这么一说,宠天戈才放下心,他连忙让荣甜坐下,去厨房帮她盛了一碗汤。 “先喝汤,我告诉阿姨,让她准备开饭。” 荣甜接过汤碗,点了点头。 见他走开,她勉强保持着淡淡笑容的脸一下子紧绷起来,希望宠天戈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只要不是心生怀疑,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真的去给关宝宝打电话,询问她是不是陪自己去逛街了。 两个人吃了晚饭,宠天戈陪着荣甜在客厅里看了二十分钟的电视,然后就去了书房。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大熊玩偶,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可一个镜头都没有看进去,心里乱成一团,脑袋都快炸开了。 刚要起身去洗漱,阿姨出来询问:“我做了一点银耳羹,是想现在吃,还是一会儿再吃?” 荣甜想了想,让她盛两碗,她端到书房,和宠天戈一起吃。 她走到书房前,敲敲门,听见宠天戈说了一声“进来”,然后才推门进去。 他正坐在电脑前,挂着耳机,和国外的客户开会,屏幕上是一大堆数据,密密麻麻,荣甜瞟了一眼就觉得眼缭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她放下银耳羹,朝他比了个手势。 宠天戈直接摘了耳机,走过来,一把环住荣甜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她笑笑:“早知道你在忙,我就不进来打扰你了。看,我一来,你连工作都不要做了,直接偷懒是不是?我马上走,千万别耽误正事。” 他连忙稍稍用力,更加抱紧她。 “才不是正事,只不过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空壳公司这种手段,十年前我就玩过了,还真当我怕了他?” 宠天戈冷笑着说道,又抱了一会儿荣甜,这才端起碗来,喂她吃。 她吃了一口,咽下去才问道:“什么空壳公司?你说的是谁?” 他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把顾墨存的事情告诉她,因为直接把“夜婴宁”和“周扬”这两个身份给跳过去了,所以,荣甜现在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 “没什么,就是一个竞争对手而已。所谓的‘商战’都是电影小说里描述的,好像多么高大上一样,其实还不是资金来来回回那点儿事。总之一句话,谁的钱多,谁的关系硬,谁就能站得稳。” 宠天戈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继续喂着她,一直到荣甜真的吃不下,拼命摇头。 “我好奇,空壳公司是什么?你打算怎么做?会不会违法啊?这几天新闻里一直在说什么非法资金之类的,不是这种吧……” 荣甜最担心的是天宠集团目前的情况,她偶尔也会上网,发现宠天戈的公司这段时间的情况不算乐观。更有财经人士进行点评,说什么天宠集团遭遇十余年来前所未有的大挑战,能不能度过难关,就要看宠天戈能否力挽狂澜云云。 “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从来不做。虽然,我不标榜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可我也不承认自己做过什么下三滥的举动。资本流通本身就是很残酷的,适者生存,这一行向来都不适合软弱的人。” 听宠天戈这么一说,荣甜终于放心了,她看着宠天戈吃完了那碗银耳羹,就端着空碗走出了书房,让他专心工作。 只是,接下来的两个晚上,荣甜一直在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的肚子里空空如也,而宠天戈一手领着宠靖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就站在不远处。而她却不能迈步走向他们,就好像被钉在了原地上一样。 她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急得想要哭。就在这时,林行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将她拖走,她又哭又叫,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醒醒,醒醒,做梦了是不是?” 睡在荣甜身边的宠天戈一翻身,把床头灯扭开,再去轻轻推动她的双肩,口中小声地呼唤着。 她抽噎着醒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汹涌的眼泪很快地打湿了他的胸膛。 “不怕,不怕,做梦而已……” 宠天戈也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他只是不停地哄着被梦魇到的荣甜,看着她一点点再次入睡,自己却是一夜无眠。 两个人不到八点钟就赶到了医院,宠靖瑄上午十点钟手术,而根据赵医生所说,捐献骨髓的志愿者也已经在昨晚入院,提前做好各项术前准备。 “赵医生,请问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我想当面谢谢他。” 对于这位好心的有缘人,宠天戈一直很想当面道谢,如果不是他,或许瑄瑄的移植手术很难进行,只能选择继续等待新生儿的脐带血。 而且,这种陌生人之间高度相配的几率,真的太少太少了,真的是一种天大的缘分,所以,宠天戈非常感念对方的爱心,想要尽自己所能地报答对方。 一听这话,荣甜微微变了脸色。 她轻轻拽了一下宠天戈,小声说道:“马上就要手术了,我们还是先别打扰人家了,毕竟,这么重要的手术,谁都会紧张的,要是我们贸然出现,人家说不定还会受到影响。不如,等手术结束了,我们再过去,怎么样?” 在此之前,林行远也特地叮嘱了赵医生,说自己不想和受赠者家属见面,更不想有什么联系,请他帮忙挡一挡,自己捐献完骨髓,确定身体无碍就会离开。 对此,赵医生也算理解他的心理,毕竟,捐献一次骨髓,已经是很大的善举,如果被患病儿童的家属缠上,一旦出现什么问题,还真的很难说。于是,他一口答应,请林行远放心,不会让孩子的父母见到他。 “是啊,手术已经开始准备了,等结束以后再说吧。这一次手术,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亲自来主刀,所以,你们放心吧。” 赵医生在一旁说道。 陆陆续续的,到了九点多钟的时候,杜宇霄夫妇也赶来了,陪着宠天戈和荣甜。 十点钟,手术正式开始。 到了午饭的时候,谁也没提吃饭的事情,都在手术室外继续等着。 这一次的骨髓移植手术,要比正常情况久了很多,因此,荣甜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很焦躁似的,频频动着,她几乎快要坐不住了。 所有人都劝她去休息,但荣甜只是摇头。 终于,手术结束,副院长和几个医生护士走了出来,赵医生还在里面。 “还好,接下来就要继续观察,但愿不会发生排斥反应。” 副院长摘下口罩,略一点头,然后快步离开。 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宠天戈下意识地就要走进手术室,被一个护士给拦了下来:“不好意思,孩子的家属请先去病房吧,我们还有一些工作没结束呢,你们不能进去。” 杜宇霄也一把拉住宠天戈,劝道:“你怎么糊涂了,手术室怎么能随便进去?走,我们先回病房,别耽误医生的工作。” 四个人这才乘坐电梯,前往病房。 又过了半小时,宠靖瑄才被医生和护士推回病房,他还没醒,小脸儿有些白,看上去有些可怜。 荣甜看完,顿时扭过了头,她靠在victoria的身上,无声啜泣。 除了院方和骨髓库那边的人,只有她知道,给宠靖瑄提供了骨髓的人,不是别人,恰恰正是林行远。而这件事,荣甜打算瞒着宠天戈,不想让他知道,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林行远的私下交易。 这两天来,她感到痛苦万分,整夜地做着噩梦。如今,宠靖瑄的手术顺利完成,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出现任何的排斥反应,希望那些骨髓能够好好地在孩子的体内扎根,生长,让他再也不要受到病魔的迫害。 “你们两个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去买点吃的。” 杜宇霄拉过爱妻走出病房,给他们一家三口独处的时间。 房门轻轻关上,病房内重新安静下来。 护士说过,宠靖瑄还要等一会儿才会醒来。 因为手术的缘故,孩子受的罪还远没有结束,而且,手术成功也并不意味着他的病就会彻底好了,依旧要留院继续观察。做完手术之后,体内发生排斥反应的案例也有很多,所有人都不敢打包票。 “瑄瑄,乖,很快就不痛了。” 荣甜摸了摸孩子光光的小脑袋,泫然欲泣。 宠天戈的手机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去,接听这通电话。 第五十二章 情况有些诡异 如果这一通电话不那么重要,宠天戈甚至连接听都不会接听。 但是,他宁可走出宠靖瑄的病房,也要马上接听的举动,就足以证明,这通电话的内容对他来说,相当的重要。 在走廊尽头站定,宠天戈这才示意对方开口。 “说吧,什么情况?” 这一通电话是从冯山市打过来的,宠天戈虽然已经回到了中海,但是对于华东区和冯山分公司的调查一直没有结束,他专门派人留在那边,随时向自己汇报情况。 “宠先生,南平的一个官员落马了!上个周五,他被请去喝茶,据说已经被双规了。据可靠消息,这个官员和章向韬过从甚密,听说,前几年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经常私下出入会所。后来,风头紧了,他们也不敢太张狂了,但联系一直没有断过。” 那人飞快地把目前的情况向宠天戈做以汇报,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一个可能是章向韬后台的官员倒了,他等于是一下子失去了乘凉的大树。 宠天戈凝神分析了一下,很快说道:“如果一直给章向韬撑腰的人就是这名官员,那么,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快要狗急跳墙了。‘壹品豪居’的审批文件被压了好几个月,估计也和这个人的从中运作脱不了干系,何况,我们的项目在当地影响很大,他要是想急于脱身,又或者是坦白从宽,这件事要不了多久就会抖落出来。上头一定会派人来查,到时候,章向韬和他手下的那群人,一个也跑不了。” 一听这话,电话那端的人顿时兴奋起来。 “不过,你们也要小心,毕竟,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记住,陆洪光那边的人不能撤,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万一他醒过来,就是最重要的证人,没有之一。他的老婆孩子也要马上保护起来,我怕章向韬和祁宏飞可能玩阴的。” 交代完这些,宠天戈才挂断电话。 明明是个很好的消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却并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添了一丝沉重。 按照宠天戈原本的计划,他是打算先按兵不动,等这股风头弱下去之后,再从祁宏飞入手,拿他做突破口。毕竟,他年轻,又没有什么钱,很容易打动,借他的手引出章向韬,再好不过了。不料,世事变化太快,也令人措手不及,居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发生了这种事。 如今,章向韬的靠山倒了,他要么做缩头乌龟,索性装死,要么就是奋力一搏,不枉此生。 正想着,杜宇霄夫妇买回来了迟来的午饭,他们拎着两袋外卖,一前一后地走出电梯。 见宠天戈自己一个人站在走廊上,他们吓坏了,还以为病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双双冲了过来,急忙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瑄瑄他……” 眼看着这两个人的脸都吓白了,宠天戈连忙摇头:“不是,别担心,是我出来接个电话。” 一听这话,杜宇霄夫妇才松了一口气。 “唯唯,你先进去,你们两个先吃,我们一会儿再进去,让我喘口气。” 杜宇霄把手里的外卖袋子交到victoria的手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都是汗。 她点头,把一包纸巾递给他,然后拎着午饭走进病房。 宠天戈看着杜宇霄满脸是汗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辛苦你们了,希望瑄瑄没事,我……” 杜宇霄丢掉纸巾,也劝道:“放心吧,瑄瑄不会有事的。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朋友有事,自己能帮上忙就是再好不过的了,何况我和唯唯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跑跑腿,买买东西,要不然心里更过意不去了。你知道的,唯唯一直把你当亲生弟弟一样看待。” 宠天戈连连点头,他岂会不知道这一点。 “对了,刚才冯山那边来电话,据我分析,章向韬可能快要狗急跳墙了,这几天我都不在公司,你帮我盯着一点儿。” 杜宇霄有些吃惊,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当然,你放心吧,这几天你千万别往公司跑了,老婆孩子都需要你,你就安心陪着他们,生意上的事情有我们。” 说完,他露出了思考的神色,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看出杜宇霄的迟疑,宠天戈主动问道:“怎么了?感觉你有话要说,我们之间还犹豫什么,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听他这么说,杜宇霄才皱眉开口:“你觉不觉得,谢氏那边有点儿诡异?” 宠天戈一挑眉头:“诡异?” 他有些不明白杜宇霄的意思,最近这半个月来,宠天戈集中火力对付谢氏总部,还有两三家挂在顾墨存名下的小公司。事实证明,如果他真的想要对谁下狠手,没有人能够躲得过。谢氏在南方,乃至大半个中国,都是很有底子的,可也照样被搞得焦头烂额,听说,谢君柔和谢君堂在公司股东大会吵得不可开交,导致会议几次不得不中途暂停,惹得其他的股东大为不满。 谢氏兄妹二人积怨已久,这其中当然也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自从谢君柔离开丈夫,重返南平,入驻谢氏集团,她的势力开展得很快,从一开始的和谢君堂分庭抗礼,到后来一度压了他一头。如果不是谢君堂的丈人出面牵制了一下,股东们纷纷表态支持谢君堂,恐怕,谢氏的三分之二都会属于谢君柔这个女人。 而这一次,因为受到宠天戈的攻击,所以谢君堂联合几个股东,试图弹劾谢君柔,想要趁机让她交出股东身份,直接驱逐她离开董事会。 谢君柔虽然知道这些麻烦都是自己的儿子搞出来的,可她当然不会就这么交出自己多年来的心血。 “是啊,诡异。按理来说,谢氏的人都不傻,不会不知道我们这一次为什么要进行反击。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那个顾墨存。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打听到的消息都是谢氏两兄妹斗得厉害,各自找了几个股东,每天在公司不停地开会,商量对策。” 说到这里,杜宇霄顿了顿,眉头更紧:“那你说,顾墨存这个始作俑者为什么却一直不露面呢?于情于理,他知道谢君柔在公司里处境艰难,肯定要冲上去才对啊。偏偏,他销声匿迹了,谁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找人查过,出入境记录上没有他,他现在还在国内,肯定没有出国。” 听完这些,宠天戈想了想:“万一用的是假身份呢?” 杜宇霄摇摇头:“有必要吗?你们在中海,在南平,已经正面交锋了好几次,我觉得他犯不上再用假身份偷偷出境,没这个必要。” 他的话也很有道理,宠天戈陷入了沉思。 “还有,我听说,顾墨存身边有个年轻助理,是个男人,伸手很不错,据说枪法很好。” 宠天戈点头,知道杜宇霄口中说的应该是叫秦野的那个男人。 “对,是叫秦野。秦野也不见了。所以,我推测,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但是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如果说顾墨存躲起来,让秦野帮他做什么,这才说得过去。” 正因为疑点重重,所以杜宇霄才一直很担忧,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些都告诉宠天戈。 “秦野,秦野……我知道怎么找到他了。放心,这件事我去叫人办,你只要在公司继续帮我盯牢谢氏那帮人就可以,按照计划继续,不要停,也不要可怜他们。” 宠天戈眯了眯眼,心里有了主意。 想了想,他简单地把荣甜的事情也告诉了杜宇霄,希望他在言谈之间留意一下,不要把关于谢氏和顾墨存的事情透露给她。 虽然感到震惊,不过,杜宇霄还是什么都没说,表示知道了,让宠天戈放心。 “走吧,我们进去,先吃口饭。” 两人走进病房,发现瑄瑄暂时还没有清醒过来,期间护士又来过两次,说是正常,不用太担心。 饭后,宠天戈亲自送杜宇霄夫妇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一接通边说道:“帮我找一个香港过来的女人,叫赵昆妮,二十五岁左右。” 当晚,等荣甜睡下之后,宠天戈悄悄离开家中。 荣甜因为前两天睡得很差,今天晚上睡得很死,全然没有发觉,枕边人已经离去。 宠天戈坐上车,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一家不知名的酒吧。 一进门,酒吧里乌烟瘴气,他抬起手,在鼻子前面挥了几下。 一个全身都是文身的光头走过来,态度倒是恭敬,一鞠躬:“宠先生,我们大哥等您好久了!” 宠天戈跟着他往里面的包房里走去,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赵昆妮,她从头到脚一根毫毛都没事,但脸色很不好。 “你看看,要找的人是不是她?” 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宠天戈也不回答,直接把手上一直拎着的黑色尼龙包丢给他:“数数。” 中年男子咧嘴大笑:“我难道还能信不过宠先生吗?来,你们聊,我们先出去了。” 说完,他带着人走了出去。 第五十三章 钓鱼 赵昆妮坐在沙发上,原本,她听见有人过来,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是,自从她看见走进来的人是宠天戈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这下子是彻底没戏了。 自从荣甜离开了中海分公司,她也不再荣氏继续做了,一方面是因为做过荣华珍和顾墨存的双重间谍,这个身份让她每天都处于无比紧张的状态中,赵昆妮实在受不了了。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自己本来就是小有积蓄,何况这一次又得到了一大笔钱,暂时衣食无忧,索性辞职。 她没有着急回香港,还在中海,每天吃吃喝喝,过得倒也潇洒。 “赵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说罢,宠天戈拉过一把椅子,在赵昆妮的对面坐下来,微微一笑。 她浑身都不自然地动了动,很清楚,这个男人不是自己能惹的。更何况,赵昆妮知道,顾墨存和宠天戈两个人积怨已深,而她之前是为顾墨存做事的,如今落在宠天戈的手里,肯定是没有好下场了。 “不用说没有用的话了,你让那些人去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几秒钟之后,赵昆妮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强自镇定地问道。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正派人士,可能是地头蛇之类的,不好得罪,而且下手很凶,把她带上车的时候,一个大个子稍一用力,险些把她的手腕折断。 正因为如此,赵昆妮才不敢反抗,万一被他们给打得半死不活的,自己的下半生可就毁了。 “我很欣赏赵小姐的性格,我也喜欢直来直去,大家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绕弯子说话,最不可取了。” 宠天戈坐下来,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把烟盒和打火机递给她:“来一根烟吧,有助于帮助你尽快冷静下来,你一直哆嗦。” 不用他说,赵昆妮自己也知道,她是吓得哆嗦。在宠天戈来之前,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要被卖了,或者被**,再去做妓女之类的。 伸手接过来,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几口。 果然有效,半根烟抽下去之后,赵昆妮显然冷静多了。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 宠天戈的态度十分温和,但并不代表着他的耐心是无止境的,赵昆妮看了他一眼,自然也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对于她的合作,宠天戈很满意:“顾墨存找你,肯定不是他本人吧?既然是这样,那么平时都是谁负责和你保持联系?” 赵昆妮吐出一口烟,点点头,哑声道:“是秦野,就是顾先生身边那个男人。一共三次,都是秦野和我联系的。” 她这步棋,也重要,也不重要,当然不会由顾墨存亲自出面。 这个回答本来也在宠天戈的意料之中,如果不是秦野,他还不会让人去找赵昆妮。 “我知道那个人。而且,再让我猜猜看,叫秦野的男人还很喜欢你。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在荣氏,你手上戴的那块名表,就是秦野送给你的吧?” 一听这话,赵昆妮掐灭了手里的烟,忽然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有些隐忍,哭着哭着,她还索性放开了似的,越哭越大声。 她的这个反应,倒是令宠天戈有些意外。 如果赵昆妮抵死不说,他其实也不怎么惊讶,可她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放声大哭,说明这其中一定还有问题不为人知。 宠天戈没有催她,给了赵昆妮一点时间来发泄和调整。 过了几分钟,她停下来了,伸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按在脸上,又擤了擤鼻涕,终于好了。 “我实话实说,是,秦野喜欢我,他挺傻的。那块表,其实是他用自己的钱买的,他怕我不要,所以才打着他老板的旗号送给我。我还以为是顾先生觉得我办事利落,奖给我的,后来才知道,其实是那个大傻瓜买的,了他一大半积蓄。我……我也挺喜欢他的,可我不希望嫁给一个给人家打工的男人,我自己有些钱,娘家也能支援一部分,我希望他能辞职,和我一起去南方做生意。但他说什么也不肯,还很生气,说顾先生对他有恩,他不能一走了之……” 说着说着,赵昆妮又哭了。 宠天戈听得很仔细,他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但却想要理清楚赵昆妮和秦野的关系。 “你和他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赵昆妮想了想,忍住眼泪,回忆了一下,才说道:“具体日子我记不住了,应该是荣小姐离开公司之后不久吧,他约我出来吃饭,顺便把钱给我……那次,我又劝他,反正事情也结束了,既然告一段落,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和我一起去南方吧,或者去香港。他很生气,我们不欢而散,饭也没有吃好。” 宠天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什么?我、我不行……我做不到……” 赵昆妮一愣,没有想到,宠天戈居然想要用自己去找到秦野。 她本能地拒绝了。 宠天戈也不催促,只是等着她自己改主意。 果然,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他还是微笑:“我不知道,让我想想。” 顿时,赵昆妮全身都陷入冰凉之中,刚刚退下去的恐惧感再一次袭来了。 “我只能试试,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联系到他,毕竟,从那次以后,我们两个人好像就生疏了很多,我给他发过两次微信,他也没有回复我,气得我再也没有理过他。” 秦野好像消失了一样,全无音讯,所以,她不敢保证什么。 宠天戈脸上的微笑不变:“尽人事,听天命。” 听他这么说,赵昆妮才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翻开通讯录,找到了秦野的手机号码,然后递给宠天戈。 他接过来,记下号码,又把手机还给她:“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如果接通了,你就随便聊几句,然后委婉地告诉他,你想回香港了,以后大家可能见不到了,要是方便的话,一起出来吃个饭,看他怎么说,你随机应变。” 赵昆妮迟疑地伸出手,刚要拿过手机,宠天戈又补充道:“虽然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轻易做糊涂事,但我也要提醒你,如果你乱讲话,代价就不只是你的一条命。所以,讲话之前,想好再说。” 然后,他才把手机塞回她的手中。 “给你一分钟平静一下情绪,秦野很聪明,别让他听出来有问题。当然,能把他钓出来,就更好了。” 宠天戈站起身,打开包房的门,把那个号码交给刚才那个老大的一个手下,让他们去查一查这个号码。既然这是秦野的私人号码,那么他一定还会继续使用的,不会说丢就丢。 等他回来,赵昆妮看起来已经好多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两步,然后拨通号码。 第一遍的时候,没有人接。 宠天戈示意她继续打。 他很清楚,有些人向来比较谨慎,电话打过来,情况不明的时候,轻易不接。要是对方继续打,就说明可能有事情,才会选择性地接听。 果然,第二遍的时候,秦野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昆妮?” 似乎很惊讶,没想到赵昆妮会主动联系自己。 赵昆妮应了一声,又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秦野顿了顿,没回答,只是问她,找自己做什么,态度有些冷淡。 她撒娇:“你好像不想和我说话啊?” 他内心里十分委屈,可是自己的手上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儿女情长。 “不是,只是有一点点忙,你说吧,我听着呢。” 秦野赶紧哄她。 赵昆妮看了一眼宠天戈,这才说道:“你好久都不联系我,我有点儿生气了,本来都不想搭理你了,可是,我决定回香港了,以后也不想再来内地,估计见不到你了。平心而论,你对我还是很好的,要是我一声不吭就走了,好像也挺对不起你的。所以,我想约你吃顿饭,上次你拂袖而去,我们连饭都没吃好。” 说完,她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 一听她要走,秦野显然更加大吃一惊。 “回香港?你……你不是说,现在中海多待一阵子吗?”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了。 赵昆妮抱怨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连个人影都不见,我找谁去玩?” 听了她的话,秦野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不在中海……等我忙完,我马上联系你。你先不要回去,好吗?” 她一挑眉毛:“你不在中海?那你在哪儿?” 宠天戈一直默默地听着,在听见这句话以后,他的表情有了一点点小变化。 果然,秦野不在中海,那么顾墨存八成也不在。 犹豫再三,秦野还是没有说什么,赵昆妮只好和他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挂断了,生怕问得太多,反而令他怀疑。 “抱歉,我只问到这些了。我刚才开了手机录音,我直接发给你……” 宠天戈摇摇头:“不用,基本上我都听见了。赵小姐,这几天请你都留在这里,放心,除了你的自由暂时被限制,吃喝玩乐我都会叫人为你准备好,也不会有人对你动手动脚。” 赵昆妮看了看他,虽然不甘心,可也只能点点头。 第五十四章 各种各样的交易 解决了赵昆妮这件事,宠天戈走出这家不知名的酒吧。 在这个城市里,每个人都在用着属于自己的办法来赚钱,有正有邪,又黑又白。有些事情很棘手,但是只要你愿意钱,还是会找到帮你做的人,比如这一次。 宠天戈了一大笔钱,所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找到了赵昆妮,前后一共不用半天的时间。而且,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当然,他不会把全部希望都放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尽快找到顾墨存的下落,非常重要,但相比于先干掉谢氏的嚣张气焰,它似乎有不那么重要了。 司机恭敬地为宠天戈拉开车门,他坐了上去。 一路上,车里非常安静。 司机不时地看几眼后视镜中的宠天戈,似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能跟在宠天戈身边的人,自然都是已经得到了他充分信任的人,所以,看出司机有话要说,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 司机微微一赧,稍有犹豫,但还是点点头,有些忐忑地说道:“荣小姐前一段时间,和一位律师接触过几次,我当时也在场,隐约听见她们提到了顾墨存,好像是他想要把名下的房产转给荣小姐,所以让律师过来找她……” 原本,他答应了荣甜,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宠天戈的。 可如今,所有人都在试图把顾墨存揪出来,他觉得,这件事或许能起到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可能大有帮助,所以,他只能选择背叛荣甜,对宠天戈道出实情。 “律师?房产?” 果不其然,宠天戈明显大吃一惊。 这件事,他从未听荣甜提起过,她甚至没有向自己透露过只言片语。所以,此刻从自己的司机口中听说,宠天戈有点儿难以回神的感觉。 足足用了半分钟,他才平静下来,拧着眉头追问道:“和我说说细节。” 司机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荣甜的信任,但也点滴不漏地把那一天,荣甜和张婷馨在星巴克初次见面的经过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宠天戈听得很认真,一言不发,一直等到司机说完,他才总结似的开口:“她当时拒绝,然后,又去见了几次那个律师,是吗?” 司机腾出一只手,从手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宠天戈:“这是那个律师的名片,有一次荣小姐落在车上的,我捡了起来。宠先生,要不要和你说这些事情,我真的很犹豫,因为荣小姐让我不要说出去。我答应了她,可没有做到,现在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他跟了宠天戈好几年,一直兢兢业业地开车,从不多言,这一次也是想要帮忙尽快找到顾墨存,否则不会出卖荣甜。 宠天戈接过名片,看了两眼,仔细地收好,然后才说道:“我知道你的好意。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件事虽然令他感到十分意外,但是,却不会令他勃然大怒。毕竟,是顾墨存主动要把房产转赠给荣甜,她是被动的一方,决定不了什么。更何况,就算她真的接受了,也不能说明她是因为男女之情,也许,她有更多的考虑。 毕竟,如今的她处境不妙,从荣氏离开以后,无异于是被流放的千金。正因为如此,宠天戈暗暗地劝着自己,即便荣甜有一些小秘密,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到底还是有一点点介意。 因为,顾墨存比他想象的更大方,更放不下她。 那两处房子的市价,不用说,宠天戈也知道,中海的小别墅还好,但那座小岛以及岛上的房产,就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了。他这么舍得,全都给了荣甜,总不会是因为恨她,说来说去,不过还是爱她。 所以,宠天戈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甚至产生了一丝自卑,不知道自己给她的,会不会比别的男人给她的更好。 带着这份惴惴不安,宠天戈回到家中,在走进卧室之前,他就蹑手蹑脚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因为上面沾染了烟味,又冲了个澡,然后他才回到荣甜的身边。 半夜三更,她睡得正香甜,呼吸绵长,面色恬静。 他终于安心了,关掉灯,宠天戈抱紧身边的女人,也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就匆匆赶往医院。 宠靖瑄已经醒了,但是各项体征指标尚在观察期,从现在开始的一个月时间都是术后观察期,没有人敢保证,他的手术一定是成功的。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还好。 “既然手术已经结束了,那我总能当面感谢一下为瑄瑄捐献骨髓的爱心人士了吧?” 宠天戈还记着这件事,和赵医生聊过了宠靖瑄的情况以后,他话锋一转,再次提及。 赵医生立即尴尬地开口回答道:“能是能,只是,很不巧啊,两个小时以前,他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已经离开了。” “已经离开?这么快?他的身体可以吗?” 宠天戈的心头滑过一丝狐疑,他还以为,捐献过骨髓之后,那个人还要在医院里多住几天,仔细调养身体,确定没事了,才会出院。 “是啊,我的同事给他做过检查,已经没事了,他自己也签了字。放心吧,是个年轻人,身体素质一向不错,他在外地上班,请不了太长的假期,所以才赶快回去工作。” 赵医生因为答应过林行远的请求,所以此刻也无比庆幸,幸好他走得早,要不然,还是保不齐会和宠天戈遇到。 “好吧。我只是想当面感谢一下,没有其他的意思。” 宠天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宠靖瑄,荣甜正在和他轻声说话,母子两个人沐浴在淡淡的晨光之中,那画面看起来十分温馨。 “瑄瑄这一次如果能够死里逃生,我会为骨髓库再一次捐款,也会考虑在你们医院设立一项爱心基金。” 宠天戈主动和赵医生握了握手,感谢这么久以来,他的辛苦工作。 赵医生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送走了医生和护士,一家三口终于享受难得的片刻安宁。 宠靖瑄虽然有些瘦弱苍白,但是精神很好,时不时地把脸颊贴在荣甜的肚子上,和未出生的宝宝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小秘密。 吃过午饭,宠天戈和宠靖瑄在病房里午睡,荣甜则回家休息,晚上再过来。 她其实是想要抽出时间去看一下林行远。 捐献骨髓毕竟是大事,荣甜其实也不知道,捐献之后,到底会对他有什么样的影响。 怀着一丝忐忑,她前往松元酒店,不过,去之前,荣甜并没有给林行远打电话。她心里其实是很挣扎的,所以,她怀揣着一种阿q精神,盘算着要是能见到,就是上天让他们再见,注定的,躲不掉;要是他已经退房离开,那自己从心理上也没有什么压力了,专心养胎,珍惜着最后的几个月时间。 按响房间的门铃,过了一会儿,真的有人来开门了。 林行远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看起来一切正常。 看到荣甜出现在这里,他也有些惊讶。 “我以为,只要我捐出了骨髓,让你们的儿子做了手术,在你眼里,我就像是被剪光了毛一样的羊,再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侧身让出位置,让她走进来,林行远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说道。 荣甜低着头,没有说话,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他打量了她几眼,发现现在的她和在冯山的时候相比,明显胖了一些,肚子也更明显了。忍了忍,林行远还是问道:“肚子里这个,最近怎么样?” 她一惊,急忙用手捂着腹部,急急道:“它很好!” 荣甜显然是误会了,她以为,林行远用自己的骨髓救了瑄瑄,所以他觉得这个怀着的宝宝已经没有意义了,想要她打掉。 林行远愣了愣,也反应了过来:“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要紧张。上一次在饭店,那个女明星的妹妹不是推了你一把么,我怕有什么影响,所以问问你。” 这件事荣甜不记得,但她不想表现出来,于是也接口道:“嗯,没事。” “听说,最后那女人还是没什么事,她姐找的律师很厉害,再加上你们后来离开了,没有办法做笔录,当地派出所也就小事化了了。” 林行远自顾自地把那件事的结果告诉给了荣甜,殊不知,她听得一头雾水,却不敢多问,只好装作听懂了的样子,叹息几声,附和两句。 她害怕待得越久,越容易露馅儿,于是马上离开。 他没有刻意地挽留她,只是提醒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荣甜的脸色白了白,她抿紧嘴唇,还想再抗争一下:“我……” 看着林行远看似微笑,实则毫无表情的一张脸,意识到已经无法回头,她马上闭嘴,转身就走。 刚刚送走荣甜,林行远放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来,有些不耐烦似的说道:“你还要做什么?” 对方笑了笑,尖声讥讽道:“可真有你的,过河拆桥!要不是我帮你查到患者信息,你能那么快就知道那孩子就是宠天戈的儿子吗?” 第五十五章 拉拢 一听见这个声音,林行远不由得冒出一种强烈的无奈。 可他也知道,从他答应和傅锦凉合作的那一刻起,未来的日子里,就少不了要和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刚要洗澡,有什么事情你说。” 林行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的不耐烦。 傅锦凉的笑声传来:“洗澡?那我岂不是很有眼福了?开门吧,我就在你房间外面呢。” 他一惊,什么?傅锦凉居然来了? 她和荣甜有没有遇到?这个问题犹如闪电一样,刹那间滑过林行远的脑海,令他全身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傅锦凉只是奚落了自己两句,而没有大发脾气,就说明,她们两个人应该是擦肩而过,没有遇到才对。 要不然,以她的性格,势必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你稍等,我穿上衣服就给你开门。” 说完,林行远挂断电话,把手机紧紧地攥在手中,四下检查了一番,确定房间里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去给傅锦凉开门。 她正低着头玩手机,一见门开了,很自然地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你磨磨蹭蹭这么久才开门,我还以为你房间里藏着个女人呢。” 傅锦凉显然是说着玩笑话,打量了一圈,随手把保温桶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林行远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物,有些窘迫地说道:“我刚睡醒,想着先洗个澡,刚把衣服全脱了,你就来电话说在门外,我只好又全都穿上了。” 见他一脸诚恳,傅锦凉不由得笑出声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就算你什么都不穿,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何况,你现在的身体,想怎么样恐怕也不行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毕竟捐了那么多的造血干细胞呢,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影响,要不要我再帮你找一家医院?” 听了她的话,林行远连连摇头。 虽然,傅锦凉没有恶意,但他也不想和她联系太过紧密,除非必要,双方能不联系最好。 “我没事。” 见他拒绝,傅锦凉指了指旁边的保温桶,“我让家里的阿姨煲的汤,放的都是一级好料,绝对补身体,你一会儿喝了。” 林行远点点头:“谢谢你。” 她笑道:“何必这么客气?如果你变成了病秧子,我还怎么和你做一根线上的蚂蚱?”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有说。 傅锦凉自顾自地说下去:“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天意,全世界六十多亿人口,怎么偏偏就是你?要不是你有这个优势,我看她是不会低头服软的,所以,你反而就要牢牢地抓住这一点,逼她就范……” 受不了她的滔滔不绝,林行远打断她:“你今天来,是想要做什么呢?你刚才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所以不用你再重复了。” 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傅锦凉干笑一声,亲自打开保温桶,倒出来一小碗,亲手拿给林行远。 盛情难却,他只好接过来,喝了一口,确实是顶级的材料煲出来的汤,味道很不错,一尝就知道是了心思的。 “是吧?我这个阿姨是特地从马来西亚带回来的,专门煲汤给我。” 傅锦凉继续拉拢着林行远,要知道,能得到她的青眼有加的人,可不算多。 他喝光了一小碗汤,随手放下,主动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和她已经说好了,等她生下孩子再说。不管怎么说,孩子已经好几个月了,要她打掉是不可能的。” 一听这话,傅锦凉顿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怒道:“你凭什么自作主张?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合作的伙伴关系吗?你明知道,我不想那孩子生下来,所以我才同意你去做骨髓移植的!你都移植给他了,这个孩子生下来不就没用了吗?那就引下来好了!” 就在荣甜上一次来找林行远之后,等她离开以后,林行远去找了傅锦凉,把眼下的情况都和她说了一遍。她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同意了林行远决定卷出骨髓的这一做法,因为她原本以为,只要他能救宠靖瑄,那么荣甜肚子里的这个小的就可以不用生出来。 傅锦凉本就生在权贵之家,她太清楚一个孩子对于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意味着什么。虽然长辈瞧不起养在外面的女人,说她们是狐狸精,可一旦生下了健康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很多人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果生下来两个孩子,可以说,从此以后,那个女人在宠家人的心目中,就是个不容再无视的存在。到时候,他们才不在乎她是姓夜还是姓荣,只知道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即便不给名分,也是不能随便打发走的。 “引下来?孩子已经成型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杀死它。” 林行远把头扭向一边,不赞同傅锦凉的话。 她气愤地瞪着他,脸上分明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生了两个,我怕你带走人,也带不走心!” 故意把话往林行远的心窝上戳,傅锦凉起身就要走,她实在是太生气了,一个唐渺就够蠢了,令她操心不已,哪知道,这个林行远也不聪明,总是坏事! “我本来也带不走她的心,就像无论你怎么做,都不能让宠天戈爱上你一样。我们就像是两个饮鸩止渴的人一样,明知道下场是死,却还是忍不住放手一搏。这个游戏,我陪你玩下去,是因为我也不甘心就这么被出局,可我从来没想过我要赢,我只是不想输得那么难看罢了。” 他也不挽留她,只是说出真心话。 “输?不,我怎么会输。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输。不管她是夜婴宁,还是荣甜,她都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还有,李承祖那边我会搞定,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和小模特们正玩得开心,不会来对我指手画脚。” 傅锦凉冷笑一声,果然,她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发现她是性冷淡之后,李承祖努力了几次,都得不到她的热情回应,两个人渐渐地也就淡了。 如今,傅锦凉一个人北上回来做生意,李承祖在马来西亚无聊,一开始试探着和几个女明星在夜店逗留到深夜,后来见妻子并不说什么,于是胆子越来越大,据说现在已经开始带人回别墅玩性|爱|派|对了。 他们在婚前就有协议,如果离婚,李家的资产要被分走至少一半,所以,李承祖也不会傻到真的和傅锦凉离婚,两个人就这么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各自快活好了。 就连傅锦凉也承认,就算她和宠天戈在一起,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块寒冰,没有男人能令她热起来,她对那件事毫无任何的憧憬,极端厌恶。 可她笃定的是,只要自己能够征服宠天戈,她就会不治而愈。 每个人一生中都有一座高山要爬,她的高山就是宠天戈。 “你们还真是一对奇葩夫妻。” 林行远一脸错愕地说道。 “不用送了,你好好休息吧,尽快恢复。接下来还有好多要你做的事情呢,不用我提醒你吧。” 傅锦凉离开之前,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 林行远在中海又停留了一周左右的时间,这些日子里,他并没有浪费,而是按照原计划,帮助蒋成诩摸清目前中海的商界动态,为他北上投资做好准备。 身为中海的头号人物,宠天戈自然也听说了他在四处活动,不由得有些吃惊,主动打给了林行远。 “你回中海,居然没有说一声。” 林行远笑了笑,打着哈哈:“毕竟是大老板的态度,我也不好说什么。何况,等我们来了,就要抢你们的地盘,作为旧识,我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宠天戈也笑着说起场面话:“怎么这么说?有钱大家赚,再说了,钱是赚不完的,我能赚,你也能赚。既然你来了,我们就一起吃个饭吧。” 这段时间,宠靖瑄的术后情况还算稳定,因此,宠天戈也已经回到天宠集团。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份平静只是暂时的,是大动荡到来之前的最后的平静,越平静,就越可怕。 林行远本想推辞,不料,宠天戈的一句话,又令他的拒绝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我有关于她的事情想和你谈谈。”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听完之后,只能一口答应了宠天戈的邀约。因为,林行远很好奇,他到底会和自己说些什么。 “地点呢?” 宠天戈笑笑:“当然就在你的酒吧里了,好久没去了,我还在那里存了几瓶好酒呢。” 林行远倒是没有想到,宠天戈居然会光临“喵色唇”。 这几年,他的酒吧生意愈发红火,利润丰厚。虽然,离开中海之前,林行远已经把酒吧转让给了老同学,但这位合伙人很念旧情,每个月都按时把利润打到林行远的卡上,年底还有各种分红。 而他不知道的事,他的这位老同学,其实早在三个月前,就偷偷把酒吧脱手了,接手人正是宠天戈。 第五十七章 线索吻合 好久好久,包房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男人哭和女人哭,毕竟是有很大不同的,女人倾向于嚎啕,男人则更偏向于默默流泪。 林行远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尤其,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但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一个算是对手,算是敌人的男人面前流下了眼泪。 他说不上来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难以放下,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放下。 一个人努力了很久很久,到头来,成了一场空,也亲手制造了一个大笑话。 林行远猛地抬起头,看着宠天戈的背影,恨恨道:“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听见他的质问,宠天戈转过头来,微微一皱眉,这才迈步走近林行远。 他手中的雪茄已经燃烧殆尽,留下一截灰白色的烟灰,散发着余香袅袅。 “我不想得到什么,我只是不想为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坦白来说,我真的不介意你一直恨我,反正这个世界上恨我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之所以把这些告诉你,是因为我不希望你一直背负着所谓的为父亲报仇的心理过这一辈子。人的一生其实没有多长,除非我们长生不老,否则我们已经度过了三分之一。要是短寿一些,可能连二分之一都过去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洒脱一些,不放自己一条生路?” 宠天戈比谁都懂得,一个人如果时刻想着令别人痛苦,反过来,自己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就好像,在他的母亲去世之后的几年时间里,他一直憎恨着父亲,觉得是他间接害死了母亲,甚至,宠天戈连带着对这个家族都充满了怨念。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刚一接手天宠的时候,就展示出了可怕的种种手段,雷厉风行。与其说他是在对付商界的敌人,还不如说是发泄着心头的不甘。 一直到某一天,他忽然意识到,就算他把全世界的人都杀光,母亲也不会再死而复生,他才真正卸下了盘桓在心头多年的包袱。 如今的林行远,其实就是当年的他。 “说来说去,你还是只是为了不让我对付你而已!” 但是,很明显,林行远并不想买宠天戈的这个人情。他把头扭到一边去,牙齿咬得咯咯响,其实心里明白,只是下意识地还不想接受宠天戈的种种说辞罢了。 “对付我?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你当年一手掌管皓运物流,也不过是时不时地给我找点小麻烦,或者是抢走几个客户而已。现在你用什么对付我?用这几家酒吧吗?不好意思,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朋友已经把酒吧转让给我了,没发现这里的好多硬件设备都升级了吗?那可是一大笔钱,他支付起来有些吃力,不升级的话,又容易被新开的夜店抢走客人,所以,他忍痛把它们都转给了我。” 之所以在这里见林行远,宠天戈也是早有准备。 因为,他不想把这个拥有回忆的地方留给他。他是个独占欲非常强的男人,他连一点点回忆都不想分给眼前这位情敌。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是一个不算太狠心的男人,只要对方不是那么冥顽不灵,他不介意在其他方面装作若无其事,比如一起赚钱。 “你说什么?” 林行远一脸的难以置信,他的朋友并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 “不过,你放心,你还是这几家酒吧的投资人之一,所以每个月的利润,以及年底的分红,一分钱也不会少给你的。而且,根据最近两个月以来,财务那边给的统计数据,生意更好了,因为我们的设备是全中海最先进的,无论是包房还是楼下散台,客人都很满意。” 宠天戈并不是在炫耀,语气淡淡地说道。 半晌,林行远都没有再说话,他拿起酒杯,一口喝点,颤抖着手,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又是仰头,大口喝掉。 这一次,宠天戈没有拦着他。 也许,这种时候,他需要一点点酒精。 辛辣的酒液窜过喉咙,带起一阵火烧的快感,林行远大笑起来,猛地把手里的酒杯用力掴在了茶几上。 “愿赌服输。” 他起身就要走,不料,宠天戈示意他不要动。 “你还要怎么样?羞辱我吗?” 林行远微微地眯起眼睛,他承认自己棋差一招,何况既然父亲的自杀和宠天戈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整件事至此也该宣告结束。成王败寇,他愿意承认自己输了,可是,倘若宠天戈再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尊严,颜面,那是万万不可能实现的。 “不,你我都知道,我们都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 宠天戈的脸上带着一抹淡笑。 “那你要……” 林行远忽然有些心虚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两杯酒的缘故,他现在竟然在冒冷汗,被宠天戈这么一看,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一样。 “我只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罢了。就好比我解决了你的一个疑惑,那么,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忽然回到中海?” 说罢,宠天戈再一次坐下来,那态度看起来是,不弄清楚,他不会走。 林行远也不得不重新坐了下来。 几秒钟的时间里,他也冷静多了。 “你应该清楚,一切都是蒋先生的意思,上次你们见面,他也表达了想要进军酒店行业的意愿。我是中海人,自然比较了解这里的情况,所以他让我回来……” 林行远快速地在大脑里组织着语言,这也算是半个事实,不算完全撒谎。 宠天戈并不打断他,一直到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道:“话虽如此,但我也知道,你其实很多天以前就回来了,但却没有马上行动。那么,你这几天又去做什么了呢?” 见对方已经开始怀疑了自己,林行远一声冷笑:“宠天戈,你未免管得也太多了,我只是离开中海,不是被驱逐出中海。我回来之后,用几天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又与你何干?” 原本,的确是和他没有关系,但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一样又一样的蹊跷,却不得不令经历过种种大风大浪的宠天戈心生疑窦。 再加上,他是荣甜的枕边人,其实只要用心,一个男人还是能够察觉得到自己女人的情绪起伏变化。 那些口口声声说不知道的,说感觉不到的,只是没有给予足够的关心罢了。 就好比以前她经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一样,巧合太多,就是阴谋。所以,这一次,宠天戈毫不怀疑林行远回到中海,其实还有一个深层的目的。 只是,他也不愿意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因为一旦是真的,就意味着自己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我们都别绕弯子了,给瑄瑄捐献骨髓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深吸一口气,宠天戈懒得再去迂回,他对旁敲侧击丝毫不感兴趣,还不如主动出击,在对方措手不及的一刹那,看见他真实的反应。 果不其然,一听见“骨髓”两个字,林行远的瞳孔急速地收缩了一下。 尽管,他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但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够宠天戈得到答案了。 竟然真的是他…… 宠天戈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我不是……” 林行远还试图否认,可他也明白,只要宠天戈起了疑心,他不可能查不到。何况,医院那边留有各种底子,虽然保护病人隐私是医生的职业道德,但是岂能做到永远的天衣无缝。 “我真的想不到,居然是你。全世界六十亿人口,那个能救我儿子的人,居然是你。” 宠天戈闭上眼,叹息着,摇了摇头。 如此一来,荣甜应该是比他更早地就知道了这件事。她那天在赵医生的办公室停留了一会儿,虽然她嘴上说一无所获,但其实一定是查到了捐献人就是林行远。 所以,她的情绪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才会那么起伏不定,而且,在得知志愿者答应捐献以后,并没有特别意外,特别兴奋。 “你们做了什么私下交易?” 倏地睁开眼睛,宠天戈想到了一种更为可怕的假设。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林行远改变了主意,答应捐献骨髓?! 见他居然也流露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林行远终于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眼前的这个男人尽管纵横商海,杀伐果断,可是,他也有其不可消失的软肋。而且,这个软肋会一直存在。 这一次,他终于站起来,朝着包房门口大步走去。 “私下交易?哈哈,你要是好奇,就去问你的女人好了。恕我不奉陪了,再见。” 关于自己到底和荣甜做了什么约定,林行远一个字也不想告诉他,就让这个男人去头疼吧,就让他想办法从那个女人的口中一点点套出吧。 何况,两个人如果真的相爱,彼此之间就不应该有隐瞒,不是吗? 走廊里传来了林行远的大笑声音,随着他走远,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消失了。 第五十八章 撞人的女子 宠天戈回到家的时候,看见荣甜竟然还跪在客厅的地毯上忙碌着,她的面前是已经拼好了三分之二还多的拼图,而手边的纸盒里还铺着剩下的不到三分之一的碎片。 因为大着肚子,所以她的动作并不是特别的麻利,再加上一千块的拼图,本来就很难拼。 他无奈地摇摇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也就是说,从他离开家,再到他回来,荣甜一直在忙着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乖乖听话,好好休息。 把外套交给佣人,然后又去洗了手,宠天戈这才走到她的身边,叹气道:“瑄瑄一句话,你就当成任务去执行了?身体不要了?眼睛不要了?这一千块你都拼了几天了?” 荣甜连头都不抬,继续比对着手里的两块拼图碎块,它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她也有些吃不准了,左比比,右比比,暂时陷入了卡壳之中。 她顿时气哼哼地说道:“都怪你!你看,你一靠近我,我都拼不好!” 他失笑,一脸无辜地说道:“你也太会怪了吧。这只能说,你的大脑和你的眼睛都很疲惫了,它们不想再继续工作了,你应该马上休息。” 说罢,宠天戈不由分说地把跪坐在地毯上的荣甜抱了起来,让她躺在沙发上。 “别弄乱了我的拼图,好不容易才拼成这样!” 她小声说着,很害怕宠天戈一脚踩上去,那就糟了,她肯定会杀了他! “居然是梵高画的《向日葵》啊,这个臭小子还挺会选的,只是这一片黄色太难拼了。” 他端详了一阵子,然后拿起荣甜刚刚选出来的那两片中的一片,填入一个缺口中,刚刚好。 她见他如此轻易就做到了,不由得有些嫉妒,哼了哼:“当然了,瑄瑄有艺术细胞,要是他愿意,我真希望他能做个画家,以后不要做生意。” 宠天戈笑吟吟地接口道:“你是在嫌弃我一身铜臭?” 荣甜皱皱鼻子:“反正你也铜臭了不是一天两天,索性继续好了,多多赚钱,为儿子提供坚实的物质保障,让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也很好。” 不等说完,她就笑了。 “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见客户吗?我以为你今晚一直都在外面应酬的。” 宠天戈故意板起脸:“哦,以为我回来得晚,所以偷偷在这里拼个不停。要是我后半夜才回来,你是打算一宿熬着不睡,全拼完是不是?” 荣甜见他似乎真的要生气了,急忙抓着他的袖子,摇了两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似乎想要蒙混过去。 “洗漱,睡觉。” 谁料,他丝毫不给面子,直接押着她去了卫生间。 等到荣甜睡下了,宠天戈才换了睡衣,重新回到客厅。凝视着地上的半成品,他缓缓地蹲下来,也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先拿起完成图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开始完成剩余的部分。 他的脑力惊人,一边拼着,还能一边想着其他的事情,一心二用。 想到林行远走的时候,发出的那狂妄至极的笑声,宠天戈难免有几分不淡定,伸出去的手也几次顿在半空中,忘了落下去。 他并非不相信荣甜,他只是担心她救子心切,中了别人的圈套。 而且,林行远现在既有蒋成诩作为靠山,又似乎和傅锦凉搭上了线,这两个人,说白了,都不是善男信女之辈,只要利益足够,他们同样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通过上一次在南平和蒋成诩碰过一次面,宠天戈基本上就明白了他的计划:两家联手,先干掉谢氏,瓜分原本属于谢氏的市场份额。即便不能将其一举干掉,也要令其难以维持曾经的辉煌。 蒋氏与谢氏一直分别占领着南平乃至整个南方的巨大财富,两家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平衡,似乎是天平的两端,谁也不能把谁彻底扫除干净。然而,因为顾墨存与宠天戈的交恶,这个微妙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了,而这也是蒋成诩急于主动向天宠集团示好的主要原因之一:敌人的敌人,暂时先不是敌人。以后是不是敌人,那等以后再说。 所以,对于蒋成诩想要把资本引入北方,宠天戈暂时是不担心的。一个是,他毫无根基,短期内不可能有大的发展,另一个是,他势必要把主要精力留在南平,继续对付谢氏。 话说回来,宠天戈的几个动作,倒是把谢君堂谢君柔兄妹两个弄得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他想要看看,到底到了什么地步,谢君柔才会把儿子交出来。 正想着,宠天戈的手机响了。 他怕铃声传到卧室,吵醒荣甜,急忙一把拿过来,先接起,然后才放下手里的拼图。宠天戈走到一旁,直接开口问道:“都查到什么了?” 那边也不废话,直接回答道:“查到了,手机的信号停在南平西北部,是一栋私人住宅,房主是个普通人,没查出什么特别的信息。而且,这个号码的拨出和呼入记录都很少,我只能认为,这其实只是个私人小号,一直放在那里,没有被秦野随时带在身上。所以……” 宠天戈听懂了,点点头:“所以也没有办法根据信号塔,推测出他最近的活动范围半径,是吗?” 也就是说,其实知道这个号码也没有什么用。 那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是这样的。” 线索到这里,倒是好像断了,不过,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第一,顾墨存和秦野一定早就猜到,会有人找他们。第二,顾墨存现在的情况一定不是很妙。最起码,这两点,宠天戈现在是完全确定了。 “好,不要放弃,继续试着从别的角度查一查,有消息再打给我。” 他放下手机,紧紧地攥在手中,细细推测。 和顾墨存交手了多次,宠天戈很清楚这个对手的身家,想要让他认输,做缩头乌龟,那不可能。再联想起他竟然将房产转送给荣甜这件事,他总觉得,顾墨存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大麻烦。 偏偏,他又无法去向荣甜询问。 重新回到拼图前,宠天戈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和拼拼图很像,手里抓着很多很多细节,只待着一点点把它们拼凑完整…… 第二天一早,荣甜起床,一走进客厅,看见的就是已经拼好的一幅向日葵拼图。 她感到无比震惊,之前的三分之二,自己还是咬牙切齿完成的,而短短的几个小时,宠天戈就完成了三分之一,果然还是比她强。 表面上,荣甜不服气,但心里却十分高兴,等一下吃过早饭,她就可以叫装裱店的师傅来装个框,然后送到医院里去,宠靖瑄看见一定会特别开心。 毕竟,她这个做妈的吹下了牛皮,夸下了海口,如今总算不辱使命,没有在儿子面前丢人,荣甜还是很庆幸的。 吃早饭的时候,宠天戈忽然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关宝宝工作室的揭牌仪式将在三天后举行。 昨天,victoria还把邀请函放到了他的桌上,他看过之后,本想一回来就告诉荣甜,居然忙得忘记了。此刻一想起来,他马上告诉她,稍作准备。 毕竟是这间工作室的投资人,宠天戈是一定会到场的,也算是给关宝宝撑足了面子,镇镇场子。 “好啊,蒋斌也会去吧?” 荣甜想起那个不苟言笑的警察,脱口问道。 宠天戈咬了一口小笼包,觉得酸酸的,奇怪,没蘸醋啊。 哦,原来是听见她提起别的男人,他的心里冒酸水的缘故。 “去啊,人家是情侣,当然去。” 他撇撇嘴,又咬了一口。 荣甜对他的阴阳怪气感到一丝奇怪,但没理会,继续低头喝粥,留下宠天戈一个人暗暗地抓狂,一口气塞了好几个小笼包,硬咽下去。 饭后,等拼图裱好了框,宠天戈和荣甜一起前往医院。 宠天戈一个人抱着它,荣甜跟在旁边,从电梯里一出来,他的手机就响了。 “你去旁边接,我扶着它,在这里等你。” 她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指了指稍远处的一个角落,那里人很少。 宠天戈看了看,点头,把拼图立在荣甜的脚边,让她站在原地等自己,然后,他就去一旁接电话去了。 荣甜用大腿外侧撑着拼图,也低下头,用手机查看着孕期百科知识。 她还没看完一条,感觉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猛地一抬头,发现对方是个戴着宽大墨镜的女人,遮住大半边脸,头发短短的,染成时髦的深紫色,脸颊靠近耳垂那里的皮肤好像有些异样。 荣甜还来不及细看,对方已然开口道歉:“对不起。” 既然人家已经道歉了,何况只是身体轻微刮蹭,荣甜便没有咄咄逼人,随口道:“没关系。” 然后,她就低头,下意识地去检查身边的拼图,以免被撞碎了。 拼图完好,荣甜放下心来,再一抬头,刚才那女人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走得真快,是怕被我赖上吧。哎,这个世道……” 她笑了笑,自言自语。 第五十九章 小意外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因为本身也只是被对方蹭了一下,再加上心心念念的拼图画框没有任何的问题,所以,荣甜一点儿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何况,医院里人来人往,她又站在走廊上,本身也有些挡路的嫌疑。 不知道为什么,荣甜刚一站直身体,就看见宠天戈朝自己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没有断开通话的手机,他的表情有些紧张。 “你有没有事?” 他急急问道。 荣甜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小心,马上笑道:“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哪能那么容易有事啊?没事的,人家也马上道歉了,不要追究。” 听她这么说,又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宠天戈才点点头,又拿起手机。 荣甜抿着嘴唇,虽然觉得宠天戈有些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可是,这种时时刻刻被对方挂在心上的感觉,还是令她感到非常的甜蜜。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两个人才刚刚坠入爱河之中一样,保持着激情,却又好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存在着默契。 不过,她的心中还是隐隐产生了一丝异样。 情不自禁地左右环顾,荣甜想知道,刚才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去了,怎么眨眼间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正常人走路怎么会这么快。 很快,宠天戈打完电话,过来和她一起走向宠靖瑄的病房。 小家伙做完手术之后,一切数据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最令人担心的,恐怕就是在他的身上可能会出现排斥反应。一旦发生排斥,严重的话,手术就等于白做了,而且做过手术的身体有可能比手术之前更加虚弱,更容易撑不住。 不幸中的万幸是,暂时还没有发现有排斥的征兆。 所以,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宠靖瑄现在每天也可以玩一会儿,只是不能做剧烈运动,也不能过度疲劳,大多数时间,他都是玩玩手机小游戏,或者看看动画片之类的。 一见到荣甜真的把一千块的拼图完成了,而且还是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完成的,宠靖瑄简直高兴得不行,甚至举着双手,对她狂呼“妈妈万岁”! “我还拼了三分之一呢,你怎么不喊‘爸爸万岁’?” 很明显,某个出工出力却没有得到赞美的男人吃醋了,不悦地哼哼着。 宠靖瑄环着荣甜的腰,还不停地把小脸贴在她的肚皮上,似乎想要听听里面的声音。 刚巧,肚子里的小宝宝好像感受到了一样,用力踢了一脚。 母子两个全都叫出声,宠靖瑄顿时觉得很惊奇,睁着大眼睛,连气都不敢喘了,战战兢兢又喜滋滋地摸了摸荣甜的肚皮,显然根本没有听见宠天戈的话。 被一大一小彻底忽视掉的男人只好脱掉外套,拿起工具,认命地把手中的画框安装到墙上去。 “给个建议,到底挂在哪里比较好啊?” 宠靖瑄住的是单人病房,最高级的,普通病人别说往墙上钉钉子,就是粘个挂钩,可能都会被护士数落一顿。不过,谁让宠天戈在这里,他要钉个钉子,谁敢阻拦。 闻言,荣甜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只见病房内的墙壁雪白,忽然间钉个钉子,似乎也不太好。 她又环视一圈,一指床头:“不用再钉了,你看,那里不是挂着一幅装饰画吗?你把它拆下来,再把拼图挂上去,多好啊。等瑄瑄出院的时候,我们再把它拆下来,搬回家去。这个一千块的拼图,超级难拼,我感觉自己都要瞎了,一定要好好保留着。” 宠靖瑄俨然一个小马屁精,听着荣甜的话,频频点头,就差鼓掌叫好了。 见状,宠天戈十分无奈地瞪着他:“你妈就是动动嘴而已,却能把我累断腿,你呢,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没良心。” 宠靖瑄皱了皱眉头,虽然听不太懂,可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为什么见风就要屎多?我的屎不多啊,每天早上就拉一条,就这么长,一点儿都不多。” 他万分不解,还伸出手来,用手比划了一下长度,自证清白。 “噗……” 荣甜实在忍不住,只觉得又好笑,又恶心,急忙捂着嘴,哈哈哈大笑起来。 “没说你屎多!让开一点,爸爸把拼图给你挂上。” 说罢,宠天戈脱了鞋,抱着画框,踩上了宠靖瑄的病床,准备挂上去。 他把那幅原来的装饰画取下来,递给荣甜,让她拿到一边,然后抱起拼图,左右比对着,打算调整一下高度。 就在宠天戈准备举高手臂,把它挂上去的时候,原本好端端的玻璃画框突然间从中间碎开! 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他的两只手还一左一右地拖着玻璃画框,而玻璃好像爆炸一样,一下子裂开。 如果是普通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肯定是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给丢出去,不管它是好的坏的,贵的贱的,反正出于人的本能,当感受到危险,自然是第一时间远离。 不过,因为身边是荣甜还有宠靖瑄,所以宠天戈硬是忍住了,不仅没有丢开,还强迫自己抱着它,向旁边让了让。 与此同时,在听见声音不对的一瞬间,荣甜也做出了最快的反应:马上用身体护住了宠靖瑄,然后带着他拼命地向后退去! 一直到确保了孩子的安全,她才大声喊道:“丢掉,把它丢掉!别让玻璃碎末溅到眼睛里去啊!瑄瑄没事,我也没事!” 荣甜自然知道,宠天戈到现在还抱着碎掉的玻璃画框不撒手的原因,就是怕他们母子有事。 所以,她马上向他报平安。 事实上,宠天戈也快坚持不住了,一听荣甜说大人孩子都没事,他的手臂一松,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靠窗的空地上。 “啪!” 玻璃碎片稀里哗啦地落在了病房的地板上,落了一地。 荣甜最担心的是宠天戈的眼睛,因为他刚才举着画框,那个高度正好是在眼前,要是有什么东西扎到眼睛里去,后果不堪设想。 又叮嘱了一句宠靖瑄不要动,她急忙迎上去。 “有没有事?有没有扎到哪里?” 因为着急,她的声音都变了。 宠天戈闭闭眼睛,晃了一下头,他连咽了两口唾沫,稳了稳神,这才说道:“没事,其实本身没什么事,就是被吓了一跳……” 这倒是真的,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识过,只不过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再加上担心身边的妻儿,所以宠天戈才会觉得格外紧张。 “那就好……” 荣甜一低头,还是叫了一声。 “你还说没事,手上还是扎到了!” 原来,宠天戈的右手手臂上扎进去一块三角形的玻璃碎片,他大概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听见荣甜这么一说,他低头一看,这才笑笑:“没多大事,拔出来就行。” 说完,他直接用左手把碎片给拽了出来,四五厘米长,伤口还是有些深。宠天戈试着握了一下拳头,肌肉收缩,带动血液流动,很快就有鲜血从伤口里涌出。 要是不出血,也还好,可是见到这么多的血,荣甜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她一把抓住宠天戈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带出病房。 “赵姐,赵姐,你看着瑄瑄!地上有碎玻璃,别扎到了!” 荣甜喊来人,确保宠靖瑄没事,然后一定要宠天戈去处理伤口。 “别这么大惊小怪嘛,真的没事……” 按照宠天戈的想法,随便用流水冲一冲就好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何必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荣甜就是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鲜血,又或者闻到那股血腥味道的缘故,她觉得心跳得很快,而且又憋闷。 在她的执意下,宠天戈还是乖乖地去了外科。 清理伤口,消毒,上药,包扎,等等,一系列做完之后,医生询问了一下过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给宠天戈打一针破伤风,毕竟伤口不小,担心感染。 见荣甜态度坚决,宠天戈只好硬着头皮,挨了一针。 做完这些以后,两个人这才穿过走廊,准备返回宠靖瑄的病房。 一路上,荣甜的腿都有些软了,走路吃力,还得是宠天戈用没受伤的那条手臂撑着她,她才勉强能走。 他不禁笑话她:“到底是你打针,还是我打针?” 她恨恨说道:“我是担心你!你还以为我是故意让你挨针头嘛?哼,不识好人心!” “老婆大人,我错了还不行吗?” “谁是你老婆?别乱叫。” “唉,你可是答应我的求婚了,喏,手上还戴着大钻戒呢!” “哼,忘记摘掉了,一会儿就丢了它!”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低斗着嘴,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浑然忘记了刚才的那件小意外。 见他们走过去了,站在角落里的女人这才从暗处走出来。 她慢慢地摘掉脸上的墨镜,嘴角勾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笑的时候带动了面部肌肉,所以,她脸上的疤痕似乎更明显了。 居然是……多年不见的钟万美! 第六十二章 H331病毒感染 护士的惊叫,顿时把副院长、值班医生,以及荣甜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了。 好几双眼睛,齐齐落在了宠天戈的面庞和四肢上。 急诊室的灯光亮如白昼,一点点小伤口都无处遁形,所以,他们很轻易地就看见了,原本冒着小红尖尖的一个个小包,此刻正在以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着溃疡。 包里有液体,似乎都已经破口而出,宠天戈的手臂上有些发亮,细一看竟然都是那些水。 “还不知道是否具有传染性,大家尽量不要触碰伤口。快去叫人过来,准备住院!” 副院长拧着眉头,冷声吩咐道。 如果没有猜测,这或许是一种新型病菌导致的,由于情况不明,所以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而且,一旦证明了此种病菌可以在人际之中传染,那么整座城市都有可能陷入恐慌,甚至是整个国家! “我必须和上级汇报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配合。你们几位暂时不能离开,也要采集血样。发病以后,所有和病人有过直接接触的人,叫他们马上到这里来。” 副院长看向荣甜,见她是个大肚子孕妇,又把视线看向三人之中唯一的男人,蒋斌。 “这位先生……” 蒋斌从怀里掏出工作证件,副院长看了一眼,顿时一怔,脸色微变。 “他是宠天戈。天宠集团的总裁,他爸爸是……” 犹豫了一下,蒋斌还是报上了宠天戈的身份。 他一向都极其讨厌用特权来压人,可是,如今情况特殊,说出身份来,对大家来说,或许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一个蒋斌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上还有一个宠家,在场的医护人员都不禁有些眩晕的感觉——要是宠天戈真的死在这里了,那么,这家医院很有可能也不复存在了吧…… 现场的气氛顿时低沉得可怕。 “我们去哪里抽血?” 还是蒋斌率先出声问道,副院长这才如梦初醒,派人将他们一行人包括司机,带往隔离区,然后,再派人穿好防护服,去接那个还在家里的保姆,毕竟她也碰过宠天戈,也有可能被传染到。 前些年,非典和禽流感肆虐,中海的各大医院都有单独的隔离区域,以应付大规模的传染性疾病。如今非典和禽流感被压制住了,但医院的各项硬件措施还是十分过硬,能够应对各类突发性问题。 几个人依次抽血化验,而宠天戈则被推走,立即送往隔离病房。 一个小时以后,有医生过来告诉他们,从目前的化验结果上来看,宠天戈体内的病毒不具有人际传染的可能,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也不排除病毒变异的可能。医生叮嘱,一旦出现乏力,高烧,恶心等症状,一定要马上来医院。 “那他呢?他现在怎么样?” 不传染自然是令人庆幸的,然而,此时此刻,荣甜最担心的还是宠天戈。 被迫和他分开的一个多小时里,她没有一秒钟是好过的。一想到他的身上忽然冒出那么多奇怪的东西,还在溃疡,整个人昏昏沉沉,意识涣散,她的心都要碎了。 “不好意思,我只负责分析血样和病毒,暂时还没有接触到病人……” 医生抱歉地说道,然后快步离开。 大家继续留在隔离室内,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关宝宝撑不住了,她四处看了看,张张嘴:“这么大的医院,怎么会看不出来是什么病呢?这可是最有名的……” 不等她说完,蒋斌捏了她的手背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这种时候,说这些话,于事无补,反而只会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更加阴郁。 关宝宝点点头,闭嘴了。 荣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两眼发木,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墙壁,她一手轻抚着小腹,另一手握得紧紧的,好像正在控制着自己。 从进来以后,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几乎就没有变过。 蒋斌看了一眼关宝宝,朝她做了个眼神,表示自己想要去和荣甜聊一聊。关宝宝马上点头,伸手推他,让他快去。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蒋斌起身,缓缓地走了过去,然后在荣甜的身边坐下来,轻声问道。 听了他的话,她麻木的表情上终于有一丝动容,扭头看了看蒋斌,荣甜艰难地才对准了两眼的焦距,对上他的脸,她动动嘴唇:“你要问什么?” 他不禁有些替她难过,重新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道:“为什么你们会忽然带拼图去看瑄瑄呢?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决定的?” 荣甜于是把宠靖瑄让自己帮他完成拼图的经过复述了一遍:“拼完之后,我们怕落灰,所以就想着再加一层玻璃框,带到医院里去。” 蒋斌点点头,这么说的话,东西是他们自己准备的,期间一直没有从他们的视线中离开过,不太可能是有人提前在玻璃框上做手脚了。 “你们带着拼图,下车之后,到了医院,是直接去的瑄瑄的病房吗?这期间,有没有去其他地方,或者见到什么人?” 他总觉得,玻璃框忽然炸裂这件事,有几分蹊跷。可是,究竟哪里蹊跷,因为不在现场,蒋斌又说不上来。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或许就是因为……职业反应。 身为一个职业警察,他对于危险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所以,他一下子就把目标锁定在了这个拼图上。再加上,荣甜刚刚说过,有一块玻璃碎片扎进了宠天戈的皮肤,病毒很有可能不是从口入,而是直接进入血液,进行扩散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荣甜也想起来了那个不小心撞了自己一下的陌生女人。 她犹豫着,把经过说了一遍。 蒋斌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一时间还吃不准,那个撞了荣甜的女人到底是不是钟万美,可是,无论是不是,他八成能断定,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对于普通人来说,两个人在走动中相互擦碰一下的时间,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这是普通人对时间的认知,而对于那些自幼就经过特殊锻炼的人来说,这零点几秒种,或许就足以做很多事情了。 杀人,投毒,都是大有可能的。 按照蒋斌的猜测,那个女人有可能是先撞了荣甜一下,趁着她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功夫,迅速地在玻璃上施加了一定的压力,不足以将其一下子打碎,但令其在短时间内就会发生碎裂。同时,她还将可以直接进入血液的病毒留在玻璃上,确保在破碎的时候,可以借由碎片扎入人体的体内。 这些事情,每一步都经过了周密的计划,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可能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所以,可以说,做这件事的人应该也很小心谨慎,甚至做好了这一次不成功,再来下一次的心理准备! 想通这些事情以后,蒋斌打了个冷颤。 关宝宝走了过来,见他脸色发白,也不由得喊道:“蒋斌,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现在我们这里,也就能指望你了!” 她的声音唤醒了蒋斌,只见他回过神来,立即向在场的所有人大声说道:“听我说,你们一定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宠天戈生病住院的消息,这很重要!” 说罢,他又看向荣甜,叮嘱道:“你想个借口,就说这几天宠天戈不去公司了,但是也不要让人知道他出事了。” 荣甜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要这样,但她什么废话都没有说,而是马上点头。 关宝宝呆呆地看着蒋斌,有点儿不知所措。 “宝儿,有个事我一会儿和你商量一下,你千万别怪我,听话,答应我,按照我说的去做。好不好?” 蒋斌急切地看着女朋友,他当然也知道,三天后,关宝宝的个人工作室马上就要举办揭牌仪式,当天一定很热闹,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究竟是什么事啊?” 蒋斌顾不上先和她说这些,而是马上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等一会儿我再和你说,我试着联系一个朋友,要是她能赶过来,就有可能救到宠天戈。” 一听这话,就连荣甜都为之一振,满眼期待地看向蒋斌。 他走到一旁去打电话,回来的时候,脸上微微有着一抹喜色。 大概半小时以后,一个穿着军装的洒脱女子匆匆赶来,只见她将长发利索地挽起来,军装齐整,整个人看起来气质超然,格外飒爽。众人纷纷投去疑惑的眼神,她肩上的军衔显示,这是一个年轻的少校军官,而她本人看起来还十分的年轻。 “斌哥,到底怎么了?中海怎么会有h331的病毒感染者呢?” 军装女子的语速很快,脸上的表情也是万分焦急。 等她说完,她才看见,这里除了蒋斌,还有其他人,她向众人微微一颔首,并未多做寒暄,只是在看见关宝宝的时候,眸色一亮。 而关宝宝则在听见“斌哥”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垮下去了。 哪里来的哥哥妹妹,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还有这种红颜知己啊?!哼,皮痒了,欠收拾。 第六十三章 疯狂报复 蒋斌现在挂念着宠天戈的情况,又急着和这位匆匆赶过来的军装女子把情况说清楚,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关宝宝的情绪变化。 军装女子一进来,自然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荣甜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由于对方的气质比较冷冽干练,再加上,这种时候,蒋斌不可能把一个无关人等叫到此处。所以,她稳了稳神,走到关宝宝的旁边,拉起她的手,朝她做了个眼神,示意她保持冷静,不要冲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事实证明,荣甜的想法是正确的。 只听蒋斌迅速地把宠天戈受伤、发热、起疹、溃疡的一系列经过向军装女子描述了一遍,随着他的话,那女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病人的社会关系如何?平日里能否接触到特殊人群?” 军装女子听完,面色沉峻,她想也不想,直接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蒋斌看看她,叹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钟万美做的。” 这个女人的名字,在缉毒界可以说是赫赫有名,当然,她不是最狠的毒枭,也不是最富有的毒枭,更不是最凶残的毒枭,而是因为,她逃脱过两次。这两次中,比她更加厉害的人要么被击毙,要么被抓捕,偏偏她足够侥幸,接连脱身,不得不说,钟万美是一个很狡诈的女人。 一听见这个名字,军装女人也沉默了。 “h331病毒并不是致死的,只不过会令感染的人非常痛苦,这种病毒还是第一次进入我国内地。一般来说,它都是在边境出现。根据我们的情报,这个病毒最一开始的设计目的是,贩毒团伙用来折磨我们的缉毒警察和情报人员。在东南亚边境,有一些当地人会私下将一些跟毒品有关的信息提供给我们的缉毒警察,但是他们往往并没有特别完备的人身保障,一旦身份暴露,也很危险。我们和邻国的禁毒工作其实都非常难以开展,那些当地人太穷了,有一些是全家都在种植和制造毒品,连几岁的孩子都在运毒。单纯依靠种植橡胶之类的农作物,靠天吃饭,很难。在金钱的引诱下,铤而走险的人很多很多。” 军装女子语速很快,听得出,她对相关情况非常了解。 “哦,对了,还没帮你们互相介绍。” 蒋斌这才意识到,大家还不认识彼此。 说罢,他回头看向关宝宝和荣甜,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军装女子:“这是我的朋友,汪紫婷,这是我的女朋友关宝宝,这是荣甜,感染病毒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三个女人相互问好,算是认识了,之后,汪紫婷的目光在关宝宝的脸上多看了几眼,她这才一改之前的冷淡严肃,笑吟吟地喊道:“小嫂子。” 被喊得面红耳赤,关宝宝嗫嚅道:“你、你不要乱喊……” 汪紫婷恍若未闻地又说道:“我早就说让斌哥带小嫂子一起出来吃饭,可他没时间,推三阻四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你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一定要来。” 说罢,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迅速地又恢复了之前的肃穆神色。 “斌哥,情况特殊,我必须要和上级汇报一下。不过,你们几位也别担心,h331是不会人际传染的,以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它也不会致死。它其实是一种一对一形式的病毒侵入,一旦进入某个人体,就不会再通过其他形式进行扩散了。这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 最后两个字,又令众人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全都齐刷刷地看着她。 汪紫婷喘了口气,又快速地说道:“不过我不敢保证,这个病毒现在没有升级。所以,我要马上和上级汇报,请求增援,和我的同事一起去查看病人的情况,我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小。” 听了她的话,荣甜上前一步,轻轻开口:“谢谢你能来,无论怎么样,我都很感激你。但愿他没事,我和孩子会一起等着好结果,他在生死线上挣扎过很多次,这一次,我相信他也能度过难关。” 汪紫婷点点头,她留意到,这是个孕妇,而且还能不吵不闹,不哭不喊,已经算是很镇定的了,相当难得。 “放心,我会尽全力。” 她快步走出去,掏出手机打电话,蒋斌和汪紫婷一起离开,带她去找医院的负责人。 片刻后,蒋斌独自一人回来。 他看出来,对于自己的这个朋友,大家都很好奇,每个人都在看着他。 深吸一口气,蒋斌开口道:“汪紫婷是我最好朋友的妹妹,当年,我的朋友和我一起读了警校,毕业后,他自愿申请去了云南的缉毒大队,从事边境缉毒工作。后来,我听说他被开除了,因为他收受毒贩的贿赂,还染上了毒品,小偷小摸,自甘堕落。我不信,马上飞到云南找他,发现他果然和传言中一模一样,我劝他戒毒,他不肯,我把他关在屋子里,他想办法逃跑。几次之后,我也筋疲力尽,和他打了一架,然后返回中海。走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蒋斌这辈子都没有这种朋友。”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一旁的关宝宝急忙握住了他的手,试图安抚他。 又过了一会儿,蒋斌才继续说下去:“我没再见过他,很多年后,我只在牺牲名单上见到了那个名字。有一种牺牲叫做卧底,不能公开,没有表彰仪式,为了他的家人,除了内部系统,谁也不知道他当年被开除的真相。全世界只有紫婷一个人相信她的哥哥,所以,她后来也从事了禁毒工作,去年才从边境调回中海。她了解的禁毒情况要比我多,而且都是真正的经验,我相信她一定能帮得上忙。” 听了他的话,众人不禁都是一阵唏嘘感叹。 任谁也想不到,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复杂坎坷的遭遇,竟然有勇气从事这么艰巨危险的工作。 关宝宝不禁一阵后悔,就在刚刚,她还怀疑人家是蒋斌的什么“干妹妹”呢,真是太小瞧人家了,幸好荣甜拦着自己,才没有当众丢人。 她有点羞赧地看了一眼蒋斌,发现他也调整好了情绪,冷静了下来。 确定了这种病毒不具有传染性之后,荣甜让司机送佣人回家,并且再一次叮嘱他们,要表现得一切如常,比如二人回去后,佣人继续洗衣做饭,要让家里看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等他们离开了,蒋斌才看向关宝宝,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想干什么?” 他刚刚还说什么,有件事希望她能同意,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说,弄得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荣甜快速地思考了几秒钟,立刻明白了蒋斌的想法,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应该也是八成不差。她记得,早上吃饭的时候,宠天戈还告诉过自己,关宝宝工作室的揭牌仪式很快就要进行,他本人一定会出席。 宠天戈是关宝宝工作室的投资人,这个消息并不算是个秘密,业界几乎都知晓,财经版块还曾大肆报道过,被业内人士笑称为本年度最为无厘头的资本投资。因为大名鼎鼎的宠天戈竟然会投资给一个淘宝店的小店主,让她开工作室卖淘宝爆款饰物,一百元三件自选那种。 所以,大家也都知道,那一天,宠天戈一定会亲自出席。 “我、我这辈子就那么一天最风光,你该不会是想要……” 关宝宝也不蠢,她看了看蒋斌,又看了看荣甜,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不过,话虽如此,她当然是全力支持男朋友的工作,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未来的警察家属,她坚信邪不压正。 “你说错了,你这辈子最风光的那一天,当然只能是也必须是嫁给我的那一天。” 蒋斌语气笃定地说道。 关宝宝愣住。 一个从来没有向她说过“我爱你”的男人,居然……正在向她求婚吗?!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炸了! 求婚?现在?医院里? 美艳动人的关宝宝此时此刻看起来像个目光呆滞的漂亮娃娃,嘴微微张着,半天合不上。最后,蒋斌实在看不过去,伸手把她的两片嘴唇捏起来了,以免她一直张着嘴,看起来像个白痴。 “你先别紧张,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初步想法,具体怎么做,我也要和上级沟通过。如果我一个人贸然行动,出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关宝宝回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荣甜,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和我把前因后果都说一遍吗?我现在还有一些问题,我很困惑,头也很痛,但是不理清这些,我想我会一直不安。” 荣甜的脸色很不好,看得出,她一直在强撑。 为了安全起见,蒋斌和关宝宝决定让荣甜也住院,确保胎儿和她的安全。 第六十四章 不会轻易放手 荣甜被关宝宝扶上病床,虽然她一再强调自己没事,可这对小情侣就是不听,一定要让她住院。幸好,这间医院里的床位并不是很紧张,手续办得很顺畅。荣甜转念一想,自己留在这里,也方便她了解宠天戈的情况,不用来回折腾,也免得被人发现自己频繁往医院里跑,被有心人追查。 于是,她便没有再拒绝。 说来也有趣,荣甜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每当她的情绪有比较明显的起伏的时候,肚子里的宝宝就会很轻柔地踹踹她,好像是在安慰她一样。这一次也不例外,偶尔她叹气,几乎是一口气刚呼出去,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就会轻轻来一下。 真是个又活泼又善解人意的小家伙啊,她的眼睛有些泛湿,希望宠天戈一切都好,一定要亲眼看见他们的孩子出生,长大,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美好人生。 “你们先找地方坐下,折腾这么久,一定累了吧。” 她回过神,发现蒋斌和关宝宝都还在病床旁边站着,荣甜不由得十分愧疚。 “我看见外面有自动售货机,我去买点喝的,马上回来。” 蒋斌转身出去了,过了几分钟,他返回来,手上果然带着好几样吃的,还有几瓶饮料。 关宝宝拿了一罐牛奶给荣甜,然后自己抢了咖啡和果汁,只留给蒋斌一瓶矿泉水,顺手又抽走了一袋薯片,全抱在自己的怀里。 “这是你要搅黄我的揭牌仪式需要付出的代价!” 她恶狠狠地说道。 蒋斌无奈:“代价就是加一起十五块钱?” 荣甜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一整晚的时间,她的心情都是坠了铅块一样的沉重,整个人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浑身的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要不是有他们两个人陪伴在左右,她真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熬到现在。 “你管不着。” 关宝宝横了他一眼,坐在床尾,喝着咖啡。 这几天,她为了能够美美地出现在揭牌仪式上,除了做了好几次美容,还戒咖啡,早睡觉,就想着让自己容光焕发地露露脸,让远在老家的父母看一看,女儿在中海漂了这么多年,没靠脸蛋,没靠男人,也能扎下根来,好好生活了! 以前那些说她是狐狸精的女人,现在也不酸了。如果是其他大老板投资,搞不好她们还会说她一定是出卖色相才抱上了人家的大腿,居然拉来了这么一大笔投资。不过,由于对方是宠天戈,那可是多少女明星脱光了都扒不上的主儿,她关宝宝不过是长得漂亮点儿,年纪也不是二十出头,嫩得出水,她能那么厉害?大家都不信,所以,反而就没有了谣言——说出去谁都不信的话,说了干嘛。 “蒋斌,不管你要做什么,一定要注意安全。宠天戈已经倒了,千万不能有其他人再出现意外了。还有,那个女人……就是撞到我的那个女人,她叫钟什么?” 荣甜捧着牛奶,皱皱眉,收敛了笑意,轻声问道。 涉及正事,就连关宝宝都变得严肃了起来,拉过一把椅子,示意蒋斌先坐下。他坐下来,喝了两口水,清清喉咙后开口说道:“钟万美。当然,这个名字究竟是不是她的真实名字,还有待求证,反正,在我们的通缉名单上,她是这个名字。她相当侥幸,前后一共跑了两次,两次都是大型追缉行动,死了很多毒贩,其中有一个还是她的老公。” 这些事情,原本是不应该对外公布的,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情况特殊,蒋斌也顾不得太多,只能挑一些不是高度保密的信息,告诉她们。 “据说,她原本是想杀了她男人,取而代之,只不过警方的行动打断了她的计划。她逃了三年多,没想到居然又回来了,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中海。” 说到这里,常年面无表情的蒋斌也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愤慨。 “她对我们下手做什么?我们又怎么会认识这种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会不会是找错了人?” 荣甜用手轻压着小腹,一脸不解。 一听她的问题,蒋斌顿时有些为难,他答应了宠天戈,不会把过去的事情说出去,可现在如果他要回答荣甜的问题,三言两语说不清,势必要牵出萝卜带出泥。她那么敏感,只要稍微起了疑心,顺藤摸瓜,就能知道很多事情,早晚瞒不住。 “这个……” 他不擅长撒谎,正在犹豫,一旁的关宝宝忽然出声道:“哎,都过去好一会儿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人问问,宠先生现在怎么样了?总不能一直昏迷吧,他能吃东西吗?” 她打岔打得虽然生硬,可十分有效,几句话就把荣甜的注意力都牵走了。 荣甜也紧张地问道:“是啊,不是说这个病毒不能致命吗?到底怎么样了,我们能不能去问一下?” 趁着这个机会,蒋斌几乎是狼狈地夺门而出。 见他离开,关宝宝也急忙扶着荣甜躺下:“好了好了,他去打听了,让他去忙吧,你先睡一会儿。” 荣甜其实是睡不着的,可生物钟摆在那里,就算她心里七上八下,然而闭上眼睛之后,没多久,她竟然也睡着了,只不过睡得很浅,随时都能醒过来那种。 关宝宝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让她好好休息,然后自己倒在沙发上,也睡了过去。 两个女人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关宝宝惊得跳起来,先确定床上的荣甜平安无事,然后才摸出手机,打给蒋斌。 门外的走廊传来熟悉的铃声,她一惊,急忙推门出去,这才发现他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应该是在那里对付了一宿。 “你个傻子,怎么不进去啊?” 她心疼不已地用手揉了揉蒋斌有些僵硬冰凉的脸。 他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刚好,一个护士走了过来,直奔蒋斌。 “汪医生说,她已经把病人的情况控制住了,稍后病人将撤出隔离病房,转入普通病房。你们家属准备一下,一会儿就可以过去了。不过,病人现在的身体比较虚弱,免疫力还在慢慢提升恢复中,尽量不要在病房里停留太久,让他好好休息。” 两个人连声道谢,然后准备去叫荣甜。 没想到,她已经下了床,收拾整齐,就站在门口了。 三个人一起前往宠天戈的病房,经过简单的消毒,他们走了进去。宠天戈暂时还没有醒,但并没有失去意识,应该有些接近体力透支的状态。因为身体各处都冒出来了红包并且已经溃疡,他没有办法穿普通的病号服,只能用特质材料包裹住重要部位,其他地方都露着。 他的皮肤因为大面积溃疡,所以看起来有些可怕。荣甜一下子捂住了嘴,她很清楚,宠天戈虽然是个大男人,可皮肤却很不错,没有痘疤没有坑印的,然而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别担心,应该会恢复。” 汪紫婷也赶了过来,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白大褂,相比于穿军装的样子,更添了一丝职业味道。 “最幸运的是,他体内的h331病毒是旧一代病毒,我们的研究所里正好有抗体,而且是经过临床试验的,所以马上就用上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小时之内,他就会醒过来,在未来的48小时内,他身体里的病毒应该就会被杀死。至于各个器官的恢复工作,那就急不得了,可能在一两年内,免疫力会差一些,所以特别留意,尽量不要感冒发烧。” 她和几个同事算是奋战了一晚上,此刻脸色不免有些苍白,不过精神还是很好,说话的语速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干脆爽快。 “辛苦你们了,谢谢。” 荣甜再三道过谢,然后便坐在了宠天戈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真的好想摸一摸他的手,但他的手指上夹着检测仪的感应夹,荣甜不敢胡乱碰触。最后,她的视线唯有痴痴地落在了宠天戈的脸上,看着他凹陷的眼窝,干裂的嘴唇,心头一阵怆然,忍了一夜的泪水便这么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见状,蒋斌、关宝宝和汪紫婷三个人无声地退出了病房,将空间单独留给这一对患难与共的爱人。 他们往医院的职工食堂走,准备吃早饭。一路上,汪紫婷和蒋斌短暂交流了一下,很显然,她没有想到的是,钟万美居然因为找不到栾驰而将火气撒到了宠天戈的身上。 “栾驰啊,那可是我们卧底界的一个神话啊,赫赫战功,功成身退。只可惜,他还是被这些人给盯上了,估计也很难再过消停日子了。不过,他现在在国外,受国际保护,应该没事。最危险的就是躺在病房里的那一个,还有他老婆,不知道他老婆……” 汪紫婷边走边说着,有些担忧。 蒋斌比她更担忧,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钟万美当初差一点就朝着荣甜开枪了,要不是自己在,她早就死了。现在,发现荣甜居然和宠天戈在一起,新仇旧恨,那个疯女人一定不会轻易放手的! 第六十六章 钓鱼上钩 关宝宝当然不会不相信自己的男朋友,但她也知道,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极其危险的事情。 当然,这种概率是百分之五十。 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也有可能,也是百分之五十。 不过,这种话其实只是安慰人的废话而已,毕竟,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或者不是,成功,或者失败。 她紧紧地抱着蒋斌,两个人谁都不再开口,休息室里安静得可怕,他们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音。 几分钟以后,关宝宝松开手。 “我准备下楼看看,室外环境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你多小心。” 她提起裙摆,走向门口,回头又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你还欠我三个字,等你说了这三个字,我再告诉你,我答不答应你的求婚。” 说完,关宝宝翩然而去。 蒋斌愣了几秒钟,然后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他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手握成拳,压在鼻子下面咳嗽了几声,拼命掩饰着自己的不好意思。 今晚的流程是主办方提前一个月就制定好的,分为两大板块:六点半到七点半是露天自助,外加各种室外表演,八点钟在酒店的大宴会厅内正式举办工作室的揭牌仪式。 从酒店正门到空地,几百米的地上都铺着红毯,假山,音乐,喷泉,整个区域装饰一新。 临时搭建的小型t台上,身材火爆的模特正在走秀,她们身上佩戴着的首饰正是出自于关宝宝之手,稍后这些首饰会进行义卖,所获得的收入将全部捐献给慈善机构。 神秘,梦幻,欢乐,这是今晚的主题。 受邀的嘉宾都是业内人士,每个人都是盛装出席,彼此间相谈甚欢,一眼望去,可谓是星光璀璨。 关宝宝一露面,便被几个女人团团围住,向她道喜。 她虽然心头紧张,可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好同她们客套着。幸好,苏清迟和韩幽悦很快赶来,她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脱离传统的珠宝界,所以应酬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帮了关宝宝不少的忙。 她抽出空来,时不时地向周围看去,希望能够辨认出来,哪些是蒋斌的手下。 可是,看了好几圈,关宝宝也没有看出来谁像警察。 出于保密的规定,蒋斌不可能把今晚的行动部署完全告诉她。不过,为了能够让她不那么紧张,以至于破坏他们的整个计划,所以他还是稍微向她吐露了一点点内情。 他告诉她,在今晚的会场里,安排了警察。但究竟是谁,有多少,这些细节,蒋斌自然不可能再泄露。 关宝宝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端倪。 一开始,她以为某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是警察,一直到韩幽悦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关宝宝才知道自己认错了。 后来,她又认错了几次,索性也就不再考验自己的眼力了。 蒋斌没有在这里,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应该不会露面。一想到蒋斌,关宝宝惴惴不安的心情好转了很多,她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他的预感不会错——今晚,只要宠天戈按照计划出现在这里,那么,一定就会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宠先生什么时候到啊?” 韩幽悦不时地看看时间,已经七点一刻,有不少宾客已经离开了室外区域,分批次乘坐电梯,前往大宴会厅了。稍作休息之后,正式的揭牌仪式就要开始,那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关宝宝回过神来,愣了一秒钟,这才笑道:“放心,他一定会来的,现在距离八点钟还早。” 苏清迟也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不着急,我们先喝点东西。” 三个女人都取了酒,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她们啜着香槟,聊着聊着自然又聊到了男人的身上。 “你家那位怎么又不见了?话说,警察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韩幽悦十分八卦,眼睛里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关宝宝有几分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可能在楼上吧,嗯,他办事还很靠谱的……” 忍不住笑出声来,苏清迟捂着嘴小声说道:“她问的厉害,不是指这个厉害,是指那个厉害。” 终于反应过来,关宝宝红着脸,嗫嚅道:“一群色女!” 虽然害羞,不过,有她们两个人的插科打诨,关宝宝终于不那么紧张。很快,时针逼近八点钟,她们也乘电梯上楼,准备接下来的仪式。 还差五分钟八点,宠天戈和荣甜终于姗姗来迟,二人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一路走特殊通道,直达大宴会厅。 他们的出现,令本就热闹的现场出现了小小的沸腾。 不过,由于主桌的位置和其他宾客所在的席位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普通宾客是很难接近他们的。 落座之后,荣甜颇有几分担忧地看向宠天戈。 在他的脖子靠下的位置,如果仔细看,其实看是能看到一点点皮肤溃疡之后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好。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是,不过,因为有衣服的遮挡,所以不用太担心被人发现。 经过宠天戈本人的同意,汪紫婷昨晚为他注射了一针特效药,正是因为药效发挥作用,他今天才能出现在这里。即便他的身体素质一向还好,不过,h331病毒的威力还是巨大的,险些将他的免疫系统瓦解摧毁,正因为如此,荣甜才格外担心,一路上,她的手心都是汗津津的。 “我没事。” 看出她的忧虑,宠天戈朝荣甜微微一笑,还故意逗她:“我今天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每次出门之前,你都要在镜子面前涂涂抹抹一两个小时。” 他指的是,在出发之前,一个造型师也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成功地帮他把脸上、脖子上、手背上的痕迹用高级遮瑕膏遮掩掉,以免被人看出来。 虽然用了很多时间,不过效果却是令众人满意的,除非是紧挨着宠天戈的人,否则,只要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都留意不到。 根据蒋斌的分析,如果在医院里的女人真的是钟万美,那么她这几天一定会密切关注着宠天戈和荣甜的情况。她一定很想知道,感染病毒的究竟是他,还是她,或者两个人全都感染了。 至于宠天戈会出现在今天的揭牌仪式上的这个消息,是很久以前大家都知道的,钟万美也一定会知道。所以,如无意外,她本人,或者她的手下,一定会亲自到场,打听消息。 一旦她听说,宠天戈和荣甜看起来毫无异样,那么,钟万美势必会无比恼怒,继续下手。 蒋斌和宠天戈想到了一起去:他们都在赌,赌今天晚上,会不会有人忍不住上钩。也就是说,假如钟万美真的沉得住气,那么今天现场的这些警力就白部署了,宠天戈那一针特效药也是白挨了。 这种时候,再好笑的笑话,荣甜也是笑不出来了。 她只能握紧宠天戈的手,压低声音:“不要硬撑,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大不了,我们……” 至于大不了什么,荣甜也没有说下去。 他冲她笑了笑,让她放心。 几分钟后,“关宝宝珠宝工作室”的揭牌仪式正式开始,在司仪激昂有力的开场白中,大幕徐徐拉开,音乐响起,精美的宣传片开始播放,四周的灯光渐渐暗下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大屏幕上。 总监控室内,蒋斌拿起对讲机,冷静地对现场的便衣警员们吩咐道:“保持警惕,迅速确定彼此的位置,然后开始排查可疑人物。” 而在他的面前,也有十几台监控器,一个警员不停地切换着现场画面,快速地把在场的百来个宾客的面部特写都在监控器上切了一遍。 初步浏览之后,蒋斌用最快的时间锁定了其中三个人,让下属重点观察。 有人混进来,这一点都不稀奇,要是没有人混进来,那他才会有些摸不到头脑。 蒋斌猜得不错,在这三个人之中,其中一个三十几岁的文质彬彬的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大家一起,平静地欣赏着大屏幕上播放着的宣传片。 事实上,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一直同酒店外一辆黑色房车里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保持着信号传输。 此时此刻,男子所能看到的现场场景,丝毫不落地同步传到了那台电脑上。 钟万美坐在车里,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嘴唇里徐徐喷出一串烟雾,她眯了眯眼睛,神色肃杀,但目光却是一直盯着,透着一股浓郁的阴毒味道。 “比尔,你朝主桌方向看一下。” 钟万美调了一下耳机,冷声吩咐道。 戴眼镜男子接受到了命令,头部微微转动,看向前方的主桌,他的位置距离宠天戈所在的席位,大概有十五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只是隔着一些客人。 看到宠天戈端坐在圆桌旁,身边则是同样完好无损的荣甜,钟万美气得几乎捏碎耳机。 “妈的,怎么会这样!” 她愤愤地骂了一句,咬紧牙关,一脸的杀气腾腾。 第六十七章 行动(1) 从内嵌式耳机里听见了钟万美的咒骂,被称为“比尔”的金边眼镜男不禁有些紧张地移动了一下头部,不过,没有老板的明确指示,他也不敢乱动。 宣传片一共有六分钟,也就是说,在这六分钟的时间里,在场的宾客几乎都是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大屏幕上的,这段时间对于暗中观察目标人物来说,极其有利。 钟万美自然不会浪费这六分钟的机会,她的手指在触摸板上移动,很快将中海饭店的大宴会厅内的布局和陈设又看了一遍,发现今天现场的布置居然和平时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主办方有意这么设计的,配合今天的仪式主题,还是出于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钟万美就有些说不准了。 之前,她已经拿到了中海饭店的内部布局图,本以为对今晚的行动胸有成竹,不料,还是难以避免横生枝节。大宴会厅的场地设计变得很复杂,钟万美估算了一下手枪射程,发现一旦在厅内|射击,很容易造成弹道变更,发生弹射,很难击中目标。 而且,开一枪之后的脱身,和开数枪之后的脱身,在难度上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尔,你继续盯着宠天戈,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钟万美调整了一下耳机的频道,暂时关掉和比尔的联络,再去找另外几个下属。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从前就计划干掉老大,自己上位,如今钟万美再一次成为人上人,患得患失的情绪更加严重,对任何人都难以建立起信任。就连今天晚上的行动,她都是单独给每个下属开设频道,和自己单线联系,以免他们之间私下串通。 比尔领到命令,立即毫不松懈地观察着不远处的宠天戈。 与此同时,蒋斌也在不停地吩咐在现场的警员,保持警觉,注意观察。 他十分紧张,不只是因为钟万美回到中海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棘手,更因为,现在在场的宾客,几乎都是中海的名流,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就连他的上级也未必能够保得住他的乌纱帽。 不过,蒋斌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向来都是顺其自然。 这么多年来,他的职务就停在这里,不升不降,按理来说,他是一线警察出身,从就读警校的时候开始就是前辈和老师们口中的高材生,工作以后更是跟进了无数件大案要案。换做是其他一个脑瓜相对灵活一些的人,早就爬得更高了。偏偏,他不热衷于政界的逢迎拍马,甚至厌恶应酬,虽然也不是一个孤芳自赏的人,可大多数时候,蒋斌还是十分低调的。 今晚要是真的出了事,蒋斌想,他可能就要回警校教新生去了。 正想着,他看见,面前的其中一个屏幕上,那个戴眼镜的男子抬起手来,似乎不经意地碰了碰眼镜的镜腿。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而且,对于戴眼镜的人来说,这个动作再正常不过。 然而,蒋斌并没有放过这个极其微小的细节,他马上把镜头拉近,画面放大,又重放了一下,果然看见,那人的手指捏了一下镜腿外侧的一个小凸起。 “呵,装备不错。” 他认出来,这是一款新式的监控镜,方便对于近程目标进行监控,镜片本身具有放大、缩小、定格、拍照、截图、在线传输等多种功能。 不过,如果蒋斌没有看错的话,这种眼镜目前由于技术限制,无法采用自己的私人卫星信号传输,换句话说,它只能使用全球共用卫星进行在线连接。这样一来,即便钟万美真的财大气粗到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卫星网络,或者租赁到了私人卫星,她也用不上,只能放弃。 “小赵,马上去把酒店内的无线网络关掉。稍后,让司仪上台解释一下,就说是酒店内的网络临时出现问题,工作人员正在抢修,很快就好。” 蒋斌迅速下达命令,立即有人去做。 果不其然,一分钟以后,宴会厅内传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原来,虽然此刻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关宝宝工作室的宣传短片,不过,在场的宾客之中,其实有五分之四的都在偷偷玩手机,尤其是女性宾客,要么在美化刚才拍的照片,要么在微博微信上和人互动。 总之,大家其实都在溜号。 而酒店内的无线网络信号一断开,很多人没有开启手机数据传输,就一下子断网了。 蒋斌没有去理会这些女人,而是一直在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那个眼镜男。 他猜得不错,就在其他人发出骚动的时候,眼镜男脸上的表情也忽然间变了,很快,他左右看了看,眼神里有些慌张。 因为,他发现,眼镜镜片上的网络传输忽然中断。 眼镜毕竟不是手机,手机没有无线网络,还可以使用流量传输。 他有些紧张,低咳一声作为掩饰,伸手碰了一下耳朵,试图用耳机去联系钟万美。 正是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确定了他的身份可疑。 蒋斌已经再一次吩咐下去,让坐在眼镜男身后那桌的一个便衣警员小心地接近他,不要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因为,他们目前还不知道,现场之内,究竟一共有多少个钟万美的人,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察觉到周围宾客的异常,荣甜立即紧张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 “别怕,不会有事的。” 宠天戈低低安慰着她,一脸镇定。 他相信蒋斌。当然,在此刻这种情况之下,他也只能相信蒋斌,必须相信蒋斌。因为,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一丝一毫的怀疑,都可能造成彼此间不必要的伤亡。 “为什么大家看起来有些慌……” 荣甜根本没有心情玩手机,所以,她压根不知道断网的情况。 她刚说完,屏幕上,宣传片也进入了尾声,播放完毕。 掌声响起来,四周的灯光也缓缓地再一次变亮。 等众人的掌声结束,司仪上台,向宾客们解释了一下,说是酒店内部的网络暂时出现故障,稍后即将恢复正常。 接下来,是关宝宝的致辞。 她略有些紧张地提着晚礼服的长拖摆走上台,站定后,深吸一口气,看向台下众人。 关宝宝看见,坐在主桌的宠天戈和荣甜正在朝自己微笑,尽管,她现在看不到蒋斌,不过,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专注地看着自己。 这么一想,关宝宝竟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她笑了笑,开始致辞,首先感谢大家的到来,然后对个人工作室的组建进行一番回顾,这其中她特别感谢自己的投资人宠天戈。最后的最后,关宝宝也表示,她有信心,带领工作室上下一心,开创一番新天地。 她的讲话之后,就是剪彩。 司仪将宠天戈等人邀请上台,身材窈窕的礼仪小姐捧着托盘上台,众人手持剪刀,一起剪断手中的红绸,获得一个好的彩头。 台下掌声纷纷,气氛非常热烈。 至此,今晚的内容已经差不多进行完毕。 稍后即将在此举办小型酒会,不过,考虑到可能会有一部分宾客先行离开,所以,主办方并没有强制要求每位宾客都要留下。 刚刚八点半,时间还早,大多数宾客都选择留下,叙叙旧,聊聊天,联络一下感情。 毕竟,今天受邀来此的宾客,大多身份不凡。正因为如此,剪彩结束以后,先走一步的客人并不多,大概还有八十位客人留在宴会厅内,现场依旧热闹。 从一个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香槟,比尔匆匆走到一个角落里,他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此刻几乎已经没用,所以,他只能选择用耳机和钟万美联络。 片刻后,钟万美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信号为什么忽然中断了?” 比尔只好假装品尝香槟,小声回答:“酒店内的无线信号全部消失,我也没有办法。稍后,我会去和罗伯特汇合,我看见他了。” 罗伯特是他的同伴,不过,和装扮成业内人士的比尔不同,罗伯特混进的是现场助兴表演的乐队,他坐在架子鼓后面,佯装打鼓,其实则正在暗暗地观察四周。 “好,你们按照原计划行事。” 钟万美也不废话,再一次掐断通话。 比尔放下手中的香槟,刚要找个地方放下酒杯,不料,一个面上含笑的年轻男子大步朝他走来,口中还大喊道:“老同学,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了!” 他的语气夸张而热情,几乎是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几双眼睛同时向这边看过来。 比尔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个男人口中喊的人,是自己。 他断定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可是,有那么多人正在注视着,为了不令人起疑,比尔只好尴尬地应声道:“啊……是你……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男人走过来,和他握着手,还亲热地用一只手拍了拍比尔的肩膀,口中说道:“走,找个地方喝一杯去!” 比尔刚想要找个借口拒绝他,肩膀处传来一阵酸麻,同时,他感到自己的腰间也被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给顶住了。虽然,比尔的右手也已经在第一时间摸到了身上的手枪,可对方显然比他还快了一步。 第六十八章 行动(2) 有那么一瞬间,比尔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作为黄种人,在世界雇佣兵市场上,其实是存在一定的劣势的,比如,在体能方面,大多数亚洲人都不是欧美大兵的对手。但是,比尔是有名的依赖枪法取胜的雇佣兵之一,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在中海会遇到一个拔枪更快的人。 他发誓,自己的动作已经足够快。 然而,对方显然比他更快。 “这里人多口杂,我建议,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喝一杯。” 耳边传来那个男人温和有礼的声音,不过,随着腰间传来一股钝痛,比尔知道,如果他再敢异动,那么下一秒钟,就会有一颗子弹直接贯穿他的腰椎——即便不死的话,自己的下半生也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好。” 比尔还在心存侥幸,希望能够保留住身上的眼镜和耳机。 下一秒,他鼻梁上的眼镜就被身边的男人取走了。 “我们走吧。” 两个男人看起来犹如偶然重逢的老友一样,勾肩搭背地朝大宴会厅的一个侧门走了出去。 因为之前他们打过招呼,所以,周围并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很快地,蒋斌的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声音:“报告苍鹰,一号小鸡已经进笼。” “苍鹰收到,看好一号小鸡,把眼镜交给红蜂分析数据。” 他冷静地下令,说完,嘴角微微上翘。 就在刚刚,通过屏幕监控画面,蒋斌着重地看了眼镜男握着酒杯的那只手,从他手指的老茧,以及拿东西的姿势,他分析出来,这应该是个玩枪的高手,所以,务必要把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 这么大的宴会厅,除了宾客,还有现场的工作人员,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人,一旦发生枪击,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小鸡也在快跑,继续留意,不要松懈。” 蒋斌切换着画面,除了眼镜男以外,他的手下也在盯着其他可疑人物。 一开始,他们大概锁定了十个人,不过,在这十个人之中,也有一些只是普通人,只不过个别行为举止有些反常,很容易被怀疑。比如,一个男性商人身边的女伴,居然和另一个前来出席揭牌仪式的男子有染,两个人自从走进宴会厅以后,就不停地暗中交流,甚至一度前后离席。于是,蒋斌派了小沈去查看,最后,小沈红着脸汇报,说那对狗男女在卫生间偷情。 类似的情况又有两三件,于是,十个人最后筛选为三个。 眼镜男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两个。 蒋斌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轻轻地抵着桌面,全神贯注。 他万分焦急,因为,酒会结束以后,就意味着今天的行动只能到此结束。 如果,钟万美真的能够做到沉得住气,不仅本尊不露面,就连手下也及时撤离,那么,这一次诱捕就不得不宣布失败。 荣甜虽然略有行动不便,但却一直陪伴在宠天戈的身边,他们两个人也没有离开酒店,而是时不时地和一些熟人寒暄,聊天,谈笑风生,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不过,偶尔走到无人的角落稍作休息的时候,荣甜总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宠天戈,生怕他有一点点的不适。 “放心吧,我没事。” 他岂能看不到她眼中的担忧,几次握紧荣甜的手,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浅浅地亲吻着她的眉心。 只不过,宠天戈的心头也萦绕着一股浓浓的疑惑之情,眼看着酒会就要结束,难道,钟万美真的不会在今天晚上出现,这么说的话,他和蒋斌的猜测其实是错的? 坦白地说,他们两个人的想法一致,都希望钟万美会选择今天行动。因为,他们今天有充足的准备。倘若她今天不来,天知道她下一次动手会选择在什么时候,简直是防不胜防。 “如果你感觉有任何的难受,我们马上回医院。” 荣甜捏了捏宠天戈的手背,话音刚落,她就看见,舞台右侧的乐队好像出了一点状况,因为现场正在演奏的那首曲子忽然间停了。 她示意宠天戈,两个人一起看过去。 原本坐在架子鼓后面的鼓手站了起来,居然是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比旁边的人几乎要高出半个头。此刻,他的手中还握着鼓槌,姿势有些诡异。 鼓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荣甜捂着嘴,还以为他下一秒钟就要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没想到,他的五官突然皱紧,手臂软绵绵地垂下去。 立即有两个侍者冲上前,将他搀扶住,从旁边的侧门快速地离开。 这一幕小插曲发生得极其突然,绝大多数的宾客甚至都没有留意到,就连乐队的其他几个人都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个今天临时更改的鼓手为什么会这样。 宠天戈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荣甜的手背上划了几下。 她的表情微微一变,明白了过来,那两个侍者,看来就是蒋斌的人了,今天晚上专门负责抓“小鸡”。 只是,不知道那是第几只“小鸡”,一共有多少只“小鸡”,而“母鸡”又在哪里,会不会出来找“小鸡”。 就在鼓手被带走的时候,蒋斌的耳机里又传来一道颇为喜悦的声音:“报告苍鹰,二号小鸡已经进笼。二号小鸡好肥啊,而且不太听话,我们只好卸掉了一只鸡翅膀,不知道是烤着吃,还是炸着吃?” 他笑笑:“苍鹰收到。有点追求行吗?鸡翅膀有什么好吃的,等着喝老母鸡汤。” 下属见蒋斌此刻的心情不错,也趁机问道:“老母鸡今晚会出窝吗?” 不等蒋斌回答,频道里立刻传来了代号为“红蜂”的数据分析员的声音:“喂喂,我是勤劳的小蜜蜂,苍鹰收一下数据和图像,老母鸡就在酒店外面,看来今晚一定有汤喝。” 屏幕上传来了即时图像,gps卫星地图瞬间锁定了钟万美所在的那辆车的位置,是在酒店正门外的马路上,距离正门大概有一百米不到的距离。 所有人都在惊呼,这女人胆子好大! “保持冷静,是不是老母鸡还不一定,小心是野鸭子。” 蒋斌没有掉以轻心,这帮下属年轻,资历尚浅,而且都没有参与过之前的行动,他们不知道钟万美究竟有多么狡猾。几年以前,她就知道在有危险的地方安排替身,一旦有危险,让替身顶上,自己找机会逃离。所以,酒店外面的车子里,坐的到底是不是钟万美,目前谁也拿捏不准。 “是。” 几道声音快速回答着,然后频道暂时归于安静,所有人都重新去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红蜂,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蒋斌微微眯眼,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会不会被钟万美看出破绽。 “红蜂收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直在焦急等待的钟万美看见,屏幕上再次传来了图像,根据发送端,她看到,这是比尔发回来的即时图像。 “比尔,网络恢复了吗?” 她眼睛一亮,透过车窗看向不远处的酒店,焦急地问道。 “是,酒店内的网络已经修好了,估计是同一时间上网的人数激增,路由器爆掉的缘故。怎么样,图像是否清晰?” 比尔快速地回答道。 听了他的话,钟万美顿时松了一口气,别小看这副眼镜,这是她高价,托人在俄军方内部搞到的。而且,据说目前这种设备只在俄本国境内的演习里投入使用过,技术保密,他国军方很难弄清楚其中的原理,更加难以攻破。 不过,有一点她却是不知道。那就是,由于此设备存在自身难以修复的缺点,所以中海军方在一年前就已经投票否决了将此设备投入使用。也就是说,令钟万美洋洋得意的东西,其实是有着重大缺陷的。当然,将眼镜高价卖给她的军火贩子自然不可能把这个秘密告诉给她,那样的话,还怎么赚钱。 “清晰。报上你现在的位置。” 钟万美的手指快速地滑动着触摸板,锁定了几个重要的脱离点,屏幕上,红色的光圈不停地一闪一闪。 很快,比尔报上了他此刻的位置。 “罗伯特和威廉姆呢?” 她试着联系这两个人,目前只有威廉姆有回应,罗伯特暂时还没有。 比尔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刚才在洗手间看见了罗伯特,他好像正在和一个小妞亲热……” 钟万美骂道:“这个色鬼!我早就提醒过他!如果他敢耽误我的事,我一定弄死他!我要把这个一身肉的蠢货割成一千片肉!” 话音刚落,代表着罗伯特的指示灯在右下角亮起。 “你先在原地,我让罗伯特去找你。” 她立即切断和比尔的联络,转而去和罗伯特通话。 虽然心中把这个蠢家伙骂了一万遍,不过,考虑到对方是自己出高价雇回来的,而且事情还没有办完,所以,钟万美只能压低声音问道:“你的位置?” 罗伯特粗声粗气地喊道:“在洗手间,刚才我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妈|的,你|他|妈根本就是在干|女|人吧,钟万美在心头暗骂着,然后让他迅速地去找比尔,按照原计划到达指定位置。 第六十九章 行动(3) 看着面前屏幕上,比尔和罗伯特的头像一闪一闪,钟万美的心头忽然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紧张感。 亡命徒从来不分男女,身边的人之中,也不会有人因为她是女人,就对她心生怜爱。所有人都是冷血的,残酷的,六亲不认的。尤其,作为德尔科切夫的情妇,钟万美毫无根基,有的只是大佬的宠爱而已。她在俄罗斯的日子,其实也不是很好过。 这一次,她可以说是公器私用,整个行动都是瞒着德尔科切夫的几个亲信的,她的压力自然不小。 钟万美答应德尔科切夫,她将会通过率先打通香港市场,然后再打通整个内地市场,但是,她返回中海却只是为了报复栾驰一伙人,算是私仇。 若是成功了,仗着德尔科切夫对自己的宠爱,钟万美知道,自然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可要是失败了…… 她立刻摇头,不,自己绝对不会失败,因为她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在酒店内部安排了三个人——比尔、罗伯特和威廉姆。这三个人不是一般的杀手,都是在中东亲历过战争的,是雇佣兵中少有的亚洲人,不容易被人怀疑身份。 今晚,他们三个人扮作受邀宾客,混进中海饭店,为的就是想办法,将宠天戈和荣甜带出来。 至于带出来之后怎么办,就不是他们的工作了,钟万美带了十几个人,这些人分别在三辆车上,而她所乘坐的车子卡在中间,这样一来,确保在撤离的时候,前后都有人保护她。 “威廉姆,报上你的位置。” 钟万美调整了一下耳机,发现里面传来了丝丝的杂音,她担心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信号和频道,试图干扰,所以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暂时没有人回答,就在钟万美有些警觉的时候,屏幕上传来了比尔和罗伯特已经汇合的图像提示。 根据屏幕上正在显示的位置,她确定,他们现在已经距离贵宾休息室不远了,在这里十分便于行动。因为,根据事先得到的消息,宠天戈和荣甜将在酒会结束以后,他们将要在这里和关宝宝单独聊一会儿,才会离开酒店。 发现他们顺利到达指定位置,钟万美心头的不安终于消失。 威廉姆负责接应他们两人,在门口的位置,那里的安保相对松懈,所以,她也不是很担心。 “宠天戈,你的命倒是很大嘛,我看你这一次怎么逃……” 她切换着屏幕图像,发现酒店内并无异样,看得出,宠天戈的身边没有什么专业保镖。不知道他是太自信了,还是觉得今天不会出事,从他入场以后,钟万美就没有发现有类似于保镖之类的人靠近他和荣甜。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毕竟,中海饭店是宠天戈名下的产业,他是这里的大老板。一个大老板来到自己的产业内,如果还要前呼后拥带着一堆保镖,岂不是说,这里的安全等级很差,酒店内十分不安全。一旦消息透露出去,令客人们心生怀疑,肯定会影响酒店的声誉和生意。 很快地,比尔和罗伯特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们已经进休息室了。” 果然,钟万美把画面切到休息室所在的走廊上,她也看见,宠天戈和荣甜一起走了进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人跟着他们。 “五分钟以后,你们冲进去,把他们两个人给我带出来。按照原定路线,威廉姆会去接应你们,出酒店以后,马上上车!记住,我要活的,可别一下子给我打死了!” 她知道,比尔是有名的神枪手,枪法很准,所以,钟万美特地叮嘱着。 比尔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部署完这一切,钟万美让手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她浅浅地啜着酒液,看着那犹如血的颜色,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嘴唇不由得一点点上扬,露出嗜血一般的微笑。钟万美凝视着酒杯的杯壁,自言自语地说道:“栾驰,要是你知道,这么多人都是为你而死的,你还坐得住吗?不,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回来,我就继续杀下去,一个不够,杀十个,十个不够,我就杀一百个……” …… 听着耳机里传来阴森森的声音,饶是见惯了各种变态,红蜂也不禁有些心里毛毛的感觉。 他赶紧喝了一口手边的可乐,压压惊。 红蜂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孩,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皮肤很白,一看就是很少晒太阳,微长到肩的头发打理得干净清爽,耳朵上还戴着一枚闪亮的钻石耳钉,看起来非常时尚。 小赵站在他的身边,笑着打趣道:“人家喝红酒,你喝可乐,这档次也太低了。” 红蜂刚要说话,一见屏幕上信号闪动,急忙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才回答道:“废话,要是我现在敢喝酒,你们老大岂不是一枪毙了我?滚,去看着你的两只小鸡,别耽误我在这里泡老母鸡。老母鸡虽然老,可长得还不错,很有熟|女的味道嘛……” 他贼笑着,把屏幕上的图片放大,正是钟万美的脸。 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比尔,一个是罗伯特。他们两个人的嘴都被封着,不能说话,手脚也都被利索地捆绑了起来,一动不能动。 小赵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啧啧称奇:“要是老母鸡知道,她的两只小鸡都已经进了鸡笼,和她调了半天情的都是语音程序,她会不会气死?” 原来,无论是比尔还是罗伯特,都已经被蒋斌的人控制住了。 红蜂的身份很神秘,他既是国内一流的数据分析员,又是国际顶尖的电脑黑客,在他十七岁那年,他就抱着恶作剧的心态破坏了国家安全局的内部网络。当然,几个小时以后,他就被抓起来了。最后的结果是,他以数据分析员的身份为国家安全服务。 这一次,能把这个高手借来,蒋斌了很大的力气。 有了红蜂,他和他的手下着实感受到了事半功倍:虚拟信号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制造无数个分布点,也可以同步无数个虚拟图像。 简单来说,就是当攻陷了钟万美所使用的网络之后,只要在里面植入一个小小的木马程序,就可以想让她看到什么,就看到什么,想让她听到什么,就听到什么。一切都可以牵着她的鼻子走。 而这一切,对于普通人来说,更像是在好莱坞电影里所看到的剧情。 一开始,蒋斌对此也有些怀疑,不过,他相信,红蜂已经为国家效力很多年,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就连对付国外受过专业训练的情报人员都是屡战屡胜,更何况是对付这种不成气候的毒贩子。 所以,他对红蜂投以百分百的信任。 红蜂和负责看押着两只“小鸡”的警员小赵正在聊着,蒋斌已经赶了过来。 “怎么样?对方有没有下令?” 他有些着急地问道,关宝宝已经先行撤离了酒店,她伪装成工作人员,没有被人发现身份。此外,其他的宾客也都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因为活动已经结束,所以他们的离开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好奇。 “下了啊,一切照旧。你带着人去堵着第三只小鸡,然后跟着他一起,就能找到老母鸡了。” 红蜂翘着腿,倒是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和其他人的紧张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蒋斌点了点头。 五分钟很快过去了,果然,时间一到,钟万美立即下令。 虽然真正的比尔和罗伯特已经被捆绑着制服了,不过,在红蜂所制造出来的虚拟数据假象之中,他们两个成功地进入了贵宾休息室,也成功地把宠天戈和荣甜给带出了房间,一切顺利。 不明真相的钟万美兴奋不已,因为,她看见,屏幕上,宠天戈和荣甜已经昏了过去,分别被比尔和罗伯特扛在肩头,向酒店后门快速移动。 之前,蒋斌早已经下令,让他的人在后门附近埋伏着,暂时先不要制服三号小鸡威廉姆。 一旦威廉姆被抓,钟万美发现无人上车,可能会打草惊蛇,而如果她察觉到危险,就会彻底放弃今晚的行动,先行离开。 一组人马悄无声息地接近,一直到红蜂的虚拟图像和真实场景切换完毕,他们才迅速制服了威廉姆,并且让他带路,直接上了那辆事先已经安排好了的车子。 “上车没有?” 钟万美焦急万分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钟,属于威廉姆的声音回答她,一切正常。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钟万美敏锐的神经似乎被牵动了一下,只听见威廉姆一个人的声音,她很不放心。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她故意诈着。 一听这话,红蜂抖着腿,不禁在心头暗暗骂道,真是一只麻烦的老母鸡。 他嘴上骂着,不过动作却很快,立即敲打着键盘,让比尔和罗伯特也分别说了一句话,证明他们此刻也在第四辆车上,并且是和宠天戈和荣甜在一起,试图打消她的疑虑。 事实上,宠天戈和荣甜,也的确正坐在这辆车上! 第七十章 行动(4) 对于宠天戈之前提出来的,他将要亲自跟随威廉姆上车的这个提议,一开始,蒋斌是断然否决的。 不过,他也承认,单靠红蜂所制造出来的虚拟图像和数据,的确不足以支撑全部行动过程。这期间,只要钟万美稍微起了疑心,或者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小小的纰漏,整个计划就会完全失败。 那么,之前的所有努力,所有人力、物力、财力,都将会付之东流。 计划失败,不仅意味着宠天戈和荣甜两个人以后的人身安全会受到重大威胁,还意味着,蒋斌也会被上级批评,受处分可能都是轻的,甚至,他的个人能力也将被质疑,未来前途一片黯淡。 自己有危险,是一方面,拖累别人,又是一方面。 所以,宠天戈坚持要亲自上车。 因为再像真的的虚拟数据,也是假的。 只有他亲自上了车,那才能用最大的“诚意”,来诱惑钟万美上钩。 最后,蒋斌只有同意宠天戈的提议,不过,他为了安全着想,特地挑选出两个精英特种兵,时刻陪在宠天戈的左右。 威廉姆已经被制服,他的双手被铐起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胸口以下完全被绑紧,一动都不能动,连嘴也被封了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找到这辆车的位置,他早已被一拳打晕,直接丢去和比尔、罗伯特作伴,正好凑成三只小鸡的组合。 开车的司机同样是被钟万美雇来的,没有配备通讯工具,他一口气把自己要做的全都交代出来,表示自己除了开车,什么都不知道。 宠天戈调整好耳机,和蒋斌保持联系。 小沈穿着和荣甜一模一样的晚礼服,头发也是盘起来的,乍一看和荣甜几乎没什么区别。她坐在宠天戈的身边,晚礼服下是一条紧身裤,外加一双防滑鞋。 她面无表情,手上的枪一直在瞄着开车的司机,如果他敢有一点点的异动,脑袋上瞬间就会多出一个窟窿。 虽然平日里做的是内勤工作,不过,不代表小沈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她当年在警校的成绩,可是一群大老爷们都比不上的。 所以,蒋斌才放心让她假扮荣甜,一个是起到伪装的作用,另一个也是能够多一重保障,为了宠天戈的安全着想。他比谁都清楚,如果宠天戈在今天晚上出事,明天一早,搞不好连中海市市长都得辞职下台。 “车子已经朝正门开了,我好像看见前面停着几辆车。” 宠天戈所在的这辆车,同样也是一辆黑色房车,造型低调,一般来说,开在路上,也不会令人觉得特别扎眼。而他通过车窗也远远地看见,酒店正门对面的马路上,似乎也停着几辆车。 如果是平时,有车辆停在这条马路边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可能是拍八卦的狗仔,也可有可能是临时停靠。不过,此时此刻,宠天戈凭借他这么多年来的经验,直觉里确定,这几辆车子不简单。 “没错,第二辆是钟万美的车,你们是第四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三辆车会依次向前开,你们这一辆是留在最后的。” 蒋斌稳稳的声音传来,他也带人上了车,此刻,几辆看似普通的车已经缓缓跟上,车上坐着的都是蒋斌的人。 中海是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在这座城市里抓捕亡命徒,本身就是很大的风险。 更不要说,一旦发生意外,嫌犯很有可能劫持人质,逃脱的几率也大大增强。 所以,这一刻,蒋斌的心是高悬不已的。 “她倒是很有准备,无论会不会出事,她在中间位置,前面有人开道,后面有人断后,风险都小了很多。” 宠天戈一下子就明白了钟万美这么安排的意图,不由得笑着说道。 坐在一旁的小沈颇为不解地看了看他,心里暗暗想着,这个人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谈笑风生,想必不是大智,就是大愚。 “好了,不说了,等开到了僻静处,逼停她,直接开火。不用管我,我也有准备。” 说完,他直接取下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一只手已经探入西装内里,宠天戈握着枪身,脸色异常沉峻。 幸亏汪紫婷帮他注射了一阵特效药,他现在的体能状态接近正常水平,不至于行动不便,拖累大家。 四辆车前后的差距不大,缓缓地向前开着。 在中海市区的街路上,任何人想要把自己的车速上提,本身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车辆太多,道路太堵,没有人不想尽快到达目的地,奈何路况太差。 所以,在市内磨蹭了二十分钟以后,最前面的那辆车车头一拐,直接开向了津唐方向,但走的不是高速,而是国道。 蒋斌看着前方的路线,让人继续跟上。 夜晚的国道,相对于灯火通明的市区来说,显得寂静很多。而且。这一段国道,本身也是事故多发区。 “注意保持车距,不要跟太紧,这里的车少,容易暴露。大概一公里外有一个明显的弯道,经过弯道以后,迅速提速,逼他们停车。记住,车停以后,不要交涉,立即开火!” 他通知另外两辆车的司机,同时也下令,让手下们做好战斗准备。 蒋斌太清楚钟万美这种人的性格了,狡诈,凶狠,一旦给了她喘息的时间,她一定会狠狠地反扑。所以,他才下令,车停以后直接动手。 何况,有什么好交涉的?她的手里又没有人质,根本没有和警方谈判的资格。 “收到。” 下属纷纷传来回应,耳机里重新陷入了一片安静。 第四辆车内,宠天戈一直紧盯着前方。 忽然间,他的表情微微动了动,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下一秒钟,宠天戈通过前方的后视镜里,看见坐在副驾驶上的威廉姆似乎也在偷偷看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的偷看被发现以后,迅速地把视线收回去。尽管他闪躲得很快,但是,宠天戈还是从他的视线里,捕捉到了一丝得意的味道。 得意? 他已经被制服,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宠天戈突然玩味起来,眼前似乎都是威廉姆刚刚不小心泄露的那个眼神,反复地在他的脑子里闪现。 等等! 他重新把耳机塞进耳蜗,大声喊着蒋斌。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蒋斌虽然不解,但还是马上回答道:“很快,前面那个弯道,你差不多已经能看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宠天戈打断他:“停下!让你们的车全都停下!快!马上!” 听出他的声音急迫,蒋斌顿了一秒钟,抬头看向前方。 那个弯道,几乎就在眼前。 蒋斌咬咬牙,没有耽误时间去问为什么,直接下令:“所有车辆,马上停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三辆车全都停下来了。 小沈反应飞快,直接将原本对准威廉姆后脑的那把枪的枪口用力顶在司机的脑袋上:“停车!不然开枪了!” 第四辆车的司机不明所以,狠踩刹车。 车内的所有人都因为惯性的缘故,狠狠地向前冲去,威廉姆的脑袋几乎撞上前方的挡风玻璃。 “宠天戈,你……” 蒋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三辆车已经把他们甩开了,开过了那个显著的弯道,以原来的速度继续向前开去。 这样一来,岂不就是,跟丢了吗?! 然而,凭他对宠天戈的了解,蒋斌也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让自己停车。而且,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顺利得几乎有一点点反常。 他正思忖着,忽然间,前方一道火光冲天,再然后,一声巨响传来。 第一声巨响尚未结束,第二声、第三声又传来! 金黄色带着黑烟的火光几乎把半边天空都染得雪亮,犹如白昼! 所有人都愣了。 蒋斌估算了一下位置,不由得一身冷汗:假如,大家按照原计划,在经过弯道以后迅速加速,绕到前方三辆车的前面,迫使他们不得不停车,那么,他们的车子就等于是主动送到了爆炸中心! 也就是说,所有人可能都会因为来不及下车,而活活炸死在车内! 说不后怕是假的。 车内,几乎所有人都变了神色,同时握紧身上的配枪。尽管他们的身上都有防弹衣,可子弹打过来,和被炸死,完全是两码事。 “宠天戈!你有没有事?” 蒋斌大声喊道,第一时间确定他的安危。 两秒钟后,外面的爆炸声音减小,宠天戈的声音悠悠传来:“除了耳朵有点不舒服,别的还好。不过,我现在有点担心留在酒店里的人……” 蒋斌一顿:“你说小赵和红蜂他们?” 话音刚落,一直在负责和红蜂联系的一个警察忽然大喊道:“老大,完了,我们和控制室的联络忽然中断了!重连了两次,都失败了!” 一听这话,蒋斌顾不上再和宠天戈说话,急忙推开旁边的人,去查看笔记本屏幕。 果然,一片黑。 两秒钟以后,画面重启。 钟万美的脸赫然出现在了屏幕的正中! 第七十一章 行动(5) 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乍一看见钟万美的那张脸,蒋斌的心头还是剧烈地一颤。 现在,他算是知道了,之前的那种微妙感觉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蒋斌就对整个行动中太过顺利产生了一丝怀疑。 包括宠天戈一定也有了这种微妙的感觉,所以,他才会保持警惕,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做出来了一个拯救了十几条性命的重要决定! 倘若,他没有及时提醒蒋斌,马上停下车,那么,现在他所在的车子,还有警方的三辆车,此刻都已经被炸得粉碎,车里的人来不及逃生,必然也已经被烤焦。 所有人此刻都被一种深深的后怕感觉袭遍了全身。 “如果你能看见我,那就说明,你们幸运地躲过了一劫。怎么样,烟火表演好看吗?” 钟万美得意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令蒋斌一震。 他不动声色地将频道共享,这样一来,坐在另一辆车的宠天戈也能听见,而和他一起的手下则暂时听不到他和钟万美之间的对话。 这么做,也是为了稳定军心,以免还没有开始正式交手,就让下属们产生胆怯的感觉。 “很好看,炸的不是我们的车,我当然一点都不心疼。” 蒋斌调整了一下耳机,轻笑一声,非常淡定地说道。 “虽然不是你们的车子,可却是从你们的公民身上赚到的钱。套用你们警察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毒品可真是会让人倾家荡产啊,可每时每刻还是有那么多的人主动把钱送到我们的手上,真是数都数不过来呢。” 说罢,钟万美夸张地大笑出声,大红的嘴唇和洁白的牙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笑的时候,脸上的伤疤就显得比较明显了。 那是她在侥幸逃脱之前,被人划的。带伤逃走的时候,钟万美甚至还想着,该怎么回去把栾驰也救出来。没想到,这个她疼爱万分的小帅哥,竟然就是把她送到断头台上的警方卧底! 此刻,钟万美几乎把对栾驰的全部恨意,都转嫁到了这群警察的身上! 她想要他们全都去死! “别废话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蒋斌绷紧脸色,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冷静,不能轻易被对方激怒。 “哈哈,我很欣赏你的果断,我对有才能的人一向都是很爱惜的,也不想随随便便就杀死那些有才能的人。如果你识时务,不妨辞职,来为我工作,我保证让你过人上人的生活,哪里还用像现在一样,看那些老头子的脸色。” 钟万美十分猖狂地说道。 强忍着没有发作,蒋斌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居然让自己去给她卖命?做梦! “不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先问问这一个。” 她的话音刚落,屏幕一转,画面发生变化,忽然出现了红蜂的脸。蒋斌的呼吸猛地一滞,目眦欲裂地看着五官都已经有些变形的红蜂。 红蜂原本白净的面庞上,此刻已经沾了不少的鲜血,他耳垂上的钻石耳钉不翼而飞,应该是被人硬生生地扯掉了,上面缺了一块肉,血从窟窿里流个不停,把他的半边脸都染红了。 看来,钟万美玩了一手金蝉脱壳。 原本负责监控的一个警察拼命回放记录,终于看见,在他们开出酒店不远的一个路口,等待信号灯的时候,一辆普通小面包车接近了钟万美所乘坐的第二辆车。 由于第三辆车的遮挡,所以,她几乎很顺利地离开了那辆车,悄无声息地到了小面包车上,直接返回了酒店。 也就是说,她用了四辆车,将蒋斌等人一路带到了国道,自己则迅速潜入了已经松懈了的酒店内部,甚至一路杀到了控制室,制服了红蜂和小赵等人! “怎么样啊,小帅哥,你考虑好了没有?我看你年轻,又聪明,还会玩电脑程序,实在是个人才,要是就这么一枪被我崩了,多可惜啊!正好,我的身边就缺乏你这种高科技人才,来跟着我吧,保你吃香喝辣,自由自在!” 钟万美用手背,轻轻拂过红蜂的脸颊。 年轻男人的皮肤,白皙,光滑,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栾驰。 她承认,自己已经开始衰老了,而她恐惧衰老。 就好像老男人喜欢在小女孩的身上寻找逝去的青春一样,老女人也喜欢在小男孩的身上确定自己的魅力一息尚存。德尔科切夫是个粗|暴的犹如棕熊一样的男人,每一次和他做|爱,钟万美都怀疑自己要被他撕碎,她几乎体会不到什么快|感,但却不得不逢迎他。 她想,自己还是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 这个红蜂,看起来很是符合她的口味。 “做梦!我是抓你们的,怎么会跟着你走?” 红蜂到底年轻气盛,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他大声骂道。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就被钟万美的一个手下用枪托击昏了过去。 “啧啧,谁允许你下那么重的手?” 话虽如此,可钟万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悦。 而这些,都令蒋斌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身边的手下都看见了他此刻的样子,却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去问,监控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出事了。 就连对情况一无所知的小沈都迅速地脱掉了身上碍事的白色晚礼服,她紧握着手中的枪,压低声音,对宠天戈说道:“宠先生,我的职责是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听了小沈的话,宠天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的身上也携带着武器,但是,他怀疑,钟万美可能根本不会给他们面对面对决的机会了。 果不其然,屏幕上,钟万美重新出现。 “好了,实在不想和你们废话了,仔细听好,我现在把我的条件说出来。第一,我要求你们把今天晚上的全部经过,以任何一种方式,完全彻底地通知给栾驰本人。不要说什么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很清楚所谓的国际证人保护计划。就算你本人联系不到他,你的上司,你的国家,总是有办法联系到的。告诉他,如果他还算个男人,就别像个王八一样缩着,欠我的,我统统要他还给我。第二,三天后,我要求看见宠天戈和荣甜两个人的尸体,缺一不可,把尸体送到中山广场北侧的空地上,到时候我会派人去取。如果你们敢耍什么招,不要怪我让更多的无辜的人陪葬。好了,这个小帅哥我带走了,其余的就当做对你错误行为的埋单,早死早超生。” 说完,她直接掐断了信号。 整个画面,顿时漆黑一片。 “嘭!” 蒋斌伸出手,一拳砸在了车窗玻璃上。 他的双眼血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里,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严重的直面挑衅。工作至今,各种各样猖狂的犯罪分子,蒋斌见得多了,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下场,那就是被他亲手抓到,接受法律的审判,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压抑,几乎快要把蒋斌逼疯。 他甚至已经拔出了枪,想要冲下车去,朝天空猛地开上几枪,发泄着心头的怒火。 就在这时,一直在默默地听着他们对话的宠天戈忽然大声说道:“蒋斌,冷静!任务有成功就有失败,但你要是犯了别的错误,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他的话令盛怒中的蒋斌醍醐灌顶,瞬间清醒。 宠天戈按着耳机,掏出手机,迅速敲下两个字:生。 几秒钟以后,荣甜回复:提子。 他的心这才放下来。两个人事先商量好了暗号,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只要他们分别打下这两个字,就意味着各自是安全的。 就在宠天戈刚要收起手机的时候,荣甜又发来一条信息:但我联系不上宝宝。 这行字,迅速地又让宠天戈的心给悬了起来。 难道,是钟万美的人绑架了关宝宝? 一切都是未知。 就在这时,蒋斌已经下令,原路返回酒店。 一路上,宠天戈都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先告诉蒋斌。但他又怕,这只是一场误会,万一关宝宝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岂不是添乱。 思考再三,他还是向蒋斌问道:“你联系到关宝宝了吗?” 蒋斌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暂时还没联系她,我让人先送她回去。” 听到这里,宠天戈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返回酒店。 控制室内,一片狼藉,桌上的所有电脑以及监控仪器都已经被彻底毁掉,地上满是淋漓的鲜血,小赵等几个人倒在地上,双眼圆睁,均是头部一枪毙命,他们各自的配枪和身上的防弹衣也被掳走。 浓重的血腥气,强烈得冲击着每个人的嗅觉。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然后,双眼微红,更有人已经无声落泪。 一直被小赵的穷追猛打烦得不行的小沈冲过去,她跪在地上,亲手合上他的双眼,口中一遍遍地骂他,傻子,傻子。 傻子,你怎么不给我一个答应你的机会…… 第七十二章 掳走人质 呜咽声此起彼伏,随着小沈的嚎啕大哭,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免陷入了崩溃之中。 她不哭还好,她一哭,身边的同事都受到了影响。 几个稍微年轻的警察都哭了,就连蒋斌本人的状态也有些失常,他嘴角的肌肉哆嗦得厉害,整个下巴绷紧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全身不停地轻颤。 见状,宠天戈大步走过去,轻轻推开众人,一直把蒋斌从控制室里拉了出来。 一路走出来,蒋斌的脚步略微有些踉跄,宠天戈把他带到无人的走廊上,压低声音,语气冷冽地开口道:“她就是想要这种效果,难道你还不懂吗?你工作了这么多年,不应该这么轻易被击倒!一旦所有人都陷入了对她的恐慌之中,这其中也包括你,你想想,后果会是怎么样的?杀人不是她的根本目的,让你们怕,那才是她的根本目的!” 旁观者清,毕竟,牺牲的几个警察对于宠天戈来说,双方没有那么多的私人感情,所以,他此刻尚且能够保持冷静。 可是,蒋斌就不一样了。 今天晚上,被他带出来的,都是精英,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每一个人对他来说,都跟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一样。而现在,他连钟万美的一根毛都没碰到,自己却一口气牺牲了三个手下,还有一个红蜂是生死未卜的,蒋斌现在连死的心都有。 虽然只要是行动,就有可能造成流血伤亡,但亲眼看见,又是另外的一种感觉。 “我知道!可如果我能够及时察觉到,他们也就不会死了!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现在的感受!这是由于我的失误才造成的伤亡!我难辞其咎!我不在乎什么升官发财,我只想要我的人怎么出去的,怎么回来!” 他低声咆哮着,双眼血红,却是迟迟落不下眼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如果流眼泪有用的话,他也会选择去大声痛哭,可是,已经死去的人,却不能再复生。 宠天戈叹气,也随之沉默。 他想,他虽然不能做到完全了解蒋斌的心情,可多少也能体会到一二,知道他现在会有多么的自责。 “不能这么说,我们已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做到了最好,至于你说的失误,其实也不是失误。你要明白,我们需要保障的是这里每一个人的安危,但她却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生死。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和你的人能够让所有的宾客都安全离开,而且没有让他们感受到哪怕一丝的危险,这已经是尽到了责任。” 见蒋斌依旧消沉,宠天戈只能继续开解着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况,这真的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关于今天晚上的行动方案,是上级层层审批过的,也是蒋斌和宠天戈两个人反复研究过的。他们都觉得这个方案是可行的,即便存在一定的风险,可世界上本来也没有百分百概率的事件。 没想到的是,钟万美远比他们设想中的更为狡猾。 看得出,几年前的失败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很大的教训,令她学会了更加谨慎,更加奸诈,也更加难以对付。 宠天戈向四周看了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急急问道:“你快联系一下关宝宝。” 经他一提醒,蒋斌也是面色一寒,急忙去掏手机。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拨出号码,才发现关宝宝的手机没有人接听。 蒋斌刚要再打一遍,来自上级的电话已经抢先打了进来,他只好接起来,走到一旁去听。 见状,宠天戈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走到一边去,给荣甜打电话。 她现在已经在家中,很安全,他们的住所周围有十几个专业级别的保镖。就连宠靖瑄的病房外面也加强了安保等级,以前是两人一组,现在是四人一组,而且是两组两组轮岗,每时每刻保证有八个人守在门外。 确定荣甜没事,宠天戈松了一口气,一整晚的紧绷神经略微松弛下来。 他把之前的经过简单地和她描述了一遍,荣甜也不禁眼泪汪汪,心揪得紧紧的,不只是为那三个已经牺牲的警察,更担心红蜂,以及下落不明的关宝宝。 “我觉得,关宝宝可能出事了……” 宠天戈的眉头深锁,不得不把情况往最坏的方向想去。 荣甜默默不语,她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朋友真的出事,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猜测是大有可能的。 “如果不是我们……宝宝也不会出事……如果这是真的……蒋斌怎么办?” 她死死地握着手机,哽咽着问道。 关宝宝有多么喜欢蒋斌,大家都看得出来,而且,两个人好不容易即将修成正果,蒋斌甚至已经答应了她,只要这件案子一结束,马上就向她求婚,他们打算只请一些亲友,简单地吃顿饭,然后就去旅行结婚,玩遍整个欧洲。蒋斌还说,这些年他从来不休假,就连每年的大年夜都是在局里值班的,如今他做新郎官,一定要把这些年的假都休回来,谁不给他批假,他跟谁急。 没想到,触手可得的幸福,就到此戛然而止。 “你先别太担心,等我知道了情况,我再联系你……” 宠天戈用余光看见,蒋斌的人已经开始向外抬尸体了,他急忙让开位置,同时四处去寻找蒋斌的身影。 在一个角落里,他听见蒋斌正在对着手机咆哮:“……这样如果还不算烈士,那什么样才算?到底是什么人在审核?我不管,这些都是我的精英,都是我的命……他们都是有爸有妈的,你让我怎么给那些老人交代?好,你可以撤我的职,我不在乎,但是这三个烈士名额,我要定了!你不给,我就去找你的上级!” 说罢,他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转过身来,蒋斌看见宠天戈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他嚅动了几下嘴唇,声音嘶哑:“我没事。你带着你的人先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说完,他就要离开。 宠天戈喊住他:“谁要撤你的职?今晚的行动,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为什么最后却要你一个人承担?” 蒋斌虽然停住了脚步,可语气却是懒洋洋的,好像浑身提不起力气来似的:“我现在懒得和那帮老头子磨牙,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我的手下争取烈士名额,他们是因公牺牲的,组织上必须要给个说法。他们三个人都是独生子,父母都五十多岁了,一下子没了儿子……处理完这件事,就算他们要撤我的职,我也无所谓,谁说只有警察才能抓贼?就算我脱了这件衣服,还是蒋斌!” 听了他的话,宠天戈忍不住变了脸色,大喝一声:“你别做糊涂事!” 不等蒋斌再说什么,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一眼,以为又是哪个所谓的领导,直接问了一声:“还要怎么样?” 那边顿了一下,这才轻笑起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天干物燥,小心伤身呐!如果真的很生气,我还是那句话,干脆不要做警察了,来跟着我们做吧。做警察又如何,做贼又如何,做毒贩子又如何呢?百年之后,大家都要眼一闭,腿一伸,去找阎王爷报道的。” 钟万美张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放了我的女朋友。” 蒋斌咬咬牙,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关宝宝一定在钟万美的手中。否则的话,她绝对不需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自己打电话。 “还真是个痴情种子。你女朋友失踪这件事,你没告诉你那些愚蠢的上司吧?啧啧,我看过警匪剧,要是被领导知道,你的女朋友被我抓走了,那么你就别想再插手这个案子了,对不对?” 钟万美料定,蒋斌不会把关宝宝的失踪汇报给上级,按照他的性格,他势必要亲手抓住自己。 这么一来,她就有机会,和他继续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了。 “我只会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我一定会抓住你。” 蒋斌的声音透着杀意,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抓住一个坏人,从这一刻开始,他甚至恨不得自己能够亲手杀了她,而不需要等待所谓的法律的判决。 “好啊,我拭目以外,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不敢保证你漂亮的小女友还是一根头发都不少的。你知道的,跟着我混的都是些大男人,男人嘛,总会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要是你不抓紧时间,按照我说的那两条去办,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小女友还是干干净净的呦……” 忙音传来,钟万美已经挂断了电话。 “妈的!” 蒋斌盛怒中一拳打向面前的墙壁,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有血渍印在了冰凉的墙面上。 虽然没有听见钟万美说什么,可宠天戈也大概猜到了八成。 他一把按住蒋斌的手臂,急急开口:“放心,我们一定能把人救出来!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就妥协的……” 蒋斌打断他:“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宝宝被抓走了,只有你是知道的。要是你说出去,我就别想再管这个案子了!所以,你必须保守这个秘密!” 第七十五章 一封新邮件 荣甜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敲入了八位数的生日日期。 居然真的被她蒙对了?! 登录邮箱,她先查询了一下登录记录,结果发现,这个邮箱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登录过了,上一次的登录地点,还是在中海。 她有一种自己即将要发现什么大秘密的紧张感,连手心都泌出汗来了。 邮箱主人的昵称叫做,婴宁。 荣甜犹豫了几分钟,本想就此收手,却忍不住似的,她打开搜索框,敲入“婴宁”,想了想,又在前面加上了“夜”这个姓氏。 这个名字不同于张三李四那种,重名率不是很高,尤其,御润珍珠在中海也是多年的知名品牌,只要稍微筛选一下页面,就能提炼出有价值的信息来。 荣甜近乎贪婪地看着屏幕上的各个页面,她双眼一眨都不眨,右手滑鼠,快速滚动着。 如果不是冯萱端着一盘水果,敲敲门,走了进来,荣甜怀疑自己甚至会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继续看下去。 “别总玩电脑,吃点水果。” 冯萱把手上的水果放下,正好看见桌上的那个相框,随手拿了起来,下意识地说道:“这还是你结婚那年去拍的写真,一晃……” 不等说完,她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题,急忙噤声。 荣甜去拿水果的那只手在半空中顿住,又缩了回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清楚地知道,她和宠天戈没有结过婚。那么,她是跟谁结的婚?肯定也不是林行远。 难道,除了他们两个人,其实还有第三个男人? “都怪我,都怪我,不应该提这些事情。你不要再想了,对宝宝不好。” 冯萱自知失言,找了个借口,急忙离开了。 她害怕宠天戈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所以感到惴惴不安,但回想一下,荣甜的反应并不明显,似乎没有太在意。于是,冯萱只好安慰自己,也许荣甜并没有听见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会往心里去的。 她走出来,和夜昀迎面碰上了。 “把水果给宁宁了?” 夜昀一时还改不过口,依旧叫着女儿原来的小名。 一听这话,冯萱急忙白了他一眼,将他拉到一旁的僻静之处,拧着丈夫的手臂,压低声音叮嘱道:“我可告诉你,你把自己的嘴管好,别一口一个宁宁的,难道你忘了?她不记得了!多说多错,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又是英国,又是香港的。管她叫什么呢,叫阿猫阿狗也是我们的女儿……” 夜昀皱了皱眉头,不太赞同妻子的说法:“我们夜家的孩子,怎么就变成阿猫阿狗了呢?以前我只顾着生意,本来就不懂女儿的心思,你这个做妈的也不够细心……” 冯萱险些翻脸,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怒道:“哦,这么说,你在怪我了?我一个人里里外外打理着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把这些事情都推在我的头上?当初让她嫁给周扬,你也有点头,不是吗?” 眼看着妻子要发火,夜昀急忙哄道:“哪有,哪有!我的意思是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袄,即便过去有些什么疙瘩,事情过去了,大家都要放下嘛。你看,我现在看见杜宇霄,不也是把他当成一个晚辈一样嘛。当初他在御润做财务总监,没过多久,御润就被人举报,然后又传出来他和安安私下里搞在一起……哎,我不是老糊涂,有些事情我看得很清楚。只不过……算了,算了,我们现在一家人在一起,不是很好嘛?走走走,我们去看瑄瑄的照片,我跟你说,有一张特别好玩……” 到底是喜欢孩子,一听见有孩子的照片,冯萱顿时把之前的不快忘到了九霄云外,催促着丈夫,赶快带她去看。 最近这两天,宠靖瑄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所以,偶尔他也会拿着平板电脑,和从未见过的夜昀夫妇视频几分钟,可惜两边有时差,每次聊不到几句。 夫妻两个急急回房,荣甜贴着房门站着,一言不发,她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的对话,只是想要出来透口气而已,刚好听见了夜昀和冯萱的对话。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很多了不得的信息,但却无法整理成一个清晰的故事脉络。 无奈之下,荣甜只好转身回房,继续翻看着那个私人信箱里的邮件。 等到她打开收件箱,才发现里面竟然已经积压了成百的电子邮件,当然,其中不乏一些广告推送。剔除了绝大多数的垃圾邮件之后,荣甜看见,有一个信箱一直在不断地发来邮件,差不多每个月都有,延续了很长时间。 最近的一封,来自于上个月。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鼠标轻点,先看这一封。 没有署名,也没有称呼。 屏幕上,只有简单的两行字。 今生不后悔,来事莫相见。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觉得很开心? 没来由地,荣甜看得遍体生寒,一股冷气从脚心,升到了头顶。按理来说,孕妇的体温是要比正常人稍高的,她很少会觉得冷,但是,此时此刻,看见这两行字,她是真的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对方没有设置邮件签名,所以,她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有看到什么其他信息。 她唯一能入手的,就只有邮件地址了。 复制下来,荣甜拿去搜索。 可惜,这个不是那种免费申请的邮箱,她查了一下,居然是服务器设立在国外的高级私密邮箱,据说难以追踪,难以定位,安全保密。 她无奈了,看着那一排个人域名,发呆了半天。 yanglovening……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荣甜盯了半天,有些头痛。 忽然间,她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把上半身凑向笔记本的屏幕上,瞪大双眼,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认真看过去。 如果拆开来看,这不就是“yang love ning”吗? 她记得,刚刚冯萱说了一句,当初让女儿嫁给周扬…… 原来是那个人?那个男人?结婚的对象?一个所有人都瞒着,故意不告诉她的人? 荣甜起身,忍着腰酸,慢慢地在房间里踱步,大脑也没有放弃思考。 结合她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信息,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也确定了,宠天戈联合其他人一起,向她隐瞒了不少事情。 怪不得,每一次她问到他,自己究竟是怎么摇身一变,从孤儿院长大的可怜孤女,变成了荣家的千金这个问题的时候,宠天戈的回答虽然都是滴水不漏,可总是给她一种好像缺点什么似的感觉。 就好像拼图的时候,这个区域的图案已经很清楚了,但只要缺少一块,就难免连接不上。 原来,夜家,就是这一块缺少的部分。 本以为是无意间发现了别人的隐私,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自己的。 荣甜坐下来,耐着性子,把邮箱里的其余几十封邮件一口气都看完了。 每一封都很短,寥寥数语,偶尔甚至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没有人物,只有景色。 那个人好像根本没有指望会得到回信一样,总是在自言自语,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老人,把脑子里闪过的一些想法,化成文字,与她分享。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把这个邮箱当成了一个没有人再继续使用的废弃邮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树洞。 心酸,或者说,寂寞。 从这些只言片语里,荣甜真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的感觉。 她本想一键删除,就当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几次将鼠标指针点到“全部删除”的位置,可却狠不下心来。最后,她只能选择,关掉网页。 当天晚上,荣甜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和宠天戈通了几分钟的电话。 她有一点孕傻,不太会计算时差,这两天过得也浑浑噩噩,竟然不知道国内现在到底是什么日期了。 “这样最好,不知不觉,就到了预产期,不会有心理上的恐惧。” 宠天戈笑着促狭道,反复叮咛她,一定要注意身体。 他很忙,只说了几句,便匆匆放下电话。距离钟万美留下的最后期限,所剩无多,无论是宠天戈,还是蒋斌,现在都是如临大敌的状态。尤其是蒋斌,他甚至向上级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包括他的未婚妻被绑走这一点,为的就是亲自领导这一次的行动。 钟万美这个女人,居然从他的手中接连逃脱了两次,还亲手害死了他的下属,带走了他的女人。 这种已经超出了工作范围,已经算是奇耻大辱,蒋斌绝对不能咽下这口气。 荣甜本想问一问现在怎么样了,可惜,宠天戈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不用问也知道,情况一定很严峻,否则,他也不会有这种表现,荣甜暗自叹气。远在国外,她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要确保自己不会拖累他,就好了。 临睡前,荣甜拿出手机,又登录了那个邮箱。 她看了一会儿,困了,随手放下手机,钻进被窝。 迷迷糊糊中,荣甜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提示音,她以为是微信,挣扎着拿起手机,眯着一只眼,看向屏幕。 您有一封新邮件。 第七十六章 老照片 屏幕上的气泡提示,令昏昏欲睡的荣甜几乎在一秒钟内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坐起来,靠着床头,荣甜将床头的灯扭亮一些。 将被子拉高一些,她保持着坐姿,犹豫了两秒钟,还是点开了收件箱。 果然,一封刚刚收到的电子邮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而那个地址,正是之前的那一个。事实上,这个邮箱里除了一些广告推送和垃圾邮件,真正有效的通信邮箱,就只有这么一个。 以至于,荣甜甚至都怀疑,这个邮箱的申请是有目的性的,只是用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络,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地址。 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点开新邮件。 果不其然,还是几十个字,寥寥几句。这个人似乎从来不会长篇大论,他的文字永远简洁,甚至由于过分简洁,隔着屏幕,都能嗅到一股冰凉寡淡的味道。 然而,只有仔细阅读过这些文字的人才能够体会到,在表面的冰凉寡淡之下,他一定拥有一颗最为炽热激烈的心脏。 我以为我会死。 但我没有。 在生与死之间,在天和地之间,我最爱的人,还是你。 三行字,看得荣甜眼皮子直跳。 她重新看了一下发件时间,一分钟以前。 如果是正常情况,一个人在刚发出一封邮件以后,是不会马上退出邮箱的,起码还会再徘徊一会儿。 想通这一点,荣甜几乎是颤抖着手指,用最快的速度回复邮件。 你是谁? 三个字,一个标点,她几乎只用了几秒钟,就直接发出去了。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对方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要不是根据邮箱的地址确定了这不是一场恶作剧,荣甜甚至几乎都要以为,这些邮件都是对方发错了人,所以,在她回复以后,才犹如石沉大海一样,毫无回应。 她的双眼紧盯这屏幕,希望还能得到他的回信。 半个小时过去了,卧室里寂静无声,只有柔和的灯光在默默地陪伴着。 手机的屏幕一次次黑掉,荣甜强忍着焦虑,一次次再把它按亮。每一次,她都怀有希望,以为下一分钟就能得到回信了,却只是一次次的失望。 就在她几乎快要敌不过睡意,几乎要坐着就睡过去的时候,手机忽然又响了一声。 新邮件! 荣甜打了个激灵,从半梦半醒之中彻底醒过来,几乎要把手中的手机丢出去。 她睁大双眼,压抑不住心头的狂喜和紧张,点开邮件。 我是我。 这是什么回答? 什么叫做“我是我”? 等了半天,竟然就是这种回答吗?太过分了! 无厘头式的回答,几乎令荣甜感到了一阵愤怒,她等了这么久,一直在和瞌睡虫作斗争,对方却根本没有好好进行对话的意愿。 她本想直接关机,睡觉,可到底挨不过心里的好奇,几番思量,荣甜还是又一次回复了过去。 不要回避,我只想问问你是谁。没有恶意。 发送完毕之后,她沉思了片刻,总觉得,对方能够回复自己的几率,已经小之又小。 所以,荣甜也几乎不抱希望,准备关灯睡觉。 谁知道,她刚把手机放下,提示音居然飞快地响了起来。 还真是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怪人啊。 她拿起手机,打开邮件。 那我也想问问,你是谁?同样没有恶意。不要回避。 很明显,对方再一次地,而且,很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回来。 荣甜握着手机,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有些邪恶的念头,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周扬,那么,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呢?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断断续续地往这个邮箱里发送邮件,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情绪呢?这一切,都对她产生了致命的吸引。 好奇能够杀死猫,也能够令女人的胆子在一刹那膨胀到恐怖的地步。 所以,她几乎是恶作剧一样地打下一行字。 我是夜婴宁。 本以为,他会受到触动,而马上回复。不料,这一次之后,那边就死了一样,毫无动静了。 荣甜不甘心,睡睡醒醒,一直抓着手机,迷迷糊糊地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勉强睡着,但是睡得很浅,质量也不好。 迷蒙中,她好像梦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军装,异常帅气。 醒来的时候,脸色自然很差。 以至于,吃早饭的时候,夜昀和冯萱都吓坏了,以为荣甜是水土不服,很担心她会上吐下泻,影响身体。 “不会的,我只是有一点点认床。” 荣甜急忙解释着,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自己。 吃过早饭以后,冯萱拉着荣甜的手,让她和自己一起去书房看老照片。 “人老了,就特别喜欢拍照,还喜欢翻看从前的照片。哎呀,你爸爸也是,自从来了这里,总是让我给他拍,年轻的时候,一听说拍照,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冯萱闲话着家常,让荣甜坐下来,自己则去书架上搬下一个个的照片集。 她不喜欢用电子相册,每次拍了喜欢的照片,依旧会让人送到市区内去冲洗出来,然后在照片背面记下时间地点,分门别类地收起来。 “你看,这些都是我从国内带来的,要是丢了,我和你爸爸会哭死的。里面好多你小时候的照片,可好看了。” 冯萱从来没有想过,其实,她的女儿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而眼前这一个,只不过是占用了这具身体而已。 尽管如此,荣甜还是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母爱。 叶婴宁在孤儿院长大,从小最为渴望的,就是完整家庭的幸福,父母的疼爱关切。此刻,她虽然心里清楚,这不是自己真正的爸爸妈妈,可她还是极为贪恋着这份亲情,不想再放手。 于是,她和冯萱坐在一起,头挨着头,一张张翻看过去。 每一张照片的背后,似乎都有一段过去,一个故事,母女两个边看边说,非常开心。 不经意间,荣甜随手拿起另一个看起来很新的照片集。 冯萱戴着老镜,一抬头,看见她竟然主动去拿了这本影集,立即面色一变,想要阻止她,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别……那个不是……” 已经晚了,荣甜已经打开了。 看到里面的照片,她也愣了一下 因为,这里面的照片,很明显是结婚那天拍的。 新娘坐在娘家卧室的床上,任由造型师为自己打理着头发,旁边几个小姐妹围着她,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洁白的婚纱挂在窗前,舒展,迎风轻摆。 换上婚纱的新娘,站在阴影里,一片圣洁。 离开娘家,镜头里出现父母哭泣的脸。 车队,气球,鲜…… 荣甜明白过来了,这些照片,就是夜婴宁结婚的那一天,拍下来留作纪念的。 她再往后翻,果然见到了一对新人。 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的时候,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竟然和梦里面梦到的那个男人,几乎一模一样。 “乖,别看了,都是我不好,忘了还有这一本混在里面……哎,我这就去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冯萱一边小心地打量着荣甜的表情,一边嗫嚅着说道。 都怪自己老糊涂了,怎么还留着这些呢,她暗暗地责怪着自己的粗心。 “妈,你别。我……我想看看。” 荣甜回过神来,一把握住了冯萱的手,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乞求的神色,看得冯萱无比心疼,心中一动,她索性道出心中多年来的真心话:“乖女儿,妈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和周扬的婚事是你心里的一个疙瘩。我和你爸也明白,其实你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女人这辈子图的不就是个好归宿吗?周扬年轻有为,对你又是一心一意,我们老人思想守旧,当初总觉得,只要结了婚,两个人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哪知道……哎,不说了,不说了……” 听了冯萱的话,荣甜的脸色越来越白。 看来,她真的猜对了,夜婴宁的丈夫果然是周扬。 网上关于她的消息已经很少了,这其中自然应该也有人为清除的缘故,有很多网络推广公司,可以有偿减少或者下沉网络上的相关信息,只要肯钱,让帖子消失,是很常见的做法。她猜,这应该是宠天戈让人做的,为的是保护现在的她,尽可能地不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将她和过去的事情联系起来。 “妈妈,那我……” 荣甜还想再问下去,冯萱却已经明显不愿再谈,她飞快地收拾起来桌上的照片,看了一眼时间,表示该吃午饭了,于是催促着她,和自己下楼去吃饭。 坐在餐桌旁边,荣甜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里的游戏,小人一次次地死掉,这一关怎么都过不去。 就在这时,迟迟未出现的新邮件居然又到了。 你怎么证明你是夜婴宁? 她盯着屏幕,心头有些赌气,放下手机,没有再理会。 午饭后,冯萱去卧室午睡。 荣甜也上楼,经过书房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溜了进去,按照记忆,找到了那本相册。 第七十七章 如果我死了 虽然是在自己父母的家里,可毕竟有些不够光明正大,荣甜鬼鬼祟祟地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飞快地把那本照片集放回了原位。 她溜出书房,用最快的速度返回自己的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夜昀不在家中,冯萱又在午睡,佣人是不可能随意到荣甜的房间里来的,所以,她很放心地拿出手机,点开收件箱,压抑着狂跳的心,重新看了一遍那几封电子邮件。 她带着一点赌气的心理,把刚才拍的那几张照片中的其中一张,回了过去。 如荣甜所料,短时间内并没有任何的回复。 她索性把手机丢到一旁,走到房间里的阳台上,晒晒太阳,然后小范围地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每次产检的时候,医生都告诉荣甜,她肚子里的宝宝十分健康,不过,她还是担心它不够强壮,总是尽可能地保持着适度的运动量,努力为顺产做着准备。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手机传来提示音,知道那个男人果然回信了。 荣甜转身返回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有些紧张,连手心都泌出来了一点点汗水。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邮件。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张照片??? 他一定是相当的震惊,所以,竟然一连打了三个问号。 她发的那张照片,是夜婴宁穿着白色婚纱,站在娘家的卧室里,微微低着头,手上是一捧,窗帘投射下来一道阴影,刚好遮住了她的大半身体,只露出线条柔美的侧脸。 这种照片,一看即知,必定是十分亲密的家人才能拥有的。 荣甜犹豫再三,没有回复。 冥冥之中,她感到了一丝恐惧的味道,就好像一个人虽然被蒙上了双眼,可她走着走着,还是根据本能,判断到了前方不远处就是悬崖,于是不愿意再向前走。 她甚至十分鸵鸟地直接把和他的来往邮件完全删除掉了,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荣甜删掉那些邮件之后,不到一分钟,竟然又有新的邮件来了! 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这一次的文字,她不需要亲耳听见他说出来,就能感受到其中所带着的那股急迫,以及浓浓的不解。 她承认,自己只是太好奇了,以至于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 我无意冒犯,请原谅,我不会再使用这个邮箱了。 握着手机,在房间的地板上来来回回走了半天,荣甜终于打下这行字,然后彻底退出了邮箱。 她尽量让自己忘记这段小插曲,努力假装这一切都只是自己不小心做的一个极为逼真的梦:几年无人使用的邮箱、几十封来自于同一个人的邮件、那些简短而有力的文字……全都是假的。 为了不再去胡思乱想,荣甜换了件宽松的衣服,下楼和家里的佣人一起打理圃,找点事做。 虽然谁也不敢让她真的做什么,可她执意要帮忙,佣人也只好把一部分轻巧简单的工作交给她,让她打发时间,以免无聊。 拿着一个洒,荣甜准备给一小片玫瑰浇水。 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她有些难以集中精力,不知道怎么想的,荣甜伸手去抓了一下茎,顿时被上面的细刺刺伤了手指指腹。 她急忙缩回手,把手指含在口中,吸掉那滴血。 难道,真的要发生什么了吗…… 荣甜默默祈祷,比起那个神秘的发件人,此刻的她更加担心的是远在中海的宠天戈。这一次,他的敌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刀口舔血,亡命天涯的一伙恶徒,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更没有良知和道德。 她望向天空,不停地祈愿。 如果上天真的能够听到,她希望,一切苦难能够到此为止。 ***** 秦野活了二十多年,他的生命简单而粗暴,小的时候被人欺负,长大了以后努力不再被人欺负。后来,他听令于恩人,也是如今唯一一个能够指使他去做任何事的人——顾墨存。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之中。 一方面,他很清楚自己应该陪伴在顾墨存的身边,在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陪伴左右。可另一方面,秦野又对赵昆妮难以割舍,前几天,他一听说她要离开中海,返回老家,以后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心头又是一阵阵的发慌,迫切地想要再见上她一面。 见了又如何?只要不和她走,两个人之间还是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秦野知道,赵昆妮的家人比较有钱,一直希望她能够尽快结婚,最好是门当户对,万一男方家条件稍逊一筹,可只要对她好,赵家也愿意拿出本金来,让小两口踏踏实实做生意。 这几年,秦野跟着顾墨存,虽然不敢说是个有钱人,可也算是小有积蓄,娶妻生子,不在话下。 他有自信,能够给心爱的女人提供最起码的物质条件,只是,他不敢承诺那种普通人都能拥有的安定生活。所以,秦野一直不敢放手去追求赵昆妮。 一路上,他万分纠结。 顾墨存的第一次手术还算成功,术后的四十八小时内,还没有出现病情恶化的迹象,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他一共需要做三次大型手术,每一次手术都是在六小时以上。 最可怕的是,每一次手术的成功几率都处于递减状态,也就是说,他能够活着离开手术台的几率并不大,就好像在玩一个闯关游戏,越到后来越难,越到后来,也就越容易丢掉性命。 秦野正想着,手机响了。 他立即戴上耳机:“顾先生,我十分钟就到。” 第一次手术后,顾墨存的精神状态很好,虽然依旧是足不出户,但他却不肯像普通病人一样整天昏睡,而是像往常一样,每天准时醒来,在护工的帮助下洗漱、用餐,然后上网一个小时,偶尔看看书,生活规律得可怕,根本不像是一个重症病人。 “好,我希望你快一些赶到。” 顾墨存的声音带着一点前所未有的焦急,这令秦野非常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忍不住把车子靠在路边,口中飞快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唯一的猜测,是顾墨存感到极为不适,不过,秦野转念一想,又不应该。因为他现在住的是高级私人医院,身边时时刻刻有医生和护士的照料,何况,他如果真的不舒服,也根本做不到还能和自己通电话。 “不是,是其他事情。” 秦野从他的声音里竟然听到了一丝颤抖,他不禁有些茫然。 等他用最快的速度前往医院,确定无人跟踪以后,这才乘专用电梯到达病房。与其说是病房,还不如说是私人会所来得妥当,设施完备,环境一流。更重要的是,这家医院和全国的三甲医院拥有保密协议,能够在某些医疗资源方面进行无缝对接。可以说,能够在这里住院的,大多是权贵,或者是身份特殊的人士。 秦野一推开门,看见顾墨存躺在床上,面前的小桌上放着平板电脑,屏幕亮着。 “顾先生,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为下一次手术做准备。” 他无奈地再一次劝道,虽然,秦野也很清楚,顾墨存不会听自己的话。 不是不知道他是在表达着关切之情,不过,顾墨存比谁都清楚,一旦他在手术台上陷入昏迷,就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了。如果不抓紧把想要完成的事情都做完,他死也不会瞑目。所以,在这段时间,对于外人来说,顾墨存虽然音讯全无,下落不明,然而他却没有浪费过一分一秒。 “万一我挺不过下一次手术呢?我现在只想把自己想做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做完,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多做一件,等到闭眼的时候,心里的遗憾就少一点。” 顾墨存好像很看得开,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 倒是秦野已经受不了了一样,眼眶微红,把头扭到一边。 “对了,你去查一下这个邮箱的登录地址,尽量精准,越快越好。” 说罢,顾墨存递过来一张便笺,上面是他亲手抄写的一个电子邮箱的地址。秦野接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脱口道:“这个是……” 面对着他的疑惑,顾墨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对我而言,很重要。” 一听这话,秦野马上着手去办。 见他离开了病房,顾墨存这才伸手拿起平板电脑,再一次注视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久久地,他的双眼都没有从上面移开过。 结婚那一天,现在想来,犹如做梦。婚礼上的好多细节,由于当时的心情太多紧张和激动,他甚至已经不太记得了。由于他没有取得父母的同意,就擅自做主,娶夜婴宁为妻,谢君柔一怒之下,甚至以部队不好请假为理由,没有和丈夫一同前往中海,缺席了儿子的婚礼。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哪怕流一滴泪吗?就像当初一样,你真的会为我痛哭到昏厥吗?” 顾墨存用指尖摩挲着照片中的女人的脸,喃喃自问。 第七十八章 随心所欲 不到十五分钟,秦野就拿到了一串ip地址,因为对方所使用的网络和服务器都是普通级别的,没有经过特殊加密。所以,查起来并不难,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这个地址显示,登录邮箱的人应该是在澳大利亚,珀斯市。 他简单地用谷歌地图搜索了一下,很快就圈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秦野立即把这个结果拿去给顾墨存,看得出来,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所以才会打电话,特地催他赶紧过来,处理这件事。 等他返回病房,才发现顾墨存睡着了。 因为手术的关系,他现在十分容易疲惫,虽然,他努力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骄傲依旧的样子,可是,秦野比谁都清楚,顾墨存现在究竟有多么的虚弱,或者说,他正在和死神拔河,输了就是死。 犹豫了一下,秦野还是自作主张,离开房间,转身下楼,并没有叫醒顾墨存。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惊慌失措地喊道:“秦先生,秦先生!顾先生正在到处找你!他很不高兴!” 秦野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无奈,跟着她快速上楼。 一见到他,顾墨存立即大声吼道:“你为什么不叫醒我?我已经告诉你了,一有结果,马上拿给我!谁给你自作主张的权利?” 秦野默默地听着他的训斥,一个字都不反驳。 等顾墨存吼完,他才平静地说道:“顾先生,你现在需要休息,这样才能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接下来的第二次手术……” 秦野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墨存便厉声打断他:“那是我的事情!我问你,地址查到了吗?” 对他来说,这个结果异常重要。 犹豫了几秒钟,秦野才不甘心地回答道:“在澳大利亚,珀斯市。我在地图上查过,是普通民用网络,没有加密,没有代理,就是当地的普通网络。” 一听这话,顾墨存的脸色瞬间变得有几分微妙。 澳大利亚……珀斯…… 他知道,夜昀夫妇就住在那里。 难道,荣甜现在在那里?! 顾墨存被这个大胆的猜测给吓到了,不过,很快地,他便推翻了这个想法。一方面,荣甜不一定还把他们两个人当成是自己的父母,即便她知道了,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对他们建立起深厚的亲情,更不要说去投奔他们。另一方面,她现在怀孕几个月,行动不便,宠天戈断然也不会允许她随便出国,单独去国外生活。 这两个原因令顾墨存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渐渐地熄灭了,他摇摇头,露出苦笑。 这段时间,他都住在南平的这家医院里,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自然不清楚中海发生的各种惊天动地的意外事件,也根本不了解钟万美和众人的恩怨纠纷。 不过,有一件事,顾墨存却是可以肯定的。 在林行远的公寓里,荣甜曾经责问他,为什么派人去杀她和宠天戈,就是在简若的酒吧那一次。当时,顾墨存便矢口否认,因为这真的不是他做的。此后,他也让秦野去查过相关消息,可暂时却没有什么确切的结论。 凭着直觉,顾墨存感觉到,那是一次有预谋的伏击,至于所针对的目标是谁,他说不准。 一抬头,他看见秦野正在走神。 两个人相识多年,顾墨存对秦野的心性还是十分了解的,他早就看出来,最近这几天,这个手下一直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常常神游天外,而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大概猜到了,应该是和感情有关。 秦野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毫无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就和自己当年一样,很容易便一头栽进去,陷入万劫不复。 “你想和我说什么?” 顾墨存率先打破沉默,他一说话,吓了秦野一跳。 “顾、顾先生……” 听了他的问话,秦野有些窘迫,眼神闪了闪,他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 “说吧,想说什么就直说。” 对于自己身边这个忠心耿耿的下属,顾墨存向来是比较温和的,而且,这么多年来,秦野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也没有索要过什么,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顾墨存都会尽量满足他。 “我……” 秦野支吾了两句,他本来不想说的,可是身边的确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他咬咬牙,只好硬着头皮,将赵昆妮联系自己的事情,告诉了顾墨存。 听完之后,顾墨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一笑。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赵昆妮的本意是想要通过秦野来找到自己。 只不过,这一定不是她的想法,而是受人指使。至于,指使她的人到底是谁,那就不知道了,有八成的可能是宠天戈。 “那么,你在犹豫什么呢?既然你也想见她,那你为什么不去见她?” 顾墨存笑着问道。 想了想,秦野还是摇摇头:“不,我怀疑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见我,只是想要利用我罢了。” 看来,他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并不糊涂。 说完这句话,秦野又补充了一句:“顾先生,请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到你的安全。现在,你住在这里非常安全,一定要好好休养。” 他并不只是想要获得老板的欢心,而是实话实说,全都是发自内心的。 顾墨存看了秦野一眼,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想,他明白这种纠结的心理——明明知道那个女人不怀好意,别有目的,可还是忍不住受到影响,甚至整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变得不像是自己。 “告诉我,如果剔除掉这一层因素,见到她,你会开心吗?” 秦野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当然,我……” 他愣住,有些担心顾墨存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气愤。 没想到的是,顾墨存只是向他点点头:“既然开心,那就去见她,不要考虑别的。想见一个人,就去见,想和一个人在一起,就去努力争取。不要等到已经没有机会了,再一个人独自去懊恼,去后悔。” 说完,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色,默默无言。 一时间,秦野无言以对。 几分钟后,顾墨存才把头转过来,平静地问道:“你担心,她通过你,知道我现在在这里,对吗?那好,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打消你的顾虑。” 秦野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顾墨存笑笑:“我准备去珀斯,你查到的那个地址。” “不可以!” 一反应过来,秦野便大声反对:“顾先生,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出门。而且,距离第二次手术的时间已经不多,你怎么能出国呢?这太危险了,简直是不拿性命当回事!” 他依稀猜到,能令顾墨存这么疯狂的人,就只有那个女人了。 道理都懂,可惜,不亲自去一趟,顾墨存根本就不死心。他明白,就算那只是一个巧合,甚至是一个误会,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答案,他都会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还有,那很可能只是个陷阱!有人故意引诱你去那里!” 其实,早在刚才,一拿到那个地址,秦野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顾墨存的反应几乎是验证了他的猜测,令他十分不安。 “你想要去见你喜欢的女人,我也想去见我喜欢的女人。秦野,你的日子还长着,只要我死了,你们之间就不存在任何阻碍。可是,我的日子不多了,我现在根本不在乎什么陷阱不陷阱的,我只想随心所欲。” 说完,顾墨存拿起手机,让人去订机票。 见他动了真格的,秦野简直心急如焚,依照顾墨存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乘飞机去国外,就算是出门,可能都存在风险。 可他又很了解老板的性格,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也无法动摇。 放下手机,顾墨存看了看他,忍不住取笑道:“秦野,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早知道你这么娘们,我肯定不让你跟在我身边。” 秦野顿时哭笑不得。 *****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三天可以说是无风无浪,就像生命里最平常的每一天。 然而,对于蒋斌和他的下属,以及宠天戈等人来说,这三天却是最为紧张的一段日子。 三位牺牲的警察已经入土为安,在蒋斌的强烈要求之下,他们分别立下了三等功,并且获得了烈士称号,他们的家属也将享有烈士家属的待遇。然而,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失去唯一的儿子,无异于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三个警察中,一个是中海人,另外两个是外地人,他们的父母闻讯赶来,哭得几次晕厥过去。 而蒋斌自己的情况也相当不容乐观。 他被叫到上级的办公室,足足被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一切谈话内容均保密,外界不得而知。走出来之后,蒋斌也只字不提,甚至连宠天戈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个案子结束以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申请前往警校工作。” 最后,蒋斌只肯对宠天戈说这一句。 第七十九章 栾少的回归 对于这个结果,宠天戈其实是早有预感。 任何一次事故都要有人背黑锅,又或者说,也不算是背黑锅,只能说是,两者相较取其轻。在可能的情况下,将负面情况波及的范围压缩到最小。而这个过程中,必须有人站出来,为事件本身的错误负责。 这一次警方和钟万美的交手以失败告终,不仅死了三个警察,还被绑走了一个信息高手,上面得知此消息,自然是勃然大怒。蒋斌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责任,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手下受到牵连,影响未来的前途。 为此,他选择搭上自己的前途。 “只能这样吗?你年轻有为,算是警界神话,只要你继续做下去,你很有可能成为国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部级干部……” 宠天戈感到一阵惋惜,他虽然对从政丝毫不感兴趣,可是,身为宠家的长孙,这么多年浸染在政界,他看到的东西太多,自然懂得这其中的奥妙。 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蒋斌转过头,眺望着远方:“连你都对当官不感兴趣,何况我呢?我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一介小民而已,承受不起高官厚禄。再说了,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我都经常感到迷惑,就不要说更高的了。去警校教书,培养更多的警界人才,多多抓贼,那才是我向往的生活。” 见他毫不在意,宠天戈明白,自己无需多说。 每个人的志向不同,既然蒋斌无心在仕途上摸爬滚打,那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他伸出手,拍了拍蒋斌的肩膀,然后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上。 已经过去几十个小时了,这期间,关宝宝一直下落不明。一想到她,蒋斌就觉得自己的左胸口空空荡荡的,好像连心带肉都被人挖走了似的。 他想了很多很多,在她的淘宝店里买东西,第一次见面把她当成犯人抓上车,她为他挡了一颗子弹……往事如电影镜头一般,嗖嗖地在眼前闪过,每想起一件小事,蒋斌的心就会疼上一分,到最后,疼得他彻底麻痹。 “距离晚上六点,还有八个小时。” 宠天戈吐出一口烟圈,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淡淡地开口。 按照钟万美的说法,今天晚上八点,她必须在中山广场北侧的空地上看见宠天戈和荣甜的尸体,才会考虑把红蜂送回。不过,她没有提到,关于关宝宝的任何事情。 所以,蒋斌一直觉得,这其中还有诈。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两具尸体拱手献上,不管钟万美要谁死,他都不可能答应。但是,蒋斌已经在上级面前做出承诺,立下军令状,他一定会把红蜂救出。 “红蜂是罕见的人才,对于国家来说,意义重大。如果他牺牲了,那么在很多大案要案的数据攻坚战上,我们就陷入被动了。所以,红蜂必须活着回来。” 沉吟片刻,蒋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自己的立场告诉宠天戈。 他刚说完这句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听见蒋斌的声音,小沈走进来,她看起来面色苍白,但是精神还好。 “蒋局,东西准备好了。” 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像个粗喉咙的男孩子,因为之前哭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一度说不出来话,现在虽然能说话了,但是听起来沙哑得吓人。 蒋斌点头:“我去看看。” 他又看向宠天戈:“一起去。” 两人到了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已经清理出来一片空地,上面放着几个大箱子,箱子里面放满了抗震泡沫。 小沈和另一个警员正在从大箱子里抬着一个人形的东西出来。 这是根据宠天戈和荣甜的身材样貌制作的一比一仿真模型,逼真程度已经到了国内最高的水平,远超普通的剧组道具,特别是手感方面,摸上去和真人的皮肤能有八成的相似感。 “已经派人去拿你们的衣服了。” 蒋斌想得比较周全,他担心钟万美那边会使用什么特殊的探测仪器,所以还是决定使用宠天戈和荣甜穿过的衣物,保证足够真实。 宠天戈点点头,刚要说话,蒋斌的手机响了。 他想也不想地接起来,不敢错过任何一通来电。直觉里,蒋斌觉得,在今晚之前,钟万美一定还会再联系自己一次。 果然,他刚一接起,那边就传来关宝宝的哭声:“蒋斌!你别管我……他们要杀你……你快跑……” 没等她说完,手机就被人夺走了。 几秒钟后,钟万美的声音传来:“蒋先生,我无意冒犯,不过,为了多一重保障,我只能把你的未婚妻接到我这里了。你放心,截止到目前为止,我可是客客气气地招待关小姐,好吃好喝,绝对没有任何的伤害。这些,足可见我的诚意了吧?” 蒋斌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他知道,对方想要的,就是看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偏偏不想满足她的这个愿望。 见蒋斌不说话,钟万美顿了顿,继续引诱:“这两天,我也想通了,我想要对付的人,从来就不是你。这世上那么多坏人,你想做个好警察,大可以去抓他们,何必追着我不放呢?就算你抓不到我,也不影响你的英名啊,何不放过我,放过自己,放过心爱的未婚妻呢?” 她的想法自然是,先向蒋斌示好,希望让他考虑到关宝宝的安危,放松戒备,甚至是临阵倒戈。 可惜,蒋斌从来不是那种人。 “我不会放过你。至于我放不放过自己,那从来就不是你能决定得了的。还有,你如果不想死得太惨,最后不要碰她一根头发,要不然,你绝对会后悔。不要以为只有你能找到我的家人,我很清楚你的身世,你信不信,只要我下令,但凡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都别想离开那个村子?” 特殊时刻,他也打破了自己的底线,直接和驻守在边境的同事取得联系,并且和越南政府交涉过,掌握了一手情报。 钟万美也不是孙猴子,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要是个人,不可能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更何况,她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那里的人全都沾亲带故。 她虽冷血,但却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尤其,这些年来,钟万美刀口舔血,亡命天涯,对于家乡还是有着难以割舍的情谊。她甚至想过,再过几年,等风头过了,就重回金三角,毕竟,跟着俄罗斯人继续干下去,也未必能熬出头。以色侍人,不长久,男人有几个不是喜新厌旧的,最近,她已经听说了,几个乌克兰美女蠢蠢欲动,都想将她取而代之。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钟万美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 蒋斌微微一笑:“这句话应该我说给你听才对。还有,别说废话了,晚上让你的人带着红蜂去中山广场,我一定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但是,你也别想耍招。” 然后,他直接挂断电话,完全是逼着自己这么做,因为他必须表现得很有底气,很有把握。 假如他流露出哪怕一丝的恋恋不舍,希望再听到关宝宝的声音,钟万美一定会趁机抓到弱点,对症下药,用人质来继续要挟。 放下手机,蒋斌闭上双眼,抬起手,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一行血渍蜿蜒而下,白的墙,红的血,触目惊心。 宠天戈没有前去阻止他,他很了解这种心情,就好像当初顾墨存绑走了宠靖瑄一样,他无能为力,又只能咬牙硬挺着,如果说身体上的疼痛能够稍微缓解心上的疼痛,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用前者的疼痛来麻痹自己。 “不用管我,你去做你的事,我们各自行动。” 蒋斌抽回了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点点头,宠天戈默默地离开。 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一通电话,手机屏幕上并不显示来电号码,这令宠天戈有些疑惑。 “报上一个安全的地址。” 低沉的男声传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宠天戈的手微微一抖:“你回来了?” 他没有想到,栾驰竟然真的会出现!但他又确定,蒋斌没有去找栾驰,因为谁都不知道栾驰和简若究竟身在何处,他们的下落是高级机密。 “我不回来,看你们死吗?” 栾驰没什么好气地说道,然后催促道:“快一点,我现在在机场。” 没有犹豫,宠天戈直接报上自己家的位置。 “用不用我去接……” 那边已经挂断了,没有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 宠天戈听着那端传来的阵阵忙音,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本以为学得谦逊了一些,没想到,还是这么狂妄啊。” 话虽如此,但栾驰的及时出现,还是令他的心头多了一丝安定。 作为最熟悉钟万美各种套路的人,栾驰对付起她来,可比他和蒋斌得心应手多了。而且,钟万美再狠,也是个女人,也是个对栾驰动过真心的女人,这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第八十章 一个人行动 宠天戈赶回家中的时候,发现栾驰和他的人正处于一种极为微妙的对峙这种。 他愣了一下,不由得苦笑,自己忘了告诉手下,这个人是座上宾。由于他的小小疏忽,已经有两个人骨折了,龇牙咧嘴地倒在一旁,自然是和栾驰交手后换来的下场。 挑眉看了宠天戈一眼,栾驰的面容依旧邪肆帅气,他语气不善地问道:“这就是你欢迎我的方式,是打算专门试一试我的身手怎么样吗?” 说罢,他左右晃了一下头,顺便又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 见栾驰有些不高兴了,宠天戈急忙快步上前,同时给身边的人使着眼色,让他们马上下去。 “怎么会?只是我这两天都没有合眼,脑子有些跟不上,忘了告诉他们一声,你来了。这里毕竟是我的住处,他们谨慎也是应该的,谁知道钟万美会不会真的丢两个炸弹过来,炸了我的窝?” 他虽然是带着半开玩笑的口吻,不过,这种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 钟万美既然能够绑走关宝宝,保不齐也会对这里痛下杀手,尤其,是在她还不知道荣甜已经悄然离开中海这件事的时候。 “进去再说。” 提着一个一米多长的尼龙行李包,栾驰一身风尘仆仆,直接迈步进门。 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没有倒过来时差,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身体吃不消。好在,栾驰毕竟接受过特殊训练,刚一到这里,他就和宠天戈雇来的几个保镖动手打了一架,活动过了拳脚,整个人反倒是精神了许多。 “蒋斌找你的?” 刚一问完,宠天戈就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对,他找不到你。” 栾驰放下东西,伸手在茶几上抓了个橙子,在手中一抛一抛的,多日不见,乍一看起来,他似乎依旧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的肃杀神色浓郁,令他看起来不容小视。 把橙子凑在鼻前嗅了嗅,他随手又丢开,拍拍手,平静地回答道:“是我的老大来找我的,他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我在哪里的人之一。听说,那女人绑了个天才?很不巧,天才是个国家栋梁,所以呢,我就得回来。” 宠天戈补充道:“其实,还有个女人,蒋斌的未婚妻,也被钟万美绑走了。不过,他把这件事压下来了,因为如果上级知道的话……” 栾驰一抬手,打断他:“我明白,他想亲手去抓钟万美。” 依照那帮老古董、老顽固们的想法,要是一个警察的未婚妻被坏人抓了,他就应该避开这个案子,以免被感情左右判断,甚至犯下什么错误。可他们也不想想,不管是以一个警察的身份,还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还有谁比当事人更想看到坏人被绳之以法,自己的家人平安获救的场景? 与其害怕犯错误,还不如给个机会,放手一搏。 “时间不多,我先和你简单说一下今晚的行动安排……”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宠天戈很清楚,现在的每一分钟甚至是每一秒钟都耽误不得。虽然,有了栾驰的加盟,胜算多了一些,可危险系数也多了一些。天知道,钟万美在亲眼看到栾驰之后,究竟会不会做出什么失去控制的行为。 把中山广场的地形图拿给栾驰,先让他看着,宠天戈走到一边,打电话给蒋斌,想要把栾驰回来的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手机不通。 他改打办公室的座机,也没有人接。 宠天戈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又打了一遍座机。 这一次,有人接听了,却不是蒋斌,而是他的手下,那个女警员小沈。 “宠先生,蒋局出去了,我听同事说,他好像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走了。他的车子不见了,钥匙也不在桌上,应该是开车走的。” 小沈一边说着,一边检查着桌上的东西。 “那他带枪了吗?” 宠天戈下意识地问道。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小沈脱口反问道:“他哪天不配枪?” 说完,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讷讷地补充道:“宠先生,蒋局他、他不会是……” 宠天戈厉声打断小沈:“听着,如果真的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他临时有事出门,具体的不太清楚,但是你千万不能慌,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懂吗?” 身为蒋斌的手下,小沈自然对上司忠心耿耿,虽然,她现在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宠天戈一说完,她马上说好。 “现在,你去看一下,那两个模型还在不在?” 小沈握紧话筒,想也不想地说道:“不用看了,宠先生,你刚走不久,蒋局就让我们几个把假尸体抬到楼下了,就放在他的车子里,打算晚上再运过去……” 说到这里,她也一瞬间明白了,顿时结巴起来:“难、难道……” 怪不得,宠天戈让自己什么都不要说! 小沈焦急不已,可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按照他说的,放下电话之后,继续完成自己手上的工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按照原定计划,小沈也是要去中山广场的警员之一,三天前,她假扮荣甜,和宠天戈一起上了那辆车子,同时肩负着保护他的重任,今天也不例外。 蒋斌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想法,因为钟万美的手下对于荣甜的印象相对模糊,即便事先看到了她的照片,一旦双方动手,也很难有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分辨得出站在宠天戈身边的女人究竟是不是荣甜本人。所以,小沈刚好可以同时完成替身和保镖两项工作,任务艰巨。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头发放下来,又稍微化了个淡妆,穿好防弹衣,外面套上一件风衣。小沈照照镜子,远远看去,和荣甜大概有那么六七分相似,她检查了几遍自己的配枪和子弹,然后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汇合的时间。 不只是她,所有参与今晚行动的警察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然而,没有人发现到,蒋斌不见了,假尸体也不见了! 放下手机,宠天戈皱眉思忖,他猜想的是,在自己走之后不久,又有人联系了蒋斌,并且成功地令他先一步离开。 他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一旁的栾驰。 栾驰也是狠狠皱眉:“我们和蒋斌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按理来说,他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性格,我觉得,他不太可能一个人去冒险。” 话虽如此,他也不敢保证没有一点例外。 “可人质毕竟是他的未婚妻。” 宠天戈提醒着,果然,栾驰不吭声了。 他们两个也是男人,遇到这种事,哪个男人敢拍着胸脯说,我不冲动。 “不管怎么说,行动不能取消,一切照常。” 栾驰将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和宠天戈的时间校准到一致,分秒不差,然后将自己之前拎进来的那个行李包拽出来,平放在桌上,用力一拉拉链。 里面不是换洗衣物,而是一把把火力强劲的武器。 宠天戈仔细地看过去,辨认了一下那些武器的型号,他的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一脸怀疑地问道:“方不方便说说,你出国之后,都去干什么去了?” 校正着一把微型自动冲锋枪的瞄准镜,栾驰微微一笑,十分轻松地说道:“所有政府内心里想要做的,又不能拿到明面上做的事情,都可以让我来做。我的身价可不低,记得事成之后,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老相识,给你打个折,五千万好了。” 愣了两秒钟,宠天戈点点头:“五千万买两条命,值了。” 栾驰试着瞄准了一下,把这把枪丢到一旁,又去抓另一把,咧嘴补充道:“欧元。” 看着宠天戈的眼角又抽了两下,他好心地从行李包的夹层里掏出一支眼霜,递给他。 不明所以地一把接住,宠天戈低头看了看,十分不解:“这是什么?” “去皱眼霜,大哥,你有鱼尾纹了。” 栾驰撇了撇嘴,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武器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然后翻出一片面膜,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洗手间。 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宠天戈试图再一次联系蒋斌,还是无果。 与此同时,蒋斌正在开着那辆他自己的车子,全速向中海市郊的工业园区开去。 工业园区,顾名思义,就是以工业厂房为主的一片区域。这里有着数十家厂房、仓库,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化工厂。原本,在前几年规划城区的时候,中海的周边是不允许有这种具有污染性质的设备和企业存在的。不过,当某家大型化工厂的老板是主抓经济的那位副市长的亲儿子的时候,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许多的不允许成为了允许,许多的不可能成为了可能。 蒋斌的目的地,就是这家大型化工厂的其中一个厂房。 他对这一片不是很熟,因为中海这几年的行政区域越扩越大,有很多原本不属于中海的地方,如今也属于中海,对于不常去的人,就和去外地没什么两样。 打开导航,确认自己已经进入到了工业园区的范围内,蒋斌在尽量保持着车速的同时,尽可能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地貌。 他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钟万美在电话里说过,只能他一个人过来。 第八十一章 交易 不按照原定计划,去中山广场等待钟万美的人,而是自己私自行动,和她“交接”,这已经是违反了规定,属于犯下重大错误,蒋斌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在此之前,他犯下的错误难道还少吗? 他让钟万美两次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他让她杀了自己手下的三名优秀警察,他还让她带走了根本和整件案子毫无关系的关宝宝。 在蒋斌看来,犯下的这些错误,随便哪一个,自己都应该去死。 所以,当他当着宠天戈的面,挂断了钟万美的电话,又过了十几分钟,她再次打过来的时候,蒋斌选择避开了所有人。 “听着,我并不想过分去针对你和你的未婚妻,这一点请你清楚。我最想要的,是你们的人尽快交出栾驰、宠天戈和荣甜这三个人。至于你的这位漂亮可爱又坚强勇敢的未婚妻嘛,老实说,我巴不得她早一点从我的身边离开。你知道,我身边都是一群男人,要看着他们不去犯错,实在太难了。” 确定蒋斌的身边没有其他人,钟万美在为自己的提议做着铺垫,继续循循善诱,希望能够和他达成某一种共识。 他沉思了片刻,这才有些不确定地追问道:“我暂时还不能向你保证,栾驰一定会回国,因为负责和他联系的人是更高一级的领导,不是我这种级别可以触及的。但是,宠天戈和他的女人……” 蒋斌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用栾驰来换红蜂,用宠天戈和姓荣的女人来换关宝宝。就算你做不到前者,后者是一定可以做得到的吧?再说了,你没有任何义务要去保护他们两个人。像这种有钱人,被绑架被撕票都不稀奇,只要你能够做到沉住气,我向你保证,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原来是你把他们交到我手上的,不是吗?” 嘴角的笑意扩大,一边说着,钟万美一边回头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关宝宝。 关宝宝惊恐地瞪大双眼,头发凌乱,脸上都是汗和泪混杂的痕迹,只是嘴巴上被贴着胶布,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她刚一挣扎,身后的男人就伸手死死地压着她的肩膀,令她不能无法再动。 虽然不知道钟万美是在跟谁通电话,不过,关宝宝大概也猜到了,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这个女魔头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会炸的棋子。 她从来没有想到,这种电影里演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作为一名警察的家属,关宝宝知道,有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会把怨恨发泄到他们的身上,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几率真的降临了,而且来得这么快,她现在还不算是家属,只能算是准家属。 这几十个小时以来,她没有被毒打,也没有被虐待,虽然周围的那几个男人都对她虎视眈眈的,但钟万美放过话,说谁也不许碰她,违者死。关宝宝最怕的就是被这群恶心的男人侮辱,她甚至想着,要是他们敢对自己下手,她拼死也要反抗,要是反抗不过,那就弄死自己。 “你要我杀人?” 蒋斌没有特别惊讶,平静地问道。 笑了笑,钟万美一脸随和地回答道:“我也不在意亲自动手,如果你很爱惜子弹的话。” 他思考了几秒钟,语气淡淡:“运两个死人要比运两个活人简单多了。只不过,这个交易听上去,我有些亏,因为我是拿两个换一个。” 她立即露出赞许的表情:“但你没有其他选择,准新郎官。你想看你的未婚妻死吗?”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钟万美再一次恢复了冷漠的神态:“九十分钟以后,我在工业园区的19号厂区的a1库房等你,过期不候。奉劝你一句,千万要一个人来,因为如果你多带了哪怕一只苍蝇,我都会把那只苍蝇身上的毛扯下来,那样的话,可就不好玩了。” 说完,她不再给予蒋斌任何质疑自己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作为一个睚眦必较的女人,钟万美还记得,刚刚是蒋斌直接挂了自己的电话,那么这一次,就一定得是她先挂掉。 “等着吧,小美女,你的如意郎君很快就会来救你了。不过呢,你要是没事了,可就有人一定要倒霉了呢。” 钟万美丢掉手机,走到关宝宝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关宝宝瞪大了双眼,无奈嘴巴被胶布封住,她无法说话,只能不停地“呜呜”叫着。 “看好她,管住自己的手,别乱摸乱碰,要是被老娘知道了,先骟掉你们几个!” 朝着那几个负责看守着关宝宝的男人吼了一通,钟万美这才离开,去部署接下来的一切。 工业园区,19号厂区,a1库房。 位置并不算难找,问题是,往日里十分热闹的厂区,此刻却是一片安静,安静得可怕。 一路上,蒋斌稍微放慢车速,试图找到几个人来问一问情况。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周围竟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此时此刻,蒋斌才不得不承认,钟万美这一次完全是有备而来,绝对不是心血来潮,冒险返回中海的。这个女人,她死里逃生,又卧薪尝胆了好几年,为的就是今天能够卷土重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换句话就是说,钟万美选择在这里和他进行交易,同样不是一时兴起。 三天前,她故意把地点定在了中山广场,迷惑了所有人,但真正的战场却是在这里。虽然,这只是蒋斌现在的大胆猜测,但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丝毫不敢放松。 远远的,蒋斌看见,前面的库房外墙上,喷着大大的“a1”字样。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见库房的大门是完全开着的,于是也就没有停下车子,反而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连人带车冲了进去,闯入其中。 蒋斌的决定是对的,因为,当他驾驶着这辆车子开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库房,和他脑子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太大了,也太空旷了。 库房中央有大片的空地,而四周则建造着许多高低架,他不时地探头看一看,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这些高低不同的架子上至少可以安插五个狙击手,随便哪一个开了枪,都能要他的命。 幸好他开车进来,否则,单是从库房门口走到里面,可能就要走上半天。 这座库房看起来还比较新,白的墙壁相当干净,说明平时很少用来储藏货物,也有可能,它的存在只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嘎吱!” 正想着,蒋斌忽然看见,在距离自己几十米的正前方,空地上摆着一把椅子,上面绑着个女人,他立即猛踩刹车。车胎和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音,车头随着惯性向前又冲了一点点,终于还是在第一时间内停了下来,车身微颤。 因为是傍晚的缘故,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库房里更是一片昏暗,所以,他看不太真切,也不是很确定,椅子上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关宝宝。 不过,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蒋斌就不敢冒险。 他解开安全带,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枪,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子。 就在蒋斌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库房内的十几盏工业照明灯一瞬间全都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令他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抬起手,挡在眼前。 “英雄难过美人关。” 就在这极短的一刹那间,蒋斌分明听见,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阵不算陌生的女声,他急忙睁大双眼,向声源看去。 一身黑色皮衣的钟万美站在其中一个脚手架上,就在他的正对面。 她的手上戴着一副柔软的黑色皮手套,指间还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雪茄,白色的烟雾袅袅,弥漫在她的脸边。 “我是一个人来的。” 蒋斌适应了周遭的光亮,立即开口,表明自己没有再带其他人过来。 “哦,别害怕,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人来的。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和你的小美人遥遥相望吗?” 钟万美一脸的促狭笑容。 坐在椅子上的关宝宝一动也不能动,嘴巴上依旧贴着胶布。 不过,临来之前,钟万美让人给她擦过了手和脸,又重新把头发梳了一遍,所以,关宝宝此刻看起来除了脸色苍白,双眼红肿之外,其他还好。 这也是令蒋斌微微放心的原因之一。 几十个小时以来,他无数次在脑子里幻想她被人毒打甚至侮辱的场面来,心惊肉跳,比自己受苦还要痛苦不堪。眼下,见她四肢齐全,精神状态也还好,蒋斌不禁松了一口气。 “唔,六点钟了。” 钟万美看了一眼时间,颇为得意。 她的身后走过来一个男人,手上拿着一部手机。 伸手接过来,钟万美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站在库房中间的蒋斌,口中问道:“要是让你的手下们看见,他们的老大为了自己的女人,丢下他们不管,他们还会拼命吗?” 蒋斌的表情一变,双眼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他的样子,正在通过网络,同步扩散。与此同时,数十名警察正在按照约定,在广场北侧的空地上准备着展开行动。 第八十二章 三声枪响 尽管钟万美的做法无比恶心,可蒋斌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想用这种雕虫小技影响到他和他的下属,她实在是太幼稚了,也太小瞧人了。跟在蒋斌手下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警衔高低,都是可以把命交给他的,都是可以跟着他出生入死的。 身为一名警察,不信任自己的同事,还能去相信谁?这么简单的道理,向她这种亡命徒是不可能领悟得到的,因为在她的生命中,只有杀戮、欺骗、背叛和罪恶,她不会信任任何人,也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任何一点点的细小利益都可能令他们大打出手。 想到这里,蒋斌笑了笑,用右手伸向后腰。 他能感受到,随着他的动作,无数把狙击枪的瞄准镜都在同一时间指向自己。 一脸轻松地掏出一包烟,外加一个打火机,蒋斌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动作潇洒,男人味道十足。喷出一口烟圈,他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钟万美。 被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女人这么鄙视着,那感觉真的糟透了。 “你不知道在仓库里不能吸烟吗?” 她收回手机,丢给身边的人,一脸不悦地问道。 再次吐出一口烟,蒋斌冷笑一声,反问道:“仓库?你确定这是仓库?别说货物了,这里连一根多余的螺丝钉都没有。你选这里,是想让它做你的谋杀现场吧?” 被他问得一怔,钟万美显然没有料到,蒋斌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她从来没有想过,让他和关宝宝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虽然,钟万美对蒋斌这个人的怨恨远远达不到对栾驰的怨恨,可他毕竟是警察,他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完全的对立。 “别这么说,我可是很有诚意地要你来带走这个小美人。你也看到了,她连头发都没少一根,说明我的确没有恶意。倒是你呢,答应我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兑现。” 钟万美笑起来,不再去理会蒋斌抽烟这件事了。 反正,他说得对,这里根本没有任何货物,自然不用担心明火。 “不就是干掉宠天戈和他的女人么?那么着急干什么?难道你闻不到我身上的血腥味儿吗?” 蒋斌不停地吸着指间夹着的那根烟,连连喷出烟雾。 疑惑地打量了他几眼,钟万美努力地动了动鼻子,似乎不太确定,又狠狠地嗅了几口。 她没有嗅到什么血腥味道。 “离得太近了,所以溅了一身血,不过,我已经换了衣服,所以味道淡了一些。但我自己还能闻到,恶心得要命。” 一边说着,蒋斌一边用手抓起身上的外套,凑近鼻子,狠狠地闻了两下,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 钟万美盯着他,好像对他的话并不是很相信。 “你真的杀了他们?” 她扬起下颌,在心里揣测着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如果你最珍重的人被绑架了,你也会像我这么做的。别告诉我,你打算谴责我。” 把烟蒂丢在脚边,蒋斌用鞋底狠狠地碾了几下,一脸不悦地大声说道。 一直在听着他们两个人对话的关宝宝此刻大惊失色,眼睛瞪得滚圆,她在椅子上来回挣扎扭动,无奈上臂和小腿都被缠着小指粗细的麻绳,非常结实,她根本动弹不得。 听到蒋斌亲口承认,他杀了宠天戈和荣甜两人,只为了救回自己,关宝宝简直快要疯了。 且不说荣甜是她最为亲密的朋友之一,就算他们是陌生人,完全不认识,为她而死,她也不能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 “呜呜……呜……嗯……呜呜呜……” 关宝宝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挣脱,但不愿意放弃,仍旧在拼命挣扎着,被胶布封住的嘴巴里不停地发出声音,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蒋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已经浓浓的怨责。 她不想死,也不愿意用别人的死换来自己的活。 她太了解蒋斌的性格了,也太了解自己的性格了,如果真的用杀死别人的方法来换取自己的安全无虞,那么他们两个人的后半生会比死更痛苦。 有一种解脱叫做死去,而有一种折磨叫做活着。 “说那么多没有用,人呢?” 钟万美看了一眼手表,眼看着已经过了六点钟,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从蒋斌一露面,他似乎就在有意东拉西扯,而自己竟然也跟着他的节奏,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 “车里。” 蒋斌侧过身,伸手指了指自己刚才开过来的这辆车。 这是一辆越野吉普,底盘高,车型大,别说塞两具尸体,就算再坐几个人,也完全放得下。 “我怎么知道你的车里会不会藏着几个人,一拉车门的时候朝我扫射?” 她显然还存着疑惑。 蒋斌失笑:“你刚刚不还说你知道我是一个人来的吗?敢情你根本不知道,诈我?” 对于他现在还能笑出声来这一点,钟万美略有不满。 不满的同时,她似乎又觉得,他没有撒谎。 女人在判断男人这件事上,似乎有着天然的超群能力。 “你走过去看看,注意安全。” 微微转过头,钟万美朝身边的光头男人低声吩咐了一句。那男人点点头,双臂一伸,直接从高低架上像是荡秋千一样,连荡两下,从上面跳了下来,直直地朝蒋斌站着的地方走过来。 蒋斌不闪不躲,还站在原地。 那辆吉普就停在他身后一米多的地方,车头朝前。 光头走过来,仔细看的话,他的脸上其实带着一丝紧张,虽然,他对于钟万美的命令是百分百地执行,可不代表他的心里毫无惧怕。 他没有先检查后备箱,而是先把车子里面仔细看了一遍,还竖起耳朵去判断车内有没有定时爆炸装置。 见他那么谨慎,蒋斌哼了哼:“省省力气,我在车里装炸弹?我还不想死呢。” 光头没理会,又去打开后备箱。 一打开后备箱,他被一股冲天的血气给呛得几乎晕过去,那感觉如同整个人一下子浸泡在无边的血海之中,光头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了。 “怎么了?” 钟万美见他表情有变,急忙大声问道,同时右手也搭上了腰间,那里有枪。 几乎是同时,蒋斌听见,从他的八点钟方向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响声。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 八点钟一个,两点钟一个,正对面也就是钟万美所站立的十二点钟一个。 这是他从站在这里到现在发现的三个人,算上光头,四个。 不知道是不是钟万美太自信了,亦或者是她把重要火力都放在了中山广场那边,总之,在这个空旷的库房里,确实只有他们四个人。 一对四,蒋斌还是很有把握的。 只是,他除了要自保以外,还要顾及关宝宝的安危,这一点就比较令人担忧了。 一旦交火,流弹乱飞,不小心被打中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不要说,一旦他没有做到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所有人,有人故意向关宝宝开枪,那就糟了。 蒋斌正想着,光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都是血,妈的,怎么这么多血?” 一听这话,钟万美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又马上大声问道:“别光顾着看血,看看脸!” 她也想到了,蒋斌大有可能李代桃僵。 光头用手扳正两具尸体的头部,用戳了戳他们的脸和胸口,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再加上,那股血腥味道快要把他熏晕了,就好像置身在人间地狱里一样,他实在不想再多闻一秒钟。 “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扣上后车盖。 “你看清楚了?真的死了?真的是宠天戈?” 钟万美还是不太放心,不停地追问道。 光头站在车尾,刚要点头,忽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心脏绞成一团,他甚至来不及说话,双目圆凸,保持着站姿,就已经没了呼吸。 见他还不回答,钟万美皱起眉头,催促道:“光头王,你发什么疯?” 就在这时,她听见站在下面的蒋斌幽幽开口道:“他不是发疯,他是……死了!” “死了”两个字传来的时候,同时响起来的还有三声枪响。 钟万美愣了一秒钟,靠着本能而直接把枪,对着蒋斌就是两枪。而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她看见蒋斌像是飞起来一样,朝着关宝宝的方向扑过去。 他手中的枪口因为连发三枪而变得微微发烫。 不远处传来沉闷的声响,“噗通”两声,重物落地——那是两个隐藏在暗处的人被打中之后,从高处落地的声音。 光头和两个枪手已死。 蒋斌非常懊恼,因为他开了三枪,唯一没有打中的就是钟万美。那颗子弹在飞行的途中似乎撞到了高低架上的某一根钢管,弹道发生偏离,从她的耳边飞了过去。 他扑到关宝宝的身上,连人带椅子直接摔倒。 飞快地爬起来,蒋斌拉着那把椅子,用力向角落里拖去,同时把一把匕首直接塞进她的手心里。 “试着割开绳子,躲好,不要动!” 蒋斌压低声音,将关宝宝塞进一个射程死角,然后,他就地一滚,后背贴着墙面快速移动,试图找到一个掩体。 第八十三章 中弹 只是,库房太空旷了,这也是钟万美之所以选择这里见面的主要原因之一。 空旷就意味着难以被掩护,同时也意味着很容易被射中,她安排了两个狙击手,躲在暗处,就是为了令蒋斌没有还手余地,一见情况不对,马上下令开枪。 然而令钟万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蒋斌竟然在一瞬间就干掉了这两个她用大笔钱雇回来的神枪手! 她几乎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但是,那两具从高低架上掉下里的尸体,又无比清楚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算是世界一流的狙击手,在射击的时候,也有大概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是必须需要的,而蒋斌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刚刚不断移动,对方在调整目标瞄准的时候,他趁机开枪。 那三枪对于蒋斌来说,几乎是他这辈子里开得最快的三枪,毫无犹豫,毫无停顿。 与其说是凭着枪技,还不如说是凭着对生的渴望。 后车厢里的那两具“尸体”是假的,虽然是一比一完全仿造的,几可乱真,又洒上了人工鲜血来制造无比逼真的假象,但假的就是假的,钟万美见多识广,时间一长,她不可能不发现端倪。 这一刻,蒋斌十分庆幸宠天戈事先留给他的那支香烟。 “这不是普通的香烟,我让人在烟草里已经放好了麻痹神经的毒素,是稀释过的,剂量很少。当你和钟万美见面的时候,你找到机会,点燃这支烟,你周围的人只要嗅到,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症状,最明显的就是注意力难以集中,甚至难以瞄准。” 此时,他算是体会到了这支香烟的威力。 如果没有所谓的毒素干扰,刚才那两个狙击手的反应不会慢了一拍,蒋斌也就不太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完全击毙。 至于最先死掉的光头男人,则是最惨的一个,因为后车厢里的神经毒素是没有稀释过的,他离得最近,而且因为那股血腥味道十分浓重,他甚至还下意识地狠狠吸了几口,不死才怪。 “你这个胆小鬼,你死了吗?” 不远处的高低架后面,传来了钟万美愤怒的吼声。 她已经下来了,没有中弹,正握着枪,慢慢地朝着蒋斌接近着。 因为毒素的缘故,钟万美发现自己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她暂时还没有想到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所以愈发憎恨蒋斌,恨不得马上将他一枪杀死! 蒋斌当然不会和她逞一时口舌之快,何况,这种时候随意喊话,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库房里很暗,再加上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掉,这里面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对于交战的双方都是一种保护,同时也增加了一些挑战。 “是男人的话,就出来!难道你要做缩头乌龟吗?” 钟万美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疼痛令她整个人重新清醒起来,舌尖被咬出了血,她的口腔里都是一股血腥味儿,但是,她发现自己的眼前却似乎清楚了不少,不再迷迷糊糊地布满蛛网一样。 用力唾了一口,她端着枪,步步逼近。 角落里,关宝宝一只手抓着蒋斌塞给她的那把小匕首,狠狠地割着手腕上的麻绳。 她看不到自己的身后,只能凭着感觉,来回用力,有好几次,刀尖都戳到了她的皮肉上,但她顾不上其他,只能强忍着继续。 几十下以后,麻绳断了一根,关宝宝用力一挣,欣喜地发现手腕处松脱了很多,于是她把匕首调转了一个方向,再去割另一根。 她身下的椅子被蒋斌倒着扣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死角,连着墙壁,成为了一个安全的三角区,极大程度地降低了被流弹射中的可能性。 背靠着墙壁,蒋斌并不出声,只是不时地看一眼关宝宝的方向,确定她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朝着钟万美所在的方向连开两枪。 钟万美躲过之后,立即反击。 两个人谁也没有打中谁,基本上,属于相互试探对方此刻所在的位置。几枪过后,他们都清楚了对方所处的位置,于是,谁也不再随意乱动,而是小心翼翼地接近着。 “省省吧,你出不去的,就算你能出得去,你还有一个拖油瓶!” 她用力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恨恨说道。 蒋斌一阵大笑:“哈哈,出不去的人是你吧?你太小看我了,只带了三个人就敢和我见面。” 被他说中,钟万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咬了咬牙,冷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既然你知道我只带了三个人来这里,那你就应该很清楚,我有多少人在中山广场!你以为你手下的那群蠢货真的能够应付得了我的人吗?我告诉你,就算你能从这里出去,等你赶到那里,看到的也只是一地的尸体!” 钟万美倒也没有过分夸大事实,她原本的计划是,自己用最少的人力来解决掉蒋斌和关宝宝这两块绊脚石。本来,她没有一定想要他们必须死,可谁让这个姓蒋的不识好歹,偏偏一定要和自己作对,那就是他自找的了,还要连累他的女朋友。 等到处理完他们两个人,钟万美还要赶去市内,她倒是不觉得自己的人解决不掉那几十个蠢笨的警察,没有了蒋斌,他们顶多算是一盘散沙。但她想要看看那种死了一地警察的场面,一定很爽,算是报了当年的仇。钟万美永远记得,自己当年在中海逃走的时候,是多么的狼狈,简直不堪回首。 “尸体?哈哈,的确,你一定能看到一地的尸体,只是,全都是你的人罢了!”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蒋斌也哈哈大笑,宠天戈没有死,他现在已经和小沈他们抵达了中山广场北侧广场,说不定已经和钟万美的人交过手,胜负已分。 按照当初两个人的约定,生死关头,他们一定要保全自己,然后再去想办法营救对方。 听起来自私冷血,但其实,这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所以,这一刻,蒋斌并不担心宠天戈那群人,他现在全力思考的是,怎么样干掉钟万美,怎么样带着关宝宝从这里离开。 “别再说废话了,是男人的话,就大大方方迎战!” 一边说着,钟万美竟然一边从高低架后方走了出来,她的脸颊似乎被子弹擦过,带着一行鲜血,这令原本的伤疤看起来更加狰狞。 她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去擦掉那行血,双手紧紧地握着手枪,站在距离蒋斌二十几米外的空地上。 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女人疯了。蒋斌十分确定,钟万美现在就站在自己的射程范围之内,只要他开枪,她马上就会被打中。 而更令他吃惊的是,在神经毒素的干扰下,她竟然还能稳稳地站在这里,甚至朝自己开枪,可见她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好得多,甚至好过那群专业杀手。 不远处的角落里,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关宝宝吃力地割断了几根麻绳,手腕终于可以活动了。她丢掉手上的绳子,握着匕首,三下五除二地挑开了绑在小腿上的几根麻绳,这下子,她的手脚全都自如了,只是被绑得太久,有些麻痹的感觉。 关宝宝不敢站起来,依旧缩在椅子后面。 她怕自己如果轻举妄动,可能会令蒋斌分神,不能全力对付那个女魔头。 所以,关宝宝继续蜷缩着,只是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距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的蒋斌。 确定她没事,蒋斌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钟万美的身上。 他不想有任何的拖延和冒险,直接开枪。 与此同时,钟万美把身子一歪,倒地一滚,从极低的位置开枪,打的却不是蒋斌所站立的方向,而是把枪口朝向一个极其古怪的方向。 “小心!她是要……” 关宝宝躲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她看着钟万美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再看向她手中的枪,脑子里顿时反应了过来! “别过来!” 听见她的声音,蒋斌下意识地大喊道,朝着钟万美又是一枪。 而钟万美射出来的那枚子弹,却迟迟没有抵达——因为,她射击的目标本来也不是蒋斌,而是…… 关宝宝顾不上蒋斌对自己的叮嘱,身体跃起,从后方将他的一条手臂狠狠地一拉,两个人一连滚了好几下,双双停住。 “她打的是你旁边的那根金属架!” 急急起身,关宝宝查看着蒋斌的身体,确定他没有中弹。 他比她还着急,用力将她挡在身后,然后看向同样倒在地上的钟万美。只见她面朝下,俯卧着,看不出来究竟有没有受伤。 蒋斌站起来,握着枪,缓缓地靠近。 他看见,钟万美的左肩膀上中了一枪,正在汩汩地冒着鲜血。 就在这时,她忽然抬起头,朝他邪恶一笑,原本耷拉着的右手猛地扣下扳机! “不……” 蒋斌脸色大变,失声喊道,两手用力握紧枪身,疯狂开枪。 晚了。 第八十五章 对不起,我是警察 没有人会故意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宠天戈是这样,栾驰也是这样。 所以,一发现了红蜂的异样,他们便马上下令,让埋伏在周围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随便开枪。第一,红蜂是国际顶尖的人才,他如果牺牲了,是极大的损失;第二,红蜂的身上很有可能早就绑着引爆装置,一旦爆炸,方圆几百米都会造成死伤。 原本,这一次的行动就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别说是蒋斌,可能就连宠天戈和栾驰两个人加起来,都扛不住巨大的责任。 “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沉默了几秒钟,宠天戈扭头看向栾驰,征询着他的意见。 要知道,尼龙袋里装的并不是真的尸体,虽然制作得极其逼真,可假的就是假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钟万美的人识破。充其量,也只能为他们争取到一点点时间,不至于太过措手不及,除此之外,它们基本上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栾驰用手撑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疑惑地问道:“你们和那个红蜂很熟吗?” 宠天戈愣了一下,这才摇头:“不熟啊,只知道他是蒋斌请来帮助我们的,听说是个电脑天才,前几年,他一个人……” 栾驰打断他:“叫人直接开枪,我保证,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这个人是假扮的红蜂。相信我,这绝对是钟万美的一贯做法。” 睁大双眼看着他,宠天戈还在犹豫:“你也说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耸耸肩,栾驰一脸认真:“那就牺牲了。” 听了他的话,宠天戈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冷冷道:“我不想和你开玩笑,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急,应该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对于栾驰的态度,他还是觉得太过不正经了。 见宠天戈似乎有些生气了,栾驰只好进一步解释道:“我也没有和你开玩笑,我知道红蜂是很难得的人才,正因为这样,我猜测,钟万美非常想要把他留下。你想,她手下的人都是什么货色?杀人,贩毒,无恶不作,有很多可能连小学都没读完。难得有这么一个高科技人才,她还不当成了宝贝疙瘩?不会这么轻易放出来的,她也害怕红蜂死掉。” 他的分析并不是没有道理,宠天戈听完了栾驰的话,不由得微微动容。 不等宠天戈回话,栾驰已经动作麻利地将一把微型手枪别入腰后,伸手去推车门。见状,宠天戈大惊:“你要下去做什么?” 栾驰一咧嘴,牙齿洁白,笑容灿烂:“我亲自下去会一会他,不就知道真假了?” 宠天戈本想拦住他,可想了想,似乎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对于栾驰的身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放松体能方面的训练。 推门下车之后,栾驰并没有马上迈步,而是靠着车门,左右环视了一圈。 他看到了蒋斌的手下,他们分散在稍远的各处,身着便衣,装作是普通市民。不过,只要稍微留心,就会发现,北侧广场空旷得可怕,和往日的热闹迥然不同,透着一股蹊跷。 栾驰猜测,他们的人伪装得很成功,想必,钟万美的人也是如法炮制,同样装成了普通人,就在这里伺机而动。 几秒钟之后,栾驰以匀速前进,缓缓地接近不远处的红蜂。 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在距离红蜂还有五米左右的时候,用一种带着西北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向他大声喊道:“哥们,有火吗?借个火,我刚下飞机,身上没有打火机!” 说着,栾驰走了过去。 红蜂明显全身一颤,在听见那古怪的口音的时候,他似乎又放松了下来。 “没有。” 他明显不想理会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外地人,压低声音,一口拒绝道。 “他妈的,在飞机上就不让抽烟,都说坐飞机好,我看可不怎么样……哎,哥们,中海都有什么好玩的啊?我先去哪里玩啊?” 仗着曾在西北军区受训过几个月,栾驰操着一口不伦不类的方言,凑上去问个不停,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红蜂低着头,似乎抗拒着和他产生眼神上的接触。 “随你,想去哪里去哪里。你别跟着我。” 他十分不耐烦地说着,想要躲开栾驰,有他在,自己没有办法蹲下来查看脚边的那两个尼龙袋,没有办法检查里面究竟是不是尸体。 “我怎么闻到一股怪味儿啊?我洗澡了啊,你没洗澡?这是什么东西,你的?” 栾驰用力吸着鼻子,他在周围来回闻了一遍,终于俯下身体,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去嗅放在红蜂脚边的尼龙袋。 不等他彻底弯下身体,红蜂已经使出一个小擒拿手,一把将栾驰按在地上。 “别多管闲事,滚!” 他压低声音,抬起头飞快地打量着四周,在栾驰的耳边吼道。 “你怎么打人啊?我、我是来旅游的!我走,我走,我的行李还放在旁边的宾馆呢!” 栾驰故作夸张地喊着疼,同时口中极力辩解着,继续假扮成一个外地游客。不过,他低下头的时候,眼睛飞快地朝红蜂的下巴处瞄了一眼,果不其然,那里有一道很细的疤痕,像极了女人们做完下巴吸脂之后的样子。 所以,他立即断定,这个人原本应该是个宽下巴,为了和红蜂看起来相似一些,抽掉了一部分脂肪。 果然不是红蜂! 这么一想,栾驰直接动手,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将其双手反剪到后背上,从裤兜里快速抽出一副手铐,将这个假的红蜂铐在了一旁的护栏上。 他本可以直接开枪,但由于不确定这个人的身上是否有其他武器,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栾驰伸出手,快速地在他的身上探了一遍,找到了一把枪,一个小手雷,并没有发现有引爆装置,不禁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朝不远处做了个手势。 很快有人赶来,将人带走。 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几乎不超过一分钟,而在这期间,栾驰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戒,随时做好准备,去应对可能一拥而上的敌人。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并没有。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栾驰明白了过来,这些人是在等钟万美。 他懂了,原来,钟万美原本的计划就是先干掉蒋斌,然后再赶到这里,至于这个假的红蜂,完全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宠天戈做事谨慎,一向会考虑各种突发情况,所以更容易因为忌惮着红蜂的身份而迟迟不敢率先动手,就等于是间接地配合着她。 想到这里,栾驰飞快地返回车里。 他一上车便气喘吁吁地喊道:“快试着联系蒋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么蒋斌已经干掉了钟万美,要么钟万美已经干掉了蒋斌!” 宠天戈一怔,很快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立即去拨打蒋斌的电话。 通了,但没有人接。 他不信邪,又打了一遍。 这一次,有人接了。 蒋斌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令宠天戈和栾驰的揪紧的心顿时稍微放松。但是,接下来,他的话又令他们二人陷入了强烈的紧迫感之中—— “钟万美开着我的车子跑了。宝宝中枪了,情况不好,医生让我做好准备……” “你就留在医院,这里有我和栾驰!” 一听说关宝宝可能会有性命危险,宠天戈也不禁变了声调,替蒋斌感到万分担忧。 沉默了几秒钟,蒋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做到再赶去支援他们,关宝宝体内的子弹和骨头碎片还没有取出来,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一步。 不能亲手抓到钟万美,他可能会遗憾到死。 可如果真的失去关宝宝,他一定会悔恨生生死死。 “钟万美逃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 “应该来这里!”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出来,话音刚落,宠天戈抓在手里的对讲机传来沙沙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大声喊道:“各小组注意!一辆黑色越野吉普正在突破道路封锁,开向北侧广场,牌照是……” 他们一听,对望一眼,都明白了,钟万美来了,开的果然是蒋斌的那辆车。 宠天戈的嘴角缓缓勾起,他看着后视镜中那个逐渐变大的小黑点,口中轻声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坐在一旁的栾驰则是长出一口气,表情有些复杂。 当年,他只做了一次卧底,就钓上来了这么大的一条肥鱼,他本人也成为了卧底界的一个传奇人物,几乎成为了教科书里的样本。虽然,栾驰不愿意承认,在某种程度上,自己是靠着美色才取得了钟万美的信任,成功地打击了两个贩毒集团。 因此,长久以来,他都渴望着,能够面对面地和钟万美来一次对决。 对不起,我是警察。 ps:“对不起,我是警察”是香港警匪片《无间道》中的一句经典台词。 第八十六章 死亡对决 在钟万美逃脱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栾驰都忍不住会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幻想着,她到底会不会在某一天杀上门来,和自己算账。 偶尔,他也会在噩梦中惊醒过来,安静的夜里,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声,还有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后来一段时间,生活平静得如流水,栾驰也难免心存侥幸,以为钟万美这个人已经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又或者,她死心了,会找一个避世之所,老老实实地生活。 一直到他的衣冠冢被炸毁,栾驰彻底明白过来,她还是回来了。 简若一直都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她对自己的过往几乎只字不提,同样也对栾驰的过往几乎只字不问。甚至,她从来没有问过,栾驰,你有没有在某一个瞬间,真的对钟万美动过心? 他庆幸她没有问过。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也许有?也许没有?他弄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是警察,他的任务就是抓到她。 “栾驰!你他妈的别在这种时候走神!她身上肯定有枪!你自己小心!” 似乎看出了栾驰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宠天戈提高音量,大吼出声。 耳机里传来令人耳膜刺痛的声音,栾驰一挑眉头,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他抬起手调整了一下耳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喂,我还没有你那么老,用不着你大喊大叫的,我听得见。” 宠天戈的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还是忍住了。 他最恨的一点就是,栾驰总会嘲笑他的年纪和长相,是,他承认,自己不如栾驰看起来那么鲜嫩,可他本来也不是走小白脸路线! 眨眼间,那辆黑色的越野吉普已经越来越近了。栾驰甚至能够看见坐在车里的女人,同样一身黑色的皮衣,她的神色极其可怕,脸颊上甚至还沾着鲜血,更添了一丝狰狞。 钟万美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双眼几乎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几百米处站着的那个男人。 她以为自己在再见到他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拔出枪,将他活活打成一个筛子。 却不料,真的见到的这一刻,钟万美发现,她还是做不到这一点。或者说,她需要时间和勇气,来逼着自己做到这一点。 车身在行进之中不停地摇晃着,因为一个轮胎已经被蒋斌射中,彻底瘪掉了。 钟万美就是开着这辆车,从工业区一路杀到了这里,她的肩头已经止血,为了防止手臂坏死,她不得不每隔几分钟就要用单手解开那根带子,试着让血液流通一下,以免有截肢的风险。 而这笔账,她彻底算在了蒋斌的身上。 不过,一想到自己打中了关宝宝,那女人现在恐怕已经死了,钟万美又不禁大笑起来,笑声恐怖。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栾驰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手枪的扳机。 子弹射穿了吉普车的前方挡风玻璃,顺着破洞直接贯入车内,然而钟万美似乎早有预料,她提前把身体放低,一只手抓着方向盘,控制着车身,令其来回摇晃,以此来闪躲着。 宠天戈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支援栾驰。 不管两个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此时此刻,他们是同一条战壕中的战友。而且,说来有趣,他们明明其实是看不上对方的,却又不得不一次次在生死关头,相互依赖,相互信任,甚至相互搭救。 这种关系,也真的算是世间少有。 “你给我在车里好好坐着!她的人一动手,你马上解决掉,别让人在我背后开冷枪!” 似乎看出了宠天戈的想法,栾驰立即大声吼道。 他知道宠天戈的膝盖根本撑不住,可能连站立都有一定的问题,一旦他下了车,自己反而还要分神去照顾他,还不如让他在车里坐镇,指挥一切。 此刻不是逞能的时候,宠天戈立即拿起对讲机,让蒋斌的下属,以及自己带来的人时刻做好准备。 果不其然,钟万美的出现,犹如一发信号弹,原本那些徘徊在北侧广场附近的一些人,全都在一瞬间活了起来。 这也难怪,这群人不是她从俄罗斯带来的,为了不让德尔科切夫对自己前来中海的真实目的起疑,钟万美并不敢带他的人随行,而是暗中用高价聘请了一帮从中东那边退下来的雇佣兵。 雇佣兵的存在,本身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所以,钟万美不出现,就意味着她可能死了,死了的人是没有办法把剩下来的那部分薪金发过来的,因此,这帮亡命徒们迟迟不肯动手,就是要确保她还会按照事先约定,来到这里,他们的钱有了着落,才会为她办事。 看见整个北侧广场无比平静,躲在车内的钟万美也不禁暗暗咬牙,低声骂道:“果然是一群不给钱不做事的王八蛋!以为老娘真的死了吗?” 她愤怒地撞开车门,把头贴近地面,让车子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借着前行的速度,飞快地连连扣动扳机,射向几个距离她最近的便衣。 然而,这几个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动作麻利,反应迅速,不仅躲过了子弹,反而用最快的速度向她开始了反击,几乎是一秒钟,车身的一整面就布满了弹孔,而她用手扶着的那扇车门也同样摇摇欲坠。 “钟万美,投降吧,你跑不掉的。” 迎着风,栾驰大声喊道。 她的车子几乎已经报废了,摇晃着在原地挣扎着,却难以继续行进。 钟万美抹了一把脸,冷笑着回应道:“你做梦!我学着杀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呢!当年栽在你的手里,算我眼瞎!不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她又射出两颗子弹,又快又猛。 栾驰及时闪避,虽然,他没有被打中,不过,这两发子弹却把他的火气给彻底打出来了。 原本,他还想着,如果钟万美肯当场投降,就直接把她带回去,说不定还能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而现在,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机会,直接干掉她。 “你放弃吧,她是不会让我们抓到的,能杀就下手。还有,你小心,这女人样很多,别被她骗了!” 宠天戈似乎看穿了栾驰的心思,也知道他一开始是希望抓活的,回去以后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可是,这样一来,他的顾虑也就多了,反而容易被钟万美抓到空隙,趁机反击。 栾驰没有开口。 子弹的声音从来没有停过,钟万美一共安排了十三个人在这里,包括伪装成红蜂的那个人,也是其中之一。 西方社会普遍认为“13”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可她不信邪,一定要选择这个数字。 然而,此时此刻,钟万美却不禁有些后悔了。 因为她亲眼看见了,她雇来的十几个人正在飞快地倒下去,尽管他们的火力很猛,身手也是一流,而且杀人不眨眼。可惜,哀兵必胜,因为牺牲了三个同事,蒋斌的下属今晚在行动中异常勇猛,宠天戈的人更是因为酬金的高昂而享尽了杀人的快感。 大势已去,钟万美闭了闭眼睛,更加后悔的是,她没有向德尔科切夫请求支援。 其实,她能感觉得到,德尔科切夫是知道她的想法的,甚至在最近一次通话中,还迂回地问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偏偏,她急于报仇,更急于早日拿回中海市场,想要让德尔科切夫的嫡系们看一看,她钟万美从来都不是一个只会暖床的女人那么简单。所以,她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还让德尔科切夫等着她的好消息。 如今,却是很难再见到他了。 虽然他凶狠又野蛮,然而,他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弹夹里,还剩下最后的两颗子弹,钟万美狠了狠心,直接坐了起来,她面前的挡风玻璃已经在刚才那一轮疯狂的扫射中,全都被打得稀碎,此刻已经空无一物。 她也知道,此刻有无数把枪正对着自己。 “栾驰,你自己回来,难道真的这么放心,我不会派人去找你的女人嘛?看不出,你居然这么长情,和那个婊|子搞到了一起!” 钟万美故意在这个时候提起简若,为的就是令栾驰分心,趁机向他开枪。 虽然明知道她的用意,然而栾驰的心还是在一瞬间里,向下沉了沉,与此同时,他的手臂也似乎略微一歪,枪口挪移了大概零点一厘米的距离。 钟万美看准时机,连扣两下扳机。 本来,她是想要留下最后一颗子弹给自己的。没想到,栾驰的反应竟然这么大,钟万美不禁窃喜,索性两颗一起射出,双重保险。 栾驰身子一歪,似乎已经中枪。 宠天戈大惊,吼了一声,立即有无数把枪朝着钟万美的位置狂射,整个车头都被打碎,带起一片尘烟,而她也被射中,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枪声停止,雾霭散去。 钟万美靠着车座,上半身血肉模糊,很明显已经死了。 她带来的十三个人,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两个已经被生擒,正被押送着离开。 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栾驰掸了掸身上的灰,防弹衣救了他一命,那两发子弹全都打在了他的胸口。不得不说,钟万美的枪法,在女人中,的确算是不错的。 他刚要说话,看见宠天戈正在朝已经没有车头的那辆吉普车走去,栾驰不由得大吼一声:“别过去!” 第八十七章 英雄 毕竟,栾驰曾在钟万美的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虽然他不敢说自己百分之百地了解她,但是,关于这个女人的阴狠,毒辣,不择手段,他还是要比其他人更多一分体会的。 她从前对他说过一句话,跑不了的时候,那就是死,可就算死,也要多拉几个人一起,这样走在黄泉路上,自己才不是孤零零的一个。反正都已经死了,也不至于再在阎王爷面前打打闹闹,还不如大家做伴。 这句话,一直好像印在栾驰的脑子里一样,那么深刻。 所以,当他看见,钟万美坐在驾驶位上,上半身已经被无数颗子弹打得不成人形的一刹那,他唯一想的就是,她真的死了。在她死之前的那一秒钟,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会不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一个更大的陷阱,吸引着那些陪她一起去阴曹地府的人。 “别过去!” 栾驰又吼了一声。 这一次,不只是宠天戈一个人听见了,就连四散在各处的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宠天戈下意识地回过头。 但是,人的意识和人的动作在某些时候,很难做到完全的统一。他在回头的时候,其实已经大概明白了即将发生什么,但是,他的脚步却是又向前迈了一步。 见状,栾驰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你别过来!” 这一次,是宠天戈向栾驰喊道。 栾驰的脸色惨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再次回头,宠天戈已经看到了,钟万美的手里似乎握着个东西,而就在她面前的方向盘上,则是不知道在何时,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子。 他定睛一看,那应该是个骨灰盒。 就在这时,宠天戈听见了,从车里传来了很轻很轻的滴答声,像是某种计时工具正在响着。 他的脸色一变,声嘶力竭地吼道:“退后,全都退后!” 听见宠天戈的嘶吼,所有人都在向后退,然而,他自己却没有动,反而一步步接近着钟万美。车头已经被打穿,摇摇欲坠,晃了几下,还是彻底落在了地上。 方向盘也在轻颤,滴答滴答的声音,正是从骨灰盒里传来的。 宠天戈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将那个骨灰盒调转过来。 他飞快地看了看,确定那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爆炸装置,威力巨大,基本上,不存在能把它拆开的可能性。就算是让爆破专家前来救援,可能也根本没有足够多的时间。而且,最令他紧张的一点是,这个装置的爆炸直径远超出他的预料,除了蒋斌的手下,这里还有他带来的人,还有栾驰。 微微闭上眼,宠天戈下了狠心,打开盒盖。 如果时间充足,他决定让他们先走。 一个小小的计时器出现在他的眼前,等看清上面的数字,宠天戈不由得脸色大变。 十五秒?! 十五秒的时间,别说他自己,就连其余的人也走不了!谁都走不了! 他想也不想,一把抱起骨灰盒,疯了一样朝右前方跑去。 “你去哪儿!宠天戈,你放下它,快回来!” 不明所以的栾驰急得跳脚,却又不能贸然去追他。就在这时,离着钟万美最近的那一伙人之中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居然也追着宠天戈冲了上去! 很快地,栾驰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宠天戈应该是打算把这个爆炸装置丢进前面的那个巨大的圆形喷水池中,利用水冲的力量,降低爆炸的威力! 可是,他不知道,宠天戈还有多少时间。 怀中的骨灰盒中还在嘀嘀作响,宠天戈奋力奔跑着,他甚至都快感受不到自己的膝盖有多么的痛,那种感觉就好像大腿以下的部位全部消失了一样。他只能在急速的跑动之中,默默地在心头倒数着时间,祈祷着时间过得慢一些,哪怕再慢一些。 一秒,两秒…… 当倒计时到最后三秒钟的时候,宠天戈听见骨灰盒里传来尖锐刺耳的警报声,至此,他距离那个喷水池还有一段距离,可他已经无法再接近了。 他用尽全力,继续保持着奔跑的速度,将它朝着喷水池狠狠地丢了出去。 “快回来!” 栾驰看见骨灰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狂吼一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便已经爆发出一阵恐怖沉闷的巨响,骨灰盒在落水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成功引爆,火光冲天之际,大片被溅起的水吞噬掉了一部分热量,但由于装置本身的威力太大,以喷水池为圆心,十几米为半径的区域内,几乎一下子被火、水、水蒸气包围,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 “宠天戈!” 栾驰就要冲过去,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小沈!小沈也在里面!” “小沈是谁?” 他圆睁着眼睛,身体仍旧试图向前冲,众人看见,栾驰的两只眼睛里已经被红血丝布满,那样子看起来无比吓人。 “小沈是专门负责保护宠先生的!” 这个解释丝毫不能令栾驰放心,他虽然看见一个人去追宠天戈,但爆炸已经过去了十几秒,并没有人看见他们出来。 火光冲天,远处隐隐传来警笛声,那是前来支援他们的同事。 几个人按着栾驰,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其余的人则打扫战场,将钟万美的尸体从已经报废的车子里抬出来,放到一边。 水雾渐渐地散去。 栾驰一直不眨眼地盯着远处,他不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宠天戈居然就这么死了。 根据刚才的爆炸时间和爆炸威力来看,宠天戈所做的,是最正确的选择——假如他当时掉头就跑,也未必能逃出爆炸半径,而且,他们所有人都逃不出,下场就是所有人一起死。 他做了最对的事,可也做了最危险的事。 栾驰的眼眶一阵阵发酸。 就在这时,他看见,有个小点似乎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小点。这两个小点似乎慢慢靠近了,正在朝这边走过来。 “宠天戈!” 栾驰大吼一声,挣开身边的人,飞快地冲过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两个人的确就是宠天戈和冲过去救他的女警小沈! 他们的脸上都是血和灰,应该是受到爆炸气流的冲击,重重落地的时候,和地面相擦造成的,虽然看起来十分恐怖,但都是一些皮肉伤,不算太严重。 栾驰从小沈的手中搀扶过宠天戈,忍不住吼道:“一个人去做大英雄很爽是吗?耍酷很有成就感是吗?没牺牲你是不是很遗憾啊?” 不等说完,他的眼眶已经彻底红了。 宠天戈头部上的一侧头发已经被爆炸带起的冲击力给削掉了,带皮带肉露在外面,伤口正在淌血,血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流。 “是啊,又爽又酷,你以为只有你这个小白脸能做英雄吗?” 他嘴角勾起,向栾驰笑了笑,而笑的时候,鲜血彷佛流得更快了。 栾驰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老不死的……” 虽然如此,可他还是用力地搀扶着宠天戈,生怕他摔倒了。 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宠天戈看向旁边担架上的小沈,真诚地说道:“沈警官,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谢谢你。” 当时,他虽然已经在最后的倒计时里将骨灰盒扔了出去,但因为奔跑的惯性,宠天戈已经没有时间转过身来,向后撤离。 要不是小沈拉住他,用力将他向后拖,他可能会直直扑向喷水池,也可能受到第一波爆炸的冲击,直接被炸死在原地。 而且,在倒地的时候,小沈是挡在他后面的。 小沈的情况,比宠天戈还要严重一些,她的正面还好,整个背部都已经被炸伤。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来说,拥有一个无暇的美背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而她却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为别人挡住了危险。 面对宠天戈的道谢,小沈没有太多的表情,她俯卧着,躺在担架上。 “是他让我保护你的,我只是按照命令保护你而已。” 受伤之后,她甚至没有叫过一声疼,也没有掉过一滴泪。 然而,说完这句话之后,小沈却用双手捂住了脸。 宠天戈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小沈喜欢的人,是蒋斌。但是,蒋斌已经有了关宝宝,而她甚至来不及告白,便已经宣布了出局。 他交代她的事情,她拼了性命也会做好。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必须要谢谢你。” 说完,宠天戈轻轻叹了一口气,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被送往最近的医院。 栾驰和其他人留下来善后。 除了清理现场以外,因为宠天戈受伤了,而蒋斌联系不上,他只能亲自出面,和上面的领导继续沟通,保持联系。 这一次的事件性质恶劣,影响广大,上级经过一系列的紧急会议,立即做出决定,封锁一切相关消息,要用最短的时间将北侧广场恢复原样,全部行动过程高度保密,一切涉案人员停止休假,务必马上返回单位,进行工作汇报,甚至还要接受相关调查。 第八十八章 不后悔 因为小沈的舍命相护,所以,宠天戈的身上都只是皮外伤,并不是十分严重。 但是,头上、脸上、四肢上的擦伤并不是最令人担心的,膝盖的过分牵扯,以及h331病毒的残留毒性才是更大的问题。 确定了宠天戈被送到哪一家医院之后,汪紫婷立即带人前往,给他再一次测试了体内各个脏器的状况,确定病毒的残余量保持在可控范围内。 这几天来,他一直靠着特效药来支撑。 特效药的药效虽然一流,可毕竟不是常规药物,每一次,汪紫婷都会对宠天戈强调,这是最后一针了。不过,她毕竟拗不过他,只好一连注射了三针。 “汪医生,你可以这么想,让我做临床试验,你把我的情况都记录下来,说不定对于你们研究新型药物还有帮助呢。” 宠天戈倒是看得很开,一点儿也不担心会有副作用,一席话说得汪紫婷哭笑不得。 做完检查之后,任由护士站在一旁给自己消毒伤口,宠天戈靠着床头,叹了一口气,看向汪紫婷,向她问道:“你联系到蒋斌了吗?” 她正在收拾着东西,闻言,汪紫婷摇了摇头:“手机还是打不通,我让一个同事去联系120总部,看看能不能查一下记录,看看他们把宝宝送到哪家医院了。” 刚说完,她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查到了!据说还在手术中!情况……不太妙……” 汪紫婷看着手机屏幕,表情微变。放下手机,她飞快地整理着其余的东西,准备先赶到关宝宝所在的那家医院,无论自己能不能帮上忙,也要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见状,宠天戈急忙坐起来,喊住她:“等我几分钟,我和你一起去!” 一听这话,旁边的护士立即大声嚷道:“病人你不能动!我还没消完毒呢!一会儿还要缝针和包扎……” 宠天戈轻轻推开她的手,非常淡定地说道:“没事,我转院。” 本想劝他别这么任性,可是,汪紫婷转念一想,宠天戈可能是有什么话要马上和蒋斌说,毕竟,这一次行动的总指挥是蒋斌,现在钟万美死了,他们之间势必要及时沟通。所以,她便没有坚持,答应和他一起过去,只是要他必须消毒完毕才能离开。 汪紫婷开着单位的车,车牌特殊,所以一路畅行无阻,两个人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另一家医院。 他们在一楼问清楚了手术室所在的楼层,直接坐电梯上去。 一出电梯,汪紫婷眼尖,远远地就看见了正蹲在手术室外的蒋斌,他用手抱着头,把自己蜷缩在靠着墙壁的一个小角落里,一动不动。 “斌哥!” 她回头看了一眼宠天戈,小声说道:“你一个人能走吗?” 他示意她先过去,自己慢一点跟在后面。 汪紫婷点点头,飞快地跑了过去,穿过整条走廊,一直跑到了蒋斌的面前,她伸出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蒋斌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他艰难地对焦,终于看清了,站在自己前面的女人是汪紫婷,她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一张嘴唇已经干得起皮。 见蒋斌摇摇晃晃,汪紫婷急忙让他靠着墙站好,以免跌倒。 “宠先生和我一起来的!我们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你,担心你出事!要不是有朋友帮忙查到宝宝被送到这里,我还真的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汪紫婷的语速一向很快,此刻,因为着急和担忧,她说话更快了,一个字连着一个字的。 蒋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听到汪紫婷提起宠天戈,他这才稍微振作了一些,扭过头去看向走廊的另一边,他看见,宠天戈正脚步蹒跚地朝着手术室走过来,头上还包着一圈纱布,白色的纱布上渗着点点鲜血。 为了尽快见到蒋斌,他到现在还没有缝针。 “她死了,剩下的人,死的死,抓的抓,栾驰留下来处理后续,他让我转告你,不用管剩下的那些,他出面去摆平。” 宠天戈没有说废话,只把全部信息用最简洁的话语告诉给蒋斌,让他心安。 果然,一听这话,蒋斌发灰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好多了。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仍旧是难掩自责的情绪,喃喃道:“宝宝是替我挨了那一枪的……我真是害苦了她……我才是该死的那一个……” 听见蒋斌的自责,宠天戈立即正色道:“蒋斌,你不能这么想,没有谁害了谁,只能说一切都是坏人太过凶恶,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滥杀无辜。且不说关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应该相信她没事,何况,你现在这个样子,岂不是令钟万美就算死了都会高兴?” 一旁的汪紫婷也连声附和,两个人一起劝着他,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钻牛角尖。 有了他们的权威,蒋斌看起来似乎好一些了。 “宠先生,你必须马上去缝针了,这里有我在,别担心。” 看了一眼时间,汪紫婷神色严峻地看着宠天戈头部的伤口,发现它们又开始往外渗血了,需要及时缝合。 因为失血的缘故,宠天戈也的确有点儿眼前发黑的感觉,他没有再逞能,给在楼下等着自己的一个保镖打电话,让他过来陪自己去隔壁的外科诊室缝合伤口。 他离开之后,汪紫婷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给蒋斌买了一杯咖啡,自己也买了一杯。 “后悔吗?” 她啜着咖啡,不由得想起哥哥的尸体被运回来的那一幕,心中无限伤感。 蒋斌坐在一旁,握着咖啡,苦笑一声:“我能说我真的没有后悔过吗?如果我厚着脸皮说后悔,那么,那些已经牺牲殉职的同事们又会怎么说呢?他们的千万英灵又该怎么去告慰?紫婷,我一点儿都不后悔自己从事这个职业,我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叹了一口气,汪紫婷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一遍遍地告诉他,关宝宝一定不会有事。 在保镖的搀扶下,宠天戈去缝合了伤口,他坚持没有使用麻药,因为担心伤口距离脑部太近,他害怕麻药有副作用,影响记忆或者思考能力。 一共缝了二十几针,就算他再能忍,上半身的衣服也几乎全都湿透了,黏在身上。 缝针之后,宠天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默默地在心头计算了一下时差,然后拨通荣甜的号码。 她几乎是在铃声响了一声之后就马上接了起来。 “是我。” 宠天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切正常,尽管,他的一张脸已经被汗水浸得发亮。 他能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气的声音,紧接着,荣甜的声音已经响起,甚至带着哭腔:“你吓死我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以为,我以为你……” 不等说完,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在这三天来累积的紧张情绪,哇哇大哭起来。 听着荣甜的哭声,宠天戈反而笑了。 他一直不停地在笑,而她一直在不停地哭,一哭一笑,其中不知道交织了多少的苦涩与喜悦。 不知道过了多久,荣甜终于哭够了,她擦擦眼泪,哽咽着问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回中海了?我想马上就回去!你马上帮我买票好不好?我一分钟也不想多等,我想见你!” 和他分开的这几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对他的思念已经无处可藏,而且,她还有好多话想问他,她想知道那桩莫名其妙的婚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还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少事情是瞒着她的,还没有告诉她的,她都能接受得了,他一定要全部告诉她才行。 宠天戈当然也想马上见到她,不过,他明白,这一次事件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栾驰、蒋斌和他三个人加在一起,各方势力介入,才勉强能够压制下来。而且,栾驰的证人保护身份可能会被破坏,蒋斌也丢了饭碗,要去警校教书,自己回到家中也会被长辈狂骂,甚至和政府的关系也会闹僵,影响生意。 总而言之,他们各自的利益都会受到损失。 偏偏,他们才是抓住钟万美的有功之臣,却不会受到任何的表彰。 “别着急,再过几天,事情平息之后,我去接你,顺便拜访一下你的父母。我的礼数欠了太多,希望他们不要把我轰出去才好,这几天你一定要为我这个毛脚女婿多多说几句好话才行。” 宠天戈笑着说道。 他当然不担心,夜昀夫妇在电话里对他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为人父母,他们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获得幸福吧。 此外,宠天戈还想确定关宝宝的手术结果,他现在暂时还不敢把这个坏消息告诉荣甜,担心她可能受不了巨大的刺激。 虽然等得心急,可荣甜也知道,宠天戈有他自己的打算,于是,她没有勉强他,只是叮嘱他,一切多多小心,千万不要因为钟万美的死亡而掉以轻心。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她这一次带来的人已经都被|干掉了,至于其他的人,也不可能为她报仇,只会瓜分原本属于她的利益罢了。” 宠天戈笃定地说道,他告诉荣甜,处理完中海的事情,就会去接她和宝宝回来。 殊不知,就是这几天的耽搁,事情又将朝着与原定轨道截然不同的方向发生下去…… 第八十九章 大家都没死 关宝宝的手术一共持续了六个多小时,前后共有四位知名专家走进手术室,期间一共更改了好几种手术方案,终于成功地将她体内的子弹取了出来。 万幸的是,子弹没有打中心脏,但却打中了肺叶,而且肋骨发生了断裂,骨头碎片和子弹一起插|进肺腔,造成了她的窒息。如果再晚一点送到医院,关宝宝很可能就会被憋死,因为她当时已经不能呼吸了。 肋骨断裂是最痛的,因为没法靠人力接上,只能让它们自然生长,靠着骨头自身的力量重新长好,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非常难捱。 可是,只要活着,就有一线希望。 宠天戈在缝针之后也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和蒋斌、汪紫婷一起,等待着关宝宝的手术结束。 三个人在手术室门前的走廊里,谁都不说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咖啡,其实全都不困,只是,他们不知道除了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还能干什么。 灯光灭了,手术室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 蒋斌第一个冲上去,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戴着口罩的医生,唯恐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任何不幸的消息。幸好,其中一个医生飞快地摘下口罩,点点头说道:“手术成功了,只是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了,家属稍后可以去病房看看病人。” 身体轻晃了一下,蒋斌险些站不稳,他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连连道谢。 就连宠天戈和汪紫婷也都松了一口气,惊喜过后,他们两个人走上前,吃力地把蒋斌拉开,以免他太过激动,拉着医生不放手。 几个主刀医生鱼贯而出,留下护士在里面清理着伤口,又过了一会儿,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关宝宝终于被几个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她的脸色几乎已经没有半点血色,惨白得可怕,头顶还挂着血袋、输液瓶、营养液,左右两只手的手背上都埋着针头。 “宝宝!” 虽然明知道关宝宝现在听不到,但是,蒋斌依旧还是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然后扑了上去。 两个护士拦着他,以免他太冲动,触碰到病人的身体,或者撞倒药瓶。 “家属先冷静!我们马上要送病人回病房,请你配合一下!” 闻言,汪紫婷立即拉住蒋斌,让他不要激动。 宠天戈事先找了关系,所以,关宝宝直接被送到了顶级的高干病房,一整层目前只有她一个病人,就连前来探视也要经过各种手续,环境非常安全,而且足够保密。 一切都安顿好,他和汪紫婷先离开,让蒋斌单独留下,陪着关宝宝。 “我想劝他回去休息,可又说不出口。” 汪紫婷站在电梯里,喃喃自语。 “还是别劝了,我明白他现在的心情,肯定是要在旁边等着的。他想让关宝宝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伸手摸了摸头上包着的纱布,宠天戈轻笑一声,如是说道。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没死,全都捡回来了一条命。不得不说,这已经算是天大的运气,不是每个人都能躲过这么大的一场劫难。 “爱情真的有这么伟大吗?看来我还是太幼稚了。” 汪紫婷长出一口气,表示不解。 她还从来没有恋爱过,确切地说,是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令自己心动的人。偶尔,她也会感到一丝孤独,想要体验一下爱情的滋味儿,看看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么神魂颠倒。可是,在脑子里搜罗一圈,汪紫婷遗憾地发现,自己的脑子里连一个想要去思考的异性都没有。 “伟大还是不伟大,你自己亲自体会才知道。小丫头,年轻真好啊。” 宠天戈笑着说了一句,摇摇头。 “需不需要送你?” 虽然被对方当成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心里有些不爽,不过,汪紫婷还是很大度地甩了甩手上的车钥匙,好心问道。 “不用了,我要回公司一趟,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宠天戈看了一下时间,到了公司以后,他可以先冲个澡,小睡两个小时,然后就继续工作。 对于他的拼命,汪紫婷也略有耳闻,虽然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作用,不过,她还是叮嘱了几句,提醒宠天戈在二十四小时以后还需要做一次全面检查,确保体内的毒素含量是在递减的。 之后,两人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分开。 宠天戈到了公司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赵昆妮。 这几天,因为钟万美的事情,他暂时把顾墨存和秦野的消息放到一边,没有再去理会。现在,既然钟万美已经解决掉了,那么,接下来,宠天戈决定集中精力,对付这个敌人。 因为提前找人看着赵昆妮,所以,宠天戈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跑,或者耍什么心眼儿。要知道,那帮人可是最擅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主儿,走的都是不黑不白的路子,在中海不敢说多么手眼通天,但是想要完成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是很有把握的。 赵昆妮也不傻,她一个年轻女人,在中海举目无亲,当然不敢随便冒险。 “宠先生,他真的没有联系我,我给他发了两三次微信了,都没有回复我。我怕一旦我表现得太过头了,他会怀疑,所以也拿不准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是真的心急,只要秦野的事情一天没有结果,自己就得被圈起来一天,这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偏偏,她还没有和宠天戈谈判的资本。 伸手挤了挤眉心,他站在落地窗前,沉思了片刻,这才说道:“你做得对,暂时先不要主动联系他了,先按兵不动。我答应你,假如三天之内,他还是没有再找你,我放你走,以后不再联系你,你也可以装作不认识我。” 一听这话,赵昆妮立即感激涕零,连声说好。 这一次中海之行,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噩梦,怪只怪自己当初一时的鬼迷心窍,如果不是答应了顾墨存,为他做事,自己也不会和秦野认识,更不会和宠天戈成为对立面,最后被人抓了小尾巴。 和赵昆妮通过电话,宠天戈洗澡,换衣服,倒在办公室的小床上,睡了一觉。 他连续三天都没有正经睡过觉,每次都是穿着衣服,靠在哪个角落里,眯一会儿养养神。如今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闭眼就立刻睡着了,睡得特别沉。 闹钟在两个小时以后准时响起,宠天戈稍微挣扎了一下,还是醒了。 他随手取过手机,发现在自己睡觉的时间里,赵昆妮居然打过几个电话来,可惜,宠天戈设置了来电静音,没有听见。 此外,还有她发来的一条信息。 “宠先生,蒋斌回复我了!他说要我去南平找他!让我买到机票以后把时间告诉他,他去机场接我!” 反复看了两遍这条信息,宠天戈的直觉里感到有诈。 具体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出来。 思考了一下,宠天戈还是再一次拨通了赵昆妮的电话,而她说的话,也是短信里提到的那些内容。最后,赵昆妮很不安地问道:“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到了南平,他会不会对我下手啊?我知道,他对他的老板是很忠心的,据说,顾墨存救过他的命。” 她越想越害怕,明明不想去,可又不敢说不去。 去,可能有危险,不去,宠天戈会第一个弄死自己。算了,还是去吧。 不只是赵昆妮,其实宠天戈也想到了有这么一种可能,不过,不亲自去试试,他还是不能放心。毕竟,顾墨存已经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这太蹊跷了,一定有事发生,而他们还不知道。 “我会找人一路跟着你,除非秦野真的一门心思想让你死,否则,你不会有事。” 说完,他挂了电话,派人去买机票,顺便安排人跟着赵昆妮,送她去南平。 因为身体的缘故,宠天戈没有办法亲自赶去,他现在也不敢太逞强,毕竟健康状况摆在自己的面前,一旦出事,荣甜和孩子们还能指望谁。 这么想着,他伸手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宠天戈看了又看,心里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上午九点多,栾驰打来了电话。 听声音,他已经累得够呛,还在强打精神而已。 “蒋斌没事吧?上头找不到他,挺生气的,我看他这一次只能去警校教书了!” 栾驰有些开玩笑的口吻,没想到还真的一语中的。 听到宠天戈说,蒋斌本来就是这么决定的,栾驰顿时闭上了嘴。虽然,他觉得蒋斌这个人有些木讷,认死理,可也承认,他是个鲜有的好警察,一等一的人才,而且前途不可限量,很有可能在四十岁之前就坐到前所未有的高位。然而,因为钟万美,现在的结果却是一切都毁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算结束了。这下子,你和简若可以回国了吧?” 宠天戈一边在文件上飞快地签着名字,一边问道。 栾驰笑笑,又抖出来一个好消息:“她怀孕了,暂时不回来,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还要回去陪她。” 第九十章 告一段落 一听见这个消息,宠天戈是真的愣了一下。 没想到,简若居然也怀孕了,毫无预兆。 他的沉默令栾驰忽然不安起来,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栾驰忍不住回忆起,很多年前,在鲁西永,宠天戈见过夜婴宁,那时候的夜婴宁还是真的夜婴宁,也就是现在的简若。他对她一见钟情,甚至两个人还差一点点在异国他乡来了一场419的经历。 栾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的老婆怀孕,你怎么说不出话来?你不会对我的老婆还抱有什么想法吧?我告诉你,你趁早死心!” 他的话令宠天戈啼笑皆非,好笑大于生气,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十分无奈地说道:“我都有两个孩子了,我能对你的老婆有什么想法?” 栾驰不依不饶:“这种事和你有没有孩子,有几个孩子有关系吗?七十岁的老头还有藏着贼心的呢,何况你虽然老,但也只有三十几岁……” 最后这句话,真的令宠天戈有些生气了。 “栾驰,你别太过分,你至于这么没有自信吗?何况,我和她的事情都是多少年以前了?我承认,我当时是见色起意,一个男人独自出去旅行的时候,看到一个同样的东方面孔的单身美女,一点儿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何况,说到底,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那时候怎么知道你和她之间的事情?” 他一口气吼完,觉得两个大男人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陈年旧事争吵起来,真的十分十分没有营养。 虽然被吼得很不爽,可是,栾驰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小题大做了。 真的翻旧账,他的旧账也不少,当年他不知道真相,不也是对后来的夜婴宁动手动脚了好几次嘛。这么说来,大家也算是扯平了。 “抱歉,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的情绪特别不稳定,早上起来还有点儿犯恶心,胃里也是空落落的,时不时反酸……” 栾驰翻翻眼睛,这么描述起来,听起来比较像是他怀孕了。 相对的,简若却几乎没有什么反应,除了爱睡觉,胃口好以外,和正常人毫无二致。 挖了挖耳朵,宠天戈讥笑道:“所以呢?我看不是简若怀孕,其实是你怀孕吧?你真厉害,为了不让老婆辛苦,自己承担了生育后代的重任,佩服,佩服!” 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嘲笑,栾驰哼道:“你懂什么?根据科学研究表明,夫妻感情越好,丈夫就越有可能在妻子怀孕期间表现出妊娠反应!我这是疼老婆,爱老婆,绝世好男人一枚!” 两个人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儿,这才挂了电话。 短暂的放松之后,栾驰不禁再一次恢复了正色,蒋斌不在,一切汇报和总结都是他来做。好在,他在相关系统里已经工作了很多年,对于一些流程的东西很是熟悉。再加上,他的身份和背景毕竟要比出身草根的蒋斌来得特殊,很多人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不敢刁难。所以,事情相对来说,进展得还算顺利。 不过,栾驰还是被叫去单独问话。 问话的主旨内容是,在当时的情况下,钟万美是不是必须被打死。 他明白,领导们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钟万美这根线索,中海警方跟了很多很多年,虽然她的主要活动区域不在中海,但是,由于她本人曾经在这里活跃过一段时间,所以,上面很希望能够将她俘获,进行深度审讯,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情报信息,掌握更多的一手资料。 打击毒品犯罪,是多国重任,而在政局复杂的金三角,充足的信息就意味着掌控权,也意味着话语权,在当地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十分关键。 “你们当时是谁下令开枪的?你,还是宠天戈?” 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人问道,他大腹便便,头上谢顶,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副典型的官员态度。 坐在他对面的栾驰翘着二郎腿,想了想,然后才肯回答他:“没有谁下令,你看见一只老鼠窜过来,你还要大喊一声再去抓吗?” 官员显然被气得不轻,一拍桌子,想要发火。 栾驰已经不耐烦,冷着脸吼道:“少给我耍官威!我知道你们想要问什么!第一,你们怀疑我是有杀人灭口的动机,害怕钟万美被缉捕归案之后,为了戴罪立功,把当年的事情一样样说出来,这里面牵扯到我自己!第二,你们本来是想通过她来邀功,获得政绩,以后继续往上爬,现在她死了,好处少了一半,大家全都急了!” 他的直白令调查组的几个领导全都脸色不善,只不过,众人碍于栾驰的特殊身份而不好发作。 那个被栾驰抢白的官员愤怒地吼道:“你别仗着栾家给你撑腰,你就这么狂!我们是特派的调查组,全权负责调查这宗案件!你不仅不配合,反而污蔑我们!” 栾驰的爷爷和爸爸都已经退休,正所谓人一走茶就凉,栾驰所在的这一支人丁寥落,相对于家族内的其他支系,自然就显得有些单薄了。虽然大家都姓栾,可如果不是一个爸一个爷爷,相处起来毕竟还是不比亲生的,没有人再会像以前那样为他出头。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规矩,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应当,谁能干,谁才能获得家族内的尊重和庇护。 栾驰笑嘻嘻地看着勃然大怒的谢顶官员,一摊两手:“我哪里狂了?我再狂,不还是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吗?前辈,我拜托你好好读一读你手上的总结材料,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当时的情况就是根本不可能生擒钟万美,她已经启动了爆炸装置,明显就是大家一起死的意思。就算我们不把她当场击毙,也会和她一起被炸死。是不是我们在场的人全都牺牲了,你们才高高兴兴地给我们颁发烈士称号啊?”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见状,栾驰直接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裤子。 “我可以告诉你们,从我做卧底的那一天起,我就很清楚自己的责任,任何人想要咬我一口,都做不到。你们知道为什么钟万美这么恨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也要回来中海报复我吗?因为,无论是我的信念,我的忠诚,我的爱情,我的身体,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哪怕一点点。” 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之中,栾驰大步离开,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潇洒。 那一刻,他们才隐约感到,这个混世魔王,从来都没有被驯服过,栾驰永远都是栾驰,一头永远不可能被人工豢养的草原猎豹,他永远是王者,在人世间享受着自由。 ***** 钟万美的死,因为被彻底封锁了消息,所以,中海依旧是一片宁静,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还有这么一段荡气回肠,曲折离奇的故事。 短暂的休息之后,宠天戈继续投入到了繁重的工作中去。 不做不知道,做起来吓一跳,事情多得令他都有些吃不消——电梯事件的后续跟进、新酒店的选址、集团内部的调整,等等。最重要的是,宠天戈现在要着手抓内奸了,他要抓的人,自然是以章向韬为首的南方分大区的一些蛀虫。 因为天宠集团的总部在北方,相对来说,南方分公司的情况,宠天戈原本并不是特别了解。而这一次,由于接连而起的电梯事故,他不得不在南方几省走了一圈,所见所闻,也令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些问题,不仅是管理方面的,也有人事方面的。 所以,他打算,在去澳洲把荣甜接回来之前,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毕,等她回来,自己就开始放长假,陪着她专心待产,也要陪着宠靖瑄。虽然他暂时还没有出现排异反应,但手术之后,孩子的身体还是比较弱,需要继续小心调养。 手机响起,宠天戈接了起来。 “宠先生,我们已经准备和赵小姐一起登机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会落地。我们会装成普通乘客,不会被秦野发现。” 听完,宠天戈看了一眼时间,表示知道了。 “秦野做事比较细心,跟的时候谨慎一些,别被他发现。” 他叮嘱了一声,希望这一次能够通过秦野的露面,得到关于顾墨存的最新消息。 “放心吧,赵昆妮的身上有通讯器,到时候他们无论说什么,我们都能听见。” 宠天戈点点头,然后挂断。 他倒并不是想对秦野怎么样,事实上,易得千金宝,难得有情郎。既然秦野真心喜欢赵昆妮,宠天戈也不想棒打鸳鸯,他只是很想弄清楚,顾墨存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一下子就音讯全无,这太反常了。 而且,他还把名下的房产转给荣甜,这样的举动……怎么越想越让人觉得,他是在交代后事呢?! 又或者,只是另一个圈套?! 宠天戈皱着眉头,双手交叠,撑在面前,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第九十一章 咬饵上钩 赵昆妮坐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室,看着手里的机票,心头不禁惴惴。 她没带行李,只随身带了一个包。 很快,她所乘坐的从中海飞往南平的飞机顺利起飞,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不用两个小时,飞机就会降落在南平机场。 赵昆妮早就想去南平玩一玩,之前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有机会了,但她却早已没有了游玩的心情。 她知道,自己的身边跟着好几个人,但他们不会和自己说话,而是装成路人。 一小时四十分钟左右,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着。 丝丝小雨,不期而至。 阴雨绵绵的天气,令人的心头仿若压了一块大石头。赵昆妮拿起包,在空姐们的道别声中,沿着通道走出去。 她边走边打开手机,秦野的信息立即涌了进来。 “我已经到了,一会儿见。” 赵昆妮闭了闭眼睛,几乎能够想象得到秦野此刻的表情,他虽然内敛,可不代表没有七情六欲,他也有欣喜若狂的时候,虽然很少。 跟随着其他乘客一起走出来,远远地,她就看到了秦野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之中,极为醒目。 秦野平时都是一身西装,黑色,商务款,常年不变。以至于,赵昆妮有一次实在忍不住,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只有这么一套衣服?” 他很窘迫地回答道:“衣橱里的衣服全都是一样的,买的时候一口气买了十套,方便换洗。” 而今天,秦野却一反常态,他穿着浅灰色连帽衫,深蓝色破洞牛仔裤,打扮得相当时尚,符合自己的年纪,看起来格外清爽阳光。 赵昆妮迟疑了一下,停在原地。 虽然她看不见,但她知道,那几个人一直就在自己的周围。 秦野以为她还没有看见自己,于是向她挥了挥手。 赵昆妮这才回过神,也向他挥了挥手。 “累吗?” 等她走出来,秦野主动将她手上的包接过去,体贴地问道。 赵昆妮摇了摇头,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一直坐着,怎么会累呢?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傻。” 听她这么一说,秦野不禁扬起嘴角。 走到停车场,赵昆妮才发现,不仅衣着上改变了风格,就连秦野开的车,也变成了亮蓝色的敞篷跑车,而不是之前的那种黑色商务车。 “你换车了?” 她好奇地问道,一眼看去,这辆跑车九成新,价值不菲。 秦野主动为她拉开车门,还用一只手挡着,避免她被撞到头。等赵昆妮坐进去,他才绕到另一边,坐上车,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道:“我哪儿买得起这么贵的跑车啊?是顾先生借我开的,他说,接美女就得用这种拉风的跑车才行。” 一听见秦野主动提起顾先生,赵昆妮的神经顿时一紧。 她坐稳了一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拢了一下耳后的头发,也顺着他的话接口道:“顾先生还真大方,你现在是带我去看他吗?” 秦野发动起车子,开出停车场,摇头道:“不,先不去,你从中海飞过来,先休息一下,我送你去住的地方。” 赵昆妮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了一下酒店的位置。 “这是我订的酒店。” 她把手机递到秦野的面前,上面是一家酒店的名称和地址,也是宠天戈派人帮她预订的,和机票一起。 谁知道,他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会让你去住酒店嘛?” 赵昆妮微微一怔,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你让我住哪里?” 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秦野的脸颊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顿了顿,他才不好意思地说道:“当然是和我住在一起。” 与此同时,在秦野的车后方,一共有两辆车子正在暗中跟着他们。 赵昆妮的包里有通讯器,所以,她和秦野所说的每一句话,这些人都能听见。他们在时刻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并且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确定,秦野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一听说秦野不打算带着赵昆妮去见顾墨存,大家顿时都有一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犹豫了一下,赵昆妮试探着问道:“顾先生最近好吗?其实,我有些话,也想当面跟他说清楚,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她很清楚自己这一次前来南平的目的,假如不能马上见到顾墨存,自己对于宠天戈来说,就是一枚没有价值的棋子,可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 见她主动提出想要见顾墨存,秦野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 他挣扎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对他……” 秦野隐约能够感觉得到,赵昆妮似乎很欣赏那种成熟稳重的男人,或者说,这种年纪的女孩儿没有不喜欢那种男人的。顾墨存对外一向都是风度翩翩,她对他产生幻想,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何况,顾墨存有钱有势,又是单身,几乎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孤儿,一个穷小子,身上又有很多见不得人的过去,有什么资格去得到她的心呢?秦野苦笑一声,不等赵昆妮开口,他主动说道:“既然你想见他,那我现在就带你去。”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赵昆妮显然有些意料之外,她支吾了两声,本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又怕秦野会变了主意,于是只好闭上了嘴。 一听说这个消息,最为欣喜若狂的自然就是负责跟着赵昆妮的一行人了。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摸清楚顾墨存的现状,只要赶到他现在住的地方,接下来就会简单很多。于是,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两辆车的司机一路跟着前方不远的亮蓝色跑车。这么骚包的颜色,在车流之中一眼就能看见,想要跟丢都很难做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昆妮坐在身边的缘故,秦野开车开得并不快。 一路上,他们一直跟着他的车子。 没过多久,秦野的车开往市郊的富人区,那里的房子都很贵,一看就能看得出来,周围的环境也是相当幽静,虽然和市区离得并不远,但毫无喧嚣的感觉,非常适合居住。 “这段时间,顾先生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赵昆妮望着窗外,脱口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她刚刚提到顾墨存以后,车内的气压就好像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以下,而且,秦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甚至,他好像都没有再说过话。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说道:“是,我马上带你过去。” 赵昆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只要宠天戈的人查到了顾墨存现在在哪里,她就不需要再做其他的事情了。到时候,她会好好地和秦野解释清楚,自己也是有苦衷的,何况,宠天戈和顾墨存之间,无论有多么大的恩怨,都不应该牵扯上秦野,他是无辜的,他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的是非之地,到香港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这么一想,赵昆妮又充满了期待。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爱他。 只是,刚才在机场,远远地在人群中望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对秦野,其实是有着心动的感觉。 就好像宠天戈把她抓走,让她作为诱饵,去主动联系秦野,说要见他这件事,在内心深处,她也是认可的,因为她也想要见到他,只是没有一个逼自己向前走一步的动力。 车子又向前开了二十多分钟,一路开进别墅区。 为了不打草惊蛇,宠天戈的人没有继续跟上,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防止被秦野发现有人跟踪。 秦野将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 但他没有急着下车。 赵昆妮低头解开安全带,口中故意说道:“这别墅可真漂亮,这种门口带一个小喷水池的设计我最喜欢了,还有丘比特天使的塑像……” 她知道,后面的车子不可能跟上来,所以,赵昆妮在描述着这栋别墅面前的景物,给那些人当做是指路的参考。 不等她说完,秦野已经忍不住打断她:“昆妮,你是真的想要见我吗?” 赵昆妮怔了怔,头皮微微发麻,她故作镇定地笑道:“不想见你,我干嘛飞过来?” 她刚说完,秦野已经一把把她放在腿上的包拿在手中,两手用力一拉,里面的东西全都掉了下来——当然,也包括那个用来监听的通讯器。 他弯腰,把它捡起来,捏在手指间,冷冷地问她:“那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赵昆妮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凝滞住了。 许久之后,她才用手捂着脸,小声啜泣道:“对不起,你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 秦野不开口,好像正在等着她的解释。 哭了片刻,赵昆妮才终于止住了,抽噎着把宠天戈派人把自己抓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秦野压低声音问道。 她立即摇摇头:“他对我很客气,只是说想知道顾先生现在在哪里……” 闻言,秦野冷笑一声:“放心,顾先生现在在一个很好的地方。” 第九十二章 上门 秦野脸上的笑容,彷佛透着一股冰冷嗜血的味道,令赵昆妮没来由地全身颤抖了一下,拼命向后缩着,觉得面前的男人无比陌生。 她原本以为,宠天戈是得罪不起的,然而现在,眼看着秦野这么死死地看着自己,她觉得,其实得罪了秦野,或许也不是一件好事。 “秦野,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也是没有办法,宠天戈那个人,你是知道的……” 赵昆妮惨白着一张脸,嘤嘤啜泣。 深深地凝视着她的泪颜,许久之后,秦野收起了脸上那吓人的表情,他叹息一声,伸出两只手,将赵昆妮抱入怀中。 他知道,在别人的手下做事,有多么的身不由己,他懂。 由于自己的还不够强大,才令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两个人紧紧地相拥着,片刻,秦野拿起了那个通讯器,放在眼前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他丢在地上,一脚将它踩碎。 赵昆妮呆呆地看着他的举动,虽然害怕,可也不敢阻止秦野。 犹豫再三,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顾先生到底在哪里?你不是说,他在这里吗?既然他不在,那你现在带我来这里……” 秦野笑了笑,推开车门下了车,又绕到这一边来,帮她打开车门,示意她下来。 “你不是说喜欢这种喷泉吗?怎么不下来,近距离看一看?顾先生说了,你在南平期间,不要去酒店,就住在这里,想住多久都可以,我陪你一起,白天就到处玩玩。” 赵昆妮大吃一惊,不过,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秦野的手中,一路跟随着他,走到这栋别墅前。 这里的环境真的很美,虽然赵家在南方也有豪宅,但是跟眼前的这栋房子一比,就显得不够大气了。这种西式的别墅占地面积一定要大,如果地方太小了,就难免小家子气,可是南平的房价高得逆天,如果不是真的豪掷千金,根本不可能拥有这种私人房产。 “来,我带你四处转转。虽然我现在买不起这么贵的房子,但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赚钱……” 看出赵昆妮眼中的羡慕之情,秦野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道。 虽然依旧紧张不安,然而,随着他一步步用温柔体贴来攻下了她的心房,赵昆妮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跟过来,秦野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与此同时,因为通讯器的损坏,那些人惊恐地发现,自己和赵昆妮失去了联系。 虽然她用几点提示,让他们知道了她和秦野现在在哪里,不过,由于秦野刚才亲口说过,顾墨存并不在这里,所以,他们并不敢贸然继续。 其中一个人拨通了宠天戈的电话,向他请示,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听他说完了从机场出发之后的全过程,宠天戈微微一笑:“你们可以回来了,不用再跟着赵小姐了,她的任务已经到此结束,你们也是。” 闻言,这个人顿时吓坏了,以为是宠天戈对他们今天的表现大为不满,口中急忙解释不停,请他原谅。 “不是你们的问题,也不是赵小姐的问题,是对方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 宠天戈现在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秦野在主动提出和赵昆妮在南平见面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提防着她了,也猜到了她可能不是一个人前往南平。 “秦野开了那么高调的一辆车,就是害怕你们跟丢了。所以,你们不要再去找那栋别墅,如果你们出现,我怀疑可能还有危险。” 他只是派这些人去摸一摸顾墨存的情况,并不希望他们真的去送死。 听了宠天戈的分析,他们急忙倒车,马上撤离。 放下手机,宠天戈不禁再一次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刚刚让那个人把之前的对话记录都发到了手机上,打开音频,宠天戈可以清晰地听见,在通讯器破碎之前,秦野和赵昆妮的对话。 当秦野说到“顾先生现在在一个很好的地方”这一句的时候,宠天戈按下暂停键,向前退了一点点,又反复听了好几遍。 直觉里,他能感觉到,这句话其实是有些特殊含义的。 可具体是什么含义,宠天戈却说不出来。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面朝着一整座城市,陷入沉思。 机场贵宾通道,有一个有着东方面孔的男人显得十分显目:他穿着米白色的长款风衣,衣领稍稍立起,遮住了半张脸,而他头上的帽子下方,隐约露出了一角白色的纱布。 而在他的身边,则前后簇拥着几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高大保镖,看样子,他们之中有一部分是本地人,还有一部分同样是东方面孔。这些人全都不苟言笑,将穿着风衣的男子围得死死的,几乎密不透风。 他们刚一走出通道,一辆加长黑色车便稳稳地停在门前。 开门,上车,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两个保镖跟着他上了这辆车,其余人则是上了后面的车子,一路疾驰。 坐在车上的顾墨存轻轻地将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他的头部到目前为止还不能吹风,上面还缠着一圈纱布,几乎将整个后脑都裹得严严实实。 一个保镖轻声说道:“顾先生,这里距离您要去的地方……” 抬起一只手,顾墨存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不用告诉我需要多久,我并不着急。其实,我倒是很想欣赏一下沿路的风景,毕竟难得来一次。以后,也许没有机会了……” 闻言,保镖立即闭上了嘴。 车外不断闪过的景色,对于顾墨存来说,是颇为新奇的。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觉得头有些痛,于是闭上双眼,稍事休息。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顾墨存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神采奕奕,这么多年的高负荷工作之下,他早已学会了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来获取最大的能量,此刻也不例外。 掏出手机,他点开一张照片,凝视了许久。 我要去见你了,在我所剩无多的日子里,我最想见到的人,其实还是你。 这句话藏在顾墨存的心底,已经有几十个小时那么久,一开始,他不能下定决心,但是那种强烈的渴望,还是促使他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亲自前往澳大利亚。 他让秦野去查,没有查到荣甜的离境记录,也就是说,她现在应该还住在夜昀夫妇那里,位于珀斯的某个家族庄园内。 车开得很快,放下手机,顾墨存有些昏昏欲睡。 虽然在临出发之前,医生为他开了几种恢复效果极佳的术后药物,但他毕竟刚做完一次大手术,身体状况很差,并不适合长途飞行。 可是,尽管所有人,包括秦野都是坚决反对,谁又能说服得了顾墨存呢? 正因为这样,所以秦野才有些迁怒于荣甜,觉得她是红颜祸水。不过,他转念一想,赵昆妮不也是这样吗?自己又比顾墨存聪明到哪里去呢?还不是心甘情愿地被她耍得团团转,直到现在也不死心,还想要和她面对面地谈谈清楚。 或许,一切都是孽缘。 荣甜从茶几上拿了一个甜橙,嗅了嗅,香气扑鼻。 她拿起水果刀,刚要一刀切下去,冯萱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荣甜拿着刀,立即大喊一声:“哎呀,怎么能拿刀呢?快放下!” 不喊还好,她一喊,荣甜被吓了一跳,水果刀的刀尖刚好在手指上碰了一下,割了一道极小的伤口。 见状,冯萱自责得快要哭出来,连说都怪自己。 她急忙夺下荣甜手中的刀,又去找创可贴。 “妈,没事的,一个小口子而已。” 荣甜并不在意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刚说完,右眼皮又跟着重重地跳了几下。不仅如此,她肚子里的宝宝也好像从沉睡中醒来似的,伸胳膊蹬腿,在里面来回地折腾着。 “喂,你好像很有力气嘛。” 她轻轻在肚皮上摸了一把,似乎感受到母亲的爱抚,孩子动得更厉害了,简直是前所未有。 “这么淘气,肯定是个调皮小子。” 冯萱找来创可贴,戴着老镜,小心翼翼地给荣甜的伤口贴上。 “哈哈,宠天戈还天天做梦,以为这一次能生个女儿,凑个‘好’字呢。我看,他是要失望了,我也觉得是个男孩儿。哎,要是小公主就好了……” 她笑着说道。 母女两个正在闲话家常,外面忽然响起车声,听声音,还不只是一辆。 “你爸刚出门没一个小时啊,怎么回来了?” 冯萱疑惑地说道,向外张望着,他们住在这里,图的就是清净,平时前来做客的朋友并不多,何况也不会有人随便上门。 “我出去看看。” 荣甜觉得自己今天从醒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现在又有不速之客前来,她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和冯萱一起走出门,夜家的房子前,果然停着三辆豪车。 先是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了车,一身黑色西装,看上去就像是电影里的保镖一样。紧接着,一个人打开最前面那辆加长豪车的车门,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走了下来。 冯萱用手扶着眼镜,口中惊呼道:“周扬?!天呐……” 不等说完,她便双眼一翻白,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 你是那个小模特 冯萱的晕倒,令荣甜大惊失色,她顾不上其他,立即去搀扶母亲。 很明显,她是忽然之间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才一头厥过去。虽然冯萱的心脏不是特别好,但平时很少有不适感,更不要说昏厥,更是前所未有。 “妈妈!” 荣甜毕竟是个行动不方便的孕妇,使不上力气,幸好顾墨存身边的两个身形高大的保镖疾步上前,一下子就把冯萱给搀了起来,并且扶着她在门口的躺椅上坐下来。 片刻后,冯萱幽幽转醒,在她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药,荣甜急忙倒了一杯水,让她把药先服下。 吃过药之后,冯萱的脸色好起来稍微好了一些。 她抬起手,指向顾墨存,张口结舌地喃喃道:“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是……” 当年,周扬公派去了非洲,并且在当地牺牲的消息传到夜家,夜昀夫妇非常痛苦,更多的则是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难过。后来,得知宠天戈一直在照顾着她,虽然这件事是夜家理亏,对不起女婿,可没有父母不想着儿女幸福,于是他们也就没有再多加阻拦。 之后,由于移民到了澳大利亚,对于国内的事情,老两口知之甚少,所以,他们并没有能够把周扬和顾墨存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此刻,乍一看见自己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女婿居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冯萱怎么能够不惊得失魂落魄?! 不等顾墨存说话,一旁的荣甜顿时睁大双眼,抬起头看向他,失声喊道:“你就是周扬?照片上的那个……” 她的语气和表情令顾墨存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她的样子看起来,竟然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 还是说,她是故意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扮傻充愣,想要把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脑子里闪现过种种可能,令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顾墨存自认为是个聪明人,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是真的看不清她的内心想法了。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惊讶?如果不是你给我发了电子邮件,我还不知道你现在竟然在这里。奇怪,宠天戈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送到这里来?” 顾墨存环视着四周,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他提起宠天戈,冯萱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她吃力地从躺椅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了顾墨存的面前,死死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周扬,好孩子,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都说好女不二嫁,可我们婴宁也是没有办法!他们都说你在非洲出事了,还把你的骨灰都运回来了,她才二十几岁,不可能就这么一辈子啊!既然你们这一世有缘无分,那就祝福彼此吧,你的条件这么好,一定还能找到可心的女人……” 眼看着顾墨存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赶到这里,冯萱自然明白,他这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 见他不说话,她又垂泪道:“老大都好几岁了,老二眼看着又要生了,你就算打死她也没有用……是我和老夜两个人教女无方,是我们全家对不起你……” 当年,是夜婴宁不是很同意这门婚事,但夜昀夫妇却觉得周扬是个很不错的女婿人选,一再怂恿。再加上,周扬本人也对夜婴宁十分满意,三票对一票,夜婴宁反驳不了,再加上,她也对杳无音讯的栾驰有几分心灰意冷,索性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 顾墨存只是站着,依旧不开口,只是握着的两只手隐隐透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见他什么都不肯说,冯萱自知自己的话起不到什么作用,不由得抽泣连连,身体一软,当场就给他跪了下来。 “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她姓什么叫什么,她都是我的孩子!你要是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就弄死我吧,我活够本了,不怕死……” 冯萱双膝着地,膝行几步,拉住顾墨存的一片衣角。 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做,包括顾墨存本人也是大惊失色,急忙让她起来。 “妈,你快起来!你怎么能为了我给别人下跪呢?” 荣甜扶着腰,吃力地去拉冯萱的臂膀,可是后者死死地跪在地上,似乎铁了心一样,一定就要听到顾墨存答应她,不会去追究荣甜的责任。 偏偏,顾墨存并不松口。 见母亲不肯起来,荣甜强忍着晕眩,直直看向顾墨存,哑声道:“你先让我妈起来,我有话和你单独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让身边的保镖将冯萱从地上拉了起来。 就算冯萱再倔强,也不是三五个高大男人的对手,直接被他们联手从地上抬了起来,一路送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妈,我没事,你先休息,别告诉爸爸,他还没办完事呢。” 荣甜把一杯热水塞进冯萱的手中,紧握着她的手,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连声劝道:“我真的没事,是我让他来的,我有话和他说,说完就好了。你好好坐在这里休息,千万不要激动,要不然又该难受了。” 她知道当心脏不舒服的时候,那种感觉有多么强烈,所以一再叮嘱着冯萱。 确定母亲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荣甜指了指外面的小园,主动向顾墨存提议道:“我们去外面说吧,房间里气闷。” 他点头,表示可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 荣甜走在前面,顾墨存跟在后面。 天气很好,带着一点点微风拂面的感觉,荣甜为了舒适,穿了一条无袖的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轻轻飘起,从后面看俨然一条美人鱼的尾巴,很是飘逸。 她一回头,发现顾墨存走得有些慢,居然落在了自己的身后,足有好几步远。 “你不用害怕,这条路我每天都会走一遍,很少有车经过。这里地广人稀,平时很难遇到什么人,我不可能在这里埋伏着杀手。” 说完,荣甜笑了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这个笑话。 顾墨存没有笑,大概是,他觉得并不好笑吧。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我也没想到,你这个人真的存在。” 她站住,没有继续向前走了。 荣甜回过头来,侧身看着顾墨存,几秒钟以后,她一脸认真地说道:“对不起,可能你会白跑一趟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她顿了顿,歪过头,表情专注,似乎正在考虑着,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把整件事说得更加清晰简洁一些。 顾墨存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几米远的女人。 他觉得,自己的后脑在隐隐作痛。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种微风吹在身上,是很舒服的。但是,对于他来说,尽管戴着帽子,可是风还是会往伤口里钻,令他极为不适。 “你要说什么?还是说,你其实什么也不想说,只是为了把我骗出来,拖延时间?” 顾墨存看出,夜昀不在家,此刻,家中只有冯萱和荣甜母女两个人在家,还有两三个女佣。 也许,她只是想要拖着时间,等夜昀回来罢了。 就算夜昀回来,那又如何,如果他真的从一开始就抱着血洗夜家的想法,那么此时此刻,除了她以外,根本不可能留有一个活口了。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顿时涨红了脸,矢口否认。 “我只是在想怎么把要说的话说得明白一些而已。那好,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你都不应该来找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夜婴宁,我也不是荣甜,我是一个早就死了的人,但是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我不是我了。我根本就不记得你,就连你是夜婴宁的丈夫这件事,我也是到了珀斯之后才知道的,我无意间发现了那个邮箱,又在夜家的老相册里翻到了你们结婚时候的照片。总之,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在孤儿院长大,我姓叶,树叶的叶,我死于很多年前的三月二十四日凌晨……” 她承认,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十分颠三倒四,任何一个人听了以后,都会觉得她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或者患有臆想症。 可是,她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把这些事情说得更明白了。 痛苦之下,荣甜也用手拍了拍脑袋,无奈地说道:“很抱歉,我也知道我说得很没有头绪,但我真的没有骗你。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适应环境,我不想让周围的人伤心,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了……” 顾墨存盯着她脸上的困惑表情,忽然之间,他的脑子里一道光闪过,好像想到了什么。 孤儿院,姓叶的年轻女人,三月二十四日,谋杀…… 他脱口道:“难道你是那个小模特?!” 荣甜猛地抬起头,大惊道:“你怎么知道?” 她的反应,显然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测。 只见顾墨存的身体轻晃了几下,还来不及说话,他居然也在荣甜的面前倒下了,吓得她尖叫连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第九十四章 更大的隐情 别说是顾墨存这么个大男人,对于荣甜来说,就算是一只猫一只狗,她都未必抱得动。 幸好,她的尖叫声传到了不远处,顾墨存带来的那群保镖听到了她的声音不对,直接跑了过来。一见到顾墨存倒地,他们中的人本能地拔出枪来,齐齐地对准了面色苍白的荣甜。 很明显的,保镖们将她当成了凶手。 “我什么都没有做!他是自己倒下去的!” 她立即举起双手,大声说道。 看着荣甜凸起的腹部,再加上四周的确没有任何的武器,这群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枪,七手八脚地把顾墨存抬了回去。 这里地广人稀,除了夜家,附近也没有其他的去处。 原本已经稍微平静下来的冯萱,一见到昏倒的顾墨存,她几乎又要晕过去。 确定荣甜没事,冯萱再也不肯听她的话,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夜昀的电话,让他马上回来。不仅如此,她还叫来了固定来家中给自己体检的康纳德医生。 那些身材高大的保镖将顾墨存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冯萱几次想要过去看看,都被他们拦了下来。 “喂,你们是想让他死吗?他可是你们的老板,他要是出事,你们这些大块头,一分钱都拿不到!都让开,我看见他的头上有纱布,纱布上面有血!” 吃过药的冯萱似乎好多了,一想到夜昀即将回来,她似乎也不怎么恐慌了,提着家庭医药箱,推开保镖,就冲到沙发前,伸手摘掉了顾墨存头上的帽子。 看清眼前,冯萱一阵惊呼。 荣甜快步冲过去,见到那密密匝匝的一圈圈纱布,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样子,顾墨存刚刚做过开颅手术?! 他竟然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这不是找死,又是在做什么?! “这是个疯子。” 冯萱喃喃,本想帮他处理一下伤口的手,也顿在了半空中。 幸好,住得不远的康纳德医生匆匆赶来了。 他是个六十多岁的本地人,身材高大,神采奕奕,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因为和夜昀夫妇投缘,所以康纳德医生一家算是他们最早结交的当地朋友。一听到冯萱说家里有人受伤,康纳德医生立即带着一个助手,用最短的时间赶到这里。 冯萱把一楼的一个房间腾出来,让人把顾墨存抬了进去,方便康纳德先生为他诊治。 “他来的时候,有没有随身行李?或者是药物之类的?” 荣甜想到了什么,立即抓住一个保镖,连声问道。 那人回想片刻,急忙返回那辆加长豪车,从车上取下来了一个黑色的密码箱。 密码是四位数字,除了顾墨存本人,随行人员纷纷表示,不知道密码究竟是什么。 荣甜抱着它,坐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儿,大着胆子按下了四个数字。 真的是。 是周扬和夜婴宁的结婚纪念日,月份加日期,正好是四位数。 她顾不得去感慨,把密码箱打开,里面的东西不多,都是一些文书之类的,她来不及去看那些究竟是什么,只是想要找到他的药物。 果然,里面有好几种外包装上都是英文的药物,甚至还有注射器。 荣甜把它们全都拿起来,跑去拿给康纳德医生细看。 房间里,冯萱正在和康纳德医生轻声交谈着。 “康纳德医生,这是他的药。你能不能看一看,这些药是治疗什么病的?我刚才和他在外面说着说着,他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荣甜把药递过去,一脸紧张地说道。 康纳德医生接过去,戴上眼镜,认真地一样样看过去,脸色也变得愈发严肃。 最后,他轻吐出一口气:“你们的这位客人,刚做完开颅手术,但是这只是第一次手术,我猜,他的手术还没有做完。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东奔西跑的,现在这样,对他的病情很不利。不过,他现在没事,快醒了,你去倒些水,让他吃药。” 说完,康纳德先生让自己的助理把顾墨存头上的纱布重换一遍,在他昏倒的时候,上面沾到了不少泥土,对伤口不利。 顾墨存的病情,令冯萱和荣甜几乎呆立在原地。 她们全都没有想到,假如接下来的手术失败的话,那么他在世上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多。而且,手术一旦失败,就意味着他会直接在手术台上离开人世,就连继续拖延病情的机会都没有。 特别是冯萱,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经历了极大的情绪波动,此刻,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难看。 荣甜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对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可她的心却有些不受控制,她总觉得,自己的体内好像分裂出来了另一个自我,这个自我正在对顾墨存投注着令她难以接受的关怀。 强烈的撕扯感,令她几乎有些撑不下去。 谢天谢地,就在这时,听到消息的夜昀终于回到了家中。 他毕竟是一家之主,他的出现,令母女两个人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依靠。 夜昀进门以后,马上拥抱了妻子和女儿,让她们不要害怕。 他刚洗了手,顾墨存就清醒了过来。 对于自己刚才的昏倒,他一点儿也不感到吃惊,像这样的情况,其实在南平已经有过好几次了,不过都是在手术之前。第一次手术之后,他就暂时没有再昏倒过,本以为在下一次手术之前不会再出问题,没想到,稍一受刺激,他还是无法做到像正常人一样。 夜昀把一杯水递给了顾墨存,让他吃药。 康纳德医生站在旁边,见他醒来,急忙向他询问了几句,发现他已经看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物,隐瞒无用,所以顾墨存也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病情。 “恕我直言,先生,您的情况并不十分乐观,任性妄为只会加重病情。” 正所谓是医者父母心,虽然不清楚这个年轻人同好友一家究竟存在着什么过节,不过,康纳德医生还是苦口婆心地说道。 “谢谢你们帮我换了纱布。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顾墨存服了药,淡淡地向康纳德医生和他的助手道过谢,然后站起身来,他平视着面前的夜昀,含笑问候道:“别来无恙,岳父大人。” 最后四个字,令夜昀终于轻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扶着身边的木桌,这才站稳。 康纳德医生和助手离开,留下空间,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 “周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欺骗我们家宁宁!你可知道,自从知道你的事情,宁宁她吃了多少苦……” 夜昀涨红着脸色,压低声音,连连逼问。 他和冯萱一样,虽然知道女儿的身上也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可总归是自己的女儿,总是偏疼着。如今见到女婿周扬死而复活,就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夜昀忍不住满腹疑惑,却又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顾墨存依旧保持着微笑,拿起放在一旁的帽子,重新戴好,遮挡住头上的伤口。 “说来话长。不过,我先要去和她把话讲完,然后再来和您叙旧。” 说完,他迈步就走出房间。 见顾墨存走了出来,和冯萱坐在沙发上的荣甜一下子弹起,一脸紧张地看向他。 “你的房间在哪里?” 他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问道。 听了顾墨存的话,荣甜不由得顿了一下,心生防备。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想要和自己把刚才没有说完的那番话继续说完,不适合在人前。 于是,她立即走上前,轻声说道:“你跟我来。” 一听说荣甜要带着顾墨存回房谈话,夜昀不禁有些紧张,想要阻止,一旁的冯萱拉住他,朝他使了个眼色。她已经知道顾墨存得了绝症,也清楚他现在没有什么体力来伤害女儿,还不如索性把话说明白,让大家都得到最后的解脱。 两个人走进了荣甜的房间,她把房门轻轻带上。 顾墨存站定,环视一圈,这才哑声问道:“你刚才和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她点头,垂眸开口:“根据宠天戈和蒋斌两个人的说法,其实我变成夜婴宁很久了,但我不记得。我唯一记得的是,我一个人去了郊外的一栋别墅,看到了一大片鲜红像血的玫瑰,在回来的路上,我的脑子里很乱,头也痛得不行,直接在车上晕倒。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记忆停留在了很多年前的三月二十四号。” 他打量着她,从她的描述中,可以判定,她去的是他转让给她的那栋别墅,也就是当年他和夜婴宁结婚以后所住的房子。 “那件嫩|模吸毒致死案,在当年曾经很轰动。有人声称一个叫做叶婴宁的小模特死在了派对上,但是,警方将她的墓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空的。至今为止,警方也没有破获这件案子,据说,它已经成了中海有史以来的十大悬案之一。” 原本,顾墨存以为,这件案子之所以没有结果,不了了之,是因为宠天戈是本案的最大嫌疑人。而且,找不到尸体,也就没有办法提起公诉,成了无头公案。 没想到的是,这其中还有更大的隐情。 第九十七章 72小时恋爱计划(1) 不仅没有生气,顾墨存反而朝着夜昀夫妇露出来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于是,这个笑容就带了一点点凄美的味道。虽然,这个词语用在男人的身上并不是十分恰当,然而,除了这种形容词,的确也找不到其他更为合适的词语。 看了一眼侧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荣甜,顾墨存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拿在手上,在唇边吹了吹。 “你问我,为什么要留下来,是吗?理由很简单,我十几岁就去当兵,这些年来,我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享受过普通人的生活。我想体验一下,普通人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怎么吃饭,怎么睡觉,怎么做家务。”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给出回答。 冯萱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还要再说什么,一旁的夜昀已经用力地拉住了她,不让她再说,以免她的话真的激怒了顾墨存。 因为,他看得出来,因为生病的缘故,顾墨存的情绪并不是很好。假如他失去理智,就算有荣甜在场,也没有人能够确保他可以保持冷静。 眼下,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 “你留下可以,我们也会尽量配合你,但是,你也必须做到,不要伤害我的女儿,还有她的宝宝。” 夜昀将妻子挡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向顾墨存,希望他再一次亲口保证。 缓缓地点了点头,顾墨存微笑着开口:“我保证。” 荣甜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她有些恍惚,用了几秒钟,才想起之前的事情,顿时打了个激灵。猛地一掀被子,荣甜快速地坐起来,伸手扭亮床头的那盏灯。 灯光骤然亮起,她有着短暂的不适应,眯着眼睛向四周看去。 这一看,荣甜自然也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她小声叫了起来,然后下意识地用两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不再发出声音。 然而,虽然只是十分轻微的响声,但顾墨存还是醒了过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保持着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警觉,最近两年尤甚,几乎达到了惊弓之鸟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他很难保证八小时的连贯睡眠,常常是断断续续的小睡,在极其疲惫的时候,小憩片刻。 顾墨存睁开眼,看见荣甜坐在床上,头发微乱,双眼圆睁,眼睛里流露着恐惧,不解,还有惊讶,她的确没有想到,他竟然还留在这里,不肯离开。 “你父母很好,我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他知道她最担心的是什么,索性主动回答。 荣甜立即松了一口气,脸上原本紧绷着的线条也明显柔和了少许。尽管如此,她的身上还是散发着紧张的味道,两只手也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凸起的小腹上,时刻保持着戒备。 “你恋爱过吗?” 片刻的沉默之后,顾墨存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个极为奇怪的问题。 她微微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别紧张,我现在只是和你闲聊。” 他看出她从头皮到脚底都陷入在紧张之中,于是向她笑了笑,将房间的灯打开。 柔和又不失照明度的灯光洒下,果然,房间亮起来之后,那种压抑的气氛得到了很大的缓和。不仅如此,顾墨存还主动倒了一杯温开水,亲手递给荣甜,她刚刚醒来,一定口渴得厉害。 等她喝了水,他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荣甜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有过。” 他一挑眉头:“我是指,除了宠天戈之外的男人。” 她依旧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下子,换做是顾墨存稍显惊讶,他好奇地问道:“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握着水杯,犹豫了几秒钟,这才开口:“是个富家子,很有教养,虽然有钱,但是身上并没有那种纨绔之气。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也有很强烈的自卑感,我甚至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获得他父母的认可……” 想到林行远,荣甜的心头顿时弥漫着一股苦涩的感觉。其实也不完全都是苦,或许还有一点点甜,就像是松子,微微甘甜,微微苦涩。 顾墨存十分认真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听她说完,他才继续问道:“后来呢?” 他的话令荣甜一惊,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呢? 她放下水杯,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准备离开房间。 不料,顾墨存快步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会在这里停留七十二个小时,时间一到,我就会离开。而且,我保证,你、你父母、你的宝宝都不会有任何危险,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荣甜并不理会他所说的话,她垂着头,一脸平静:“我不会和你做任何交易的!” 她不会再上当,随随便便就按照别人的话去做。 顾墨存微微一笑:“这不是交易,而是命令。你想,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和我交易的东西?难道是你们一家四口人的性命吗?我早就捏在手中了。” 他的话刺痛了她,令她愤愤抬起头,低吼道:“那你要什么?” 凝视着荣甜的眼睛,顾墨存的目光一路逡巡着她的脸,虽然她的五官已经调整过,不过,大的方向还是没有根本的变化,只是看上去更精致了一些。他闭上眼,又快速地睁开,却发现自己竟然快要记不得夜婴宁的样子了。不知道是时间过得太快,还是他现在的记性太差,就连那个女人留在他心上的疤痕似乎都变淡了很多。 生活比小说更残酷。 “我想……在离开人世之前,体会一下恋爱的感觉。” 他俯下头,嘴唇贴近她的嘴唇,却最终没有亲吻下去。 荣甜本能地退后一步。 她根本就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然而,接下来,顾墨存已经用行动来告诉她,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执起她的一只手,拉着她去餐厅。 “第一个,吃饭。” 荣甜用力地甩了几次,都没有能够把他的手甩开,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来到了家中的餐厅。她看见,夜昀夫妇已经坐在了餐桌的旁边,果然是毫发无损,而且身着华服,看样子好像要去赴宴一样。 确定女儿没事,他们也放下心来,起身就走。 “妈,你们去哪儿?” 荣甜焦急地喊道,想要冲过去,无奈她的手被顾墨存拉得死死的。 听她一喊,冯萱顿时快要哭出来。 “康纳德先生的女儿回娘家,邀请我们去吃晚饭,我们等你睡醒了,告诉你一声,要不然,我们早就出发了。你好好吃饭,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夜昀说完,拉着冯萱一起离开。 很快,家中除了佣人,就只剩下荣甜和顾墨存。 她明白过来,他是故意要和自己独处。 看起来,顾墨存似乎很享受这个所谓的“七十二小时恋爱计划”,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是那种真的笑容,和他平时的那种笑容迥然不同。 荣甜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怀孕到了中后期,胎儿发育所需要的营养必须要保证,她还是拿起筷子,沉默地吃饭。 顾墨存开始帮她夹菜,剔除骨头,或者鱼刺,一样样地帮她夹在小碟子里,然后递给她。 假装没有看见,荣甜继续低头扒着碗里的米饭。 “如果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你还会对我给你夹的菜不理不睬吗?” 他耐心地循循善诱。 荣甜只好伸出手,把那些菜全都倒进自己的碗里,一口口吃掉。 “我觉得你不太投入,就算是演戏,也应该演好自己的角色。” 顾墨存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她终于受不了,站起来,把几样菜夹进碟子里,也盛了一碗汤,全都推到他的面前,略微扬起下颌,一脸挑衅地说道:“这样可以了吗?” 他笑笑:“假如不这么凶,就完美了。” 饭后,是荣甜的固定散步时间。 她希望能够顺产,所以一直在保持着适当的运动量,散步是每天必做的事情。然而,由于顾墨存在身边,今晚的散步对于荣甜来说,成了一种折磨。 偏偏,他一路拉着她的手,看上去十分惬意。 “你为什么这么想恋爱?” 终于,荣甜忍不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如果他剩余的生命真的十分有限,那么,在这里浪费三天三夜,并不明智。恋爱有什么特别的?一个成年人,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恋爱,就算不完美,就算很普通,总也是一段经历,何必非要去刻意地制造它。 “因为没有恋爱过啊。相亲认识,见了几次面,就直接结婚了。” 顾墨存伸出手,晃了晃,无名指上的婚戒亮得耀眼。 他的回答那么自然,听得荣甜一愣。 “怎么可能,婚前的见面难道不算恋爱吗?” 她不信,手心开始有一点点出汗的感觉,可他就是不肯松开手。 顾墨存没有回答她,他忽然停下脚步,因为被他拉着,荣甜也不得不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他。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他的嘴唇轻轻亲吻着,轻得不像是真的。 “我不是……” 她想说,我不是她,你不要把我当成她。 但是,一想到他可能就快要死了,荣甜又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第九十九章 来世莫相见 四周忽然起风,风将荣甜盘好的头发吹得微乱,几根发丝不停地拂过她光洁白皙的额头。 集市上的人四下乱窜,有母亲抱起孩子,因为担心跑不快,所以躲在摊位后面,还有人边跑边喊,连手上的东西都不要了。 卖奶酪的老女人见荣甜呆愣在原地,不由得上前去搀扶她,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大概意思是,让她和自己快走。 “不……” 她终于回过神,一把甩开老女人的手,吃力地朝着顾墨存倒下的方向挪动脚步。 他中枪了? 哪里中枪? 会不会死? 一系列的问题窜过荣甜的脑海,她想,她是应该开心的,如果他死了,那么自己和父母的危险也就彻底解除了。可是,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死掉,而且就死在自己的面前,她顿时又有一种连心脏都在狠狠抽搐的感觉。 虽然心里很想要在第一时间赶过去,然而,双腿发软的荣甜惊恐地发现,自己就连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她试着慢慢接近,看见仰面朝天的顾墨存一动不动,只是右手还死死地握着那把枪。 他的胸口绽开了一朵血红色的,染透了衣服,刺得她眼睛一阵阵发痛。 地上的尘土混着血液的腥膻,形成一种强烈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荣甜的鼻子里钻,她弯下腰,发出干呕的声音。 不仅如此,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荣甜下意识地抬起头,她看见一个瘦高的东方男人,骑着一辆十分帅气的哈雷机车朝着这边极速驶来。他甚至没有让机车停下,只是漂亮的一个甩尾动作,长腿点地,然后,他抬起一只手。 他的手上有枪! 她呆住,整个人都在发抖。 因为周围的人都已经尖叫着逃开,所以,站在原地的荣甜成为了十分明显的目标。 等到她终于意识到,那个帅气男人将枪口对准的是自己,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倒地多时的顾墨存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站了起来,不仅如此,他甚至一边朝着荣甜扑过来,一边扣动扳机。 依旧是两声紧紧相连的枪声,由于距离太近,荣甜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穿孔。 她吓得紧紧闭上双眼。 直到一切声音消失,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她猛地睁开眼睛,本能地看向前方,那个男人伏在机车上,一动不动,几秒钟后,那辆帅气逼人的哈雷机车轰然倒地,带起一片恐怖的烟尘。 荣甜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向自己扑过来的人,是顾墨存! 她顿时大喜,原来他没有死! “你……” 就在荣甜刚说出一个字,身边的男人已经向她伸出一只手,手上全是鲜血,她本能地握住,然后看见他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胸口的血,又多了一朵。 荣甜艰难地跪下,她的肚子已经很大,这个动作令她倍感吃力,但她还是跟着顾墨存一起跪在地上,用两只手拼命地按着他的伤口。 她能够看见,鲜血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外涌。 “我……我好冷啊……” 他喃喃自语,双眼失神。 荣甜从头上扯下发带,勒住顾墨存的胸口,血稍微止住了一些,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办法。 “我抱着你,不冷,不会冷……” 她吃力地用双臂环着他,不停地试图和他说着话,希望他不要马上陷入昏迷。 周围有人在大声喊叫,还有人报了警,打了急救电话。 只是,无论是警车,还是救护车,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赶来。 荣甜惊慌地看向四周,她担心再来一个杀手,已经来了两个,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个。假如这个时候再来一个,她和顾墨存都会死,谁也逃不脱。 她明白了,原来,他刚才让自己去买奶酪,其实是想要支开她。她在他的身边,他不敢开枪,更害怕她会被打中。 如果说第一次开枪,她还不懂,那么第二次,她就是亲眼看见,他分明是在用性命保护她。 “冷……我好困……我要睡……” 顾墨存不停地颤抖着,因为失血过多、过快的缘故,所以,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也透着一股淡淡的浅粉色。他蜷缩在荣甜的怀中,眼皮发重,一点点地闭上眼睛,似乎随时都会睡过去,再也不会醒过来。 她吓坏了,不停地用力掐着顾墨存的肩膀,试图用疼痛来唤醒他,让他保持清醒。 在这种时候,假如他真的“睡”过去,那就是永远都不可能会醒来了。 所以,荣甜绞尽脑汁,一把握住了顾墨存的手,让他的手心贴着自己的腹部,口中焦急地喊道:“不要睡!不要睡!你有没有摸到宝宝在我的肚子里动?你摸一下,你用手心贴着动一动,它也会回应你!” 这句话还真的起到了作用。 本来,顾墨存的两只眼睛都快要阖上了,一听这话,他吃力地睁开眼,真的如她所说,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掌。 一大滴泪从眼眶涌出,荣甜用手指狠狠地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应到了顾墨存的抚摸,竟然真的小幅度地踢了踢腿,伸了伸胳膊,将她上身的衣服都顶起来了一个小鼓包。 “你看,我没事,它也没事,我们都很好,你也一定不会有事。你千万不要睡觉,救护车马上就会到了……” 她焦急地向四处看着,隐约从远处听到了警笛声。 顾墨存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贪恋地收回了手,一把握住了荣甜的手,虽然他很用力,但是她根本没有感受到什么力道。 “听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在邮件里写过一句话……” 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黯淡无光,看得令人心痛不已。 她急忙反手握住他的手,不停地点头:“你说,你说……” 顾墨存咳嗽了一声,嘴角溢出带血的泡沫,他不停地喘息着,呼吸急促:“今、今生不后悔,来世莫相见……我爱你……但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要再遇到你……” 说完,他吃力地抠下了无名指上一直戴着的那枚男款婚戒,用尽最后的力气,塞进了荣甜的手中。 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从车上快速跳下来当地的警员,以及医护人员。 “女士,请你放手!我们需要……” 无数个人一起围过来。 荣甜跪在地上,顾墨存的手枕在她的臂弯之中,她托着他的头,紧紧地抱着他,手中还攥着那枚满是鲜血的戒指。 “他还有呼吸!快!快抬上车……” 四周全是嘈杂的声音,她一动不动,只是凭借着本能,犹如一头母兽一样,死死地保护着怀中的幼崽。几个警察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顾墨存从她的怀里抱了出去,然后抬上救护车,进行全力抢救。 而等到荣甜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她能察觉得到,腹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破开,紧接着,两腿间哗啦啦湿了一大片,她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就好像尿失禁一样。 “救,救我……” 她的口中痛苦地呻|吟着,荣甜用手抓住一个警察的手臂,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就像是开了闸的自来水一样,哗哗地顺着额头和脸颊向下流。 “这边还有一个孕妇!她好像要生了!” 那个警察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似乎有些经验,打量了一下荣甜,立即大声喊道。 由于那辆救护车已经刚刚开走,他们只好合力将她抬上警车,直接送去附近的医院。 一路上,那个中年警察一直在安慰着荣甜,并且摘下自己的警帽,原来,他把儿子女儿的照片打印在一块布上,又让妻子缝在里面。 “看,这是我的儿子和女儿,他们是我的宝贝。你的宝贝也一定会很健康,不要哭,吸气,呼气……” 警察不停地帮助荣甜调整着呼吸,但是,她能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的力气好像在一点一滴地流失着,眼前冒出一片片金星,不停闪烁。 见她死死地抓着一枚男士戒指,警察连忙问道:“刚才那个是你的丈夫吗?” 荣甜愣了愣,艰难地摇头。 “他……他还活着吗……” 她咬紧牙关,挤出来几个字。 警察为了安慰她,点了点头。而事实是,他也不知道此刻的情况。 见状,荣甜似乎松了一口气,陷入了昏迷之中。 就在这时,她背着的那个小包里,手机正在疯狂响着。警察抽出手机,看见来电名字是三个陌生的汉字,他虽然不认识,但还是马上接起。 ***** 秦野和赵昆妮被绑在一起,背靠着背,两个人显然处在昏迷之中,尚未醒过来。 他们的周围,是几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 而前方的沙发上,则端坐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阔太太,保养得宜,面容姣好,正是连日来被公司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谢君柔。 “把他们两个人给我弄醒。” 她放下茶杯,向身边的人吩咐着。 立即有两个人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冰桶,里面盛满了冰块。 第一百章 生死就在一线 这两个人提着满满的一桶冰块走了回来,看向谢君柔。 “夫人。” 其中一个人征询着她的意见。 谢君柔不耐烦地一挥手:“浇上去!把他们给我弄醒!”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冰块全都倒在了秦野和赵昆妮的身上,还有一些顺着衣领,滑进衣服里去,把他们两个人冻得一个激灵,全身哆嗦着,果然清醒了过来。 原本,他们两个人正在顾墨存的别墅中,过着快乐的二人世界。哪知道,谢君柔带着一群保镖突然闯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把他们敲晕,然后绑了起来。 秦野颤抖着,扭头看了看同样一脸惨白的赵昆妮,见她还好,这才放下心来,看向对面的谢君柔。 这一看,他顿时大惊失色,脱口喊道:“夫人!” 冷笑一声,谢君柔伸手取过茶几上的茶杯,朝他一泼,滚烫的茶水浇了秦野一头一脸,刚被冰块浇过的皮肤,再被热水一烫,立即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刺痛感。 不过,秦野毕竟有过一段亡命徒的生涯,比流浪狗还惨,这点儿小小的折磨,他倒是还不放在眼底。而且,他宁愿谢君柔集中火力,来对付自己一个人,也不要碰赵昆妮的一根汗毛,她那么柔弱,受不了一点点的伤痛。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谁啊。我以为,你跟着那个不孝子混了几天,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哼了哼,谢君柔语气不善地说道。 听出她话语中的挖苦,秦野连忙说道:“夫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子计较,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何况,顾先生一向都以您为心中最重,这一点,我们这些底下人是都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起到了作用,总之,谢君柔的表情看起来缓和了不少。 “少给我戴高帽。我问你,他最近魂不守舍的,是不是为了荣家的那个女儿?有没有搞错,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而且,我听说她已经和那个姓宠的搞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要我出手,才能把这些烂事都摆平?” 一拍沙发扶手,说到这件事,她再一次怒不可遏。 这些天来,整个谢氏都被宠天戈打压得抬不起头来,股价狂跌,原本正在开工中的各个项目也不得不停滞。最要紧的是,借着这个机会,谢君堂联合一帮公司的元老,趁机想要把她挤出董事会,再不济,也要谢君柔交出手上目前的种种大权。 最可笑的是,这帮老东西居然厚着脸皮,说什么女生外向,既然谢君柔已经嫁了出去,就没有理由继续在娘家手握重权,应该交还给哥哥的手上。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好像全然忘记了,几年以前,谢君柔在谢氏处于风口浪尖的时候,毅然决然地回到娘家,重整旗鼓,力挽狂澜。 听着谢君柔的口风不对,秦野微微变了脸色,试探着说道:“夫人,难道您……” 他擅于察言观色,从谢君柔方才的寥寥几句话中,秦野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暗道不好,情况可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偏差! “我什么?指望着你们这群小的,根本不做事!还好,我已经派人查到了,宠天戈的那个女人现在在澳大利亚。打击我们谢家的时候,他不是很能耐吗?我倒要看看,等他后院起火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能耐,这么狂傲!” 谢君柔冷笑一声,反正,她已经安排好了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被制服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带到她的面前。 想了想,她又皱眉问道:“对了,小扬最近到底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人也不见,事也不做。听说,他一个人在医院里,他是哪里不舒服……” 话音未落,谢君柔看见,秦野正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自己。 那表情,看起来就好像要吃人一样。 秦野自认为不聪明,可是,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挣扎着,想要把身上的绳子弄断。可惜的是,他刚一动,两个高大的保镖就将他死死地按回沙发上,他们下了重手,他的左右肩膀都在咔咔直响,快要断掉。 “你会后悔的!” 动弹不得,秦野只能大声狂喊。 谢君柔不明所以,被他的冲撞狠狠地气到,她愠怒着开口斥道:“你说什么?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只是我儿子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对于她的谩骂,秦野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顾墨存现在就在澳大利亚!就在那个女人的身边! “你会后悔的!放开我!我要去救顾先生!” 秦野不停地挣扎着,可是,他越是挣扎,身边的那两个壮汉就越对他下狠手。 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谢君柔终于出声阻止道:“你们先放开他,让他把话说完。” 说罢,她又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会后悔?你不是向来和小扬形影不离的吗?告诉我,小扬他现在人在哪里?” 谢君柔的话音刚落,一个男人匆匆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 定睛一看,秦野认出来,那是顾墨存的药盒。 第一次手术之前,顾墨存有几天住在这里,这些都是他随身携带的药物,用来缓解疼痛。 “这是什么?从哪里找出来的?” 虽然看不出这些都是什么药,可这一大堆的药显然吓到了谢君柔,她戴上老镜,随手拿起一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脸色遽变,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顾先生的病情很严重,他刚做了手术,不过,接下来还有两次手术,假如有任何一次手术失败,他都会……都会……” 低下头去,秦野哽咽着开口。 “他、他做了手术?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做事的?天呐,我的儿子得病,我这个当妈的居然还被蒙在鼓里!反了,都反了!那他现在在哪里?告诉我!” 谢君柔顿时火大,腾地站起来,她把手里的药瓶丢回塑料盒中,向秦野大声吼道。 “不说是吧?信不信我让你后悔?” 她一指秦野身边的赵昆妮,语气蛮横。 秦野看了她一眼,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他笑了半天,终于止住了,冷冷看着谢君柔:“我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顾先生对你隐瞒一切了。有你这种母亲,真是人生不幸。我告诉你,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在澳大利亚,珀斯。” 说完,秦野用力一挣,将身上的绳子硬生生给挣断,然后飞快地抱起被绑着的赵昆妮,试图向外逃走。 可惜的是,他抱着一个人,行动还是慢了,被身边的那些保镖给拦了下来。 “你说什么?小扬在那里?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谢君柔犹如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样,满脸惨白,难以相信。 她派人去找姓荣的女人,为的是用她来和宠天戈谈条件,毕竟,这段时间,谢氏被宠天戈打压得太惨了,再这样下去,整个公司就要完了。 所以,下令的时候,谢君柔直接放了狠话,只要人不死,哪怕留着一口气也行,一定要把她带到自己的面前。 “你在撒谎,小扬怎么会在那里?不对,你一定在骗我!” 谢君柔连连摇头。 秦野几乎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你找得到,难道顾先生就找不到吗?你会害死她的!你的人不认识他,他不认识你的人,只要你的人敢动她,他一定会反击……” 话音刚落,房间内响起一阵手机铃音。 一个保镖从怀中掏出一部手机,接听之后,送到了谢君柔的面前:“夫人,您的电话。” 她愣了几秒钟,这才发疯一样接起来:“有没有抓到那个女人?” 那边迟疑了一下,紧张地说道:“对不起,夫人,让您失望了……我们的人派出去两拨,都没有回来,现在情况不明,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个女人身边有人保护。根据传回来的信息,应该是一名东方男子……稍后我会把照片发送给您……如果需要继续行动的话,还请您和我们保持联系……” 谢君柔的脸抽|搐着,过了几秒钟,屏幕上收到一张照片。 她点开,看清上面的人,手一松,手机直直地落在地面上…… 是她的儿子,是她唯一的儿子…… 秦野扑了过去,捡起手机,一看见照片,整个人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之中。 “还没有消息吗?” 他跪在地上,目眦欲裂,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 一瞬间,谢君柔的脸色好像衰老了十岁一样,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个举动竟然会导致这么大的误会,如果她的儿子杀了那两个杀手还好,如果那两个杀手杀了她的儿子……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无声地啜泣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一辆急救车呼啸着开进医院,医护人员将一个已经昏迷的东方男子推进急诊室,手术灯亮起。 几分钟后,一辆警车也急急驶入,满脸是汗的孕妇忍不住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她的预产期还有很多天,突然破裂的羊水令她和腹中的胎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 第一章 新生命 人影幢幢,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涌过来,口中说着并不熟悉的语言。 荣甜皱紧了眉头,她很想说,请你们离开,请你们闭嘴。但是,她只能嚅动着干燥的双唇,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潮汐一般的疼痛感从小腹处一点点升起,它们极有规律,一波一波,海浪似的将她吞没。 她想嘶喊,她想打人,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针头戳进她的皮肉之中,冰凉的药水注入进血管里,荣甜在半昏迷之中,依旧打了个激灵,口中喃喃,发出了朦胧的声音。 “我们给你注射了催产针……你要生宝宝了……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一个医生放慢语速,不停地对着她重复着这几句话。 荣甜吃力地睁开眼睛,她其实听不太懂这个医生正在说着什么,但是,出于一个女人的本能,她明白自己的身体正在遭遇着什么情况。 于是,她只能点点头。 很快地,更加强烈的疼痛感缩短了间歇,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侵袭。 不过几分钟,荣甜已经满脸是汗,连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浸湿,黏黏地贴在皮肤上。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医院里,他们甚至听不懂她的话,一瞬间,她明白了一件事——除了自己,也许谁也救不了她的宝宝。 她抬起一只手,抓住一个助产士的手,用力地握紧。 那人急忙问她想要什么。 荣甜拼命想着,可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把拽下了助产士夹在胸前口袋的那支笔,吃力地写下三个字,脐带血。 就算这个人不认识,她猜测,这么大的医院,总会有人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的眼前一阵漆黑,再一次地昏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荣甜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她听见一个护士在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握着她的手,而且听口音,这个护士好像是中海人。 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令她好像一下子有了动力,来回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荣甜艰难地问道:“我能生了吗?” 见她清醒,护士立即鼓励道:“能,一定能。你不要乱用力气,听我的,我让你用力你才能用力,不然的话,容易造成撕裂。” 说完,她还往荣甜的口中塞了一块巧克力,以免脱力。 不知道是不是补充了能量,咽下去之后,荣甜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晕了,而且渐渐清醒了一些。 见她的脸色稍缓,护士在一旁继续鼓劲:“早产儿如果是顺产,发生呼吸窘迫症的几率要比剖腹产低很多,所以你要坚强一些,尽量顺产!而且胎儿小,顺产的可能性很大……” 荣甜欲哭无泪,她的预产期还早着,这个孩子是不是性格太急了一些。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被吓到,她虽然担心着顾墨存的安危,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能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腹中的胎儿身上。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荣甜忽然用力地动了一下。 “先别用力……” 话音未落,荣甜的脸色遽变,她想说,我控制不了,但是她已经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她能感觉到,宝宝其实已经出来了。 “快,快来人!” 原本扶着她的护士急忙冲出去,大声喊着。原来,医生没有料到她这么快就能生出来,甚至没有把她推进手术室,就让她躺在手术室旁边的待产室。 几个人突然闯进来,围在床边。 荣甜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又一用力,忽然全身都轻松了下来。 她还有些茫然,耳边响起一阵不算高亢的啼哭声。 “哇哇哇……哇哇哇……” 那声音听起来稍显有气无力,还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味道。 吃力地睁开眼,荣甜看见,医生的两只手上,托着一个极小极小的小身体,还有点儿发紫,看起来十分可怜,像一只瘦皮猴,它正闭着眼睛,握着拳头,咧着小嘴,嗷嗷地哭着。 “男孩。2000克。” 她听了之后,心里更酸,这也太小了。不过,和宠天戈的打赌,自己赢了,果然是个男孩,他的女儿梦算是彻底破灭了。 清理口腔,剪断脐带,分娩胎盘,处理伤口……接下来,一切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荣甜的一颗心还高高地悬着,毕竟是早产儿,她很害怕孩子一出生就有什么异样。 “稍后会让儿科医生进行详细的检查,应该没有问题。” 之前的那个护士握住了荣甜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担心,很多早产的宝宝经过细心的呵护,都会长得很好。还有,我们已经联系到了你的家人,他们已经在病房等你了。” 一听这话,荣甜终于不再那么恐惧,想到夜昀夫妇,她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下来。 护士说得不错,很快,她被推进病房,他们两个人守在病房门口,远远地便迎了过来。婴儿因为早产的缘故,所以已经被送去保温室,稍后还要进行详细的身体检查,大概要留院观察半个月左右。 “怎么就生了……可怜的孩子……” 冯萱伏在床边,呜咽着说道,伸手将荣甜额上的头发拢到一旁去。 她和夜昀还不知道顾墨存的情况,一听到医院的通知,两人匆忙赶来,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们此时此刻还一无所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他呢?听说,早上吃了饭,你们两个人就一起出门了。” 左右不见顾墨存,夜昀问出心中疑惑。 荣甜咬紧嘴唇,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想说。她现在一闭眼睛,就是顾墨存躺在自己怀中的样子,浑身是血,脸色惨白。 他死了吗? 她不知道。 见她一言不发,夜昀夫妇也没有再追问,喂了她一点点水,然后让她休息。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当周围一切渐渐地恢复安静以后,荣甜还是睡着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飘在天空中,脚边是一团团的白云,浑身轻飘飘的,那种感觉犹如在飞。她觉得很美妙,忍不住驰骋起来,一直到她看见了顾墨存。 他一身是血,满脸痛苦,整个人好像没有任何的力气,软绵绵地飘在半空中。 风一吹,他就飘远了。 “你去哪儿?” 荣甜着急地追上去,但是,她发现自己飘飞的速度,远远追不上他。 他飘得很远,好像一张薄薄的纸。 “我走了……”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听不太真切。 她吓坏了,伸手想要去抓他,抓了个空。 小腿抽搐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梦中,从高空中坠落下来,全身的各个神经狠狠地痉挛着,连带着心脏都跟着在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荣甜睡得很不安稳。 而这期间,夜昀夫妇也从警方的口中得到了令他们极为震惊的消息。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在集市上,有人开枪,目标暂时还不清楚,警方也不确定他们想杀的人究竟是荣甜还是顾墨存。因为那两个人都已经当场死亡,他们只查到,这是两个有案底的人,声名狼藉,恐怕是受雇于人。 由于荣甜和顾墨存都没有案底,再加上得知顾墨存是商人,身家颇丰,最后,当地警方也只能把这个案子归类为买凶杀人的性质。他们提醒夜昀夫妇,尽可能地将可能的仇家资料告诉警方,配合调查。 他们试着去联系还在国内的宠天戈,得知他已经在来的路上。 他开机以后,听到了荣甜的留言,当他听到顾墨存居然到了澳大利亚,心中已经有了种种不妙的预感。所以,宠天戈毫不犹豫地赶来。 “不要!” 在不记得第几个噩梦的侵扰下,荣甜大喊一声,醒了过来。 她迷蒙地感觉到,床边有人。 荣甜声音嘶哑地喊道:“妈……我好渴……” 那人立即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俯身吻住她的额头,声音哽咽地说道:“是我……我去给你倒水……” 愣了一秒钟,她反应过来,是宠天戈! 确定是他,真的是他! 她连忙反握住他的手,急急说道:“不要走!” 话音刚落,荣甜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方,有湿湿的液体落下来,一滴,一滴…… 宠天戈感到无限愧疚,这个女人,冒死为自己生下了两个孩子,然而在这两次生产的时候,他却没有一次在旁边给予她最坚强的依靠,每一次都是令她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孤军奋战。 “别怕了,不会有事,再也不会有事……” 他哭着说道,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一再地承诺道。 任由他抱着自己,荣甜闭上眼,静静地听着宠天戈的心跳,又过了片刻,她才问道:“你看到宝宝了吗?他好吗?” 宠天戈哽咽道:“他很小,但是没有什么大问题,除了四肢**不太够,毕竟是早产,吞咽也有一点点吃力,慢慢会好的,你不要担心。” 确定孩子是健康的,荣甜顿时长舒一口气。 她还想问,顾墨存怎么样了,但是,还没有等她问出这句话,宠天戈已经松开她,站起身去给她倒水,体贴地喂她喝下。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敲响。 两个高大的保镖走进来,其中一个人飞快说道:“顾墨存消失了。” 第二章 取名宠靖珩 一听见手下的话,宠天戈顿时沉下了脸色。 他生气,不是因为这个消息本身,而是因为他们竟然当着荣甜的面,直接汇报。 她刚刚才生下孩子,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再被其他事情干扰到心神。按照宠天戈原本的打算,他想要荣甜在这里坐完月子,然后再回中海。 虽然外国人没有坐月子的习惯,但这里的华人机构不少,何况夜昀夫妇也有些经验,一定能够将她照顾得很好。 “出去!” 宠天戈吼了一声,面色不善。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倒是荣甜的脸色变了变,她强撑着想要坐起,无奈两条腿有些发软,使不上力气。她刚一动,身旁的宠天戈顿时无比紧张,用手轻轻地按着她的肩,急急道:“你想要什么?别乱动,我来给你拿。”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暗哑:“顾墨存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听见荣甜这么紧张地询问着那个男人的情况,即便宠天戈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吃醋,他也知道,自己其实真的吃醋了。 本想劝她不要再理会这件事,但是,一对上荣甜的双眼,他却无路如何都说不出这句话。 无奈之下,宠天戈只好将她扶起,在她的腰后垫上了两个柔软的枕头,让她坐得舒服一些。做完这些之后,他才看向那两个人,冷冷问道:“什么叫做他不见了?我是让你们去打听消息,不是让你们来给我做结论汇报!把话给我说清楚一些!” 见老板已经发火,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由得紧张地开口道:“我们从当地警方的口中确定了顾墨存所在的医院,也在那家医院的急诊部确定了他的身份,被救护车送到那家医院之后,医生马上为他做了手术,据说,从他的体内取出来了两枚子弹,具体的情况暂时还不是很明了。不过,等我们查清楚这些消息之后,再返回手术室,发现手术已经提前结束,顾墨存也不见了。根据监控摄像,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医院,是在两个小时以前。” 听了他们的话,宠天戈不由得狠狠地皱了皱眉。 手术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向顾墨存开枪的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根据警方的调查,一共有两个人先后开枪,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荣甜,还是顾墨存? 如果荣甜是他们想要杀的目标,那么,顾墨存岂不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这么说来的话,他到底是敌,还是友,存了什么心思? 一系列的问题,刹那间涌上了宠天戈的心头。 虽然明知道这个时机不对,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扭头看向荣甜,试探着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毕竟是顺产,虽然距离预产期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比起经历剖腹产的产妇,荣甜恢复的速度还是很惊人的。她摇摇头,肯定地说道:“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想见宝宝,也想知道顾墨存的下落。毕竟,在关键时刻,他救了我和孩子,之前的种种,我……” 说罢,荣甜缓缓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向宠天戈复述了一遍。 “去集市是临时起意吗?” 听完之后,他问道。 她点头,吃早饭的时候,顾墨存偶尔用手机看当地新闻才知道附近有特色集市的,而且他不认识路,还是现查的开车路线。 这么说来的话,那两个人应该是从夜家一路跟踪,到了集市以后,伺机而动,最终引起了顾墨存的警觉。从他故意支开荣甜,让她独自去买奶酪这个举动可以看出,当他判定第一个杀手要下手之后,只能选择直接动手。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一口气派了两个人。 “你觉得,他认识那两个杀手吗?” 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宠天戈也不能完全排除,这是内讧,或者顾墨存自导自演。 荣甜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杀手已经死了,顾墨存也已经中枪倒地,之前的场景她完全没有看到。等到第二个杀手赶来,顾墨存拼死再次开枪,避免她被杀,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没有理由再去怀疑他的动机。 “他会死吗?” 她低低地问道。 同荣甜静静地注视了片刻,宠天戈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她没有再说什么。 “你们先出去。” 宠天戈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先离开,想了想,他起身吻了吻荣甜的额头,低语道:“我去交代一些事情,很快回来。” 她点头,目送他走出了病房。 宠天戈离开后不久,冯萱来看荣甜,还带了各种各样的汤汤水水,都是月子里的产妇进补的食物。 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因为想要母乳喂养,所以,荣甜还是硬着头皮,一口接一口地喝了不少。 之后,催乳师过来查看她的出奶情况。 庆幸的是,虽然早产,不过荣甜并非一点儿奶水都没有,稍微按摩、调理之后,她还是成功地泌出来了奶水。 千呼万唤中,宝宝被护士从保温箱里抱回了病房。 这还是孩子出生之后,荣甜第一次亲手抱他。 他小得不得了,现在的新生儿普遍都比较重,他只有别的孩子的一半重,抱在怀里,像是一只小猫,连皮肤都是发红的,皱成一团。虽然如此,他的胎发倒是相当浓密,细软软的,柔顺地铺在头顶上,好像一顶小帽子。 “你抱一抱。” 她把怀中的孩子交到宠天戈的手上,小心翼翼地。 宠天戈抱孩子倒是有经验多了,宠靖瑄小时候,他抱了无数次,此刻自然是驾轻就熟,就连一旁的医生和护士都说,这个爸爸显然是做好了各项准备,迎接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儿子,儿子,你怎么是儿子呢?” 他的心头五味杂陈,倒不是不喜欢男孩,只是女儿梦破灭,宠天戈难免有些小小的失望。 而且,家里已经有了个宠靖瑄,现在又多了一个调皮鬼,以后连房顶可能都会被掀掉。要是女儿多好,漂亮又可爱,以后长成大美女,身后跟着几十个追求者,他作为未来岳父,一定会严格为爱女把关,来一个揍一个。 “噗。不是儿子是什么?” 荣甜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旁的医生插口道:“宠先生,新生儿的脐带血我已经冷冻好,已经在送往中海的途中。虽然还不知道有没有作用,不过,保存下来总是有备无患。” 原本,宠天戈还担心,荣甜早产,在国外的医院,人生地不熟,她可能没有办法保存好脐带血。没有想到,在那么生死一刻的时候,她竟然还能牢记这一点,为宠靖瑄争取到了另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不禁泪盈于睫,抱着儿子,宠天戈当着身边那么多人的面,并不避讳,而是深深地亲吻着荣甜。 “谢谢你。” 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又过了片刻,护士不得不将孩子抱回保温箱,按照目前的情况,他还要住院半个月左右,而荣甜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在家休养即可。 送走冯萱,宠天戈返回病房,坐在床边,他紧紧地握着荣甜的手,心里彷佛有好多好多的话,然而却不知道要先说什么。 憋了半天,他才开口问道:“宝宝叫什么名字好呢?” 怀孕的时候,荣甜闲来无事,也会思考这个问题。按照族谱,到了这一代,是“靖”字辈,所以才有了宠靖瑄这个名字,是宠天戈起的。 现在生了老二,唯一需要想的就是后面的那个字。 “珩?王字旁,和瑄一样,都是跟美玉有关,是一种稀少又珍贵的饰品。而且,这个字的读音和‘平衡’的‘衡’是一样的,他的姓氏已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反而希望他这一生都能达到一种生命的平衡,不需要太突出,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思考了片刻,荣甜给出自己的意见。 听了她的考虑,宠天戈喃喃道:“宠靖珩,宠靖珩……好,就按照你说的,叫宠靖珩。” 说完,他再一次拥她入怀,一脸感怀:“我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我失去你太多次,辜负你太多次,连我自己都怀疑,我不配拥有这一切……幸好,你还在,孩子还在……” 这一刻,宠天戈不想再说什么承诺,他们之间已经不再需要言语上的表白。 荣甜闭上眼睛,嘴角轻扬。 “等你坐完月子,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他笑着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当然不会忘记。只不过,由于宠靖珩的提前出生,那么婚礼也不得不提前举办,筹备的时间一下子少了不少。 她喃喃低语:“可不可以不要太盛大?我不需要感动别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个要求,宠天戈觉得有些困难。 假如她想要盛大,他可能有一千种办法。可是,她却想要低调,这就非常棘手了。幸好,还有一段时间去策划,宠天戈已经想好了,他决定回国以后,找卫然交流一下心得,他目前也正在筹备着和唐漪的婚事,两个男人绝对会有共同话题。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顾墨存到底被谁从医院里接走了。 第三章 重回中海 因为顺产,荣甜很快就能出院了。 可是,关于顾墨存的消息,却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新动态传来。 对于手下前所未有的低效率,宠天戈当着荣甜的面,只能隐忍不发,其实心中已经怒不可遏。要知道,相比于中海,这里地广人稀,华人的数量更是有限,一个东方面孔的人在这里下落不明,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 偏偏,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让顾墨存跑了。 但同时,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确没有死。 一个死人是不需要东躲西藏的,也是不需要煞费心机的。 只是,对于他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宠天戈还是觉得有些失了面子。而且,放虎归山留后患,别看顾墨存这一次和死神擦肩,下一次呢?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更加怀恨在心,以后加倍讨回来。 对于宠天戈的种种担忧,虽然他不说,可是荣甜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她心事重重,好几次想要对他说出实话,却又在最后关头选择闭嘴。 荣甜觉得,宠天戈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她虽然不敢说了解顾墨存的性格,不过,鉴于自己之前已经对他说出了全部实话,在他终于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以后,她依稀能够感觉到,那个男人或许不会再来纠缠自己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提出那个听起来有几分荒谬的要求。 他那么做的全部目的,其实就是想要和过去告别,和她告别,虽然心有不舍,但终究要挥一挥手,开始全新的生活。 没想到的是,那两个杀手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所以,荣甜还是保持沉默,她只能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许,顾墨存已经被这里的医生抢救回来,又连夜被送回国内,继续疗养。 出院的那天,天气异常晴朗,湛蓝的天空上,点缀着片片云朵。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风景,然而,哪怕只是呼吸到新鲜空气,对于在医院里憋了近两天的荣甜来说,还是弥足珍贵。 她已经能下地,走上几步,宠天戈从华人社区服务机构那里聘请了月嫂,专门照顾荣甜的月子。而宠靖珩因为暂时还在住院,所以由医院的医生护士们照料着,除了瘦小之外,一切还好,没有大的儿科疾病。 虽然早产,但是他的食量却很大,每一餐所需要的奶水和足月的婴儿几乎是差不多的。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太轻松的缘故,荣甜的奶水有些跟不上,尽管她拼命喝各种汤水,又让催乳师给自己按时按摩,但效果却并不明显。 最后,宠天戈心疼得不行,他大手一挥,直接发话,让宠靖珩去吃奶粉。 没有人敢违拗他,何况,本地的奶粉质量还是很不错的,所以,荣甜终于免去了哺乳之苦。 她躺在宠天戈的怀中,无奈地说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自私了?瑄瑄没有喝到我的奶水,我就觉得很遗憾,现在又不让珩珩吃,哪有这么做妈妈的?” 他的手轻轻地拢住她因为涨奶而更加饱满的上围,哑声道:“这样也好,这里就是我的专属领地了,就算是亲生儿子,也别想和我抢。” 荣甜笑着啐了他一口,不许他胡说八道。 两人正说着,一个保镖敲门走了进来,看着宠天戈,他欲言又止。 自从上一次惹得老板不高兴,他们在荣甜的面前就极为小心,生怕自己的言行有任何不妥。所以,在宠天戈没有发话之前,这些人都变成了哑巴一样。 “你说。” 宠天戈微微蹙眉,伸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他捏了捏山根处,冷声说道。 保镖得令,立即回答道:“接走顾墨存的人,我们已经查到了,就是秦野。” 这个答案倒也不算太出意外,在此之前,宠天戈差不多也猜到了是他。毕竟,秦野的身手不差,脑瓜聪明,而且忠心护主的程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之前,他用赵昆妮去试探秦野,都没有令这个男人上钩,就说明对方的心智是十分坚定的,当他知道顾墨存在国外出事,自然要第一个赶来。 “还有别的吗?” 挑了挑眉头,宠天戈继续追问。 “我们还查到,这两天,谢君柔都没有去公司,而是在顾墨存名下的一处别墅里,深居简出。那栋别墅,我核对过地址,确定就是之前秦野和赵昆妮在一起度假的那栋别墅。” 这个消息,倒是真的令人有几分玩味了。 “谢氏最近一片腥风血雨,正是谢家人斗个不停的关键时刻,她怎么会忽然间撤出来呢?有没有查到,她在别墅里每天都做什么?” 宠天戈摸着下巴,总觉得这一次荣甜和顾墨存遇袭,多半和这个老女人脱不了干系。 要不然,她怎么会忽然间跑到儿子的别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还有,他们母子两个人并不亲近,尤其这几年,顾墨存改了名字,改了身份,基本上和谢君柔鲜少走动,除非必要,否则,他平时都不去看望母亲。 “暂时还不清楚,因为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跟这条线,所以大家都还等着您的指令。” 那人一脸凝重地说道。 宠天戈挥挥手:“去查。” 等到这个保镖离开了房间,一直沉默着的荣甜才欲言又止:“我能说句话吗?” 他一凛,讶然道:“你想说什么?” 她咬了咬嘴唇,向着宠天戈摇了摇头:“他不会再来找我了,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明白了,所以,我觉得你也不用再去查他,毕竟,这样一来,你也会很辛苦。” 宠天戈有些吃惊,不明白荣甜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是,他知道,既然她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理由。而他不想去质疑她的看法,宁愿选择相信她。 “好。” 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荣甜微微吃惊,瞪着大眼睛,呆愣着看着宠天戈。 “你说什么都好。” 他看出她眼中的愕然,不禁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嘴唇。 这一吻,便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人本就是在沙发上,周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火烫缠绵,许久之后,宠天戈才气喘吁吁地离开了荣甜的嘴唇,喃喃道:“还有二十八天……” 很显然,他有些憋不住了,情难自已。 荣甜涨红着脸颊,伸手去拉他的腰间皮带,意图也很明显。 宠天戈按着她的手,摇头。 “你好好休息,不能累着的,我还好。” 他其实是在硬撑,连声音都哑了,一双眼睛也像是狼一样,有点儿发绿,恨不得把身下的女人给一口吞了,全都吃进肚子里去。 用了几分钟来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宠天戈恢复了正常。 他坐直身体,让荣甜继续枕在他的大腿上。 “其实,他得了绝症,就算这一次不中枪,可能也没有太多时间了。” 闭上眼睛,荣甜幽幽说道。 宠天戈一惊:“嗯?” 她这才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虽然宠天戈多多少少心存怀疑,不过,当听见荣甜说,顾墨存的脑后有着明显的刀口,而且随身携带着药物,还有康纳德先生的检查结果等等,他还是相信了。 一刹那,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最大的对手,最恨的敌人,他们两个人不止一次面对面,互相用枪指着对方,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对方送上天堂。 却不料,这一切的对决至此将要结束。 “我出去抽根烟。” 宠天戈站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那种感觉,太复杂了,他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不过,等他再次走回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原状。 在宠天戈的坚持下,荣甜在澳大利亚坐完了月子,然后才动身返回中海。而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全部陪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这期间,他都是在她睡下之后再处理工作,有一些是在线上做完之后,发邮件回国内,还有一些是走国际急件,总之,宠天戈说什么也不肯回国。 他说,假如自己离开一个月,天宠集团就无法运作了,就倒闭了,那么这样的公司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还不如趁早关门。 话是这么说,见他这么辛苦,荣甜还是心疼不已。所以,一坐完月子,她就要回国。 尽管夜昀夫妇极为不舍,但他们也知道,宠天戈不能长时间离开中海。 临走的前一晚,夜昀将宠天戈单独叫进书房,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之,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几乎把家里的存酒都喝光了,大概是来了一场男人间的对话。 此外,卫然和唐漪的请柬也如期而至,刚好来得及参加。 当飞机缓缓降落,荣甜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她徐徐呼出一口气,中海,我回来了。 坐在一旁的宠天戈似乎感受到,握住了她的手。 就连从一登机就开始睡觉的宠靖珩,此刻也醒了过来,他好奇地瞪大双眼,躺在专业育儿嫂的怀中,张望着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第四章 大家长的出现 回国以后,荣甜和宠靖珩再一次住进了宠天戈母亲生前住着的那栋洋房里。 用宠天戈的话就是,他在那里长大,充满了种种儿时的美好回忆,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在那里快乐健康地成长。 不仅如此,他们在和医生详细交谈了一下午之后,听到了一个更好的消息: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已经做完了骨髓移植手术的宠靖瑄至今都没有出现明显的排异反应,也就是说,这一次手术,基本上可以宣告大获成功! 虽然医院的条件更好一些,不过,经过一番商量,宠天戈和荣甜还是决定,将宠靖瑄接回家中,慢慢调养。 自从宠靖瑄生病,三个人聚少离多,期间种种意外纷沓而至,对于大儿子,他们两个人是充满浓浓的愧疚感的。 之前在和夜昀夫妇视频的时候,宠靖瑄就知道了弟弟提前出生的消息,一开始,他还有些不高兴,因为荣甜答应他,会在中海生宝宝,保证让他第一个见到弟弟或者妹妹。哪知道,因为提前生产,一直到宠靖珩都满月了,才能返回国内。 不过,一见到宠靖珩那张粉嫩嫩的小脸,粉嫩嫩的小手和小脚,宠靖瑄心中的不快情绪在刹那间便烟消云散。 他守在婴儿床的旁边,不时地用脸贴一贴宠靖珩的脸,又或者握一握他的手,喜不自禁。 “好小,好软,好可爱啊。” 宠靖瑄喃喃自语,他打算等弟弟再大一点,把他抱在怀里,和他一起出去晒太阳。 见他这么喜欢弟弟,荣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她不知道宠靖瑄会不会觉得弟弟的出生分走了父母的疼爱和关心,继而对小婴儿产生怨恨的心理。 看样子,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喜欢弟弟,妈妈。” 似乎看出来了荣甜的担忧,宠靖瑄松开宠靖珩的小手,向她跑过来,把头埋在她的怀中,高兴地说道。过了一会儿,他还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小小婴儿,露出一脸的欣喜之色。 “嗯,妈妈喜欢你们两个,你们都是妈妈的宝贝。” 荣甜紧紧地抱着宠靖瑄,吻了吻他的脸颊,由衷地说道。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以这么幸福,幸福得好像有些不真实。回国以后,宠天戈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去了公司,虽然他并不放心将荣甜和孩子单独留在家中,可毕竟一个月时间没有亲临公司,他也担心会有一些风吹草动,还是去一趟比较放心。 哄睡了宠靖瑄,荣甜一个人在洋房前的小圃里侍弄着那些娇贵的玫瑰。虽然家中有园丁,也有保姆,但她实在觉得无聊,于是自己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脚边放着一个大喷壶,手上握着一把大剪,荣甜将一条方巾裹在头上遮阳,仔细地修理着一簇一簇的茎叶。 她打算采摘下来一部分苞,风干以后,可以泡茶,也可以做甜点。 正忙碌着,忽然,几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一路开过来,通畅无阻。 荣甜听见车子的声音,不禁有些惊愕,她听宠天戈提起过,住在这里的业主,身份普遍特殊。假如没有车辆通行证,是很难开进来的,更不要说直接开到生活区里面来。 她握着剪,站在原地,发现那几辆车就在不远处停下,也就是说,车上的人的确就是奔着住在这栋洋房里的人来的。 一时间,荣甜不禁有些紧张。 虽然宠天戈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他们母子三人,可是,眼看着面前的这几辆车价格不菲,从车里走下来了几个神色肃穆的人,荣甜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回了家门。 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透过窗户,看见一个老者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走下了车子。 那老头看起来大概六十多岁不到七十岁的样子,保养得很好,眉眼五官看上去有几分凌厉的味道,还有些眼熟。荣甜忍不住又看了几眼,总觉得自己似乎见过对方一样,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与此同时,宠天戈雇请的保镖,则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放肆!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露出恼怒的表情,指着面前的保镖,大喝一声,很有派头。 保镖们面面相觑,并不知道来人是谁。 “给你们老板打电话,就说宠老先生来了。” 中年人哼了一声,直接走在前面开路,打开洋房的大门,请老者走进去。 站在客厅里的荣甜还来不及反应,握着剪,她目瞪口呆地看见这些陌生人闯进了家门,一瞬间就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能私自进来,我会报警的!” 荣甜用最短的时间镇定了下来,两个孩子还在楼上的房间里睡觉,她必须保护好他们。 “请你们马上离开,要不然,我就……” 她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剪举高一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凶狠而凛冽,那样子就如同一只在保护着幼崽的母狼。 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老者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打量了一下四周,紧接着,他的面容之中多出一抹唏嘘不已的神色。 “你别怕,我只是过来看一看。我最后一次来这里,差不多还是二十年前了,没想到,这里一点儿也没变,门口的玫瑰,还有这些摆设……” 他朝着荣甜摆摆手,又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拂过那些房间内的装饰物,眼圈微红。 看着他有些熟悉的五官,荣甜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道灵光。 “您、您是……” 她好像明白过来了,这个人分明就是宠天戈的父亲! 听见声音,老者一抬头,眯了眯眼,将荣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看,她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心头大呼不妙。 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去见宠家的人,荣甜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么的邋遢,她怕弄脏衣服,所以特地套了一条旧围裙,头上还包着一块方巾,两只手上都是泥,十分狼狈。 这样的形象,别说是见长辈,就是见谁,都不合适。 “我是。因为顺路,所以就过来了,没有提前和你们打招呼,吓到你了吧。” 宠鸿卓微微一笑,虽然言语之中并无任何严厉的味道,但他的一举一动里都散发出一种令人感到紧张的压力感。 荣甜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宠天戈很少和她提起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的严父,想必任何一个为人子女的,都不想和他多多亲近。 “啊,没有。您请坐,请坐,是我失礼了,抱歉一直让您站着。” 她快速地放下剪,一路指引着,请宠鸿卓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然后,荣甜喊来保姆上茶,自己则是跑上楼,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洗净双手和脸上的泥,惴惴不安地重新回到了宠鸿卓的面前。 这期间,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宠天戈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他爸爸居然来了。 最后,荣甜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她知道,假如自己真的想要和宠天戈在一起,那么迟早都要面对他的家人。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她听说儿子在外面和一个女人在还没有结婚的情况下就生了两个孩子,一定也会感到不安和气愤,想要把事情弄清楚。 这么一想,荣甜深吸几口气,走到客厅。 宠鸿卓坐在沙发上,之前那个中年人站在一旁,其余那些人都已经出去了。 “宠先生,第一次见面,晚辈多有不周,还请您多多包涵。” 荣甜在宠鸿卓的面前站定,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轻声说道。 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清楚宠鸿卓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只能尽可能地谨慎小心,希望自己不要把他惹怒。 “听说,我的儿子就是为了你,放下公司,跑出国一个多月?” 宠鸿卓不怒自威,声音虽然十分平静,但语气却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恐惧。 其实不是一个多月,应该是还不到一个月。不过,眼下这种时候,荣甜怎么敢在这种细节上提醒他说错了?想了想,她只能咬住嘴唇,低声回答道:“是,孩子早产了一个多月,当时的情况比较危险,他能赶来,我很感激。” 客厅里十分安静,毫不夸张地说,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荣甜也是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喘气。 其实,她最害怕的并不是宠鸿卓询问关于孩子的事情,但由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她无法揣测出他的真实想法,所以才格外紧张。 她担心宠家不认可孩子的身份,也担心宠家不许自己和宠天戈的结合,还担心他们父子两个会因为这件事而反目成仇。 不知道过了多久,宠鸿卓忽然眯眼问道:“我儿子说,瑄瑄也是你生的?这么说的话,你们早就在一起了,用了这么长的时间,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荣甜猛地一抬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目的?! 她的目的是什么,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是,瑄瑄是我的儿子,我猜您也是调查过的,否则根本不会亲自过来。” 大概是因为想要保护孩子的天性发挥了作用,一瞬间,荣甜反而冷静了下来,也不那么害怕了,她甚至敢抬起头来,直视着宠鸿卓的双眼,镇定地回答道。 第五章 老爷子难搞 原本,看着荣甜的紧张神色,宠鸿卓在心头暗自不屑,觉得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 虽然她年轻漂亮,可那又怎么样?放眼中海,年轻漂亮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女人拼命想要嫁进宠家,想必,她也不例外,只是其中一个比较幸运的罢了。 不过,眼见着她在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宠鸿卓不禁挑了一下眉头,神色之间更加添了几分威严。 有意思,这个女人竟然敢反问自己! 微微眯了眯眼睛,宠鸿卓冷哼一声:“我当然查过,你以为,我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姓宠吗?早在他第一次抱着孩子来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们做过亲子鉴定了,证明那是我宠家的骨肉,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一听到他竟然带着宠靖瑄去做亲子鉴定,荣甜顿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某种侮辱,可又没有办法当场发作,只能气得浑身发抖。 “怎么了,你听说我做了亲子鉴定,觉得很生气吗?” 宠鸿卓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想法,沉声问道。 握了握拳头,荣甜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回答道:“我只是觉得,您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我猜亲子鉴定这件事,您是瞒着您儿子做的吧?” 按照宠天戈的脾气,他说是,那就是是,假如别人怀疑,他绝对会感到无比不悦。 宠鸿卓一怔,还真被她给说对了。 他是拿着孩子的血液样本,私下去做的鉴定,证实了宠靖瑄的确是宠家的孩子。只是,当他逼问宠天戈,孩子的亲生母亲是谁的时候,他却怎么都不肯说,只是告诉家人,孩子的母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那时候,他以为夜婴宁在那架失联的飞机上,已经罹难,所以整个人十分颓丧。 哪知道,时隔多年,宠靖瑄的生母不仅再次出现,还又生下了一个宠家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只要我想,我可以马上把你这个人的身世背景查得清清楚楚,就连你祖上十八代叫什么、做什么,我都可以明白无误地弄清楚!” 说到这里,宠鸿卓显然有些动气了。 假如这只是一个灰姑娘想要嫁入豪门的剧情,他反而也就不生气了,偏偏,这个女人比他想得还要复杂。虽然还没有着手去调查,不过,从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中,宠鸿卓已经感觉得到,她不简单,也不好打发,所以今天才特地赶来。 从目前来看,虽然两个人只说了寥寥几句话,但他的确感受到了她的特别。 要是一般的女人,只要一听说他是宠天戈的父亲,即便不当场吓傻,也会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而她不仅没有变成哑巴,竟然还敢当着别人的面,三番两次地呛他! 谁给她的胆子? 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我倒是很希望您能去查我,毕竟与人交往的第一条就是,坦诚。我没有办法做到很客观地评价自我,所以,要是您想要了解我,找人调查也不失为一种快速有效的手段。” 说到这里,荣甜反而不害怕了。 即便面前坐着的是宠家的大家长,宠天戈的父亲,那又怎么样呢?她和宠天戈一路走到现在,遇到的哪一次艰难险阻不比这一刻还要更严重,更恐怖,不也是熬过来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的家人对她有着诸多的不满意,就凭她对宠天戈的了解,他也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大不了就是连逢年过节都不回家了,在自己的小家里单独生活。 要知道,宠家虽然是个大家族,旁支众多,但宠天戈却一向是我行我素的性格,再加上他是主支的长孙,身份非同一般,只有别人巴结他的份儿,没有他看别人眼色的余地。 宠鸿卓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的兄弟、堂兄弟等人也都是生了女儿,这一代男丁稀少,宠天戈自幼就更加金贵,也是最受爷爷器重的一个。 “你居然敢和我这么说话!” 一拍沙发扶手,宠鸿卓大喝一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煞是可怕。 荣甜向后退了一步,默然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见宠鸿卓似乎冷静下来了,她这才开口道:“我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您可以回忆一下,从您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我便以礼相待。但是,当我意识到您并没有给予我应有的尊重时,我也会表现出不愿意,这是人的本能。虽然我是晚辈,但我首先也是一个人,在没有新仇旧怨的前提下,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宠鸿卓显然因为她的一席话给呆愣当场。 顿了顿,荣甜又补充了一句:“您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是想要母凭子贵嫁进宠家的女人了,言谈之间对我充满了鄙夷。” 那么明显,傻子才会听不出来。 按照电视剧的情节,接下来,他是不是还要掏出支票本来,扯下来一张,让她自己填一个数字,然后离开宠天戈? 想想就觉得好笑。 “母凭子贵?” 宠鸿卓重复着这个词语,脸上的表情有些忽明忽暗。 “我受过教育,也有工作经验,我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养大这两个孩子。虽然我想要和他在一起生活,但不代表我是菟丝,离了男人就不能生活。” 说到这里,荣甜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就算她比不了宠家的大富大贵,可也是个现代女性,不至于为了一点钱就把自己的一生捆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如果面前的这位老爷子想要用这一点来威胁来羞辱,那他可就是打错算盘了。 “就凭你?你养得起我宠家的两个宝贝疙瘩吗?” 宠鸿卓哼了一声,语气倒是软了下来。 “有句老话说得好,宁跟讨饭的妈,不跟当官的爹,何况我还不会那么惨。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我没说要带着孩子去讨饭。” 毕竟年轻一些,在说话的时候,荣甜还是做不到滴水不漏。 听了她的话,宠鸿卓忽然大笑起来。 他笑了好久都没有停下来,令荣甜一头雾水,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老头到底在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她怎么不觉得好笑! 笑声刚落,从楼梯上传来踢踏踢踏的声音,原来,是宠靖瑄听见楼下有声音,他睡不着了,直接跑了下来。 “爷爷?爷爷你怎么在这里?” 他站在楼梯台阶上,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惊喜地喊了一声,直奔着沙发跑了过来。 一头扎进了宠鸿卓的怀中,宠靖瑄扬起小脑袋,满脸期待:“爷爷,你答应送我的小手枪呢?不会忘了吧?你要是再忘了,我就要生你的气了!” 前两次见面的时候,宠鸿卓曾经答应送给宠靖瑄一把上世纪五十年代苏联制造的金色小手枪,是真枪,只不过不给他配子弹。结果,下一次见面,他给忘了,惹得孩子失望至极,连说爷爷骗人。 “记得,记得,要是再忘了,爷爷就是骗人的小狗了。” 宠鸿卓一脸慈爱地说道,然后伸出手来,旁边的中年人急忙从怀中掏出来一个方盒,递了给他。 迫不及待地坐在宠鸿卓的膝上,宠靖瑄紧盯着那个方盒。 “给。等你十八岁,爷爷给你配子弹,带你去靶场!” 一把金色的小手枪赫然出现在宠靖瑄的面前,他兴奋地拿在手中,连连向宠鸿卓道谢,还在他的脸上亲了两口,把老头哄得美上了天。 “妈妈,看,爷爷给我的小手枪!” 宠靖瑄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大人之间的暗涌,得意地在荣甜的面前炫耀着。 “乖,你上楼去玩,顺便帮妈妈看一下珩珩有没有醒?” 虽然楼上有保姆和育儿嫂,但荣甜还是用这个办法支走了宠靖瑄。 见宠靖瑄跑上了楼,宠鸿卓绞着眉头,好奇地问道:“孩子取名了吗?” 他昨晚翻了一夜的字典,把好听的名字抄写了一页满满的纸,哪知道,原来他们两个小的竟然已经自作主张,把孩子的名字取完了?! 这么一想,宠鸿卓不禁又有了一丝恼怒。 那张纸,还叠得整整齐齐,此刻就放在他西裤的口袋里呢! 荣甜看了看他,轻声道:“按照家谱起的,还是靖字辈,靖珩,王字旁加一个行走的行字。” 宠鸿卓念了几遍:“宠靖珩,宠靖珩……” 虽然不难听,可是,他作为孩子的爷爷,难道不是应该由他来起名字嘛!一时间,宠鸿卓有些失落,他也明白,这一定是宠天戈的主意。 这几年,他连家也不怎么回了,对他这个父亲更是视若无睹一样,以前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宠天戈还装装样子,后来他干脆演戏都懒得,对宠鸿卓的怨念从幼年一直延续至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极为刺耳的刹车声音,又有人来了! 荣甜急急转头,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都给我滚开!谁允许你们来这里?滚!” 宠天戈似乎极为生气,边走边吼道,一把推开了大门。 第六章 父子裂痕 虽然荣甜之前犹豫过,要不要给宠天戈打一个电话,但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要是一有问题就去找他,自己岂不是显得太没用。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宠天戈的亲生父亲。就算再不待见她,见公婆这一关也是迟早要过的,既然早来晚来都要来,择日不如撞日,荣甜索性豁出去了。 不过,眼看着宠天戈大步走过来,她也不禁有些疑惑:他怎么回来了?! 难道说,是谁偷偷把宠鸿卓来这里的消息泄露给了宠天戈,所以他才放下手上的事情,匆匆返家。 一听见宠天戈的声音,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的宠鸿卓忽然腾地站了起来,脸色不善地盯着面前的荣甜,冷哼一声,只听他大声说道:“我之前还当你是个懂事的女人,看来也不过如此,一有事情就只会向男人哭哭啼啼吗?成何体统!” 荣甜被训得莫名其妙,外加哑口无言,她有些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说的……” 可惜,处在盛怒中的宠鸿卓是不可能去听她的解释了。 宠天戈直接闯了进来,外面的那些人,一方面是不敢真的拦他,一方面也是拦不住他。 “宠鸿卓,你是不是疯了?你马上带着你的人,给我从这里出去!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根本不配来这里!” 宠天戈的声音都变了,甚至直接一脚踹烂了一把椅子,他恨不得把椅子当成是宠鸿卓,以此来发泄着心头的怒气。 这里是他母亲的住所,在她最后的生命里,她都是住在这里,而没有继续和丈夫生活在一起。 因为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婚姻,因为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那个美丽端庄的女人在她短暂的生命里一直郁郁寡欢,唯一令她感到骄傲的,就是这个儿子。 听了宠天戈的狂吼,宠鸿卓的表情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看得出来,此时此刻,即便高傲如宠鸿卓,还是有一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被唯一的儿子气得不轻。 没有再理会他,宠天戈直接走到了荣甜的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焦急地问道:“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那语气,就好像他的父亲是洪水猛兽一样,要对荣甜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 她也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感觉怎么回答都不对。 无奈之下,荣甜只好轻声开口:“你别这么紧张,我很好,孩子们也很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和宠老先生聊了几句,大家还没等说什么呢,你就回来了。对了,你怎么会忽然跑回来,不是说今天会在公司里处理一些事情吗?” 她想,别说是宠鸿卓怀疑自己,就连她自己都怀疑,难道她刚刚梦游的时候给宠天戈打了电话?要不然,他怎么会毫无预兆地跑来! “你当我的人是死的,任由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人跑来我家,都不向我汇报一个字的?” 宠天戈依旧铁青着脸色,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 一听见这话,宠鸿卓更加生气:“莫名其妙?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吗?别以为你的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你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这个位置才换你来坐!” 说完,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中年人连忙上前,搀扶着宠鸿卓,让他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口中不停地说道:“首长,别动气,医生说你的血压不稳!” 荣甜飞快地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端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宠天戈似乎微微有些动容,但他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 “王秘书,我没事,这个逆子!” 宠鸿卓喘着粗气,脸颊涨红,抬起手来,指着宠天戈,中气十足地骂道。 “听见没有,王秘书,他骂起人来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像是身体有病的,我看他很好,一定是医生的检查结果出现了问题!” 冷笑一声,宠天戈斜睨着坐在沙发上的宠鸿卓,眼底满是讥讽。 左右为难的王秘书只好选择闭嘴,掏出药瓶,倒出一粒药,让宠鸿卓服下。 这段小插曲过后,荣甜觉得,无论宠天戈和他的父亲之间有什么过节,都不能让他们再在这里发生争执了,一旦真的出事,他们身为晚辈,恐怕要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我亲自下厨,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吧。” 她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说道,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不用,我不允许他在这里吃饭!” 宠天戈第一个出声反对,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原本,宠鸿卓是想说好的,一听见他竟然如此厌恶自己,索性也就站起来,让王秘书搀着自己,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您还没见到珩珩呢,我让阿姨把他抱下来!” 荣甜追了上去,大声喊道。 这句话果然管用,宠鸿卓特地带着人前往这里,虚张声势,故布疑云,其实,他的真实目的就只有一个:见见两个小孙子,尤其是刚满月的二宝,还未曾见过。 “哼。” 宠鸿卓的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欣喜,但是心中却是乐开了,他回过头,对上宠天戈充满怨念的双眼,还颇为傲慢地移开了视线。 很快地,荣甜喊来了育儿嫂,让她将还在睡觉的宠靖珩从楼上抱了下来。 宠靖珩被抱在婴儿被里,睡得正香,小嘴儿不时地扁一扁,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什么甜美的梦,看得人心头升起一股股的暖意,真想把他抱在怀中亲一亲。 “让爷爷抱一抱吧。” 瞥了一眼宠天戈,虽然知道他不乐意,可是,老人的面子也是要给几分的,荣甜轻声说道。 宠鸿卓早就想要伸手,又碍于面子,此刻一听见荣甜主动开口,忍不住立即伸出了两手,从育儿嫂的手上接过了宠靖珩。 刹那间,他几乎老泪纵横。 上一次自己抱着这么小的婴儿,还是三十多年前,宠天戈刚出生的时候。 宠鸿卓那时候年轻,仕途一片平顺,自然春风得意,虽然门当户对的妻子是父辈们选的,没有感情基础可毕竟也为自己诞下了儿子,他难免对妻子产生一丝疼惜。只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两个人的矛盾也渐渐地不可调和,尤其是在教育问题上,分歧明显,几次大的争吵之后,夫妻之间的裂痕再也难以修复。 抱着宠靖珩,宠鸿卓不禁想起早亡的妻子,不由得双目泛红,心生愧疚。 一旁的宠天戈快步上前,从他的手上夺下孩子,口中吼道:“你在这里装什么慈父?别让鳄鱼的眼泪落在我儿子的身上!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稀罕什么宠家掌舵人的身份,你爱给谁给谁!别说我不想要,就算我想要,我也不用你给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太大,原本还在睡觉的宠靖珩被吵醒了,他迷茫地睁开眼睛,显然还不清楚此刻的情况。眨了眨眼睛,握紧拳头,他咧开小嘴,嚎了起来,不悦地踢打着两条小腿,似乎是在嫌弃周围的环境实在太吵了。 “你别这么大声!看你吓到孩子了!” 荣甜不悦地一把推开宠天戈,将宠靖珩抱过来,和育儿嫂走到一旁,两人一起轻声哄着他。 “小天,你怎么能这么和首长说话呢?他毕竟是你的爸爸啊。” 一旁的王秘书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劝道。 他跟在宠鸿卓的身边很多年,既是他的秘书,也是他的朋友,很清楚他对儿子的感情。也许宠鸿卓在表达情感方面的确有所欠缺,可他却是全心全意地疼爱着唯一的儿子,只是父子两个都太过倔强,彼此之间的心结总也无法打开。 “抱歉,我只知道,在我妈妈临终的时候,是我陪在她的身边。至于她的丈夫,我的父亲,不知道那个时候在哪里忙着他的大事!” 宠天戈面容冷漠,显然是对宠鸿卓积怨已深。 “你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了,难道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宠鸿卓忽然间开口问道,整个人彷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一样。 “理解?我只知道,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三番五次地令我的儿子失望,三番五次地令我的妻子伤心!对了,我们快结婚了,我只是通知你一声,并不需要得到你的首肯。至于家里那些人,我的态度是,愿意来道贺的,我绝对双手欢迎,要是敢多说一句废话的,就让他们滚!” 宠天戈索性将自己和荣甜即将结婚的消息告诉宠鸿卓,本来他也没有准备要有所隐瞒,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告诉他罢了。 说完,他将摇摇欲坠的大门一把拉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以后不要再带着你的人过来了,要是还有下一次,我也不客气了,你有枪,我难道没有吗?” 听到这些,宠鸿卓虽然恼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哄着孩子的荣甜,她也正在朝这边看,一见到他,她微微一点头,向他露出来一个不要担心的表情。 第七章 影后的婚礼 这个表情…… 宠鸿卓一生阅人无数,自然不会看不出来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荣甜竟然会无声地告诉自己,让他不要担心,她会找机会让两个孩子去看望他。 他以为看错了,可是,她脸上的表情所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没有错。 一瞬间,宠鸿卓几乎明白过来了,原来,从表面上看,这个女人是听着宠天戈的话,然而实际上,却是她来决定一切大小事宜。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儿子成了不折不扣的“妻管严”,这令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禁从心理上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另一方面,宠鸿卓也不得不庆幸,幸好自己刚刚没有把这个女人怎么样。要不然的话,不仅宠天戈会更加怨恨他,她也会趁机报复自己。 最起码,他想要再见两个小孙子,就是难上加难了。 这么一想,宠鸿卓忍不住用略带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荣甜,然后在王秘书的搀扶之下,走了出去。 很快地,外面传来两声车响,那几辆车子依次开走。宠鸿卓带人来的时候毫无预兆,走的时候也是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孩子没事吧?” 宠天戈走了过去,一手环住荣甜,轻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余怒。 看得出来,他对宠鸿卓是真的厌恶,父子两个人几乎已经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本来没事,被你一吓就哇哇大哭了。” 荣甜嗔怪地说了一声,有些不悦地看了宠天戈一眼,眼神里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在责怪他,不应该用那样的语气和态度和宠鸿卓说话。 说完,荣甜将孩子又抱给育儿嫂,让她带着宠靖珩上楼,争取再让他睡一会儿。这么小的孩子,差不多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只要他睡着了,大人们也能稍微腾出精力来,去做一点自己的事情。 宠天戈愣了愣,快步上前,追上了荣甜。 “你的意思是说,错的人是我?” 他有些不爽,因为她竟然偏向着那个死老头,认为自己不对。要知道,宠鸿卓犯下的错简直多得罄竹难书,这么多年以来,他时刻不忘摆架子,逢年过节见了面,每一次都要教训晚辈们几句,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甚至骂得更狠。 “对与错我不去评论,我只想说,你现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既然你觉得自己的父子关系是失败的,那么你更应该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去和孩子们相处,以免等你六十岁的时候,也要被儿子气得血压狂飙,要吃药才行。哦对了,忘了提醒你,你可是有两个儿子呢,伤害加倍哦!” 荣甜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宠天戈比了比,而且,她的语气轻快,表情俏皮。 岂能听不出她话语中的揶揄,他无奈,试着将她拉进怀中,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哑声道:“你知不知道,当我听说他带着人来这里,第一反应是,他要伤害你和孩子,我真的吓坏了。” 荣甜吃惊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宠天戈的下巴,愕然道:“怎么会?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就算真的不认可我,可孩子也是他的亲孙子呀!” 听着她单纯的话语,他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乖,你还是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们的那个家族有多么恐怖。其实,这些话我不应该告诉你,以免让你产生恐惧。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知道,如果你真的选择了我,可能也就意味着选择了很多麻烦。” “麻烦?”荣甜仍是一脸不解,但她很快笑着打趣道:“你指的是,被绑架勒索吗?” 豪门之家,大富大贵,被一些歹人盯上,成为绑架的目标,这其实倒也不算稀奇的事情。类似的事情,虽然暂时还没有亲身遇到过,不过,荣甜多少也是有过一些耳闻的。 “不是那种。我指的是内部的一些麻烦事。就比如我家,还算是人比较少的,但逢年过节聚在一起,也有几十上百人,更不要说一些散落在国内国外各地的亲友。这些人里,有经商的,有从政的,还有在部队的,各有各心思,各有各目的,你说乱不乱?” 这些事情说起来不难,可真的身处其中,却是要有多头痛就有多头痛。 听了宠天戈的话,荣甜也沉默不语了。 她现在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大炸弹,更不要说结婚以后。荣家、宠家、夜家……倘若再牵扯上顾墨存和他背后的谢家……那简直是一出想都不敢想的混乱大戏。 “既然这么麻烦的话,看来,我还真的要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嫁给你了。” 沉默了片刻,荣甜微笑着抬起头来,半真半假地说道。 宠天戈直接握紧了她的手,举高,指着上面的钻石戒指:“晚了,你连我的戒指都收下了,现在再说重新考虑,已经无效。认命吧,你只有这一条路了!明天卫然和唐漪的婚礼,我们刚好可以去观摩一下,看看他们办得怎么样。哪里好,我们模仿一下,哪里不好,我们先私底下嘲笑一下,然后自己再避免。” 荣甜忍不住笑出声来,捶了他一把:“喂,哪有你这样的朋友啊,还要嘲笑人家!卫然可是有名的高富帅,他的婚礼不会差的,小心人家甩你十条街,你追都追不上哦!”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小小地期盼了一下,哪有女人会不去幻想自己的婚礼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幕场景呢。 “追都追不上?我追他干什么?” 宠天戈故意曲解她的话,然后一把将荣甜打横抱起。 她小小地尖叫了一声,伸手去拧他手臂上的肌肉,小声提醒道:“家里佣人都在,还有育儿嫂,还有孩子,你要干嘛……” 他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姿态亲昵,一边走上楼梯一边回答:“放心,隔音非常好,我们先洗个澡,然后再做正事。” 因为担心荣甜的身体承受不了,宠天戈等她出了月子以后,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又向后拖了几天。现在,他是真的不想再忍,哪怕只是稍作亲密,也能缓解一下他的心头烈火。 她早知道他憋到了极致,于是乖巧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前,双手搂紧宠天戈的颈子,任由他一步步将自己带入欲望的深渊之中。 凌晨时分,被折腾得骨架都要散掉的荣甜终于幽幽转醒。 她看了一眼时间,难以置信。 “你怎么不喊我啊!现在只剩下几个小时的时间,我都来不及做准备了!” 她抱着被子,狠狠地推了几把身边的男人。 卫然和唐漪的婚礼,一共邀请了数百人,都是中海的达官显贵,还有一些娱乐圈中的艺人大佬等等,所有人都将盛装出席,以示重视,堪比星光熠熠的颁奖现场。 荣甜作为女人,自然也不想被其他人比下去。可她毕竟刚生完孩子,虽然身材已经恢复了八成,可依旧对自己没有什么自信。她本打算今晚好好准备一番的,哪知道被宠天戈拉上了床,一睁开眼,就已经连天都快亮了。 “你就算什么都不擦,也是最美的。” 他拉着她钻进被窝,蠢蠢欲动,还想再来。 “你滚开!” 荣甜赤着身体跳下床,一头扎进宽敞明亮的衣帽间,挑挑选选,不时地从里面拿出两件衣服,在身上比划着,还向宠天戈征询着意见。 根据中海的习俗,接亲是早上,婚礼也应该是早上。不过,考虑到晚宴要比午宴更加隆重,所以,卫然和唐漪决定在早上接亲,中午和双方亲友一起吃饭,婚礼宴席则改在晚上举办,等于是操办一整天。 宠天戈夫妇作为女方的好友,基本上从早到晚都是要露面的,也难怪荣甜会这么重视,她可不想自己蓬头垢面,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什么这女人生完孩子就变成黄脸婆之类的话。 生孩子又如何,那也要做辣妈! 两个人收拾妥当,开车前往唐漪的私人别墅。 卫然的车队暂时还没有到,据说是浩浩荡荡的18辆豪车组成的队伍,因为声势太过非凡,还特地上报了中海的交通局,现场要进行道路戒严和封锁,才能保证顺利赶到。 唐漪凌晨四点就起来化妆,虽然平时拍戏早已习惯了早起,而且也不知道拍过多少次结婚的情节了,但这一次是真的,她还是兴奋到紧张的地步。 庞大的伴娘团足有九个人,除了亲妹妹唐渺以外,其余八个人都是唐漪的闺中好友,个个漂亮。 新娘的闺房里,早已被布置得喜庆温馨。 宠天戈和荣甜赶到以后,在一楼的客厅里喝茶,等待着新郎卫然的到来。 一想到不可避免地会见到唐渺,宠天戈的神经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基本上,他是不会特别对某一个女人留下什么印象的,要么令他爱,要么令他烦。 至于唐渺,自然是后者。 和傅锦凉不同,这是一个既蠢又勇的女人,蠢人一旦兼具了勇气,简直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了。 第八章 意气用事 新娘唐漪的部分亲友都坐在别墅的一楼喝茶聊天,等着新郎卫然率领豪华车队前来接新娘。 而几个伴娘和婚庆会所的工作人员则免不了跑上跑下,到处张罗着,准备各种道具,尤其还要做好堵门的工作,一定要为难一下新郎,增加难度,多讨几个红包,好好地热闹一下。 正所谓,有些事情不能随便想,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宠天戈的脑子里刚刚闪过唐渺这个女人,她便从楼下翩然而至,穿着一身浅藕荷色的挂脖式小礼服。伴娘团的女人们都穿着这个颜色的礼服,只是款式不一样,几个女人站在一起,团锦簇。 唐渺几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宠天戈,尽管好久未见,但是,她发觉到自己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心头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接着,她便看到了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视线再往下,唐渺惊讶地发现,荣甜的小腹是平的。 上一次在那家餐厅遇到她的时候,这女人还是怀孕着的,算算时间,应该还没有到预产期才对。是生完了,还是流产了?一时间,唐渺也难以猜测,她毕竟没有怀孕过,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 亲友们看见她,自然和她聊上几句,问问唐漪在楼上有没有准备好。据说,新郎马上就要到了,已经出发了。 唐渺的嘴上回答着他们的问题,但眼神却是止不住地往宠天戈的身上瞟。 几次之后,就连坐在旁边的荣甜都察觉到了。 她的心里有一些不舒服,但又不好明说,于是下意识地往宠天戈所坐的方向靠了靠。似乎察觉到了荣甜的情绪,宠天戈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直接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还用手指在她的手心里搔了两下,好像是故意地在撩着。 这个小动作,令荣甜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得到了缓解,那种感觉,就好像在炎炎夏季里忽然喝了一杯芒果冰沙,十分沁凉。 她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这一切,其实都落在了唐渺的眼底。她的眼神沉了沉,如果不是因为碍于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场,或许她真的会忍耐不住,直接上前打落他们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渺渺,你不是伴娘吗?快上去吧,你姐姐的身边要有人照应着,新郎马上就来了!” 见唐渺站在原地,好半天不动,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善意地提醒着她。 不料,唐渺听见声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愤愤地走上了楼梯。那个阿姨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 倒是荣甜耳尖,听见了阿姨的话,她轻轻地扯了一下宠天戈的手臂,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妹妹这是不高兴姐姐结婚吗?” 她能感觉得到,这个伴娘自从下楼之后,视线就几乎没有离开宠天戈,而且脸色有些难看,好像提不起精神来一样。 “不知道,她的性格的确有些问题,在我看来,就是可怕的偏执。” 握紧荣甜的手,宠天戈目视前方,淡淡地回答道。 听出来他不愿意多说,她亦没有多问。 很快地,卫然的车队到了,一长串豪车就停在门前的空地上,从安保公司请来的十多个专业安保人员将别墅前方都围上,防止无关人等混进来,影响现场。 一身高级手工定制西装的卫然今天看起来格外的神采奕奕,他的手上捧着一束球,迈步走了进来。 还有七八个伴郎跟在他的后面,也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的,个个精神。 “宠天戈,你也得去,你不是还没结婚吗?向我取了那么多经,现在不卖卖力气怎么行?” 卫然看见宠天戈,特地停下脚步,走了过来,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眉梢眼角都是一片喜色。 一听这话,宠天戈也不含糊,立即反驳道:“新郎官,当着大家的面,你千万把话说清楚,我可是正经人,我什么时候找你取‘精’了?要是被你老婆误会了,还不得吃我的醋吗?” 话音刚落,大家全都笑个不停。 一向比较严肃老成的卫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结婚的当天,还要被人当众大开玩笑。不过,因为这个人是宠天戈,他只能受着,更何况,别人想被他当众开玩笑,也许宠天戈还不肯呢。 “好了,快上去吧,别耽误了吉时。好,我也跟着大家一起上去。” 宠天戈催促道,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荣甜,小声说道:“我去凑凑热闹,你和大家在一起。” 她点头,忍俊不禁:“快去,多用点力气,把新娘的闺房房门给撞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冲上了二楼,新郎开始在门口接受着来自新娘和伴娘提出来的种种要求:做俯卧撑、跳小天鹅、唱歌等等,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二十分钟以后,卫然的领结都松了,出了一身汗,衬衫的纽扣都解开了好几颗。 他实在受不了了,看了一眼时间,大喊一声:“兄弟们,上!” 众人早就等不及了,摩拳擦掌,一听这话,七八个人一拥而上,直接把卧室的门板给卸了下来。见状,一群伴娘容失色,尖叫着冲过来,想要把他们堵在外面,可是又哪里做得到,眼看着卫然冲破了层层阻碍,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床边,单腿跪下,将手中的球递给了坐在床上的唐漪。 “老婆,我来接你了!” 卫然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给唐漪穿上,然后将她一把抱起,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再抱着她下楼。 几十个人围在他们的后面,不断地喷出各种彩条和瓣,然后跟着下楼。 一片欢声笑语之中,荣甜和宠天戈走在最后面,她小心地握着他的手,轻声叮嘱道:“这里的楼梯台阶比家里的高,你一定慢慢走,我真怕你的膝盖受不了……” 他握住她的手,见左右无人,低头偷亲了一口。 “你怎么能在别人家里亲我……” 荣甜嗔怪地说了一句。 “哎,我是难过,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可能没有办法也像卫然一样,把你这么抱下去。” 看着脚下的一层层台阶,宠天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也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怕什么,大不了我现在就去健身,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而你呢,就去给我穿婚纱,还是抹胸的那种,然后我把你抱下来!” 说完,荣甜还伸出一条手臂来,试图在宠天戈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 他笑得岔气,连连摇头,刚要说什么,忽然,宠天戈的眼角瞥见别墅的门口外面似乎站着个人,还没有走,正看着他们两个人。 见他的笑声停下来,荣甜也诧异地顺着宠天戈的视线看了过去,当看见那一片浅藕荷色的裙角时,她就明白了那是谁。 “走,我们也去新房。” 宠天戈挽着荣甜的手,大步就走。 卫然和唐漪的新房位于一处市郊的别墅区内,价格昂贵,据说市值已经飙到了三千多万,还不算内部的种种奢华装修。 一个是娱乐公司的大老板,一个是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星,这样的房子才配得上他们各自的身份。 尽管已经尽可能低调,但起码的水准还是不能丢弃,那样的话,他们二人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午饭的时候,宠天戈提前和卫然夫妇打了招呼,他和荣甜就不去凑热闹了,等着晚宴的时候直接去酒店,现在先回去休息几个小时。 知道荣甜刚坐完月子,还在恢复,所以,卫然和唐漪也没有强留,只说晚上一定要来。 两人刚走出新房,就看见唐渺直直地走了过来。 她连衣服也没有换,依旧穿着那件小礼服,一见到宠天戈,唐渺的脸上就多了一丝委屈的神色,看得他也是无比奇怪。 不过,他并没有和她聊天的打算,略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宠天戈就要和荣甜一起离开。 “等一等!” 唐渺追上来,伸直双臂,将他们拦了下来。 “你都不想和我说几句话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丢了工作!我在金喜珠宝做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 她急急喊道,双拳紧握。 如果唐渺不提,宠天戈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 他停下来,皱了皱眉头:“是吗?可我后来已经跟那边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调你去西南区了,你没有接到电话吗?” 听了宠天戈的话,唐渺微微一怔。 他说得不错,后来的确有金喜珠宝的人给她打过电话,不过,一听说对方是公司的人,唐渺就直接挂断了电话。那人再打,她拒绝接听,几次之后,她烦得不行,就直接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她在气头上,不想和金喜珠宝的人有任何联系,更不想多说一句话。 难道,就是因为没接电话,所以自己错过了回去工作的机会吗? 唐渺顿时有些后悔,假如当时不那么意气用事,说不定,自己现在也不是这个样子。不过,转念一想,她反而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也不差,不,应该说是更好才对。 第十章 情人关系 见宠天戈盯着宴会厅的门口,荣甜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朝那里看过去,她看见,傅锦凉就站在那里,不时地朝外面张望着。 门口有风,傅锦凉穿着露背晚礼服,双臂都露着,她抱着胸,不停地用掌心摩挲着肌肤,看得出,她也应该很冷。 所以,根据这个小细节,宠天戈判断出来,她要等的人,对她应该十分重要。要不然,依照傅锦凉的性格,她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咳咳,看了半天,怎么不去送外套?没看见美女冷得正在瑟瑟发抖嘛。” 荣甜忍着笑意,在一旁揶揄道。 听了她的话,宠天戈立即转过头来,佯怒道:“不许和我开这种玩笑,我会伤心。” 她立即挽住他的手臂,一脸讨好的表情:“好嘛好嘛,你大人一定有大量,不会和我计较的。再说了,谁让你一直盯着别的女人看?我吃醋还不行吗?” 宠天戈不怒反笑:“真的?你吃醋?这倒是稀奇事,要是真的能让你吃醋,我现在就把西服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荣甜立即瞪大眼睛,扬起下巴:“你敢?!” 她抿紧嘴唇的样子,不可怕,倒是有几分俏皮,看得宠天戈微微俯下头,直接轻啄了一口她的唇角,吓得荣甜几乎叫出声来。 “你做什么,这里几百号人呢……” 她紧张地推着他的胸口,喃喃自语。 宠天戈并不在意:“怕什么,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郎新娘的身上,根本没有人往这边看的,别担心。再说,谁不知道你和我是一对,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的婚礼呢。” 他的脸上写满了“桀骜不驯”四个字,眉眼之间意气风发,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无所畏惧的铁血商人。只不过,现在的他除了手腕依旧强硬之外,还多了一丝对妻儿的温情。 荣甜笑了笑,再一转头,看见傅锦凉已经朝着门口迎了上去。 她急忙扯了扯宠天戈的袖口,示意他也看看,到底傅锦凉等的人是谁。 两个人盯着宴会厅的入口方向,果然,几秒钟以后,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而在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傅锦凉和唐渺,两个女人一边一个地挽着他的手臂,行走之间,三人之间姿态亲昵,一看就知道关系匪浅。 这个中年男人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的很多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看过去。 见他左拥右抱,身边又是年轻漂亮的美女,很多男人都不禁产生了一丝羡慕的情绪。 “这个人是……” 荣甜下意识地看向宠天戈,不解地问道。 他的面色沉峻,轻声回答道:“傅家的老三,很多人都叫他三哥,是傅锦凉的三叔。你看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在圈子里的口碑很差。不过,这个人也有些能耐,就是会赚钱,投资什么都能赚,所以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人也不少。你看傅家这些年来如此风光,有很大程度上都是靠着傅老三。” 他们两个人站在角落里,身边没有其他人,再加上周围一直放着节奏强烈的音乐,所以,宠天戈可以和荣甜说一些比较私密的话,不用担心被人听见。 她点了点头,无声地打量着傅老三,虽然不认识,但荣甜也觉得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很帅,五官之间却有着一股奸邪之气,令人不喜。 今天来参加卫然和唐漪婚礼的宾客之中,也有许多认识傅老三的人,他们一见到他,纷纷拱手和他打着招呼,都说没想到他会来。 傅老三的到来,的确令人意外。 当然,最意外的,就是卫然和唐漪。 一听说傅老三居然来了,唐漪格外紧张,她坐在新娘化妆间里,急得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婚纱摆尾,一脸焦躁。 她之所以这样不安,是因为在她刚和原来的旧东家解约,还没有正式投入卫然麾下的时候,有一次,唐漪被迫去参加一个商务派对,她本不想去,无奈她的经纪人也推不掉,只能带她前往。到了那里之后,果不其然,有人打算出钱让唐漪留下来过夜,开价很高,就是傅老三。 这种情况,在娱乐圈并不少见,一些根基不深或者背景不够强大的艺人,只能被迫承受,事后还不一定能拿到钱。那一晚,险象环生,最后,是唐漪咬着牙,给只见过一次的卫然打了电话,她躲在卫生间里,哭着问他,你能不能帮帮我。 唐漪本以为,自己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不得不受辱,没想到,卫然放下电话,直接赶来。 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她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总之,她全身而退,并没有留下,也没有令傅老三碰到。本来,这件事早已封存在了唐漪的记忆里,哪料想,今年年初的时候,娱乐圈爆出一连串巨大的丑闻,很多同一时期的女性艺人都被爆料,曾经陪酒陪睡,一长串的名单上,并没有唐漪。然而,看了新闻的唐漪却忍不住全身发抖,一阵阵后怕。 此刻,听到傅老三来了,她当然会忍不住回忆起那件往事,遍体生寒。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一个伴娘过去开门,是卫然。 几个伴娘和他打过招呼,见他似乎有话要单独和唐漪说,大家鱼贯而出,给他们二人留下空间。 “别害怕。” 卫然知道唐漪在担心着什么,轻声安抚道。 且不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算有什么,凭他在中海的声势,傅老三倘若真的想在今天砸场子,也要掂量掂量。 更何况,傅家再厉害,也没有本事和宠家斗。今天宠天戈也在场,卫然觉得,自己和他毕竟也有几分交情,他总不会看着自己当众被羞辱。 “他怎么会来?我根本就不记得宾客名单上有他!” 唐漪急得脸色发白,她揪着胸口的白纱,哑声问道。 沉默了几秒钟,卫然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肩膀上。犹豫再三,他没有直接问,而是换了个方式:“亲爱的,渺渺最近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唐漪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卫然会突然问起唐渺。 她看着他,诚实地回答道:“我都在赶工和准备婚礼的事情,老实说,她最近在做什么,我真的没有过问太多。你也知道,渺渺个性很强,她不喜欢我啰嗦,管她太多……怎么了?是不是渺渺出事了?” 一想到唐渺可能会有问题,唐漪着急地问道。 卫然摇摇头:“你妹妹没事。不过,我怀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看得很清楚,在傅老三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傅锦凉挽着他的一边手臂,而唐渺挽着他的另一边手臂,两个人表现得十分亲密。 按理来说,唐渺是不会和傅老三这种人扯上关系的,除非…… “渺渺最近的确有些不对劲,而且,我发现她的衣服和包包都很贵,我问她,她也不说,问急了,就告诉我,这是以前我给她的钱,她攒下来的。可是,那些东西真的很贵……” 唐漪喃喃说道,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一听这话,卫然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一向都不太喜欢这个小姨子,觉得她年纪虽小,但却没有普通女孩儿应有的善良和单纯,反而物欲极重。有好几次,卫然无意间撞见唐渺向唐漪索要东西,包括珠宝首饰之类的,而唐漪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卫然送给自己的,无论价值高低,都是心意,所以不肯送给妹妹,惹得唐渺频频大发脾气。 本以为她只是任性骄纵一些,哪知道,居然已经到了出卖自己的地步。 卫然明白了,也许,傅老三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向自己炫耀一番。 与此同时,门外的宴会厅里,众人见时间差不多了,纷纷入座。 宠天戈和荣甜也坐下来,前者的表情自从傅老三出现在这里之后,就显得有些严肃。他一直在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和唐渺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荣甜淡淡开口,语气十分笃定:“别想了,他们是情人。” 他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头:“你怎么这么肯定?要是论起岁数,傅老三都能当她爸了。” 不过,宠天戈也知道,老男人找小姑娘,这种现象也不少见,尤其是有钱的老男人。 见他竟然怀疑自己,荣甜哼了哼:“男人和女人一旦有了那种关系,连眼神都会变得不一样,和年龄、外貌、身份这些都没有关系,我是从他们的对视中确定的,他们就是情人。” 听她这么一说,宠天戈又去看了几眼傅老三和唐渺,也承认了荣甜的话是对的。 只是,他没想到,唐渺真的会这么做。 按理来说,唐漪现在已经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去照顾好她了,她实在没有必要去这么作践自己。除非,是她自己愿意的,她非要这么做不可。 又看了一眼坐在傅老三身边的傅锦凉,相比于其他人,她的表情就显得冷淡多了,坐在一旁,也不聊天,倒是一脸的冷漠,时不时地用手指转着另一只手上佩戴着的戒指。 远远地,宠天戈有些看不大清楚,但他依稀觉得,她手上的戒指似乎有几分眼熟。 第十三章 目的龌龊 警察的出警效率还是比较惊人的,又或者,是因为宠天戈这个报警人的身份特殊。 总之,当他们赶到中海饭店的时候,现场的事态暂时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但现场也已经是无比混乱了。宾客们大多已经跑得七零八落,偶尔有几个喜欢看热闹的,居然还留了下来,似乎是想要看看事情的最终结局是什么。 卫然虽然没有吃到大亏,可闷亏也吃了不少,傅老三带来的那群人不是吃干饭的,拳脚之间也颇有威力。两方人数基本持平,谁也占不到大便宜,厮杀之间,各有输赢。 傅老三毕竟是年过五旬,再加上最近这几个月沉溺于唐渺的温柔乡,体力方面难免有些吃紧,比不了而立之年的卫然,何况卫然常年坚持体能训练,心中有恨,出手自然又快又准。 总之,等到赶来的警察吃力地将他们所有人全都分开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甚至还有哗哗流血的。 而唐漪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已经昏了过去,几个伴娘七手八脚地将她抬进隔壁的休息室,等着120急救车的到来。 与此同时,酒店的门口已经围满了各路记者,足有几十人。原本,他们是打算第一时间报道今天的这场豪华婚礼,却不料,因为现场临时出现了意外,里里外外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人说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都在嚷着,出事了,这婚怕是结不了了。 “是我报的警。” 身为中海饭店的法人,外加亲自报警,宠天戈少不得要和警方打交道。 眼看着刚才还在厮打的二十来个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他主动和警察交代着情况,同时叫来了中海饭店的值班经理,让他马上去调查刚刚在宴会厅控制室的几个人。 如果不是事先买通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傅老三又是怎么能够随意地在大厅内的屏幕上播放着自己带来的视频和音频资料?这说明,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甚至已经把手伸到了宠天戈的地盘上。 这也就是宠天戈为什么会选择主动报警的根本原因。 他不能容忍,竟然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撒野。傅老三今天的举动,绝对不仅仅是破坏了卫然和唐漪的婚礼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甚至还狠狠地打了宠天戈的脸面。 “这位是饭店的经理,在这里工作了几年,对于这里的情况,他比我还要更了解。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他都会配合。” 将值班经理介绍给前来调查情况的警察,宠天戈便没有再多言,先行离开。 中海饭店是他的产业不假,但他几个月也不会来这里一次,关于饭店的运营和管理方面,宠天戈并不如这里的一线工作人员知道得更多。 所以,与其站在一旁,还不如先去看看他关心的人。 荣甜已经和伴娘们一起,在隔壁的休息室里,陪着已经幽幽转醒的唐漪。 她也真是史上最悲惨的新娘,婚礼当天,被当初不小心得罪过一次的小人当众羞辱,又得知自己这些年来视为珠宝的亲妹妹竟然做了人家的情妇!更重要的是,唐漪心中的那个心结,又一次被狠狠地撕开,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了,没想到,一听见和那个女人有关的哪怕一个字,还是会心痛得快要窒息。 如果可以,唐漪真的想去问问卫然,他是不是真的忘了她,全心全意地娶她为妻。 “怎么样了?警察来了?” 听见外面的杂音减小,荣甜猜测着,一定是警察赶到了这里。 宠天戈点点头,脸色看起来倒是没有丝毫的轻松。 “外面是不是有好多记者?这下糟了,喜事快要变成……还不知道急救车能不能在酒店的正门停,那里全是记者,被堵住都是轻的,就怕他们一通乱写。” 荣甜停住,满眼担忧。 “没事,我叫人把医院的车引到内部通道,别在前面过,一会儿你们先把她领到连廊那边,那里有一个楼梯,直通楼下。” 宠天戈掏出手机,跟酒店的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在楼下等着。 一听到他这边安排妥当,荣甜立即转身回房,告诉唐漪,大家准备送她去医院。 “我不去,我不走,卫然和渺渺还在外面……” 唐漪执拗地摇头,身上价值不菲的婚纱已经被拉扯得皱巴巴,因为狠狠哭过,她脸上的妆也略有糊掉的迹象。 总之,此刻的新娘,已经狼狈不堪。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想着她?她可有想过你吗?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一生就一次!她和那个傅什么的老男人天天在一起,难道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哪怕是荣甜,此刻都看不下去了,她气得跺跺脚,大声说道。 其他的伴娘也都连声附和,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人谅解唐渺的做法。 大家纷纷骂着,说唐渺根本就是一头白眼狼,喂不熟的小畜生,胳膊肘朝外拐,宁可去和跟自己父亲差不多的老男人拉扯不清,也不体谅做姐姐的一番苦心。 七嘴八舌之际,唐漪忽然大声喊道:“都别说了!是我把她惯坏了,我也有责任。我没有想到,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其实我一点儿都不了解她……” 说完,她掩面而泣。 尽管唐漪不想去医院,但是,十几分钟以后,她还是上了急救车,车子从酒店的内部通道进出,成功地避开了各路记者的围堵。此刻,他们还聚集在中海饭店的门口,希望能够拿到第一手资料。 将唐漪送走,荣甜总算松了一口气。 男人的事情自有男人去处理,她只要确保唐漪没事就好。 一转身,她看见,傅锦凉站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而她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任由别人随意地靠近自己。意识到这一点,荣甜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她的警觉性还是不够,亟需提高。 “里面太吵了,还是这里清净。” 傅锦凉向荣甜笑了笑,率先说道。 握紧双拳,荣甜不打算理会她,宁可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绕回宴会厅。 “哎,你不觉得,今天的这场婚礼,可以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精彩吗?恐怕,未来十年八年,都不会有比今天还有趣的婚礼了!” 傅锦凉喊住她,咯咯笑道。 她的话,令荣甜恍然大悟:原来,傅锦凉一直因为当年被宠天戈在婚礼上放了鸽子而耿耿于怀。也许,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心理畸形,恨不得别人也在婚礼上遭遇一些什么意外,变成他人眼中的笑柄。 坐月子的那段期间,她闲来无事,背着宠天戈,用当地的网络资源查到了好多国内的网站已经屏蔽掉的新闻报道,他和傅锦凉的婚事,就是其中之一。 老实说,刚看到的时候,荣甜真的非常生气,但她又无处发泄,只好在宠天戈的面前继续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现在,这股火彻底冒了出来。 “有没有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卫然都不会悔婚,更不要说连面都不肯露,让新娘一个人面对着全场坐满宾客的窘境。” 这句话真的很奏效,只见傅锦凉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瞪着荣甜,眼神凶狠。 很显然,那件事是不能随意被提起的,尤其是被情敌提起。 “你别高兴得太早,你知道唐漪和宠天戈以前是什么关系吗?他包养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你不会以为,他们每次见面都是谈谈天、说说话那么简单吧?怎么样,听到这里,难道你不觉得很解气吗?毕竟,她可是占有过你的男人,说不定,在他的心里,现在还会时不时地想起唐漪,暗暗地将你和她在床上进行着对比……” 傅锦凉越说越露骨,冷笑着看向荣甜。 如她想象得一样,荣甜的表情微怔,显然是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你……简直无耻……” 荣甜吐出一口气,放弃再和这个女人说哪怕一句话。 她已经疯了,她的身体是好的,但她的灵魂已经病入膏肓。 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她就可以联手自己的叔叔,去伤害努力生活的人,以此来获得自己的某种病态式的满足,这已经不是争强好胜那么简单。 “无耻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些又蠢又笨还贪婪的人,比如唐渺。别光恨我一个人,你猜,最先冒出这个点子的人是谁?没错,就是她。” 傅锦凉弹了弹手指甲,一脸不屑地说道。 她利用了唐渺,却也瞧不起她,一见到唐渺,她就觉得好像见到了已经死去的夜澜安。这些女人都是那么的蠢笨,而且极其好掌控,只要三言两语便能挑拨得她们发疯。 “你说够了没有?” 蓦地,一道裹挟着怒意的男声忽然从角落里传来,紧接着,宠天戈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是来找荣甜的,唐漪被送往医院,他见荣甜还没有返回打听,心里着急,于是就沿着连廊,一路找了过来。 没想到,又一次遇到傅锦凉。 快步走到荣甜的身边,宠天戈拧眉开口:“别以为你和你三叔两个人联手,就能搅乱娱乐圈,逼着卫然答应和那几个艺人解约!” 第十四章 聚众斗殴进警局 此话一出,傅锦凉和荣甜两个女人都是一愣。 前者是没有想到,宠天戈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天宇传媒的背后靠山是傅老三,而她自己也从丈夫李承祖的手上调出一笔钱,注入这家公司,和三叔一起,试图联手打掉卫然的公司。 后者则是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傅锦凉就和娱乐圈扯上了关系,还和卫然唐漪夫妇成为了死对头,非要拼杀个你死我活不可。 扭头看了一眼荣甜脸上的不解表情,宠天戈平静道:“资本流动而已,哪里有钱赚,资本就涌向哪里,不存在什么跨行不跨行。” 这倒是实话,资本流动是一种难以阻止的潮流,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商人更是如此,他们不会排斥任何能够赚钱的机会,才不会去刻意地避开某些领域。 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傅老三投资了天宇传媒罢了,而他也一直乐得躲在幕后,悄无声息地操控着大量资本的注入和流出,闷声发大财。 荣甜“哦”了一声,对于这些,她并不是很感兴趣。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傅锦凉绝对不只是想要挖苦讽刺一下唐漪那么简单,她的目的和傅老三是一样的,趁着这个机会,令卫然夫妇声名扫地,连带着影响公司的稳定。 “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你什么时候竟然和姓卫的走得这么近了?难道你想要为他出头?哈哈,真是有趣,是不是两个男人只要跟同一个女人有了那种关系,就难免要惺惺相惜啊?” 傅锦凉虽然讶异,但并不惊惶,卫然既然能够攀得上宠天戈这尊大佛,想必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是不知道,他一想到妻子和宠天戈有过那么一段,心里会不会犯膈应,又或者,他其实巴不得他们两个人旧情难了,自己就能从中谋取更多的好处。 “你真恶心,简直丢了所有女人的脸!” 宠天戈的脸色铁青,如果不是因为这几年宠家式微,他也不至于让这个女人在自己的面前上蹿下跳。饶是如此,他也已经在心头默默地下了决心,赶早不赶晚,一定要尽快压下傅家的风头,以免傅锦凉太过得意,甚至伤害到荣甜。 “我才不在乎别的女人有没有脸面。今天的事情就够你们折腾了,我倒要看看,怎么收场。” 说罢,傅锦凉拿起一副墨镜,冷酷地戴上,然后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宠天戈真的想冲过去,狠狠地打她一顿。脑子里最后的一点点理智阻止了他想要这么做的念头,他把两个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一张脸已经青里透白,十分骇人。 “卫然他们怎么样了?不会被警察带走了吧?” 扯了扯他的袖口,荣甜满心担忧地问道。 唐漪刚刚被送上车,虽然看起来不是很严重,但她毕竟受了很大的刺激,还是做个全面的检查比较放心。卫然又和人动了手,尽管他的身手不错,但好虎架不住群狼,一人一拳也够他受了。 听见她的声音,宠天戈算是压下了心头的火气,他深吸几口气,轻声回答道:“嗯,不可能不带走,按例也要做个笔录,这属于聚众斗殴,而且情节比较恶劣。不过,卫然的律师已经赶过去了,我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就能出来,然后直接去医院。” 今天的事情,算是始料未及,婚礼也彻底砸了,一对新人还没有交换戒指呢,结果一个被警察带走,一个被送到医院。 “但愿不要留案底,虽然不是大事,可也是污点。” 荣甜忧心忡忡地说道,说完,她忽然又想起了唐渺,不禁又追问道:“她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总不能脱逃干系吧?我活了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心肠这么歹毒的妹妹,狗屁妹妹!” 忍不住一阵忿忿不平,荣甜直接爆了粗口。 经她这么一问,宠天戈也有点吃不准,他过来的时候,没有特别去留意唐渺,此刻还真的不清楚她到底去哪里了。 是跟着傅老三一起被带去警局,还是自己趁乱跑了,不知道。 “反正没和傅锦凉在一起,我觉得,她是被傅家的人给利用了,太傻了……” 荣甜恨得咬牙,又一阵阵摇头。 “别提她了,一听到她,心里都堵得慌。不早了,我们回家吧,也不知道瑄瑄睡了没有,他这几天精力旺盛,不到十点钟不睡觉。” 宠天戈揽过她的肩膀,带着荣甜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今晚的事情,令两个人都有些强颜欢笑的味道,一路无话,到了家中,荣甜先去卸妆洗澡,宠天戈陪着宠靖瑄玩了一会儿,也催着他去洗澡睡觉。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珀斯?” 他一脸认真地问道,对那个遥远的地方充满了向往。 宠天戈也极其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才回答道:“等珩珩长大到能接手天宠集团,你就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了。” 原本,身为宠家的嫡长孙,宠靖瑄迟早会成为天宠集团的下一任掌舵者。 这一点,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但由于他的身体原因,年纪小小就做了这么大的手术,虽然手术是成功了,可谁也不敢保证,他的体内永远不会出现排异反应。所以,宠天戈和荣甜私下也曾商量过,希望宠靖瑄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成人,不能给他太大的压力,一切都随他去。 如此一来,假如宠靖瑄不愿意做生意,那么,家里的公司只能落在宠靖珩的身上。 当然,对于刚满月不久的宠靖珩,说这些还太早。 哄睡了宠靖瑄,宠天戈只身回到卧室,荣甜刚好也洗好了澡,穿着浴袍走了出来。 他走过去,环住她,惹得荣甜一阵娇嗔:“快去洗澡!” “洗完澡呢?” “睡觉!” “睡觉之前呢?” “什么也不做!” “不行!” “你还洗不洗澡了?” “好,我去洗……” 几个回合下来,宠天戈完败,只好去洗澡。 等他出来,看见荣甜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敷面膜,一边用手划拉着平板电脑,眼神专注。 听见门响的声音,她头也没回,焦急地说道:“你看,这才没多久,网上全是婚礼的事情!幸好暂时还没有当时在场的宾客爆料,估计也是不敢,要是能说,他们一个个早就说出去了!” 宠天戈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也不怎么吃惊,一边擦头发,一边给卫然打电话,问问情况。 面对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各种消息,荣甜连护肤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草草揭掉面膜,随便拍了两下,直接倒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天板。 耳边不时地传来宠天戈的声音,他偶尔会说两句,其余则都是听着卫然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机,也爬上了床。 沉默片刻,宠天戈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什么时候给珩珩办满月宴?” 荣甜哭笑不得:“你真有心情!” 他正色道:“别人的婚礼搞砸了,那是别人的事情,身为朋友,我能帮的都帮了,总不能连自己的日子都不过了吧?珩珩满月那天,我们在你爸妈那里,只是简单地吃了顿饭,现在已经回中海了,应该补办一次,也是给亲戚朋友们一个交代……” 她不悦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嘟囔道:“我生我的孩子,用得着给谁交代!” 听到他要给宠靖珩补办满月宴,荣甜其实是愿意的,但她现在有点儿恐惧宠家的人,尤其是宠鸿卓。那种大家族的老人,做派都是很传统的,说不给脸面就不给脸面。万一,在满月宴上,他和其他的长辈也来那么一出,到时候丢脸的就是自己了。 而且,荣家那边,还得通知一声。荣家人来不来另说,自己总不能一声不吭。 “头痛,不说了,我睡了。” 想得烦躁,荣甜把被子裹在身上,蒙住头。 宠天戈立即厚着脸皮凑上去,然后伸出一只手,一把关了灯。 夜色旖旎。 第二天一早,宠天戈接到了卫然的电话,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用了差不多一整晚的时间,他才把昨天的事情善后,整个人都像是脱了一层皮。唐漪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到了医院以后,医生发现她的状态很不稳定,索性直接打了一针镇定剂,她这才睡着了。 至于傅老三那边,和卫然一样,律师赶到以后,交了钱,一行人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警局。 唐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对于姐姐和姐夫的情况,她连多一个字也没有问。 卫然不敢把实话告诉唐漪,她每次问起唐渺,他都避重就轻,要不然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几次以后,唐漪也明白了,她强忍着心痛,只是无声泪流。 放下电话,宠天戈坐下来,和荣甜一起吃早饭。 “我打算一会儿去探望宝宝,她现在的情况算是稳定,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没问题。” 她咬了一口油条,回国了几天,还没有抽出时间去医院,刚好今天天气不错,适宜出门。 一听这话,宠天戈也点点头:“去吧,让司机送你过去,你看着买点东西,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心意。” 荣甜叹气:“就算我买了星星月亮又能怎么样,她还是昏迷着……之前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又昏迷了……我都不敢去见蒋斌,他都快疯了……” 关宝宝的手术,原本是成功的,子弹也已经取了出来。 但是,就在术后的第二天,不到三十个小时的时候,她忽然陷入了重度昏迷。原因是,她在中枪落地的时候,后脑先着地,颅内形成了一个血块,由于没有被及时发现,也没有被及时取出,最终导致她昏迷不醒。 第十五章 昏迷不醒 吃过早饭,荣甜坐上车,准备去看望关宝宝。 她现在昏迷不醒,再有营养的保健品也吃不了,于是,荣甜买了一束她喜欢的,又特别去买了一对漂亮的钻石耳钉。 到了医院,她抱着束,放慢脚步。 宠天戈出面,把关宝宝安排到了一间高干病房,套间带独立卫浴,二十四小时监护,值班医生和护士随叫随到,还有专门的护工照顾她。 尽管如此,蒋斌依旧不是很放心,他现在在警校工作,相对于原来的职务,会轻闲很多,只要没有训练和课程,他都可以腾出时间来医院陪着关宝宝。 医生告诉他,她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但是,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她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蒋斌不信邪,他觉得,只要自己能够坚持长期和关宝宝说话,聊天,帮她多翻身,多按摩,她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时间飞快,距离关宝宝昏迷,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三十天里,蒋斌每次睁开眼睛,都是满满的希望,希望稍后能够接到护工的电话,告诉他,她醒了。然而,每一天都是以失望作为结束,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只能寄托明天、后天、大后天…… 荣甜走进病房的时候,护工正在给关宝宝擦拭着手脸。 “你好,你是……” 护工见她面生,不由得警惕地问道。 “我是她和蒋斌共同的朋友,我姓荣。我刚生完小孩,之前在坐月子,所以没能来看望她。” 荣甜自报家门,然后,她放下手中的束,走近关宝宝,飞快地用手捂住嘴,眼眶一瞬间就全红了。 听她这么说,护工这才点点头,把水盆和毛巾端走,然后将荣甜带来的插进瓶里,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蒋先生快来了,他不忙的时候,差不多每天都会过来。” 护工看了一眼时间,小声说道,好像害怕吵到关宝宝一样,做事情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的。 一听说蒋斌也会过来,荣甜反而多了一丝不自在的感觉。 她倒不是不想见他,而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眼下的情况实在太惨,他们两个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丢了工作,原本的一对璧人,竟然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荣甜看在眼里,怎么会不唏嘘感叹。 “医生有没有说过,她什么时候会醒?你见过她的父母吗?” 握着水杯,荣甜沉吟片刻,向护工问道。 她知道,关宝宝不是本地人,她的父母一直都还在老家生活,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老肯定连心都要碎了。 护工点点头:“见过,她爸妈现在也在中海,就住在蒋先生家里。不过,她妈妈有高血压,身体也不太好,他们大概每周会来一到两次吧。至于什么时候会醒……” 她顿了顿,语气里似乎也有些悲观的味道:“谁知道呢?医生说随时都有可能,说得轻巧,其实不就是也可能不醒的意思吗?哎,祈祷老天吧,这么年轻的姑娘,还没结婚呢……” 说完,护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指甲钳,耐心地给关宝宝修剪着指甲,并且把边缘磨得光滑一些。 干坐了一会儿,荣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给关宝宝买了礼物。 她急忙从包里拿出来,先用签沾着水,擦了擦耳垂附近,然后才小心地给她佩戴上。 “要是医生说不允许戴,你再给她摘下来。她特别爱美,肯定也希望自己每天都看起来美美的,我是按照她的喜好帮她挑的这对耳钉,要是她哪天醒过来,照照镜子,一定特别开心。” 荣甜哽咽着说道,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拿起东西,和护工道别。 她不想在这里和蒋斌遇到,所以没有停留太久,直接离开了病房。哪知道,刚走到电梯前面,电梯的门一下子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两个人全都看到了对方,都没有马上说话。 最后,还是蒋斌哑声问道:“你回来了?宝宝还好吧?” 之前他和宠天戈通过两次电话,知道荣甜在珀斯遇到了一些意外,导致早产,所幸母子平安,没有大碍,只是要在那边坐完月子才会回到中海。 “嗯,都好。” 荣甜的眼睛还有些泛红,她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 “你看过宝宝了?” 从她的样子,蒋斌就猜测,荣甜一定是刚从关宝宝的病房里出来。 不时地有病人和医生从电梯里进进出出,他们两个人站的位置,有些碍事。终于,蒋斌主动提议道:“楼下有个水吧,正好我也渴了,我们下去坐会儿吧。” 荣甜点点头,沉默着和他走进电梯,直达住院部大楼的一楼,然后穿过一个小园,来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便利店里有一角,安放着两张桌子,几把椅子,出售各种饮料。 蒋斌买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她一瓶。 两个人对坐下来,这里的空间不大,有些逼仄,荣甜还好,但蒋斌身高腿长,他坐在这里,手脚都不得施展,看起来有些委屈。 “钟万美的案子彻底了结了吗?” 这是荣甜目前最关心的一件事,为了抓住钟万美,他们付出了如此高昂的代价,假如还是不能将她彻底铲除,那就真的是天理难容了。 蒋斌喝了两口水,点点头:“她死了,但是这件案子,上头已经不许我再跟着了。她的丈夫死了,她也死了,对于他们当地的贩毒集团来说,短短几年间,一连折了两个老大,估计能消停一阵子。” 话虽如此,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轻松之色。 “为什么?” 荣甜追问道。 “什么为什么?” 蒋斌皱皱眉,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她凑近,继续追问道:“既然你说,他们会消停一阵子,可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放心?还有,这件案子为什么不能再交给你负责?你是最了解整个案子经过的,也跟了好几年,付出了其他人都比不了的心血……” 他打断她:“你不用替我打抱不平,调去警校,是我自己提议的,我累了,我想做一份相对轻闲的工作,还能照顾宝宝。” 一句话,说得荣甜哑口无言。 这种时候,关宝宝最需要的人是他,而她日趋年迈的父母也需要他,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不过,”蒋斌犹豫了片刻,又补充道:“有一点你的确说对了,我确实是不放心。我觉得上面的人想得太乐观了,他们一致认为,钟万美的死就给整个案子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我不觉得,钟万美这几年躲在哪里,为什么人效力,谁是她背后的靠山,我们目前都还一无所知。过早乐观,只能将自己暴露在最大的危险之中,比如我。” 他苦笑一声,蒋斌不止一次地想过,假如自己当时能够更谨慎一些,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 “宝宝的事情,你不能完全怪罪自己,要是说责任,我们都有。毕竟,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我们几个人,每一个都比她更应该躺在医院里。” 荣甜劝着蒋斌,她看得出来,不过几十天而已,但他已经明显衰老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的感觉完全变了,有些暮气沉沉,不再是以前那个他了。 听着她说着宽慰自己的话,蒋斌抹了一把脸,冷静下来。 “不说这些了。对了,既然见到你,我就不给宠天戈打电话了,你替我转告他,如果可能的话,让他避开其他所有人,单独去见红蜂。我想,红蜂可能有些东西并没有交给所谓的官方负责人,他也留了一手东西,用来保住自己的安全。” 荣甜疑惑道:“红蜂?” 蒋斌郑重地看着她,点头:“你不记得了吗?那个数据分析员,当初来帮我们的,后来,他被钟万美作为人质绑走了。我猜,在和钟万美近距离接触的那几十个小时里,以红蜂的高智商,他不可能一无所获。但是,我看过记录,他什么也没有上交,甚至连话也没说几句,无论什么问题,红蜂一律都回答不清楚,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之类的。” 虽然,他也并不了解红蜂,但一个年纪轻轻就能把全世界的高科技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天才,又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在危险的环境中,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呢?这不科学。 “那他会对宠天戈说实话吗?” 荣甜不免担忧。 蒋斌笑了笑,很有自信地说道:“他脑子里的东西,只要不说出来,就永远一文不值。既然他不打算告诉政府,那就说明他想留着,让它得到更大的价值。试试看吧,你的男人近乎于全能,我相信他。”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宠天戈,真的难么能耐吗?她不知道,但她此刻能够确定的是,既然蒋斌都这么笃定了,那么这个红蜂就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应该马上跟他取得联系。 第十六章 演技真逼真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等蒋斌喝光了一瓶水,他捏了捏塑料瓶子,把它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站起身来。 荣甜情不自禁地抬起头,这一看不要紧,她这才注意到,蒋斌瘦了很多,至少瘦了十斤。 她知道,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算是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日子。 事业,爱情,全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假如没有那场意外,说不定,他和关宝宝现在已经开始筹备婚礼了。 关宝宝虽然长得性感美艳,但内心却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她一直很渴望过那种安稳平淡的日子,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就这么携手一生。 “你一定要多保重自己,宝宝需要你,如果有一天,她醒过来了,却发现你的身体垮了,那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荣甜忍下心头的痛苦,轻声说道。 “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的。对了,还没见过你的二儿子,哪天我去看看,见面礼一定还是要给的。叫什么名字?小家伙早出来那么多天,现在还好吗?” 蒋斌转移了话题,语气轻快地问道。 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提起宠靖珩,荣甜的心情也不由得变明媚了,她笑道:“逃不了你,过段时间会给他办百日宴,之前满月的时候,只是家里几口人一起吃了个饭,这回恐怕要大办一下。” “那是当然,宠天戈的儿子怎么可以那么低调?” 蒋斌也笑着说道,然后,他看了一眼时间,指了指楼上:“我先上去了。医生说,她虽然昏迷,但不一定完全没有意识,所以我都会陪她说说话。刚好,警校那边,每一周的课时都是固定的,所以我的时间比较充足。” 荣甜起身,和他道别。 蒋斌走了以后,她又坐了两分钟,等自己的情绪稍微平缓下来,然后才离开。 虽然很多老人都会习惯性地告诉年轻女人,身上有小病不要害怕,等生了孩子就好了。好像在他们看来,生育对于女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一样。但是,亲身经历过两次剖腹产的荣甜却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身体并不如以前那么强壮,相反,她现在很容易感到疲惫,总想休息。 她承认,自己有些累,可因为之前的一个月都在坐月子,几乎天天闷在家里,所以今天一出门,荣甜自然觉得哪里都热闹,哪里都好玩,居然萌生出一种舍不得直接回家的感觉。 正好,她准备给宠靖珩买一个新的奶瓶,于是就一个人去逛街。 母婴店里琳琅满目,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是小巧又精致,令准妈妈和妈妈们爱不释手。很多客人都是抱着随便逛逛的心态走进来,可等到走出去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是买了好几样,还不满足。 看来,女人和孩子的钱,就是好赚。 “这个好像还不错。” 荣甜看见面前的货架上,摆放着一排某个品牌的婴儿奶瓶,她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取下来了一个,拿在手中,仔细地看着。 还没看完,她用余光看见,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女人。 第一眼,荣甜还没有完全认出来她是谁,因为这女人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有些低,而且没有化妆。 又看了一眼,她终于认出,这个是樊瑞瑞,之前和荣珂纠缠不清的那个干捧也不红的十八线小明星! 意识到她是谁,荣甜立即向后退了一步,同时紧紧地用手抓着那个奶瓶。 她想着,要是对方敢对自己有任何不利举动的话,她马上就用奶瓶去砸这个女人的头! 樊瑞瑞从荣甜的反应中,知道她在防备着自己。 抬起手,樊瑞瑞将帽檐向上推了推,压低声音向荣甜问道:“你知不知道,荣珂现在在哪里?他的情况怎么样?” 闻言,荣甜一愣。 她没有想到,樊瑞瑞第一句话是问荣珂。 虽然如此,她还是没有放下奶瓶,仍旧一脸戒备地反问着樊瑞瑞:“你问他做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了荣甜的话,樊瑞瑞忽然掩面而泣。 她的声音从手指缝里透出来,低低的:“荣珂肯定没有告诉你们,我给他打过孩子……他说,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我还要拍戏,而且要是我怀孕了,他爸妈肯定会打死他……他对我言巧语,逼着我去打掉了孩子,结果手术做得不成功,清宫了两次……现在我的子|宫壁好薄,以后还能不能再有孩子都很难说……我没故意跟着你啊,我只是一有空就来这里看看这些小孩用的东西……” 樊瑞瑞嘤嘤啜泣着,站在一旁的荣甜满脸狐疑地看着她。 她倒是不知道,荣珂居然和这个女人珠胎暗结了。虽然怀疑,可荣甜也知道,就凭荣珂的性格,他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一味追求刺激和快感,让女人不慎怀孕的男人也不少,这种事并不少见。 “你别那么悲观,现在医学水平发达,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不行的,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真的生不出孩子来?” 原本,荣甜是不想理会樊瑞瑞的,但她作为一个刚刚怀孕生子的女人,对于这种话题还是比较敏感的。 出于同样身为女人的同情,她轻声安慰了一句。 哪知道,听了荣甜的话,樊瑞瑞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立即抬起头,瞪着眼睛,大声追问道:“真的吗?我以后还能生吗?” 荣甜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一秒,她才点点头:“是啊,你注意调养身体,不要有太大压力。” 一抹眼睛,樊瑞瑞十分感动似的,死死地盯着荣甜。 荣甜哭笑不得,原来,这个女人是干打雷不下雨,她刚才哭号了半天,自己还以为她真的流出来了眼泪,哪知道,樊瑞瑞的脸上白白净净的,别说眼泪,就连一滴汗都没有。 看来,还真的是演员,虽然演技不怎么样,名气也不怎么样,装相的功力倒是不一般。 “我真的不知道荣珂的情况,我已经很久没有回香港了。” 说完这句话,荣甜把手上的奶瓶重新放到货架上,准备离开。 樊瑞瑞在这里,她也没有心情继续逛了,只想着快一点远离这个女人。所以,荣甜绕过这一排货架,朝母婴店的门口方向走去。 “真的?他是你哥,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情况?” 一路追过来,樊瑞瑞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荣甜站定,转身看向她,平静道:“荣珂和我不和,你不会不知道吧?当时他挪用公司的账目,给你买车,我和他因为这件事,当着好多人的面大吵一架,你认为我会那么关心他,还去问他的情况吗?” 这一点,她倒是真的没有撒谎。 荣华强和荣华珍兄妹两个人各怀鬼胎,他们在中海达成了约定,都想从家中捞到更多的好处。将荣珂带回香港以后,因为他醒不过来,所以,荣华强的心再一次蠢蠢欲动,想着和自己的那个秘书再偷偷生一个。反正,这一房不能后继无人,而他的老婆都已经快绝经了,想生生不出,想拦拦不住。 荣甜听常玖玖私下讲的八卦,说是荣华强去做了精子检查,由于他常年抽烟喝酒玩女人,身体很虚,精子存活数都不及格,这段时间一直在吃药调养,还破天荒地每天晨跑,每周都去健身房,就想着再生一个男孩出来。 不过,荣甜却很清楚,以荣华珍的性格,她是不可能让二房再生出来一个男孩的。 不管她用什么方法,总之,生不出来就对了。 想到这里,荣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这就是大家族,为了利益,为了家产,生孩子还是不生孩子这种事,都可以作为武器。 原来,自己能够生下宠靖瑄和宠靖珩,也不仅仅是运气好,更多的是,宠天戈一直在默默地在她的身边,为她保驾护航。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等到宠靖珩都满月了,宠鸿卓才登门造访。 一时间,荣甜的心头五味杂陈,对宠天戈的感情不自觉地又加深了一些。 “这些事你别问我了,希望我们以后再也别这么巧地遇到。” 荣甜忽然醒过来,她看向樊瑞瑞,语气冷漠。 总之,对她,荣甜并没有好的印象。 “是吗?我也不希望再这么巧呢。不过,你没发现,这家母婴店里好像格外冷清吗?看,除了你和我,连一个店员都没有呢。” 樊瑞瑞忽然摘下头上的帽子,抓在手中,得意地晃来晃去。 荣甜一怔,急忙看向门口,她记得,自己进门的时候,那里是站着一个店员的,在结账台那里,也是有一个店员。 但是,此时此刻,她们全都不见了! 面积不小的母婴店里,果然,除樊瑞瑞,就真的只剩下了自己。 “你到底想做什么?” 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荣甜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道。她虽然害怕,但却清楚,对方既然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来接近自己,甚至想办法令自己卸下防备,就说明他们的目的不是一开始就要她的命,而是想要谈条件。 第十七章 手机定位 只要一时半刻死不了,荣甜倒也不怎么害怕了。 女人本弱,为母则刚,在陌生的异国他乡生下了早产的儿子,经过这件事以后,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把她彻底击垮了。 更何况,樊瑞瑞比她还年轻,荣甜不觉得这个女人真的能把自己怎么样。 “明白和你说了吧,我干爹想见你。但是,你太难请了,谁让宠天戈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每次出门不是保镖就是司机,我们根本近不了身。” 说到这里,樊瑞瑞不禁流露出嫉恨的表情,作为一个旁观者,她都能够深刻地体会到,这个女人被保护得有多好,不像她,每次都被刘顺水推到危险的最前线,替他挡灾挡难。 荣甜的眉眼一动,干爹?她有些茫然,毕竟,宠天戈没有和她提过这个人,单凭她自己在网上胡拼乱凑的那些信息,还不足以知道每一个细节。 但她没有去问樊瑞瑞,她的干爹是谁。 此时此刻,荣甜唯一懊恼的是,她临出门的事情,因为不想带保镖这件事,还和宠天戈拌了几句嘴。按照他的说法,她无论去哪里,都应该让人跟着,而她却认为,自己去探望关宝宝,不适合如此兴师动众,反而是对其他人的不尊重。 最后,他拗不过她,真的没有让那几个保镖跟着。 经过几天的平安无事,宠天戈的神经也难免松懈了一点点,再加上,负责接送荣甜的司机也不是个普通人,身手了得,有他在旁边,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危险。 哪知道,就这么一个例外,就导致了意外。 “既然有人要见我,那你就没有必要再惺惺作态了,前面带路,不要再废话。” 一想到刚才樊瑞瑞用她“不能生孩子”这种谎言来博取自己的同情心,荣甜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作为女人,无论愿不愿意孕育孩子,都不应该编造类似的理由,尤其是以此来欺骗别人。 她略微扬起下颌,压下心头的种种不安,瞥了一眼樊瑞瑞,眼神里满是鄙夷之色。 “少在我面前摆少奶奶的谱!真以为你们荣家的手能伸到中海来吗?告诉你,你和荣珂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们荣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樊瑞瑞看出荣甜对自己的蔑视,她顿时冒起一股无明业火,抬起脚来就朝着荣甜的小腿踹去。 偏偏,荣甜早有准备,身体一侧,很容易就躲了过去。 反倒是樊瑞瑞一脚踢中了货架,只见金属货架摇晃了几下,上面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排婴儿用品掉了下来,散了一地。 她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趁乱,荣甜从手腕上退下来一个细细的手镯,朝那堆东西里一丢。 没有占到便宜的樊瑞瑞又羞又恼,她本以为自己有几年的舞蹈功底,对付起一个刚生完孩子的笨拙产妇,岂不是绰绰有余。哪知道,一脚下去,没踢到荣甜不说,反而把自己的一只脚尖给伤得不轻。 “你们都是瞎的吗?给我滚过来,把她带走!” 樊瑞瑞口中嘶嘶作响,她抬起那只脚,用手握着脚尖,一边恨恨地盯着荣甜,一边朝外面大声喊着。 本以为会冲进来几个黑衣大汉,不料,话音刚落,进来的却是几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看起来就和商场里其他正在逛街的人没什么区别。 此情此景,令荣甜在心头暗道不好。 假如他们一看就知道非善类,也容易给这里的工作人员留下印象,可现在却是,这群人混在人群中毫不吃力,怪不得樊瑞瑞如此胆大,搞定了这间母婴店的两个女店员以后,就彻底有恃无恐了起来。 可是,这个女人的干爹究竟是何许人也,荣甜真的一无所知。 她拼命调动着大脑里的各种信息,感觉头脑之中一团浆糊,不同身份的记忆和认知搅在一起,不分彼此,令荣甜的脸色有些白。 “还站着干什么?给她戴上帽子,拉她下去!车子已经在外面了,上车就走,别耽误时间!” 说话间,樊瑞瑞也把自己手上拿着的那顶帽子重新戴好,然后从一个男人的手上抢下一顶帽子,走到荣甜的面前。 她自然挣扎,不愿意配合。 原本,按照刘顺水的意思,是让他们在不引起任何骚动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荣甜带到自己的面前。可惜,樊瑞瑞因为把对荣珂的怨气转移到了荣甜的身上,她已经忘记了刘顺水的叮嘱,索性给身边的一个男人递过去一个眼色,那男人立即抬起手,重重地朝着荣甜的颈后劈下! 毫无准备之下,荣甜受不了这一下子,双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那男人手快眼疾,一把扶住她。 “她晕了,怎么办?就这么走出去,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 这群人显然是都很听樊瑞瑞的话,唯她马首是瞻,此刻都在听她怎么说。 “不怕。” 她想了想,走过去,伸手一推荣甜的头,让她靠在那个男人的肩上。 “就让她靠着你,你走的时候,稍微提着一点儿她的腰,顺便保证她的两脚在地上蹭着就行。反正年轻人谈恋爱,亲亲我我,搂搂抱抱,什么样的没有?就算看到了,别人也不会起疑的,走出去再说!” 随着樊瑞瑞一声令下,几个人走出了母婴店,然后没有选择乘坐电梯,他们直接走了楼梯,带着荣甜坐上一辆早已停在商场外面的车子,绝尘离去。 而之前那两个店员,则已经昏睡过去,倒在结账台后面,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一切。 荣甜的司机在停车场里已经等了四十分钟,他看看表,觉得时间有点儿久,因为在此之前,荣甜告诉他,自己每隔一段时间会和他联系一次,请他不要跟着自己,因为她会觉得不太适应。 毕竟,她还不适应每次出门都前呼后拥的生活。 尤其是女人逛街的时候,不管买不买,总会习惯性地看看内衣之类的私密东西,假如旁边跟着几个男人,像什么话。 但她却没有打来电话。 司机拨打了荣甜的手机,没有人接。 他直接上楼,同时联系宠天戈。 “什么?你没跟着她吗?” 宠天戈极为吃惊,他原本还以为,荣甜不同意一群保镖跟着自己,总不会连一个司机都不肯带在身边。哪知道,她是想买几样女人的东西,身边完全不想有任何一个男人跟着,所以才没让司机一起上楼。 司机嗫嚅几句,急忙去寻找着荣甜。 可是,商场太大了,足有几百家专柜,他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忽然间,他听见,从三楼的某个方向传来了一阵骚动。 司机拔腿冲向电梯,直接跑到声源处,发现是一家母婴店的门口围满了人。 他问了问身边围观的人,得知原来是有一个顾客在进去买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两个店员昏迷不醒,倒在结账台的后面,而且,店内的监控摄像头被破坏掉,货架上的东西也散乱一地。 分开众人,司机冲进去,四下张望着。 他看见,在一地的货物中,有一个金灿灿的手镯,有几分眼熟,正是荣甜原本戴着的。 捡起手镯,紧紧地抓在手中,司机再次给宠天戈打去电话,声音里满是紧张:“宠先生……荣小姐可能……可能被人带走了……” 接到刚才那通电话的时候,宠天戈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此刻一听,他更是握紧了拳头。 第一反应,这件事是顾墨存干的。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一定,因为顾墨存伤得很重,以他当时在当地医院抢救时候留下的记录来看,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都未必能够恢复。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还有精力去派人掳走荣甜。甚至,他连死活都还是个未知数。 那是谁? 傅锦凉? 林行远? 唐渺? 宠鸿卓? 荣华珍? 一时间,宠天戈的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了几个可能的人选。 而且,他暂时也不能排除,是自己在生意场上的其他竞争对手。假如恨他的人都有可能对荣甜下手的话,那就太多太多了。 “你先留在那里,我猜,商场那边也会报警,你尽量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就到!” 宠天戈立即挂掉电话,终止了会议,起身就走。 “剩下的部分让杜总监替我说。” 他拍了拍杜宇霄的肩头,直接离开了会议室,而victoria也在第一时间跟上他,她快步跟在宠天戈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出什么事情了?我能做什么?” 宠天戈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快速地吩咐道:“快去定位她的位置,假如她的手机在身上的话,那么是能够找到她现在所处的位置的。查到以后,马上和我联系,我用备用机。” 说着,他将手中的手机抛给victoria,直接冲进电梯里。 victoria不敢耽误时间,急忙跑回办公室,立即用手机内的定位系统去查荣甜此刻的位置。 她很快看见,屏幕上的那个小红点在一直变化着位置,匀速移动。 第十八章 锁定嫌疑人 宠天戈发动车子,一脚用力踩下油门,车身犹如一道闪电,从地下车库飞射而去,在地面上甩出一道带着虚影的弧线,然后按照之前司机给他的地址,开向荣甜最后出现的那个商场。 他的手心里都是汗,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似乎有些打滑。 戴上备用手机的耳机,宠天戈马上接通了victoria拨进来的电话。 “说!” 这种时候,他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 victoria一边握着手机,一边紧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上那个不断匀速移动着的小红点,急急说道:“我觉得,她应该是在一辆车上,因为位置移动得比较快,而且速度也均匀!还有,根据信号塔测出来的信号半径,我交叉比对了一下,她现在还在东三环上!” 中海是一座接近正方形的大型城市,面积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能通往其他各省市。也就是说,一旦离开了中海的辖区,荣甜就有可能被带往好几个地方,到时候,再追踪她所处的地点,就很难了。 “把坐标发过来。你继续跟着。” 宠天戈一把扯下耳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将victoria发来的坐标,和司机发过来的坐标比对了一下,通过距离的远近,他发现荣甜被带走应该就是十几分钟以前的事情。 还好,时间没有过去太久。 除了超出一般追踪器的神奇功能以外,荣甜的手机在某些特定时刻,也可以直接变成一个小型的爆炸器,在一定小范围的半径内,具有不小的杀伤力。但是,在不确定她的手机是不是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宠天戈是万万不可能随便引爆她的。 万一炸伤的人是她,那就糟了。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商场,宠天戈见到了荣甜的司机,他虽然害怕,但还算镇定,一见到宠天戈,便快步迎上来,然后用最简洁的话语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对不起,宠先生,是我失职,我甘受任何责罚。” 司机低着头,颤声说道。 这种时候,再去追究责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何况,荣甜的性格,宠天戈比任何人都了解,她要是不想自己的身边有别人,那谁也别想跟着她。 “不怪你,连我都说不过她。再说,我怀疑今天的事情并不是一次蓄谋已久的绑架,听你说完之后,我更坚定了这一想法。” 宠天戈走到母婴店的门口,四处打量了一下。 在司机和警方的强力要求之下,商场将现场完整地保护了起来,连地上散乱的货物都没有收拾起来,就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而那两个女店员也被送往医院,经过抢救,已经幽幽转醒。医生告诉警方,她们两个都是中了迷|药,所以才陷入了昏迷,但这种迷|药其实只是升级版的乙醚,大多数时候都是酒吧里的一些小流氓使用,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 看着满地狼藉,再听到所谓的迷|药,宠天戈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是蓄谋已久?那,难道是临时起意?” 站在一旁的司机疑惑地问道。 光天化日之下,在到处是人的商场里随意将一个大活人带走?这么说的话,动手的人要么是极其有把握,反侦察能力超群,要么就是相当的鲁莽大意,甚至可以说是胆大妄为。 宠天戈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久不可能是宠鸿卓、顾墨存或者傅锦凉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做的。 他们不可能让手脚这么不麻利的人去做这种重要的事情。 小混混?地头蛇?流氓头子? 他沉思了一下,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吴癞疤,我问你一件事,你要是敢撒一个字的谎,别说我让你八十岁的老妈为你哭丧!你听明白了没有?” 电话一接通,宠天戈便恶狠狠地吼道。 吴癞疤是中海的一个能人,他的能耐就在于,无论是黑|道的人,还是白道的人,都少不了会偶尔找他帮忙。和刘顺水不同,吴癞疤就好像是泥地里打滚的野狗一样,哪里的肉都想咬上一口,他手下的人不少,消息也灵通,基本上就是靠各路耳目来吃饭。 之前,宠天戈让他去找赵昆妮,吴癞疤的效率也高,说找就找到了,所以宠天戈还给了他一笔钱。 听出来是宠天戈的声音,吴癞疤连手上的麻将牌也不敢再打,他缩到一旁的犄角旮旯里,满脸堆笑地回答道:“别激动,别激动!宠先生,我对您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怎么敢撒谎呢,除非我活腻了不是!那个姓赵的女人的事情,我可是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啊,您放心,放心……” 吴癞疤还以为是这件事上出了什么纰漏,宠天戈跑来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所以,他一开口就是表明立场,自己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少废话,不是这件事。我问你,你手下的人,有没有今天绑了我的女人?我看了一下,手法不利落,一看就是小崽子做的。” 一想到现在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太岁的头上动土,找茬找到了自己的身上,宠天戈也不禁大为恼怒,点上一根烟,他直接问道。 听了宠天戈的话,吴癞疤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口中哭道:“我的亲娘,我就算再瞎,再牲畜,也不敢干这种事啊!” 活腻了的人才会去挑衅宠天戈!而且还是绑走了他的女人! “我给你五分钟,你马上去挨个人给我问好了,如果不是你的人做的,我也不会冤枉你,要是你的人做的,我让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过明天出太阳!” 一口气说完,宠天戈直接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刚转过身来,司机又递过来一个手镯。 宠天戈定睛一看,确定那是荣甜戴在手上的。 “是我在那堆东西里找到的。” 司机轻声说道。 拿在手里看了看,手镯完好无损,搭扣处并没有断裂,所以,宠天戈十分确定,这是荣甜故意留下来的。而且,这个手镯也更是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他刚刚的猜测,带走荣甜的那些人,确实不怎么入流,居然能让她有机会把线索留在现场,完全没有发现。 “我刚查了商场门口的监控录像,证实了他们是一小撮人,不过由于每个人都戴着帽子,所以看不到五官,外型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 司机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播放了一小段视频给宠天戈。 他低头又看了看手镯,心里有些好奇:荣甜为什么要留下这个东西呢?难道仅仅因为它很小,不容易被发现吗? “对了,宠先生,我给你打完电话的时候,因为好奇,所以查了一下这个手镯。原来,这么小的一个镯子,居然就要好几万块啊?听说都是一些明星啊,模特啊,网络红人什么的才买得起,普通人一个月才几千块工资,一年不吃不喝,可能都未必买得起。” 见宠天戈翻来覆去地盯着这个手镯,司机不禁咋舌着说道。 他的话,令宠天戈的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丝奇怪的灵光一闪而过。 刚要细想,吴癞疤的电话打了过来。 “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宠先生,我已经都问过了,我的手下真的没有人敢干这种事啊……再说了,你刚才说的那片地方,平时也不是我们的活动范围啊……那是刘顺水的地方,他一向吃独食,我真的不想招惹他嘛……” 吴癞疤确定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不禁又轻松又害怕。 轻松的是,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害怕的是,万一宠天戈一口认定就是他,那他真是百口莫辩。 “刘顺水?” 宠天戈听见这个名字,然后,他又拿起手上的镯子,似乎明白了荣甜为什么要留下它。 她的意思其实是,带走她的人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有钱的漂亮女人,她可能是明星,也可能是网红,而且追逐潮流,对化妆打扮一类的事情很有心得,在她们那个圈子里,都很流行买这种手镯。 “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宠天戈让司机跟着自己,两个人一起上他的车。 “我们去哪里?” 用力拉开车门,宠天戈抿紧嘴唇,面含震怒,冷冷地回答道:“送该死的人去见阎王爷。” 开车的小六连驾照都没有考到,原本,今天是轮不到他开车的,不过因为樊瑞瑞觉得他的身手最差,只配开车,所以才让他来开。 商务suv车像一只兔子似的在路上一窜一窜的前行着,虽然速度不慢,可坐在车上的人却骂声载道。 在不断的颠簸下,荣甜也醒了。 她呻|吟一声,吃力地睁开眼睛,颈后又酸又痛,就好像是一直低着头,伤了颈椎一样。 短暂的惊慌之后,荣甜看见,樊瑞瑞坐在一旁,正在玩手机。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看见手机页面上显示着的是樊瑞瑞的微博页面,相比于其他小明星,她的粉丝不多,只有十几万,其中还有一些不乏是买来的僵尸粉,平时一条微博底下就有三四十个评论,转发就更少了。可见,刘顺水之前再怎么捧她,她还是没起来。更别说现在已经没人捧她了。 第十九章 摇尾乞怜 虽然,曾经的自己只是一个十八线小模特,甚至连正式的模特都不算,可到底也是在这个大染缸里打过滚的。所以,荣甜一眼就看出来,樊瑞瑞现在的人气已经直跌到了谷底。 这也难怪,樊瑞瑞是国内的某个野鸡大学毕业,靠选秀出身。大二那一年,她参加比赛的时候被刘顺水看中,认她做了所谓的干女儿,其实就是情妇。 那时候的樊瑞瑞毕竟年轻漂亮,虽然她不善心计,可刘顺水还是很宠爱她的,了不少钱,帮她拿下来了一个最上镜奖项,还让她在赛后直接进了一个古装剧的剧组,演了个女四号。 尽管,那只是一个配角,戏份也不算多,可已经是争破头的角色了,好多人都盯着。 刘顺水捧她不假,可毕竟能力有限,演了几部剧以后,樊瑞瑞依旧是不温不火,别说比起唐漪那种级别的女演员,就算是其他同期出道的艺人,她的知名度也是很有限的。 不知道是不是出身比较低微,内心里对于金钱具有难以摆脱的贪欲,两年以后,随着刘顺水对她的宠爱渐渐流失,走投无路却又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生活的樊瑞瑞开始走上了邪路:她开始允许自己的经纪人帮她去接一些所谓的商业活动。 而这种活动,说白了,就是明星的有偿陪侍,对象往往都是有钱的民营企业家,一些煤老板之类的,他们有钱,对于明星也有一种征服欲,想要拿大把大把的钱获得被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崇拜的感觉。 樊瑞瑞就是在类似的场合里遇到了荣珂。 “有钱而无脑的豪门公子哥”是她对这个男人的直观评价,荣珂虽然笨,喜好浮夸,但是出手是真的大方。所以,樊瑞瑞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贴上了他,当然,是在隐瞒着刘顺水的情况之下。 于是,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些是非。 “这一行就是这样,你风光的时候,小姐妹们的派对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你的睫毛也好看,你的指甲也好看,你就是大美人。可等到你落魄了,她们会立即远离你,假装不认识你,在和别的女人聊起你的时候,光是翻白眼就能把隐形眼镜翻到眼珠子后面去。” 荣甜哑声开口。 似乎没料到她已经醒了,正在玩手机的樊瑞瑞被吓了一跳。 她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荣甜是在和自己说话。 “你懂什么!” 樊瑞瑞愤愤收起手机,然而,她说得不假,自己最近每次转发往日好友的微博,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了。如果是以前,大家会你转我,我转她,热闹得不得了。 而现在,那些女人只当没看见她的存在。 “我不是明星,但我是女人。所以,我怎么可能不懂?” 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樊瑞瑞全身最为脆弱的地方,荣甜不禁试着活动了几下手腕和脖子,她刚才被那个男人打中了后颈,此刻浑身的骨头都好像紧紧相扣,非常不舒服。 “你别乱动!坐好!” 樊瑞瑞生怕她跑了,立即叫旁边的两个男人按着荣甜。 不料,他们两个人的手还没等碰到荣甜的任何部位,她便冷冷呵斥道:“住手!把你们的脏手给我拿开!我告诉你们,别说是你们几个人,就算是比你们厉害一万倍的人,也不敢这么对我!如果不想以后死得太难看,就全都离我远一点儿!何况,车门锁着,车子开着,我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一席话,连吓带哄,这几个人还就真的不敢再碰荣甜了,他们全收回了手,讪讪地坐在一旁,看着樊瑞瑞,欲言又止。 最后,之前在商场里对荣甜出手的那个男人小声地试探着:“瑞姐,真的是刘先生让你去找她的吗?” 听得出来,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只见樊瑞瑞的脸色一变,她厉声反问道:“怎么?你敢怀疑我?瘦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我跟着干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找死?” 她的语气虽然重,可却拿不出任何的真凭实据。 虽然胆怯,可叫做瘦子的男人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不敢,瑞姐,你是刘先生身边的红人,我们都是做事的小弟,贱命一条。但是,兄弟们干活,也得弄清楚是谁的意思吧……” 不等他说完,樊瑞瑞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闪过去。 “叫你废话多!给我滚过去!” 瘦子硬生生挨了这一耳光,眼中闪过一丝激愤。 剩下的男人,都是听瘦子的,眼看着他挨打,顿时全都不敢再开口。 很快,车子开到了刘顺水的一处私人住宅的门前。 刘顺水虽然在中海也占有一席之地,可毕竟年纪一天天大了,上一次他因为荣珂的事情而不得不和顾墨存结盟,彻底得罪了宠天戈,连亲娘老子和媳妇儿子都被宠天戈一个不缺地绑走了。自从那件事以后,不知道是真的害怕了,还是意识到了人生苦短,生命可贵,刘顺水确实收敛了不少。 他回了一趟老家,出钱给老家所在的村子修了一条大道,还出资办了两所学校,乡亲们不知道刘顺水的底细,只当他发达了,逢人便夸,他的父母也跟着很是沾光,从城里再次搬回乡下,安享晚年。 至于给他生了儿子的情人杨静,因为拿到了足够的钱,也学会了闭嘴,她将心思都放在养育儿子上,只是私下里仍是野心不减,认定了只要有儿子,自己终将会母凭子贵。 总之,刘顺水现在除了赚钱,不想和任何人产生明面上的争斗和碰撞。 所以,当他看见樊瑞瑞拉扯着荣甜走进来的时候,口中的雪茄直接掉了下来。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已经好久没有和樊瑞瑞私会了,有几次,她一个人跑到刘顺水的公司,大吵大闹,最后也被秘书和保安半拉半拽地劝走了,并没有机会见到他本人。 樊瑞瑞的个头比荣甜要高,虽然瘦,可手上的力气不小。 她一路推搡着荣甜,虽然费了一番力气,但两个女人终于还是站到了刘顺水私宅的客厅中。 “亲爱的,你看这是谁?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抓到这女人,你说,我是不是很能干?亲爱的,你好久没带我去华兰餐厅吃饭了,我一个人去尝过那里的新品,没有你陪我,连好吃的菜都不好吃了呢……” 一见到刘顺水,樊瑞瑞声音甜腻地说道。 她之所以能够在这里出入自由,是因为在几年前,刘顺水带着她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当时她正得势,风头劲着,于是就得到了一串这里的钥匙。 “她……” 刘顺水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一看,他暗呼不好,没错,就是这个女人! 上一次,在顾墨存的地盘上,见过一次的! 他几乎一下子跳起来,冲到樊瑞瑞的面前,咆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话音刚落,刘顺水看见站在门口的几个男人,他打量了一圈,认识那个领头的瘦子,于是暴喝一声:“瘦子,你怎么做事的?” 刚在车上挨了一耳光的瘦子此刻的脸还有些疼着,他怨恨地看了一眼樊瑞瑞,落井下石地回答道:“刘先生,是瑞姐让我们几个干的,她还说了,让我们只做事,别废话,一切都是你的意思。我因为多问了几句,瑞姐还打了我,兄弟们都看见了。” 不管樊瑞瑞是否得宠,瘦子算是把仇报了。 一听这话,刘顺水气得一把推开瘦子,他转过身,重新走到樊瑞瑞的面前,嘴角的肉都在哆嗦着:“你这个狗娘养的小婊|子!老子这辈子算是要被你害苦了!你等着,要是我有事,我临死也要弄死你个不要脸的贱|货……” 不等说完,刘顺水立即弯着腰,好像是一只煮熟的老虾子一样,对着荣甜低眉顺眼地开口道:“这是误会,这是误会,一切都是我的人不懂事,我管教不严,还请高抬贵手……” 他实在不想再一次被宠天戈盯上,而且,一旦传扬出去,是他的手下去绑了宠天戈的女人,事情就糟糕了! 荣甜看着刘顺水,一声不吭。 刘顺水鞠躬了半天,都得不到任何回应,心里也清楚,宠天戈的女人自然也不是好对付的。犹豫了两秒钟,他咬着牙,重新站直了身体,再次开口道:“请开口给个话吧,让我怎么做都行。但是,这一切真的是误会,我没有下过这种令,一切都是……是她,是她这个娘们在害我啊!” 说罢,刘顺水一把揪住了站在一旁的樊瑞瑞,将她送到了荣甜的面前。 他的反应令樊瑞瑞彻底愣住,她吃惊地看着他,口中尖叫道:“干爹!不是你说的吗?都是那个姓宠的搞你,让你少赚了好多钱!你还跟我说,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搞回去,让他后悔!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这个女人是他的相好,我帮你把她绑来,你就可以趁机和宠天戈谈条件……” 她懵了,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以为能够因为这件事重新得到刘顺水的宠爱,哪知,他现在反而像一条狗一样,在这个女人的面前摇尾乞怜! 第二十二章 内讧 对于荣甜从进门以后所表示出来的乖顺,瘦子非常满意,不只是他,他的几个手下也觉得,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一群大活人看着,难道她还能进行密室逃脱吗? 而且,鉴于荣甜真的将自己拍得高大帅气,瘦子也不禁沾沾自喜起来,对自己的外形再一次充满了信心。 总而言之,他现在看向荣甜的眼神,基本上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凶恶了。 荣甜趁着拍照的功夫,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名义上,她是给瘦子拍照片,其实,她已经尽最大努力,将这间书房的内部陈设,以及站在露天阳台上所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拍了一遍,然后在本机上删掉,但照片已经同步到云账号上,宠天戈完全可以看得见。 其实,她之所以会和他同步账号,真的只是个很偶然的巧合。 因为宠天戈回国以后,就要每天去公司,无法在家里整天陪着荣甜和孩子们,所以,她偶尔会把两个儿子的视频和照片传给他。次数多了,她也觉得传来传去很麻烦,还需要有网络,于是试着关联了一下两个人的手机账号。 果然,这一试,方便多了。 她在家里拍着宝宝的视频和照片,宠天戈的手机上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即便是在没有手机信号,或者网络信号的情况下,而且不会丢失。 两个人偶尔也会自拍两张,给对方看看,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没想到,生活中的无意的小甜蜜,如今却成为了救自己脱离水火的关键所在。毕竟,中海这么大,宠天戈就算是再能耐,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就查到这里来。更何况,这栋房子是刘顺水的私人宅院,除非有真正确凿的证据,否则宠天戈也不敢带着人硬闯,那可是违法的。 和一个黑|道大哥说“违法”,这确实有些好笑,也有些讽刺,但现实就是这样,刘顺水以前做了什么,或许没有人管。然而,他现在已经洗白了,别人对他做了什么,就肯定有人管了。 “瘦子哥,吃的拿来了!” 之前被瘦子派到楼下去拿吃喝的皮猴回来了,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保姆,两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各种点心,还有饮料之类的。 一伙人都是又饿又渴,一听说有吃的,全都放下手上的东西,纷纷挤过来。 见状,瘦子倒也有几分良心,他还真的记着刘顺水的话,别让荣甜饿着渴着。他拿了个盘子,随便夹了几块点心,又拿了一盒酸奶,先拿给荣甜。 “你就坐在这里吃,别乱动。” 虽然行为是比较友善的,但是,瘦子还是忍不住冷冷地说了一句。 荣甜用双手接过,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吃起东西来。 她这么配合,不只是想要令瘦子这伙人对自己消除戒心,更重要的是,荣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被困在这里多久。刘顺水今天肯让人给她吃的,明天呢?那可不一定,能吃的时候,就多吃一点儿,就算以后不给她吃,自己也不至于一天就饿死。 这么一想,荣甜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还又喊了瘦子一声:“我还想吃。” 回头看了她一眼,瘦子气得不禁笑出声来:“你当这是度假呢?一个女人吃的比男人都多!” 话虽如此,他推了身边的皮猴一把,让他又给荣甜拿了两个虾饺。几个大男人都是很能吃的,顷刻间就把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就这两个虾饺,还是瘦子从自己的嘴里省下来的,可见,他其实是还比较优待荣甜这个人质的。 水足饭饱,一群人都累了,有的坐下来玩手机,有的则是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跟着刘顺水的人之中,参差不齐,什么样的都有,而这一群,显然就是素质比较低下的那一伙,要不然,为首的瘦子也不会被樊瑞瑞差遣得团团转,还被她甩了一耳光。 “我想上卫生间。” 荣甜找了个机会,向瘦子说道。 瞪了她一眼,瘦子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憋着!” 她失笑:“你能憋住?” 他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冷笑道:“能。” 刚说完,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脸不耐烦的樊瑞瑞走了进来。 她一走进来,就嗅到这里有食物的味道,再看看房间角落里堆满了各种食物和饮料的包装,樊瑞瑞不禁马上翻脸:“谁让你们在这里吃吃喝喝的?让你们看着这女人,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度假!” 瘦子虽然不满,却也只能上前赔笑:“瑞姐,兄弟们一天没吃了,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不等瘦子把话说完,樊瑞瑞“呸”一声吐在他的脸上,鄙夷道:“这么娇贵还跟着干爹做什么?干爹养你们是白吃白喝的吗?就算是楼下的狗,也是负责看家护院的,你别告诉我,你不如一条狗!” 她伸出手指,一指阳台外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院子里一直安安静静的狗舍里,传来了一阵阵狗吠。 它们大叫了几声,又老实了,重新安静下来。 见状,樊瑞瑞一脸得意地看着瘦子。 被她先是打了一耳光,现在又吐了一脸的唾沫子,即便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不只是瘦子本人,就连皮猴和文身小弟等几个人,也忍不住上前了,脸上的表情也都是有些不善,全都警惕地看着樊瑞瑞。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造反?” 这里是刘顺水的地盘,所以樊瑞瑞根本不害怕。而且,她觉得自己现在立下了大功一件,马上就会重拾干爹对自己的宠爱,成为这里女主人的日子指日可待,难道还会怕了这么几个小喽啰不成! 于是,樊瑞瑞更加嚣张地瞪着他们一伙人。 又过了几秒钟,还是瘦子率先出声,他抹了一把脸,伸手拦下弟兄几个,口中低低道:“算了,瑞姐教训的是,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千万别出意外。” 说罢,瘦子看向荣甜:“你不是要上卫生间吗?” 樊瑞瑞一听,也扭过头来,看了看荣甜。 眼看着瘦子点名自己,荣甜只好苦笑着说道:“是啊,刚才喝了水,现在就想去方便一下。你刚才让我憋着,可是人有三急,我能憋得了一时,也憋不了一世。” 本来想一口拒绝荣甜,不过,樊瑞瑞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主意。 她上前两步,一把抓起荣甜的手,冷笑道:“你想上厕所是吧?好啊,我们都是女人,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有的我也有,我现在陪你去,就看看你耍什么招!” 说完,樊瑞瑞拉着荣甜,大步就走。 一见到她要把人带走,瘦子也急了,他急忙跑过来,口中劝道:“瑞姐,瑞姐,这样不行啊!刘先生说过,就让她在书房里,你现在要把她带走,我没法和刘先生交代……万一他过来要人,我们……” 樊瑞瑞一把推开他,呵斥道:“你知道什么!干爹刚刚已经出去办事了!这里一切都由我说得算!你们也得听我的,不听我的,就都别干了,滚!” 瘦子等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半天,只好默默地退下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跟着刘顺水做的不是正事,可没有学历没有经验,哪有那么多正事给他们做?刘顺水出手大方,为他做事,是他们目前最为满意的工作,要是丢了这份工作,想再找到其他大哥,就很难了。听说,吴癞疤那个人鸡贼得很,给他做事,赚不到什么钱。 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说服了他们几个人,樊瑞瑞得意至极,她一把握住荣甜的手腕,暗地里用力地捏着手腕外侧凸起的那块骨头,眼看着荣甜疼得脸色发白,这才拉着她走出书房。 她们两个人一走出书房的门,众人纷纷围上瘦子。 皮猴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不忿地开口:“妈|的,一只鸡而已,也敢对瘦子哥大呼小叫的!看她那个逼|样!真拿自己当大嫂了?操!什么尿性!你还别说,我看了,那女人比她强多了,有点那个意思,就是那种什么不乱……反正挺稳重的……” 他词穷,本想夸荣甜几句,又想不出来该怎么形容,憋了半天,闭嘴了。 瘦子沉默着用纸巾擦拭着脸颊,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的光。 等他把脸颊都擦红了,瘦子才停下手,他把纸巾攥在手里,紧紧地揉成了个团,忽然往地上一扔! “哥几个,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瘦子环视一圈,看过每个人的脸,这才开口问道。 大家都催着他快说。 瘦子咬牙:“左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想不想干一票大的?成了,咱们都有钱拿,说不定还不只是钱。要是不成,也就搭上一条命,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咱也做个富二代!” 听他这么一说,虽然言语比较隐晦,可是,所有人其实都懂了。 毫不犹豫地,皮猴第一个表态:“先算上我一个!妈|的,我早就看那娘们不爽了!” 其他人思考了一下,也都觉得,只要有钱,没什么不好。 第二十五章 追踪到现场 刘顺水带了两个心腹,匆匆离开他的别院。 一直等到车子开出去好远,其中一个西装男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刘总,我们就把那女人丢在楼上,真的不会出事吗?” 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刘顺水才长出一口气,颇有些紧张地回答道:“瘦子几个人看着她呢,一个女人跑不了,何况我那两条大狼狗也不是白养的。” 西装男似乎不太明白,顿了顿,又问道:“可是,我们就这么走了,怎么联系宠天戈呢?他要是知道他的女人在我们的手上,一定会乖乖任我们摆布的……” 不等他说完,刘顺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话透着十足的愚蠢。 宠天戈会乖乖任别人摆布?别做梦了! 他倒是有可能带人直接杀过来! 所以,刘顺水才打算离开他的别院,以免坐以待毙,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宠天戈直接包圆了。他现在的计划是,先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远程遥控瘦子那边的人,一旦真的有事,也可以让他们先去送死,自己总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高,刘总,您想得真是太周全了!” 到了这种时候,两个心腹还不忘伸出手来,轮番拍马逢迎,不停地吹捧着自己的老板。 刘顺水却一反常态,高兴不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部位,总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放心,不放心呐!不行,我还是赶快安排一下,让老赵他们赶紧带人过来,身边人手不够,我的心里不踏实。至于宠天戈那边……我先想一想,到底怎么通知他……” 想到这个问题,刘顺水也觉得万分棘手。 原本,樊瑞瑞自作主张,把荣甜绑回来的事情,让刘顺水大感意外,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恭恭敬敬地把这位姑奶奶送回去,声称一切都是意外,都是误会,求得宠天戈和荣甜二人的谅解。假如有必要的话,他也是可以放弃樊瑞瑞的,让她去顶罪好了,宠天戈对她是杀是剐,他一律不过问,权当没看见。 只不过,后来,樊瑞瑞说的那些话,又把刘顺水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给撩拨起来了。他也觉得是那么个道理,反正人都绑回来了,是好是坏都已经这样,索性不如搞大一把,也让宠天戈出点血。 毕竟,宠天戈这一年来,对刘顺水的生意也打压得不轻。他甚至不用特别出手,只要放出去一点风声,自然就有大把大把的人为了讨好他,而主动选择和刘顺水的公司渐渐减少了生意往来。 关于这一点,刘顺水本人敢怒不敢言。 他的黑底子好不容易才一点点洗干净,非常时期,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要说,刘顺水认的那几个干爹干妈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纷纷叮嘱他,低调做人,不要惹事,要是出了事,谁也保不了他。 “刘总,别担心,赵叔那边的人手充足,绝对不会让您有事的。” 西装男拨通老赵的电话,把手机递给刘顺水。 刘顺水接过,吩咐了几句,让老赵部署好人手,他马上就到。 狡兔三窟,这一点不假,刘顺水本人的大部分资产都用来购置房产,他的另一处房产距离刚才的别院不太远,开车大概在二十分钟左右。 看到老赵的人守了一大圈,刘顺水这才放下心来,走下车子,他环视四周,确定安全无虞,然后走了进去。 进门以后,刘顺水安排人手,让他们去和别院的人联系,确定瘦子一伙人还在书房里看着荣甜。 “刘总!手机打不通!” 刘顺水正在喝茶,闻言,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是好几个人嘛?挨个打,手机不通就打座机,实在不行就给瑞瑞打!她肯定还在那里守着呢!” 西装男一脸急色,声音都在颤抖:“我都打过了,所有人的手机都打不通,座机也是忙音……” 手一抖,刘顺水脸色大变,手上的那杯热茶顿时洒在了大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糟了! 与此同时,宠天戈倒背着手,站在某一幅名画面前,眉头深锁。 而他此刻所站着的地方,正是刘顺水别院的那间书房! 假如宠天戈能够在半小时之前赶到,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可惜,从那几张照片的背景判断出荣甜此刻所处的位置,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后的最后,宠天戈是借助了军方的力量,运用军方的全球卫星定位系统,逐一筛选,最后才勉强找到这里。 不过,当他一查到,这里是刘顺水的私有房产,宠天戈就百分之百确定了,就是这里。 “一共六个人,此外,还有几个厨子和保姆,已经查过,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有案底,也不了解刘顺水的情况。至于那六个人,平时住在这里,帮刘顺水养了两条进口德牧,负责训练。” 他带来的人都是效率极高的,只用了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把这里的情况摸得十分清楚,向宠天戈做以汇报。 “人呢?” 宠天戈咬牙问道,他对这些小喽啰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刘顺水把荣甜带到哪里去了。 “问过了,刘顺水是带着两个心腹手下离开的,他的身边没有女人。” 一听到这句话,宠天戈顿时皱紧了眉头:没有女人?! 刘顺水居然没有带荣甜走?那她哪里去了?还是说,那个老畜生学会了声东击西,故意做出一副单独离开的样子,迷惑别人? “宠、宠先生!这里有情况!” 另一个人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宠天戈立即冲了过去,跟着那人来到了旁边的休闲室,由于休闲室和书房是分处于走廊的两端,他来了以后,直奔书房,暂时还没有去其他的房间。 “你看,这里有血。” 顺着那人的手,宠天戈果然看见,淡黄色的地板上,有着淋漓的血渍,看样子,是有人受伤之后,又从这里离开,所以,血是滴着一路的,最后消失在了门外。 他飞快地蹲下来,用手在地板上抹了一下。 从血的凝固状态上来看,应该是不久以前流下来的,尚没有干掉。 宠天戈捻着手指,面色冷峻。 他抬起头,观察着四周,发现血迹最一开始是从卫生间的门口那里出现的,然后向门口蜿蜒,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在一出门的时候受伤,但没有死,挣扎着离开。 “马上找人来测一下,是不是人血,看看是什么血型。” 宠天戈站起来,冷冷吩咐着,立即有人着手去办。 他现在还不能十分确定,血是荣甜流的。 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慌,然而,宠天戈却发现,他连手都是在颤抖的。 “宠先生,我们在厨房后面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侧门,还在门口找到了一个带血的拖布把。” 又过了几分钟,新的线索再次出现。 宠天戈压抑着心头的担忧,匆匆下楼,果然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侧门。 一个厨子在询问之下主动道出:“我们这里人多,差不多每三天就要请人来送一回蔬菜,走前门不太方便,一般送菜的车就停在侧门外面……” 他说的话不假,侧门外面就是一条车不多人也不多的小马路,很少会有车辆长期在这里停留。送菜的车往往一送完菜就走,平时也不怎么惹人注意。 “所以,我猜,是有另一伙人从这里离开的。他们几个当时都在休息,厨房里没有人,从这里走,前院的狗和人都不会发现。” 发现侧门的那个手下耐心地分析着,宠天戈缓缓点头,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顶端沾染到一丝血渍的拖布把。 “把这个一并拿去化验,看看能查到什么。如果需要荣甜的指纹,我这里有,看看能不能采集到。” 说罢,宠天戈掏出了他的钱夹,基本上,他的私人物品就只有她能碰到,运气好的话,可以从上面采到比较完整的指纹。 表面上看,他还能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然而,宠天戈的内心里,已经焦灼一片。 她有没有受伤?她有没有害怕?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一系列的问题令他忐忑不安。 最后,宠天戈才去亲自见那六个刘顺水的手下。 他知道,这是一群混混出身的人,所以,宠天戈毫不留情,直接让人把他们六个人的衣服全都扒光,只留了一条短裤,然后将他们绑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而在他们的面前,就是那两条虎视眈眈的大狼狗。 “倒吧。” 宠天戈淡淡下令,就有人将一盒盒的肉罐头倒在了这些人的身上。 嗅到那股极其浓郁的香气,两条狗顿时活跃起来,尽管他们都被手腕粗细的铁链子拴着,但是,它们此刻全都盯着不远处的六个人,拖着舌头,流出好长好长的涎水。 “把你们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不然就做它们的晚饭。” 宠天戈随手指了指身边的那两条狗,话音刚落,顿时有两个人吓得尿了裤子,哇哇大喊。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刘总每个月才过来一次……” “我们只养狗……” “饶命啊……” 一时间,阵阵的鬼哭狼嚎,在刘顺水的别院中响彻云霄。 第二十六章 杀上老巢 面对这六个人的求饶声声,宠天戈也不制止,反而任由他们扯开嗓子去喊。 呼喊也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尤其是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果不其然,不过十分钟,这些人的声音全都变得十分嘶哑,喉咙冒烟,嘴巴发苦,说话的时候,口中嘶嘶作响。 再加上,被那两条膘肥体健的德牧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种感觉,说是令人吓得当场尿失禁,也不足为过。 终于,宠天戈伸出手,让他们别喊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你们几个人里,找一个脑子清楚,口齿伶俐的,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跟我说一遍。假如能让我满意,我就放你们一条活路,不然的话,你们就问问这两条畜生同不同意饿上一顿。” 宠天戈的话,令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可以说,这两条狗在驯养方面,完全是按照半野性化的方式,它们的扑杀和噬咬能力,都强过一般的家犬,即便是和专业警犬相比也不为过。但是,它们却做不到像警犬那样,高度抵制诱惑,只要有吃的,根本不会去考虑太多。 此时此刻,宠天戈的手下把一盒盒牛肉罐头连肉带酱汁都淋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两条狗一扑,一抢……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我说!” 六个人相互对看一眼,其中一个算是领头的人挣扎着大声喊道,声音嘶哑。 宠天戈递过去一个眼神,有人拿了一条毛巾,把他的脸擦了一遍,方便他讲话。 紧接着,这个人便把今天樊瑞瑞忽然带人过来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个囫囵。 不过,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负责看家护院,又不是刘顺水的心腹,对于里面发生的事情,他们也知道得不多。 可以说,他们基本上只是知道,樊瑞瑞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至于更多的,这六个人就一无所知了。 “我真的没撒谎,我们进不去主屋……” 小头目带着哭腔说道,两腿筛糠,生怕宠天戈不信似的,连连保证着。 其他五个人也都是跟着附和,唯恐性命不保。 “好,我相信你刚才的话。但是,我觉得你肯定会遗漏一些细节,你可以试着回忆一下,也许有些细节,是你一开始没有留意到,却很有用的。你想一下,想好了再说。” 宠天戈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小头目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他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抬头望望天,绞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正在脑子里将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过一遍。 没有人催促他,都在等着,也许他真的能够想起来一些能够提供帮助的细枝末节,也说不定。 果然,大概过了几分钟以后,小头目忽然眼前一亮。 “我、我想起来了!刘先生走的时候,我本来想凑上去,问一下关于我们几个人涨工资的事情。哪知道,他好像很着急出门似的,不仅没搭理我,还顺手推了我一把。我差点儿被他推倒,刚想再追上去,就听见他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要马上联系老赵什么的……” 他因为被刘顺水推了一把,所以此刻还有些忿忿不平,口中不情愿嘟囔道:“说涨工资,嚷了半年,一毛钱也没涨……” 旁边的小矮个带着哭腔接口道:“还涨工资,命都他妈|的要没了!等我去了阴间,让我老婆多给我烧点纸,可别做个穷鬼……” 六个人顿时又嚎起来。 宠天戈却听得认真,微微蹙眉:“他口中的老赵,你们认识吗?” 众人摇头,又是小头目回答:“老赵就是赵叔,是刘顺水的亲信,是他老家的表叔,很得他的信任。听说,姓刘的把手上的家伙都交给老赵保管,老赵既是他的师爷,也是他的将军。” 知道这些,就够了。 宠天戈一个眼神递过去,立即有人着手去查。 关键时刻,看来,刘顺水是去调兵遣将了,他也不傻,知道宠天戈迟早会找到这里来,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抢占先机。 只是……荣甜呢? “我问你,你看清楚了,刘顺水走的时候,樊瑞瑞今天带的那个女人,不在他的身边?” 他沉声问道,甚至已经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那六个人的面前。 被宠天戈身上的气压吓得颤抖了几下,小头目瑟缩着开口:“真的,姓刘的一共就带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他的心腹手下,平时看我们都不用正眼的。而且,姓樊的女人也没有跟他走,应该都在里面才对,哪知道……” 他也知道,这栋别院里,现在就只剩下他们六个人,外加两条狗。 所以,这几个人此刻也无一例外地在心里把樊瑞瑞和瘦子等一伙人骂了个遍,他们倒是带着人质跑了,留下他们现在去送死,成了替罪羊。 “行了,把他们弄下来,看着他们。” 毕竟还没有残忍到真的让狼狗吃活人的地步,宠天戈临走之前,低低吩咐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他现在还要确认一件事,地上的血,到底是不是荣甜的。 幸好,又等了片刻,有人送来了化验的结果。 因为连血型都没有对上,所以,连更复杂的dna检测都可以省掉了。 确定地上的血不是荣甜的,宠天戈算是又松了一口气。 第一,她没有受伤。第二,她不是被刘顺水带走的。 这两件事,目前来说,都是好消息。 “宠先生,查到了,这是老赵的资料,还有,我们查到,他在距离这里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仓库。从审批备案那里看,这仓库是负责停放一些品牌二手车的,大概有七、八十辆吧,面积不小。” 宠天戈接过来那沓纸,飞快地翻了翻。 他知道,刘顺水名下有一家二手车交易公司,表面上看,做的是正经生意,但其实,那些二手车之中,也有一些来路不明的。 不过,由于他做得十分隐秘,外加该喂的人也喂饱了,所以这几年来,这家公司一直没有出过事,底子很干净,甚至还可以帮他漂白一部分资金。 “找几个人在这里继续守着,其余人和我去这里。我猜,仓库的旁边,一定有私人住宅,尽快查出来,刘顺水假如去找老赵,他具体会在哪里落脚。” 宠天戈起身站起,决定亲自去见识一下刘顺水的老巢。 倘若真的如外人所说,老赵是刘顺水最信任的人,那么他用来保命的那些东西,自然也都是由老赵来负责看管,分配。 手下欲言又止,宠天戈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不用问了,把能带的都带上,我要轰死他。” 一听这话,那人立即露出来了一个了然的表情,马上着手去办。 ***** 皮猴偷了一辆小面包,原本是白色的,但由于长时间没洗,整个车身都是灰蒙蒙的,车子里面也是一股味道。 瘦子探头进去,嗅了嗅,也是一脸的不满。 尽管如此,几个人还是飞快地坐了上去,顺便把荣甜围在中间,以免她跑了。 对此,荣甜感到十分尴尬:“条件太艰苦了……” 活了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么一群业余的绑匪给带走,就连用来跑路的车子还是临时偷来的。 皮猴负责开车,瘦子坐在副驾驶上,负责指挥。 其余几个人和荣甜都坐在后面。 皮猴一边开车一边问道:“瘦子哥,你说,咱们几个跑了,刘顺水现在能知道吗?” 瘦子掏出荣甜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他自己的手机丢了,此刻难免带着一点儿占小便宜的心理,就想直接拿过来用。但他也知道,这种手机都是带防盗定位的,要先刷机。 “别废话,好好开车。” 瘦子不停地向外张望着,又过了十几分钟,他看见路边有一家手机维修小店,于是大喊道:“停停停!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皮猴只好急刹车,放他下去。 另外几个人见瘦子走了,于是也溜下去,上厕所的,买烟的,干什么的都有。文身那小子买烟的时候,还给荣甜带了一瓶水,弄得她哭笑不得。 相比于刘顺水和樊瑞瑞之流,荣甜真的觉得,这几个人还不算太坏,只是走了偏路。 大概半小时以后,瘦子返回来。 见所有人都在,他也不那么焦躁了,让皮猴再次发动车子,往市区里开。 此刻,荣甜的手机就稳稳地躺在瘦子的手里,已经可以用了,瘦子塞进去自己的手机卡,给他的女朋友发了两条信息,告诉她,自己马上就有钱了,让她和家里人说,不要逼她去相亲。 一想到宠天戈为了救回自己的女人,一定会付出大笔的钱,瘦子就觉得,前路一片辉煌。 他得意地收起手机,并不指导,荣甜的手机里,其实另有玄机。 坐在后排的荣甜一直默默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当她看见,瘦子用她的手机发信息之后,顿时不那么害怕了。 因为,她的手机是定制机,即便刷机一万次,也会保留内部植入的芯片,可以随时查到所在的具体位置。 第二十七章 手机的秘密 事实证明,人在任何的时候,都不能去占小便宜。 原本,离开刘顺水的别院之前,荣甜看见瘦子不忘把自己的手机给关机了,她还很担心,心里一直盘算着,该怎么一步步诱导着他,让他去刷机。 天随人愿,不等她想出来一个好办法,他就因为想偷偷把荣甜的手机扣下来自己用,而不得不去刷机,以为凭着这点小聪明,就能省下一笔买手机的钱。 只要一刷机,就等于是启动了安全警报,荣甜知道,假如宠天戈找人定位自己的手机,就一定能够跟踪到她此刻的位置。 可惜,瘦子在路上就把她的手机给摸走了,直接关机,令信号出现了长达几个小时的中断。要不然,victoria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才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处。 给女朋友打完电话以后,瘦子不禁得意起来,口中哼着歌,同时指点着皮猴,让他把车子往市区里开,说他的表舅在市里有一个普通套间,听说一直没人住,他们可以先过去。 “你有钥匙吗?” 皮猴疑惑地问着。 瘦子吐出嘴里嚼着的那根牙签,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招呼了一下:“要什么钥匙?我们几个人还打不开一个门锁吗?” 其余的人也是一阵哄笑。 荣甜更加无语了,她甚至想,要是宠天戈知道,就是这么一伙小毛贼把自己从刘顺水的手上给半路截下来了,他会不会同样也感到哭笑不得。 只可惜,她现在孤身一人,不适宜冒险逃跑。 “我想问问,你们临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樊瑞瑞?” 她忽然出声问道,把几个男人都吓了一跳。 瘦子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皮猴,皮猴也看看他,急忙推卸着责任:“瘦子哥,你看我干嘛?你没说让我去管那女人啊。” 一听这话,瘦子急忙转过身来看着另外几个人。 大家全都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半天,似乎都忘了还有樊瑞瑞的存在。 “糟了!那娘们肯定会去找刘顺水高密!” 皮猴骂骂咧咧的,一拍大腿。 倒是瘦子不愧是领头人物,他马上冷静下来,很镇定地说道:“就算没有她,姓刘的也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知道我们把人带走了!” 除了荣甜,车里的几个人全慌了。 她趁机提议道:“我知道,你们其实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比姓刘的和樊瑞瑞强多了。再说,我只是个女人,我才不去管男人们的恩怨,我只想回家。要不然,你们去找宠天戈吧,不就是要钱吗?如果他不舍得把我赎回去,我第一个不饶他!” 荣甜故意提钱,就是想要用最实在的条件诱惑他们。 果然,一听她这么说,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渴望。特别是瘦子,他很清楚,要是被刘顺水抢先一步找到,别说钱,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只不过,他还是不太确定眼下的形势,不敢轻举妄动。 “我再想想,皮猴,你快点儿开!” 瘦子大声催促道,点燃了一支烟,皱着眉头狠狠地嘬着,好像在不停地权衡着这其中的利弊。 见状,荣甜没有再催促。 皮猴把这辆半旧不新的小面包开得飞快,车身乱晃,他用了最短的时间就把车子开到了市区内的一个老旧小区里。 这个小区差不多有十七、八年的时间了,连物业都没有,不太正规,住的也都是一些中老年人,和来中海打工的外地人,没有监控摄像头。 瘦子考虑得还算周到,所以,他专门选中这里。 路过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几个人买了不少的泡面、啤酒、香肠、生之类的,拎了两大袋子,提着上楼。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瘦子让他们几个人先一起走,自己则和荣甜单独走在后面,扮作是一对普通情侣。 经过那家便利店的时候,荣甜想要向老板求救,但她呼喊的声音刚到喉咙眼儿,腰上就被一个尖锐的东西给抵住了——是一把水果刀。 瘦子一手揽着她的肩头,两个人紧挨着,看上去很亲密似的。 可是,只有荣甜知道,他握着水果刀的那只手,就搭在自己的腰际,被衣服挡着,别人虽然看不到,但只要她敢说一个字,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她咽下去,乖乖地跟着瘦子走进一栋单元楼,上了五楼,来到一户普通的民居前。 皮猴正在开锁,他们几个人都是十几岁就出来混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学了不少,再加上,瘦子表舅家的房门不是防盗版,是前些年生产的那种最普通的门,开起来并不费劲。 “手脚麻利点儿!别出大动静。” 等了两分钟,瘦子一脸担心地说道。 这种老旧小区,老头老太太很多,爱管闲事,万一遇到一两个,跑去告诉社区,那就坏了。 话音刚落,皮猴就把门打开了,几个人拿着东西鱼贯而入,眼见着没有其他的办法,荣甜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环视一圈,房子很空,两室一厅,老格局,六七十平米的样子,不大。 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里,自己就从刘顺水的书房,又被转移到一户民宅。荣甜无奈,一个人走到旁边的小房间里,她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哪知道,手还没碰到窗户,就被瘦子给喝止住了。 “你干什么?” 瘦子语气不善,快步走过来,一把把窗帘拉紧。 “透气,这里没人住,你不觉得有股味道嘛?再说,你拉窗帘,万一别人看见了,反而起疑,就把窗户开条缝就行,十分钟以后再关上。” 荣甜掩着鼻子,皱眉说道。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瘦子照着她说的话去做了。 “我才不打算逃,正好,我看看他关不关心我,会不会钱把我接回去。” 荣甜故意大声说着,还偷偷用眼尾瞄着瘦子,希望他能够别太紧盯着自己,在宠天戈找到自己之前,好过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总之,瘦子一伙人去烧水泡面,在客厅里连吃带喝,还把电视打开了,外面很是热闹。 又过了一会儿,瘦子走进来,手上拿着荣甜的手机。 “你记不记得宠天戈的手机号码?” 她立刻流利地报出一串数字,瘦子一个个按下去,看得出来,他的手颤抖得有些厉害,有几次险些按错数字。 他走到一边,一脸紧张地等待着。 哪知道,没人接听。 瘦子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去,他有些恼怒,照着墙壁就踢了一脚。 荣甜想了想,又报出一串数字。 “这是他的备用号码,知道的人不多,你打,他肯定会接。” 本来存疑,但瘦子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照做。 这一次,果然有人接了。 “我、我是刘顺水的手下,你的女人在、在我的手上!” 瘦子有些结巴,颇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荣甜,他一把把她拉过来,向她低吼道:“你跟他说句话!不许说别的!” 荣甜只好低咳一声,对着手机说道:“是我。我很好,没事,你不要担心……” 她刚说完,瘦子就把手机收回去,放在自己的耳边,大声问道:“你都听见了?我告诉你,你去准备三千五百万!现金!等我再联系你!” 一口气喊完,瘦子迅速挂断了电话,心跳得极快。 他想,自己不贪心,只要从宠天戈那里顺利地拿到了这笔钱,几个人分一分,一个人有几百万,也够了。 倒是宠天戈,他在半路上接到了这个电话以后,整个人顿时被触怒了。如果说,是刘顺水敢挑衅他,他多少还能忍,而现在,分明就是几个见钱眼开的小贼,竟然把主意打在了他的身上! “停。” 他忽然出声,司机立即减速,把车子停靠在一旁。 车子刚停稳了,宠天戈的手机再一次响起,他看了一眼,是victoria打来的,他马上接起。 “她的手机在半小时以前被强行刷机,内置安全系统自动开启,我查到了一个位置,要不要派人去看一下?” 说话间,victoria直接发来了一个具体坐标。 宠天戈哼了一声:“不用,我直接过去。” 他想好了,自己先去把荣甜救出来,然后再去慢慢地收拾刘顺水,反正,他也跑不了,就算他跑,也跑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放下手机,宠天戈让司机调头,改变目的地。 瘦子打完了这个电话,便走回客厅,和他的几个手下研究着,到底去哪里一手拿钱,一手交人。 “去市政府广场!那里人多!人越多越安全!警察也不敢开枪!” 皮猴兴致勃勃地第一个给出提议,立即被众人毙掉了。 商量了半天,几个人依旧达不成统一的意见。 最后,瘦子自作主张,决定一个人带着荣甜出去见宠天戈,万一他有事,大家还能跑,不至于被一锅端,鸡飞蛋打。 至于其余人,则都留在小面包上,情况不对,马上离开。 正商量着,瘦子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发出来了一阵“嘀嘀嘀”的响声。 第二十八章 重逢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胜在尖锐,所以,就连一直留在小房间里的荣甜都听见了。 她立即站起来,走到门口,侧耳细听。 客厅里有些吵闹,因为有人把电视打开了,再加上他们几个人边喝啤酒边看球赛转播,所以整个客厅里一片混乱。 听了几秒钟,荣甜确认,这的确是她的手机在响。 宠天戈之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你的这部手机是特别定制的,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可以由我来进行远程操控,让它所在的区域发生小规模爆炸。但是,爆炸不会特别严重,基本上不会造成人员伤亡,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尽快远离它,它会有六十秒的提示音,就是听起来非常刺耳的‘嘀嘀嘀’的声音,你一听就能辨认出来。” 原本,荣甜还觉得,他是杞人忧天,自己怎么会那么倒霉,经常处于危险之中呢? 没料到,手机拿在她的手上,还没有一个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来不及多想,荣甜立即走出去,直奔卫生间的方向。 因为她走得很急,所以引起了瘦子的注意:“喂,你干什么去?” 荣甜不停脚步,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去厕所!” 她的心怦怦直跳,一走到卫生间,立即把门从里面反锁上。除此之外,她完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四下一看,她看见卫生间里有一台有些年头的半自动洗衣机,荣甜咬紧牙关,把它拖动着,顶在门上。 虽然也听见了手机在响,不过,包括瘦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太在意。 皮猴一边吃着生米,一边笑着说道:“哥,等拿了钱,你就去买个手机吧。你听,这什么声音啊?是不是刷机没刷好,给刷坏了啊?” 关键时刻,瘦子也顾不上和他废话,他还等着和宠天戈联系,告诉他在哪里见面的事情,要是手机坏了,那就麻烦了。 于是,他走上前,刚一拿起手机,原本稍显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停了。 瘦子握着手机,满脸疑惑地用力摇晃了两下,见屏幕一切正常,他不禁回过头,十分得意地说道:“谁说坏了?你看,这不是好了吗……” 不等他把话说完,手机忽然在瘦子的手中爆炸开来,一团带着火光的烟雾顿时四散弥漫开,同时带着一股烧糊了的味道。 手机爆炸所带动的一阵阵气浪几乎将瘦子本人,以及离他最近的皮猴两个人全都掀翻在地,皮猴手里的那袋生米一粒粒飞起来,啪啪地打在墙上、地上,被烧得黑黢黢的。 其余人的情况能比他们二人稍好一些,因为距离远一些,所受到的冲击也相对小一些。 但是,由于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没有人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客厅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最惨的就是瘦子,他的一条手臂已经炸没了,血肉模糊。 “啊!我的手!我的手!” 烟雾令他睁不开眼睛,但是切切实实的疼痛却让瘦子知道,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瘦子发了疯一样的大叫更加增添了一种真实的恐惧感,皮猴和其他几个人在地上东倒西歪,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他们一看到瘦子那鲜血淋漓又被烧得焦黑的断肢,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瘦子哥!你的手没了!” 皮猴一抹脸,带着哭腔喊道。 他还好,除了耳朵那里带着一溜血珠,其他地方都没有大的毛病。 这种时候,没有人还能顾得上别人,全都想跑。 离房门最近的文身小子最先反应过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想也不想地就冲到了门口。然而,他的手还来不及碰到门锁,面前的整扇房门就轰然倒下,险些砸死他。 他连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几个行动麻利的人鱼贯而入,几乎毫不吃力地制服了客厅里的所有人。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才缓缓地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部手机,屏幕上的秒表快速地闪烁着。 宠天戈计算好了时间,在小区楼下的时候,他按下了远程遥控按钮。 环视一圈,他没有在客厅和房间里看见荣甜,不禁有些担忧。 一直躲在卫生间里的荣甜早在那一声爆炸响起的时候,就缩在了最里面,她甚至还想着,假如闹得动静太大,她就要试着从窗户那里跳出去,先到阳台上避一避。 还好,从刚刚的声音上判断,她觉得外面的情况并不算太严重。 几秒钟以后,宠天戈的目光落在了卫生间紧闭的门上。 那是一扇滑动的拉门,此刻拉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他慢慢地走过去,猛地一拉开,没想到门后竟然是一台老式的洗衣机。 再一抬眸,宠天戈看见,荣甜靠着窗户,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一见到是他,她的表情明显变了,就好像一条迷路的小狗一样,一瞬间就打起了精神,然后向他猛地扑了过来。 险些被地上的几个易拉罐扳倒,宠天戈挪开洗衣机,一把将荣甜抱在怀中。 将她抱在怀中的那一刻,两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宠天戈,他真的吓得不轻,到现在两只手心还都是汗,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荣甜也不知道怎么,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哭过,此刻已然脱离了危险,她却“哇”一声地彻底哭了出来,而且来势汹汹,几乎是在瞬间就打湿了宠天戈的一大片衬衫。 他既后怕又无奈,摸着她不断颤抖的肩膀,轻声道:“能不能和我先出去?” 老旧的房子,卫生间自然也不干净,一股难闻的味道。 荣甜抽了抽鼻子,也意识到这里的环境太差,她点点头,搂紧宠天戈的腰,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看清客厅里的一切,她彻底愣在原地。 没想到刚才的那一波小爆炸,远比她想象得要严重一些!最惨的就是瘦子,右手手肘以下全没了,断肢被炸飞,一截落在角落里,几根手指被烤得焦黑。 爆炸发生之后,他因为剧痛而陷入了短暂的休克之中,此刻已经醒过来了,口中不住地哀嚎着。 就算再迟钝,一看见荣甜和这个男人双双走出来,瘦子也能猜到他是谁,他挣扎着坐起来,吃力地吼道:“你!你问问她!要不是我们几个,她早就没命了!” 瘦子很聪明,虽然少了一只手,可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亲眼见到宠天戈以后,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开始刘顺水那么犹豫,不愿意和他作对,即便樊瑞瑞都把人交到了他的手上,可他当时还是百般推辞,不肯马上计划行事。 樊瑞瑞这个该死的女人,明明是她先挑起事端的,害了刘顺水,又害了自己!瘦子在心头把她骂了一万遍,除了保住这条命,此刻他已经不作他想。 宠天戈冷笑着走过去,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冷汗的瘦子,然后,他缓缓地抬起脚,看似无意地踩到了他的伤口上。 “啊!啊啊啊啊!” 瘦子发了疯一样地惨叫起来,听得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一分钟以后,宠天戈才慢悠悠地收回了那只脚,而瘦子已经喊破了音,喉咙全哑了。 “我认得你的声音,就是你在电话里要我去准备三千五百万的,是不是?我已经来了,可你呢,还有命去这笔钱吗?” 他感到一丝好笑,这种人居然也敢来要挟自己,说出去真让人难以置信。 瘦子拼命地摇着头,疼得满脸是汗。 皮猴几个人都已经被宠天戈带来的人给制服,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他们一律面朝下,双手反扣在后背上,一动也不能动。 大势已去,谁都清楚,今天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期。 皮猴哭丧着脸,冒着巨大的风险,大声喊道:“老板,我们错了!请你看在我们把你女人从姓刘的手里弄出来的份上,饶我们一条命吧……啊!” 他忽然开口求饶,吓了大家一跳,宠天戈微微一皱眉,他的一个手下立即踩住了皮猴的后背,痛得他连连大叫,后半截话也没有说完。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了?” 宠天戈一边冷笑着,一边拉过荣甜的手,和她一起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坐下来。 原本就不大的客厅里,此刻因为人多,又到处是杂物而显得更加逼仄狭小,到处都是生米和瘪掉的啤酒罐,而且弥漫着一股不知道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如果不是为了问清楚今天的事情,宠天戈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 “你,把之前的事情讲清楚。” 眼看着瘦子又因为剧痛而昏死过去,没有办法回答自己的问题,宠天戈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皮猴,让他来说。 于是,皮猴战战兢兢地把全过程说了一遍,包括他们几个人是怎么跟着樊瑞瑞在街上闲逛,无意间在商场里遇到了荣甜,然后把她带到刘顺水的别院,又从那里把她偷带出来,等等等等,事无巨细,不敢有任何的遗漏。 第二十九章 负隅顽抗 听了皮猴的话,宠天戈没有马上开口。 他先看了一眼荣甜,从她的眼神里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皮猴没有撒谎,说的都是真话。 这种时候,想要活命,就万万不能撒谎。 说了真话都未必能够逃脱一死,更何况说假话?连刘顺水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他们一时间财迷心窍,也算是猪油蒙了心,才敢真的向宠天戈去要钱。 皮猴叫苦不迭,瞥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瘦子,心里忐忑: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眼前这一位该不会把这笔账全都算在自己的身上吧! “我、我们真的是一时糊涂!你也看到了,我们几个只是小弟,平时都没有机会跟着姓刘的,只能跟着他的姘头混!我大哥手机丢了,都没钱买……” 他见宠天戈一直不说话,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连忙大声求饶,甚至扯动了耳后的伤口,鲜血涌出,令皮猴的半张脸都被染红,看起来煞是吓人。 见状,刚缓过神来的荣甜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宠天戈的衣角,然后示意他和自己先去隔壁的房间,她有话要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客厅走到她刚才待着的那间房,宠天戈抢在荣甜前面开口:“要是你想为他们几个求情,那就省了吧。” 她一赧,似乎没想到他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可他们确实没有把我怎么样,相比起樊瑞瑞,我倒是觉得瘦子几个人的本性并不很坏,只能说是由于好逸恶劳,才走上了游手好闲这条路。” 荣甜喘了口气,轻声说道。 私心里,她真的不希望宠天戈把全部的怒意都发泄在瘦子等人身上。而且,他已经废了一只手,可以说是受到了贪婪的惩罚,这就够了,罪不至死。 而且,皮猴说得也对,假如他们几个人不动了心思,她继续留在刘顺水的别院,难保樊瑞瑞不因为怀恨在心,转而用其他办法去报复她。 “看来,你这是非要为他们求情不可了?” 宠天戈无奈地看着她,这女人死里逃生,此刻居然还能为其他人的命运继续操心,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是天生喜欢多管闲事。 “我不是为他们求情,也不是长了一颗圣母心,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几个人白白做了替罪羊。至于接下来该去找谁算账,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一想到樊瑞瑞和刘顺水的嘴脸,荣甜平静的脸上也不禁出现了一丝狰狞。 她险些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了,怎么会不恨! 所以,她也恨,也想报仇,只不过是不想把这股火气发泄到其余人的身上,反而忽视了整件事情的主谋,那两个贱女恶男!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接下来我要先送你回去。” 其实,宠天戈明白她的意思,荣甜是担心他杀了瘦子等人之后,心中的这股气平复下来,反而让刘顺水能够侥幸逃脱,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她把他想得太容易满足了。 这件事,不死不休! “我和你一起去。” 哪知道,荣甜却不停地摇头,见宠天戈面露不悦,她立即补充道:“我只要一离开你,总会出事,我宁可变成一个小东西,让你时时刻刻把我揣在兜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也不分开。” 他哭笑不得:“小东西?你能把情话说得这么瘆人,我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荣甜尴尬地扬起嘴角,心头却弥漫起一股悔意。 这些天,从珀斯回到中海,她的内心里对宠天戈的种种指令,其实是心生抗拒的。荣甜总觉得,他有些紧张过头,就算她在澳洲遇到了枪击事件,可那毕竟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海外,而这里是中海,是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正所谓天子脚下,谁敢造次。 偏偏,事实啪啪地打了她的脸,证明了他的任何担心都不是多余的。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你犟。临出门之前,我还和你说了那样的话,是我不好。” 一想到今天早上,自己因为不愿意带保镖一起出门,而忍不住和宠天戈又是吵,又是闹的那副样子,荣甜顿时满面羞愧,眼泪再一次夺眶。 他重重地叹息着,宁可希望是自己紧张过头,也不想让她遭遇这种事。 “要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能让你今后都肯乖乖听我的话,那也算没有白遭一回罪。” 宠天戈感慨着,抬起手来挤了挤眉心。 他越发觉得,她就像是他的女儿,他一刻也放心不下似的。 荣甜破涕为笑:“那也要看具体是什么事情,要是你去找别的女人,还让我乖乖听话,我才不听呢!” 她的话令宠天戈的眉心皱得更紧了,这个女人,一天不气他一次,就好像没有完成日常任务一样!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也觉得这种玩笑话不适当,以后绝对不再说。” 举起手来,荣甜不停地承诺着。 宠天戈的表情这才微微好看了一些,但他还是保持着几分严肃,开口道:“不管怎么样,我送你回家,你不能跟着我……” 她立即态度坚决地打断他:“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不行!如果不能亲眼看见你收拾那两个狗男女,我没有安全感。” 这倒是真话,要是樊瑞瑞哪天再冒出来,甚至把主意打在两个孩子的身上,那就是不堪设想的后果。 荣甜绝对不允许她有这样的机会。 “而且,我不一定会拖后腿。” 宠天戈凝视了她半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出去,发现瘦子醒了,正在呻|吟着,一脸痛苦不堪。见到荣甜,他的口中立即求饶着,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大概是希望她能够帮自己求求情之类的。 “你别害怕,马上送你去医院。” 荣甜看了瘦子一眼,想到他之前把自己的食物分了她一些,心中也有些不忍。 有个手下走上前,伸手把瘦子从地上拖起来,将他半拖半拉地弄出了门,应该是送往医院去抢救。不过,看样子,他的那只手估计是很难接上了,因为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成了肉齑。 “找人把这里处理一下,我们走。” 宠天戈环视一圈,冷冷丢下一句,然后拥着荣甜下楼。 一走出那栋居民楼,她才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也就是说,从自己被樊瑞瑞强行从商场带走,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 “瑄瑄和珩珩都很好,我刚才打了电话,你别担心。” 帮她把安全带系好,宠天戈俯身在荣甜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然后让司机开车。 他已经派了一部分人先去了刘顺水的仓库,为免打草惊蛇,一直没有行动,只是守在外面。据他们汇报的信息,宠天戈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本人就在那里,并且让老赵调配了人手进行保护。 也就是说,刘顺水其实也知道了别院出了事:他的人一半被抓,一半叛变,情况不容乐观。 假如老赵再不能保住他,那么刘顺水必死无疑。 “宠先生,我们暂时还没有查到樊瑞瑞的行踪,她没有就医,也没有离开中海,没有相关的记录。” 一个手下前来报告,荣甜一听,顿时蹙眉:“我之前用拖布把打了她,当时她流了不少血,难道她不在刘顺水的房子里吗?” 回想起那一滩血,她也有些后怕,自己要是真的把人打死了,岂不是终生都会留下一个不堪的记忆。 “她应该没死,发现你们逃了之后,她也离开了那里。” 宠天戈分析着樊瑞瑞可能的去向,沉思了几秒钟,他的眼前一亮:“她会不会去找杨静?杨静是刘顺水的情妇,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也许她们两个人私下也会有联系。” 他猜测着,让人去查杨静的情况。 果然,很快有人查到了,在几个小时前,有个女人独自在杨静家的门外徘徊许久,还是保姆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她,将她领进家中,至今没有出来过。 刘顺水为了儿子上学方便,购置了一套近两百平米的学区房,让他们母子住下,距离学校不远,所以处于市区中,位置很好。 “她是找杨静做盟友吗?” 荣甜疑惑地问道,实在想不通,难道刘顺水的情妇们难道还能和平相处?! “不一定,”宠天戈摇摇头,凭他对人性的了解,他觉得樊瑞瑞有可能正在铤而走险:“我反倒是觉得,她可能是在故意接近杨静母子,用他们两个人做最后的砝码。毕竟,是她把你抓回去的,万一刘顺水死不承认,让她一个人去承担,她也需要有一道免死金牌。” “听起来的确是这样。” 荣甜颔首:“我偶然看见她的微博,只有小猫两三只,她主动和一些同期的演员互动,也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娱乐圈就是这样,人走茶凉,看这架势,是刘顺水玩腻了她,不想再捧了。” 宠天戈微微眯眸:“她怎么样,我不管,动你就不行。”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距离刘顺水仓库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几辆车依次停了下来。 这一片都是老城区,很多上世纪九十年代建成的仓库都已经作废,纷纷迁到新的工业区,目前还剩下一小部分,也是亟待拆迁。 有一些企业为了节省库房租金,会把这些老式仓库作为短期中转站,刘顺水也是如此,他的公司专门做二手车交易,几十辆还没有转让出去的旧车都停在这里。 第三十章 狗咬狗 基本上,傍晚之后,库房附近的人和车就不多了。 这里是老城区,即便是老旧库房,租金也并不是低得令人欣喜若狂。所以,宠天戈判断,刘顺水之所以租下这里,除了有价格方面的考虑以外,还有其他的因素。 这个因素,就是最重要的安全因素。 他的背景不够白,最害怕的就是在这方面有风吹草动,而且,二手车市场在近年来十分混乱,甚至有一些公司和个人在明知道是赃车的情况下,还敢引入,进行转让,牟取利润。 “刘顺水一直没有露面,不过这栋别墅的外面确定有人在轮流守着,怀疑有武器。” 负责向宠天戈报告情况的人,是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精瘦男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就连宠天戈本人都不知道。因为,他接受雇佣的唯一条件就是,雇主不过问他的私生活。 为了方便,大家都称呼他为“飞鹰”。 飞鹰是中德混血,自幼在中海长大,据他透露,他从八岁开始就接受了一系列非人的训练,十年后初入雇佣兵战场,在中东战场杀人无数,执行过若干任务。 而他现在之所以返回中海,据说是为了他的女儿,一个刚四岁的小女孩。 宠天戈曾看过一张照片,是飞鹰和女儿的合影,小女孩眼睛大大的,笑的时候露出深深的酒窝,年纪小小就是一副美人坯子。 他猜想,在飞鹰的身上,一定也有一段曲折离奇,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但飞鹰对这些事情闭口不言,他只是向宠天戈承诺,自己会严格执行他交代的任何事,除了杀人。因为,他要养女儿,所以绝对不能坐牢。 “攻进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种时候,宠天戈也不提别的,他只知道,如果刘顺水做缩头乌龟,一直不肯出来,那么他索性就选择强攻。 “随时可以攻进去,不过,差别就在于我方和对方的伤亡。” 飞鹰沉吟了片刻,给出回答。 他说的是“伤亡”这个词,也就意味着,一旦交火,肯定有人会死。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父亲的缘故,宠天戈现在不愿意双手染血,除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愿意再背负上任何一条人命。 想必,飞鹰也是持一样的看法。 沉默了几秒钟,飞鹰主动提议:“我带人从后方潜入,你派人在前方吸引火力,我大概需要七到八分钟就可以把姓刘的给你抓出来。” 宠天戈眼前一亮:“你有把握?” 说话间,飞鹰已经准备起行头:防弹衣,防弹背心,一把冲锋枪,若干匕首…… 等到飞鹰带了三个人离开,一直没有说过的荣甜才颤声问道:“快,你掐我一把!真的不是在拍电影吗?天,他居然是从国外战场上下来的人?” 虽然每一天的国际新闻都会报道着国外的战争,但对于在中海长大的普通人来说,战争毕竟是太过遥远的事情。 “不然呢?你以为钟万美雇佣的那群人是从哪里来的?” 宠天戈戴上耳机,随时和飞鹰保持联络。 见状,荣甜忽然想起了蒋斌委托自己的那件事,她险些忘了! 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抓住刘顺水,荣甜紧张地用望远镜盯着不远处的那栋别墅。 “这里是老城区,别墅很贵。” 她喃喃自语,心里想的是,刘顺水的钱还真的不少,光是投资的这几处房产,可能都会有好几千万,甚至上亿。 话音刚落,她就从望远镜里看见,别墅的院落里升起一团像是火焰一般的烟雾。 荣甜失声喊道:“是不是飞鹰被发现了?” 宠天戈的脸色极为沉峻,连呼吸都几乎屏住,他一手捏着耳机,时刻留意着里面传来的声音,丝毫不敢分心。 三分钟以后,耳机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以及飞鹰的声音:“搞定。” 用力摘掉耳机,宠天戈长出一口气。 因为抓到了刘顺水,所以,他的手下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完全制服,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最为信任的老赵。 飞鹰的行动非常迅速,带人迅速将别墅内外清点了一圈。 对于刘顺水私下里购置了这么多的武器,就连见多识广的飞鹰也有些讶异,他简单查看了一遍,心中更加庆幸,没有强攻。 假如双方真的展开交火,谁都不敢保证他们这一方一定不死人。 等待手下清点完毕,确定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宠天戈带着荣甜一起走了进去。 隔了几个小时,再看见刘顺水,荣甜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想到他还想靠着自己发一笔横财,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啪啪甩他两个大耳光。 刘顺水此刻看起来不太妙,因为飞鹰完全是按照****对待战俘的那种捆绑模式将他整个人绑了起来,还令他跪在原地,那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斩首一样。 “我以为你会长记性了,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宠天戈走过去,沉声说道。 很明显,对于自己这么快就被抓住,刘顺水非常不忿。 尤其他还准备了这么多的武器,决定和宠天戈死磕一次,豁出去了。自从刘顺水得知,别院的人联系不上,他就明白,宠天戈的速度太快了,已经查到那里了,距离他杀到这里来,也用不了太久,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压根没有从正门攻进来。 “呵,你宠天戈也玩偷袭吗?我知道,你手上也有货,为什么不敢大大方方地和我拼一次?” 刘顺水吃力地抬起头,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恨恨说道。 他口中的“货”,指的自然是武器那一类的东西。 别人不清楚,可刘顺水的耳目众多,对于那件当街狙杀的无头公案,他略有耳闻,再加上钟万美的案子,他基本上可以断定,宠天戈手上的火力十分惊人。 “拼?你不配。” 伸手接过飞鹰递过来的清单,宠天戈瞥了一眼,冷笑一声:“老东西,你的火力也不错嘛,比国外的某些当地武装还好。就凭这些,都不用我亲自来动你,只要把你送到相关部门,我就能得一面好市民的锦旗。” 一听这话,刘顺水用力挣扎了几下。 但是,飞鹰的手艺不是吹的,他打的这种结,越挣扎越紧,恐怕都会勒到肉里去。 刘顺水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的手臂和大腿痛得要命,不敢再动。 “说吧,到底怎么样你才会放过我?你要多少钱?” 他显然露怯,只能认输。 虽然嘴上服软,但刘顺水的内心却并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他将一切缘由都归结到了樊瑞瑞的身上。假如不是她贸然行事,假如不是她留下线索,假如不是她办事不利,自己也不会被拖累! “我好像不比你穷吧。” 宠天戈怒极反笑,围着刘顺水走了一圈,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是有什么资格来同自己谈条件。 看来,他暂时还不够清醒,不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 “我已经知道了,带她走的人不是你,是你的那个情妇,樊瑞瑞。” 顿了顿,宠天戈忽然转移了话题。 见他主动提起樊瑞瑞,刘顺水立即变了脸色,不停地点头,犹如小鸡啄米一般:“是,没错,就是她!而且,你的女人当时也在场,她可以作证,真的不是我派人去抓她的!” 他不停地看向荣甜,希望她能够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荣甜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根本不理会刘顺水求饶的眼神。 她现在只想知道,宠天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既报了仇,又不犯法。 “樊瑞瑞人在哪里?” 宠天戈冷声问道。 被问得一愣,刘顺水也懵了。 “她难道不和那几个小子在一起吗?” 他一直以为,樊瑞瑞和瘦子是一伙的。 眼下,宠天戈居然来问他樊瑞瑞的下落,可他也不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和瘦子应该在一起才对!既然你找到了瘦子,就应该找到她啊……” 刘顺水也有些慌了,因为他很了解,樊瑞瑞这个女人有多疯狂。 假如,她既不在他这里,也不在宠天戈的手上,那么,事情就变得危险了。 宠天戈满意地看着刘顺水的表情,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不去抓樊瑞瑞,令刘顺水误以为,她已经被抓住了,就对她放松警惕,给了她一个极佳的机会,让她放手一搏。 “难、难道……” 刘顺水想到了一个可能,立即露出了惊惧的表情,目眦欲裂。 他刚说完,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宠天戈递过去一个眼神,飞鹰立即走过去,拿起刘顺水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杨静。 飞鹰将电话接通,握着手机,送到刘顺水的面前。 “老公,老公!救我,救儿子……” 手机里立即响起女人的大喊大叫,是杨静的声音,不等她说完,手机似乎被人夺走了。 紧接着,樊瑞瑞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亲爱的,你的女人和儿子现在在我的手上……” 第三十一章 禽兽不如 樊瑞瑞的声音,一向都是十分软糯可人的。 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男人一听这种娇媚的声音,往往骨头先酥了一半。 然而,此时此刻,听着她的声音,刘顺水却是冷汗涔涔,后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着他一样。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宠天戈。 宠天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被荣甜打伤,昏迷在地,醒来之后,樊瑞瑞发现瘦子一伙人都不在了,她猜到他们见财起意,背叛了自己和刘顺水。 于是,她狗急跳墙,只能选择对刘顺水的儿子下手。 自从上一次被宠天戈的人绑过去,杨静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跟着刘顺水其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别看她给他生了儿子,母凭子贵,但同时也吸引了他的仇家。假如有人想要报复刘顺水,他们母子两个就是头号的目标。 想通以后,杨静老实了很多,除了必要,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深居简出,也不和原来的那些朋友去玩了,以免被人盯上。 尽管如此,该来的祸事还是躲不掉:樊瑞瑞上门。 杨静和樊瑞瑞是认识的,起先,得知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又包养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杨静也曾大吵大闹过。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情是管不住的,尤其是刘顺水那样的惯犯,不可能被一个女人拴住。 再加上,杨静从侧面打探到,樊瑞瑞想要成名,野心不小,她不会把一辈子全都搭在刘顺水的身上。果不其然,没多久,就传来了她和香港荣氏的荣珂搞在一起的桃色绯闻,杨静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继续照顾儿子。 所以,一见到受伤的樊瑞瑞出现在自己家的门前,杨静大吃一惊。 虽然对她所说的一系列话语感到有几分怀疑,不过,杨静还是让她进门,而且让保姆拿来家里的医药箱,为她简单地消毒、包扎。 可杨静万万没有想到,樊瑞瑞在取得了她的信任以后,直接将她打昏,捆了起来。 保姆去接孩子放学,一回到家,也挨了一闷棍,被樊瑞瑞五大绑,嘴里塞了一块抹布,丢进了楼上的阁楼。 她把杨静母子拖到最里面的房间,然后,等着他们醒来。 刘顺水的喉头上下滚动,他吃力地对着手机喊道:“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是无辜的!有什么事情你朝着我来!” 这种时候,他多少还有一点点身为男人的担当。 “放屁!你把我留在别院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让别人不要来伤害我?我也是好骗,居然相信你的鬼话,说什么让我来看着那个女人,因为你只信任我一个人!” 樊瑞瑞狂吼着,大声控诉着刘顺水的欺骗。 原来,在别院的时候,二人分工明确:由樊瑞瑞留下来,和瘦子等人一起,看管着荣甜,而刘顺水则去联系老赵,安顿好之后,再派人来接樊瑞瑞一起过去。 可她苏醒过来,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刘顺水的消息。 假如不是樊瑞瑞还算有些小聪明,没有恋战,早走了一步,她很有可能就会被匆匆赶来的宠天戈给当场抓住。 “我、我没有骗你!我本来是要派人去接你的……但、但是……我这里出了一点问题……” 这种时刻,刘顺水自然不会去主动激怒樊瑞瑞,他只能挑着好听的话去说,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他刚说完这些,手机里就传来了儿子的哭声。 杨静本来还算镇定,一听见儿子哭嚎不止,顿时也悲从中来,嘤嘤地哭了起来。 “闭嘴!不许哭!” 头部被荣甜打了一棍,此刻,樊瑞瑞头痛欲裂,听见哭声,她更是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整个人异常焦躁,体内似乎蠢蠢欲动,想要狠狠地去发泄。 被她狠狠地骂了一句,一向被母亲溺爱着长大的小男孩哭得更厉害了。 “你还哭?叫你哭,叫你哭!” 樊瑞瑞终于冒火,抄起旁边的一个树脂瓶,照着孩子的后背用力地砸去。 被绑着不能动的杨静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这些声音传到刘顺水的耳中,令他心如刀绞。所谓虎毒不食子,何况他已经年纪不小,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自然疼得如珠似宝。更不要说杨静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女人,二人虽然不是夫妻,可也和夫妻差不了多少,他们母子受苦,他不禁心疼得目眦欲裂,气喘如牛。 不知道是不是樊瑞瑞在慌乱中弄掉了手机,总之,通话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大喊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刘顺水跪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他一抬头,看向宠天戈,咬牙说道:“我懂了,你是故意的,你本来可以抓到樊瑞瑞的!但你没有去抓她,就是想要让她来对我的女人孩子下手!你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得好,玩得好啊!” 宠天戈微微一眯眼:“不敢当。当初你既然肯和顾墨存合作,对我下手,就应该料到有这么一天。我从来没有打算放过你,只是没有腾出时间来解决你罢了。偏偏,你今天主动来送死,我怎么能不帮你一把,满足你的愿望呢?” 这倒是实话,宠天戈一直在集中火力对付谢氏和顾墨存的公司,暂时还没有把刘顺水放在眼里。 只可惜,他不肯夹着尾巴做人,受了樊瑞瑞的怂恿,居然还敢来主动挑衅。 听了宠天戈的话,刘顺水颓然地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半晌,他忽然说道:“是樊瑞瑞绑了你的女人,我是无辜的!假如你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你就杀了我的女人和儿子吧,让他们为我赎罪!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刘顺水的话令宠天戈和荣甜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巨大的惊讶。 他们都没有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男人! 为了自己能够苟活于人世,连脸皮都不要了! 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宠天戈此时几乎已经被刘顺水的寡廉鲜耻气到哆嗦的地步,多少父母为了孩子能够继续活下去,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而眼前这个畜生,居然说出这种话! 他从来没有真的打算让杨静母子去送死,只是想要利用樊瑞瑞的手,让刘顺水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 却没想到,这个男人根本就是禽兽不如! 荣甜实在看不下去,她走上前,踢了刘顺水一脚,冷冷开口:“别忘了,你和我赌过,你输了。” 听了她所说的,宠天戈不禁有些好奇:“你们赌了什么?”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将自己和刘顺水打的那个赌复述了一遍。 宠天戈笑了笑:“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荣甜耸肩:“你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 耳听着他们两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打情骂俏,跪在地上的刘顺水用力地挣扎了几下,可惜飞鹰绑得太紧,他刚一使劲,就失去了身体的重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厌恶地看了刘顺水一眼,宠天戈喊来飞鹰,让他负责处理这里的事情。而他自己则是揽过荣甜,和她一起向外走。 “啊?这就完事了吗?你打算怎么办?” 荣甜一脸惊讶,频频回头,她看见飞鹰将地上的刘顺水给提了起来,不知道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宠天戈掷地有声,倒是一副早有安排的样子。 可她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本想再问,他已经伸手把荣甜的脖子扳过来了,不让她再看。 “飞鹰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来,他会解决好这一切的。放心吧,他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宠天戈沉声说道。 “可是……” 荣甜还想再问,樊瑞瑞那边怎么办,不等她说完,他已经拉着她上了车,帮她系好安全带,同时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阻止她再在这个问题上思考不休。 本来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一个吻,但是,随着荣甜主动将两条手臂缠上他的颈子,宠天戈也变得更加热情,加深了这个吻,百般缱绻。 假如不是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他倒是不介意直接在车里做一点儿什么。 最后,他还是放开了气喘吁吁的她。 “樊瑞瑞……” 荣甜一开口,险些把宠天戈的鼻子气歪。 他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凝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问道:“这种时候,你都要分心,是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想要弄清楚,宠天戈究竟会怎么做。 “等新闻。” 最后,被问得实在没有办法的宠天戈,只好给出这么三个字。 两个人回到家中,等了一天的宠靖瑄立即迎上来,一把抱住了荣甜。小孩子往往都是十分敏感的生物,虽然没有人告诉他,可他还是察觉到了丝丝危险的味道,抱着妈妈不肯撒手。 荣甜不顾疲劳,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心头产生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 第三十二章 这女人够狠 见宠靖瑄一直缠着荣甜,宠天戈只好将他从她的身上扒下来,让荣甜先去洗澡。 她在外面经历了极其恐怖的一天,此刻身心俱疲,假如不是担心着两个儿子,早就撑不住了。见状,荣甜也没有勉强,把怀里的孩子交到宠天戈的手上,然后去洗澡。 又过了一会儿,荣甜几乎要在浴缸里睡着,宠天戈推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块点心,一杯热牛奶。 “我真的吃不下。” 她坐起来,下巴抵在浴缸的边缘上,摇了摇头。 宠天戈在一旁坐下来,哄着她吃了几口,见她实在没有胃口,也没有强迫。等荣甜洗好了之后,他直接将她从卫生间抱回卧室的床上,给她吹头发。 荣甜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随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等着晚间新闻。 她倒是要看看,刘顺水和樊瑞瑞这件事,对外是怎么说的,既然飞鹰说过,他的手上不沾血,那他肯定不会杀了这两个人。至于杨静母子,是真的与整件事无关,按照宠天戈的性格,他应该也不会滥杀无辜。 所以,就看一个结果了。 看着荣甜这么心急地等待着夜间新闻,宠天戈不由得笑出声来:“万一今晚不报道呢?毕竟这是‘突发事故’,不一定马上就有的。” 她皱着眉头,执拗地调着频道,顾不上理会他。 两个人正说着话,宠天戈的手机响了,他暂时放下吹风筒,去接听电话。 是飞鹰打来的,特地来告诉他,事情办好了。 “放心吧,一切都处理完毕,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有了飞鹰的亲口保证,宠天戈也是一挑眉头,感到万分的期待。他让人放手去做,至于做成什么样子,太具体的,他本人也不清楚。 放下电话,没一会儿,果然有了结果。 电视台的反应毕竟还是慢了一步,是网络上先有的消息,说是某富豪因公司账务发生问题,担心被调查,所以跳楼自杀。由于发现及时,并没有死亡,只是暂时昏迷,还在抢救中。 这个“某富豪”指的自然就是刘顺水。 至于樊瑞瑞,就更简单了,三流小明星因过气导致精神出现问题,潜入民居意图绑架,后因保姆及时报警,被警方逮捕,现已移交精神病治疗中心进行救治。 他们两个人,一个“被自杀”,一个“被精神病”,都没有死,可后半生也都不会好过就是了。 这样的下场,可以说,比死更痛苦,而且痛苦的时间会更长。 放下平板电脑,荣甜叹了一口气。 “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活着比死更难。不过,刘顺水和樊瑞瑞也算是咎由自取,我不同情他们,一个人如果藐视他人的生命,那么他们的生命自然也就失去了他人的尊重。” 她坐起来,把脸贴近宠天戈的胸膛,深深地吸气。 他摸着她半湿的头发,继续拿起吹风筒,帮她吹着一头长发。 谁都没有再说话,很多话,已经无需再说。 而今天的事情对于荣甜来说,也不仅仅只是意味着一次绑架,她几乎整夜都没有睡着,一直睁着眼,看着天板。 自从宠鸿卓来过这里,她的内心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触动。 她承认,自己以前想得太少,太浅,总觉得和一个男人相爱,结合,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需要考虑太多。 可她却忽略了,她爱的男人不是一个普通人,他背后的家庭也不是一个普通家庭。 和他在一起,自己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要学会保护自己,要学会与他比肩,要学会做符合身份的事情,更要学会体贴他,照顾他,和他一起将两个孩子养大。 “我会慢慢适应的……” 荣甜轻轻地转过身,伸出手,拂过宠天戈的鼻梁,如是说道。 他睡着了,睡得很香,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小动作,他伸出手臂,很自然地将身边的女人揽入怀中,嘴里还咕哝了两声,听起来很满足似的。 她微微一笑,蜷缩在宠天戈的怀中,抱紧他,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荣甜醒过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和victoria通话,让她放心,也谢谢她昨天的反应迅速。如果不是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搜索到了手机的讯号,并且通过信号塔确定了荣甜的位置,宠天戈也不会那么及时就找到了她。 两个女人一聊就是半个小时,期间还交流了各自的育儿经,基本上,都是荣甜向victoria讨教种种心得,而且她还全都记在了小本子上。 虽然家里有保姆,有育儿嫂,但荣甜还是打算亲自将宠靖珩带大,以此来弥补自己当初不在宠靖瑄身边的遗憾。 放下手机,她认真地看着小本子上的字句,打算牢记在心。 宠天戈也醒了,走下楼来。 他习惯性地在吃早饭的时候看新闻,今天也不例外。 餐厅的电视上,正在播报着财经新闻,由于刘顺水的离奇昏迷,在他名下的几家公司的门口,一大早就围满了各家财经媒体的记者,大家都在打探消息。 虽然外界猜测纷纷,不过谁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刘顺水并不是善男信女,他的发达有很大程度上都靠着运气,以及打杀的狠劲儿。据说他在老家就背着人命,只不过三十年过去了,早就没有人追究了,何况他现在已经把自己洗白,像个普通的企业家。 总之,他现在陷入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这对不少和他曾经结下过梁子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正看着,门铃响起。 宠天戈眉眼一动,知道他在这里的人不多,来的人应该是飞鹰。 果不其然。 飞鹰应该是一夜未睡,脸上犹有倦容,但一双眼睛却真的犹如鹰隼一般,十分有神。 “宠先生,我刚从精神病院回来,樊瑞瑞自杀了。” 这个消息令荣甜正在往吐司上涂抹黄油的那只手一顿,她惊愕极了:“自杀?” 说完,她看向宠天戈,发现他也是同样的惊讶,应该也没有想到,樊瑞瑞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以后,居然还能有机会自杀。 飞鹰长舒一口气,有些自责地说道:“是,我也没有想到。在杨静的别墅里,医生已经给她注射了镇定剂,于是我就放松了警惕,派了两个人跟他们一起过去。到了医院以后,大概是药效减退,樊瑞瑞醒了,闹着要上卫生间,然后她折断了一把塑料牙刷,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说罢,他比了个动作,看得荣甜的心都跟着一颤。 很明显,宠天戈也十分意外。 “当场死亡吗?” 看不出来,樊瑞瑞这个女人,年纪不大,心倒是够狠。 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嗯,颈动脉都扎破了。” 飞鹰说完,就站到了一边,不发表任何私人意见。 宠天戈咬了一口吐司,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等咽下去,他想了想,才开口吩咐道:“既然都死了,那就安葬了吧,你去处理。” 这一幕,令荣甜有些难受。 她其实也不同情樊瑞瑞,只是觉得那女人就这么死了,乍一看起来好像宣告了整件事的结束,但荣甜总觉得,这事没完。 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交代完事情之后,飞鹰离开,去处理樊瑞瑞的后事。刘顺水虽然没有死,但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行动自由,后半辈子都会在病床上度过,至于杨静母子,在宠天戈的安排下,也已经回到老家,和刘顺水年事已高的父母在一起生活。 在这种时候,反倒是刘顺水的原配妻子站了出来,操持着家中的生意。不过,在宠天戈的授意下,刘家的生意已经一蹶不振,想必,要不了多久,那几家公司就会宣布破产,刘妻并没有太过硬的生意手腕,不可能支撑得下去。 “对付刘顺水本来是之后的事情,是他自己作死。我原打算,等彻底解决掉顾墨存以后再说,没想到,倒是让他抢在了前面。” 宠天戈拿起一片吐司,亲手为荣甜涂上黄油,递到她的手上。 听到这个名字,她微微动容:“他……你查到他了吗?我相信,他没死。” 他一挑眉头:“没死?我问过了,是真的中了枪,当时的情况很不好,据说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心跳。” 虽然如此,可荣甜相信,那个男人没死。 只不过,她不能当着宠天戈的面,说她就是能够感觉到,顾墨存还在这个世界上。 幸好,他没有多问。 “我今天不去公司,留在家里陪你和宝宝。你前几天不是说,瑄瑄打算改造一下他的卧室吗?我一会儿去量一下,自己给他做。” 宠天戈对儿子的疼爱程度,自然是没说的。 听到他今天在家,荣甜也是一喜,毕竟,和别人比起来,他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 她刚要说话,忽然想起蒋斌叮嘱过自己的事情,只好又开口道:“对了,我昨天见到蒋斌,他让我问你,你还记得红蜂吗?” 第三十四章 三代同堂问题多 然而,事实上,即便宠天戈不说,荣甜也并非完全感觉不到。 上一次宠鸿卓不请自来,表面上是来看宠靖珩,实际上也是亲自来给她个下马威。这一点,荣甜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不管躯壳怎么换,她的骨子里毕竟还是个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揣测人心。 所以,今天她肯答应去宠家大宅,既有之前她对宠天戈所说的那两个原因,人伦和情理,此外,荣甜也有她自己的考虑。 那就是,先摸清楚宠家目前的情况,对症下药。 昨晚,她失眠了很久,也想通了很多问题,和宠天戈在一起的路并不好走,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就连以后都可能危险重重,阻碍连连,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这或许就是做他的妻子所要付出的代价,但是,她愿意接受。 “闲来无事,不如你给我讲讲,你家里有什么规矩,以免我初次登门就犯了忌讳?” 逗了一会儿宠靖珩,荣甜转过头来,含笑看着宠天戈。 他的脸色不好,眉头一直在打结,她看不下去,伸手去抚平他眉心的丘壑,却被他顺势握住了手,紧紧地攥在手中。 “哪有什么规矩,有也是狗屁的规矩,你不用理会。到了那里,无论死老头说什么,你都不用走心就是了,吃了晚饭我们就回来。” 现在是下午,宠天戈计算了一下时间,这顿晚饭恐怕是躲不过了。 听着他一口一个“死老头”叫着宠鸿卓,荣甜也不禁有些无奈:“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瑄瑄一天天大了,我们这样岂不是做了很坏的示范?” 她倒是不怎么在乎宠鸿卓,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可能会受到不良的影响。 “怎么会?” 宠天戈一瞪眼睛,正色道:“我们相亲相爱,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自然会深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弟弟。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他的确要少接触宠家的其他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荣甜顿时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厌恶自己的家人。 说话间,宠家大宅到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曾偷偷用网络地图搜索过,但亲眼见到宠家的气派和富贵,荣甜还是被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这种府邸一般的建筑物,都已经是文物了,要被保护起来,不会再住人。 总之,用了好半天的时间,荣甜才消化了这一事实。 宠天戈搂着她的腰,并不松手,宠靖瑄站在一旁,保姆则抱着宠靖珩,跟在他们三个人的后面。 下车以后,宠鸿卓的秘书终于松了一口气,幸不辱使命,终于把他们一家四口给请回家来,这一次总算不会再挨骂了。 来之前,他已经和这边的人通过话,所以,宠家大宅的人,从上到下,全都知道宠天戈今天要带着两个儿子回来,厨房那边更是提前几个小时就忙碌起来,今晚加菜。 一路上,荣甜难免好奇,在不失仪态的情况下,左右看看。 “这里最早是一个盐商建的私人宅院,我的祖上把它买了下来,后来每代人都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再翻修重建一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见她颇感兴趣,宠天戈轻声为她讲解着。 荣甜点头:“其实我以前从外面路过过,看着红墙绿瓦的,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古建筑景点,没想到居然是你的家……”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走进来。 这里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距离最高的权力中心不过是半条街,任谁都知道,住在这里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 “一墙之隔,天地不同。” 就连宠天戈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虽然宠鸿卓已经退了下来,在家中颐养天年,不过,这里依旧随处可见军装警卫,数量之多,令荣甜有些咋舌。 她甚至毫不怀疑,假如不是宠天戈陪在自己的身边,她肯定要被从里到外搜身搜个遍。 那样的情形……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客厅。 说是客厅,其实比一般家庭的总面积还要大,基本上,宠鸿卓都会在这里见客,偶尔家族小聚,几十人从国内外赶回来,大家也都是先在这里见礼,问安。 宠鸿卓还没有过来,宠天戈带着荣甜坐下来,宠靖瑄坐不住,就站在一旁,玩着手中的玩具。保姆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将宠靖珩身上的抱被打开一些,让小家伙四处看看。 荣甜一直担心儿子会不适应陌生环境,会哭,她起身走过去,擦干净双手,然后用一根手指轻轻逗着宠靖珩,他则是张开小嘴,不停地吸着她的手指,咯咯笑起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响起:“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你听听,这孩子笑得多招人喜欢!” 听见声音,荣甜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女人搀扶着宠鸿卓走了过来,刚才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她。 荣甜又去瞥了一眼宠天戈,发现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不好,想必是因为极度的厌恶。 她恍然大悟,这个女人一定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宠鸿卓的私人医生,也就是他的情人,多年来一直以医生的身份留在宠家。 大概是深受小说电影之类的影响,荣甜总觉得,能引诱着有妇之夫出轨的女人,必定都是狐狸精一样的形象。不过,眼前这个女人却不尽然,她甚至浑身透着一股端庄的气质,举止之间毫不轻浮,很有些知识女性的那种味道。 而且,她的打扮也是很得体的,立领的真丝衬衫,宽松的亚麻长裤,更显得高挑。 总而言之,和大家脑海中的小三相去甚远。 “首长今天早上的高压一度到了200以上,是我建议他不要出门,以免发生意外。不过,这么一来,就要折腾你们了,真不好意思。孩子没事吧?” 搀扶着宠鸿卓坐下以后,中年女人一脸歉意地看向荣甜,轻声问道。 愣了一秒钟,荣甜才连忙回答道:“没、没事,他倒是没有哭,还在到处看呢。” 闻言,女人笑着走过来,俯身看了看保姆怀中的宠靖珩。 “我听首长说过,叫靖珩。珩,佩上美玉,好名字。” 听了女人的话,荣甜对她更是另眼相看,果然,这是个读过书的女人,素养很高。 想必,她能在宠鸿卓身边十几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谢谢。” 碍于宠天戈在场,荣甜无论内心多么悸动,也只能微笑着浅浅道谢,说不了其他更多的话,以免引起他的不悦。 女人似乎明白她的为难,也没有说什么,重新走回宠鸿卓的身畔,默然不语。 “哑巴了吗?回到家里都不叫人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宠鸿卓,一开口就带着火药味儿。 宠天戈坐在下垂首,本就敛着眉头,听了这话,他只好站起来,微微欠身,口中喊道:“爸。” 很明显,他并不情愿。 宠鸿卓却不依不饶:“难道你眼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吗?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身边的中年女人顿时尴尬起来,小声劝道:“首长,你做什么?孩子们难得回来一趟……” 看样子,在他们父子两个人面前,她也是相当难做。 不妻不妾,确实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宠天戈站在原地,已经站直了身体,他看了一眼那女人,什么都没说,直接坐回去。 “你!” 见状,宠鸿卓当即愠怒,脸色涨红地盯着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一直没哭没叫的宠靖珩就在这时大哭出声,在保姆的怀中来回挣扎着,哭得直打嗝。 荣甜急忙和保姆一起哄着他,宠靖瑄也丢掉玩具,一溜小跑地过来,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你要是学不会做父亲,做爷爷,以后就不要再让我们过来!我们一家四口不缺你这里的一顿饭!犯不上来这里看你的脸色!你在这个家里耍威风够久了,如今我有妻有子,不想再忍你!” 宠天戈也勃然大怒,厉声吼道。 大人吼,小儿哭,房间里乱作一团。 “别拉着我,这个逆子!袖招,你现在就去取我的枪,看我不毙了他!” 宠鸿卓从座椅上挣扎着站起,他一把攥住身边女人的手,口中嚷道。 “你坐下!” 被唤作“袖招”的女人也不含糊,用力按住他的两边肩膀,她沉住气,在宠鸿卓的耳边大声开口:“这件事的确是你的不对!孩子们专门赶过来,不是来看你的脸色!这是家,不是单位,你要是还把外面的那一套搬回家里来,那我们就都走,留你自己这里对着空气骂人吧!” 她的话倒是很管用似的,宠鸿卓一下子就安静了。 然而,宠靖珩的啼哭一直不止。 孔袖招侧耳细听,脸色一变,她快步走到保姆的身边,急急说道:“我是医生,来让我看看吧,我怀疑是婴儿肠绞痛,你别抱得他太紧!” 束手无策的荣甜和保姆只好将怀中的孩子交到她的手上。 宠天戈也冲过来,一脸戒备地看着孔袖招,好像生怕她会伤害到自己的孩子一样。 第三十六章 不会让她委屈 宠天戈的暴怒来得毫无预兆,汤碗落地,碎成八瓣儿,所有人都愣住。 宠家的孩子,自幼都不在父母身边长大,虽然如此,但也是从小就要学很多规矩和礼仪的,特别是饭桌上的礼仪,不能乱说话,不能吧唧嘴,等等。 此刻,宠天戈竟然连碗都砸了,这令大家瞠目结舌。 特别是几个小辈,本来就是奔着他难得回来一次,才来这里蹭饭的。不料,一顿饭还没吃完,父子两个人就卯上了。 宠天戈站起来的时候,荣甜隐约就预料到了他要做什么,所以拉着宠靖瑄的手,一起向后退了一步,算是没有受到波及。 最惨的就是孔袖招,她原本就因为帮宠鸿卓盛汤,而站在餐桌旁,此刻,她的上半身都是星星点点的汤汁,看起来十分狼狈。 见状,宠鸿卓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他一拍桌子,一只手撑在桌面上,站了起来,怒视着宠天戈。 “很简单,你不给我女人面子,我也没有必要再给你女人面子。既然话说到这里,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些,你要是活够了,就去死,少在我这里拉皮条!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想让段家成第二个傅家,你就继续,我一定奉陪到底!” 宠天戈的态度更凶,索性把话挑明了,甚至诅咒宠鸿卓赶快死掉。 对于他故意将“联姻”说成是“拉皮条”,在场的人全都有些瞠目,不过,谁也不敢吭声,全都站在一旁,稍微低着头,假装没看见,没听见。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等了几秒钟,宠天戈大手一挥,率先发话。那些人一听,全都如蒙大赦,连饭也不吃了,快步走出餐厅,唯恐成为父子两个人手下的炮灰。 “至于你,我忍你够久了!这十几年来,你想要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你想要名,你想要利,老头的钱怎么分配,我管不着,我也不在乎。不过,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永远别想嫁进宠家!” 他血红着一双眼,怒斥着正在用纸巾擦拭着胸前污渍的孔袖招。 闻言,她的手一顿,面色惨白地看向宠天戈。 “我、我没有……” 虽然已经四十几岁,然而她保养得宜的姣好面孔还是十分迷人,尤其是露出委屈的表情时,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就连荣甜都承认,没有男人会受得了这种温柔如水的女人,尤其还是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女人。 可惜,宠天戈却是个异类,并不买账。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主意!要是你姐姐生了个女儿,你第一个会把她嫁到宠家来!可惜,你姐姐只有段锐一个儿子,所以你就曲线救国,又把主意打到段家的其他女孩身上!告诉你,我能拒绝一个傅锦凉,就同样能拒绝一个段芙光……” 不等他说完,宠鸿卓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够了!” 盛怒之下,他的血压狂飙,导致宠鸿卓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他重新跌回座位上,一张老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快,快把首长的降压药拿来!” 孔袖招顾不得委屈,急忙去喊佣人。 一时间,又是拿药,又是倒水,眼前乱作一团。 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话的荣甜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宠靖瑄,保姆已经抱着宠靖珩躲回隔壁房间了,以免孩子再受到惊讶。 她想走,但又没有办法一个人带着孩子独自离开。 且不说这里大得可怕,她根本都不知道出门往哪边拐,就算她认识路,在这种场合下贸然离去,也实在容易被人抓到小尾巴。 宠鸿卓服了两粒降压药,过了两分钟,他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孔袖招不停地劝他再喝几口水,还用手轻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两个人的动作并不亲昵,倒是透着一股相依为命的自然,一看就知道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男女才有的那种默契。 荣甜忽然觉得,就算是孔袖招图着宠家的金钱和地位,可她既然能够付出十几年的青春和时光,照顾着宠鸿卓,倒也不失为一种等价交换。 她虽然不像宠天戈那么厌恶这个女人,但只要一想到如宠天戈所说,孔袖招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才试图劝说着宠鸿卓让儿子和段家联姻,荣甜顿时觉得,她太可恨了。 信任自己的男人,和有人过来破坏他们的关系,是两码事。 更不要说,要是有一个女人孜孜不倦地不停挥着锄头,天天挖墙脚,谁又敢保证自己的男人有朝一日一定不会被撬走?! “看你这样子,还是好好活吧,别操心我的事情了,小心气死了自己,养了十几年的情人又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老家伙。” 冷冷地看着渐渐平复下来的宠鸿卓,宠天戈毫不客气地说道。 一句话,险些又要把老头给气晕过去。 “够了!就算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孔袖招站直身体,咬紧牙关,看向宠天戈。 她在宠天戈的面前,从来都是温言细语,面对他的冷嘲热讽,也大多选择忽视,并不反驳。不过,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眼看着儿子一再地忤逆老子,自己也被三番五次地羞辱,孔袖招觉得,自己不能再闭口不言了,还是要适当发声,以免一退再退,在这个家中变得毫无地位。 “芙光和小锐一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希望他们都能有一个好归宿。至于让你和芙光多接触一下,并不是我的意思,是首长本人的决定。这盆脏水,你泼不到我的身上。” 事到如今,孔袖招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希望能亲上加亲,让宠、段、孔三家的关系再亲密一些,对于自己以后的生活也有很大助力。 不过,这种事情毕竟还是要宠鸿卓来决定,才真的作数,充其量,孔袖招也只能算是吹吹枕边风而已。 “你想多了,泼脏水也轮不到你。你不妨回想一下,这十几年来,我什么时候用正眼看过你?你是宠家的家庭医生,外加老头的床|伴,跟‘后妈’不沾半点关系,我用不着对你客气。倒是你,假如不怕老头一蹬腿之后就被我马上赶出去,还不如对我和我的妻儿更加客气一些,少走歪门邪道。” 宠天戈随口一说,便是孔袖招最大的软肋,也是她最担心的情况。 她跟在宠鸿卓身边十几年,没名没分,到现在也只是他的私人医生,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虽然平时也有不少好处,但毕竟不是正牌妻子,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她最多在拿到一笔钱以后,灰溜溜地离开宠家。 这样的结果,是孔袖招不能接受的。 但是,宠鸿卓却很理智,怎么都不肯再娶,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松口,只是说,等他百年以后,不会亏待她。 意思就是,会给她一些钱。 “你……” 她站在原地,也顾不得去换已经脏了的衣服,脸色红了白,白了红。 “放肆!真当我死了吗?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 宠鸿卓瞪着宠天戈,话锋一转,伸手指着他身边的荣甜,祸水东引:“是不是这个女人让你变成这样?我上一次就觉得,她牙尖嘴利的,不是个好东西!” 眉心一跳,荣甜哭笑不得,她连大气都没敢喘,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话题中心? 宠天戈挡在她的身前,伸手一拦,示意她不用开口。 “好心提醒你,我妈的遗嘱里说得清清楚楚,所有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以及爷爷在世的时候分给她的那部分财产,一分不少全都留给了我。我自己的那份,还有我妈的那份,加在一起,恐怕不比你的那份少。也就是说,谁从这里滚出去,还不一定。” 说罢,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宠鸿卓。 宠家的大宅,宠天戈不稀罕,但不代表他没有权利,或者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还有,我和荣甜很快就会结婚,她的娘家是香港荣氏,我们的交往已经得到了荣氏几位长辈的认可。如果你一定要闹事的话,荣氏那边也绝对不会默不作声,任由自己的大小姐被人欺负到头上。” 他先把话撂在这里,也算是吓唬吓唬宠鸿卓。 果然,他们两个人一起不说话了。 倒是荣甜的心头打鼓:荣氏?荣华珍那伙人怎么可能真的帮她,不把她的老底揭发就算不错了! 不过,能让宠鸿卓暂时闭嘴,她还是很乐意撒这个谎。 “别忘了我说的话,我一向没有怜香惜玉的习惯,要是真的有哪个不开眼的女人在我面前出现,我不介意得罪人。” 再次叮嘱了一遍,宠天戈一手拉着荣甜,喊出保姆,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荣甜的手心里都是汗,紧张,害怕,感动……各种情绪都有,交织在一起。 她很感激宠天戈一直在维护自己,她甚至一个字都不用说,就这么和孩子一起被他拦在身后,丝毫不惧怕风雨。 坐上车,宠天戈亲手为她系好安全带,然后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开口。 “我们回家。” 那一刻,荣甜就全都明白了,她再也不用去担心那个所谓的未来公公会给自己刁难,即便有,她的男人也不会屈服,更不会让她委屈。 第三十七章 重回荣氏 到了家以后,荣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先确定宠靖珩没事,然后带着宠靖瑄去洗澡,依次把两个儿子全都哄睡着了,然后她才飞快地洗了个澡,去书房找宠天戈。 谁知,他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抽烟,没有开窗户,房间里都是烟雾。 “咳咳咳!” 荣甜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她连忙伸出一只手,不停地在面前挥舞着,同时捂住鼻子,一脸怨念地看着宠天戈。 见状,他急忙熄灭手上的烟,匆匆起身去开窗。 等到烟雾散了大半,荣甜才走上前,眼神里都是担忧。 她知道,别看宠天戈刚才在宠鸿卓的面前气焰那么嚣张,其实多少也是装出来的,如今他的生意和家庭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对他来说,是一种很大的压力。 “心情不好就和我说说话,别一个人在这里抽闷烟,搞得这么颓废。孩儿他爸。” 荣甜抬起手,轻轻抚平宠天戈眉心的丘壑。 他一怔,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称呼自己为“孩儿他爸”,很快地,宠天戈笑道:“遵命,孩儿他妈。”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双手环上他的颈子,两个人对视了很久。 最后,宠天戈无奈地开口道:“看,老夫老妻,都相对无言了。” 荣甜撅起嘴,不以为然地反驳道:“错,这叫一切尽在不言中!” 被她第二次逗笑,宠天戈觉得心头的雾霾驱散了不少,他拥着荣甜的腰,低声叹息道:“我从来没有跟你说那些,是不想被你看低。我总觉得,他和那女人的关系很丢人,很难以启齿。” 而且,宠鸿卓是在妻子生病期间,就偷偷和孔袖招搞在一起的。虽然他们夫妻两个人是因为家族联姻才走到一起的,原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身为丈夫这么做,也着实过分。 “只要你不遗传这一点,就没有什么感到难以启齿的,他是他,你是你。” 荣甜觉得,或许宠天戈对待宠鸿卓有些苛刻,他的出轨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真正有资格惩罚他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作为子女,既然不能陪伴,那就选择无视。 “可能我还是有心结吧。” 最后,宠天戈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只能说,虽然我年轻的时候有过很多女朋友,但我很久以前就告诉自己,只要我选择了一个女人做我的妻子,就绝对不会辜负她。” 说罢,他握着荣甜的手,亲吻着她手上的那枚戒指。 “那段家的那个女孩儿……” 虽然感动,可她的心里还是有着一丝异样的情绪,不知道段锐的那个堂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比起傅锦凉来又如何。 宠天戈皱起眉,佯怒道:“这种时候,你不感动得泪流满面也就罢了,居然还提起别人!我本来还以为,出门一趟,你肯定很累了,本想让你早点睡。现在嘛,哼……” 他直接将她扛起,走出书房,直奔卧室。 “喂,放我下来……” 荣甜捶打着他的肩膀,小声喊道。 他笑得邪恶:“既然你这么有精力,不如陪我做一件大家都爱做的事情!”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荣甜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不禁哀叹着,自己是不是老了?要不然怎么会累得不行,而那个夜里一直在做某种运动的男人却精力旺盛,宠天戈似乎一大早就醒了,还怕吵醒她,蹑手蹑脚地去隔壁洗澡。 等她赖了半天床,磨磨蹭蹭地去楼下吃早饭,才发现就连宠靖瑄都已经在家庭教师的陪伴下,开始上英文课了。 骨髓移植手术还算成功,至今为止,宠靖瑄的体内没有出现排异反应。尽管如此,她和宠天戈也不敢贸然让他重返幼儿园,只能暂时先请家教来给孩子上课。 荣甜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宠靖瑄跟着老师读句子的认真模样儿,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这种生活,是她以前未曾预料过的。 但是,却不失为也是另一种幸福。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经历过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而她却做到了。一开始,她无法接受,更无法适应,她抱怨过,怨恨过,委屈过,而现在,她只想紧紧地抓住手上的幸福,无论她是以哪一种身份继续活下去。 一个小时后,英文课结束,家庭教师翩然离去,宠靖瑄也向着荣甜飞奔过来,和她坐在一起,喝水,吃零食。 她打开电视,随便调换着频道。 巧的是,娱乐台正在播报着娱乐新闻—— “于日前刚刚喜结连理的卫然和唐漪夫妇还来不及度蜜月,便深受‘陪酒门’的影响,形象大打折扣。据传,二人目前已经联络律师,将针对不实传闻进行起诉。有知情人士透露,唐漪在加盟卫然名下的娱乐公司之前,曾接受上一任经纪人的安排,前往高级会所进行有偿陪酒活动……去年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女艺人过夜名单上,明码标价了不同咖位艺人的价格,其中有一位至今无法判断身份的t女性……” 电视上,娱乐主播口若悬河,不停地八卦着连日来最火的一段娱乐八卦。 而与此同时,画面上也不断地出现卫然和唐漪二人的身影,更有一小段不知道是哪个宾客偷偷用手机录下来的一小段婚礼视频。 尽管并没有出现傅老三的身影,新闻中也没有提到他,但各种微妙的传闻,对他们两个当事人来说,还是极其不利的。 “……目前,唐漪的助理表示,她正在休假,暂不开工,而将由她主演的《唐宫美人》将于半个月以后开机。届时,作为女一号的唐漪是否会如期进组,《娱乐最前线》将为您做第一手的报道,欢迎关注!” 这段新闻看得荣甜有些郁闷,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宠靖瑄,他正在玩着手机游戏,没有在意。 她拿起遥控器,本想换台,想了想,又继续看下去。 荣甜本以为这段娱乐新闻播完,就要换下一段了,哪知道,翻来覆去,还是和唐漪有关。也对,她现在是整个娱乐圈最红的女艺人,又刚刚嫁给了娱乐大鳄卫然,夫妻二人的身上是说不完的话题,只要和他们有关,就意味着有了点击率和关注度。 看得出来,唐漪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因为涉及“陪酒门”,她的形象受到很大的影响,已经有两个知名品牌主动下架了由她代言的在各大卫视黄金时间播放的广告短片,甚至已经通过法务部门向唐漪的经纪公司递交了解约协议,里面涉及了高昂的赔偿金。 虽然卫然亲自出面,暂时压了下去,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更不会到此为止。 “看来,果然是傅锦凉搞的鬼……” 荣甜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 傅老三想要在娱乐圈中捞金,因为娱乐圈的资金流动是最快的,而且非常适合洗钱,而他看中了傅锦凉背后的李氏集团的雄厚财力,叔侄俩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卫然是挡在他们两个人面前的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而唐漪就是卫然手下的最大一株摇钱树。 虽然这些事情和自己无关,但一想到傅锦凉那个女人的嚣张气焰,荣甜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觉得,傅锦凉是绝对不会因为打败了唐漪而得到满足,就此收手,她只会因此得到更大的自信和快感,转而继续来对付自己。 本质上说,她和唐漪都算是傅锦凉的目标,只是早晚罢了。 思考了片刻,荣甜拿起手机,找到了张婷馨的号码,请她有空的时候来家里一趟,自己有一些法律上的问题想要咨询。 接到荣甜的电话,张婷馨很意外,不过,她马上腾出了时间,下午两点钟,准时上门。 自从上一次的房屋转让手续办理完毕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而今天,荣甜则是想要让她帮自己从法律层面出出主意,怎么样才能把荣氏中海分公司彻底拿回来,最好从此和香港荣氏业务分离才好。 “业务分离可能比较有难度,毕竟这是荣氏出资在内地兴建的分公司,只能说尽量争取账目独立。另外,既然荣老爷子生前留有明确的遗嘱,表示将中海和南平的两家分公司都留给你,那么如果你想要自立门户,其实也只是时间问题。” 听了荣甜的描述,张婷馨给出她的看法。 “不过,我听我表姐说过,她说荣家的情况非常复杂,荣鸿璨在香港回归以前娶了三个太太,每个太太都为他生下了子女,之前的世纪遗产争夺战十分瞩目,最后以荣鸿璨在弥留之际让律师公布遗嘱作结。” 当然复杂,要是不复杂,也就不会牵扯出那么多其他的事情来了。 “既然我是独立法人,也有遗嘱,那么也就是说,荣家其他人无权把我从公司赶出来?之前我因为怀孕的缘故,一直在休息,看来,我现在应该拿回我的公司了。” 听了律师的话,荣甜也算是心里有数,孩子已经平安出世,自己不能再浑噩度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两个孩子,她都得努力赚钱,不仅在精神上强大,更要在物质上强大! 第三十八章 自找不痛快 张婷馨也点点头,她虽然并不是很擅长打这方面的案子,但法律条款毕竟烂熟于心,如果真的要对簿公堂,荣鸿璨的遗嘱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更何况,荣家每一房的子女都分到了不少的店铺、不动产和公司股份,实在犯不上为这么两家刚起步的小小分公司而闹得满城风雨,再次占据本埠的各大社会版头条,白白被人看了笑话去。 “我曾经看到过那条旅游大巴出现意外的新闻,很明显,那群来港旅游的老人是受人煽动,故意索要巨额赔偿的。如果因为此事,荣氏总部要求你引咎辞职,也是不通情理的。对了,还没恭喜你母子平安,宝宝太心急了,提前了好多日子。” 说完,张婷馨从包里掏出一份小礼物,递给荣甜。 “别嫌弃,我真的没有心理准备,希望你喜欢。” 荣甜连连道谢,拆开一看,居然是一枚胸针,萤火虫造型,尾部是用黄色刚玉制成的,在阳光或者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是真的在发光一样。 她有些惊愕,觉得这个风格的胸针看起来务必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这是我一个人出国玩的时候,在一家小店看到的,据店主说,本来是一套的,但他舍不得一起卖掉,每次只拿出来一枚,刚好我那天运气好,买到了这一枚。” 张婷馨一直觉得是这枚胸针给自己带来了好运,差不多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一连打了好几场不错的官司,在事务所的地位也窜得很快,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宽敞明亮。 “谢谢你,可我觉得,既然它对你这么重要,现在你送给我……” 荣甜不好意思去夺人心头好。 “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宝宝的,希望他能平安快乐地长大。现在的小孩子,很难再看到萤火虫了呢,我小时候住在南方的乡下,夏天的夜晚,总能看到一闪一闪的萤火虫,真怀念啊。” 说完,张婷馨起身告辞。 荣甜送她离开。 刚送走律师,荣甜的手机就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有些发懵,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对荣甜来说,其实一点儿都不陌生,竟然是几个月都没有联系的荣华珍。 白天不说人,夜里不说鬼。 荣甜这边才刚刚咨询了律师,准备这几天回分公司,重新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执掌权,荣华珍那边就像是长了顺风耳一样,突然打来电话。 总之,不会是好事就是了。 “听说你生了?” 果不其然,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荣甜也莫名地生出一股泼辣劲儿来,笑着说道:“是啊,所以你是特地打来电话,要给小宝宝封利,是吗?” 这几天,宠天戈筹备着给宠靖珩补办满月宴,到处张罗着,消息自然传得到处都是,也传到了荣华珍的耳朵里。 被噎了一句,荣华珍有一种反被人将了一军的感觉,她恨恨开口:“你的男人那么有钱,想必是不会把我的利是看在眼里了!我打来电话是想告诉你,阿珂醒了!” 荣珂?醒了? 荣甜有些吃惊,但她很快接口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醒了,那就赶快去酬神还愿,谢谢上天的庇佑。” 荣珂醒过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荣华强,而对于荣华珍来说,却不一定是一件大喜事了。 “谁也没想到他还会清醒,二哥那边明明都已经放弃这个儿子了,艾拉怀有身孕,已经三个多月,正准备跟二嫂一家摊牌!” 荣华珍气急败坏地喊道,也不管荣甜能不能听得懂自己的话。 愣了几秒,荣甜果然迟疑道:“艾拉是谁?” 既然能怀孕,那就肯定是个女人。 “是二哥的秘书,你不记得了吗?上次他来中海,带在身边的那个女人!哎,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嫂那个母老虎一定又要搅得天翻地覆……” 荣华珍当初和荣华强做了交易,她帮忙去说服家族中的那些老古董,让他们接受艾拉的存在,为她生下一儿半女来铺路。而荣华强则会暗中帮忙,安排荣华珍早日进入董事会,和自己一条心,以免公司的好处都让大哥荣华福那一房占去了。 现在,艾拉怀孕,通过性别鉴定,确定是个男孩,自然母凭子贵。 “这些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荣甜听得厌烦,她对荣家人毫无好感,一听见这些事情,更加心塞。 “我问你,为什么姓樊的那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死了?是不是宠天戈在背后捣的鬼?” 姜还是老的辣,荣华珍并不像其他人那么好骗,荣珂醒来以后,居然还对樊瑞瑞念念不忘,想要把她接到香港。无奈之下,荣华强只好派人去中海打探消息,想不到,最终查到的结果却是,刘顺水破产,樊瑞瑞在精神病院里自杀身亡。 思来想去,荣华珍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偌大个中海,和刘顺水有过节,还有本事一夜之间让刘家变天的人,也就只有宠天戈一个人了。 所以,她也不绕圈子,直奔主题,找上荣甜,想要问个清楚。 荣甜果断装傻:“我不清楚你说的这些,我刚坐完月子,外面的事情我一窍不通。一孕傻三年,你现在和我说什么,我也是不懂的。” 反正,隔着电话,荣华珍再强势,难不成还能咬她! 见她死活就是不松口,荣华珍也气个半死:“你别忘了,当初可是我救你一命的!要不是我舍得那么多钱,你以为你能换一张这么漂亮的脸吗?” 她已经好多天联系不上顾墨存,心中自然有怨气,索性将这股怨气全都发泄在荣甜的身上。 微微一挑眉,荣甜细心地捕捉到荣华珍话语里蕴含着的深层信息。 她故意激怒对方:“可是你也已经得到你想要的好处了!你做的那些事,从来都不是我求你的!你现在想要以此要挟我,还要看看我愿不愿意吧!” 果然,盛怒之下,荣华珍也豁出去,声音尖酸地喊道:“好啊,原来你和姓顾的是一伙的!亏我当初还以为你们两个人有深仇大恨,他才要那么搞你。敢情我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你们根本就是故意给我下套,占尽好处!” 荣甜本来的目的就是在于此,想听听看荣华珍和顾墨存现在是否还有联系。 听她的意思,她这是把对顾墨存的不满,发泄到了自己的头上。 珀斯的枪击事件,知道的人不多,自然是因为宠天戈已经把消息封锁在了国外,而谢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这种消息四处传播。所以,荣华珍对此一无所知,也实属正常。 “你不要含血喷人。” 她淡淡开口,并不以音量取胜。 顿了顿,荣甜再次开口:“荣家是百年世家,最注重脸面,假如让老爷子和其他各房知道你教女无方,别说荣甜那一份,就是你自己的那一份,三房的那一份都很难保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也不贪心,中海和南平的两家分公司,本来也是勉强维持,除了这两个,别的我什么都不要。你继续做你的豪门三小姐,我亦不会吐露半句实情,何况我也不会轻易回香港,你我彼此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她简直都要佩服自己的好口才了。 都说生了孩子会变蠢,但荣甜却觉得,自己生了珩珩以后,胆子反而变得极大。 一听荣甜是真的要和自己拆伙,荣华珍的气焰顿时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 她哼了两声:“看来,你和宠天戈的好事是真的近了,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荣甜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笑眯眯地说道:“我嫁得好,难道你的脸上不也有光吗?何况,表面上,你永远都是我的娘家人,在人前,我们对你总会客客气气的,别人也会看在你是宠天戈岳母的面子上,对你礼让三分呢。这样的结果,对你,对我,对荣家,都是大好事。” 眼看着自己不是宠天戈的对手,荣华珍倒也把语气放软一些,不过,她的脑子却是转得飞快。 “两家分公司早就已经属于你了,公证已经做完,既然你也生完了孩子,那么回公司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随你吧。” 荣甜立即补充道:“我走的时候,公司内部只发了个通告,现在我要回去了,还要请你和这边打个招呼,总不能不声不响地走,不声不响地回。” 关于她离开中海分公司那件事,每每回顾,荣甜都可以说是气得不轻。 荣华珍明白她的意思,却无法反驳,只好咬牙,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过几天我和宠天戈会邀请一些亲友一起吃顿饭,不知道请柬是送到府上,还是送到公司?” 不管她来不来,做晚辈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随便你。” 荣华珍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挂了电话。 她的人可以不来,她的礼却不能不到。 早知如此,荣华珍也不会打这通电话了,可以说,她这是撞到了枪口上,本可以装作不知道,现在却不得不备上一份厚礼,送给自己的“外孙”。 第四十章 拿出手段来 荣甜握着手机,紧咬嘴唇,惊讶之余,也庆幸昨晚她半睡不睡的时候,宠天戈和她提了几句苏清迟的事情。 闺蜜之间就是这样,未婚的时候总是亲近的,逛街喝茶,美容八卦。等结了婚,一方或者两方都有了孩子,生活的重心就会偏向以家庭为主。虽然每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毫无罅隙,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但毕竟不能像过去那么口无遮拦,什么话题都能聊。 所以,就算她表现得懵懂一些,苏清迟倒也察觉不出来什么。 “段芙光是段锐的堂妹,她暗恋他?那根本就没有可能的!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荣甜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段锐比段芙光大了近十岁不说,他和苏清迟在一起也有好多年了,那时候的段芙光还是十几岁的小屁孩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也说不定,现在都流行大叔配萝莉,小女孩都喜欢三十几岁的成熟男人,他们有物质基础,暂时还没有发福谢顶,在人前大多风度翩翩,可比同样年纪的毛头小伙强多了。 “我逼问段锐了,他说段芙光小的时候,每年的寒暑假,她都会到他家去,可能小姑娘那个时候就存了心思吧。后来她十六岁生日那年,偷偷向段锐表白了,把他吓得半死,从此以后尽可能地躲着她。幸好后来她就一心学习了,好像也忘了这事儿,哪知道前几天,家里聚会,段锐的四叔就提了一句,说孩子大了,要找婆家了,段芙光当时就哭了,边哭还边用眼角看段锐,我就觉得不对劲……” 苏清迟越说越来气,声音也变得哽咽。 她和段锐也快七年之痒了,本来心里就患得患失,总觉得会出事,没想到果然出了大事。段芙光她爸疼爱女儿是出了名的,这事儿要是捅出去,他一定不会饶了段锐,还会一口咬定是他先勾引了不谙世事的堂妹。 这种事情,总归是说不清楚的。 “我问段锐,我说你有没有给人家暗示,或者是什么许诺,他说没有,绝对没有,只当她是妹妹,她也的确是妹妹。” 因为这件事,苏清迟和段锐现在已经分房睡了,她不肯再让他碰自己。 “你先别多想,再说,就算她暗恋段锐,这笔账你也算不到段锐的头上,是吧?” 荣甜连忙劝说着,生怕苏清迟在恼怒之下,和段锐闹得不愉快,反而被其他女人趁虚而入,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妈都不在了,我什么也不害怕了,大不了就离婚!” 很显然,苏清迟也在气头上,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荣甜颇为无奈,只好放下,找点儿别的事情做。 虽然说荣华珍的脾气不怎么样,但办事效率倒是惊人,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荣氏中海和南平分公司的内部系统推送了一条消息,宣布荣甜结束产假,即日起将重新负责内地两家分公司的日常工作。 消息虽短,但意义重大。 而且,这条消息也等于是从侧面证明了,当初荣甜离开公司,只是因为怀孕需要休息,而不是受到大巴事故的牵连。 常玖玖第一个打来电话,恭喜荣甜,也问她打算哪天回公司,她会提前把办公室打扫干净,迎接她的回归。 “你是没看见,有几个经理的脸色真的很难看,他们好像笃定你不会回去一样,这几个月险些闹翻天。” 她是极少数几个早就知道分公司早已公证到荣甜名下的人之一,无论荣甜去不去公司,这两家公司都是她的。 而其他人就不知道这一点了,以为趁着荣甜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个别人甚至不惜伸长手臂,去巴结远在香港的荣华珍。 “那他们恐怕要失望了,因为我打算明后天就过去,不过我以后大概每周只会去两次,要辛苦你把需要我过目和签字的文件提前整理好。” 荣甜计算着,自己每周一和周三去一趟公司,不了太多时间,等到宠靖珩大一点,宠靖瑄的身体稳定一点,自己就可以像以前那样,按部就班地去工作。 她对旅游这一块了解得不太多,亟需恶补。 好在,常玖玖帮她整理了不少资料,已经传到了荣甜的邮箱。 宠天戈一回家,看到的就是荣甜戴着眼镜,在书房伏案苦读的样子。 “家里不会是要出来一个高材生吧!” 他走过来,先吻了她,然后笑着打趣道。 荣甜扶了扶眼镜,正色道:“知道你学历高,别笑话我嘛。笨鸟先飞,从今天开始我要努力了!” 她读的书确实不多,以前不觉得,反而认为读太多书是耽误时间,不如早一点踏入社会赚钱,现在却深感文化不够,再不努力,就快要被时代淘汰。 “那不打扰你,我先去看瑄瑄和珩珩,你别太累。” 宠天戈没有打消她的积极性,反而很赞同似的,悄悄退出书房。 他本来想要和她谈一谈关于红蜂的事情,但见她正在看公司的文件,不易分神,于是先去看两个儿子。 晚饭前,荣甜终于看完了全部的文件,她站起来,端着水杯。走下楼,她一眼就看见宠天戈跪在地上,而宠靖瑄骑在他的身上,父子两个玩得不亦乐乎,保姆抱着宠靖珩,坐在一旁,小小的婴儿精神很好,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们,被逗得咯咯直笑。 “妈妈!快来骑大马!” 宠靖瑄扬着小手,欢快地叫着荣甜。 一脸是汗的宠天戈转过脸来,小声嘀咕道:“白天你骑我,晚上你妈骑我,我才是家里最惨的那个……” 他的声音只有荣甜能听到,她的脸顿时一红,轻声嗔道:“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呢?瑄瑄,听话,快下来,爸爸很累的。” 宠天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他笑得很得意似的,也同样轻声说道:“别吃孩子的醋,晚上给你骑。” 饭后,两人进了书房。 “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荣甜急不可耐地想要和宠天戈一起分享着这份喜悦。 说罢,她将自己很快就能回公司的事情告诉他,不料,宠天戈却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你真的不要在家里多休息一段时间吗?生珩珩的时候你那么遭罪,我怕……” 瑄瑄和珩珩都不是顺产,虽然中间隔了好几年,但对于身体来说,也是很大的损伤。荣甜现在经常怕冷,气血也虚,医生都说,一定要慢慢调养。 “我会小心的,总不能为了休息,就天天躺在床上吧?” 见他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荣甜急忙使出杀手锏:温柔攻势。 果然,宠天戈立即对她服软:“好吧。” 顿了顿,荣甜主动问道:“你也有话对我说吧?那你说,我听着。” 吃饭的时候,她就看出来宠天戈有心事,虽然他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但还是瞒不过枕边人的眼睛,荣甜轻而易举地就能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 所以,她决定不把今天孔袖招和段芙光来过的事情告诉他,平白地让他更加心烦。 “我联系到红蜂了,他的状态不太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古怪。” 宠天戈略一蹙眉,轻声说道。 “古怪?也许高智商的人都有一点不合群吧。那他有没有和你说一说他被钟万美带走的那几天发生的事情?” 荣甜不疑有他,继续往下问。 “不是那一种古怪,而是……或许是我多心了吧,重要的是,每次我一提到钟万美,他就会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转移。而且,他是军方的人,即便是我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 宠天戈不能把对付刘顺水或者赵昆妮那样的手段放在红蜂的身上,相反,他还得尽量客客气气的,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转移话题……该不会是,钟万美给他使美人计了吧……” 伸手在荣甜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宠天戈一脸无奈:“美人计?亏你想得出来!” 荣甜捂着脑门,连声叫着:“怎么就不可能了?要不是美人计,为什么红蜂什么都不肯说呢?连蒋斌都说他有问题,你也说他古怪!说不定,一看钟万美死了,红蜂心里难过得要命呢!” 宠天戈嗤笑:“得了吧,我也是男人,我看得明白,不是这种情况。但是,红蜂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许他不相信我,或许他有什么苦衷,总之,我还会再找他的。” 说完,他话锋一转:“对了,你要去公司,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出门必须让人跟着你,无论去哪里。” 吃一堑长一智,荣甜再也不敢犟嘴,拼命点头。 第二天一早,荣甜如约前往公司。 她几个月没露面,自然要精心打扮一番,生产并没有令她的身材走形,加上荣甜出了月子以后就开始节食瘦身,所以看起来容光焕发,不仅没有变丑,反而更多了些女人的韵味。 没想到,消息传出去,竟然有财经记者守在公司门外,一见到荣甜,这群人顿时一拥而上。 第四十一章 改姓,不可能 “荣小姐,请问你这一次回公司是否得到了荣氏总部的肯定?” “荣小姐,听说你在国外生产,何时能够公开一下小宝宝的照片?大家都很期待!” “听说宠先生在筹办婚礼,两位是不是真的好事近了?”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幸好,常玖玖计算着时间,下楼来接荣甜。她是比较擅长和内地媒体打交道的,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荣甜的尴尬,还让她挑了几个问题,浅浅作答,总算是满足了这群记者的好奇,让他们也能回去交差。 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荣甜发现自己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媒体记者就是一把双面刃,可以把人吹捧上天,也能把人贬损下地,荣甜现在不敢说太多,以免他们乱写,造成负面影响。 “别担心,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他们不敢写什么的。” 常玖玖似乎看出了荣甜的紧张情绪,笑着安抚道。 点点头,重新打量着办公室,荣甜回忆着刚才她一路走进来的时候,所有的员工都客客气气地喊一声“荣小姐好”,她难免也有几分激动。 “最近一段时间,从香港赴中海旅游的人数略有下降,这可能是和经济环境的不景气有关。所以,我们的业绩也受到了相当的影响。至于国内这一块,西南和华东一带的数据还是比较稳定的。鉴于国际局势,经过协商讨论,我们暂时关闭了几个国家的旅游团,包括……” 短暂的休息以后,常玖玖将公司的季度业绩向荣甜做了个简报,让她用最短的时间了解情况。 因为荣甜的突然回归,分公司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亲荣华珍的那一派人自然如履薄冰,担心被开除,所以全都夹着尾巴做人,大气也不敢喘。不过,荣甜暂时还顾不上他们,她现在最有压力的一件事是,提升公司业绩。 “其实,我有句话想说……” 眼看着荣甜颇有压力地盯着面前的报表,一旁的常玖玖欲言又止。 荣甜丢下手上的笔,无奈地回答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让你说,你岂不是还得憋着?说吧,我倒要听听看,你想说什么。”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常玖玖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坦白道:“我们有天宠集团作为靠山,即便我们不利用这层关系,在外人眼里,我们也是用了。我知道你不想和荣氏那边有太紧密的联系,不如试一试,直接脱离荣氏,归入天宠的旗下。” 这个想法,着实是太大胆了。 但是,相比于留在荣氏继续不温不火地混日子,要是能够并入天宠,那真是再好不过。 “别人会不会说闲话?” 只是,荣甜还是有些顾虑。 常玖玖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肩头的头发,很妩媚地笑道:“你们是一个被窝睡觉的小夫妻,谁说闲话才是真的闲到了。” “噗。” 实在没忍住,荣甜笑出了声。 玩笑也好,当真也罢,总之,常玖玖的话算是提醒了她,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要看天宠集团那边的意思,毕竟,这里的盈利在人家的眼睛里,就跟蚊子腿上的肉一样,实在是太少了。 “先不管了,你去通知各部门的负责人,十五分钟之后到会议室,准备开会。” 荣甜整理着手上的各个文件夹,面色沉静地吩咐着。 不管公司的员工怎么看待她的归来,这已经是既定事实,她觉得,自己必须得做出个样子来,哪怕是为了不被宠鸿卓看轻。 段家很厉害吗?哼,她还不信了,自己真的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有钱。 这么一想,荣甜的干劲十足。 那句话怎么说的,没有动力工作的时候,看看银行卡上的余额,整个人就会清醒得多。她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 刚离开公司,荣甜又接到了荣华珍的电话。 她有些不耐烦地接起来,心里想着,荣华珍一定是听说她今天来了公司,所以迫不及待地过来对她冷嘲热讽呢。 “阿珂说要去中海,他知道樊瑞瑞出事了,非要赶在‘头七’那天过去!” 荣华珍一开口便是一副要杀人的架势,听得荣甜一惊:“什么?他自己还半死不活呢,跑来看一个死人做什么?” 直觉里,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荣珂也不是什么多情种子,何况他和樊瑞瑞一直以来都是各取所需,怎么可能真的对她如此情深意浓。 “他有没有说原因?总不会是为了一个情字吧。” 荣甜坐上车,挑眉问道。 “我问了他好多遍,可就是问不出来一个结果。你和他在中海相处过一段时间,你能不能想到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荣华珍是跑到她这里旁敲侧击。 荣甜冷笑:“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呢?也许,他是有什么目的吧,如果想知道,等他来了,就会真相大白了。” 这么说来,荣珂也够惨的,他昏迷了几个月,刚刚清醒过来,就听到了两个噩耗,一个是荣华强的情人怀了个男胎,一个是他曾经的情人在精神病院自杀。 “也好,真的出事了,那也是他们二房自己闹出来的丑闻。” 见荣甜比自己表现得还冷静,荣华珍也镇定下来,喃喃自语,她现在巴不得二房那边出事,最好二嫂和娘家一起闹个天翻地覆,不要让艾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荣珏刚结婚,还没有孩子,荣婷也刚订婚,离生孩子还远着,两三年内,这孩子可能会是荣家唯一的新生命,别看是外面的女人生的,一样尊贵。 “你还有事吗?” 荣甜才不在意荣华珍在打什么小算盘,这些都和她无关。 “有。我问你,我出多少钱,你和宠天戈愿意让新生的这个宝宝改姓荣,算是我的孙子?” 一听这话,荣甜简直笑得岔了气。 她是真的被气笑。 荣华珍当初招赘上门,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也能姓荣,欺负丈夫欺负了一辈子,可惜她只生了个女儿。如今,她又把主意打到了假女儿的儿子身上,唯恐后继无人。 “钱?你见过哪个正常人会卖掉亲生骨肉?这话你也就是对我说,假如换成宠天戈,我真不敢保证他不对你动手。” “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家产早晚也是大儿子的,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吗?二儿子如果肯姓荣,我们这一房将来可是全都会给他继承的!这种好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我也是看在你们两个人的基因不错的份上,要不然,我大可以去家族里挑个孩子过继到我的名下!” 荣华珍还有其他想法,孩子姓荣不假,可到底是宠天戈的儿子,如果能因此让宠荣两家的关系更加牢固,她想要抢滩内地市场就易如反掌。 所以,她才抛出一张大饼,许诺以后将自己的财产都留给这孩子,引诱荣甜上钩。 “既然是这么好的事,你还是自己亲自去挑个听话懂事的吧,放过我的儿子。还有,我奉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要是被宠天戈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荣甜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她看来,荣华珍一定是犯了神经病,居然想出这种馊主意,想用孩子来钳制她和宠天戈吗?根本不可能! 她气得要命,只好深呼吸,看向窗外,调节着心情。 这一看,倒是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街边有一家星巴克,室外有几张桌,搭着阳伞,有些客人嫌里面憋闷,就坐在露天的位置上喝着咖啡。荣甜看见,在角落的那张桌旁,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一个是汪紫婷,一个则是红蜂。 她没有亲自见过红蜂本人,但见过他的资料,这种宅男的外貌几年如一日,本人和照片相差不大。所以,荣甜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认出了他。 两人面前都是一杯咖啡,显然,他们是在聊着什么。 刚好,车子在路口等信号灯,所以,荣甜一直转头看着他们,只见汪紫婷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而坐在她对面的红蜂看上去却是十分淡然,不时地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上一口。 荣甜有些好奇,但又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信号灯由红转绿,车子缓缓发动,跟随着汇入车流,她只好坐正身体,收回视线。 虽然不解,但她不想深究,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情绪有变,坐在副驾驶的保镖轻声询问了一句,荣甜连忙说没事。 回到家之后,她就把这些事情全都忘了,荣甜歇了一会儿,然后带宠靖瑄去医院复检。 手术算是相当的成功,基本上没有发生排异,林行远捐给孩子的造血干细胞在宠靖瑄的体内安家落户,顺利地完成造血功能。 虽然如此,医生要求术后的第一年,每个月都要带着宠靖瑄来医院做检查。 护士带着宠靖瑄去抽血,荣甜不能跟过去,于是,她和两个保镖就在科室外的走廊里等着。 刚准备给宠天戈打个电话,她就看见,一个男人和赵医生一起从旁边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两个人边走边说着什么。 第四十二章 医院重逢 看见他的第一眼,荣甜的心里其实是“咯噔”一声,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来医院,多半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一想到他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她顿时连手心都在出汗。碍于有其他人在场,荣甜也不好走上前去,只能用眼睛紧紧地盯着林行远和赵医生,看着他们二人在办公室门口握手道别。 “赵医生,麻烦你了,再见。” “别客气啊,林先生,能认识像你这么年轻又有爱心的人士,我也觉得很荣幸。不过,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就可以百无禁忌。方便的话,欢迎你每年过来一趟,我帮你做详细的检查,了解健康情况。” 赵医生握着林行远的手,很真诚地说道。 “好的,谢谢你。” 林行远颔首,笑着说道。 说完,他好像感受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那道视线,下意识地扭头向荣甜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来不及挪开目光,两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彼此。 很明显,在这里遇到,不只是荣甜感到惊讶,就连林行远和赵医生都感到有些意外。 赵医生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今天是宠靖瑄每个月例行检查的日子。 按理来说,捐献者和被捐献者无论在术前还是术后,都尽量和对方保持距离,或许有一些被捐献者试图用各种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但多数情况下,还是会给捐献者的生活带来或多或少的影响,甚至是麻烦。 再加上,所有的骨髓捐献志愿者都秉承着救人为上的信念,并不是出于想要被报答的心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被捐献者能够健康地活下去,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馈。 所以,很多志愿者都会尽量避免和患者本人以及家庭有太多的联系,赵医生深知这一点,因此,对于他们双方无意间在这里遇到,他也有些担忧。 尴尬地走上前,赵医生打着招呼:“荣小姐,你带瑄瑄来检查?” 荣甜点头:“是啊,护士小姐已经带他去抽血了,我先在这里等着。” 说完这两句,赵医生就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有些无措,想着究竟要不要为他们双方介绍一下,或者干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林行远打破了沉默,他主动说道:“赵医生,你去忙吧,我和荣小姐认识,难得遇到,大家正好聊几句。” 一听这话,赵医生先是一愣,继而如蒙大赦,他如释重负地笑道:“好啊,好啊,那你们聊吧,我先去查房了。” 然后,他果断先离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站在原地。 “你、你来医院,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片刻后,荣甜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担忧的问题,她很想知道,林行远在术后有没有异常。宠靖瑄这边的数据是一切都好,而他呢?她不知道。 “别多想,例行来办理一个手续而已。因为移植手术是在这家医院做的,所以一些相关手续还要到这里来办。” 林行远语气轻快地说道,让人也无法起疑。 又打量了他几眼,见林行远的面色还算正常,荣甜只好相信他的话。 “瑄瑄呢?难道现在还需要时常来医院吗?” 其实,他刚才已经从赵医生的口中知道了宠靖瑄的情况,但由于林行远还是想要和荣甜多聊上几句,所以才选择明知故问。 果然,一提起宠靖瑄,荣甜的注意力立即转移了过去,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孩子还好,就是定期来复检,目前一切正常。” 林行远“哦”了一声,同样微笑着颔首:“那就好。” 他今天从南平赶到这里,除了来医院补办一个公章以外,就是代表蒋成诩来中海洽谈生意。上一次蒋宠二人会面,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接下来就要进行各种实地考察,他也算是作为公司的先遣部队,一次次地辗转于两地之间。 荣甜不知道还能和他继续说什么,她的心好像死了,死在了他在异国他乡的那段时间。可她又无法做到在面对林行远的时候表现得完全无动于衷,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陌生人一样。 两个人很尴尬地站在一起,幸好,护士把宠靖瑄送了回来。 “妈妈!” 虽然只分开了十几分钟,但宠靖瑄立即扑过来,口中大声喊着。 “别跑,小心点。” 荣甜急忙蹲下来,伸手抱住向她扑来的宠靖瑄,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痛不痛?” 他摇头:“不痛呀,护士姐姐好漂亮。” 闻言,一旁的护士“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禁露出一脸娇羞的表情。 荣甜当即无语,看来,宠靖瑄虽然小小年纪,也多少继承到了宠家男人的某种特质:好色,嘴甜。 “妈妈,这个叔叔……” 还不等她说话,宠靖瑄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站在荣甜身后的林行远,疑惑地问道。 “哦,快叫林叔叔,他是爸爸妈妈的一个朋友。” 荣甜急忙起身,让宠靖瑄喊人。 “林叔叔。” 宠靖瑄有些怯怯地喊了一声,并不太亲热的样子,他总觉得,这个叔叔不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林行远笑了笑,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你好,瑄瑄。”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握在一起,那感觉有些奇妙。 他们居然有着极其吻合的造血细胞,而这种几率,甚至可能是千万分之一,茫茫人海中,居然真的遇到,可谓是缘分。 “这个小东西送给你玩。” 林行远把手松开,向上一摊,变戏法一样,手心里立即多了个小玩意儿。 被吓了一跳,宠靖瑄微张着小嘴,看着面前的小骷髅头。 他小声喊道:“骷髅!” 林行远微笑着问道:“你害怕吗?” 宠靖瑄马上摇头:“我不怕,我是宇宙超人!” 说完,他扭头看向荣甜,问道:“妈妈?” 那意思是,问她可不可以接受林行远的礼物。 荣甜吐出一口气,微微闭了闭眼,还是点头应允了。 “谢谢林叔叔。” 宠靖瑄道谢,然后伸出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抓起那个小骷髅头。等拿到手中,他才发现,这个小玩意儿十分精致,上面的每一颗牙齿都能活动,整体非常逼真。 “好玩,好玩。”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了,跑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来,认真地玩着。 “我还一直留着它,正好今天遇到瑄瑄,就给他玩吧。” 林行远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 很多年以前,叶婴宁送过他一个骷髅挂件,然后,他重新做了一对,给了夜婴宁一个,自己留下了另一个。如今,物是人非,大家都变了,只剩下这枚小小的挂件,无声无语地记载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见他提起这些,荣甜不免有些紧张,她很害怕林行远提起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 她很少向宠天戈刻意隐瞒什么,但这件事,她迟迟没有说过。 “小宝宝还好吗?算算时间,应该是早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于荣甜去澳大利亚生产的事情,虽然远在南平,可林行远也曾有过耳闻,只是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此刻,亲自见到她本人,他自然要过问一下。 “是啊,早产了,很突然。” 荣甜不想对林行远说出实话,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将宠靖珩出生的时候所发生的那些事一笔带过。 “好吧。” 看出她有所隐瞒,林行远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两个保镖,没有再追问下去。 不过,他很快又提醒道:“你已经给宠天戈生了两个儿子,九死一生,但你想过没有,他们家不是普通人家,能不能接受你呢?假如这一次,你还是嫁不进宠家,就会沦为大家眼中的笑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荣甜张了张嘴,一度语塞。 他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补充了一句:“或许你是不愿意想起,但我却没有忘记。还有,你不只是在中海有公司,你在南平也有,何不同我一起,我们在一个新天地里重新开始?” 说完,林行远立即站直身体,大步离开。 只剩下荣甜一个人愣怔着站在原地,又过了两分钟,宠靖瑄跑回来,扯着她的衣角,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林叔叔走了!” 她这才回过神,点点头。 南平……她不喜欢那个城市,没有熟悉的气息,没有熟悉的语言,一切都是陌生的。更重要的是,也没有宠天戈和他们的孩子。 其实,她从未想过,假如他不愿意娶她,自己又会如何。 “妈妈,我想吃冰淇淋,巧克力味的!” 见荣甜久久失神,宠靖瑄趁机提出小小要求,这个鬼精灵知道这种事必须找妈妈,宠天戈是不太愿意小孩吃零食的,提十次,怕是有八次要驳回来。 “……不要告诉你爸。” 荣甜抬头看了看走廊的天板,小声说道。 “成交!” 笑弯了眼睛,宠靖瑄收起小骷髅头,伸手和她用力击掌,口中喜滋滋地喊道。 第四十三章 毒瘾 荣甜也没有食言,带着宠靖瑄去吃了一顿冰淇淋火锅。 而且,两个人还决定,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让宠天戈知道。为此,宠靖瑄特地去“贿赂”了司机和保镖,给了他们一人一盒冰淇淋。 三个大男人,每个人手上拿着一盒冰淇淋,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那画面十分违和,看得荣甜只想笑。 “好了,叔叔们不会揭发你的,你快坐下来,吃完我们就回去。” 荣甜拉过宠靖瑄,让他做好。 等到他们到家的时候,发现宠天戈居然还没回来,这倒是令母子两人非常意外,自从带着宠靖珩回国以后,宠天戈没有一天不是在晚上六点钟以前到家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不加班,更不应酬。 “奇怪。” 荣甜打发宠靖瑄去洗手,然后拿起手机,拨通宠天戈的号码。 响了十几声,但他都没有接听。 她只好转而打给victoria,却得知两个小时以前,宠天戈就已经离开了公司,看起来行色匆匆,很着急的样子。 “我还以为是不是珩珩不舒服,本想开完会就给你打电话的。” victoria也不知道宠天戈的去向,一听到他居然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和荣甜在一起,她也感到十分惊讶。 “没事,也可能临时有事吧。” 荣甜放下手机,右眼跟着微微一跳。 她告诉佣人,晚饭推后一点时间再吃,先别急着开饭。 又等了半小时,宠天戈终于打回来了电话。 “抱歉,我刚看见你给我打过电话。我马上到家,大概还有十几分钟。”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似的,荣甜听出来一丝异样,但她并没有多问。 果然,十五分钟以后,门外响起了车子的声音。 宠天戈走进来,把外套递给佣人,然后径直走到荣甜的面前,轻轻抱住了她。许久,他才轻声说道:“下午的时候,红蜂主动联系了我,说想和我聊聊。于是,我就提前离开公司,直接过去了,没想到,除了他以外,汪紫婷也在。” 一听这话,荣甜立即抬起了头。 她忽然想到,自己今天从公司回家的路上,的确也见到了汪紫婷和红蜂对坐相谈的一幕。 “是不是在……” 荣甜回忆了一下那个路口的位置,脱口而出。 宠天戈十分惊讶,不禁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就是在那里!离这里不太远。” 于是,荣甜就把自己无意间看见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告诉他。 “真的好巧。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红蜂先找了汪紫婷,然后又找了我。还有,我的预感竟然是正确的,红蜂的确有事瞒着,就连军方都不知道。他现在应该是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问题,所以不得不主动去找汪紫婷。他知道,汪紫婷一直在为我清除着体内的病毒,应该能帮助他。” 喝了一口水,宠天戈皱眉说道。 听了这话,荣甜大吃一惊:“难道,他也被注射病毒了吗?” 怪不得,蒋斌一直说,他觉得红蜂有些不对劲,或许,蒋斌其实也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凭着职业敏感而已。 现在,既然宠天戈也这么说,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有了确切的结果。 “不是病毒,而是一种目前还不清楚的毒品。初步怀疑,是某种新型毒品,应该还没有流到市面上,只有极少数毒贩的手上才有。红蜂其实已经染上了这种毒瘾,本来,他打算偷偷在境外购买,结果他发现无论在哪里都购买不到这种毒品,担心自己会出问题,所以不得不去找汪紫婷。” 而这也就是上一次宠天戈去找他,红蜂只字不提,闪烁其词的根本原因。 他是世界一流的数据高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信息是搜索不到的,也不存在没有足够的钱财。问题是,这种新型毒品的信息根本还没有传播出去,所以,尽管红蜂可以攻陷全球任何一个高智能系统,却还是搜索不到哪里能够买到它。 “钟万美让他染上的毒瘾?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 荣甜难以置信,也有几分后怕,幸好,同样被带走的关宝宝除了脑部淤血而导致的昏迷不醒,体内暂时还没有其他的异常,也没有发现毒品的残存。 “据红蜂说,钟万美打算让他做自己的情人,不许他再为军方工作,红蜂不肯。于是,她一怒之下,就把手上的某一种还在研制配比的毒品一股脑地给他注射进体内,连打了三天,最后把剩下的那些都给了他。” “得知钟万美被击毙以后,红蜂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上瘾了。他很快就把钟万美留给他的那些毒品用了个七七八八,却无法补货。” “等我找上他,他就明白,自己没法再继续隐瞒了,所以,他先找了汪紫婷,询问有关于戒毒的事情,然后,再找我,对我坦白那三天发生的一切。” 握着水杯,宠天戈也连连叹气。 他觉得十分遗憾,红蜂很聪明,而且本质不坏,又是难得的科技人才,如果无法戒毒成功,他既无法继续为军方工作,又难以恢复健康,甚至很可能搭上一条命。 接下来,宠天戈把红蜂对自己所说的话,再简单地转述给荣甜。 原来,钟万美在红蜂的身上依稀看到了当年栾驰的影子,对他的身体垂涎不已,偏偏,红蜂不肯就范,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和她发生关系。于是,钟万美就对他下了狠手。而红蜂一直留着装有毒品的包装,在见到宠天戈以后,交给了他。 “是俄文。我虽然不认识具体的意思,可我确定那是俄文。我用手机查了一下,发现那是食品包装盒,是一家位于莫斯科郊区的塑料加工工厂生产的。已经派人去查了,还要再等等才会有消息。” 他和蒋斌一样,担心钟万美只是一枚明面上的棋子,她死了,可她背后的金主却还活着,甚至有可能震怒于她的死亡,为了给她报仇而更加丧心病狂地开展一系列的报复行为。 “这么远!” 荣甜吓了一跳,看来,那毒品很有可能是漂洋过海,被钟万美从国外运进来的。 “不奇怪,国内的打击力度最严,所以从境外输入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你别忘了,当初蒋斌让你去辨认的那个新型毒品,也是从国外先传到香港,再经由沿海城市,传入内地的。” 听了宠天戈的解释,荣甜不禁一脸担忧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开饭?我约了蒋斌来家里,他差不多也快到了。” 宠天戈在回家的路上已经给蒋斌打去了电话,让他来家里,名为吃饭小聚,其实也是为了说话方便,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他交换一下意见。 “哎,就猜到你不会放过他。不过,他不把这件案子了结掉,一定会终生遗憾。真希望所有的坏人都被绳之以法,所有的好人都能长命百岁。” 荣甜感慨不已,同时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希望关宝宝能早一点醒过来,做最美的新娘。 半小时以后,蒋斌赶到。 他先逗了逗宠靖珩,将给孩子准备的见面礼交到荣甜的手上,然后才去吃饭。 饭后,两个男人直接进了书房,荣甜知道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把茶水送进去以后,也没有再打扰,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闲来无事,她上网打发时间,在财经页面看到了中海媒体对蒋成诩的专访。 原来,南平蒋氏准备北上投资的消息,在中海已经传开了。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蒋成诩毫不吝惜对于特别助理林行远的褒奖,直言有了他的帮助,自己多了很大的信心。 据传,如果这一次的投资成功,林行远是直接拿公司干股的,和普通的打工族有着本质的不同。由此可见,蒋成诩真的很信任他。 投资…… 荣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这两个字,尽管蒋氏持保密态度,但她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蒋成诩的合作伙伴其实就是天宠集团。 一南一北,两大集团跨越地域,首次合作,也算是业内的一桩大事。尤其,蒋氏是初次涉足酒店服务业,有了天宠这个龙头老大的加盟,肯定要比其他企业更有把握一些。 不过,这么一来,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宠天戈和蒋成诩、林行远二人少不了打交道。 荣甜对此感到很烦,可她又不能跑去和宠天戈说,你千万不要和他们合作,因为我不希望你们过从甚密。 她扣上笔记本,去隔壁的房间去看宠靖瑄。 敲了敲门,荣甜走进去,发现宠靖瑄正低头玩着那个小骷髅头。 “妈妈,你看!好好玩,每一颗牙齿都可以按下去,然后再按一下,就能重新弹起来!” 对于这个新玩具,宠靖瑄十分喜欢。 荣甜微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轻轻在他的头顶吻了吻。 “妈妈,林叔叔喜欢你,所以我不喜欢他了。” 玩着玩着,宠靖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没了兴致,他把手上的小骷髅头随手往桌上一放,小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姐妹反目 荣甜觉得有趣,到底是小孩儿,说变脸就变脸,前一分钟,宠靖瑄还拿着当宝贝似的,下一分钟,就直接丢到了一旁。 她拿起小挂件,在手上随意把玩着,佯装着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既然这样,那你也不喜欢这个了,我拿去丢掉好了,以免你看到就会不开心。” 说完,荣甜就站起身来。 宠靖瑄见她竟然是要来真的,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他又羞又恼,飞快地夺下了荣甜手上的东西,爱如珍宝地攥在手中,握得紧紧的。 “我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辩解着,生怕荣甜真的把小骷髅给扔掉。 闻言,荣甜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看来,连几岁的小孩都知道维护自己的家庭,一发现林行远对自己抱有目的,宠靖瑄顿时就对他表现出来了一丝敌意。 “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珩珩,还有你们的爸爸。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她扯扯宠靖瑄的脸颊,笑着问道。 原本,他都要哭出来了,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那就好。爸爸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珩珩最小,更不能没有你。” 宠靖瑄终于放下了心,认真地看着荣甜,非常严肃。 离开房间的时候,荣甜看见,书房的门还是紧闭着的,这说明,宠天戈和蒋斌的聊天依旧没有结束,而他们两个人已经进去快四十分钟了。 时间越长,就说明情况越棘手。 荣甜在楼下坐着,托腮静等,她猜测,搞不好这一次蒋斌会出山。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蒋斌因为关宝宝的昏迷而失魂落魄,甚至对事业也丧失了全部的信心,宁可去警校教书也不愿意再去一线处理各大案件,的确是警界的一大损失。 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两个人才走下楼,神情凝重。 “你们聊好了?还要喝点茶水吗?我去倒……” 荣甜连忙站起来,向他们问道。 “别忙了,我这就走,有机会再来做客。” 蒋斌做了个手势,阻止了她。 “那好吧,你有空就来玩。” 荣甜也不好再多挽留,和宠天戈一起将蒋斌送出大门,目送他开车离开。 “他怎么说?你都告诉他了?怪不得他和我说,他觉得红蜂一定有事隐瞒着,看来蒋斌的预感是对的,我当初还误认为他是过于敏感。也许,这就是职业病吧。” 她喃喃说道。 “走吧,回去说。” 两人一起进门,在沙发上坐下。 “我在努力说服蒋斌,让他离开警校,别再把那里当做是给自己疗伤的地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一开始,他不同意,他觉得自己不想再面对那些黑暗的东西,警校单纯得多,适合他现在的心态。不过,到最后我还是成功地说服了他。其实,不只是我,他的领导也一直在找他。” 这算是个好消息,荣甜也很激动。 “有蒋斌在,就算钟万美的背后真的藏着什么终极大boss,我也觉得一定不会有事!” 宠天戈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酸:“怎么没见到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荣甜嘿嘿笑道:“我对你一直有信心,也不用时时刻刻挂在嘴上嘛。何况,你和我都是蒋斌的朋友,你干嘛还吃他的醋?” 他哼了两声:“我也说不好,可我总觉得……” 后面的话,宠天戈想了想,觉得不好,便没有继续说。 他想说的其实是,蒋斌以前喜欢的女人是你,虽然他现在和关宝宝在一起了,但毕竟对你曾动过真心,那种感情是不可能完全消弭的,只能渐渐忘记。 荣甜不疑有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快上楼去给瑄瑄洗澡,我也去看一眼珩珩,自从知道婴儿肠绞痛容易在晚上发作,一到晚上我就很紧张。” 说完,她把宠天戈从沙发上拽起来,然后用手推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上楼。 他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向荣甜:“你好像有事情还没和我说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交代,争取得到组织的宽大处理。” 她一惊,表面上还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然而心头却在狂跳:难道,那两个保镖把她今天在医院里遇到林行远的事情汇报给宠天戈了吗? 正暗自揣测着,他又开口:“以后,那女人要是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你根本不用让她进门,让保镖直接把她赶出去就好。我没想到,她的胆子居然这么大,趁我不在,竟敢主动上门来挑衅!” 宠天戈真的有些生气了,如果没有红蜂那件事,他可能今天就会直接赶回宠家大宅,当众责问孔袖招。 要是宠鸿卓知道了她偷偷去找荣甜,也没有办法再护着她。毕竟,这件事的确是她不占理,孔袖招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宠家的私人医生而已。 “哦,是啊,她来过。” 荣甜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宠天戈说的是这件事,和林行远无关。 “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我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 看得出,宠天戈对那个女人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反正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我也不想说给你听,让你心烦。” 荣甜松了口气,轻声说道。 “好吧,我只是不能忍受她居然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有摆正,还真拿自己当宠家的当家主母了吗?宠太太二十年前是我妈,现在是你,和她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说完,宠天戈拉着她上楼。 见他动气,荣甜连忙开口哄道:“你别生气嘛,正好,我也见到了段锐的堂妹,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不过,我还有个事情没和你说,你别怪我。” 他哼了哼:“你瞒着我的事情多着呢,我想怪也怪不过来。” 荣甜笑得乐不可支,挽着他的手臂,将段芙光暗恋段锐的那件事讲给宠天戈。 宠天戈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段家急不可耐地要把女儿嫁出去,原来还有这种丑事!说不定,她父母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不过,段家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别说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他不知道,他也绝对不会娶别的女人。 ***** 别墅内,随处可见喜庆的“囍”字,就连卧室的装饰球也还是簇新的。 卫然和唐漪的婚礼才刚刚过去,然而,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婚礼上发生的事情,犹如噩梦一样,令人不愿再回首。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他们的蜜月之旅泡汤了,唐漪完全没有心情再去游山玩水,尽管那是她期盼已久的北欧之行,经纪人和助理好不容易才为她腾出来的假期。 而且,由于记者们的围追堵截,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出门,一切都是由助理来打点。 尽管如此,唐漪还是感到非常害怕,甚至怀疑别墅的外面也有暗藏的摄像头,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放心。 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她病倒在床。 卫然请来了家庭医生,给唐漪仔细检查过,确诊是上呼吸道感染,不算严重,但要好好休息,保证睡眠充足,多喝水。 道理都懂,但做到很难。 幸好,吃过药以后,唐漪终于睡着了。 卫然刚送走医生,就看见一辆车开过来,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唐渺。 她刚拿到驾照,车票是新的,车也是新的,整个人自然春风得意。 眯眼看着唐渺不甚熟练地把车停到一旁,等她走下来,卫然才沉声问道:“你确定没有记者跟在后面吗?” 唐渺摘下墨镜,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哪有啊,反正我没看见。” 虽然卫然不喜欢她,但一想到唐漪有多么疼爱这个妹妹,他也就忍了。更不要说,这几天她一直在给唐渺打电话,试图联系到她。 “你姐姐病了,现在在楼上休息,你先坐一会儿,等她醒了再去看她吧。” 皱眉开口,卫然转身进门。 唐渺快步地跟上他,口中说道:“没事,我本来也是想要和你谈的,她睡她的,我们说我们的,互不影响。” 她的话令卫然一下子停住脚步,一脸狐疑地回过头:“你和我谈什么?” 他想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从和唐漪恋爱以后,卫然就不喜欢这个小姨子,只是迫于无奈,才一直没有对她冷脸。 自从在婚礼上得知唐渺居然做了傅老三的地下情妇,他就更不想再和她多废话一句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然是要紧事了,不然我也不会亲自过来的。姐夫,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我没有姐姐那么好命,年纪轻轻就进了娱乐圈,我只能靠自己,不是吗?” 说完,唐渺已经走进门,环视一圈,口中啧啧。 “婚礼那天我还没有仔细看,现在一看,真是大手笔。姐夫,你对我姐真好,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对她更好一些呢?” 她笑着问道。 ps:祝大家春节快乐,猴年如意!喜欢玩新浪微博的朋友可以关注我,搜索“醉时眠”即可,不定时有各种消息和红包发放。 第四十五章 不顾廉耻 听了唐渺的话,卫然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妹妹已经彻底变成了吃里扒外的畜生,她今天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来看望唐漪,只是为了她自己的见不得人的目的。 唐漪还在生病中,假如在这种时候受到刺激,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所以,卫然第一个反应就是,让唐渺马上滚出去。 “滚?你让我滚?姐夫,我没听错吧,我可是你老婆唯一的妹妹,唯一的至亲,我可是你的小姨子啊。我来这里做客,你居然要轰我走,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唐渺摇着头,口中啧啧。 虽然她一身珠光宝气,看起来十分富贵逼人,但落在卫然的眼中,就是彻头彻尾的庸脂俗粉。他甚至怀疑,同样是一个爸妈生的,唐漪怎么会有这么骄纵任性的妹妹,而她就要年纪轻轻扛起养家的重任,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不是看在唐漪的面子上,你早就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别废话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你根本也不是来看你姐姐的,不如就趁着她睡觉的时候,你把想说的都说了,然后马上从这里离开!” 卫然冷冷地说道,一指大门的方向。 他的余光看见佣人正端着茶水和水果过来,马上喝止道:“不用了,她不需要喝水,她从小就是喝人血长大的!” 不是听不出来卫然话语中的讽刺,讽刺她自幼是寄生虫,靠着姐姐来养,所以,唐渺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目光阴沉。 但她很快想起来,自己今天来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于是,唐渺用最短的时间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把玩着手上的墨镜,悠闲地开口道:“我还是那个问题,既然你对我姐这么好,总不会看着她在即将功成身退的时候,身败名裂吧?我姐年纪也不小了,又嫁了人,要不了多久就会退居幕后了。” 唐渺说得不错,自从签约到卫然的公司,唐漪就在筹建着属于自己的个人工作室。现在,她的工作室已经初具规模,从去年开始,她就投资小成本电影和网剧,提拔了七八个新人,自降身价和他们一起搭戏,就是为了尽快捧红他们,自己便可以早日退居幕后,做投资人和制作人。 再加上,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娱乐公司的老板娘,以后继续抛头露面的机会就更加少之又少。可以说,唐漪距离从娱乐圈的镁光灯前“全身而退”只差最后一步。 然而,因为“陪酒门”事件,她却不得不再一次落在了风口浪尖上。 假如平安度过,便是避开一劫。 如若不能,那便是搭上了十年的奋斗,落得个惨烈的下场。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卫然的公关团队才迟迟讨论不出来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还在焦灼地商量着,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一次的恶劣影响降低到最小。 “你想说什么?” 卫然很清楚,这些废话都只是唐渺的铺垫,她的最终目的,还躲藏着。 她笑着,晃了两下手里的墨镜,直截了当地提出条件:“傅先生的意思是,让你交出集团董事会的一个席位给他,然后,再让他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先别着急,傅先生并不会白白要你的好处,他会带着诚意进入董事会,会投资一大笔钱,这么算的话,其实你的损失也不是很大。强强联手,何乐而不为呢?” 唐渺的话,几乎要逗笑了卫然。 卫氏从三十年前就坐稳了内地娱乐圈的头把交椅,虽然几年前,卫氏兄弟二人反目,卫然从家族公司出走,自立门户,创建属于自己的娱乐公司,但无论何时,“卫”这个姓氏在娱乐圈中都是一个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而现在,有人拿着一笔来路不明的钱,就想来分蛋糕,实在是想得太美了一些。 “我说,你的那位老情人是不是年纪太大了一些,患上了脑血栓,导致头脑不清楚,所以连说的话都令人想笑?” 卫然嗤之以鼻,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听见他侮辱傅老三,唐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也不是天生就喜欢老男人,她甚至厌恶傅老三身上的老年斑,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属于老人特有的味道,那味道是无论怎么清洗,怎么涂洒香水都掩盖不住的,由内而外的腐朽苍老的味道。可是,他有钱,也有势力,他贪图她年轻的身体,也愿意给她好处。所以,唐渺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当初,傅锦凉将唐渺介绍给自己的三叔,也是这样的目的。 这种没经验的女人,总比那些职业傍富豪的交际更好打发一些,只要给一些钱就能满足,不会做梦上位。 而且,唐渺的蠢,傅锦凉早有体会。她蠢,就意味着好操控,即便有可能因为蠢而坏事,也是坏了傅老三的事,和她关系不大。 “别人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但假如你不尽快做出决定,可能有病的人就会是我姐了。姐夫,所以你还是认真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傅先生还等着和你面谈呢。” 唐渺的话,已经近似于威胁了。 “她可是你姐姐!她什么都不舍得,可给你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她从来不欠你什么,你们小小年纪就没了爸妈,那不是她的错!她当时也是个孩子,她完全可以不管你!” 一口气吼完,卫然气得都哆嗦了。 他虽然也有哥哥,但从来不觉得哥哥是必须照顾自己的。甚至,当年和卫了因为某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分家,各立门户,卫然也没有觉得,卫了有责任对他更好一些,多分一些家产给自己。 所以,他一直不能理解唐漪,在他看来,唐漪挖心挖肝地对妹妹好,早晚要吃亏。 现在正是应了他的话。 “我姐啊,漂亮,聪明,身材好,会说话,从小就招人喜欢。大家都喜欢她,那她也很幸福嘛,而且她是在娱乐圈打拼的,抗压性一流,就算是多为我做一些,也是很容易被理解的嘛。” 面对着卫然的责问,唐渺满不在乎地说道。 在她看来,一个女人靠着脸蛋和身体,演演戏,拍拍片,就能赚到名气和金钱,真的是太简单了。而且,唐渺以前一直希望姐姐能够帮她介绍一些有钱的老板,可唐漪不肯,一直劝她找个身家清白的男人好好谈恋爱。没想到,最后还是一个外人圆了她的梦。所以,唐渺怎么会不怨唐漪。 傅老三想干掉卫然,而傅锦凉讨厌唐漪,唐渺作为一枚棋子,正好为他们二人所用。 “好一个‘我弱我有理’的嘴脸,但愿你们的父母能够知道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马上给我滚,快一点儿,不然我找人把你丢出去!” 卫然不再留任何情面,哪怕以后唐漪和他生气,他也认了。 “你!” 唐渺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她气得起身,恶狠狠地瞪着他,口中仍不服气:“卫然,你真的以为和傅家斗,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傅家这几年可是蒸蒸日上,更何况傅家的子女都听从长辈安排,找了门当户对的另一半,不容你小看!” 卫然嘿然一笑:“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嘛?我卫然不是被吓大的,就算傅老三站在我面前,你看我的眼睛眨不眨?我照样像上次一样打得他连假牙都掉了!不信你就转告他,我随时奉陪!” 他刚说完,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虚弱的一声:“你们在吵什么?” 唐渺和卫然齐齐看去,只见本该在睡觉的唐漪正穿着睡衣,一脸困倦地站在楼梯上,担忧地看着他们二人。 她听见楼下有声音,有些担心,所以才下来看看。 没想到,正看到了丈夫和妹妹争吵的一幕。 “渺渺,你来了?我给你打电话,一直转到小秘书那里。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唐漪咳嗽了几声,搭在楼梯扶手上,边问边走下来。 她一直担心傅老三会将之前和卫然打架的怒气发泄到唐渺的身上,所以格外提心吊胆,现在看着妹妹完好无损,身上无伤,唐漪才终于放下心来。 “我很好,傅先生带我去欧洲了,还带我在第一排看秀。现在,我们家可不只是你去欧洲看过时装秀了哦。” 唐渺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说着,还用指甲抠着手上的戒指。 她装得若无其事,但语气里的自豪还是掩映不住。 唐漪一愣,立即焦急道:“渺渺,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咱爸要是活着,都跟他差不多一个年纪了!你怎么能……” 不等说完,一旁的卫然快步走上前,将她抱在怀中,低声劝道:“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再管她。她自己不顾廉耻,就算是你爸妈也不会怪你的。从今天开始,你这个姐姐的义务已经尽完了,记住,你的家人就只有我一个!” 唐漪垂眸,咬紧嘴唇,痛苦地连连摇头。 第四十七章 迟来的满月酒 一时间,荣甜不禁有些懵了,难道自己真的眼,看错了? 她不服气,立即又眯了眯眼睛,死死地盯着红蜂的那张脸,看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荣甜的视线太过炽热,红蜂似乎感受到了,他扭过头来,对上了她的双眼。 一瞬间,荣甜蓦地打了个冷颤。 因为,她注意到,红蜂的眼神里,有杀意一闪而过。 她看得很清楚,的确是杀意,绝对不是其他,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怎么了?” 站在荣甜身边的宠天戈感受到了她的异样,荣甜急忙挤出来个微笑:“没事,可能是这里有点阴冷,我打了个哆嗦而已。” 闻言,汪紫婷也点头道:“是啊,化验室很少有人来,这里要保持一定的温度和湿度,不能太热,你们不习惯也是很正常的。不如我们先出去吧,去我办公室,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她指了指隔壁的位置。 宠天戈看了看汪紫婷和蒋斌,略一点头:“这样吧,你们先聊,我们先走一步,去试一下衣服。这周五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正好我也把请柬带过来了,你们一定要赏光。”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几份请柬,分给每个人。 “是啊,再拖下去,满月宴就要变成百天宴了呢!好嫉妒,斌哥都见过小宝宝了,我还没见过呢,我一定去!” 汪紫婷展开请柬,看着上面印着的宠靖珩的照片,她笑着说道,然后仔细地收起来。 又说了几句,宠天戈带着荣甜离开。 两人一走进电梯,他便压低声音向她问道:“怎么了?我觉得你刚才有那么一秒钟,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荣甜摇头:“真的没事,可能是身上有点凉吧。” 她怀疑,自己可能是白天看多了材料,晚上睡不踏实,所以精神容易不集中,导致神思恍惚,才容易生出种种错觉。 “没事就好。今天都是周三了,还有两天就请客了,你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别再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连我看了都头痛。” 宠天戈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一左一右地按着荣甜的太阳穴,帮她减压。 出了电梯,两个人一起坐上了车,前往“绯色”高级成衣定制会所。 这几年,顾黛西的生意起伏得有些厉害。早些时候,她的风头确实很劲,连拿了业内几个设计大奖,加上有几个高级客户帮忙介绍朋友,所以一直非常风光。只可惜,随着圈中竞争得越来越激烈,加之一些高官的妻女也不得不尽量保持低调,这里的收益也有些一落千丈的味道。 作为老板,顾黛西亲自出门迎接。 几年的淬炼下来,她能做到对所有的客户都是笑脸相迎,甚至对于男人们每次来都换一个女伴的现象也见怪不怪,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会说。 试衣服的全过程中,她和她的几个助理殷勤备至,顾黛西本人更是几次跪下来帮忙整理裙摆,不假他人之手。 荣甜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衣服的确是很美,她十分满意。 相比之下,宠天戈试西服就比她简单多了,只要尺码合身,其他都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他换回衣服,走过来欣赏她的礼服。 “很漂亮。”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和几年前并无二致。 在宠天戈的心中,她的美丽是具有长久保鲜性质的,他毫不怀疑,等到自己八十岁了,见到她还是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谢谢。” 荣甜有些羞赧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这么精心装扮过了,即将出现在上百宾客的面前,她自然也有一些小小的紧张。 “别担心,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人,只是邀请了部分亲友而已,十桌左右。” 似乎看出了她的隐隐担忧,宠天戈踱步过来,一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头,低声说道。 这一切都是由他来安排,荣甜基本上没有过问细节,她也乐得不去操心太多,享受着他在生活中的体贴和细心。 “太好了,我也怕人太多了,珩珩会不适应,一旦大哭,就丢脸了。” 她也伸出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浅浅笑道。 两人试完了衣服,再次坐上车,专程前往摆酒的酒店,看一下场地。 荣甜也有些疑惑不解:“为什么不是中海饭店,或者天宠酒店?” 她看了一眼请柬上的地址,写的是悦凯酒店,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具体地点则是在商务区,地段倒是十分金贵。 “悦凯暂时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目前还属于内侧阶段,正好,借着给珩珩办酒这个机会,我也实地考评一下酒店的各项服务。” 闻言,荣甜笑着推了宠天戈一把:“真有你的,居然让儿子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原来你藏着这个目的!” 他也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虽然不是肥水,但也亲自试过才知道靠不靠谱,假如真的暴露出什么问题,就让他们继续调整。对了,这家酒店有一部分蒋氏的投资,我也给蒋成诩寄了请柬,不过他能不能来,就另说了。” 一听这话,荣甜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 蒋成诩在南平,轻易不会北上,他将这边的生意都交给林行远来打理。这么说的话,很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林行远代表蒋成诩来参加宠靖珩的满月宴,帮忙送上礼金,也算是给足了宠天戈的面子。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禁陷入了沉默。 “你不是生气了吧?事先没和你商量,是因为我觉得悦凯的环境也很好,而且是全新的,大家也会觉得有新奇感。假如你不满意,我们随时可以换回中海饭店,或者天宠酒店,都可以。” 见荣甜忽然不说话了,宠天戈以为她是对地点感到不满。 “不、不是的,我在想其他的事情。这里很好啊,大家都没去过,一定会觉得很新鲜。” 她连忙摇头,以免他误会。 悦凯酒店位于商务区,位置便利,单单是所处的地段,就能压着其他高级酒店一头,从酒店到市政府只有三分钟的车程,从酒店高层套房的窗户前就能俯瞰到整座城市的中心区域,非常适合极目远望。 下车以后,两个人亲自看过了场地,宴会厅不大,却人性化十足,十分注重客人的私密性,能够照顾到每一位来宾的需求。 荣甜之前还有几分担忧,此刻顾虑全部打消,她很满意。 紧接着,宠天戈和她一起试菜,两个人对菜品也没有太大的意见,荣甜只是最后重选了一下甜品,在这方面,女人还是更有发言权一些。 走到宴会厅的门口,宠天戈将手上的披肩给荣甜披上,忽然发现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扭头看去,发现这里的值班经理正在接待着同样前来实地考评的几个人,他们都是来自于南平星汉集团,也就是蒋成诩的手下。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颀长,美好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得体的西服之下,举止之间,相当惹眼。 他正在听着值班经理讲解着什么,神色专注,不时地点点头,或者问几句,所以暂时还没有留意到远处的荣甜和宠天戈。 “看来,蒋成诩的确很信任他,将悦凯这边的事情都交给他来打理。” 宠天戈喃喃自语,也有几分意外。 由于悦凯酒店只是天宠集团旗下的一家新酒店,尚未开始正式营业,因此,宠天戈对这里并没有投注太多的注意力,都是让手下来跟进进度,他本人则是没有过问太多。 “我们还是别过去了,见了面又要寒暄几句,耽误时间,出来好久了,还没给瑄瑄买画板呢。” 荣甜小声催促着,拉了拉宠天戈的衣袖。 他点头,和她一起从旁边的侧门走了出去,避免了和林行远等一行人见面。 “林先生,好巧,宠先生带着太太今天也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走没走……” 值班经理笑着说道。 林行远一挑眉,颔首道:“应该是为了孩子的满月酒宴吧。蒋先生已经让我准备了一份厚礼,代表我们星汉集团的一点心意,我到时候一定会准时来的。” “是是是,蒋先生和林先生都有心了。这是我们天宠和贵公司的第一次合作,一定会获得开门红的。来,诸位这边请!” 值班经理连忙前方带路,带着他们继续去下一个地点。 带着微笑迈步,林行远跟上他,然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远处的那间宴会厅,目光微微一顿。他总觉得,他刚才好像用余光看见了荣甜,没想到却是看错了,那里空无一人。 离开悦凯酒店,宠天戈让司机直接开往中海美院,准备给宠靖瑄买画画的工具。 这小子最近疯狂迷上了画画,除了吃饭和睡觉,几乎足不出户。而且,很有趣的是,很多小孩一开始都是喜欢临摹,但宠靖瑄不是,他完全是自己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全无章法。 荣甜每次看到他的“作品”,都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对他的想象力感到万分的折服——绿色的太阳,方形的月亮,千奇百怪,令人捧腹。 第四十八章 举止奇怪 美院附近,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商店,专门销售各种绘画工具。 宠天戈和荣甜根据宠靖瑄的年纪,为他选购了一套,包括画架、画笔、画纸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工具,全都装在一个黑色包里,可以背着出门作画,非常方便。 “要是瑄瑄以后真的能像简若那样,做一个画家,也很好。起码有艺术气息,比我强。” 拎着那套工具,走出商店,宠天戈一脸期待地说道。 荣甜取笑他:“你可真是典型的望子成龙!我呢,就希望他能健健康康,想画画就去画,才不要去想能不能出名呢。不出名更好,要是成了名,一定忙得整天不见人影!” 他点头:“也是。” 两个人彷佛心照不宣一样,谁也不去提栾驰和简若,宠天戈对于自己刚才无意间提到她,内心里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幸好,两个人回到家中,一看见活泼可爱的儿子,他们就把其他事全都忘在了脑后,专心陪着他一起玩。 “我准备了礼物给弟弟。” 书房里,宠靖瑄一脸神秘地说道。 荣甜看看宠天戈,向他挤挤眼睛,暗示他,千万别表现出来,一定要演得惊喜一些。 他们两个人早就发现了,宠靖瑄这几天一直鬼鬼祟祟地在书房里画画,想必,他是画了一幅画作为礼物,送给宠靖珩。 “是什么礼物啊?” 宠天戈果然十分配合,一脸茫然的表情。 “当当!公布答案,就是这个!” 宠靖瑄蹲下来,在书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吃力地拖出来一个纸筒。 他展开纸筒,果然是一张很大很大的蜡笔画,有好几张报纸那么大,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无异于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了。 “送给弟弟!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这是珩珩。” 宠靖瑄一脸骄傲,用小手指着上面的四个小人,口中解说着。 画得很不错,而且,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对于儿子没有把自己画成丑丑的黄脸婆,荣甜感到万分欣喜。 就连宠天戈也是又惊又喜,他虽然早就从荣甜的口中得知了瑄瑄在偷偷画一幅画,不过,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把抱起宠靖瑄,宠天戈不停地亲他的脸颊,还故意用下巴上的胡茬去刺他的脸,逗得孩子又叫又笑,在他的怀里来回打滚,像只小猴子。 “嗯,一会儿我找人去裱起来,一定要好好收藏,等珩珩长大了,让他看一看哥哥的心意。” 荣甜小心地收起来,喊来一个佣人,让她尽快拿去装裱。 “对,这就是咱们家的传家宝了!” 宠天戈将宠靖瑄举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脖子上,两个人站在窗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荣甜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微笑,心头弥漫起一股甜蜜。 与此同时,蒋斌开车,送红蜂回家。 虽然他们在此之前也见过面,不过,对于蒋斌来说,红蜂其实是很陌生的。 “前面那条街左拐,是吗?我记得那里以前有个停车场,还在吧?”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询问着。 闻言,坐在副驾驶上的红蜂点点头,有些吃力地回答道:“还在,就是那里。” 他一个人独居,名下没有房产,住处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套房,租来的。根据事先调查的材料,蒋斌得以知道,红蜂的真名叫做萧乾熙,大概是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够有天子一般的好命,所以取了“康熙”和“乾隆”的两个年号中的各一个字。 不过,红蜂的命却没有那么好。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智商过硬,可能现在也会变成一个小混混,因为某一次的打架斗殴,小偷小摸而被抓进监狱。 “我送你上去。” 蒋斌也是想要再摸一摸他的情况,所以,停好了车子以后,他和红蜂一起上楼。 他租的房子有电梯,两人一起进了电梯,红蜂按下了数字“17”——他的家位于17楼1室。 电梯缓缓上升,蒋斌出于职业敏感,习惯性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栋房龄在十年左右的电梯楼,不算新,也不算太旧,由于交通便利,所以租金并不是很便宜。不过,由于红蜂所从事的工作,他还是完全负担得起的。 “你怎么不住在单位的宿舍里呢?按理来说,你现在做的工作,一定会给你解决住房问题的。” 打量完毕,蒋斌好奇地问道。 红蜂站在他的身边,微微垂着头,他的头发有些长,还有些发黄,低头的时候,刚好可以挡住额头和一侧脸颊,令他看起来十分清秀。 不知道是不是毒品的缘故,他和以前不太一样,气质上有些偏阴柔冷漠,也不像以前那么爱开玩笑了,总是很沉默。 “我不喜欢有人介入我的生活,和同事住在一起,不利于我的工作。” 他刚说完,电梯的门就开了。 红蜂率先走出去,掏出钥匙,把家门打开,邀请蒋斌走进去。 “不好意思,有些乱,家政工每周会打扫一次,不过我很快就会又弄乱了。” 他尴尬地说道。 蒋斌微笑:“我理解,我也是个单身汉。” 说罢,他在门口换了拖鞋,然后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不过,一进去,蒋斌还是吓了一跳:两室一厅的套房里,最多的东西就是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连电脑显示屏就有十几块,连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间。 红蜂在控制屏上按了几下,休眠的电脑立即重新运作起来,各种滴滴答答的电子音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传出来,令人感觉,好像置身在一个纯数字化的世界里。 “我的兴趣爱好是这个,我的工作也是这个。所以,我还挺喜欢现在这种生活的。” 他示意蒋斌随意坐,然后,红蜂有些吃力地说出这两句话。 “哦,对了,这是给你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派人在这里的周围守着,他们可能是卖早点的,也可能是看电梯的,总之,你不用担心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也不会骚扰你。” 说罢,蒋斌将怀里的几个小药瓶递给红蜂,汪紫婷已经在上面的胶贴上写清楚了每次的剂量,他只要按时服下即可。 “谢谢。” 红蜂接过,轻声道谢。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上午九点过来接你,明天是注射第一针,还要留下来几个小时,用来观察效果,所以很重要。” 蒋斌站起来,准备离开。 红蜂亲自送他走出门,看着蒋斌走进电梯,他还挥了挥手:“麻烦你了。” 一直到看着蒋斌彻底离开,红蜂才回到自己的家。 他拿起那几瓶药,放在眼前细细地观察着,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灯光之下,他的眼睛里流转出一抹奇异的光芒。很快,红蜂将它们放下,然后,他走到窗前,慢慢地拉上所有的窗帘,房间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置身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再然后,红蜂从房间的一个非常隐秘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袖珍注射器,里面已经有大概3毫升左右的淡黄色液体。他拿起来,握在手上,然后脱掉袜子,从脚底慢慢推入。 这个位置,即便是再仔细的身体检查,也很少会留意到。 所以,汪紫婷和其他医生都没有发现,在红蜂的脚心附近,居然还有几个小小的针眼。 做完这一切之后,红蜂拿起那个袖珍注射器,随手一掰两断,直接丢进了卫生间的马桶里,用水流冲走。 他休息了片刻,然后便重新坐在了电脑前,继续工作,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异样。 但是,他的眼睛里,明显有着兴奋的光,这令他在一片黑暗之中,犹如一头狼一样,对自己看中的猎物感到异常饥|渴。 走出电梯,蒋斌没有马上上车,而是围着这栋楼慢慢地走了一圈,记下了几个关键的出入口。 等他将全部有用的信息在大脑中整合完毕,蒋斌才回到停车场,开车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还是怎么样,他总觉得,红蜂的状态不是很稳定。不过,转念一想那些在戒毒所里看到的人,蒋斌又释然了,吸毒的人都会渐渐地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儿,更何况,红蜂是被钟万美注射了某种新型毒品,成分未知,对人体的损害也未知。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要回去办理转职手续。 警校授课只能改成周末,或者集中培训,常规的课程,蒋斌是没有办法胜任了。他很抱歉地去找了系主任,却发现对方早有预料似的,一点儿都不吃惊。 “我们早就猜到了,你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在这里教书的。回去吧,去最需要你的岗位上,别让警界里少一个精英,多破案子,对得起头上的这顶警帽。” 系主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时间,蒋斌顿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动力,他点点头,不禁想起第一天上岗时候的宣誓—— “我宣誓……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第五十章 能不能放过我 一听这话,荣甜有些尴尬,拿着小盒子的手,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之前,她没想过林行远会单独送孩子一份礼物,荣甜本以为,他今晚来这里,只要送上蒋成诩的心意,然后就会离开。 哪知道…… 他一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甚至是只传给林家男孩的传家之宝。 “我、我真的不能收。这东西你要好好留着,以后留给自己的儿子。再说了,我们家珩珩本来就是早产儿,太贵重的东西,我也怕他担不起……” 荣甜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既不想收下,又不想伤害到他。 说完,她让一旁的保姆抱着宠靖珩先行离开。 似乎看出她的窘迫,林行远脸上的笑意加深:“别害怕,本来这东西就是保平安的,我小时候也是身体很弱,它一直保佑着我,相信也能保佑珩珩。而且,我也根本不打算要孩子,我已经做了结扎很多年了。” 她一惊,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 两人正僵持着,穿着小西装的宠靖瑄走了过来,一把抱住荣甜,抱得紧紧的。 他的脸上是笑吟吟的,但是一双大眼睛里,却满是戒备。 “林叔叔好。” 宠靖瑄主动问好,一下子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瑄瑄,你好。” 林行远忍笑,和他打了招呼。 这孩子在防着自己,他看得出来。至于他为什么防着自己,林行远也知道,大概是害怕自己把他妈妈拐走吧,真是个敏感又聪明的小孩儿。 “妈妈,你手上是什么?” 宠靖瑄好奇地问道,踮脚看了一眼。 由于盒盖已经扣上了,所以,他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是林叔叔送给珩珩的庆生礼,你快让你妈妈收起来。” 林行远知道,荣甜一定会听儿子的话。 果然,宠靖瑄也连连点头:“收起来吧,妈妈,谢谢林叔叔。妈妈,你要把它收好,不要拿在手上,会丢掉的。走,我们一起去收好。” 说完,他拽着荣甜的手,头也不回地往休息室走。 望着这一大一小渐渐远去的身影,林行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连身边的助理也下意识地脱口道:“这小孩还挺精的。” “是啊,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林行远带着一丝苦笑的语气说道,眼睛久久地凝视着荣甜离开的方向。 说完,刚好有人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于是,林行远也和对方热络地攀谈起来,将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 很快地,满月酒宴正式开始。 照例,宠天戈上台致辞,感谢各位亲友的到来。 他见惯了各大场合,在人前从不会紧张,更不要说,今晚是自己儿子的满月宴,宠天戈看起来更是春风得意。 原本,他是想要让荣甜和自己一起上台的,但她执意不肯,不想太过张扬。最后,宠天戈实在拗不过她,只好一个人在台上“孤军奋战”。 “感谢大家的到来……” 宠天戈轻松十足地说了几句,因为在场的都是熟人,所以他也没有长篇累牍,只是随意地讲了几句,便示意大家尽情吃喝,不要客气。 “玩得尽兴,就算不尽兴也不要紧,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聚。” 最后,他意有所指地说道,然后朝坐在台下的荣甜挤了挤眼睛。 她领悟到,也朝他挤了挤眼睛。 大屏幕及时地切到了荣甜所坐的位置,画面一分为二,摄影师刚好捕捉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小动作。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对的甜蜜互动,顿时哄堂大笑起来,拼命鼓掌。 所有人之中,自然也包括了林行远。 他没有和段锐、杜宇霄等人坐在一起,虽然都是旧相识,可毕竟早先有龃龉,大家不适合共处。所以,星汉集团的人坐在另一边的某张圆桌上,自成一派。 大家都在鼓掌,林行远也跟着意兴阑珊地拍了两下巴掌,心不在焉的样子。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 可是,假如不来,又怎么能看到她呢?她刚生完孩子不久,深居简出,普通场合根本见不到。上一次二人在医院里巧遇,实在是太巧太巧了,巧到一直到他走进电梯,两手都还在颤抖,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正想着,台下有人起哄:“既然再聚,今天的礼金就先不给了,下次一起给!” “就是就是!” “先上车后补票,罚款!下次也不给了,你还得交罚款呢!”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大家都明白,宠天戈的意思是,好事近了,他要结婚。 想想看,他上一次的婚礼成了闹剧,新郎逃婚,这在中海虽然不敢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行为,但也足够劲爆,吸引眼球了。更何况,新人双方的家庭还都是赫赫有名,有头有脸的,反正当时闹得很大,许久才平息下去。 这一次,应该是真的了吧?很多人都忍不住在心头问着。 “罚款?现在生二胎都不罚款,凭什么罚我啊?等我生三胎的时候再罚我,也不迟吧!” 宠天戈笑着说道,难得他心情好,索性和那些人开起玩笑,相互斗嘴。 坐在台下的荣甜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儿呛到。 这第二个都不知道是怎么过五关斩六将才生下来的,还想第三个?还不得要她的命吗?她急忙擦了擦嘴,哭笑不得。 韩幽悦口无遮拦,连忙小声说道:“剖腹产得隔几年才能再生吧?知道你们感情好,可别着急啊,身体最主要!” 荣甜顿时脸红起来,捂着嘴,不停地摇头:“不会再生啦,两个儿子已经要了我的命,再来一个,岂不就是小哪吒了?” 身边的几个人立即也跟着哄笑。 刚说完,宠天戈已经走了下来,重回座位。 眼看着大家在笑,他也好奇地问道:“说什么好玩的呢?” 吴城隽煞有介事地回答着:“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给多少礼金才合适?反正我们都没有你那么有钱,还不如索性少给一些!” 苏清迟也附和道:“对对对,礼轻情意重嘛。”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宠天戈摸着下巴:“不用太多,身家一半即可。要是谁家有漂亮小女孩,我倒给钱都是可以的,一定要漂亮啊,不漂亮的不要!” 荣甜拧了他一把,嗔怒道:“肤浅!娶老婆又不完全是看脸。” 岂料,此言一出,几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本来就是看脸!” 于是,几个女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气的是他们在婚姻大事上居然如此浅薄,笑的是他们的话等于是侧面印证了自己长得漂亮。 “我去洗手间。” 荣甜担心刚才自己笑得太狠,糊了眼线,于是拿起包,起身去补妆。 她本来是有单独的贵宾休息室的,不过在宴会厅最里面的位置,荣甜看了一下,假如自己走过去,一路上少不了要和许多客人再寒暄两句。 于是,她直接去了洗手间。 避开人群,荣甜照了照镜子,确定妆容无虞,这才放心。 不过,一想到结婚,她又有些紧张:宠鸿卓会答应吗?和段家的联姻呢?荣华珍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林行远会不会要她履行承诺?傅锦凉会不会一怒之下来搅黄婚礼? 各种担忧,齐刷刷地浮上心头。 抿了抿嘴唇,荣甜握紧手上的包,走了出去。 洗手间的门口,墙壁上镶有一面特别大的镜子,女人们走到这里,都会忍不住来回照着,端详着身上可有一丝不妥,荣甜也不能免俗。 她稍微转过身,侧身站着,扭头看过去,刚好看见了不远处的林行远,他大概是忍不住烟瘾,偷偷跑出来吸烟——宴会厅是全程禁烟的,想吸烟只能走去吸烟室。 他的手上拿着烟盒和打火机,正在找着吸烟室。 一抬头,看见荣甜,林行远也是一怔。 “吸烟室在那边。” 她主动指了指右手边的方向。 没想到,他却没有直接走过去,反而向她走过来。 荣甜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背脊几乎距离镜面只剩下两、三厘米,但她只能保持着淡淡笑意,强自镇定地看着他缓缓走向自己。 “玉锁我收起来了,等珩珩大一些再给他。” 她没话找话,只好继续拿他的心意说事,打破二人之间的尴尬。 “好。” 林行远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宠天戈要娶你了?” 他瞄了一眼她手上的钻戒,答案不言而喻。 “你能不能放过我?” 荣甜瑟缩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再装傻,她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索性主动去求他,看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你当初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行远淡然地扬起下巴,他具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无论身处在多么肮脏的泥淖之中,都能透露出一股出尘的味道。 此刻,他看起来骄傲得犹如一个王子,忧郁而严肃。 “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会离不开他……” 荣甜低下头,挣扎了一秒钟,还是说出实话来。 第五十一章 天大的误会 在她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林行远的表情还是微微变了。 看得出来,他其实也在尽力克制,但依旧没有做到滴水不漏,神色的变化出卖了他此刻最为真实的情绪。 承认对别人的爱意,并没有罪。 可嫉妒却是一宗深重的罪。 他的手指在悄悄地用力,几乎要将指间的烟盒给捏扁,金属的打火机咯得手心生疼,冰凉的机身因为体温而一点点变热,就像是一块烙铁,在烙着林行远的心。 不等他开口,荣甜自顾自说下去:“我知道,我这么做就和耍无赖没有什么区别,言而无信,过河拆桥。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我走不了,就算我不爱他,我也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偷偷走掉。这里有我的两个儿子,他们就是我的命……” 她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又怕弄了眼妆,只好拼命仰着头,把眼泪憋回去。 该是怎么样的情生意动,才会轻言一辈子的承诺。 她错了,错就错在,在那么年轻的时候爱上他,又失去他。爱得太容易,痛得也太容易,在得到和失去之间,她一点点试着去接受现实,却又一点点试着去将他忘记。 “对不起。” 荣甜终于止住了眼泪,转身跑回洗手间。 她拼命拧着水龙头,拧得手心发痛,终于意识到那是感应的,当水流流出的那一刹那,荣甜忽然感觉到一种解脱。 说出来了,对着他说出来了,她爱上了别人。 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她的的确确做到了。 她爱上宠天戈,并不只是因为他有钱有势,在这个世界上,比他更有钱的男人大有人在,就连林行远也并不是在金钱方面输给了他。 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熟悉了他的语气,神态,种种小习惯,甚至就连睡得香甜的时候,翻了个身,就被他牢牢抱在怀中,谁也不曾醒来,却能找到各自都舒服的姿势。 荣甜走出来的时候,林行远已经不在了。 他大概是去了吸烟室,她左右环顾了一圈,都不见他的人影。 荣甜本想去找他,可看了一眼时间,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出来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想着,她迈步要走。 才走了一步,洗手间左前方的那条走廊里,隐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荣甜仔细一听,应该是一男一女。 他们的声音其实并不算太低,大概是觉得在这个时间里,所有的客人都在宴会厅里用餐,根本不会有人出来,所以也就没有特别提防。 再加上,周围格外安静,所以,荣甜就听到了那两个人的对话。 她本不想偷听,可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样,因为,她已经听出来了,说话的男人是段锐。 这个时候,段锐不和苏清迟在一起吗? 她侧身,向后退了两步,躲在洗手间的门后,竖起耳朵。 声音从走廊里传来,不算太清楚,但依稀可闻。 听得出来,段锐的语气有些急,而且,似乎是因为生气的缘故,他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似的:“段芙光!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是了,和他在一起的人,正是他的堂妹,段芙光。 荣甜飞快地在心头回忆了一下,宾客名单她是看过的,虽然没有特别留意,但她肯定,上面绝对没有这个女人。更何况,宠天戈也不会自找不痛快,邀请她来这里。 所以,她猜到,段芙光是偷偷跑来的,可能是想要见段锐。 果不其然,下一秒,段芙光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为什么躲着我?我打过你的电话,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段锐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你还来问我?你到底和你爸妈说了什么?我去公司开会的时候,遇到你爸,他夹枪带棍地把我骂了一通,我还纳闷儿呢!还有,你别去骚扰清迟,她本来就睡不好,你要是说了什么让她睡不着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很明显,段锐其实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他也不同意所谓的联姻。四叔的这个决定,甚至令段锐在宠天戈和荣甜的面前抬不起头来,要不是认识这么多年,他今天都不好意思过来。 “我和他们说,我绝对不会嫁给姓宠的,因为我爱的人是你!我从十三岁就爱你,而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段芙光的性格就像是一匹烈马,认准了方向,便头也不回,扬起四蹄,直奔目的。 一听这话,不只是段锐本人,就连躲在不远处的荣甜都愣了:他对她有感情? 这怎么可能呢?假如他的内心里其实是喜欢自己的堂妹,只是碍于人伦,求而不得,只好娶了苏清迟……那就太恐怖了! “你是不是没睡醒?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感情了?你比我小那么多,我从来都把你当妹妹!” 段锐懵了,最重要的是无比气愤。 一旦这种大帽子扣下来,他还能有活路吗?段家几十口人,能饶得了他吗?妻子苏清迟,能饶得了他吗?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感情了?” 他回忆了一下,难道是自己不拘小节,在什么细节上,让对方心生错觉?假如是那样的话,就实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段芙光也不忸怩,直接从随身的手袋里掏出来一封信。 那信封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样子,而且上面还印着很多年前流行的卡通图案。 段锐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也想不起来,犹豫了一秒钟,他接过来,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信纸。 信纸和信封一样,都是旧旧的,上面有几道折痕,边缘毛糙。因为反复折叠,中间一道折痕都要断裂了,后来又被人小心地贴上一条透明胶带,粘得整整齐齐的,足见珍惜。 他定睛一看,上面居然是自己的笔迹! “亲爱的……fg?” 段锐下意识地读出声来,眼神有些愣怔。 得意地看着他,段芙光死死地盯着他,反问道:“你难道忘记了吗?这是你亲手写的情书,我是在我的书桌上看到的,那时候是暑假,我住在你家,你偶尔帮我补数学。这封信,就压在我的数学作业本下面。” 经她这么一说,段锐立即明白了过来。 一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误会了,这封信根本不是给你的!这的确是我写的,是我给一个女孩写的情书,这些都不假。可这上面的‘fg’不是你,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她叫方歌,是当年四中有名的校,比我小两岁,我和好几个哥们都喜欢她,约定了一起去追她,看谁有本事能追得上……” 那阵子,段锐和几个哥们使出浑身解数,各种招数轮番上阵,到最后,他甚至豁出去,手写一封情书,极尽剖白内心,将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全都倾诉在笔端,以求能够打动佳人芳心。 哪知道,写完之后,还没等送出去,段锐就找不到那封信了。 他一向粗心大意,东西随手丢,有的时候能找回来,有的时候找不回来。找了一圈之后,段锐就放弃了,重写了一封,拿去送给方歌,结果对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 后来,这位大美人出国留学,再也没回国,后来嫁给了一位当地华侨,听说过得很幸福。 而段锐和他的哥们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女孩身上,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几乎都快要不记得这个叫“方歌”的女孩。 要不是段芙光今天拿出这封信,段锐永远都想不起来,自己还写过情书! “不、不可能的!哪有什么方歌圆歌,你这是在骗我!你根本就是在撒谎!你不想承认,所以编出来这段故事,想让我死心!” 段芙光自然不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名字的缩写是一样的,而这封信又是压在她的书本下面! 怎么会这么巧! “这上面绿绿的,我写完之后就弄丢了,说不定是家里的佣人捡到了,以为是小女孩的东西,打扫卫生的时候,就随手放你桌上了。这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段锐猜想,八成是这样。 谁能想到他一个大男人会用这么甜蜜梦幻的信封信纸啊!家里没有女孩儿,只有段芙光偶尔在寒暑假的时候过来,家里的佣人一定是无意间弄错了,这才造成了这么一个天大的误会! “你的意思是……这封信根本就不是给我的吗……” 瞪着一双翦水大眼,段芙光呆呆地问道,浑身轻轻颤抖着。 段锐虽然心有不忍,可也必须实话实说:“我一个字都没有骗你。当年那群哥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我随时可以把他们叫来,让你问问,是不是有方歌这个人,是不是大家那时候一起去追她。” 听了他的话,段芙光整张脸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她甚至摇晃了两下,险些摔倒。 见状,段锐眼疾手快,急忙去搀扶住她。 第五十三章 你的面子我给 段芙光这么一闹,别说是段锐,就算是她爸段四来了,恐怕也挽回不了现下的场面了。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觉得宠天戈是个绅士,那他一定是大错特错。 就在大家瞠目结舌的时候,苏清迟忽然毫无预兆地起身,她几步走到段芙光的面前,看了她几眼,然后猛地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段锐的脸上。 “啪!” 声音清脆,在落针可闻的宴会厅里,这声响可谓是吓了众人一跳。 “你凭什么打我哥!” 率先跳脚的人是段芙光,她本以为,苏清迟是过来教训自己的,也做好了各种准备。 未料想,她打的人竟然是段锐! “在朋友儿子的满月酒上放任你胡闹,给人难堪,是不够义。身为兄长,却没能及时制止妹妹的错误行为,让家族蒙羞,是不够孝。不义不孝的人,谁都能打!” 苏清迟的口齿伶俐,她微微昂着头,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完,她环视一圈,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沉声问道:“还有谁对我刚刚打人的行为有意见?” 她打的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小两口的事情,谁敢废话,谁又会吃饱了撑的去废话! 荣甜站在宴会厅门口,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苏清迟是用这个方法,来堵住大家的嘴。别看段锐挨了老婆一巴掌,在人前丢了脸,可总比让宠天戈真的发了火要好。而且,她已经动了手,宠天戈身为今天的主人,又是个男人,总不好再和她纠缠下去,只能作罢。 果然,几秒钟以后,宠天戈轻笑一声,客气地说道:“清迟,你我是多年的朋友,莫说你是段锐的老婆,就算你和段锐没关系,你的面子我也是要给几分的。别动气,来,坐下吧。” 一听这话,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也有人暗自腹诽,没想到,段锐老婆的面子,可比段锐还要大,居然能让宠天戈对这件事不予追究。真是能人背后有能人,看来,这位段太太也不容小觑。 苏清迟摇摇头,脸色越发白了,看得出,她其实也只是在硬撑:“不了,我们改天再登门道歉,今晚就不影响大家的雅兴了。” 说完,她抬腿就走,连落在座位上的包都忘了拿。 韩幽悦急忙拿起苏清迟的包和披肩,塞到她的手上,看着她一脸木然地接过,双腿不停,还是继续向门口走。 见状,段锐也急忙去追她。 眨眼之间,就只有段芙光还站在原地,她手脚冰凉,头皮发麻,连看也不敢再去看一眼宠天戈。 几秒钟以后,她好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转身疾走,跟在段锐和苏清迟的身后。 走到门口,苏清迟见到荣甜,欲言又止。 “清迟,你……” 荣甜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尤其,她刚刚还偷听到了段锐和段芙光的那些对话,此刻心乱如麻,竟是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句子。 倒是苏清迟比她想象得要坚强一些,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对不起,我先走了,改天再约你。” 说完,她逃也似的离开,两只高跟鞋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轮番地咔咔作响,每一步都像是出膛的子弹,颗颗射在段锐的心上。 “清迟!你别走得那么急,小心崴脚!” 段锐一双长腿,居然有些跟不上她,他只能气喘吁吁地喊着,提醒她小心。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响声,苏清迟果然崴了脚,踝骨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痛得她钻心,“啊”一声就要栽倒。 段锐冲上去,问也没问,直接将她打横抱在怀中。 一直到扳过她的脸,他才看见,她的脸上都是泪水,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却死死用牙齿咬着,就是不肯发出声音来。 “我从来,以后也不会,做一点点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也哆嗦着,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没有多余的保证,但有这么一句话,其实也够了。 苏清迟忍不住狂涌的泪水,只是在他的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满是泪水的脸紧紧地贴在段锐的胸膛上,打湿了他的衬衫。 妻子的眼泪,令段锐感到无比的内疚,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十年前的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能够引发如此的一连串的蝴蝶反应。 一切都是那么的始料未及,刚强如他,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解释,怎么应对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绝对不会让妻子受哪怕一点点的委屈,只是在婚礼上,他对她许下的承诺。 即便在这个世界上,承诺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值钱,可他依旧会捍卫自己的承诺。 苏清迟无声地哭泣着,失去那个孩子,已经令她的神经每天都处在高度紧张和不安之中,现在,又忽然冒出来一个段芙光,这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她给压塌了。 “段锐,段锐……” 她闭着眼睛,小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抱着她,脚步不停,然而头却俯低一些,方便听清楚她的声音。 她说的是:“我不要放开你,你也不要丢下我……” 段锐的眼睛里犹有泪,他笑着点头:“嗯,你不放开我,我也不要丢开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我们都预订给彼此了!” 他用脸颊贴了贴她汗湿的额头,然后上车,直接发动车子,离开。 可是,车子刚开出去十米不到的距离,段锐就看见,段芙光一脸决然地站在停车场的入口前方,站在他们离开停车场的必经之路上。 段锐摇下一半车窗,把头探出去,冷声说道:“你挡不住我的,假如你非要一意孤行,我也会直接从你的身上碾过去。” 那样残忍的话,令段芙光蓦地白了脸色。 不过,她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十分倔强地回答道:“你不会那么做的!你要是那么做了,你怎么向我爸妈交代?就算你是段家以后的继承人,段家也绝对不允许一个身上有人命的人来接手的!” 她的分析头头是道,倒是令段锐怒极反笑:“我什么时候稀罕过段家的东西?要不是清迟劝我,别和家里人闹得太僵,我连回来都不回来!你们看重的东西,不代表我也看重!我再说最后一遍,段芙光,让开,不然我就直接闯过去!” 说完,段锐再一次发动车子,脸色阴沉地注视着前方。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苏清迟紧张地用一只手去抓着他的手臂,低声劝道:“别冲动……” 段锐摇摇头,猛地踩下油门。 外面传来一声尖叫,原来是段芙光见他真的开车冲过来,吓得“哇哇”大叫着,跑到了一旁,主动躲开了段锐的车子。 “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轻蔑地一笑,驶离酒店。 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可以说令宠天戈感到一丝倒胃口,碍于众人的面子,他亦不能随便发火。总之,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好像被人摆了一道似的。 他最讨厌这种人,这种事,尤其对方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自己如果不追究,咽不下心里那口气,自己如果追究,落在外人眼中,又显得不够大度。 总之,他非常不高兴。 “别生气了,段锐也不知道他妹妹的心思,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荣甜挽着宠天戈的手臂,轻声劝道。 说罢,她将自己从洗手间出来,无意间偷听到的段锐和段芙光的那段对话,挑了重要的几点,讲给宠天戈听。 “怪不得你半天都没回来,原来是听壁脚去了。”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捏了捏荣甜的脸颊。 她也笑了笑,自然把遇到出来吸烟的林行远这件事给省略掉了。 “感觉怎么样?有漂亮女孩当众向你求婚呢!是不是嘴上不高兴,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丝甜滋滋的感觉啊?” 见宠天戈终于不像刚才那么恼火了,荣甜也敢同他开起玩笑,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在他的领带上画着圈圈,展演浅笑。 “是啊,心里特别美,我可是三十几岁的老光棍了,遇到这种事,能不美吗?” 被她撩得心里痒痒,宠天戈喘息着,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假如男女主人同时消失……” 说完,他马上拉着她,一路回到休息室。 休息室里流光溢彩,巨大的水晶吊灯照得房间里亮如白昼,荣甜被推在冰凉的镜面上,皮肤的烫和镜面的凉简直令她心头的火从头皮弥漫到脚底。 不知道是不是嫉妒,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踮脚主动抱着宠天戈的颈子,与他吻得难舍难分。 在这种事上,荣甜很少会特别热情主动,最多只是配合,难得她今晚如此急迫。 宠天戈也有点儿疯,明明有沙发,可两个人谁都没去,就紧紧地靠着一整面的玻璃墙,他抬着她的腰,提着她的一只脚,像个大男孩一样横冲直撞。 本来害怕她会感到疼痛,哪知道,她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我这么想要你,你也这么想要我,这真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儿……” 吻着荣甜颤抖的嘴唇,他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全都交给她。 第五十四章 拿婚姻做交易 大概是担心有人会过来,或者是地点比较刺激,宠天戈并没有太过拖延时间。 不过,尽管如此,荣甜也已经全身瘫软了,表情倦倦,眉眼含水,靠在他的肩头上,一动也不肯动。他刚要抽身,她立刻抱紧他,口中呢喃:“别走……” 他浅笑,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磨蹭着她的脸颊,叹息道:“不走不行啊,我要擦一擦,你的裙子一会儿还得穿呢,别让人看出来。” 荣甜感到一丝害羞,连忙催他。 故意一摊手,宠天戈逗她:“一会儿不让走,一会儿催着走,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被气得不行,捶了他一把。 幸好,宠天戈办事一向稳妥,把两个人收拾干净,还让荣甜喝了小半杯水,看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这才让她先出去,自己留下来善后。 没有人敢去问男女主人消失了半个小时,究竟是去了哪里。 倒是因为段锐和苏清迟的离开,这一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蒋斌因为随时待命,不能喝酒,于是只有杜宇霄陪着吴城隽少喝一些,也不太过瘾。 荣甜逗了一会儿还在保姆怀中的宠靖珩,然后又看着宠靖瑄吃了一点主食,这才放下心来,和朋友们聊天。 “清迟姐会不会有事?” 韩幽悦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声问道。 喝了一口汤,荣甜闭闭眼睛,无奈地开口道:“说没事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公公婆婆那边还是一道关口呢。段锐和她结婚,段家人本来就不满意,说不定……” 说不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趁机敲打一下苏清迟,那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姐夫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他当年敢和家里断了联系,一个人去国外找清迟姐,那就说明他不怕家人的威胁!再说了,打是亲,骂是爱,不过是一个耳光,就当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了!” 韩幽悦显然还不知道背后的故事,她担心的只是苏清迟在人前打了段锐一个耳光。 摇了摇头,荣甜没有继续多说。 又过了一会儿,宠天戈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太好。 “段锐找你了吗?” 荣甜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累,还是其他的原因,宠天戈看起来有些疲惫,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喝点汤吧,你什么都没吃呢。” 她连忙招招手,让侍者再上一盅汤,让宠天戈喝下。 今晚的满月宴上,还邀请了不少的演艺界明星前来助阵,台上的表演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台下的宾客们就忘记了之前的小插曲,纷纷放下包袱,全身心地投入到此刻的欢乐氛围之中。 更不要说,稍后还有更加紧张刺激的抽奖环节,一等奖是一套220个平方米的高级公寓,精装修,产权转赠,拎包即住。 气氛越来越热烈,但是,不知道为何,荣甜总觉得,宠天戈的情绪却越来越不好。 其他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都没有劝他喝酒,杜宇霄和吴城隽依旧小酌,蒋斌则是时不时地看一眼腕表,可能是想要提前离开,回单位处理没做完的工作。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分钟,蒋斌站起身,走到宠天戈的身后,微微俯身,轻声开口:“有没有时间,出去聊几句?” 台上刚好是一个新晋走红的男子组合,人气爆棚,宾客们都在拿着手机拍照,大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 宠天戈点点头,和蒋斌一起走出去。 一出宴会厅,外面顿时安静不少。 大概是也憋了半天,两个男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掏出了自己的烟。 宠天戈主动帮着蒋斌点了烟,低声问道:“红蜂那边怎么样?紫婷给他注射了那种药了?” 他已经派victoria送去了那笔医药费,的确是天价,如果没有他的插手,想在短时间内筹措出这么多的钱,对于红蜂本人来说,并不容易。 他虽然是军方聘请的人,这一次出事也是因公,可毕竟要层层审批,层层拨款,真的到了手上,人可能都已经废了。 “多亏你的钱来得及时,紫婷那边的药非常昂贵,而且她的职务也不够,无法赊账。” 蒋斌点头,露出一丝感激之情。 红蜂现在是极其重要的证人,假如他死了,钟万美的那条线索可就是真的断了。 “别说客气话。我明白,钟万美的案子一天不彻底了结,你的心上就总是悬着一把剑。而且,跟了那么多年,也该有个盖棺之论了。” 听了宠天戈的话,蒋斌不由得笑了笑:“想当年我还曾经打算亲手把你抓起来,没想到,最懂我的人竟然是你。” 那件命案,从前的确轰动一时,也有人一口咬定,宠天戈一定是手上染血的杀人凶手。不过,由于证据不足,他最终没有被起诉,这件案子也就不了了之,成为了一桩无头公案。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要是真的有心,倒是把那个私藏毒品的家伙给我揪出来。可惜我那晚心不在焉,连谁在现场都不记得了,根本没法给你提供更多的线索。” 宠天戈见蒋斌旧事重提,也忍不住苦笑连连。 他本是随口一提,却不料,蒋斌一下子正色起来:“放心,那件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只可惜,相关资料太少了,但我总觉得,情况不简单……” 更多的话,因为没有太多的证据,他也就没有说。 那一晚,没有人报警,因此也就没有第一手的出警资料。过去了很久之后,蒋斌才按照宠天戈给他的地址,带人去查看了一番,暂时也没有发现太大的端倪。 然而,凭借着多年来形成的职业敏感,他相信,一定会有尚未被人发现的秘密,躲藏在事件背后,等待着被挖掘出来。 “我回单位,就不跟你回去了,别送了,快回去吧。” 蒋斌拿出钥匙,同他告别。 “路上小心。” 宠天戈挥挥手,目送他离开。 一转身,他看见林行远和他的助理,以及另外两位星汉集团的人也刚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看起来,提前离席的人绝对不只有蒋斌一个。 他们一走出电梯,自然也看见了站在车库中央的宠天戈,众人连忙打着招呼。 “你先去取车。” 林行远回头,轻声向助理吩咐了一句。 转眼间,就只有他还站在原地,其余的人都先去停车位拿车去了。 “是不合口味吗?怎么走得这么早。” 宠天戈的嘴唇里还含着半支烟,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 “公司还有事,先走一步。” 很明显,林行远似乎不愿意多谈,准备坐车离开。 倒是宠天戈踱步上前,大声喊住了他。 “这个是你给珩珩的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那个首饰盒,把它放在手心上,举到林行远的面前。 看得出来,林行远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会在宠天戈的手上。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坦然地回答道:“对,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宠天戈也不避讳什么,直接说道:“是我自己看见的,她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份礼物太重了,你还是收回去比较好。” 他的眼光毒辣,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这块小玉锁价值不菲,无论是玉料本身,还是各种打磨雕琢技术,都是一流的。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新玉,恐怕是有些年头了,一代代传下来的。 林行远轻笑一声:“送人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要是你看着不舒服,就丢了吧,反正我是不可能拿回去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有些仓皇的味道。 “啪!” 身后果然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林行远的脚步一顿,似乎不敢相信,但他还是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宠天戈。 “你别……欺人太甚。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他咬着牙,艰难地说道。 “我的确看着不舒服。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应该留给你自己的儿子吗?送给珩珩,不是很合适。” 宠天戈一脸的气定神闲。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走到林行远的面前,把那东西放进他的西装口袋里。 原来,宠天戈早就把玉锁从首饰盒里拿出来了,他刚才丢的只是空盒而已,玉锁本身毫发无损,此刻就静静地躺在林行远的口袋里。 “段家的面子,你也要拂了?你真行,得罪一个傅家,再得罪一个段家,这六大家族,就快被你得罪全了。” 林行远看得通透,段芙光的举止,看似无厘头,其实却是暗藏杀机。倘若没有段家长辈在背后撑腰,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除非,段家和宠家已经碰过头,彼此都有了联姻的意向。 “哈哈,面子几块钱一斤?我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结婚这种事还要听家里人的,岂不是太丢人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可以拿任何东西去和别人做交易,除了婚姻。我打赌,只要条件足够好,你可以马上去娶任何一个女人,不管你爱不爱她,但我不会。你看,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宠天戈取下唇间的烟蒂,用鞋底狠狠碾碎,笑着说道。 第五十五章 大灰狼和小白兔 两个男人离得很近,以至于,他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嗅到来自彼此身上的淡淡烟草味道。 他们在某些方面其实是很相似的。 而这样的人,往往不是挚友,就是宿敌。 很明显,宠天戈和林行远永远也成为不了一对挚友。 “不过是一份给孩子的小礼物,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自信心越来越不足了,都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强化巩固了?” 最后,林行远淡淡地吐出一口气来,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看见,宠天戈的眼底露出些许的淡红色来,那意味着,这个男人在生气,但依旧在克制着,或许在对方的心里,自己早已被撕碎了一万遍。 然而在表面上,他们两个却比谁都表现得要云淡风轻。 星汉集团的另外几个代表已经乘车离开,林行远的助理将车子开过来,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气氛诡异,并没有让车子靠得太近,而是不远不近地停在几米开外,静静地等待着。 沉默了片刻,宠天戈伸出手,在林行远的西装胸口位置轻拍了几下,低声说道:“少耍样。” 后者也在微笑:“彼此彼此。哦,对了,你别忘了,天宠和星汉的合作才刚刚开始,我接下来都会留在中海,恐怕最少也要有三五个月的时间吧。” 说完,林行远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车子,拉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让助理开车。 宠天戈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驶离车库,在车库出口稍一停顿,然后便飞快地离开,成为视线中的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那个首饰盒,就落在他的脚边。 想了想,他还是把它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宠天戈将它重新揣入怀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一路返回宴会厅,大家都以为他去送蒋斌,包括荣甜,所以谁也没有起疑。 不过,她从之前就意识到了,宠天戈的情绪不高,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段芙光的影响,她不敢多问。 好不容易,宴会终于结束。 他们将宾客一一送走,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十点钟了,宠靖珩早就吃过奶去呼呼大睡了,他们今晚没有返回家中,就在酒店的楼上开了套房,保姆带着两个孩子睡在隔壁。 “宠先生,这是清点完毕的礼物,都已经送过来了,麻烦您过目,包括休息室保险柜里的那些。” 酒店的值班经理带着几个保安,将今晚客人们送来的贺礼都搬到了套房里,再递上一张清单。 “知道了。” 宠天戈坐在沙发上,神态有些疲倦,随手从茶盘里拿了几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经理道谢,带着人很快离开。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只见地毯上摆满了绿绿的礼品,不用去看也知道,都是一些很拿得出手的东西。 眯眼看着手上的清单,宠天戈下意识地去找林行远的名字,发现那上面只记了他代替蒋成诩送来的那一份贺礼,而他自己私下里送的那枚玉锁,却并不在上面,没有任何的记录。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心烦。 他随手一撂,不再看了。 荣甜进门就去洗澡,大概是之前在休息室的那一场欢愉,令她浑身都出了汗,忍了那么久,她实在忍不了了,急不可耐地跑进了洗手间。 她洗得有些久,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微红的,犹如滚着露珠的玫瑰瓣。 “你要去洗吗?还是休息一会儿?” 她走近,俯身问道。 奇怪,宠天戈今晚明明没有怎么喝酒的,她记得很清楚,但他的脸色却很是疲惫,就好像在头痛一样。 刚问完,荣甜就被他一把拉住,不得不坐在他的腿上。 “等会儿再洗。” 他沉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不做声。 她打量着他,那一丝古怪在心头如涟漪一般扩大,荣甜有些不安,用指尖去轻触他的眉眼,忐忑地问道:“怎么了?” 宠天戈还是不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首饰盒。 他把它放在摊开的手心上,然后去看她。 荣甜微微一惊,嗫嚅了一声,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原本是把它放在休息室的保险柜里的,其他客人的礼物都是放在一起保管的,可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带着宠靖瑄回了休息室,就把它单独收了起来,也没有去登记。 “你……”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他在休息室里看见的,怪不得他的脸色在宴会的后半段一直不太好,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其实不想收的,他说是给孩子的,让我一定收下。当时那种情况,拉拉扯扯更加难看。所以,我就……我本想找个机会再还给他的……” 虽然委屈,可荣甜还是解释了一遍。 她回忆了一遍过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宠天戈为什么要生气,而且还把东西摆在她的面前,就好像人赃俱获一样。 他不开口,就好像在估量着她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一样。 荣甜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眼眶泛红,她从他的腿上站起来,像个执拗的小孩一样,声音冷漠:“我没有撒谎,你要是不相信,就去问他好了。我不是贪小便宜的人,虽然我不懂玉,可我也知道这东西很贵重,不会乱收的。” 她的样子终于令宠天戈的表情产生了一丝动容,他试图伸手去拉她,不料,却被她躲开了。 他忽然浮起一股怒气,许久许久未曾有过。 “过来。” 宠天戈耐着性子,喊了一声。 荣甜微微垂着头,不肯过去,甚至,她直接跑了,跑进房间,还把门反锁上了。 套房里有好几间房,她不担心他没有地方去睡。 这个举动,令宠天戈感到一丝哭笑不得。 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想洗澡,也不想睡觉。 正想着,隔壁房间和这间房相连的那扇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宠天戈没有回头,他知道,有这个胆子的人,只有他的儿子。 果然,那小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故意憋粗了喉咙,小声问道:“猜猜我是谁?” 他忍着笑意,故意配合:“你是大灰狼,我是小白兔。” 宠靖瑄叹了一口气,很无奈似的,松开手,他走到宠天戈的身边,一屁股坐下来,一手托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爸爸,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幼稚啊?” 一句话,险些令宠天戈喷出一口老血来。 “我怎么是大灰狼呢?你居然还说自己是小白兔。” 宠靖瑄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宠天戈。 他的妈妈都要被人抢走了,而他的爸爸还在这里装小白兔,看来,一切只能靠自己,谁也指望不上了,难不成,他要指望那个睡在隔壁的奶娃娃? “爸,那个林叔叔喜欢妈妈,妈妈好像不喜欢他,但是一见到他,妈妈就会很紧张。” 想了几秒钟,宠靖瑄手脚并用地爬到宠天戈的身上,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 “哦?是吗?你怎么知道?” 宠天戈微笑着,一挑眉头,示意他说下去。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太地道,不过,为了妈妈,宠靖瑄豁出去了,索性把上一次在医院见到林行远,以及今天见到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讲给了宠天戈。 顿了顿,他的眼睛一瞄,一下子看见了放在宠天戈手边的那个首饰盒。 “哎,就是这个!妈妈说不要,他偏要给,还说是给珩珩的,什么你不要就扔了之类的。我觉得他一直在看妈妈,就跟妈妈说收下吧,然后带着妈妈回休息室,不用再跟他聊天。怎么样,我聪明吧?” 宠靖瑄歪着头,一脸得意,就好像立了大功一样。 宠天戈一怔,想起荣甜刚才所说的话,果然和小鬼头说得差不多,她的确没有撒谎。 看来,是自己小心眼了。 “爸爸,不要让他再见妈妈,他才是大灰狼,妈妈是小白兔,我们要保护好小白兔。” 见宠天戈半天不说话,宠靖瑄很紧张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小声提醒道。 他失笑,连一个孩子都能看得清楚,也许,是林行远太张狂了,如果他之前还有所收敛的话,那么经过骨髓捐献这件事,他是一点儿都不打算退让了。 “怎么保护小白兔?” 摸着宠靖瑄新长出来的软软的头发,宠天戈笑出声来,轻轻地问道。 “给她好多好多胡萝卜。” 宠靖瑄绞尽脑汁,说完,他就打了个哈欠。 见他穿着睡衣,还光着脚,宠天戈就知道他是偷跑出来的。 于是,他直接把儿子抱起来,将他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哄他睡下,关了灯,这才走回来。 洗了个澡,宠天戈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多了,他很明白,自己刚才是吃醋了,所以才会用那样的方式和荣甜说话,甚至迁怒于她。 他试了试,果然,她从里面反锁了房门。 不过,这难不倒他,他找来客房管家,轻松地就打开了门锁。 房间里没有开灯,荣甜已经睡下了,背对着房门的方向,柔软纤细的身体有一大半藏在被子下面,隐约可见她的圆润肩膀露在外面。 第五十六章 人人都有初恋 宠天戈害怕开灯会吵醒她,于是索性也就摸着黑,一点点走向床边。 其实荣甜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真的睡着,她能察觉到,很快地,身边的床微微凹陷了一点点,是他上来了。 她马上屏住呼吸,继续装睡。 露在被子外的皮肤渐渐地有些凉,她强忍着,但却控制不了那些细小的鸡皮疙瘩。 宠天戈没有马上躺下来,他靠着床头,一寸寸地伸出手去,轻轻拢住了荣甜的臂膀。似乎没想到她的身体居然那么凉,他也吓了一跳,马上从她的背后抱紧她。 “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他这才知道,其实她没睡着。 “你就当我是关心则乱,总要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是不是?” 依旧没人搭理她,但他分明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有些凌乱了,不像之前那么有规律,规律得甚至有些刻意了。 见她还不出声,宠天戈的手滑进被子里,在一片黑暗之中,依旧能够准确地找到她的腰眼。 “你再不理我,我可就要……” 他带着笑意威胁道。 这一招果然好使,只见荣甜气呼呼地坐起来,似乎气得不轻。 宠天戈马上收回了手,一副什么也没做的样子,淡笑着盯着她的小脸。 “你第一次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子?” 荣甜想了想,问出了在心头好奇许久的问题。 他愣了愣,脱口道:“第一次、喜欢?” 老天,他连自己第一次上|床的女生都快不记得了,怎么还会记得第一次喜欢的?喜欢是什么,好吃吗? 哪知道,荣甜不依不饶,重重地咬字,重新问了他一遍。 宠天戈费解,却只能硬着头皮去回忆自己第一次喜欢的女生。 想了半天,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高二吧?高二,嗯,应该是高二。” 他就读于中海高中,中海最好的高中,那里的学生不是学霸级别的人物,便是官员子女,学校每年的高三生都能考出逆天的分数。而且,很多学生都不参加国内的高考,他们早早就拿到了国外大学的各种奖学金,只等着一毕业就飞出国。 宠天戈自然也是其中一员,他的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国外念的,高考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那你是怎么追她的?” 荣甜鼓着腮,继续追问。 他失笑:“追?没有追啊。” 只记得是个很乖的女孩,白皮肤,大眼睛,有些娇小,最小码的校服穿在身上,也难免有些肥大。她的父母都在东北军区工作,外祖父是那里的副司令,所以也是高干家庭出身的孩子。 其他的,他却再也想不起来了,就连女孩的五官,也是模模糊糊的。 “你怎么会不追?不符合你的性格!” 荣甜当他在撒谎,自然更生气了。 她不信了,人人都有初恋,宠天戈怎么会没有初恋? “我不会去追不喜欢我的人。” 他淡淡说完,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讨饶道:“老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乱吃飞醋。就算他是你的初恋,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嘛……” 说完,宠天戈故意把自己还没有完全干的头发在荣甜的心口处蹭来蹭去,他的头发一向是比较硬的,再加上还湿着,硬硬凉凉,一根根地戳着她,又痒又疼。 她尖叫着,闪躲着,却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被他的双臂箍住,再也动弹不得。 今晚的事情,两个人算是都发泄过了,于是都冷静了下来。 “我是从赵医生的办公桌上,偷偷找到了那一份文件,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志愿者。他当时担心会有并发症,所以不同意捐出骨髓。我当时没有其他的办法,就算我想不通很多事,我也没有办法看着瑄瑄出事,我一个人去求了他,我甚至抱着最坏的打算,以为他会……” 在他的怀里瑟缩了一下,荣甜彷佛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她是个女人,她知道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去找一个男人谈判,意味着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说,让我在瑄瑄脱离危险,并且等我生下孩子以后,跟他走。我真的没有办法,所以,我答应了他……” 黑夜里,宠天戈抱紧了她,将下巴支在她的头顶上,静静地聆听着,没有打断她。 “我承认,他是我曾经最爱的男人,其实就算是现在,我每一次见到他,也没有办法做到一点点都没有感觉。但我比谁都清楚,所谓的初恋之所以会特别美好,就是因为它藏在心底,不染尘埃。你,你能原谅我吗?” 荣甜忐忑地抬起头,盯着宠天戈,从她的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的喉结,下巴,还有嘴唇,以及鼻梁,只是看不清他的眼神,于是,她更紧张了。 好久好久,宠天戈终于笑了:“不原谅你怎么办,难道把你送到他身边吗?打死我,我也不会同意的,傻瓜。” 她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一放松,瞌睡虫就爬过来了,荣甜连打了两个哈欠,就那么抱着他,也不松手,然后靠着宠天戈,闭着眼睛。 半睡半醒之中,她忽然清醒过来,喊了一声“啊”,很紧迫的样子。 他清醒得很,一听见她在叫,急忙问道:“怎么了?” 荣甜笑笑,在他的耳边轻声回答道:“我只是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瞒着你的事情了,突然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啊……” 宠天戈刚要笑,手臂上猛地传来一股疼痛,刚才还言笑晏晏的明媚女子此刻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也似,只听得荣甜板起脸,冷冷地问道:“喂,你那个高中女同学,现在在哪儿,结婚没有,你们还有没有联系了?” 他哭笑不得,终于明白了,女人翻脸真的比翻书快。 酒店的服务是超一流的,第二天一早,荣甜穿着家居服,刚走到客厅,就看见几份本地报纸和杂志已经工工整整地放在了桌上。 她随手翻了翻,发现自己和宠天戈不负众望地上了财经版或者娱乐版。 “把我拍得真难看。” 荣甜嘀咕了一句,马上放下。 一旁的男人忍笑道:“好,下次我让他们多修几遍图,修到你满意为止。” 她这才在他的脸上“啾”了一口,眼神不经意地扫到了他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发现上面有着荣氏的标识,应该是和荣氏有关的资料。 本着避嫌的心理,荣甜马上挪开视线,不料,宠天戈却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让她坐好,和自己一起看。 “荣华强的秘书怀孕了,找人看过,是男孩。荣家现在有点儿乱,荣珏一个人,根本撑不住,他正在暗中到处找投资,甚至不惜抛出手上的股份,唯一的条件是,投资方不要干涉荣家的内部执掌权。” 指着屏幕,宠天戈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 如果是以前,荣甜一定会捂着耳朵,说烦死了,不要讲这些。 但现在,她却认认真真地听着每一个字。 “假如这个消息是准确的,那只能说,这次的漏洞真的很大。荣珏做事很小心的,现在却肯这么冒险,一定是内部资金链断掉了。” 荣甜仔细思考了一下,给出结论。 宠天戈也亲亲她,作为奖励:“嗯,荣华强的岳丈撤资了,好多建在内地的工厂都已经停工半个月了,总部那边自然也不好过。本来荣珂受伤的事情,两家就闹得很不愉快,他偏要在这个时候扶正小三,能不惹祸吗?” 语气里,满满的鄙夷。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人生的某一阶段,宠天戈忽然觉得,一个男人,赚多少钱是其次,重要的是责任感,怎么去做一个丈夫,怎么去做一个父亲,都是学问,都是艺术。很显然,在他的眼中,荣华强无论做哪一个,都不合格。 “你……你对荣家感兴趣?” 荣甜有些紧张,小声问道。 因为荣华珍很清楚她的底细,所以,她对荣家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又爱又恨,此外,还有点儿不敢招惹。 “拿过来给你玩玩也好。” 宠天戈的语气云淡风轻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即将要掀起一轮血雨腥风的样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这么做的原因,和顾墨存有关。既然荣华珍有胆子敢去和顾墨存合作,就要有胆子去承担可能的各种后果,比如,让荣家的荣耀永远成为历史。 荣甜好像被吓到了,喃喃道:“给我……玩玩?” 他笑:“是啊,分公司太小,不好玩,玩就玩个大的。你想不想做女强人,养我这个小白脸?” 她这才反应过来,也许他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也笑起来:“很遗憾啊,你已经过了小白脸的年纪了,大叔!” 宠天戈愣了一下,然后去捏她的腰眼,两人在沙发上闹作一团。 正玩得不亦乐乎,他的手机响了。 他一看号码,脸色顿时沉下来,荣甜喘息着,小声问道:“谁啊?” “这老家伙一早打来,肯定没好事。” 宠天戈的薄唇张合,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然后接起来。 荣甜知道了,是宠鸿卓打来的,于是她也没了兴致,爬起来去叫早点。 第五十七章 亲兄弟明算账 出乎荣甜的意料,这通电话的时间,打得有些长。 她打完了客房服务的电话,要了早点,见宠天戈还站在起居室的窗前讲话,便没有打扰,自己去洗漱,然后又去了一趟隔壁,查看宠靖瑄和宠靖珩的情况。 宠靖瑄似乎睡得不太好,一双眼睛红红的。 荣甜逗他:“你怎么成小白兔啦?” 本来很好脾气的孩子,一听见这话,顿时羞恼起来,抱着枕头,气得不吭声,只是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许久许久,宠靖瑄才扁扁嘴:“妈妈才是小白兔,还是贪心的小白兔,总想吃外面的胡萝卜……” 他嘀嘀咕咕的,荣甜没有听清,还以为他昨晚做了噩梦,于是拉着他的手,把衣服一件件拿给他,让他自己穿。 收拾妥当以后,他们走出卧室,看见宠天戈已经打完了电话,正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酒店的服务生则是手脚麻利地摆放着早点,一见到荣甜,立即含笑问好:“宠太太,小少爷,二位早上好!早餐请慢用。” 有些陌生的称呼,荣甜来不及细想,宠天戈已经给了小费,让那人离开。 宠靖瑄爬上自己的座位,喊了一声“爸爸”,然后便主动围上餐巾,动作十分熟练。 荣甜忍不住失笑:“某人回魂了,快吃饭吧,我饿死了。” 说完,她已经拿起手边的刀叉,又帮着宠靖瑄拿起一片吐司,和他一起涂着果酱,好像正在做亲子游戏一样,配合默契。 宠天戈喝了一口牛奶,什么都没说,开始吃东西。 她很想问问,宠鸿卓又来作什么妖了,可几次话到嘴边,都还是没有说出去,只好随着食物一起咽到肚子里。 宠靖瑄很快就吃完了,他擦擦嘴,抛下一句“我去看弟弟”,然后就跑走了。 走了一半,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荣甜叮嘱一句:“妈妈,盘子里的胡萝卜吃光光,这是家里的胡萝卜。” 她愣了愣,有点儿脸红——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她其实一直偷偷用叉子将沙拉里的胡萝卜丁推到盘子的一边,想着一会儿倒掉。 倒是宠天戈立即应了一声:“放心吧,我看着她呢。” 宠靖瑄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一溜烟跑走了。 “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暗号啊?” 荣甜这两天在追一部民国谍战片,她恍惚觉得,儿子刚才那个神态,就像是个小特工似的。 “是你自己挑食,所以心虚。” 宠天戈挑了挑眉头,含笑回答道。 她只好认命,叹着气,一口口地吃掉那几个胡萝卜丁。 等她好不容易都吃完了,宠天戈才递上牛奶:“脸都皱起来了,哪有那么难吃?” 荣甜接过,马上喝了一大口牛奶,嘴唇上沾了一点点的白。 “你爸爸是不是提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轻声问道。 宠天戈微笑着,好像就在等,看她究竟会忍耐多久似的:“我以为你会忍到早饭结束呢,哎,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是啊,他问了昨晚的情况,其实他根本不需要问我,自然有一大堆的人主动去汇报呢。” 她不禁有一丝紧张:“骂你了?” 他笑笑,盯着桌上的瓶,微微出神。 “他早就没有资格再骂我什么了。这个家现在是我来当,说好听的,他是在颐养天年,说不好听的,也和其他人一样,看我的脸色吃饭罢了。你都不好奇么,和我在一起这么久,没见过我家的一个长辈?那是因为,我早就放了话,谁要是觉得日子太好过,钱太多不完,就可以去找你的麻烦,不然就老老实实,各过各的日子。” 荣甜一时语塞,是啊,除了找上门来的宠鸿卓,其他人,她倒是一个也未曾见过呢。 按理来说,宠家是个大家族,不可能一个都见不到。 除非,是有人早就说过,不许找她的晦气。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宠天戈的手背上,有些潸然:“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整个银河系?才能有你这样的男人,和两个可爱的儿子?”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接口道:“不要抢我的台词好不好?超人小姐。” 又晃了几下,宠天戈笑道:“你今天不是还要去公司吗?我送你过去。这里环境不错,我们再住几天,让保姆带着孩子们先回去,怎么样?”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嫌保姆和孩子也睡在隔壁的房间里,夜里“不得施展”。 “差点儿忘了,今天要去公司的。” 荣甜连忙起身去换衣服,拿资料。她今天上午十点半是有一个会议的,听取内地业绩的季度报告,南平分公司那边也会过来人,马虎不得。 “别慌。” 看出她的慌乱,宠天戈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稍一敛眉:“我陪你去。” 她倒是一下子就冷静了。 对于宠天戈来公司,荣甜的下属们倒是不算太惊讶,毕竟,这对男女是中海目前最吸睛的,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好事已近。 不过,对于他出现在会议室,有几个经理倒是颇有微词。 荣甜微笑着,视线扫过去,她认出来,这几个经理,正是亲荣华珍的那一派,她之前为了稳定人心,暂时还没有把他们辞退。 “宠先生只是旁听,什么都不影响。再说,这份报告也不是什么绝密文件,税务局和旅游局那边都要过目的,大家别担心。” 她摇晃了两下手上的文件,示意常玖玖去关灯,可以开始了。 报告大概四十分钟,荣甜本以为,宠天戈会觉得很无趣,不过,她每次向他投过去视线的时候,都发现他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流露出思考的表情。 于是,走神的人反而是她,她很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精力,能永远保持这种高度集中的精神,好像不知疲倦一样。 她日夜跟在他的身边,自然知道他的身体如何,可他总能够在每一天醒来的时候,神采奕奕。 “啪。” 灯光大亮,身后的屏幕也停留在最后一张ppt上,负责讲解的经理已经有些面露薄汗,恭敬地说道:“荣小姐,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荣甜带头鼓掌:“多谢你,非常精彩。” 说完,她转过身来,看向众人,等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之后,她才缓缓说道:“业绩下滑是事实,不过,我还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这种场合,所有人都装聋作哑,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全都不说话才好。 荣甜浅浅一笑:“我休假,几个月不在公司,自然也没有资格质问诸位经理。只不过,既然我们都得继续在这里做下去,遇到问题,总要找到症结才好。而且我听说,总公司那边出了点事,我们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受到牵连也是很正常的。” 一听她知道总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众人的脸色也跟着好看了一些。 万一荣甜刚生完孩子,不问世事,还觉得是分公司这边的人工作不卖力,这个黑锅,大家可背不起。 面面相觑了片刻,其中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轻咳一声:“咳咳,这里我年纪最大,也是从总公司那边过来的,我就卖个老吧,觍颜先说几句。荣小姐,中海分公司从建立之初,就是依附于香港荣氏,说老实话,我们的资金链和客源,基本上都是需要从总公司那边过渡来的。荣氏是家族企业,多年来一直没有转型,可以说,任何一个荣家人的生死荣辱,都能影响到荣氏的股价。二少爷最近的做法,很令公司的诸位董事担忧啊,据说,一些中小股东都开始慌了。” “张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 荣甜没有称呼他为“张经理”,而是叫了叔叔,多少也是给了这位老臣一些面子。 顿了顿,她环视一圈,轻声说道:“中海分公司从老爷子不在的那天起,就归入我的名下,可以说,它是荣氏的,更是我的。虽然我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可亲兄弟明算账,如今总公司那边自顾不暇,那么我也说老实话,小小的两家内地分公司,怕是入不了大哥的法眼。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不想想办法,先自救。”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便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在座的人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他们都听得出来,荣甜这是已经动了单干的心思。 “以前我们仗着大树好乘凉,有持续客源,所以在广告推广这方面,做得并不够好。虽然我们当年请来了唐漪那样咖位的女艺人做形象宣传,但后续跟进得很不好。薇薇安,会后请你留一下,我会和你商量一下关于新广告的事情。” 如果想得不错,以后,荣氏那边几乎不可能再分流客源到中海了,荣甜必须早作打算。 薇薇安是公司的营销总监,她一听见“唐漪”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愣。 “荣小姐,唐漪现在……” 第五十九章 心结 这声音来得突然,别说正在游说的店员,就连宠鸿卓和孔袖招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宠天戈站在店门口,就像是一尊门神似的,堵在那里。 原本店里还有两位客人,大概是想要试一下衣服,一见到气氛不对,转头就走。 孔袖招的手上还拿着那件新品羊绒衫,正在宠鸿卓的身上比着,一见到宠天戈,她好像有些心虚似的,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微垂着头,脸上之前的柔顺表情,渐渐消失不见。 店员从惊愕到了然,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先生,有什么能帮到您的?这边是新品,你是想看衣服,还是围巾……” 店长见苗头不对,急忙含笑迎上,准备先将宠天戈引到一旁。 “滚。” 宠天戈懒得理会,缓慢地吐出了一个字。 店长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住了,她不约而同地和身边的几个店员向后退了几步,转瞬之间,便让出了一大片的空间。 宠鸿卓终于反应了过来,老脸上闪过些许的不自然,但他还是勉强挺直了腰板,上下打量着宠天戈,冷漠地问道:“你有出息了,居然开始跟踪我了!” 宠天戈满面不屑,嗤笑出声:“跟踪你?你觉得可能吗?这是我的商场,你既然来了,就要做好被人看到的准备。就算我今天不在这里,也会有人把情况报告给我。” 他没有撒谎,这种事,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上赶着来找宠天戈汇报。 被反问得有些难堪,宠鸿卓咳嗽了一声,冷冷道:“是啊,你能耐了,这么大的商场,你都有几十家了。” 宠天戈纠正他:“是一百多家。” 宠鸿卓又是一怔。 眼看着他们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旁的孔袖招再也受不了了,她轻轻放下手上的羊绒衫,小声说道:“都是我不好,本以为出来散散心,会对身体好一些。走吧,不早了,该回去吃药了。” 她尽可能地想要息事宁人,于是伸手去挽着宠鸿卓的手臂。 宠鸿卓拄着拐杖,站在原地,既不和她走,也不挣扎,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一路追过来的荣甜不敢上前,只敢在门口站着,但是店里面的对话,她是一个字不落,都能听到耳朵里的。她想,这种情况下,只要宠天戈不说话,一侧身,让他们两个人走了,事情也就完事了。 可是,宠天戈一动不动,依旧挡在门口。 她感到事情要糟糕,因为,荣甜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握得十分紧,好像正在和某种强烈的情绪抗争着。 终于,宠天戈松开了手,但也随之开口:“我妈说,她自从嫁给你之后,就没和你一起逛过街。她说她年轻的时候,流行过一种红裙子,满大街的女孩都穿。她想让你陪她去买,看她亲自试一试,你不肯。她一直到死,也没穿过一件你亲自陪她去买的衣服。你不觉得惭愧吗?” 他并没有刻意地提高音量,但那克制着的,还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足以令所有人心惊肉跳。 尤其是,那一句“你不觉得惭愧吗”更是重重地敲打在宠鸿卓的心头。 他颤抖了一下,假如不是被孔袖招搀扶着,可能会摔倒也说不定。 “我……” 不等宠鸿卓开口,宠天戈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女人:“我原本觉得,我可以容忍你,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一直在想,在我母亲缠绵病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的父亲竟然能够做到从不去看她。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工作吗?会不会是有人缠着他,让他魂销骨酥,一步也走不开?” 被问得瑟缩了一下,孔袖招保养得宜的脸上,明显变得惨白。 她想否认,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否认。 那段时间里,的确是她最得宠,而且因为年轻,难免心高气盛,赌一口气,也赌一张面子。不过,她也知道,宠鸿卓从来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他知道在什么样的场合下,找什么样的女人去配合,而自己身为他的私人医生,总会是一份特别的存在。 直到…… 她其实还是输了,输给了他的妻子…… “你住口!你没有资格去质问我的决定!” 看着那张与自己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宠鸿卓大吼一声,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虽然发红,但威严尚在。 “是啊,我没有。” 宠天戈忽然轻蔑地笑了。 “你早上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你不是说,假如我执意要自作主张,就要联合大伯二伯四叔他们一起,收回我的继承人身份吗?我当时没回答,并不是因为我怕了你,而是我不想让你觉得生活太残酷。” 他忽然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旁的荣甜悚然一惊:收回? 她没有料到,宠鸿卓这一次怕是要认真了。 虽然宠天戈很少提及他的家族,但荣甜知道,他的伯父和叔叔们都是有儿子的。上一代,是宠鸿卓为优,而且追随父亲一路从政,最得宠爱。宠天戈的两个伯父都是从商,小叔在部队。可以说,四个儿子,军政商齐开,这也是宠家一跃为六大家族之首的主要原因。 到了这一代,情况有些不一样了,变成宠天戈从商,他的堂兄弟们则是从政从军,和父辈们刚好扭了过来。 所以,与其说是他继承了家中的生意,倒不如说是,他继承了家族的生意,主要是两个伯伯在经济上给予了宠天戈很大的支撑。 于是,宠鸿卓便拿自己的两个哥哥,来要挟他。 “大伯二伯当初借给我的钱,我早在十年前就还完了,附加利息。他们和几个堂哥堂弟都持有天宠的干股,坐收红利。假如我完蛋了,天宠也就完蛋了,天宠的股东们也就完蛋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接受你的联合,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 好多事情,他从不说,但不意味着他没有做。 宠鸿卓的身体颤抖起来,他自年少开始,便对做生意毫无兴趣,倒是更喜欢官场上的博弈,就像是下棋一样,一步步走,一个个吞。 可他没想到,如今一把年纪,自己竟然被亲生儿子给一口吞掉了。 权力终究有被收回的一天,而财富却能生生不息。宠鸿卓原本认定,权高于钱,可他却忘了,他的权不是与生俱来的,而他儿子的钱,却是靠自己的双手赚的。 “你的翅膀硬了,你有本事,你长能耐了……呵呵,既然敢跟你老子这么说话了……好啊,好!” 宠鸿卓大笑着,一连说了好几声“好”,然后咳出一口血来。 再也顾不得其他,孔袖招急忙掏出手机,按下了个号码,只说了一句:“快来。” 几乎是同时,外面便冲进来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宠鸿卓给抬走,从紧急通道匆匆离开,并未惊动太多的人。 他出门,永远都是带着人,就像是宠天戈一样。 本以为孔袖招也会走,哪知道,她拢了拢头发,挺直脊背,看向宠天戈:“能聊聊吗?” 他的唇动了动,并没有拒绝。 商场一楼的咖啡馆,原本多的是人,不过,在宠天戈进去以后不久,很快,里面的客人便纷纷走出,门口也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荣甜很识趣地坐在咖啡馆外面的一张桌旁,没有跟进去。 但她还是能够透过玻璃,看见他们两个人的侧脸。 服务生走过来,说了好几句,宠天戈都是无动于衷,最后,还是孔袖招自作主张:“两杯拿铁,谢谢。” 她环视一圈,似乎在感慨:“现在的咖啡馆比起十几年前,环境更好了。还记得第一次和你母亲见面,也是在一个小咖啡馆里。我很紧张,换了好几件衣服,最后穿上一件从国外买回来的小洋装,又戴了帽子和丝巾,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芭比娃娃。结果,一见到她……” 孔袖招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她想说,此后这么多年,自己也没有再见到一个能把真丝衬衫穿得那么漂亮的女人。 “我还记得,那是一件墨绿色的真丝衬衫,袖子上绣了暗纹,那么老气的颜色,却把她衬得那么年轻,下颌都是尖的,一张脸好像白得透明。” 说完,服务生端来了两杯咖啡。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微微眯眼,眼角处已经出现了细细碎碎的无数道小细纹。 宠天戈终于压抑地问道:“我妈见过你?” 那件墨绿色衬衫,他自然也是记得的。 孔袖招不答,却换了话题:“别再和你爸爸作对了,他的日子不多了,可能还有三个月?我们都瞒着他,骗他是肺病,其实是肺癌。”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又飞快地眯起来,瞳孔急遽收缩,似乎在判断着她是否在撒谎。 “我何必骗你?我做了一辈子医生,虽然医术不精,可医德还是在的,尤其是关于他的身体,我其实比谁都上心。对他上心,也是对我自己上心,不是吗?” 她放下咖啡杯,眼神飘向远处。 就像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领导一遍遍地叮嘱自己,小孔啊,千万好好照顾首长。首长好了,你才好。记住了吗? 第六十一章 领证小风波 午饭是荣甜主动约的宠天戈,她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样,半杯果汁还没喝完,就有三拨人过来打招呼。于是,她专门挑了一家很小资的私家餐厅,环境优雅,位置隐蔽。 他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那个很不起眼的门牌号,再三核对,这才走进去。 她已经先到了,因为热,所以脱掉了外套,露出高领泡泡袖的衬衫,坐在柔和的灯光下,侧脸线条极其美丽。 宠天戈站在稍远的地方,欣赏了片刻,这才走过去。 至于荣甜今天为什么要穿高领衫,自然是拜他昨晚的“辛勤耕耘”所赐,临出门的时候,她还抱怨了好几次,说这么好的天气,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别人一定会浮想联翩。 那语气,至今想来,仍令他感到好笑。 “你穿高领衫很漂亮。” 他故意逗她,果然,荣甜的脸上已经露出又气又窘的表情。 “好了,我下回注意。一定注意!” 不敢玩过界,宠天戈适可而止,他急忙伸手,在额头旁边比了一下,表示自己不会再这么过分了,让她尴尬。 荣甜这才横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果汁。 趁着宠天戈看菜单的时候,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昨天那个赵经理,一听我要贷款,真的没有犹豫哎……我本以为还要递交什么什么证明,哪知道,现在银行都这么好说话吗……今天一上午,成果斐然,我走了三家银行,家家都给了我好消息……唔……” 浅浅地勾起嘴角,他又翻过一页,笑道:“还要什么证明?我就是证明。就算你还不起,我也还得起啊。哈哈。” 看起来,宠天戈早已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荣甜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双手捧脸:“假如我说,我又高兴,又不高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啊?可是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很复杂啊,感觉我好像在靠着你,谋取非法利益似的……” 他抬头,笑意加深:“你不靠着我,你靠着谁?这有什么矫情的,没事,我知道你们女人偶尔会有那么几天,看着天空都想哭。” 她捏了捏宠天戈的鼻梁,狞笑着:“呦,真懂女人啊……” 他马上伸手去保护自己的鼻子,连声讨饶。 吃了午饭,两人都没有急着离开,直觉里,荣甜感到宠天戈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不适合在家里说。于是,她又要了一壶红茶,打算在这里和他多坐一会儿。 大吉岭的红茶,香得不可思议,袅袅香气之中,连人的五官都会跟着朦胧起来,犹如水墨画一样,既精致温婉,又缥缈出尘。 “我叫人查过了,我爸他……癌症晚期。他自己还不知道,大家都瞒着他,医生也说,不建议再去过度治疗,就单纯静养,可能还能有个一年半载。” 这消息太令人震惊了,荣甜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不喜欢那个老头,觉得对方太过跋扈,高高在上,不可亲,但他毕竟是自己心爱男人的亲生父亲。于情于理,于私于公,荣甜都不可能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 总归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孔医生和你说的?昨天,你们在咖啡馆里说的?” 她伸出手,主动握住了宠天戈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很冰凉,和往日的温暖干燥迥然不同。 遇到这种事,他也会慌,也会无助。 那一刹那,荣甜竟然产生了自己想要保护这个男人的念头。 尽管他一贯强硬,素来强大。 他看着她关切的双眼,点了点头。 “我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也会有倒下的一天。他是军人,十几岁就在部队,刀枪剑雨,什么没见识过?从前,我甚至觉得,他不会老也不会死,一直到我很久没回家,有一次一回家,看见他的头发也白了,腰也有些弯了。那一刹那,我才意识到,他也老了……” 宠天戈的声音不禁带了一丝哽咽,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荣甜握着他的手,并不打断。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虽然我不是他满意的儿媳人选,但我会努力让他喜欢的。我们结婚吧,也许家里有喜事,他也会很开心。” 足足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消化了她的话,宠天戈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复杂,眼角嘴角的肌肉都有些控制不了似的,他颤声道:“这……这种话不是应该我来说嘛?” 荣甜笑起来:“无所谓啦,我偶尔也会反攻你的。” 比如昨晚,她被他折磨得不行,怎么软软地求他,他都不肯给她一个痛快。于是,荣甜把心一横,索性直接把他扑倒,自己扶着他的肩,直接滑进去。宠天戈没想到她居然会来这一手,当即被她彻底占领,只能被她按在身下,跟着她的节奏上下起伏。 听出她话语里的弦外之音,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竟然有一点点面红耳赤。 “你下午有事吗?我们去买戒指。” 荣甜俨然享受极了这种决定一切的感觉,直接问道。 宠天戈脸上的红晕不褪,他忽然嗫嚅起来:“那个……结婚戒指……我其实……那个……我有……” 他支吾半天,也没有把话说清楚,神色倒是像个小媳妇。 荣甜叩叩桌面,眉毛一挑:“嗯?你怎么结结巴巴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宠天戈立即把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不是不是!” 原来,他早就把结婚戒指准备好了,只不过,情况有些特殊,他害怕她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接受不了?” 荣甜一头雾水:“难道你是打算旧物利用,准备把逃婚那一次的结婚戒指给我重新用用?” 他晕倒。 为她无尽的想象力致以深深的崇敬之情。 最后,他还是带着她去了一家银行,打开了一个私人保险柜。 偌大的保险柜里,只有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黑色的,很有质感。 荣甜看见,亲自把它取出来的时候,宠天戈的手是有些颤抖的。 他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对对戒。 她凑过去,对着光反复看了几遍,有些不确定:“是钻石吗?感觉不太像呢?” 宠天戈咧嘴一笑:“说出来你可不要害怕。是用某种方法,把骨头做成的一种晶石。” 荣甜吸了一口气,顿时明白过来:“人、人骨?” 他点头:“记得我从膝盖里取出来的那块骨头吗?我留下来了,然后送到国外,让人提炼成了一种晶石,又拜托吴城隽找了设计师,帮我设计了这对戒指。不过,我担心你会害怕,一直不敢拿出来……” 越说声音越低,似乎是怕她会感到不适。 毕竟,用人骨做的戒指,是挺吓人的。 “太、太不可思议了!从骨头到晶石……天呐……” 荣甜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来了那枚男戒,直接给宠天戈戴上,见他还站着不动,她娇嗔道:“还不赶快给我戴上?” 说罢,她已经伸出了手,等着他。 他这才拿起女戒,小心翼翼地给她也戴上。 指环正正好好,不大也不小,两个人都是,极其合适。 荣甜笑了笑,嘴角一扯,眼睛里却涌出了眼泪。 他们这一路太艰辛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兜了太多太多的圈子。直到现在,站在这里,亲眼看着他,亲手握着他,她才敢真的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嫁给他了。 “别哭。不行,完了,我也想哭。” 宠天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飞快地把头扭到一旁,生怕和她再对视几秒钟,自己也会哭出来,那就丢人了。 荣甜破涕为笑,搔了搔他的手背:“不许反悔啦,我这就去叫人帮我把证件取来,我担心有危险,一直让玖玖帮我收着呢。” 说完,她腾出手,给常玖玖打了个电话。 宠天戈也叫victoria把自己的证件送过来,他们先去民政局。 四个人在民政局门口碰面,一见面,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看着大厅里那么多人,victoria小声问道:“要不要我去找人……” 宠天戈摇头拒绝,扬了扬手里的排号单,笑道:“一辈子一次的大事,我可不想再用特权了,耐心排着吧,前面只有十几对了。” 她和常玖玖对视一眼,很识相地离开,留给小两口去单独甜蜜。 两个人整理了一下,去拍证件照,刚好都穿了白色的衣服,衬着喜庆的红底,愈发精神。 拍之前,荣甜面露遗憾,小声嘟囔道:“哎,哎,太草率了,早知道我一定做个头发,敷个面膜,换件衣服……” 话虽如此,摄影师一声令下,她立即笑得比谁都甜。 “咔嚓”一声,证件照完成。 终于轮到他们两个,坐下之后,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照例要询问一些问题,对面的男女十指紧握,笑得有些智障。 “什么?还要其他的材料?都回归快二十年了,怎么还要这么麻烦?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都没结婚,绝对没有,而且我们是自愿结婚的!那个,这种事我们当然没有经验啊……您就给我们登记一下吧……” 宠天戈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令工作人员感到一阵无语和好笑。 显然,他和荣甜都把结婚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人来了,就能领证。 无奈之下,宠天戈只好走出去打电话。 第六十二章 结婚证 其实,常玖玖和victoria根本就没走远,民政局婚姻登记大厅外就是一家甜品店,两个人就坐在里面,一人点了一样,边吃边聊。 到底还是常玖玖沉不住气,不时地看看手表,眼睛里都是促狭的笑意。 对面的victoria也不时地看一眼手机,两个人好像不怀好意地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终于,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victoria看了一眼来电人姓名,顿时兴高采烈地说道:“来了来了,你别出声!” 说罢,她接听,顺手还开了免提,常玖玖立即凑近一些,捂着嘴偷笑。 “怎么办啊?原来结个婚也这么麻烦?这里的工作人员说需要什么证明?证明单身?神经病吗?有不是单身的人跑这里来领结婚证吗?怎么办,那个证明必须要回香港开才行吗?帮我查一下,飞香港最早的航班在几点?” 宠天戈鲜少有这么急迫的语气,他一口气说完,发现victoria半天没有回答,不由得更着急了。 “那个,宠先生,我现在在开车啊。这条路全线禁停,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找个地方先停下来,再帮你查航班,行不行?” victoria故意使坏,让他着急。 宠天戈一想到今天白来一趟,更郁闷了。 两个女人头挨头,捂着嘴笑个不停,还不敢发出声音,忍得十分辛苦。 “好吧,你注意安全。” 他似乎放弃了,准备挂掉电话。 “等一等!” 见状,victoria不敢再装下去,只好实话实说:“你别着急,我和玖玖其实还没走呢,至于你说的证明……她来之前就帮你弄好了……只不过,你不是说不用特权嘛,我们两个就……” 宠天戈顿时明白了,原来自己被人耍了! “你们两个人,马上带着东西,给我过来!” 他又气又笑,挂了电话,走回原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还要尽量保持着微笑,对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地说道:“麻烦您再等两分钟,材料和证明马上就送来,一定要帮我们办理这个登记手续啊,我们是真心实意要结婚的,绝对不反悔!” 坐在一旁的荣甜忍不住伸出手来,偷偷在桌下掐了他一把,疼得宠天戈立即龇牙咧嘴,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没听过谁去领证结婚,还当场反悔的,这个乌鸦嘴! 她横了他一眼,目光再一次落在二人的证件照上,照片上的男女,笑得幸福又傻气,每一次看见,荣甜都会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正想着,常玖玖和victoria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哎,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荣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好无奈地甩了甩头:“麻烦你们跑一趟了,不过我们今天可能领不了结婚证了,说是需要我的一个什么单身证明,我可能还得回……哎?” 她还没说完,常玖玖已经从手袋里掏出一沓材料,送到了工作人员的手上,口中还抱歉道:“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这是荣小姐的相关材料,里面有在内地办理婚姻登记所需要的全部证明。” 各种戏剧化的情况,令工作人员难免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对男女。 他们两个人重新坐下来,填表,签字,回答几个问题,然后便拿到了两本深红色的结婚证。 一直到拿在手上,宠天戈还一脸的难以置信,梦游一般地问道:“这就可以了?婚检呢,宣誓呢,还有放结婚进行曲,往头上撒瓣呢……” 工作人员指了指隔壁:“婚检现在是自愿进行,你可以去所在社区咨询,都是免费的。至于你说的那些特色项目,都是收费的,就在旁边那屋里,根据个人意愿自主选择,门口有价目表,去看吧。” 一听这话,荣甜急忙把他拉走。 她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可不要,一边放婚礼进行曲,一边往我头上撒瓣,真的好丑,看起来像耍猴。” 宠天戈一本正经地劝着她:“一辈子就一次,一定要去。就算是耍猴,也是耍俩猴,我陪你呢。” 说完,他顿了顿,虽然面露羞涩,但还是忍不住满脸向往地补充道:“再说,让瓣从天而降,落在身上,听起来多浪漫啊……” 荣甜愕然,原来,她的丈夫的内心里其实一直住着一个小公主! 最终,她拗不过他,还是一样样照做了。 常玖玖和victoria有幸成为现场观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二人用手机全程录了下来,准备回去给朋友们看。 “你们发誓不会让它流出去……” 荣甜都快哭出来了,而身边的男人还一脸甜蜜又幸福地回味着漫天瓣的景象。 “好,我们保证只给认识的朋友们看,绝对不会受到金钱诱惑,卖给媒体……” 两个朋友郑重其事地举手发誓,不等说完,她们就全都笑作一团。 话虽如此,天没黑的时候,关于宠天戈和荣甜已经在中海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而且传播速度飞快。 四个人都非常惊讶,问了一圈,确定谁也没说出去。 最后,查到了爆料源头,竟然是民政局的某个工作人员,因为平时就很喜欢上网看八卦,发现他们两个人今天竟然出现在自己的单位,立即发挥了八卦小能手的天赋,直接把这个消息免费报告给了网上的一个爆料王。 于是乎,消息一下子传出去。 宠天戈有些生气,准备让那个工作人员下岗,倒是荣甜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觉得这么做不太好,她的确做得不对,可也不至于丢了工作。一个刚工作的小女孩,也许压根没想太多。假如她真的有恶意,就会卖掉这个新闻了,而不是随便去爆料,一分钱的好处也没得到。再说,有人因为我们结婚的事情受到牵连,我总觉得不吉利。” 她的话,他自然是听的,直接放下了电话。 “哎,说你是善良呢,还是圣母呢?” 宠天戈无奈地扯了扯她的脸颊,被荣甜立即挥手推开,笑嘻嘻地回敬道:“你啊,还是去想想,怎么应对宠老先生,以及那些媒体吧!” 话音刚落,就像是要印证她的话一样,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是李若兮打来的,她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喜悲了,倒是抽抽噎噎的:“宠先生,宠太太,你们行行好,我们公关部正在聚餐,酒刚打开,还没喝,记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宠天戈拍了拍额头,忘了他们昨晚刚刚奋战一夜,好不容易以为把在商场当众拥抱的那条消息给压下去了,又得了他的旨意,出去吃一顿好的,没想到马上又被另一个更加劲爆的大新闻缠上——他居然结婚了! 幸好,女主角是同一个,大家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 “算了,加薪吧,全部门加薪。” 他有些做贼心虚地说道。 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有些莽撞,有些张狂,做事情会随着心意,而不去太计较后果。他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这样了,而在彻底爱上她之后,宠天戈又找回了当年的孩子气,任性和率性而为。 因为她,他成了王者,也成了弱者。 “食人俸禄,为人解忧。还没恭喜二位,百年好合,早生……” 李若兮急忙送上祝福。 宠天戈打断她:“百年好合就行了,早生贵子就先不用了!” 说完,他把手机递给荣甜,让她们两个女人去聊天,自己则是取了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她接过手机,不禁有些惊讶:“你去哪儿?” 他看了她一眼,稍显悻悻:“去看看老头儿,我怕他会气死,还是亲自过去一趟比较放心。” 荣甜亲自送他出门,问他需不需要陪。 “你就别去了,在家和若兮好好聊一聊,她会教你一些应对记者的技巧,再和你商量一下关于发布声明的事情。” 宠天戈独自离开,荣甜也没有强求,马上和李若兮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原本,他们去领证,多少是凭着一股冲动。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虽然也不尽然,但对于这种人生大事,即便考虑良久,真正走出最关键的那一步,多多少少也是需要鼓足勇气,甚至是带着一点点豁出去的劲头的。他们两个人也不例外,虽然冷静下来之后,也不感到后悔,但总归是有些仓促。 为了不显得太被动,宠天戈和荣甜接受了公关团队的建议,用最短的时间内,拟了一份声明,让李若兮代为发布出去,算是先给了媒体一个交代,也正式承认了他们的婚姻关系。 声明一出,八成网友是支持的。 虽然也有一些质疑和嘲讽的声音,不过,毕竟是喜事一桩。说来有趣,平时再尖酸刻薄的网友,面对结婚和生子两件事,多少也是会嘴下留情的。 不过,那些对中海头号钻石王老五充满爱慕的女人们,则是碎了一地的芳心,再也黏不上了。因为,继多年前那次逃婚之后,宠天戈这一次是真的结婚了! 第六十三章 公布婚讯 和李若兮商谈完了声明的细节,荣甜放下手机,屏幕黑下去,她无意间瞥见里面映出来的自己,连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着的。 这个时候,假如有人来问她,感觉怎么样。她一定会笑着说,原来,结婚的感觉嘛……还真的很不错呢。 一低头,看见无名指上的简洁指环,荣甜的笑容里更是多了一丝甜蜜的味道。 多少女人还在炫耀鸽子蛋,靠手上的几克拉来标榜男人对自己的爱,而她手上这一枚……说出去恐怕要吓坏不少胆小的女人吧。 正陷在自己的思考中,手机又响了。 荣甜原以为是李若兮弄好了声明,来让自己先看一遍,没想到,打来电话的竟然是苏清迟。 她应该是也看到了网上的八卦,一开口便是道喜。 “那个,你和段锐还好吧?” 小心翼翼地问道,荣甜可是还记得,宠靖珩满月宴上发生的那一场闹剧。 虽然当天晚上,苏清迟就主动打来了电话,向她又一次郑重道歉。不过,荣甜总觉得,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不会止于此那么简单。 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正是爱得炽烈的年纪,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 更不要说,段芙光的爱情已经埋藏了那么久,又有一股禁忌的味道,更容易令人飞蛾扑火。而且,段锐那天的态度已经狠狠地刺痛了她的骄傲和自尊,说不定,她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作为报复,这也很难说。 “我和他还好。但是,段芙光割腕了……不严重,你别害怕,她根本就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害怕她爸爸骂她,所以先下手为强……我看过了,那伤口就比切菜的时候割的口子大不了多少,根本就没流多少血,更不要说死人了!” 苏清迟抖落出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来。 她生怕荣甜会因为此事而烦心,连忙安慰着:“反正,你和宠天戈已经结婚了,你老公又不可能喜欢她,你就当她是路人甲,索性不管她。万一她闹得疯,自有段家的人去教训她,谁敢来得罪你?” 一边说着,苏清迟一边捂着嘴偷偷地笑:“真的,大家都知道,现在宁可去得罪宠天戈,也不能得罪你。小姑奶奶,你就安心等着婚礼吧,做个最美丽的新娘。”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结束通话。 荣甜洗了个澡,刚出来,听见宠天戈进门的声音。 她实在说不上来心中的情绪,连睡衣都没换,直接围着浴巾就冲了下去,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头顶传来他闷闷的浅笑:“这么急?等晚上……” 荣甜这才反应过来,她又羞又气地抬起头:“少胡说了!” 一双眼睛被浴室的热气熏染过,湿漉漉的,外加被热水冲洗过的肌肤格外娇嫩红润,看得宠天戈略有些浑身紧绷,莫名地感到一丝燥热。 他舍不得推开她,就抱着她直接上楼。 荣甜环抱着他的颈子,实在等不及,直接问道:“他没骂你吧?” 说罢,她细细地端详着宠天戈的一张脸,还用手捧着,左右看看他的眼睛里有没有哭过的痕迹。被他发现了意图,宠天戈轻轻打落那只小手,轻轻哼了一声:“干嘛?看我哭没哭?你以为我会被骂得哭鼻子吗?” 荣甜的心事被看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一脸讨好地回答道:“不是不是,关心你嘛。” 沉默地把她丢进卧室的大床上,宠天戈取来一条干净毛巾,帮她擦拭着头发上残余的水珠,口中轻声回答道:“他没有骂我,而且还送了礼物给你,一会儿我拿给你。” 宠鸿卓的礼物? 不会是一把上了膛的手枪吧,直接让她自尽。 脑子里彷佛出来一幅画面:宠鸿卓满面冷酷,缓缓吐出来一句话:“你配不上我的儿子,要么拿钱滚,要么一枪打死你!” 荣甜蓦地打了个哆嗦,喃喃道:“什么礼物啊?我不想拿了支票走人啊……” 额头上忽然被弹了一下,她马上回神,立即瞪圆了眼睛,又恢复了生气:“打我干嘛?” 宠天戈无奈地看着她:“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还打了个冷颤?就这么信不过我吗?我都和你结婚了,难道还没有本事说服我的家里人,还能让他们有机会伤害你,羞辱你吗?”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礼物就是,你上次去的那栋房子。” 荣甜立即张大了嘴,频频抽气,一双眼睛都要在宠天戈的脸上瞪出两个洞来了。 “我也很惊讶,那是宠家的大本营。现在,那房子给了你,就意味着以后要是我惹你不高兴,就要分分钟被你轰出家门,流落街头了!” 宠天戈脸上的笑意加深,故意放慢了语速。 一分钟以后,荣甜总算回神。 她撇嘴:“你流落街头?你的房子多得没处住,你自己还有那么多家高级酒店,骗谁啊……不过,房子送给我,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真的不会持反对意见吗?我、我毕竟只是你的妻子,我又不姓宠……”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无奈道:“你还不懂吗?我爸怕我欺负你,所以才使了这么一招。以后的五十年里,我哪怕只是为了留住宠家的祖业,也得好好对待你,以免你拿着它当嫁妆,便宜给别的男人!” 荣甜开始用力去掐他腰间的肉,口中大喊道:“原来你心存不轨……看我不掐死你……” 一场较量,最后又变成了一场彻骨的缠绵。 荣甜睡了一小觉,醒来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她摸了摸腿间,微肿,但干净温暖,很显然是有人帮她擦过了,她不禁感到一阵甜蜜。 收拾妥当,她下楼,发现宠天戈神采奕奕地在和宠靖瑄在一楼玩着。 “妈妈小懒猪,我好饿,可爸爸说一定要等你。” 小家伙丢开玩具,朝她跑来,大眼睛还委屈地瞟着墙上的挂钟。 荣甜大窘:“哎呀,害得瑄瑄饿肚子了,都是妈妈不好。” 宠靖瑄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一样,他眯起眼睛,小声说道:“爸爸给我吃巧克力了。妈妈,你以后天天都晚一些再下来,让我天天吃巧克力吧……” 她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看来,这小家伙为了能吃一口零食,简直是想尽办法。 宠天戈为了他的身体考虑,命令禁止他吃任何不够健康的食物,类似果饮料这些,更是列在名单的头条。 吃饭的时候,荣甜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苏清迟在电话里说的话,转述给了宠天戈。 听见是和段芙光有关的事情,他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帮她盛汤,盛得满满一碗,放在她的面前。 “趁热喝。” “她不会变成第二个傅锦凉吧……” “快喝。” 宠天戈才不管这些莺莺燕燕,她们爱死就去死,和他没关系。 荣甜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就要惹他不高兴了,只好乖乖低下头喝汤。倒是一旁的宠靖瑄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见他们二人手指上多出来的指环,连声嚷着要做童。 “我要去找个漂亮的小女孩和我一起拽着妈妈的婚纱。” 他一脸认真地说道,还不忘补充一句:“电视里都是这么样的。” 连宠天戈都被逗笑了:“小女孩?儿子,你的志向倒是不错,不过,我严重怀疑你老婆还在你丈母娘的肚子里,或者你未来的丈母娘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呢。” 荣甜拧他一把,嗔怪道:“你和孩子说这些干嘛?” “简若怀孕,我要和栾驰拉娃娃亲。” 宠天戈得意地说道,一想到二十年后,自己的儿子能拐走那个男人的女儿,气得栾驰跳脚,那画面简直太解恨了。 谁让栾驰总说他是个老男人,厚着脸皮吃嫩草? 哼,一报还一报! “娃娃亲?天呐,都什么年代了,你别乱来!” 荣甜摸着额头,强忍着想要昏厥的冲动。 倒是宠靖瑄,一脸的置身事外,他显然已经把关于找个漂亮小女孩的话题自动结束了,专心攻占着桌上的那盘油焖大虾。 虽然说宠鸿卓并没有过分难为宠天戈,但是,父子二人还是在书房里密谈了四十分钟。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包括孔袖招。 结果是,从书房里出来以后,宠鸿卓竟然发话,让人去办理房产赠予的手续,要将这栋上百年的宅子完全送给荣甜。 此外,他还要单独搬到西山别墅去住,说那边的空气清新,对身体好。 宠天戈知道,宠鸿卓是怕死在家里,不吉利。 他并没有把癌症晚期的事情告诉父亲,但是,他怀疑,宠鸿卓其实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大家都不说,老爷子也就从善如流,装作不知道,配合身边的人,走完人生中这最后一段。 当晚,由天宠集团的发言人出面,对媒体召开了一场小型的发布会,正式宣布宠天戈和荣甜在中海登记结婚,婚礼将在不日后举办。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一身职业装的李若兮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喜色,对于记者们所提的问题,也尽可能地逐一回答。 这可跟她以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啪!” 一个水晶烟灰缸从半空中飞来,重重地击打在液晶屏幕的正中央,一大片蛛网渐渐呈现出来,令人脸画面变得扭曲变形。 第六十四章 心魔 烟草的味道渐浓,房间里的窗帘还拉着,光线稍暗。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用修长的手指拨了拨面前的雪茄盒,正宗的古巴雪茄,顶级水准,有钱都不一定能买来。 她歪头,慢慢开口:“享受雪茄是一个美好的过程,就像是享受女人一样。我了那么多钱,买来送给你,可不是让你浪费的。” 说完,她嗤嗤一笑。 林行远眯了眯眼睛,它们原本狭长明隽,此刻却流转着瘆人的光。 “怎么会意外?满月宴那天你也在现场呢,还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嘛,结婚是迟早的事情,拦也拦不住的,我都想开了,难道你还没有?” 说话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卫然唐漪婚礼之后,就没怎么露过面的傅锦凉。 傅锦凉最近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一方面,她和卫然作对,就意味着要得罪一大堆人,而且公司刚起步,事情繁多,还要到处应酬。另一方面,得知她拿着自己的钱跑去和声名狼藉的傅老三合伙,傅锦凉的丈夫李承祖却不是很高兴,虽然有钱赚当然开心,但对于妻子的娘家,这个精明的商人多少还是提防的。 所以,她着实低调了好一阵子,除了必须要出面的场合,都在公司里处理大小事务。 从网上看到了宠天戈和荣甜领证的消息以后,傅锦凉拿上一盒顶级雪茄,跑来找林行远,名为祝贺他在星汉集团站稳了脚跟,实则是来和他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不是。” 将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丢出去的那一刹那,林行远其实就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在这个狡猾奸诈的女人面前太过流露情绪,任何一点点细节,都可能被对方当成把柄,拿捏在手中。 “我知道他们会结婚,只是单纯讨厌这两个人的名字被媒体拿出来反复播报罢了。” 他尽可能地调节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气,试着用最短的时间平复下来。 傅锦凉也不点破,只是微笑着开口:“你能让自己平衡,我却有些为你不值呢。捐献骨髓这种事情,其实还是很危险的,一旦出现并发症,那就是事关性命的大事情。就算没有并发症,谁知道四十岁,五十岁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可以说,你都把半条命给了她儿子,她忘了向你许诺的事情,这女人的心,啧啧,太狠了一些,比我还坏呢。” 说完,她捂着嘴,假装笑了笑,眼角一直在瞄着林行远的神情。 他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吸着雪茄。 见状,傅锦凉起身,在这套公寓里来回打量着,伸手摸了摸摆在橱柜上的各种装饰品,悠然说道:“哎,你这几个月,都会在南平和中海两头跑了?看得出,你的老板真的很器重你啊。没想到,蒋成诩年纪不大,做事倒是很沉稳。这些年,北上的企业大多都水土不服,不知道这一次星汉集团会不会做到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呢?” 她的眼睛很亮,看得出,是对蒋成诩有了一丝好奇。 林行远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蒋先生对你这种女人不感兴趣,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傅锦凉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就那么饥|渴吗?老实说,我现在对宠天戈都没什么想法了,只是不想让他过得那么顺心而已,和几年前的心境大不相同。可惜呀,有些人就看不透,总是对不切实际的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劝也劝不动。” 她低下头,拨弄着手指。 林行远的表情微微一变,傅锦凉忽然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可没说你,我说的是唐渺那个傻女人。她到现在还想着,等事情结束以后,她就能得到宠天戈了,多幼稚啊。” 他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猛地转移了话题:“这么说的话,她还真傻,就像是夜澜安一样傻。” 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乍一听见林行远提起夜澜安,傅锦凉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了起来。毕竟,谁都不愿意莫名地提起一个女人,尤其还是死得那么惨的女人。 “呵呵,是,是啊。” 她有些讪讪地接口道,然后就不再说什么了,似乎在隐约忌惮着什么一样。 幸好,林行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放下还没抽完的雪茄,先熄灭,然后起身拿起外套,边走边说道:“走吧,为了感谢你的礼物,我请你吃饭,地点你来选。” 傅锦凉笑笑:“好啊,那可别怪我狠狠吃你一顿。” 两个人吃了一顿饭,然后傅锦凉谢绝了林行远要送她回去的好意,表示自己约了一个朋友去做spa,先不回家。 林行远也不勉强,和她道别,直接离开。 他也没有回家,而是一直把车子开到了护城河下面,然后一个人站在车外,默默地抽着烟。 一个人的夜,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记得,当年在国外求学的时候,压力总是很大,华人的圈子就是那么大,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那些人。一开始,林行远还会去参加一些当地华人社区举办的各种派对,觉得看到熟悉的东方面孔,会心生亲切。两三个月以后,他就懒得再去,甚至不愿意再去结交新的朋友。 从那以后,每一次因为课业负担太重,睡不着的夜里,他就一个人开车上山,到山顶上抽几支烟,看看浩渺星空,再开车下山,回去继续看书。 后来很多年的某一天,他看见网上爆料,说某个知名影帝,偶尔会乘飞机去英国喂鸽子,然后再默默地飞回来。很多网友笑着说,这可真是有钱任性。而林行远却能明白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当初看的不是星星,或许影帝喂的也不是鸽子。 一直在外面站到手脚发麻,林行远才重新坐上车子。 他没有急着开车,而是打开右手边的一个暗格,小小的空间,刚好能放下一两本书。 然而暗格里并没有书,只有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显然已经有了一些年头,边缘微旧,幸好是硬壳装帧,禁得起时间。从外形上看,应该是女人的日记,因为本子本身看起来可爱,不像是男人的风格。 林行远沉默地将它拿起,却久久地没有翻开。 日记里的内容,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不敢说倒背如流,也差不多了。 这本日记的出现,可以说将他好不容易才走向正轨的生活彻底打破。几个月以前,当他拿到这本日记的时候,他才知道,也许对他来说,“平静生活”永远都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遥远的梦。 日记是夜澜安所写的。 日记上的日期,是在他们恋爱之后,多年以前。 她做不到每天都写日记,有时候三五天写一篇,有时候个把月才写一篇,非常任性。但尽管这样,前前后后也足有几百篇,短则百来字,长则千余字。 也许每个人的内在自我和外在自我都是不一样的,夜澜安虽然骄纵任性,但在日记里,她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字里行间都能流露出与平时不太一样的敏感。 在这本日记里,从她的文字中,也能感知到她在各个阶段里所处的情绪。 夜澜安似乎早有预感,知道自己可能会没有善终,于是她将这本日记寄存在一个奇怪的店里。这个店是几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开的,叫“时光快递”,客人可以将任何可以保存的物品寄存在他们的店里,而他们则会按照客人的要求,在特定的时间,把该物品寄给特定的人,或者特定的地址。 很多情侣都会写下情书,约定在三年五载以后,寄给恋人,也算是小小的浪漫。 而夜澜安则是把自己的这本日记留在了那里,让店主寄往了喵色唇酒吧,收件人是林行远。 关于寄送的地址,她想了很久,她知道,也许几年以后,林行远就会卖掉他们结婚时买下的别墅。她左思右想,最后终于选中了那间酒吧。 喵色唇的生意一向很好,不出意外,林行远不会转手,另外,他在那里和他心爱的女人见过几次面,对他来说,那是个有着纪念意义的地方,夜澜安相信他不会随便丢掉。 果然,隔了那么久,这本日记还是辗转送到了林行远的手中。 一个字不落地全都看完,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一生,还曾被一个女人这样爱过。 也许,一个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真爱自己的人。 而他何其有幸,有一个女人至死都爱着他。 虽然,这份爱因为嫉妒而变得畸形,患得患失,充满了罪恶和血腥。 也是在这本日记里,夜澜安写下了她是如何被傅锦凉抓住了把柄,一点点被这个女人逼着走入黑暗漩涡的全过程。 对傅锦凉来说,她的手上没有直接沾染过鲜血,因为有棋子为她身先士卒。 夜澜安就是这枚棋子。 她自己也承认,她确实有心魔,受了蛊惑。但她也承认,假如没有傅锦凉的一再诱导,也许她的下场不会那么凄惨——终生残废,腹部以下全部绞烂,永远以不人不鬼的形象在世上苟延残喘着。 第六十八章 心灵鸡汤 把车稳稳地停好,卫然先下了车,然后绕到副驾驶这边,为唐漪拉开车门。 她犹豫着,用手拉了拉缠在颈间的围巾,将下巴埋进围巾里,不肯下车。 卫然也不催她,只是柔声安抚道:“别怕,这里是宠天戈的地盘,你想想看,谁敢在他的地盘上闹事?刚才那么多人拦着我们呢,绝对不会有事。乖,先下车。” 听他这么一说,唐漪才踏出车门,紧紧地拉着卫然的手。 宠天戈和荣甜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四人一见面,相互稍一点头,便飞快地走进别墅,没有在外面多做耽搁。 荣甜已经让家里的保姆准备好了茶水和水果,摆了一茶几,她招呼着唐漪,让她挨着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既不怠慢,也不过分亲热。 听常玖玖说,唐漪因为在婚礼上受了很大的刺激,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 所以,荣甜也小心翼翼,尽量不去触碰唐漪心中的伤口。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这边刚一派人去联系他们夫妇二人,卫然就给出了反应,直接带着妻子上门了,十分迅速。 “不好意思,主要是考虑到狗仔,这里毕竟安全一些,不会被偷|拍。” 落座以后,卫然主动解释着。他也知道,贸然上门是很没有礼貌的举动,可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借着这个机会,他才能说服唐漪出门。她一个人憋在家里这么多天,连一口新鲜空气都没呼吸过,都快要闷出病来了。 “没关系,我早就想约你们夫妻两个人过来坐坐,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就会。择日不如撞日,这不是就来了吗?” 宠天戈微微一笑,主动帮大家斟满茶水。 他用余光看见,唐漪的脸色不是很好,一张小脸尖尖的,瘦得都有些脱相了。虽然女艺人大都很瘦,但这种病态一般的美,普通人恐怕还真的接受不了,毫无血色的脸,鸡爪一样的手,毕竟和“美丽”两个字还是沾不上边的。 “荣小姐,听说,你想和唐漪聊一聊工作上的事情,是吗?” 卫然也没有多做寒暄,喝了几口茶,便直奔主题。 闻言,荣甜自然也不会拐弯抹角,她捧着茶杯,认真地开口说道:“唐小姐在我的公司建立之初,就以一个非常优惠的价格做了代言人,这份情谊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也不说太多客气话,实不相瞒,荣氏那边出现了一些危机,而我的分公司其实和总公司的联系有限,我想尽快脱离出来,好在账目一直是独立的,我能做主。所以,我想和唐小姐谈一谈,关于做我公司长期形象代言的事情。” 等她说完这些话,不只是卫然,就连唐漪本人都愣住了。 从进门以后,唐漪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脸上的表情亦有些防备。 “抱歉,我已经终止全部工作了。” 安静了片刻,唐漪低声拒绝道。 荣甜其实早就猜到了她会谢绝邀约,因为她的状态看起来的确十分不好,不只是身体上,还有精神上,整个人体内的精气神儿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样,非常萎靡。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过,你也别急着马上拒绝我,毕竟这是一件大事,真的操作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你也可以再考虑,调整心情,我会等着你的好消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说罢,荣甜轻轻伸出手,覆盖在唐漪的手背上,握住了她的手。 唐漪微微一顿,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彩。 这段时间里,因为那桩丑闻,卫然的公司损失惨重,不只是赔了许多违约金,而且就连其他艺人的通告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不少栏目组忽然打来电话,说某某某艺人原定的某某某节目不能上了,有机会再合作。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后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新晋艺人都对公司一姐表示不满,认为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曝光率却一下子降低了很多。 一开始,大家也只是私下里抱怨着,但随着情况并没有好转,外加其他公司的艺人节节攀升,他们的情绪愈发激动,甚至有艺人在周一的公司例会上直接表达了自己想要解约的想法。 有人牵头,其他人也难免跟着蠢蠢欲动。 就在卫然准备和公司的其他高层一起商量出应对之策的时候,一个重磅消息传来:公司的元老级资深经纪人曾永宁宣布跳槽,而且,他手下的若干艺人也纷纷表示,会跟随自己的伯乐,一起前往新的公司。 而这个所谓的新公司,不是别的,正是由傅老三和傅锦凉一起投资的华采娱乐。 对方开出来的条件十分诱人,而且愿意承担这些艺人的解约费。 虽然还有大部分艺人持观望态度,不过,曾永宁在圈内的名气和地位都太引人注目了,他的去向绝对会在娱乐圈里带来一阵不小的震荡。 当初,卫然能够从卫了的手中分到一杯羹,有一半的功劳都要算在曾永宁的头上。可以说,没有曾永宁,就没有今天的卫然,两个人也一直惺惺相惜。然而,这一次,曾永宁却没有继续陪伴着他,而选择前往新东家效力。 “你和曾永宁谈崩了吗?” 宠天戈这两天也比较关注这条新闻,所以,他自然知道,这位金牌经纪人要带走卫然手下的半壁江山,投入敌营。 “……是。” 稍一犹豫,卫然说出实话:“他建议我马上解约唐漪,并且索要大笔违约金,还觉得我应该和她离婚。我当然不可能同意。” 宠天戈点点头,就连一旁的荣甜也觉得,从为公司的利益考量作为出发点,曾永宁的提议倒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只不过,炒掉老板娘这种想法,太不切合实际了。 “连公司的一半都是她的,这些人凭什么让她离开?她不只是我公司的艺人,还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故意毁掉。” 卫然揽过唐漪的肩头,轻声说道。 唐漪在他的怀中瑟缩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 见状,荣甜连忙给她拿了几块水果,随便说了几句话,转移了这个话题。 似乎也觉得当着唐漪的面说这些话不太好,两个男人借着抽烟的机会,从客厅走出去,一直走到和客厅相连的小园,避开她们。 等他们走远了一些,荣甜才开口道:“卫先生真的很爱你。其实我们都很傻,往往会因为讨厌我们的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被打击得一蹶不振。殊不知,他们为的就是击垮我们,让我们承认自己的失败和无能。而真正爱我们的人却只能看着我们的堕落而流泪伤心,甚至因为觉得自己无能而倍感折磨。” 唐漪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荣甜注意到,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指节已经泛白了,说明她其实是听进去了,使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听进去就好,要是连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那才是真的没救了。 她沉默着,好半天之后,唐漪才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控制不了……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吞噬掉了……”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被剥夺了一切的感觉……令她痛苦不堪,甚至不想出门,不想见人。 唐漪怀疑,自己这辈子永远都要被印上耻辱的烙铁,虽然她从来没有用身体去换取哪怕一部戏约,可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猜测和诽谤,令她窒息。 一想到那些,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荣甜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想下去。 等到唐漪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荣甜已经将一张名片塞进了她的手中。 “你现在的状态亟需调整,相信我,单凭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很难做到。所以我介绍你去见一下这位王小姐,她是一个很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我认识她,之前她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陪你去见见她,你和她聊聊,一定会有收获的。” 唐漪一愣,掌心触到那硬硬的卡片,愕然道:“难道……难道我已经有心理疾病了吗?” “谁说一定要等到有病了才可以去找心理咨询师呢?现代人的生活压力太大了,尤其是艺人,生活在一个几乎透明的环境里,一举一动都受到夸张的注意,也许你一直都很累,正好借助这个机会,去好好释放一下,得到足够的休息。有时候,停下脚步来,只是为了稍后去看更好的风景。” 心灵鸡汤虽然被人不齿,可偶尔喝上一碗,还是会令人产生一股打了鸡血一般的激情。 果然,听了荣甜的一席话,唐漪的表情终于稍微生动了起来,两只眼睛也不再暗沉沉的了。她收好那张名片,表示一定会去,希望她能陪同自己一起。 “好,只要你愿意去,我随时都有时间陪你。” 她非常认真地答应下来,因为荣甜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优秀的一个新生代女演员,被对手恶意地用流言蜚语彻底击倒。 第六十九章 好机会 两个男人各自吸着烟,站在小园里,沉默了片刻,谁都没有再说话。 如果说,仅仅是傅老三看中了内地娱乐市场,联合了傅锦凉的夫家一起投资,新建了一家娱乐公司,和卫然唱对台戏,那么他其实是不惧怕这种正面交锋的。 毕竟,哪行哪业都有竞争,再说这个圈子里也从来不缺乏竞争。 但傅老三明显是在公报私仇,他当年没有能够趁机占到唐漪的便宜,眼看着她现在嫁给卫然,一路青云直上,爱情事业双丰收,自然心生妒恨。再加上傅锦凉从旁煽风点火,以李家作为靠山,并带来大笔资金,这件事就完全没有那么单纯了。 “曾永宁那边,就不能再拉拢一下吗?如果他走,至少会带走五个成熟艺人,对你来说,损害太大了。他们一解约,你公司三分之二的拍摄都得终止,这已经不是单纯索赔违约金的问题了。” 在商言商,宠天戈考虑事情的出发点,向来都是利益。 他知道卫然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可毕竟当局者迷,眼下的情况是,假如舍掉一个唐漪,能保住整个公司,的确也不是一件赔本的事情。 卫然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皱眉头说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拿自己妻子的前途开玩笑。这一行有多难,我比你更了解,她这么多年来不容易,我不想让她止步在一个丑闻上。” 点了点头,宠天戈吐出一圈烟雾,似笑非笑:“谁容易?壮士断腕也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你现在咬牙死撑,不仅便宜了对手,还要给自己最亲近的人带来最大的心理压力。假如我是唐漪,我会因此而感到无比内疚,甚至会影响你们的婚姻。” 他说中了卫然最恐惧的一点。 这些天,唐漪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经常失眠,迫不得已之下,她开始服用安眠药。卫然发现以后,将其余的安眠药全都收起来了,生怕她会出现意外。 “卫了怎么说?” 关键时刻,宠天戈也懒得和他兜圈子了,他从来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 卫然抬起头来,将他重新打量了一遍,这才失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知道他会怎么说?自从我一个人出来自立门户,我已经和他完全没有联系了。他现在应该很高兴吧,毕竟,现实给了我一道响亮的耳光,我输给了他。” 兄弟二人爱上同一个女人,反目成仇,弟弟不愿再居于人后,所以离开家门,独自创业,甚至还带走了一批家中的元老级人物。 这种戏码,虽然很俗气,很狗血,却也很常见。 宠天戈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沉思了几秒钟,这才叹气道:“早知如此,你当初何必做得那么绝呢?卫了还是心疼你,要不然,你以为你能那么顺利就成立公司,和他叫板吗?” 卫然低下头,想了想,点点头:“是,我知道,卫了只是怨恨我对他隐瞒了心思,却从来没想过真正把我赶尽杀绝。那时候年轻气盛,觉得天底下老子最牛逼,现在想想,确实很傻逼。” 而且,他当年爱上的女人,从来没有爱过他。 因为自责,她甚至还孤身一人跑去国外,只希望他们兄弟二人不要为了自己反目成仇。 “算了,你们两个人都结婚了,还总提过去的事情干嘛?要我说,你别干挺着了,去找卫了吧……” 不等宠天戈说完,卫然立即打断了他:“不,我不会找他的。过去是我不对,我也不会再给别人添麻烦。我今天带唐漪来,只是想要让她和你老婆好好聊一聊,她们都是女人,比较好说话。我并不是为了让你帮我才来的,你不用多想。” 天生的骄傲,令他不愿意低头。 宠天戈微微一笑:“那是,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我是不愿意蹚浑水。更何况,傅家这几年势头很猛,没有十足的把握和理由,我不会和他们正面硬干。” 他早就过了随随便便就为别人打抱不平的年纪,再说,商场如战场,只要出手,就意味着不死不下场,没有弄清楚情况之下,宠天戈不会贸然加入这场战争中。 明明对方的话冷酷无情,卫然听了之后,却笑了,他松了一口气:“这才像是你的作风。要不然,我还真的会觉得有些害怕,以为你被鬼上身,居然变得那么好心。” 最近这一两年来,宠天戈的确变得比以前好说话,多少有了一些人情味。 大家私底下都说,这是因为得到了爱情的滋润,冷汉也成绕指柔。 但是,熟悉他秉性的人却都知道,就算宠天戈表面上变得再温和可亲,他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会随便变的,比如杀伐果断,再比如在商场上的冷酷无情。 “你才是鬼呢。” 宠天戈笑着骂了一句,熄灭手上的烟,准备回去。 临走之前,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哎,你听过ted演艺公司吗?” 卫然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信息,有些茫然地回答道:“好像听过,是南方的一家小公司吧,二十年前签过几位歌手,在当时挺红的,可惜后来就没有消息了,唱片业不景气,到处都是盗版。” 宠天戈“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因为担心着还在客厅里的唐漪,所以卫然也草草结束了和宠天戈的谈话,返回客厅。 看见她和荣甜在聊天,气氛轻松,他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问道:“哎,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女人聚在一起,总是能聊个不停呢?” 荣甜笑了笑:“那是。你不知道吗?两个女人就算是初次见面,只要凑在一起说第三个女人的坏话,没几分钟,她们就能成为相见恨晚的好朋友!我们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直接,怎么样,你们男人嫉不嫉妒?” 刚走过来的宠天戈就听见这么一句,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接过话题:“嫉妒也没用了,这辈子做不了女人,下辈子再说吧。” 一旁的卫然摸着下巴,沉吟两秒钟,忍着笑意说道:“也不见得做不了啊……你只要狠下心来,对自己狠一点,还是有可能的……” 他拼命憋着笑,一张脸都红了。 就连唐漪都被这个十分邪恶的话题带笑了,她嗔怪地瞪了一眼卫然,佯装不悦地说道:“就你话多!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说笑话?好吧,从今天起,每天晚上说十个笑话才能睡觉!” 荣甜和宠天戈不约而同地伸出一只手,用力拍着:“耶!” 敢情,一唱一和地挑拨别人的夫妻感情,才是这对夫妻的恶趣味。 被摆了一道的卫然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无奈:“说笑话?老婆,只要你能开心,别说说笑话,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虽然是半开玩笑的性质,可唐漪知道,他有多认真。 她忍不住站起来,扑进他的怀里,用力抱紧他,把头紧紧地埋在他的胸前,唐漪小声说道:“对不起,这些天我太任性了,让你担心了。我明天就去看心理医生,我会尽快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的。” 虽然小声,但对于竖着耳朵的荣甜和宠天戈来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荣甜做了个口型:“我介绍了一位心理医生给唐小姐。” 宠天戈皱眉:“你什么时候去见过心理医生?我怎么不知道?” 在心里暗呼一声“完了”,荣甜这才意识到,自己去看心理医生这件事,其实是瞒着宠天戈的,好在她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也就没有和他说。 她吐吐舌头:“是张律师的表姐,有一次偶然遇到,大家一起喝了下午茶,我得了对方的一张名片嘛。刚刚就正好拿出来借献佛了,我明天陪唐小姐一起去一趟,说不定会有效果。” 话音刚落,卫然惊讶的声音也跟着响起:“真的?你终于肯出门了?” 今晚肯来这里,还是唐漪看在多年来和宠天戈的交情,如若不然,她绝对不会踏出家门半步。 唐漪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不想再堕落下去了,我要尽快恢复工作,还要感谢宠太太给我这么好的工作机会,让我代言。” 听见别人称呼自己为“宠太太”,荣甜顿时感觉美滋滋的,差一点忽略了两个男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你觉得不妥当吗?” 她有些担心,因为宠天戈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多变,卫然也是,两个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全都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没有,很好。我只是觉得,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宠天戈笑了笑,卫然也跟着笑了笑,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就连唐漪也笑了,点头道:“的确,绝对不能浪费,我已经被傅家的人欺负太久了,也该发声了。要不然,既对不起我的公司,也对不起我的粉丝。” 只有荣甜一个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宠天戈摸了摸她的头顶,浅笑道:“你要是想去,也行,但千万别下车,别抢了唐漪的风头。” 她还是有些不懂。 第七十一章 一丝丝可疑 她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把手机拿到光线好一些的地方,迎着光又看了一遍,还是觉得那块区域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同。 “屏幕脏了?” 自言自语一句,荣甜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拿了张纸巾,简单擦拭了一下手机屏幕,然后将手机收起来,同时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一边吃东西一边玩手机,以免屏幕上沾满指印,要是溅上水或油就更加不好了。 很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了,唐漪的心理咨询也结束了。 王琳达送她出来,轻声叮嘱道:“如果时间方便,一定要按时过来,下一次我会为你做一次其他类型的心理解析,有助于全面了解你的状态。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能有意识地控制情绪,就说明你的心理是偏向于积极健康的,只不过现阶段的压力有些大。” 唐漪点点头,真诚向她道谢。 “你别感谢我,这是我的工作,更何况报酬不菲。你应该谢宠太太才对,我也要谢谢她,为我介绍客户,有机会一定要我请下午茶。” 王琳达笑着说道,也看向荣甜。 这下子,荣甜就成了三个女人里最尴尬的那一个:“我、我是不是成了掮客?不过,有人请客,我自然却之不恭。” 大家又聊了几句,王琳达看了看时间,她接下去还有一个预约的客户,所以就没有多留她们。 唐漪和荣甜一起离开,幸好,大厦楼下的那群记者已经都离开了,不用担心再被围攻。二人顺利地乘坐电梯下楼,坐上保姆车,准备去婚庆会所试妆。 “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对你找的这家公司印象深刻,各个细节都做得很不错。所以,这一次我也跟风,找了这一家。” 荣甜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她害怕自己的话会令唐漪回想起婚礼上的事情,但假如不说的话,又怕她发现自己也找了同一家婚庆公司,而感到不高兴。 “是啊,这家的服务真的很不错呢。我也很荣幸能够陪你去试妆,一定要挑选一个又漂亮又干净的妆面,让化妆师帮你多试几种!” 幸好,唐漪没有面露不悦,反而露出很期待的表情。 荣甜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是专业的嘛,说起穿衣化妆,我身边真的是没有比你再有发言权的了,有你帮我参谋,我一点儿都不担心!”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那家负责承办宠天戈和荣甜婚礼的婚庆会所。 这家会所每个月只跟进一对新人的婚礼筹备,所以收费极高,但同样的,他们的服务也是国内顶尖的,对得起那份天价。 正因为如此,很多明星艺人和官商子女都会慕名前来,这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需要提前三个月以上进行预约,还不一定能够排得上,尤其是婚礼旺季,更是先到先得,晚一步都不行。 会所的经理已经早早地带着公司的团队等在门口了,原本,他们是打算上门服务的,没想到宠太太纡尊降贵,竟然肯亲自过来。得知这个消息,会所上下顿时有些紧张,不敢出错,力求完美。 今天的主要内容是给新娘试妆,婚礼当天,荣甜一共要更换四组造型,一组中式礼服,一组婚纱,一组晚礼服,一组旗袍,风格不同,要求也不同。 因为她的礼服都是请国外知名品牌的设计师加急定做的,目前尚未完全结束制作,所以,会所的化妆师也只能大致设计出配套的妆容和发型,等到服装完全就位以后,再稍作细节上的调节。 不过,由于荣甜本身的五官和脸型都臻于完美,能够驾驭得了各种风格的妆容,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宠太太,需要先休息一下吗?” 经理客气地将荣甜和唐漪引领到贵宾休息室,旁边就是专属的化妆室,两间房紧邻着,可以自由通行,也可以关上门,形成两个互不打扰的区域。 荣甜今天特地没有化妆,只要简单清洗一下即可,她去洗脸,唐漪一个人留下来,边喝茶边等她。 化妆师和几名助理已经在一旁做好了准备,很巧的是,这个化妆师在几年前就是跟剧组的,后来才拿出积蓄,和丈夫一起开了个人工作室。再后来,他们在工作中遇到了这家婚庆会所的老板,深入了解后,发现彼此的经营理念十分一致,于是进行了强强联合。 那时候的唐漪已经小有名气,是小旦之首,她在那部戏里的妆容,百分之八十都是这个设计师负责的。所以两个人一见面就认出来了对方,大家都感叹着怎么之前没有遇到,要不然就是她来负责唐漪的婚礼了。 “我在国外进修了半年,三天前才回来,接了这个项目。真遗憾,错过了你的婚礼,没能亲手把你打造成最美的新娘。” 化妆师感慨地说道。 想起自己在婚礼上的狼狈,唐漪的目光微微一黯,但她很快笑道:“没关系,你一定要把宠太太化得美美的,她是我的好朋友!” 两个助理带着荣甜返回化妆室,让她先坐下,为她把头发盘在头顶。 “宠太太,我已经看到你的四套服装了,并且根据它们各自的风格特点,以及你本人的……” 化妆师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几种方案逐一讲给荣甜,请她从中选择。 不愧是国内顶尖的化妆师,每套方案都令人耳目一新,而且不失新娘的娇美迷人,非常符合婚礼当日的喜庆和甜蜜,也契合了一对新人的身份地位。 总之,听完之后,荣甜感到非常满意。 “关于最后一套旗袍,由于它是改良版,比较现代化,所以我建议,可以在脖子的侧面,也就是在这个位置,”化妆师指了指荣甜的脖子,让她从镜子里看见具体位置,“进行一个小小的彩绘,图案可以根据您的喜好自行设计,只要别太大就可以。至于使用的颜料嘛,防水防汗,纯植物成分,不会导致皮肤过敏,这一点请放心。” 说着,一旁的助理拿过来一本图册,请荣甜过目,上面有各种各样的人体彩绘图案,大的小的,鸟鱼虫,文字表情,应有尽有。 唐漪也好奇地凑过来,和荣甜一起看着。 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图案,两个女人都觉得十分新颖,唐漪还好,拍戏的时候也画过,在某些车展上也见识过,而荣甜因为没尝试过,所以也跃跃欲试。 “其实不只是婚礼上可以画,如果很喜欢,平时也可以啊,把人体作为画布,进行一番创作。就好像前些年流行的那种文身贴纸,贴在皮肤上,保持几天。因为不是永久的,即便不喜欢了,也不用再去专门的文身店洗掉嘛。彩绘就更方便了,只比卸妆麻烦一点点……” 等等! 文身? 正在挑选着图案的荣甜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觉得脑子里似乎划过一道光,快得令人抓不住,就犹如《名侦探柯南》里,柯南每一次灵光乍现时候的场景。 她急忙放下手上的图册,让助理帮忙把自己的手袋拿过来。 唐漪有些不解,见荣甜神色匆忙,不由得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忘记什么事情了吗?” 荣甜飞快地摇头:“不是忘记,相反,我是想起一件事了!” 助理立即把她的手袋取来,荣甜掏出手机,找出之前保存过的那张照片,拿给身边的化妆师看。 “你看这里,这是不是洗掉文身之后的痕迹?” 一般的化妆师都会稍微了解一些关于文身的事情,所以,荣甜打算听听她的看法。 接过手机,对着光线看了看,由于图片在上传和下载的时候都压缩过,画质不算太高清,所以化妆师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迟疑道:“确实有点儿像,但也不排除是受伤留下来的疤痕吧。” 听她这么一说,荣甜也不禁有些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毕竟,男孩子都比较淘气,小时候弄伤手脚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她一直都忘不掉蒋斌那一次给自己看的资料,其中有一张是钟万美的照片,应该是偷|拍的,她戴着墨镜,正抬起一只手拂着耳边的发丝,笑得十分冷酷嗜血。 因为那笑容实在刺目,荣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正因为如此,她才留意到,钟万美的手腕上有一个不小的文身图案,只是看不太清楚。 而那个位置……似乎和红蜂的手腕上看起来有些异常的那部分区域,是一样的。 这是巧合,还是…… “也对,可能是伤疤呢,我真是喜欢乱想。那我先选一个适合的图案吧……” 荣甜收起手机,向一脸迷茫的化妆师和唐漪笑了笑。 虽然如此,她的心里却默默地记下了这件事,打算回家就告诉宠天戈,让他来决定要不要查一下。 毕竟,汪紫婷是蒋斌最好朋友的妹妹,就像是他的亲妹妹一样,也就是大家的妹妹,她在恋爱方面又毫无经验,一张白纸也似,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比较好。 第七十二章 夫妻联手 接下来的试妆,要比荣甜预料中的效果还要好。 不愧是国内化妆第一人的关门弟子,再加上多次去国外进修学习,化妆师的一双巧手真的具有令人脱胎换骨的能力,更不要说荣甜的五官本就近乎完美。 而且,她当初在整容的时候,整容师应该也是一个追求自然的人,按照黄金比例去调整,没有过度琢磨。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荣甜甚至有些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真的很美丽。要是宠天戈在这里,那表情一定很有趣,早知道也让他来。” 唐漪在一旁笑着打趣道。 听了她的话,荣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不呢,看多了就不稀罕了,就等到婚礼那天才让他看。而且,你们还要帮我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一定不能轻易让他闯进来,千万记得要反复折磨,有仇报仇。”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笑容里都流露出一丝欣羡:看来,外界传闻一点儿不差,宠天戈真的是个“护妻狂魔”,所以荣甜才敢“恃宠而骄”。 唐漪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放心吧,不把红包给得足足的,我们也不会开门的。”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令大家笑得合不拢嘴。 把几处细节和化妆师敲定之后,今天的试妆终于结束,算算下来,也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尽管一直坐在座椅上不动,但荣甜还是觉得累得够呛,腰酸背痛。 幸好,宠天戈从公司过来接她回家,让她先在婚庆会所等着自己,他稍后就到。 卸妆的时候,唐漪见四下无人,小声对荣甜说道:“有句话在我心里来来回回了好多遍,其实我不想说,不想让你心塞。但我总是有一种预感,傅锦凉不会让你们的婚礼顺顺利利地完成的,她想报复。” 其实,即便她不说,荣甜的心里也有这种感觉。 她擦干净了脸,捧着毛巾,想了想,才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躲不了,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再加上她的夫家在东南亚还是有些根基的,现在又有傅老三那条老狐狸助纣为虐,可以说她现在一定把我恨得牙痒痒。” 唐漪握住她的手,默默地安抚着。 一直到坐上宠天戈的车,荣甜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怎么了?试妆不满意?那就再换一家,反正时间还来得及,一定要你喜欢才行。” 他亲自开车,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 荣甜轻轻地打落他的手,小声斥道:“好好开车!我在车上你都不专心,真是该打!” 见她似乎没有太生气,宠天戈这才笑道:“就是因为你在车上,我才不专心啊,要是别的女人在车上,我就目不斜视,专心开车,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多看的。” 一下子抓住他话语中的错处,荣甜顿时嚷道:“看,你说实话了吧!原来你的车上真的坐过别的女人!我就知道!” 不等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宠天戈不禁也十分配合地求饶着:“老婆大人,我错了!以后即便有蚊子想上我的车,我也先检查一下,母的不许进来!” 看着荣甜转怒为笑的一张脸,如果不是在开车,他还真想凑过去,一亲芳泽。 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人,情绪都挂在脸上,笑完之后,宠天戈直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说说吧,万一我能帮你分析分析呢。” 他还是谦虚了,岂止是能分析,如无意外,目前还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 荣甜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先问一问宠天戈记不记得钟万美的手腕上有文身这个小细节,以免自己神经过敏,不小心搞错。 这个问题彻底难住了宠天戈,他一边开车,一边回忆着,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件事的确没什么印象。 “我也是之前见过一张钟万美的照片,她抬起手来撩头发,那个角度刚好能留意到,是手腕靠内侧的地方,就是这里。” 荣甜将袖子向上扯了扯,露出自己的手腕,比划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点点头:“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她忽然迟疑起来,万一汪紫婷还不想把自己已经正式和红蜂谈恋爱的消息传出去呢?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四处传话的大嘴巴,乱嚼舌根。 “快说,都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却又不说了,哪有你这样的?” 宠天戈催促着,说老实话,一开始他本来并不好奇,可荣甜这种欲说还休的态度,却彻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非要听听是什么事情不可。 “好了,我在组织语言呢,别催!” 说罢,荣甜狠狠心,索性就做一回长舌妇,将自己所怀疑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全都告诉给了宠天戈。 没想到,他的反应比她还大,甚至直接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你说的都是真的?” 宠天戈皱着眉头,脸色不善。 “我干嘛撒谎?” 荣甜低下头,从手袋里翻出手机,点开微信,她直接把手机往他的手里一塞,嘴唇微嘟:“不相信就自己看咯!” 宠天戈接过手机,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照片,目光久久地落在了红蜂的那只手上。 他之前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没有任何的证据,自己随口一提,可能会给别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所以,宠天戈一直保持缄默。但他在内心深处,对红蜂被钟万美带走,又被注射了新型毒品这件事存有种种疑虑。 不仅如此,就连栾驰在电话里都跟他说过,说红蜂的心理素质极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个时候,宠天戈还没有多想,毕竟红蜂是为军方工作的,又是做黑客出身,就算心理素质比一般人强,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想来,这一件件事如果都只是巧合而已,就实在太巧了。 就好比当时在监控室内,不只是红蜂一个人在场,还有好几个警察。钟万美怨恨蒋斌对她的追捕,大可以绑走他的几个下属,回去慢慢折磨泄愤,那样的话,对蒋斌的打击才是最大的,何必要带走一个和蒋斌从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任何交情的红蜂呢? 以当时的情况看,就算蒋斌三天后不去亲自将红蜂救回,也顶多算是能力有限,起码不用搭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无论怎么分析,红蜂都不是一个最佳的被绑架人选。 “这件事,你还没有对别人说吧?” 将那张照片传到自己的手机上,宠天戈问着荣甜,神色凝重。 她见他眉目之间一片严肃,也不禁紧张起来,喃喃道:“没、没说呢,我就想先和你商量一下……怎么了?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难道自己无意间捅破了什么奥妙?荣甜顿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她只是一个小妇人,可不想卷入什么国际贩毒大案之中! “还不知道,我找人把这张图放大一些,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说完,宠天戈拿起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让对方帮自己把一张照片放大,看看能不能把局部看得更加清楚。 然后,他将那张照片传了过去。 做完这些以后,宠天戈才抿着薄唇,重新发动车子。 荣甜也知道,自己再问也没有用,还要等照片的分析结果。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她回到家中,不过,一见到两个可爱的儿子,特别是吃饱了奶以后,伸胳膊蹬腿的宠靖珩,荣甜满心的烦恼和担忧一瞬间不翼而飞,彻底沉浸在幸福之中。 刚出生的时候,她发现儿子是单眼皮,心里担心得要命,幸好,一周后,孩子的眼皮从单变双,可她还是担心得要命,因为一只眼睛变了,一只眼睛没变,成了大小眼。那段时间,荣甜吃不好睡不好,就怕儿子小小年纪就没有一副好皮囊,以后没法靠脸泡妞。谢天谢地,满月之后,宠靖珩的另一只眼睛也变成了双眼皮,一对大眼睛黑葡萄似的,双眼皮也是好几层褶的,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珩珩,快让妈妈抱一抱。” 荣甜洗了手,换了家居服,将宠靖珩抱在怀中,不停地逗着他。 宠靖瑄下个月就要返回幼儿园,等到九月份,就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所以,他这几天十分兴奋,自己在家看书,生怕落下学习进度。 “爸爸一回家就进了书房。” 他撇撇嘴,抱住荣甜的大腿,蹭了蹭,表示还是妈妈更好一些。 这狗腿的行为取悦了荣甜,她鬼鬼祟祟地拿了一小块巧克力,刚要塞进宠靖瑄的口袋里,就被宠天戈冷冷一声喝止住:“把手缩回来!” 被抓了个现行,荣甜触电一般,急忙收回了手,讪笑道:“哎呀,我这手怎么忽然不听使唤呢?明明是想放自己的口袋里……” 宠天戈无语地看着她:“你身上没有口袋。” 她张了张嘴,马上转移话题:“照片有结果了吗?能不能用高科技手段,把它局部放大,看清楚上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是听不出来她在顾左右而言他,不过,宠天戈还是睁眼闭眼,哼了一声:“把珩珩放进小床里,和我去书房。” 见他要和自己谈话,荣甜急忙一口答应,放下宠靖珩,和宠天戈一起去了书房。 第七十三章 亲自调查 进门以后,宠天戈随手将书房的门轻轻带上。 他们夫妻偶尔需要谈话的时候,都会在一个单独的空间,以免家里的佣人和孩子听见,这一次也不例外。 伸手将桌上的电脑开机,等待开机的时间里,宠天戈在大脑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可能地把他刚刚收到的消息转述给荣甜。 她却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上前两步,缠住他的手臂,急急催促道:“快说,到底是我神经过敏,还是他真的有问题?假如真的有问题,那我们要不要告诉紫婷?如果告诉了,他们两个人的恋情会不会受影响?” 一连串的问题,令宠天戈不由得苦笑道:“老婆,你抓得我肉痛!” 荣甜一惊,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自己因为激动,手指甲都嵌到他手臂上肉里去了,她讪讪一笑,急忙把白嫩嫩的小爪子缩回去。 “不痛,不痛了哦。” 这种时候,荣甜还指望着宠天戈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自然不敢得罪他。 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我又不是瑄瑄,你少用哄臭小子的方式来哄我!” 荣甜转转眼睛,一脸嬉笑的表情:“你当然不是臭小子了!你是臭老子!好了好了,别说没用的了,你快一点和我说实话,我想知道我这一次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看着宠天戈打开电脑,从邮箱里将那张被放大了数倍的照片下载下来,再点开。顿时,电脑屏幕上就呈现出一帧高清影像,果然,经过一系列的技术加工,照片的清晰度要增强了不少。 “你看,放大之后,可以确定,这一块的皮肤和周围的确是不同的。也就是说,你的观察力不错,在没有放大之前就留意到了。一般情况下,这种自带美颜功能的相机都具有磨皮功能,在拍照的时候就能自动将皮肤的瑕疵弱化。老婆,眼睛很毒辣啊,怪不得那么大。” 像是拍小狗一样地拍了拍荣甜的脑袋,宠天戈与有荣焉地说道,露出一副十分欣慰的表情。 “那是……别拍我脑袋!” 她一开始还很得意,等到意识到他的动作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宠物,荣甜立即不愿意了,打落他的手,凑近电脑屏幕,用三根手指轻轻拉大图像,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过,万一是他小的时候淘气,把手腕这里弄伤留下了疤痕呢?毕竟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就是因为害怕类似的原因,所以才一直拿不准主意呢。” 看着那有些古怪的痕迹,荣甜喃喃说道。 宠天戈笑了笑:“亲眼看一看,不就知道了?百闻不如一见,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她站直身体,思索了几秒钟,态度依旧有些迟疑。 “可有的时候,眼睛也会欺骗你啊。” “所以,除了眼睛,也要用这里。总也不用的话,就会生锈了,吱嘎吱嘎响。”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抓住每一次和自己抬杠的机会。所以,宠天戈无奈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提醒她,不光要看,还要思考。 “你拐着弯地骂我笨嘛,我听得出来!” 荣甜气哼哼地说道,马上又被他刚刚的话给吸引住了:“亲眼见?怎么见?找他们一起吃饭吗?总得有个理由吧。” 宠天戈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真是笨呐,红蜂现在每天还得去紫婷那里注射药物呢,只要我们也过去,不就能遇到了?再说,钱是我出的,我去看一看我的钱有没有用到实处,总不为过吧。” 他语气淡淡,可眼神却是透着一丝冷冽。 被说得哑口无言,荣甜只能承认,这年头,有钱的真是大爷,连借口都不用自己费心去找,随手一抓就有。 宠天戈绕过她,将那张照片彻底删除,不留任何的痕迹。 “你的心事都挂在脸上,明天你别和我一起去了,留在家里吧。” 荣甜急了,顿时大声反驳道:“那可不行!这件事还是我最先发现的呢。哪有你这样的人,得到了线索,就把我这个线人给一脚踹开?” 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宠天戈那么深的城府,可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剥夺她亲自去验证的权利。 “要去也行,你知道该怎么做。” 思考了两秒钟,身边的男人露出色眯眯的表情,那只不老实的大手也缠上了荣甜的腰,轻声呢喃道:“上一次不也是在书房吗?结果被该死的卫然给打断了。要是你现在给我补上,我明天就带你一起去……” 这、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坐地起价! “你可别考虑太久,这事儿不能拖。” 说罢,男人动了动腰,用实际行动提醒她,自己可是等不及了。 荣甜狠狠心,索性把他推到旁边的一整排书架前,用力扯着宠天戈腰间的皮带,一脸大义赴死的表情,嘴里念叨着:“那你快点完事,完事了我还要去洗澡呢,每次都那么久,累死了……” 他顿时哭笑不得,居然还会有女人嫌自己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太持久,如果他不久,她才应该感到难过吧。 不过,好不容易能够尝试一下陌生环境,宠天戈也就忍耐了她的唠唠叨叨,他索性捧住她的脸,重重地吻住那张小嘴,不允许她再说影响气氛的话。 第二天一早,一直到坐上了车,荣甜的眼刀就没停过,刀刀割在宠天戈的脸上。 而春风满面的男人则是心情大好地开着车,还摇下一半车窗,吹着小风,哼着小曲,一副非常餍足的样子。 昨晚,宠天戈所谓的“尽量快一些”就是干脆没有让她吃晚饭,折腾到十点多,给她喝了一碗汤,洗了个澡,又开始第二轮,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放开荣甜。 可怜她一共没有睡上三个小时,就得爬起来,带上自己的好奇心,跑去验证红蜂的手腕。 “你这么一直盯着我,我怕我会脸红。” 宠天戈一边开车,一边腾出一只手,挡住自己的侧脸,笑得十分得意。 “你等着的!婚礼之前,你都别想再碰我一根指头!” 副驾驶的女人抓狂地咆哮着,刚想伸个懒腰,她就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得无法舒展,只好僵硬地坐在位置上。 “啊?好吧,你居然有这种癖好,我表示尊重,我下次一定不会碰到你的手指,放心吧。” 宠天戈如沐春风,从善如流地说道。 “……” 车子里彻底安静了。 对于宠天戈夫妇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单位,汪紫婷是有些意外的,而且,他们早早就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口,一直等在外面,她感到十分抱歉。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 荣甜笑着说道,闻言,汪紫婷急忙打开门锁,请他们进来。 她虽然在单位是最年轻的,但因为在一线工作了几年,实践经验要比年长的同事还要丰富,因此很受单位领导的器重,甚至破例单独给她拨了一间实验室,还有一套单身宿舍,就在单位旁边,步行十几分钟即可。 因为走得急,她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看上去更显得稚气,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似的。 “没事先告诉你我们会来,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荣甜客气地问道,心里却暗暗地想着,当然不能告诉你,你现在和红蜂正是甜蜜热恋期,一定会告诉他,那他岂不是就有心理准备了。 “没事,反正我现在就是每天上午给萧乾熙注射一针药物,然后记录一下数据,不忙的。” 果不其然,一提到男朋友,汪紫婷白皙的脸上立即闪过两片红晕。 “斌哥送他过来,大概再有十分钟就到了。你们先坐,我去打点热水泡茶,我们单位条件有限,可能明年才能配饮水机。” 汪紫婷提着两个热水瓶,走了出去。 见她出去,荣甜立即抓着宠天戈的衣袖,摇晃了几下:“你快到处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他无奈:“淡定。” 过了一会儿,汪紫婷回来了,给他们泡了两杯茶。 “宠先生,这一次多亏有你的资金做保障。那种针剂是非常昂贵的,我们单位当年申请了五支,用来做研究,最后上头也只批下来了两支而已,像我这种资历的小研究员,甚至都没有资格去碰。所以,你能伸手相助,真的是太感谢了!” 她是诚心实意地向宠天戈道谢,而且,从私人角度来说,她也是为红蜂感到庆幸。假如没有宠天戈出钱,单凭他自己的积蓄,想要承担起来还是十分吃力。而他只是军方聘请的一个数据科研人员,严格来说并不是军方自己培养出来的,类似于合同制员工,还是很难保证会得到充分的治疗。 “不管怎么说,能救人就是最好的,有些情况,即便有钱都未必能够救得回来。” 宠天戈微微一笑,并不居功。 倒是汪紫婷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凛,叹息道:“是啊,斌哥的好几个手下都牺牲了,小沈虽然没大碍,不过据说心理受到了一些影响,一拿起枪,两手就抖得厉害,可能以后只能转做内勤。相比之下,萧乾熙还是很幸运的,他体内的余毒含量已经降到安全线以下,今天是最后一针……” 第七十四章 拙劣试探 一听这话,宠天戈和荣甜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来了一丝庆幸。 假如他们稍微懒一些,不急于一时,打算过几天再来,可能就会扑了个空,甚至白白浪费掉这条宝贵的线索。 由此可见,真的是人生苦短,一旦想到什么,就要马上去做,片刻也耽误不得。 “最后一针?以后都不用再注射了吗?” 想了想,荣甜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汪紫婷一边套上白大褂,一边笑着回答道:“针剂太贵了,虽然有效,但如果继续注射,就真的是浪费钞票了。而且,这两天的数据都是很乐观的,接下来可以服一些辅助治疗的药物,效果是一样的,没必要再多钱。” 虽然的是别人的钱,但她结合红蜂目前的实际情况,再加上自己的专业判断,还是决定注射完今天这支针剂,就彻底停用它,换成其他药物,慢慢调养。 “钱不是问题,千万别前功尽弃。” 宠天戈并不是很在乎钱,反正之前都已经了那么多。 正说着,蒋斌已经带着红蜂一起过来了。 今天是好天气,气温也比前两天略高一些,蒋斌穿着制服,每一颗扣子都系得整整齐齐,自然热得一头是汗,进门就摘掉了警帽。 倒是红蜂居然也穿得不少,长袖连帽衫,此刻白皙的脸上也是滴滴汗水。 “车里空调坏了,一会儿我送去修。对不住了,害得你也跟着出了一身的汗。” 蒋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见状,汪紫婷连忙抽了几张纸巾,分别递给他们两个人,口中娇嗔道:“你们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这两天气温偏高,还穿那么多!” 两个男人接过纸巾,飞快地擦着汗。 倒是荣甜的目光落在红蜂的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拼命回忆着,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手臂的样子,似乎永远都是一件长袖上衣。 她这么一想,愈发笃定,他绝对是有问题的。 荣甜飞快地看了一眼宠天戈,发现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她立即在心里做出来了一个决定。 走到桌旁,拿起一杯汪紫婷刚沏的绿茶,荣甜小心翼翼地捧到了红蜂的面前,笑着说道:“刚泡的茶,还一有点烫,你吹吹喝,刚出过汗的时候,一定要多喝点热水……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没烫到你吧?” 红蜂伸手的时候,荣甜的手好像松开得太早了,两个人没有衔接好,那一杯茶水顿时全都浇在了红蜂的手上,连手臂都湿了一大片。 “没事吧?都怪我,我以为你拿住了,就先松手了……” 荣甜一脸歉意,急忙帮他擦拭着。 “袖子都被打湿了,我帮你卷起来!”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红蜂的袖子用力地向上一拉,露出整个腕部。 咦?! 怎么什么都没有? 没有疤痕,也没有痕迹,手腕内侧的肌肤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荣甜愣住了,心里十分纳闷,难道她记错了左右方向,应该是另外那只手吗? 不对啊,是这只手啊。 可她又不能把他的另外一只手的袖子也卷上去,那就太明显了,一定会惹人怀疑。 “我没事,其实水已经不很烫了,再说男人的皮肤比女人要粗糙一些,真的没关系,我去用冷水冲洗一下就好了。” 红蜂十分大度地说道,然后站起来。 虽然他说没事,可手腕那里还是被烫得有些发红了。 “我陪你去,洗手间在外面。” 见状,汪紫婷不禁有些心疼地说道。说罢,她急忙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条全新的毛巾,和红蜂一起向外走去。 一直到他们二人都消失在门后,荣甜才露出沮丧的表情。 她怀疑,自己可能坏事了。 “对不起……” 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荣甜就不开口了,只是耷拉着脑袋,盯着脚尖,以免宠天戈会骂她。 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倒是坐在一旁的蒋斌用不解的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着他们两个人,不明白这对夫妻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看起来如此古怪。 “你呀……” 宠天戈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 他现在再去骂她,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只能说,这个红蜂,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狡猾,还要危险。 他们已经尽可能地不露声色,但对方还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这说明,无论他到底是谁的人,无论他到底为谁效力,这都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所以,荣甜的做法还是有一点收获,那就是从侧面印证了,红蜂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你们非要打哑谜吗?” 蒋斌摊开两手,好笑地问道。 看了他一眼,宠天戈朝他做了个手势,只见蒋斌的表情微微一变,没有再说什么,眼神却一下子变得愈发深邃。 他自然很清楚,在这里不方便多说。 很快,汪紫婷和红蜂一起回来了,二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十分亲密。 荣甜忸忸怩怩地走上前,又道了一遍歉。 “紫婷心疼坏了吧?” 说完,她看向汪紫婷,故意眨了眨眼睛,立即令汪紫婷红了脸,小声支吾了几句。 “好了,快让紫婷做正事吧,一会儿蒋斌还得去修车呢,别耽误时间。” 一直没有说话的宠天戈忽然出声,顺便走上前,一把将荣甜一把搂进怀中,同时看向红蜂,充满歉意地说道:“真对不起,我妻子是小孩性格,听说你们两个人在偷偷恋爱,就想做个恶作剧,看看紫婷紧不紧张。” 他知道,这个借口虽然不是顶好的,但多少也会有一些可信度。 果然,一听这话,红蜂也笑了笑,扭头看向身边的汪紫婷:“当然紧张了,她都快哭了。” 几个人之中,蒋斌算是最吃惊的一个了。 他有些不悦地看向汪紫婷,假意生气地吼道:“真是女大不中留,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家居然都知道,就我状况外?” 汪紫婷急忙松开手,飞快地跑到蒋斌的身边,连声道歉:“斌哥,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想找个正式的机会告诉你嘛。你别生气,绝对不是想要瞒着你!” 闻言,蒋斌这才转怒为笑:“逗你呢,你谈恋爱,我很开心,妹妹终于长大了。” 办公室内的气氛稍微缓和下来,靠在宠天戈怀中的荣甜终于不再头皮发麻,手脚发凉。不过,她刚刚稍微一动,身后的男人马上用手臂勒紧她,似乎是用行动来告诫她,不要再乱说话。 打过针之后,汪紫婷重新记录下来了红蜂今天体内的各种数据。 她十分欣喜地说道:“真的被我说中了!刚刚是最后一针!明天就不用再注射药物了,不只是为了省钱,而是的确没有这个必要了,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只要每天按时服药即可。一会儿我把这个数据再去给我们的主任看一眼,她是老江湖,有她点头,我就再放心不过了!” 看得出,对于红蜂身体的好转,最高兴的人就是汪紫婷。 倒是红蜂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才转头看向蒋斌,小声地征询着他的意见:“我能不能等紫婷忙完之后,和她一起吃个午饭?” 蒋斌顿了顿,这才明白过来,红蜂的意思是,让自己一会儿先走,他就先留下来不走了。 以往每天打完针之后,蒋斌都是亲自开车把红蜂送回他的公寓,保障他的安全,以免会有人跟上他,对他不利。 “当然,那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我的车要送去修,正好蹭你的车,麻烦你一会儿送我回单位。” 蒋斌点点头,看向宠天戈。 “没问题。” 宠天戈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三个人向汪紫婷和红蜂告别,然后离开。 蒋斌不愧比普通人更沉得住气,把车子丢到4s店,让人去修空调,等坐上宠天戈的车,他才慢悠悠地问道:“你们搞什么呢?” 说完,也不等宠天戈回答,他又把头向前伸了伸,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荣甜问道:“还有你,有你那么试探人的吗?那么拙劣蹩脚的手段,下次别用了,容易坏事。” 荣甜立即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一脸的垂头丧气,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我做得有那么明显么……” 她有些不服气,轻声嘀咕着。 蒋斌嘿然一笑:“你说呢?你就差把‘我是故意把茶水倒在你身上’这句话写在脸上了。这么和你说吧,这段时间我和红蜂有了一些接触,我觉得他的城府极深,和他的年纪不太相符。也许因为他是个技术天才,可我总觉得,他在某些方面的能力实在太过出众,令人怀疑。” 荣甜马上追问道:“真的吗?你也觉得他有问题?快说说,究竟是哪些方面?” 认真思考了一下,蒋斌这才回答道:“我留意到,他家中所有物品的摆放,都是固定位置的,用完也会马上放回原位。这一点虽然乍一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很多人都是,不过,假如连一丝一毫都不会错的话,说明他要么是个强迫症患者,要么是个从小就特别自律的人,而这种自律,完全是在非正常的环境里建立起来的。” 比如,某些专门培养特殊人才的黑暗组织。 当然,这句话,蒋斌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第七十七章 植入木马 荣甜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好看的嘴唇也抿成一线。 她回头看了一眼,西点屋的生意很好,有不少客人正在透明货柜前穿梭着,拿着取货夹和托盘,选着各式西点。 这其中,脸上挂着幸福微笑的汪紫婷看起来格外引人注目,拿着托盘的红蜂站在她的身边,正在和她说着什么,两个人都笑了,然后去拿刚出炉的老婆饼。 明明是很幸福的画面,可是,荣甜却看得后背一阵阵发毛。 “怎么会那么巧,我们来这里,他们也来了……” 她小声说着,抬起头,一脸担忧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发现宠天戈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显然也是在隐忍着。 两个人都相信,这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手机拿给我看看。” 上车之后,宠天戈想了想,朝荣甜伸出手来。 “啊?好。” 她马上掏出手机,交到他的手上。 宠天戈接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也没看出来什么稀奇之处。 “怎么了?回家吗?” 荣甜放好那些喜饼,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宠天戈带她去了中海最大的一个手机市场,直奔楼上的办公区域。他出了电梯,拨了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 很快,不到两分钟,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立即快步跑出来。 “宠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只要在电话里说一声就可以了!” 那人很紧张地说道,不停地点头哈腰。 “我想让你给我看一下这部手机,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我简单地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也可能是我的道行不够,还得你来。” 宠天戈将荣甜的手机递给他,轻声说道。 她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怀疑自己的手机出现了问题。如果真的是那样……荣甜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成了透明人,毫无隐私。 “没问题!两位请先到我的办公室坐坐吧,我要检查一下手机,可能需要十几分钟时间。” 经理立即笑着说道,一边说,一边请他们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一边走着,宠天戈一边问道:“上次那几个人怎么样?没在这里偷鸡摸狗吧?要是不老实,你随时可以叫他们滚蛋。” “没有没有!他们几个人的脑子都很快,稍微带一带就能上手,而且都挺会察言观色的,特别是那个瘦子,虽然话不多,但学东西还不错。” 经理笑着说道,表情里还带着几分自豪的表情,好像是很高兴能够让这些人迷途知返,学上一门手艺,能够堂堂正正地养活自己。 一听这话,荣甜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宠天戈还是饶了瘦子和皮猴那伙人。不仅如此,还介绍他们来这里学习修手机的手艺,算是给他们找了一条谋生之路。 “他们的本性确实不坏,和那些大奸大恶之人还是有区别。你能放过他们,我也觉得很好。还有,我原来一直觉得你很无情,没想到,你其实还是挺善良的。” 她稍微放缓了脚步,拽了拽宠天戈的衣袖,轻声说道。 他的嘴角上扬,忍住笑意。 善良? 这还是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评价呢。 走进经理的办公室,他们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经理回到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开始检查着荣甜的手机。 情况似乎有些棘手,只见他时不时地皱紧眉头,偶尔还要把手机拿起来,凑到眼前,然后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又过了几分钟,经理似乎有些尴尬,他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让人来自己这里。 很快地,有三个男人一起过来了。 加上经理,他们四个人围在一起,把那部手机传来传去,还低声讨论个不停,好像一直不能达成共识。 终于,经理走过来,一头是汗地说道:“抱歉,宠先生,我和三个手机工程师一起看过了,这个手机的确是有问题,可我们暂时没有办法破解里面的程序,它被植入了远程木马,对应账号是高级保密的,暂时破译不了。” 似乎早有预料,宠天戈倒也不生气,只是一挑眉头,继续问道:“那么,这个木马都可以做什么呢?窃|听,还是偷|拍?”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昨晚自己和荣甜在书房里做的那些事情,会不会被那个该死的红蜂看见,听见。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弄死那个男人,无论他是什么,无论他代表了哪一方的势力。 “这个倒是不至于。依照我的个人判断,它所能做的,就是抽取手机资料,比如知道你的一些密码,一些聊天记录之类的。可以说,从内容上,这个木马和一般的诈骗木马没有什么区别,可它的防破译和防追踪都做得太强大了。宠先生,保险起见,这部手机不能再用了,以免泄露更多的私人信息,建议彻底清除掉全部信息,然后更改所有的密码,再进行销毁。” 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地将手机还给了宠天戈,生怕他会责怪自己办事不利。 幸好,宠天戈早有心理准备。 如果真的是红蜂做的,以他的技术,别说中海,就是放眼全世界,又有几个人能够破解得了?他只是想要让专业人士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而不是寄希望于让他们来解决问题。 “可我还想知道,好端端的,我的手机怎么会中了木马呢?我安装了杀毒软件,而且也从来都不会随便打开不安全的网址。” 坐在一旁的荣甜无比奇怪,她现在已经足够小心了,陌生的电话和信息一律不接不回,怎么还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她实在想不通。 经理有些尴尬,但还是耐性地回答道:“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其中的任何一种。比如点开图片,其实就等于是下载,在数据传输的过程中,就有可能感染到病毒后者木马。还有,一般的杀毒软件仅仅能够提供比较表面的安全管理,我刚刚也说了,这个木马真的十分特别,我们几个工程师都没见过,更别说破译了……” 听他说完,荣甜不禁看了看宠天戈,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了那张照片。 如果红蜂是故意传那张照片的话,一切似乎都说得通——先用一张可疑的照片勾起他们的注意,甚至引起他们的怀疑,再等着他们来印证。假如他们真的前来印证,就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一切举动,都等于是在红蜂的事先算计之中,分毫不差! 一想到这里,荣甜就忍不住一阵气馁。 敢情,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好的,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宠天戈伸手拿回手机,随手揣在口袋里,然后起身,和荣甜一起离开。 经理亲自将他们送上车,唯恐有任何的不周。 本来,没有能够及时解决问题,他还是很害怕宠天戈会迁怒于自己。到时候,这个所谓的中海地区最大的手机交易市场,很可能将会不复存在。 “怎么办,我们这一次是中了人家的圈套。” 荣甜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是她给了宠天戈“假情报”,误导了他。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也不知道,现在的高科技居然会有这么的恐怖,我只是收到了一张微信照片,点开它,保存到手机里,没想到就给自己安装了一颗不定时炸弹!” 她心有余悸,好在发现得早,要不然,不只是她,就连宠天戈的很多隐私,甚至是天宠集团的一些重要消息都会不经意地被泄露出去。 甚至,由于找不到消息泄露的源头,而且谁也不敢怀疑她,最终导致防不胜防,永远没有办法揪住躲在背后的真凶。 “和你没关系,即便这一次躲过去了,如果他有心主动出击,就一定还有下一次。别忘了,他就是做这个的,对他来说,数据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也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宠天戈摇摇头,并不打算责怪她。 再说,今天去找红蜂这件事,也是他亲自决定的。只能说,他也被骗了,对方是一个手段高超的骗子,所指定的骗术正好符合了那六个字,进可攻,退可守。 “走吧,折腾这么久,先回家,顺便路上买你喜欢的那家红丝绒纸杯蛋糕,我知道你不喜欢吃中式喜饼。” 宠天戈很快收拾了心情,反正不急于一时,总不至于现在就早早地自乱阵脚。一听见他还要给自己买蛋糕,荣甜顿时可怜巴巴地把脸贴到了他的手臂上,口中抽抽噎噎地说道:“老公真好……” 他伸长手臂,在她的小屁股上捏了两下,哼哼道:“白天吃饱一些,晚上才有力气干活嘛。我这叫做投资,连本带利还要讨回来的!” 和汪紫婷吃过午饭,二人约会完毕的红蜂也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他坐在后排,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狞笑。 卷起袖口,红蜂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片刻后,他的笑意更深,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手腕内侧的皮肤,他摸了半天,然后揭起一层几乎透明的薄皮。 呵呵,那个傻女人还以为他真的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么,居然想要用热水来浇自己,以此来趁机看他的手腕!真是愚蠢至极! 第七十九章 孤星 强忍着笑意,荣甜走上前去,先向宠鸿卓和孔袖招打了招呼,然后才举起手上的衣服,披在宠天戈的肩头。 然后,她故意娇嗔道:“你看你,光顾着跑下来,连衣服都不穿,成什么样子?再说,万一着凉怎么办?” 说完,荣甜又不等他开口,马上补充道:“难道说,看见自己心里挂念的人,身上好像点了一团火,光着身子也不觉得冷,是不是?” 一句话,几乎听得宠鸿卓眉开眼笑,就连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孔袖招都舒展了眉眼,表情自然了许多。 宠鸿卓上下打量着宠天戈几眼,强忍着取笑他几句的冲动。 要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脸皮可是薄得很,从小就是又倔又犟的性格,最喜欢和他对着干。假如自己这个时候说上几句,宠天戈很有可能当场翻脸,谁的面子也不给,包括荣甜。 “好了,穿上了。” 果不其然,有些别扭地转过身去,宠天戈背对着众人,系上了睡衣的衣扣,整理了一下,这才转过来。 因为这两位不速之客,别墅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虽然比平时的作息时间早了不少,可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保姆马上准备早饭,荣甜和宠天戈则是快速地洗漱,穿衣服,喊宠靖瑄起床。 几个人的动作都很麻利,一小时左右,他们分乘两辆车,前往墓园。 宠天戈母亲的娘家在中海相当有势力,而且根基很深,可以一直上溯到百年前,她的祖父更是开国功臣,家族中更是能者辈出。 在她死后,宠天戈一意孤行,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将母亲葬到了这里,一片专属于她的娘家的墓园。这里非普通公墓,也不接受商业购买,能够在这里长眠的都是对国家做出过重大贡献的特殊人士或者红色权贵。 虽然宠鸿卓也有资格在死后被埋在这里,不过,宠天戈若干年前便放出过狠话——“妈妈这么多年来一个人清净惯了,这里有舅舅们陪着她,她也不会感到孤独。倒是某些令她倒胃口的人,就不要奢望着百年后还能同穴安葬,我也绝对不会同意。” 一句话,就堵死了合葬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在荣甜看来,却有些不近人情。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极度渴望亲情和家庭的完整,所以她一直在心里偷偷腹诽,怀疑宠天戈的做法是不是太绝情。 “我妈临走的时候,其实和我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我以前和你说过,就是她让我一定不要拿婚姻当儿戏,要自己给自己做主,不要接受家族的安排。第二件事,就是关于合葬的事情,她说她走得早,不想被打扰,让我千万不要在多年以后再掘开她的墓,把我爸葬进去。她说,人即便死了,其实也想有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既然活着的时候都不是什么恩爱夫妻,死后就更不要做出那副样子,反而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一身黑色西装的宠天戈亲自开车,低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母亲说过的那番话,他的情绪有些失落,连带着,车内的气氛也有几分凝重,就连坐在后排的宠靖瑄也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不发出一点点声音。 既然是当事人的意愿,那么自然是要遵从的,荣甜终于释然,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宠天戈的一只手,给予他无声的力量。 一个再强大的男人,对母亲也是会充满感激和思念的,尤其,他的母亲并不幸福,甚至是寂寞孤独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停车场到墓园内,尚有一段距离。大家考虑到宠鸿卓的身体,建议他乘坐轮椅,这里的工作人员会帮忙提供,可以让孔袖招推着他,慢慢地走进园内。 “我还没有废物到那种地步!大不了,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走!坐在轮椅上,我又不是残疾人,像什么话?” 宠鸿卓刚硬要强了一辈子,自然不可能同意。 就连孔袖招都向宠天戈轻轻摇了摇头:“就让首长在后面慢慢走吧,有我陪着呢,不能出事。你们放心,走在前面,我们一会儿就到。” 话音刚落,宠靖瑄朝着宠鸿卓跑了过去,口中还亲热地喊道:“爷爷别怕,我和爷爷一起走,我也走得慢!” 奶声奶气的话语逗笑了大家,宠鸿卓笑得眉眼弯弯,连声夸道:“真是好瑄瑄,我的好孙子,可比那个臭小子好多了。还是你妈妈教得好啊。” 说完,他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荣甜。 荣甜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向他略微一点头。 等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宠鸿卓刚刚说的那句话,岂不是等于是从侧面肯定了她在家中的身份和地位,甚至还当众表扬了她! 这倒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包括之前,他要把大宅过户到她的名下,那语气都是公事公办的,不像这一次,完全是自家人闲聊的语气。 一时间,荣甜的心中浮现出种种复杂的情绪。 她正想着,身边的男人已经挽起了她的手。 宠天戈亲自拿着扫墓需要的各式用品,没有假他人之手,全程亲力亲为,他一手提着一大包东西,一手拉着荣甜,走在墓园的台阶上,拾级而上。 他们夫妻二人走在前面,宠鸿卓一手拉着宠靖瑄,一手搭在孔袖招的手臂上借力,三个人跟在后面。一个司机和一个秘书走在最后面,时刻留心着首长的情况,生怕他出事。 除了宠鸿卓本人以外,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因此每天都格外的小心翼翼,却不得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免被他发现端倪。 尤其是孔袖招,要把各种抗癌药物替换到普通的保健品药瓶中。 宠鸿卓的身体状态不好,已经不适合再接受化疗之类的治疗手段,医生目前只能给他开一些缓解疼痛的药物。 不过,宠天戈和荣甜都感觉得出来,老头子知道,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于是,一群人瞒着,一个人装着,大家全都配合着对方演戏,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日子。 “这是他第一次来给我妈扫墓,我猜,也是最后一次了。” 回头看了一眼,宠天戈轻声说道。 不太远的距离,宠鸿卓这已经是歇了第三次。他也不想走走停停,可身体实在吃不消。 “你说,婚姻到底是什么呢?” 身处在一片松柏之中,感受着墓园内的肃静和凝重,荣甜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怅惘的神色来。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在梦里,她扮演了不同的身份,体验着从未想象过的人生。 如果真的是这样,会不会当梦醒来,一切都消失了。 爱人,孩子…… 会不会只是她做的一个甜甜的美梦? 一阵风起,大概是有些冷,荣甜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宠天戈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肩头,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味道,蓦地令她感受到浓浓的暖意,更多的也是一种安全感。 “这个问题嘛,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去思考,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对我来说,婚姻很简单,就是和你在一起生活,仅此而已。很简单,很真实,很浪漫,也很幸福。” 荣甜迟疑道:“怎么没有算上瑄瑄和珩珩嘛……” 他笑笑,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抿到耳后:“傻瓜,孩子长大之后,就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了。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你现在想后悔也晚了。” 说完,宠天戈向四周的青山环视一圈,长出一口气,他缓缓说道:“看似普通的幸福,却不一定人人都能够拥有。所以,我妈只能一个人睡在这里。我会好好活着,因为我知道,我妈会祈祷上天,把她缺失的那些幸福都送给我。”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要不然,自己怎么能够这么好命,一次次失去身边的这个女人,却又能一次次拥有她。 “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荣甜与他十指紧扣,回头一看,宠鸿卓休息够了,又努力前行,来追上他们。 扫墓的时候,宠天戈特地向母亲介绍了荣甜,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选的,自己满意的,他从来没有妥协。 他说这话的时候,荣甜忍不住偷眼去看宠鸿卓的表情。 还好,老头子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临走之前,宠鸿卓让他们几个人先离开,自己想要单独在妻子的墓前待一会儿。 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宠天戈也没有阻止。 大家先走出去,只留下宠鸿卓一个人站在墓前,神色哀戚。远远地,他们看见他的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距离太远,谁也听不清楚。 众人耐心地等着,虽然大家都很好奇宠鸿卓在说什么。 孔袖招眉眼淡淡地开口:“首长在念诗,我猜,应该是那首《孤星》吧。” 说完,她眺望着远处的群山,叹息道:“在天空里,有一颗孤独的星。黑夜里的旅人,总会频频回首,想象着那是他初次的,初次的爱恋……” 宠天戈微微动容,声音哽咽道:“那是妈妈生前最爱的一首诗,她走的时候,也一直在念着它……” 说完,他已泣不成声。 ps:《孤星》为席慕蓉作品。 第八十一章 简单的仪式 宠天戈的话,是孔袖招这辈子也没想过的。 她甚至用手狠狠地捏了一把大腿外侧,一股真实的疼痛传来,告诉她自己这的确不是正在做梦,而是真的。 见状,一旁的荣甜亦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竟然会替宠鸿卓向孔袖招求婚,试着接受她的存在;喜的是他已经解开了心结,不再对父母的失败婚姻耿耿于怀。 “别再捏自己了,是真的,是真的!我作证,一切都是真的!既然你刚才已经答应了,那可不能反悔了!” 荣甜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孔袖招的手,低低开口:“恭喜你,这么多年来的执着没有白费,终于守得云开见明月。” 孔袖招已经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看她,又小心谨慎地看看宠天戈。 明白了她的担忧,宠天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没有办法大肆操办,只能做个简单的仪式,希望你不要觉得委屈。” 他想,依照宠鸿卓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能连出门都很吃力,只能在病房里举办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请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专程跑一趟。 “不、不要大办,简简单单,我们几个人在场就好了。首长现在的身体不宜操劳,万一知道的人太多,反而影响他的休息。我不委屈,我一点儿都不,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幸福,特别幸福……” 孔袖招几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特别幸福”四个字,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红,两只眼睛里也蓄满了狂喜的泪水。 “具体的我们去办,你别分心了,一定要注意身体。” 临走之前,荣甜反复叮嘱着她,然后才和宠天戈离开医院。 等到天亮之后,他们将会派人来接宠鸿卓,为他办理转院手续,转到一家带有临终关怀服务的特殊医院,孔袖招会陪着他一起去。 虽然谁都没有点破,但几个人全都心知肚明,这一去,宠鸿卓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你爸爸是不是早就猜到自己有病了?我总觉得,像他那样的人,总是特别敏锐,不会轻易被骗到的。” 回家的路上,荣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 因为缺乏睡眠,她的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看得宠天戈十分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无奈地叹息道:“没多久我们自己也要办婚礼了,世界上哪有你这样的新娘,婚前比平时还忙,小心婚礼上不够光彩照人!” 荣甜捂着嘴偷笑:“不够也不怕,反正已经嫁出去了,你来不及后悔。再说,我已经约了时间去做密集护理呢,一定不会给你丢人的!” 闻言,宠天戈只好摇摇头:“嗯,他一直知道,但为了配合着我们,假装不知道而已。” 她喃喃道:“真是难为老爷子了……” 不过,相比之下,宠天戈能够同意孔袖招进门这件事,却是比宠鸿卓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更令荣甜感到吃惊。 “每次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快要做到了解你的时候,你总是会给我一个更大的惊喜,让我觉得你是个神秘的无底洞!” 沉默片刻,荣甜撅起嘴,小声吐槽着。 开车的男人微微一笑:“老婆大人,彼此彼此。而且,你的‘洞’确实妙不可言,令我乐不思蜀呢。” 他什么时候居然这么擅长开这种黄腔了?荣甜蓦地红了脸,心中恨恨地想道。 宠天戈终于扳回一局,畅快地大笑起来,在黑夜少人的道路上,肆无忌惮地踩下油门,让车子开得飞快。 第二天上午,宠鸿卓正式转院。 他对于自己的病情看得很淡,起码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人,不仅没有歇斯底里,不肯接受这一事实地大吵大闹,反而保持着一丝难得的冷静,把很多生活上的事情,一件件地慢慢说给身边的孔袖招听,似乎在交代后事一样。 一开始,反而是她不肯接受,几次泪如雨下,哭着劝他不要再说。 然而,两个人多年来一起生活的默契还是令她在一段时间以后,止住了眼泪,默默地记下来宠鸿卓所说的每一句话。 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先走,这是生命的不可抗拒。 “别说了,其实我都知道的,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的能耐,可独立生活还是做得到的,你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孔袖招抹了抹眼泪,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钟了,宠天戈他们快来了。一想到之前他对自己说的话,她竟然有些紧张,心跳得特别快,犹如回到了少女时期。 果然,十点钟一过,宠天戈和荣甜便准时赶来。 二人都是穿着一身正装,手上还拿着两套男女正装,宠天戈喊来护士,让她们帮忙为宠鸿卓换上西装,又让荣甜陪孔袖招去卫生间换衣服。 一脸茫然的宠鸿卓诧异地问道:“这是做什么?在医院里为什么还要我穿西装?” 宠天戈低咳一声,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因为这种重要的日子,假如你不穿西装的话,新娘是会生气的。” 宠鸿卓满不在乎地接口道:“谁生气?干嘛生我的气?哪里来的新娘……新、新娘?!” 他蓦地睁大双眼,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整张脸的表情看起来生动有趣,似乎猜到了什么,可又觉得实在难以置信。 “别怀疑了,我已经替你问过了,她的回答是愿意。既然人家女方都愿意了,你再忸怩着,成什么样子?你们帮他换上衣服,动作轻一些。” 说完,宠天戈将手上的一套西装递给身边的护士。 宠鸿卓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不可以……我现在……这不是祸害人家嘛……” 他在某些事情上的想法还是比较大男子主义的,比如,在宠鸿卓看来,虽然孔袖招和他在一起很多年了,一些人也都知晓他们私下里的关系,可只要二人没有结婚,在他死后,她还是能够嫁个不错的男人,起码不会变成二婚,被人嘲笑。 “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这怎么是祸害呢?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结婚不是很正常吗?何况,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没有给孔医生一个名分,将来有一天你不在了,她反而会更容易被人看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她不觉得委屈,你也不要辜负她。” 宠天戈立即正色道,从他昨晚和宠鸿卓的谈话中,他就感觉到了,其实他们两个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正式结合,只是谁都迈不过去那道坎。 对于宠鸿卓来说,妻子的死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他的个性又是如此,不可能在儿子面前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悔恨都不愿意流露出来。 “好了,别犹豫了,抬抬手,让护士帮你换衣服。” 宠天戈挥挥手,堵住了宠鸿卓想说还未说的话。 紧接着,他朝门口喊了一声:“你们也进来吧,动作麻利一些。” 话音刚落,几个年轻人立即走进来,手上捧着球、彩灯之类的装饰物,飞快地布置起来。 卫生间里,荣甜正帮着孔袖招拉上后背的拉链,她探出头看着镜中的女人,笑得颇为得意:“看,我的眼睛还是挺毒的,尺码刚刚好呢。就是不知道这礼服的颜色和款式你喜不喜欢?” 她一大早就杀到“绯色”,将还在睡觉的顾黛西从床上拖起来,让她专门帮自己选了这条奶油白的及地礼服。 “喜欢,好喜欢。我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虽然不是婚纱,但这样的简洁款礼服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风味,很像是欧洲某些贵族女子在婚礼上的打扮。 小小的头饰上还缀着一片白色的蕾丝,挡住一半的脸颊,再搭配同款的蕾丝长手套,镜中的孔袖招端庄漂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 “快出去吧,美丽一定要被欣赏!” 荣甜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出卫生间。 病房内已经焕然一新,随处可见鲜,以及其他各种充满喜庆味道的摆设,连被褥都换成了带喜字的大红色,看上去就像是一间新房。 孔袖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下一秒,她就看见同样打扮得当的宠鸿卓,只见他同样穿着一身奶油白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插着一块桃红色的口袋方巾,更显得神采奕奕,连脸色都明亮了许多。 “时间有限,只能一切从简了。不过,仪式再简单,也不会影响感情的真挚。” 宠天戈轻声说着,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轻轻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对款式简洁的婚戒。 “谢、谢谢你们……” 孔袖招轻声啜泣着,拼命隐忍,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爸,还不主动一点,难道还需要我这个做儿子的教你吗?” 宠天戈将戒指向前递了一递,笑着打趣道。 两个人交换了婚戒,荣甜暂时充当摄影师,为他们拍了好多张照片,然后请其他人帮忙,他们四个人也拍了几张合影。 最后,则是特地从民政局赶来的工作人员为宠鸿卓和孔袖招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宣布他们正式结为夫妻。 第八十二章 黑吃黑 办理完手续之后,宠鸿卓谢绝了请亲朋好友吃饭的提议。 宠天戈也没有勉强,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折腾,何况医院的环境肃静,也不适合让太多人一起涌来。 再说,孔袖招也不在乎这些虚礼,她甚至觉得,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越少越好,以免有人趁机跑来打探虚实,更加影响宠鸿卓的休息。 午饭是四个人一起吃的,是从一家餐厅订的外卖,就在病房里吃,好在空间足够,无人打扰。 饭后,宠鸿卓午睡,宠天戈带着荣甜离开。 孔袖招一直将他们送到医院门口,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小声说道:“我……我很感激,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 说罢,她抬头看了看宠天戈,又看了看荣甜:“真的,谢谢你们。” 宠天戈轻笑一声,指了指身边的女人:“你非要谢的话,就谢她吧,和她在一起久了,好像我也多了一些人情味呢。” 他的确没有撒谎,和荣甜一起生活,在很多方面都会受到她的影响。虽然宠天戈总会在口头上嫌弃她的优柔寡断和妇人之仁,但不知不觉中,他的心肠也会变得稍微柔软一些,不像过去那么冷硬无情。 荣甜翻翻眼睛:“这话怎么听着不像是赞美呢。”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蒋斌。后者自从离开警校,返回单位之后,除了每周固定几次去医院探望关宝宝以后,索性吃住都在警局,美其名曰是方便,其实就是不要命了一样地在工作。 “我已经和栾驰联系过了,他告诉我,钟万美的身上的确是有多处文身,但根据他的描述,并没有一个文身是在手腕内侧。” 蒋斌亲自端上两杯茶,招待着宠天戈和荣甜,他的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卷宗和资料,桌上也是一堆还没吃完的饼干和咖啡,稍显凌乱。 办公室的角落里,支着一张折叠单人床,床上一条被子,一个枕头。看得出,这段时间,他就是一直睡在这里,不分昼夜地在工作。 “这说明,这是个新文身,起码也是在那次抓捕行动之后才加上去的。” 宠天戈端着茶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给出自己的猜测。 一旁的荣甜立即反驳道:“难道就不能是假的吗?贴纸,或者是彩绘之类的,起到装饰作用。” 蒋斌坐回原位,双手交叠着搭在桌上,摇摇头:“这个可能性很低,你想,她那种人的性格怎么能和普通女人一样?所以,我更加赞同宠天戈的说法,文身是在她逃脱之后才加上去的。另外,别忘了另一个关键线索,那就是德尔科切夫。” “德尔科切夫?很厉害吗?为什么你们每次一提起这个名字,就全都露出那种表情?” 眼看着两个男人的表情都是一凛,荣甜感到格外不解,想了想,她又问道:“难道是说,钟万美从中海侥幸逃脱以后,又成为了德尔科切夫的新宠,接管了他的一部分生意,成为他的门下走狗?天呐,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女毒枭,我都要开始佩服这个女人了!她居然能一次又一次地死里逃生,而且在毒品交易的罪恶链条上越爬越高!” 听着她头头是道的分析,蒋斌也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确是有过人之处。还有,你的说法的确是有一定可能性的,我并不排除。不过,由于警方掌握的关于德尔科切夫的资料实在太少,我暂时还不能确定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实话对你们说,国际刑警那边连德尔科切夫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无奈地摊开两手,蒋斌稍微违反了一下保密原则,将这个很少有人知道的消息告诉给宠天戈和荣甜。 这下子,别说是荣甜,就连宠天戈都是一怔,下意识地脱口道:“不是吧?” 假如不是亲耳听见,而且又是从蒋斌的口中说出来的,他肯定不会相信,原来警方对赫赫有名的德尔科切夫的了解竟然少到了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信息这么匮乏,就意味着别说抓捕归案,就连知道他的行踪都很难。 “几年前,俄罗斯那边进行了一次秘密行动,但由于全军覆没,失败得相当惨。所以,那次行动被他国警方视为奇耻大辱,他们将那次行动的全部资料都列为最高级机密,更拒绝与国际刑警进行资源共享。我想,那可能是近十年来,警方与德尔科切夫进行的唯一一次正面交锋。” 说起这些,蒋斌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每个国家都有声名显赫的极度危险人物,对于本国警方来说,抓捕他们是十分重要的任务,必要的时候也会进行跨国合作。但是,他们也并不愿意接受外人的指指点点,更不可能允许外人插手太多。 “近十年?据我所知,德尔科切夫扬名就不止二十年了吧。该不会是一个名号背后有好几个人吧,既能防止被暗杀,也能保证神秘感。这样一来,就算其中一个出事,这个名头也不会断。” 宠天戈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睛分析道。 一旁的荣甜顿时露出崇拜的神色:“老公,连这种你都能想得到,太厉害了!会不会其实也有好几个你,你们全都装成一个人?” 闻言,他呛了一口,十分狼狈地咳嗽起来,吓得荣甜急忙给他拍着后背,不停地帮他顺气,口中还连声抱歉着。 蒋斌低咳了几声,尴尬地提醒道:“明明是你们来找我的,能不能拿出一点态度来?好吧,我继续往下说,你猜的不是没有可能,我怀疑德尔科切夫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他平时使用这个身份来安排一切,但也不排除还有其他的身份用来进行伪装。不管怎么样,钟万美和他应该存在某种特别的联系,这个文身很可能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标志。假如红蜂的手腕内侧也有这么一个文身,就说明他和钟万美在之前就是认识的。”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放下手,呆呆地问道:“可我亲自查看过了啊,他的手上什么也没有,之前我的确怀疑过,但结果……” 不等她说完,宠天戈便摇摇头:“能造假的,据我所知,有一种特殊材料可以覆盖在伤疤或者文身上,起到修复或者掩盖的作用,它和真的皮肤很像,而且贴合度极佳,肉眼难以分辨,可能要实际测量才能知道。” 蒋斌也附和道:“的确如此,我在国外交流的时候,听国外的警察说起过。但这种材质的成本高昂,能接触到的单位不多,我们国家虽然也有,但使用频率太低太低了,除非是特殊情况。” 荣甜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的确,她在强烈的震惊之下,只来得及看上几眼,既没有伸手去摸,也没有凑上去瞧,无法完全得知真相。 “既然他果然有这么大的嫌疑,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了。说不定,连他被注射了毒品都可能只是演戏呢,谁知道他的心里藏着什么?” 她顿时聪明起来,举一反三。 “是不是演戏,我暂时还不知道,但我和紫婷私下谈过,他体内的确是有大量的毒品。这一点我相信紫婷,何况她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对我们撒谎。” 蒋斌相信汪紫婷的专业判断,并不怀疑红蜂的身体状况是伪装出来的。 “如果他是故意的呢?以此来接近你,接近紫婷?据我所知,紫婷将新型毒品的事情上报给单位,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去分析具体成分了,她也是小组核心成员。” 一瞬间,宠天戈的脸色变得十分严峻,他极其厌恶这种事,更不能允许它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在朋友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 蒋斌也顿时明白过来,他迟疑道:“你怀疑他会对紫婷下手吗?” 缓慢地摇了摇头,宠天戈不确定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但一个人做事,总要有目的。我们不妨来想一想,连紫婷这种专业人士都暂时无法破译那个新型毒品的具体成分,那些没读过几年书的毒贩或许就更不知道了。假如他们黑吃黑,从对手手上夺下来某一种新型毒品,想要大肆生产销售,但并不知道配方比例,他们会用什么办法去弄到答案呢?” 经他这么一分析,不只是蒋斌,就连荣甜都听懂了。 她大骇:“这么说的话,紫婷岂不是很危险?” “不,她并不危险,起码暂时还不危险。因为他们还没有研究出来一个具体的结果,在那之前,她一定是安全的。红蜂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搭上这条线,肯定会耐着性子等下去。” 蒋斌也想明白了,眼神暗了一暗。 “先不要和紫婷说,一方面她会伤心,另一方面她一旦表现出异样,很可能会提前招来杀身之祸。我们刚才说的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话音刚落,蒋斌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挑眉道:“稍等,我接个电话,是一个负责保护红蜂的手下打来的。” 第八十三章 遇袭 闻言,宠天戈立即轻声回应道:“好,你先忙正事要紧。” 他和荣甜也不是外人,无需太客气,所以蒋斌也没有避开,直接接起电话:“喂?” 谁知道,那边却传来了异常焦急的声音:“老大,红蜂被人袭击了!” 蒋斌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抬高了八度:“什么?你们不是都在楼下盯着吗?” 这些天里,他派了两个小组的人,轮流在红蜂所住的公寓楼下便衣执勤。 虽然,蒋斌的手上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认为红蜂起码是钟万美案件中的重要证人,必须受到警方的保护。 所以,他力排众议,还是调了几个人过去。 没想到,居然真的出事了! “你把话说清楚一些!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蒋斌一手握成拳头,抵在办公桌上,神色十分严肃。 听了他的话,宠天戈和荣甜亦是面面相觑,两个人全都猜到了,应该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稍一对视,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出了一样的信息:红蜂! 至于为什么,或许他们自己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宠天戈向荣甜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以免打扰到蒋斌。 不远处,蒋斌站在办公桌后,随着下属的汇报,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先送他去附近的医院,注意不要泄露身份,我稍后就到。还有,让人留在他的公寓,确保现场不要受到破坏,我得先过去看一眼。” 放下手机,蒋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稳了稳神,这才对坐在沙发上的宠天戈和荣甜道出实情:“红蜂被人袭击,就在刚才。他点了外卖,有人装成送外卖的,一开门就直接闯了进去。” 宠天戈挑眉:“你的手下已经确定了袭击者的身份?” 蒋斌一边摇头一边拿起车钥匙,语速极快地回答道:“不是,是有同一楼层的其他业主看见红蜂倒在门口,通知物业报警的。至于当时的情况,也是根据门口的一袋还没拆封的外卖进行的初步判断。另外,楼下的监控摄像上也确定,在十二点半的时候,有一家外卖公司的工作人员上楼送餐。” 见宠天戈似乎面露不解,荣甜马上解释道:“你不知道吧,最近一年多,有很多手机app都推出了外卖服务,只要你在网上点餐和付款,并且留下详细地址,就会有专人去餐厅取餐,再给你送过来,很方便。现在很多家餐厅都愿意和这样的公司合作,在用餐高峰期,有的餐厅甚至在一小时里就能卖出去几百份外卖呢。” 说完,她又马上看向蒋斌,提醒着他:“如果是正规的订餐流程,想要查到送餐员的信息并不难,很多手机app甚至会直接把送餐员的姓名和手机号码都直接推送给客户,方便联络和投诉。” 已经走到门口的蒋斌狠狠地皱起眉头:“怪不得,据说红蜂的手机不见了。虽然我也能通过他的手机号码查到订餐信息,可这么一来,绝对要耽误一些时间。而那些时间,已经足够有心人去刻意抹掉有用的信息。” 他停下脚步,露出有些抱歉的表情:“我要马上赶过去,本来还想和你们一起吃晚饭的,现在恐怕不行了,改天再约……” 宠天戈打断他:“我们也过去看看,行吗?放心,绝对不影响你们的工作,等你看完现场再说。” 蒋斌沉思了两秒钟,点头同意。 以宠天戈的智商,说不定,他还会给出什么有用的见解,有助于分析案情。 见蒋斌居然同意了,荣甜有些吃惊:“哎,假如是我提出来的,是不是你就会拒绝啊?” 他想也不想地点点头:“是。你比较笨,容易拖后腿。” 荣甜:“……” 蒋斌带了两个手下,直接上车,宠天戈带着荣甜上了自己的车,跟在他们的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向红蜂的公寓开去。 因为每天都要亲自去接送红蜂,所以蒋斌对于这条路已经很熟了,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他走了一条小路,虽然路很窄,但车也少了很多,避免堵在半路上,节省了一半的时间。 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红蜂租住的那栋公寓楼下,蒋斌停好车子,飞快地走进公寓大楼。 关于红蜂被袭击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出去,就连公寓物业管理处那边,也只是以为一个宅男在家中心脏病发,被送往医院。 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事情真相暂时被封锁,除了蒋斌的手下,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是袭击者故意伪装成外卖送餐员,有针对性地进行犯罪。 一个便衣警察站在红蜂所住的公寓门前,守着现场。 电梯门一开,蒋斌快步走出。 那警察先和他打了招呼,然后看见电梯里还有一对男女走出来,立即上前阻止他们。 “没事,我的朋友,让他们过来。” 蒋斌听见声音,马上回头。 见对方退开,宠天戈向那警察略一颔首,然后拉紧荣甜的手,在她的耳边小声叮嘱道:“进门以后,什么都别碰,一直在我身边。” 三个人鱼贯进门,打量着红蜂的公寓。 蒋斌已经来过几次,对这里并不陌生,相比之下,宠天戈和荣甜就显得惊讶多了——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十数台电脑屏幕,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数据处理工具,就如同置身在一个奇妙的数码王国之中。 此外,这里的布置摆设都是整整齐齐,对于一个独居男人来说,房间里算是干净得过分。 “你说得果然不错,他的生活应该很有规律,从物品的摆放来说,甚至近似于有强迫症了。” 一边说着,宠天戈一边看着墙上的cd架,只见所有的cd连间隔距离都做到了精确的一致,经得起测量似的。 “中海是一座相对干燥的城市,这个季节风大灰多,而架子上几乎连一粒灰尘也看不到,这说明主人有些洁癖,厌恶脏乱差的环境。” 荣甜凑近一些,看了几眼,然后模仿着宠天戈的语气,故作深沉地给出判断。 确定了这里没有遭到任何财物方面的洗劫,蒋斌这才苦笑着说道:“两位福尔摩斯,是不是可以暂时停止你们的分析了?” 他们两个人刚才说的那些话,早在蒋斌第一次来到红蜂的公寓,他就已经判断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派人在这里严防死守,二十四小时轮班。 “会不会是苦肉计?” 宠天戈眉毛一挑,眼中寒光乍起。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尤其是在他们一伙人已经开始红蜂之后,他本人一定也感觉到了。 而且,就从他敢利用单纯的汪紫婷,趁机往荣甜的手机里植入木马这件事,就说明他的动机不纯,甚至早就动了恶念,打算先下手为强。 “谁知道呢,不排除这种可能。既然红蜂伤得不是很严重,我打算直接去找他本人,当面问个清楚,也不和他兜圈子。” 蒋斌看了一眼手机,刚收到了一个便衣传来的信息,说红蜂已经醒了,脑后肿起来一个大包,当时应该是被人打晕,就倒在家门口。 听了蒋斌转述的话,荣甜第一个跳脚,只听她大声喊道:“他撒谎!以为大家都没订过外卖吗?网上付款,送餐的人到了门口,你打开门,接过来就可以了。怎么还会背对着陌生人,让人家有机会照着自己的后脑勺打一闷棍?是不是以为我们好糊弄,骗鬼呢!” 这一次,宠天戈没有反驳,反而也点点头:“是啊,红蜂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 蒋斌也点头:“……除非,他认识那个人,十分信任他,以为他不会对自己出手。” 两个人达成一致,见公寓里也没有丢失其他东西,或者说,即便真的丢失了,他们也不知道。所以,蒋斌决定马上赶往医院,去和红蜂当面交谈。 “查外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这个案子没有正式入档,你的人也不方便太高调,我找人打听一下,尽快给你消息。” 宠天戈看了一眼时间,决定去探一下,查一查究竟是什么人来找红蜂。 “好。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红蜂,你去查送餐员。稍后电话联系。” 事不宜迟,蒋斌也没有和他客气,让守在门口的那个便衣再叫上一个同事,一起跟着宠天戈。三个人刚走到门口,从电梯方向冲过来一个穿着风衣的高挑女孩,正是小沈。 “老大,我想跟这个案子。” 小沈气喘吁吁,一见到蒋斌便主动提出这个请求。 因为她的情况特殊,已经被上头特批,正式转为内勤文员,不出外勤了。 “小沈,你……” 蒋斌迟疑着,但又不能拒绝得太直白,以免令她感到自尊心受挫。 “行,让小沈跟着我吧。” 宠天戈直接表态,闻言,小沈一喜,她立即走到荣甜的身边,小声说道:“宠太太,谢谢你帮我找的心理医生,我和她聊过一次,觉得自己好多了。” 见状,蒋斌只好让小沈加入,让她和宠天戈等人一起,先去查外卖订单的详情。 第八十四章 人跑了 离开红蜂的公寓,两伙人就此分开,各自去查新的线索。 目送着宠天戈、荣甜带着小沈和刚才那个看守现场的警察一起上车,蒋斌也带着两个人上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往附近的一家综合性医院。 被发现昏迷之后,红蜂就被送到了这里。 蒋斌直奔病房,两个便衣警察就守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寸步不离。 “老大,对不起!我们也没想过,就在眼皮底下出事了……” 其中一个人一见到蒋斌,就连连道歉。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的确有些放松警惕了,因为红蜂的作息特别规律,典型的技术型宅男,基本上一日三餐都是点外卖,而且吃的东西也是固定那几样。 再加上,这里的送餐员都是专职工作,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那几张面孔,见多了几次,大家也就熟悉了,总觉得不会出事。 “不怪你们,如果对方是蓄意已久,那么无论你们怎么小心,都会被找到破绽。他怎么样?” 蒋斌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送到医院之后不久就醒了,没什么大事,有点儿脑震荡,脑后面有个大包,医生说过几天才能消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留院观察一晚,以免造成脑部淤血什么的。” 听完,蒋斌点点头,推开病房的门,轻声走进去。 果不其然,红蜂已经醒了,上半身靠在床头,他的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脑后凸起来一块,估计是为了防止那个大包被碰到,所以特地包起来。 蒋斌转过身,轻轻地将房门关紧,然后才走到病床旁。 他先是居高临下地打量了红蜂几眼,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假如你一定要撒谎的话,我建议你千万要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因为我不是一个很容易被欺骗的人,虽然我被你骗了很久。” 一听蒋斌的话,一直耷拉着脑袋的红蜂终于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 很奇怪的是,明明拥有着那么复杂的背景,他竟然还能在这种时候,露出这么纯粹的笑容,就好像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一样。 “我总是在想,一个人最多能拥有多少种面孔呢?两种,三种,还是更多?我记得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说男主角拥有多重人格,一共二十四种。你觉得可不可怕?” 红蜂笑完了,转而向蒋斌问道。 蒋斌居然十分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几秒钟以后,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并不觉得可怕。相反,如果一个人的某一种人格令你觉得可怕,那么这个人就是可怕的。谁也不能用所谓的多重人格作为借口,放纵自我进行犯罪,甚至逃避惩罚。” 他的话令红蜂面色一凛,露出被刺激到的表情。 但是,很明显的,红蜂正在试图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不妨说说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总不会是一直等到那个蠢女人提醒了你,你才恍然大悟吧。要是那样的话,我可就对你太失望了。” 成功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之后,红蜂再次开口问道。 蒋斌也是难得地保持着耐性,继续回答道:“第一次去你的公寓,我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当时只是一种直觉,具体说不上来什么。后来,我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家里所有物品的摆放,都是以同一种角度,乍一看起来确实整齐,但整齐之中也透着一股诡异。有这种习惯的人,要么是有过十分严格的集体生活,要么是受过十分严格的密闭训练,可我查过你的简历,上面没有相关的记录。所以,我怀疑你隐瞒过你的过往,你一定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闻言,红蜂抬起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似乎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无奈地叹息道:“哎,有些东西一旦已经形成习惯,就很难改正,除非刻意去改,否则潜意识里还是会保持,尤其是在细节上。” 看样子,红蜂是已经承认了,蒋斌说的话是正确无误的。 一挑眉毛,蒋斌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揪起了红蜂的病号服领口,大手狠狠地收紧,勒着他的脖子。 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要撞到一起,但谁也没有躲闪。 蒋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带着几分狰狞,他压低声音,不想被外面的手下听见:“我告诉你,不要再玩样。我不管你是谁,你想做什么,在我看来,你的下场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被我抓住,得到你应该得到的。” 面对着这一切,红蜂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 因为被勒着脖子,他过于白皙的肤色上呈现出一丝病态般的红晕,这令红蜂看起来彷佛是个柔弱娇羞的少女一样。 不过,下一秒钟,他就从蒋斌的桎梏中逃出来。 蒋斌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红蜂是怎么动手的,他只知道,自己的手腕上一酸,下意识地松开手指。紧接着,他就看见,面前的男人得意洋洋地用手抹平了上衣领口的褶皱。 “大家都是纯爷们,没事千万不要挨得这么近,我会忍不住想要打人的。” 红蜂嗤笑一声,但一双狭长眼睛里的杀意却是十分的浓郁,证明他所言不虚,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说出你接近汪紫婷的目的。” 拉开和他的距离,蒋斌想也不想地问道。 他把汪紫婷当成亲妹妹,甚至比亲妹妹还亲,假如红蜂真的想要利用她,蒋斌第一个会对他下手,哪怕再一次违反各种规定,他也在所不惜。 而且,汪紫婷不是警察,她只是一个技术人员,缺乏自保能力,一旦出事,就会危及生命。 “目的?你猜呢。要是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红蜂眯了眯眼睛,随口打着哈哈。 蒋斌几乎一拳就要打在他的脸上,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放过她,和她没关系。” 他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开口说道。 “你这是在求我吗?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啊。不过,要是其他的事情,我或许能答应你,但是,这件事嘛,恐怕不行。你怎么能说和她没关系呢?紫婷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存在啊,别看她年纪轻轻,人又漂亮,可她却不是一支瓶。她对我来说,可谓是意义重大呢。” 红蜂故意用啧啧称奇的语气来夸赞着汪紫婷。 但是,他越是这样,蒋斌的怒气就越炽。 一想到涉世未深,毫无恋爱经验的汪紫婷就这么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不仅会被人欺骗感情,甚至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蒋斌就愤怒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你和钟万美到底是什么关系?今天袭击你的人又是谁?你可以不说,但我也可以想办法让你说。” 蒋斌一拳砸在了红蜂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一声。 “谁说我不说了?” 红蜂伸手摸了摸脑后,刚一碰到那个鼓包,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钟万美那女人,呵呵,你问我她和我是什么关系,我还真说不好。你说她是我的同伙也行,你说她是我的敌手也行。就看你怎么想了。” 见他还是一副不打算说真话的样子,蒋斌索性不打算再亲自问了,掉头就走。 虽然不允许动用死刑,但哪行哪业都有一些潜规则,偶尔,蒋斌也会遇到一些嘴巴极其牢固的人,这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是需要吃一些苦头的。他并不依赖某些手段,不过,关键时刻,这些手段还是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他不会完全拒绝使用它们。 假如红蜂不肯说实话,蒋斌并不在乎在他的身上轮流试验一遍。 “我没说完呢。” 蒋斌的反应令红蜂有些着急,他马上喊了一声。 “第一,你不要先入为主地认为我和钟万美是一伙的,我承认我认识她,她也认识我,但我们可不是什么亲亲热热的小伙伴。第二,我承认接近汪紫婷是有目的的,至于我的目的,我猜你应该也能知道,就是为了新型毒品的具体成分。第三,相信我,你斗不过他的,他的力量,强大到令人恐惧……” 听到这里,蒋斌忍不住挑起一侧眉峰,仔细地咀嚼着自己听见的这些话。 最后一个“他”,指的又是谁? 难道,是德尔科切夫? 蒋斌急急转身,然而,眼前的一幕却令他瞪圆了眼睛。 病床上,一个人都没有! 被子还是凌乱的,证明刚才有人盖过,而床上是空的! 这怎么可能呢? 蒋斌脸色惨白,快步冲到病床前,用手朝被子里一探。 没人! 他反应了一秒,马上蹲下来,看向床底。 还是没人! 他急忙跑到病房里唯一的一扇窗前,向下张望着。 这里是五楼,跳下去虽然不至于死亡,可也不应该毫无声响才对。 可是,楼下哪里有一个人影?! “到底哪里去了?该死的!居然敢耍我!” 蒋斌握紧了拳头,用力砸在窗台上。他万万没有想到,红蜂就这么跑了! 第八十五章 红蜂的身份(上) 几秒钟以后,蒋斌从巨大的愤怒之中冷静下来。 他就站在病房的窗台前,静静地向下张望着。这里是五楼,医院住院大楼的五楼,和普通居民楼的五楼相比,还要更高一些,差不多相当于七楼。 就算红蜂运气再好,从七楼的高度一跃而下,也很难做到毫发无损。 但是,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 假如红蜂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蒋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开始犹如重看电影一样,将自己进门以后,和红蜂所说的全部的对话,一个字不落地在脑子里再过一遍。 他尤其着重回想了一下,红蜂提到他和钟万美的关系的时候,所说的话。 红蜂说,他和钟万美,既算是同伙,也算是敌人。 一想到这里,蒋斌倏地睁开了一双眼睛,目光如炬。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实话实说,还是故弄玄虚?!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钟万美当初将红蜂带走,绝对不是一时起意,而是精心谋划的一出戏,故意演给他们看罢了。 “真拿我们这么蠢,被你们牵着鼻子走吗?” 蒋斌握紧拳头,喃喃自语。 眼看着病房里安静了好半天,那两个之前守在外面走廊上的警察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古怪,他们敲敲门,走进来一看,见病房里只有蒋斌一个人,顿时大吃一惊。 “老大!” 他们失声喊道,然后看见蒋斌缓缓地转过身来,脸色平静,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刚弄丢了关键证人的样子。 一挑眉头,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今天的事情,暂时不要上报。” 两个警察对看一眼,全都明白过来,立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知道了,老大,我们听你的。” 本来,跟着红蜂这件事,就是私下进行的,没有大肆宣扬。现在,红蜂居然从病房里逃跑,一旦传出去,一定会造成负面影响。 这些人都是一直跟着蒋斌做事的,大家自然知道他这一次能够回来,十分不易,千万不要再被上司抓到小辫子。 不过,他们也很好奇,红蜂到底是怎么从这里脱身的。 “密室逃脱?” 一个警察大概是看多了《名侦探柯南》这部漫画,脱口就是这么一句。 旁边的同事立即反驳道:“哪有那么多所谓的‘密室’?无非就是故布迷阵罢了!我看,就是跳下去的,只要身体素质过硬,稍微受过一些训练,这个高度不会出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火热。 对此,蒋斌不置可否。 他并不关心红蜂究竟是怎么离开这里的,他现在唯一想要知道的就是,红蜂是不是真的打算离开,还是说,他只是暂时离开,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比如,先去解决掉那个对他下黑手的可疑人物。 正想着,宠天戈的电话刚好打过来。 蒋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立即微微一笑,朝两个手下说道:“有时候,有一个处处比你强的朋友,既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起码,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能给你带来转机。” 说完,他马上接起电话。 蒋斌说的不错,宠天戈已经查到了外卖送餐员的信息。不过,很显然,此送餐员非彼送餐员,那个倒霉的送餐员在途中被人打昏,拖到路边,连身上的统一制服带送餐专用的自行车等等,全部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可惜的是,他在被人打昏之前,并没有看见行凶者的任何外貌特征。面对小沈的提问,此人一问三不知,甚至连对方究竟是男女老幼,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而且,他明显是真的不知道,而不是不说实话。 “你在哪里?我们这就过去找你,可以和红蜂当面对质。” 宠天戈还不知道,红蜂已经逃跑了。 蒋斌只好苦笑:“你过来也行,不过,他不在这里。” 说罢,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向宠天戈描述了一遍,听后,后者相当无语。 稍一犹豫,宠天戈告诉蒋斌,自己和荣甜暂时先不过去了,让小沈他们单独赶来医院,和他会和,双方把各自手上的信息一起汇总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总不能让所有的线索一到这里就断了。 “那你打算去做什么?” 蒋斌算是比较了解宠天戈的,他不是会在半路撂挑子不干的性格,不可能主动提出来帮忙,事情没处理完毕,就先独自撤退。 “哈哈,还是你了解我,我没打算袖手旁观,只是我的手上有一点点其他线索,但不方便由你的人出面去查,所以还是我来。将来你也别问我是怎么查到的,我们莫提过程,单看结果。” 宠天戈卖了个关子,然后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他看见身边的荣甜正在用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 “小沈,你们两个先去医院,蒋斌还在那边。你把送餐员的口供给他,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小沈点头,立即和同事匆匆赶往医院。 见他们离开,荣甜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宠天戈神秘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发动车子,带她去一个地方,试着寻找答案。 等车子停下来,看着面前的一切,荣甜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扭过头来,瞪着宠天戈,冷冰冰地问道:“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语气里,已经满是杀意。 就算荣甜再搞不清楚现下的状况,她也不会不知道,这里是整个中海最为有名的“红灯区”。 说是红灯区,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条街,这条街细细长长,从巷口这边向那边看,一眼望不到头,所以很多老人都叫它“羊肠巷子”。不过,近十几年来,市政路段规划改革,这里便也赶了时髦,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叫做怀宁街。 然而,换名不换风气,换汤不换药,怀宁街依旧是响彻全市的风月场所,历经若干次扫黄行动以后,虽然声势不如从前,街上的店面也收敛了许多,但一提起这里,大家还都是会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我没有。不过,你别小看这里,这里三教九流都有,打探一些不入流的消息,这里是最有效的。不瞒你说,这里的妈妈桑,有时候比警察都厉害,你从她面前一走,她连你口袋里有多少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穷人别想装阔,富人也别想哭穷,统统雁过拔毛。” 宠天戈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以免荣甜误会自己会来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听了他的话,荣甜半信半疑地向车窗外一看,只见满眼绿绿,虽然是白天,但这里却充斥着浓浓的纸醉金迷的味道,让她怀疑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一种低贱的,肉|欲的,直白赤|裸的感觉,像蛇一样慢慢地游弋过来,荣甜甚至忍不住抱住了双臂,感到一丝凉意。 “要不然,你在车里等我?” 见她似乎不喜欢这里,宠天戈不打算让荣甜下车。 谁知道,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立即推门,走在前面。 荣甜的衣着打扮,外貌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所以格外吸引眼球。如果不是宠天戈站在她的身边,气势慑人,说不定已经会有不长眼的家伙凑过来问价了,把她当成是新来的按摩女郎,或者洗脚小妹。 他马上拉住她的手,小声说道:“别说话,跟着我。” 说完,宠天戈拉着荣甜,二人低头快走,他们走进巷子口,一路向北,一直来到一家名为“暗夜妖娆醉”的沐足会所门前。 这家会所相比于左右两边,看起来高档了不少,门口也没有站着招揽生意的年轻女人。 自动门在面前打开,二人刚一走进去,立即有人迎上来,恭恭敬敬地问候道:“宠先生,老板在楼上,请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带路,宠天戈拉着荣甜,跟在后面。 一路上,荣甜虽然没有什么心情打量四周,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环境相当不错,即便称之为高级会所,也绰绰有余。所以,她更加不明白,这家店为什么要开在这里,连口碑都要大打折扣,被人当成是野鸡野鸭窝。 她虽然这么想着,可却不能说出来。 很快,他们两个人已经站在一间包房前了。 那人敲敲门,示意可以进去。 宠天戈也不客气,直接带着荣甜一起进门。 窗帘拉着,房间里有些暗,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看打扮,应该就是所谓的妈妈桑。 一眼看过去,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竟然有几分眼熟,荣甜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发现他居然和卫然有几分相似。 “宠天戈,你到我的地头上做什么?我卫了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招惹到你吧?还是说,你是因为小然的事情来找我?” 男人皱眉出声,一副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一听名字,荣甜顿时恍然大悟,啊,原来是卫了,他居然是这间会所的老板,真是令人意料之外。 第八十七章 暴露身世 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异样,闹了一会儿的别扭,终于才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然而,宠天戈和荣甜刚刚的举动,全都被躲在不远处的有心人拍进了相机镜头里。 都说眼见为实,但其实,有的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同样的一件事,选取的角度不同,或者截取部分片段,就会和真相差之千里,甚至是背道而驰。 他们上了车,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说不高兴就不高兴。要是你真的想来,找一天我和芸姐打一声招呼,包场专门接待你,以免遇到那些不三不四的客人,影响心情。” 一边开着车,宠天戈一边无奈地笑着。 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个女儿一样,因为她的一颦一笑牵动心情。 见宠天戈率先低头,荣甜也不好再继续拉着脸。 “可能是因为快办婚礼了,我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也说不上具体为什么,但就是怪怪的,忍不住想要发脾气。你说,我该不会是更年期提前了吧?” 她一脸担忧地问道。 要知道,现代女性压力太大,三十几岁就出现停经征兆的女人可不少,各大医院的妇科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状态。所以,荣甜一点儿都不敢掉以轻心,每半年就要去做一次妇科检查,生怕自己也会过早衰老。 “噗……” 宠天戈实在没有忍住,忍不住笑出声来。 “放心吧,你的更年期还早着呢。你这个应该算是婚前恐惧,少看一些负面新闻,别把婚姻想得那么可怕,事在人为。” 他摸了摸荣甜的头,心里一阵阵好笑:看来,自己的努力暂时还不够,他的小妻子很担心婚后生活呢。 荣甜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拍开他的手,任由他摸着自己的头顶。 一般来说,她允许他这样,就是不再生气的意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刚缓和下来,宠天戈的手机就响了,荣甜帮他拿起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然后示意他可以接听了。 哪知道,一接起电话,刚听了两句,宠天戈就直接把车子停在路旁。 情况似乎有些严重,荣甜不敢先打断他的通话,只能一脸焦急地看着他的侧脸,默默地在心头揣测着究竟是什么事。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是蒋斌打来的电话。 她顿时猜到,可能还是和红蜂的事情有关。 放下电话,宠天戈便对着荣甜言简意赅地说道:“是蒋斌的电话,他说,紫婷不见了。” 这句话犹如一个巨型炸弹,轰地炸开。 他之前倒是想过有这种可能,但总觉得红蜂的速度应该没有这么快,蒋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把情况想得过于简单了,像红蜂这种人,根本没有任何的是非观念,哪怕面对着对他情根深种的汪紫婷,他照样还是能够下得去手。 “现在怎么办?” 明知道这个问题没有什么营养,可荣甜还是问了。 宠天戈抬起右手,用力捏着眉心,长出一口气,他缓缓说道:“不知道。” 这并不是一句气话,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办的人,除了他,暂时还有蒋斌。 关心则乱,蒋斌视汪紫婷为亲生妹妹,现在关宝宝还在医院里躺着,汪紫婷又出事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走,我们现在就去中海外国语大学!我还不信了,俄语系每年就一两个班的学生,多说几十个人,我们按照年代,前三年后三年地大致推测,专门找没有能够正常毕业的女学生,不可能查不到!再说了,就算有卫了帮忙,我们也不能就完全相信他,坐在这里干等消息。” 关键时刻,荣甜总能冒出一股让人欣赏的孤勇来。 听了她的话,连宠天戈都不禁产生一丝动容:“说来有趣,每次遇到大事,我们中的某一个人一定特别有战斗力,不是你,就是我。坦白说,你虽然没有我聪明,可你的身上总是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本来,听到他前面的话,荣甜还是有几分高兴的,但听到后面,她就反应过来了,宠天戈根本就是在拐着弯地骂自己愚蠢。 她横了她一眼:“少废话,快开车!还有,外国语大学的美女向来最多,进去之后,你要是敢乱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宠天戈做了个害怕的表情,立即举手投降。 别说,荣甜的办法虽然是个笨办法,却很有效果——因为宠天戈的身份,所以无论他到哪里,都可以算得上四个字,那就是:畅通无阻。 负责接待他们的女老师四十岁上下,是俄语系的系主任,她带着他们去了学院里的学籍档案处。 “这里的学生档案记录分为两类,纸质版和电子版,以时间为界线,98年以前的暂时还没有录入进系统,我们是99年的时候推广的电子信息化。” 负责学籍的老师在键盘上敲入登录信息,电脑屏幕上立即出现了学籍系统的页面,可以进行精确搜索和模糊搜索,非常方便。 宠天戈大致估算了一下,从红蜂的年纪来判断,如果他的生母的确是这里的学生,那么也不可能是在99年以后才入学,时间不符。 “看来,这个电子系统帮不上我们什么忙。我们要找的是,大概在三十年前入学的一个女生,她的信息肯定不在这里。” 他指了指旁边房间的档案柜,不由得一阵头痛,这可是相当巨大的工作量,想必很难找到。 荣甜立即补充道:“她大概在三十年前入学,肄业或者退学,成绩不错,很可能和班里的同学不太往来,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在女生之中,有一点小孤僻。” 这些虽然都是推测,但每一条都是经得起推敲的,所以,宠天戈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一听这话,女老师顿时面露喜色:“我们是重点高校,每年的毕业率都是很高的,假如真的像你所说,肄业或者退学,那么搜索范围可就小得多得多!你们稍等,我马上去找。” 果然,不到半小时,有三份档案就放在了宠天戈和荣甜的面前。 这上面的女生基本上都符合荣甜刚刚所说的那几条,只不过,她们不是同一届的,是紧挨着的三届学姐学妹。 “这三个人,我简单看过,都符合。” 宠天戈点点头,拿起面前的档案,粗略一扫,暂时也没有办法继续剔除。 于是,他拿了个电话,让人去查这三个女人的现况。 结果令人吃惊。 三个女人之中,一个已经死了,一个随父母移民,还有一个就生活在本市,从事家政服务工作。 “家政?有没有查到,是哪一家的家政公司?” 宠天戈握着手机,皱眉问道。 很明显,三人之中,最后一个女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问清楚之后,他们向女老师道谢,然后匆匆离开,前往那家名为“春晖”的家政服务公司。 “春晖家政”是中海市本地的一家颇为有名的家政连锁公司,在市内一共有超过三十家的连锁店,工作范围涵盖得很广,包括清洁打扫、快递物流、月嫂、营养师、催奶师等一系列的家政服务,在业内的口碑也很不错。 宠天戈带着荣甜,直奔总公司,找到公司的负责人。 因为有姓名,所以找起来并不怎么吃力。 将写着姓名的纸条递过去,负责人在公司的员工系统上一搜,就找到了。 他看着屏幕,念着上面的记录:“褚冬妮,女,47岁,家政服务,钟点工,无投诉记录……” 宠天戈和荣甜对视一眼,前者立即问道:“我想见一下这位褚女士,请你帮我安排一下。” 负责人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他握着鼠标的手向下一滚,看见屏幕下方的文字,不由得脱口道:“哎呀,真是不巧啊!这个褚冬妮居然已经辞职了?就在三天前!” 辞职了? “她在你这里做了多久?” 宠天戈皱眉问道。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不相信。 唯一的可能是,假如褚冬妮真的是红蜂的生母,红蜂早就有预谋,担心会暴露自己的身世,所以让褚冬妮马上辞职,避免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 “做了五六年了,我这里显示,她工作很认真,也从来没有和客户发生过摩擦,是个零差评的员工。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辞职才对啊。” 连负责人都有些纳闷。 “你这里的员工,一定会登记他们的住处,把地址抄给我。” 宠天戈不由分说地起身,准备将地址拿给蒋斌,让他派人去查。 他现在带着荣甜,不适合冒险。 万一红蜂就在那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那就糟了。 负责人本来想要拒绝,转念一想,宠天戈可是一个不好得罪的人,自己何必招惹,于是飞快地在纸上抄下来了褚冬妮入职的时候填写的家庭住址,恭恭敬敬地拿给他。 宠天戈接过来一看,见上面是一个普通小区的地址,马上传给蒋斌。 “小心有埋伏。” 他连连提醒着蒋斌,总觉得这些信息,都是红蜂故意要让他们查到的一样。 第八十八章 新线索 接到宠天戈的电话的时候,蒋斌正带着人站在汪紫婷的单身宿舍内。 从边境回到中海以后,单位领导还算照顾她,为她分配了一套单身宿舍,一居室,简装。虽然环境一般,但好在距离单位很近,汪紫婷可以每天步行上下班,省去了路途奔波。 而此刻,蒋斌环顾着这间干净整洁,充满年轻女孩风格的房间,心乱如麻。 据说,汪紫婷向单位请了两天假,说是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因为她已经决定了去国外交流,交流的时间也比较长,所以单位领导以为她要在临走之前解决一些私人问题,所以很痛快地批了两天的假,没有丝毫刁难。 “难道是回去看她哥了?” 蒋斌自言自语着。 这么一想,他马上让同事查了一下,可惜,汪紫婷没有任何的购票记录,无论是飞机还是火车。几千公里的路,她不可能选择其他的出行方式,只有这两种。 就在蒋斌一筹莫展的时候,幸好,宠天戈又带来了新的线索。 “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好好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有事情马上通知我。” 留下了两个手下守在汪紫婷的宿舍里,蒋斌立即赶往宠天戈发给他的那个地址——褚冬妮的家。 褚冬妮的住处位于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旧小区,差不多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房龄,但由于附近有几所小学,所以这里的房价也不算低。很多房主将房子租出去,收取租金,也能赚上一笔。渐渐地,这里住的人大多都是租客,老邻居越来越少。 而褚冬妮就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老住户之一。 蒋斌记得宠天戈的叮嘱,找到地址之后,他没有贸然上楼,而是把车停在小区里面,旁边就是一家小超市。 他坐在车里,耐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十分钟后,蒋斌几乎可以判断,这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区,暂时也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更不要说红蜂本人了。 又等了一会儿,宠天戈的车子也缓缓驶入。 旧小区根本没有物业公司,小区门口有一个值班室,形同虚设,几个大爷正在下象棋,冷不防看见一辆好车开进来,大家也不过是抬抬眼皮,继续下棋。 何况,这个时间,正是家家户户做晚饭的时候,很少有人在楼下闲逛。 宠天戈带着荣甜一起下车,两个人一起又坐进了蒋斌的车,上车之后,他们将关于褚冬妮的信息转述给他。 “给,这是褚冬妮的工作证,她辞职之后,这个证件也还给家政公司了。” 荣甜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个小小的工作挂牌。 蒋斌接过来一看,只见挂牌上有一张一寸照,照片上的中年女人直视着镜头,两鬓微微有些泛白,身上穿着家政公司统一的工作制服,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觉得怎么样?” 她见蒋斌一直没有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路上,荣甜都在盯着这张一寸照片看个不停,可惜,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如果说哪里不对,恐怕就是太正常了。 这样的中年女人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既不算特别漂亮,也不算特别丑陋,既不算特别衰老,但也不算特别年轻。总之,哪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正是因为太正常,所以荣甜才一直觉得奇怪。 她以前听人说过,一些从事情报搜集工作的人,就是看起来会极为普通平凡,不可能令人过目难忘。正是这种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特质,反而成为了他们的保护色,让他们有机会融入茫茫人海,不被怀疑。 所以,荣甜怀疑,这个褚冬妮也是这种人。 “暂时没有什么发现,看起来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而且生活条件应该比较一般,你看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脂粉,鱼尾纹也比较明显,不像是会做美容的样子。” 蒋斌指了指照片上的女人,给出自己的判断。 “当然了,虽然工作没有高低贵贱,可是你想想,如果真的衣食无忧,怎么会人到中年还去做家政工?打扫卫生看似轻松,其实也是非常辛苦的工作,还有可能遇到极品雇主,遭受一些不必要的人格侮辱。” 关于这一点,荣甜倒是早就想到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我仔细盯了半天,发现这个女人和红蜂其实还是有几处相似。第一,他们的肤色都很白,而且是那种带点苍白的白。第二,他们的头发都带一点点黄色,是那种自然的黑中带黄,应该不是染出来的。” 指着照片,荣甜把自己观察了半天的结论说出来。 说完,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蒋斌,等他来表扬自己的细心。 哪知道,宠天戈马上提出反驳意见:“单是这两条,也不足以证明他们两个人就是母子吧?这种特点很多人都有。” 他的话令荣甜不禁有些气馁,她虽然不服气,可也知道,自己的话的确不太能够站得住脚。 “等一下!” 蒋斌看向前方,又拿起手上的工作牌,比对了一下,指着外面的一个女人,问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就是她?” 宠天戈和荣甜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女人正拎着两个大袋子,吃力地向小区里走进来。 她并不矮,差不多有一米六八,而且有些瘦弱,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本人看起来要比照片上有气质多了。 假如不是事先知道她是一个家政工人,他们三个人甚至会怀疑这个女人其实是在学校、博物馆、书画院之类的地方工作,起码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 怪不得当年能够考上外国语大学,虽然褚冬妮没有能够顺利毕业,但也并不是一个粗鄙的女人。 档案上显示,她的家乡位于一个靠近边境的小城,距离俄罗斯很近。 原本,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褚冬妮在外国语大学顺利毕业的话,她可以留在中海,也可以回到老家,找一份和本专业有关的工作,过着安定的日子。既然,她本人是学俄语出身的,而她的家乡又靠近俄罗斯,那么,她想要在那边找到一份对口的工作,一点儿也不难。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她没有顺利毕业,连学位证书都没有拿到呢? 宠天戈和荣甜觉得,是因为她未婚先育,在本该读书的时候,选择了怀孕生子。 “我下去问问。” 蒋斌眼看着褚冬妮提着印有超市名字的两个大袋子,越走越远,已经走进小区里,眼看就要进单元门,他不想再耽误时间,果断地推门下车。 “褚冬妮!” 他喊了一声,果然,走在前面的女人闻声回头。 她辨别了一下,确定是蒋斌在叫自己,于是露出迷茫的神色,因为确实不认识他。 蒋斌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掏出自己的证件,在她的面前展开。 “我叫蒋斌,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去你家里坐坐?” 说罢,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接过了褚冬妮手上的东西。 她明显愣了愣,但普通百姓在见到警察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服从,极少会反抗,褚冬妮也不例外。只见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蒋斌,又看了看随后跟过来的宠天戈和荣甜,嘴唇嚅动了几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要不然,就去那里吧。” 见前方不远有一处凉亭,蒋斌伸手一指。 这个时候,凉亭里没有人,他们四个人一起走过去,全都沉默着。 最后,还是蒋斌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有过一个儿子?那孩子的父亲,是不是一个外国人?”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太过单刀直入,可现在汪紫婷下落不明,而红蜂的身份诡异危险,蒋斌实在没有耐心和时间再去兜圈子。 听了他的问题,褚冬妮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一张脸先红后白,好像被人当众揭开了一层已经快要长好的伤疤一样。 她的嘴唇哆嗦着,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快要白得透明。 “你、你没有权利问我这样的问题!我、我没有犯法!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我遵纪守法,我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我要回家了!” 说完,褚冬妮伸手就要夺回蒋斌手上的东西。 她看起来的确只是一个弱女子,何况,在没有其他证据的前提下,蒋斌也承认,自己没有权利对她严刑逼供。 可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一向沉稳的蒋斌也不禁有些失控,他顺势一把抓住了褚冬妮的手臂,低吼道:“你到底有没有生下过一个男孩?” 眼看着事态有些失控,荣甜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褚冬妮的身前。 “蒋斌,你别逼她!小心犯错误!” 假如褚冬妮执意要投诉他违规执法,蒋斌也会很难脱身。 听了荣甜的提醒,蒋斌只好松开了手。 “我们无意侵犯你的隐私,无论你当时遭遇了什么,你能生下那个孩子,都足以说明你的伟大。不过,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警方的一个证人离奇消失,我们怀疑,他可能是你的儿子,甚至可能会来找你。于公于私,你最好和我们聊一聊。” 见褚冬妮稍微平静下来,荣甜也不管自己的话究竟有没有泄露案情,压低声音,她轻声说道。 第八十九章 露面 或许,“儿子”这两个字还是触动到了褚冬妮的内心,她终于没有再像之前的那么歇斯底里,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连一句话也不说。 见状,就连荣甜都失去了信心,她无奈地看了一眼宠天戈,又看了一眼蒋斌。 就在三个人都不得不准备离开的时候,久久没有说话的褚冬妮却忽然开口说道:“跟我回家说吧,别站在这里了。” 说完,她默默地接过蒋斌手上的东西,走在最前面带路。 蒋斌朝宠天戈使了个眼色,然后右手也摸到了腰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后者立即揽紧荣甜,让她紧挨着自己,二人寸步不离,以免发生意外。 他们跟在褚冬妮的身后,走进旁边的一栋单元楼。 她的家是二室一厅,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摆设普通。看样子,褚冬妮从搬进来之后,也只在当初简单装修了一下,一直过得很节俭。 环视一圈,荣甜又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褚冬妮手上拎着的那两个袋子上。 看得出,她在超市买了不少的东西。 荣甜看着那从袋子里探出头来的一截有机蔬菜,心头滑过一丝怀疑:奇怪,褚冬妮既然生活节俭,又怎么会跑到超市去买菜,还是买这种价格比普通蔬菜高出不少的有机蔬菜?要知道,这种普通居民小区的附近,往往都会有菜场,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大多不可能去超市买菜,太贵了。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又看了几眼,看见袋子里有神户牛肉,有一条新鲜的鱼,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粗粗算来,足有几百块。 似乎察觉到了荣甜的视线,褚冬妮立即将袋子拎到厨房里去,但没有打开,只是放在一旁。 “我让你们上来,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可说的,而是因为我是个寡妇,我害怕老邻居们看见了,会在背后说闲话。” 说罢,褚冬妮指了指客厅里的一个角落,那里供着一张照片,桌上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以及两盘水果。 “我爱人十年前就去世了,我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做家政工。前几天,我查出来自己得了乳腺癌,就辞职了。我去给你们拿医院的诊断报告,以免你们说我撒谎。” 她一脸平静地说完,然后便走进卧室,很快又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沓化验单。 蒋斌同宠天戈交换了一下视线,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来一丝诧异,他们都没有想到,查来查去,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中海人民医院,这是信得过的大医院。” 褚冬妮递过来,蒋斌迟疑了一秒钟,还是伸手去接。 他翻看着,确定褚冬妮的确没有撒谎。 不过,她的癌细胞暂时还没有扩散得太严重,假如马上住院治疗,还是很有可能取得一定的效果,倒也不至于到了活活等死的地步。 “我不想治了,我手上还有一些积蓄,还有这套房子,打算卖掉,把钱寄回老家。我的老家是个贫困县,给学校添置一批电脑,现在的小孩都得学电脑。” 褚冬妮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情况超出预期,蒋斌不禁沉默起来。 不过,他还是要继续追问下去。 “说说你当年生的那个孩子吧,是不是男孩儿?你有没有留下他的出生证明之类的,或者胎发什么的?是在中海生的,还是回老家生的?” 一系列的尖锐问题,再一次令褚冬妮白了脸色。 看得出来,那段经历,对她来说,像极了可怕的梦魇,她不愿意回首。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是个男孩儿,可我没见到他一眼……哪怕一眼也没有……他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我没有喂上一口奶……” 不知道过了多久,褚冬妮忽然啜泣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狠狠地用手捂住了嘴,无声地哭起来。 见她终于松口,大家全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紧张,期待。 足足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褚冬妮才平静下来,示意他们坐下。 闻言,三个人在客厅里的旧沙发上坐下,沙发不大,没有多余的空间,褚冬妮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蒋斌的手边。 “我想,既然你们能找到我,也应该知道我年轻时候做的糊涂事吧。我的老家很小,很穷,挨着俄罗斯,但是经济却并不发达,我考到中海,连路费都是亲戚们凑的,坐了几十个小时的货车,一路颠簸到了中海。我承认,那时候的自己太过虚荣,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就算成绩再好,可却没有一件得体的衣服,一双时髦的凉鞋……” 褚冬妮擦干眼泪,低声说道。 没有人打断她的话,任由她从一开始慢慢地叙述着,并不催促。 “……就这样,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不是我不肯告诉你们,其实,我怀疑他的名字和身份都是假的。只是那时候的我太年轻,也太傻,根本就是一个陷在爱情里的瞎子和聋子,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孩子出生的当天,他就和孩子一起消失了,只给我留下一笔钱,让我好好养身体。” 听到这里,蒋斌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最后,还是荣甜轻声问道:“从相识到生子,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怀疑,都没有吗?” 褚冬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圈微红,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荣甜和宠天戈交握的两只手上,喃喃道:“我们当年也像每一对热恋的情侣那样,山盟海誓,你侬我侬……在那种时候,任何一点点的怀疑,在我看来,都会玷污这份感情。” 意思就是,她虽然也曾有过狐疑不定的瞬间,但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让情感一次次地战胜了理智。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荣甜相信了褚冬妮的话。 即便是现在,在爱情里昏头转向的女人也不计其数,被骗财骗色的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很多都是高材生、白领,甚至是女强人。 “麻烦你帮我写下来,那孩子的出生日期,以及医院。” 想了想,蒋斌从怀里掏出纸笔,递给褚冬妮。 她犹豫一下,飞快地报上了年月日。 “没有出生医院,是他把医生叫到了住处,为我接生的。怀孕的时候,我的产检结果很好,医生说可以顺产。” 褚冬妮苦笑一声,她后来才懂了,之所以他让自己在家里生孩子,就是为了不留下线索,也便于他和孩子一同消失。 “等我醒过来,那里只剩下一个陌生的保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喃喃,脸上的神色,凄苦无助。 事已至此,蒋斌只得起身。 “谢谢你今天的配合,褚女士。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的儿子很有可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假如他联系你,希望你能够保持清醒,劝他主动来找我,他知道怎么找我。还有,我的妹妹可能在他的手上,她是无辜的。” 最后一句,蒋斌的语气变得十分凝重。 他已经因为这份工作而连累了心爱的未婚妻,不想再因为这份工作而连累了可怜的妹妹。 听了他的话,褚冬妮的表情也是一凛。 三个人走出她的家,一路无话,默默地走下三楼,然后上车。 蒋斌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而是点了一根烟。 他在回忆着种种细节,然后去判断褚冬妮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宠天戈看了一眼荣甜皱眉咬唇的样子,知道她一定有话要说,于是,他忍不住逗逗她:“来,福尔摩斯,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她听出来了他语气里的揶揄,哼了一声,这才开口道:“褚冬妮应该是准备接待客人,你看她买了牛肉,鱼,还有很多菜,不可能是自己吃……” 宠天戈打断她:“也许她不愿意每天都买菜,一次性买回来,放进冰箱。” 荣甜不服:“可你看她买的都是很贵的原材料,这可和她一贯的节俭不同!” 他继续反驳:“作为一个癌症病人,吃点好的也不为过吧?” 这下子,荣甜的确没话说了,她只能愤愤地看着宠天戈,拼命思考着应该怎么样去找到更多的佐证,去证明自己的话是正确的。 耳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蒋斌也有些乱,他按灭了烟蒂,让他们回到自己的车上,一起离开这里。 就在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出小区之后不久,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另一栋单元楼里走出来。 他站了一会儿,走进隔壁的那栋楼,一直走上三楼,然后敲了三下门。 等了两秒钟,他又敲了三下。 又等了两秒钟,他又敲了四下。 这一次,房门终于开了。 褚冬妮一脸紧张地将房门打开一条缝,看见门外的男人,这才急忙将他迎进来。然后,她向楼道里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这才飞快地关紧房门。 “她呢?” 男人摘下帽子,正是红蜂。 “还没醒,你去把她抱到床上吧,我去做饭。” 褚冬妮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走进厨房,开始洗菜淘米。 第九十章 成分报告 把帽子抓在手上,红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迈步。 在亲自来到这里之前,他幻想过很多次,这样或者那样的场景。 但是,事实和想象,毕竟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 他原本以为,当自己的亲生母亲看见自己的第一面,她会震惊,她会怀疑,她会不敢相信,她会痛哭流涕。 然而,当他真的叩开了房门,自报身份,这个女人却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只是让他走进门,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甚至,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就好像,她其实早就知道,她的儿子在她离开人世之前,一定会来找她一样。那么笃定,笃定得甚至都令人感到惊讶。 面对面坐下来之后,褚冬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几分钟以后,她站起身,依旧平静地问他吃饭了没有。 “我去买菜吧,出门走五分钟,就是一家大型超市,里面什么都有,你爱吃什么?” 听了她的话,红蜂稍一犹豫,还是下楼将昏迷的汪紫婷带进门来。 幸好,这里是老旧小区,根本没有监控摄像,就连路口那个摄像头,其实也是装装样子的,几个月以前就坏掉了,一直没有人过来维修。 所以,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带着汪紫婷来找褚冬妮。事实上,早在半年以前,红蜂就多次来此地踩点,早就将这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再加上,褚冬妮一个人独居,生活极有规律,几乎每天都是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早就形成了改不掉的习惯。 如果说见到红蜂的时候,褚冬妮表现得十分平静淡然,那么,在见到汪紫婷的时候,她终于难掩惊讶之情。 “以防万一,我先把她放在衣柜里。” 红蜂几乎熟门熟路地抱着汪紫婷走进卧室,衣柜很大,四开门,褚冬妮的生活一向节俭,衣服不多,里面的空间还有很多富余。 再然后,他躲开,而褚冬妮去超市买菜,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蒋斌等一行人。 也就是说,红蜂的谨慎并不多余,他似乎对于即将要发生的危险有一丝灵敏的嗅觉,所以早有准备。 见褚冬妮打发走了蒋斌等人,已经去厨房做饭,红蜂把手上的帽子挂在门口的挂钩上,默默地走进卧室。 衣柜里,汪紫婷果然还没有醒来。 她蜷缩在两摞衣服之间,长而柔顺的黑发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看起来很像个小女孩,温和而无助。 而在她的身边,则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红蜂弯腰,从衣柜里将她抱出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房间的大床上,还体贴地帮她在脑下垫好了枕头,顺便拉上了被子。 他对药效的时间长短并不是很清楚,具体不明,但起码也会持续几个小时。算一算时间,她可能会在一两个小时之内醒来。 确定汪紫婷没事,红蜂这才取来那台笔记本电脑,试着开机。 电脑屏幕渐渐地亮起来,正中央出现指纹解锁的标志。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汪紫婷本人就在身边。 懒得去破解密码,红蜂索性抓过她的手,试了几下,便顺利地打开了电脑。 紧接着,他把笔记本放在大腿上,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动,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将电脑内的情况摸了个七八分。 这是汪紫婷的工作电脑,里面几乎没有什么私人资料,都是各种报告和实验数据。 看得出,她是个很谨慎的人,几乎每一个文件夹都设置独立密码。就连红蜂在逐一破解之后,都有些感叹,她究竟是怎么记得住这么多完全不同的密码的! 如果换做是别人,可能还真的会对这么多的密码感到束手无策。 可惜,她遇到的是红蜂。 别说只是小小的文件夹密码,就是国外的国家安全系统,他也能进去,想黑就黑。 密码越是庞杂,越是难解,红蜂就越感到兴奋,那说明文件夹里面的资料越宝贵,越机密,越不能被外人阅读! 但是,找了十几分钟以后,他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并不在里面。 红蜂不禁有些疑惑,他确定,汪紫婷的实验室里虽然也有电脑,但只负责记录原始数据,可以说是最基础的资料,未经整合。而所有有价值的资料,以及她亲自撰写的报告,都放在这台笔记本里。所以,对于汪紫婷来说,这台电脑无比珍贵,她看得很重。 “奇怪,哪里去了?难道……还没修改完毕?” 他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如果不是确定汪紫婷已经差不多写完了报告,红蜂也不会决定动手。 在他陪她去西点屋买甜品的那天,汪紫婷就偷偷告诉红蜂,她的实验已经差不多收尾,报告也粗粗写了个框架,只等着最后一组数据。如果不出意外,她差不多可以在出国交流之前,就能把新型毒品的具体成分研究完毕,正式交到上级领导的手上。 这一次,因为任务特殊,经过警方的授权和交涉,全部资料都只在汪紫婷一个人的手上。原本,这是不符合相关规定的,因为这种重要实验,一般都会配备两组实验员,进行交叉实验。但出于警方的保密要求,最后,实验是她一个人做的,数据也是在她一个人的手上。 红蜂之所以抢先动手,就是要确保汪紫婷尚未将报告交到其他任何人的手上,没有人过目。 警方强调保密性,他更要强调保密性。 一旦泄露出去,就不值钱了,对他来说,也就失去了意义。 无奈之下,红蜂只好进到汪紫婷的工作邮箱里去,找了一大圈,还是一无所获。 他顿时恼怒起来,直接黑进她的单位系统,在资料库里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份有用的资料都没有找到。 假如不是尚有一丝理智,红蜂真的想把手上的这台笔记本彻底砸烂。 大概是他敲击键盘的声音有些大,将差不多失去药效的汪紫婷给吵醒了,只见她一脸迷茫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好像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晕倒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一秒,她看见了身边的红蜂,汪紫婷本能地露出来了一丝微笑。 但她很快想起来,正是他向自己注射了一针药水,然后,她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乾熙……我这是在哪儿……” 汪紫婷捂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她迷茫地环视一圈,发现这是一间普通的卧室,干净整齐,陈设简单,但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里,也没有来过。 “是你家吗?” 因为害怕,所以,汪紫婷迫切地想要得到红蜂的回答。 红蜂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否认:“不是。” 见他否认,汪紫婷更加害怕,她本想伸手去握住他的手,猛然间想起,正是他让自己昏倒的,她不由得怯怯,马上向后一缩。 她的小动作落在红蜂的眼底,让他的心脏没来由地跟着抽搐了几下。 “我问你,你的那份报告在哪里?” 他深吸一口气,不想和她兜圈子,费口舌,所以,红蜂直截了当地问道。 刚醒过来的汪紫婷显然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她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红蜂的表情却在无声地告诉她,她没有听错。 他要报告?什么报告?要它做什么? 一系列问题,令汪紫婷的脸色跟着一变。 她虽然只是一个研究员,但毕竟深入一线好几年,又是专门负责协助边境的缉毒警察开展工作,神经自然敏锐,异于常人。 所以,尽管头脑不是很清楚,汪紫婷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红蜂要的报告,不是别的,而是关于新型毒品的成分研究报告。 毒品成分的研究,其实就是一把双刃剑。 就好比文物修复工作,文物保护专家会修复一些受损的文物,甚至,出于工作需要,他们会仿制一些珍贵文物,作为资料,进行学习和展览。但是,同样的手艺,如果被另一些人掌握,他们就很有可能大量生产赝品,造假售假,牟取暴利。 同样的道理,也适于用此。 缉毒人员认识了一种新型毒品,有利于搜查、销毁、帮助吸毒人员戒掉毒瘾、训练缉毒犬,等等。而制毒人员则会根据具体成分,大量制造,进行销售,甚至提高技术,使用最廉价的原材料,获得最精纯的毒品。 “乾熙,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通这些以后,汪紫婷颤抖着,大声质问道。 她不是没有过戒备,也不是没有过担忧,但是,在和萧乾熙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汪紫婷渐渐地对他卸下了心防,敞开了心扉,不愿意将他当成是一个坏人。 没想到的是,她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就被对方当成了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红蜂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厨房里已经传来了褚冬妮的声音:“她醒了没有?快开饭了,来洗手吧。” 汪紫婷一惊,没有想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第九十一章 弄错了一件事 老实说,在看见说话的女人是一个中年女人的时候,汪紫婷可耻地承认,她的内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心理变化,令她明白过来,即便是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她还是喜欢着萧乾熙的,生怕他的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 想通这一点,汪紫婷不由得默默地苦笑:自己可能都快要没命了,却还在这里吃醋,真是不知死活,太过愚蠢了! 假如不是她好骗,想必,他也不会刻意地接近自己吧。 系着围裙的褚冬妮见卧室里没有声音,忍不住从厨房一路走过来,看着床上的两个人。 她虽然不知道汪紫婷是谁,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声开口:“饭做好了,来洗手吧,马上就可以吃了。” 说完,褚冬妮便转身走了,继续回到厨房里忙碌。 “她是谁?这是哪儿?” 虽然不抱有什么希望,不过,汪紫婷还是看向红蜂,轻声问道。 他沉默着,微微低着头,有些长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半边的脸颊。 就在她以为,他不可能回答自己的时候,红蜂却忽然说话了:“她是我妈妈,我出生之后,就离开她了,我刚刚才找到她。这是她的家,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她……” 这么大的信息量,汪紫婷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彷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一刻,汪紫婷有些害怕,还有些可笑,她不明白,自己从来不做坏事,但上天为什么要和她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她的初恋,她那么小心翼翼,那么紧张担忧,换来的却不是真实的柔情蜜意,而是蓄意欺骗。 “骗子……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汪紫婷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她一把攥住了红蜂的卫衣领口,狠狠地摇晃了两下,失声喊道。 为什么真心总是换不来真心?为什么越是在意的东西就越是要被剥夺?为什么她第一次爱上的男人却是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吃饭吧。” 红蜂顺势抓住汪紫婷的手,将她用力一带,就从床上抱起。 一路上,任凭她怎么挣扎,踢打,他都没有松开手,一直把她抱到了客厅的餐桌旁,把她放在一把椅子上。 褚冬妮默默地将一盘盘菜端到饭桌上,还拿来了三副碗筷。 “不知道你们的口味,随便做了几样菜,尝尝看吧。” 她将一双筷子递给汪紫婷,后者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 褚冬妮等了一会儿,也不强迫,只是轻轻地将那双筷子放在了汪紫婷面前的那个空碗上,又把另一副碗筷摆在了红蜂的面前。 最后,她自己慢慢地坐下来。 平心而论,褚冬妮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碗鱼汤,闻起来极为鲜美。 如果是平时,汪紫婷一定会食指大动,她特别喜欢吃鱼,无论红烧还是清炖,或者小火煲汤,都是她的最爱。 但现在,她坐在这里,却如坐针毡,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她会死吗? 汪紫婷不知道,她低着头,盯着面前的饭菜,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拿起了筷子。 如果注定是死路一条,那么,她决定还是当一个饱死鬼比较好。 那样的话,哥哥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嘲笑她。 眼睛里满是泪水,汪紫婷把心一横,将一口米饭扒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争先恐后地落进米饭里,一起被吞进口中。 “吃点菜,很新鲜。” 褚冬妮什么都没有问,彷佛一切都是很正常的,她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在儿子第一次往家里带女朋友的时候,悉心接待,尽量不摆架子,但又不会太过殷勤拘谨,还保留着一点身为长辈的矜持。 总之,假如不是红蜂为了得到那份报告而将汪紫婷抓来,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完美。 分别给汪紫婷和红蜂夹了一点菜,褚冬妮继续吃饭,她吃得不多,也非常安静。 一餐迟来的晚饭终于吃完,期间只能听见汪紫婷隐约压抑的啜泣声,以及筷子偶尔碰到盘碗的声音,没有人说话。 一直等到他们二人都放下筷子,褚冬妮才淡淡地说道:“能在死之前见到你,身为母亲,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虽然我并不知道警察为什么找你,但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走上歧路。我知道,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我没有资格让你去做什么,让你不去做什么。可是,老话说得好,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趁着还没有酿成大错,你停下来吧。” 说完,她转过头,看向汪紫婷,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 “你叫什么?” 汪紫婷抬起手,抹了抹眼睛,她本不想回答,但实在抗拒不了那样一双柔和美丽的眼睛,于是,她下意识地张嘴回答道:“汪紫婷,紫色的紫,娉婷的婷。” 褚冬妮重复了一遍,这才笑道:“真好听,人长得美丽,连名字也美丽。你等一等。” 她示意汪紫婷坐着不要动,然后起身走回卧室。 等了几分钟,褚冬妮才返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我的儿子,但是,给儿媳妇的见面礼,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白皙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少有的喜悦之色,说完,褚冬妮将手上的首饰盒轻轻塞进汪紫婷的怀里。 汪紫婷一惊,连忙伸手去推拒。 两个人都没有接住,小小的首饰盒从她的怀中滚落在地。 一时间,里面的东西也撒了出来。 汪紫婷定睛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对金耳环、一条金项链、一对金手镯,还有一个金戒指。 她顿时十分尴尬地开口道:“不、不是……我不是……” 如果是今天以前,能够获得男朋友母亲的肯定和喜爱,对于汪紫婷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美事。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是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样,无所遁形,异常痛苦。 很明显,褚冬妮还不知道红蜂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他根本不是因为爱她才接近她,追求她,而只是想要她手上的那份报告,仅此而已。 “拿着吧。” 久久没有出声的红蜂却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打破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尴尬。 他的声音,令汪紫婷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难道是在欲迎还拒吗?他分明就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甚至是一个坏人,她竟然还在贪恋着那虚假的温暖和情意,被他耍得团团转! 她腾地站起身来,忘记了两只脚上还没有穿拖鞋,就那么直接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斌哥不会放过你的,无论你到底是谁,无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我也永远不会把那份报告交给你,你白费心机了。除非我死,否则,你不可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汪紫婷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红蜂说过话,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别说得那么坚决。你才多大,就把‘永远’两个字挂在嘴边?你难道不知道,人生里最多的存在就是变数么?紫婷,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最好还是把我要的东西直接给我,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要不然,我也不会带你来这里。” 红蜂略一皱眉,飞快地说道。 他并没有对她撒谎,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碰她的一根头发。 但这些,都要建立在,她愿意配合的基础上。 “你们在说什么?” 褚冬妮蹲下来,将地上的金饰品一一捡起来,重新放回首饰盒里。等她起身,就听见了汪紫婷和红蜂的对话,不禁露出一脸不解的神色。 闻言,汪紫婷冷笑着看向她,泪水涟涟:“你真的不知道吗?难道说,他没有撒谎,你们今天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她已经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了。 褚冬妮点点头,泪水涌出,她捂住嘴,哽咽道:“他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了……我醒过来以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说罢,她将往事简单地向汪紫婷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汪紫婷愣怔着,看向不远处的红蜂,她动了动嘴唇,哑声问出心中的最大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已经在褚冬妮的心头盘桓了二十几年,没有答案。 那个和她有了露水情缘的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抱走他们的孩子?他为什么狠心丢下她一个人? “有一件事,你和蒋斌都弄错了,而这件事,很重要。” 红蜂一手插在卫衣口袋里,面容冷酷。 第九十二章 令人发指 他的神态,他的语气,都令汪紫婷感到十分陌生,她的心头蔓延过一丝恐惧。 强烈的不安之下,她的身体甚至都在轻颤。 究竟是什么事,居然瞒过了蒋斌、宠天戈和栾驰等人?要知道,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人中龙凤,更不要说三人联手,更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然而,连他们都被骗过了…… 汪紫婷不禁有些黯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恐怕不可能逃出红蜂的手掌心,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不只是她,就连寡言少语的褚冬妮也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个年轻的男人,虽然是她的血脉,但对于褚冬妮来说,他们之间甚至比陌生人强不到哪里去。甚至,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都一无所知。 “到、到底是什么事?” 汪紫婷哆嗦着,轻声问道。 与此同时,蒋斌劝宠天戈先和荣甜一起回家,不必再陪着自己继续查下去。 “你们马上就要办婚礼了,很多事情要忙,千万别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你们的要紧事。何况,你们帮我查到褚冬妮,我已经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要不然,我代表警方,送你们一面好市民的锦旗?” 他随意地开着玩笑。 看了蒋斌一眼,宠天戈扭头看向荣甜:“看,他居然能说笑,说明暂时没有被强大的压力征服,人还没有废。那我们可以不用再担心了,走,回家。” 话虽如此,因为天生的第六感,荣甜还是紧皱着眉头不放。 咬了咬嘴唇,她迟疑着提出一个要求:“我们可以不可以……再返回褚冬妮的家里看看?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蒋斌,你去过紫婷的宿舍,你有没有发现,她家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荣甜不是警察,可她是女人,对于某些特定的细枝末节,总是会比男人更加敏感。 “查过了,她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 因为这一点,蒋斌就可以断定,红蜂接近汪紫婷,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有着非常清晰的目的:为了能够拿到只有她一个人经手的毒品成分报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紫婷今天应该不上班。她昨晚在微信上和我聊了几句,还问我哪里的餐厅环境好,适合情侣约会……” 荣甜按着下巴,仔细地回忆着。 她思考着,脑子里来回地闪过“约会”两个字。 忽然间,荣甜的眼睛一亮! “你们说,女人约会,最重要的是什么?”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蒋斌和宠天戈都有些无语:他们是男人,怎么会猜得透女人的心思。 “我只知道,每次等你出门,倒是要等上好久……” 宠天戈小心翼翼地说道,说完,还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荣甜,生怕她会因为自己的这句实话而感到不高兴。 哪知道,她不仅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反而还十分赞同,打了个响指! “没错!女人出门要准备很久,无非是在化妆,挑衣服,挑鞋!而这其中,还有一样,就是香水!紫婷在实验室工作,她平时几乎不用香水,不是不喜欢用,而是不能用。香水中含有一些化学物质,这些化学物质可能会对精密仪器产生影响,也可能会影响实验数据。如果我是她,一定也会在约会的时候,精心选一款香水,来给男朋友一个巨大的惊喜!所以,她……” 听着荣甜头头是道的分析,蒋斌忍不住打断她没有说完的话:“你想说什么?” 她顿了顿,动了动鼻子:“我觉得,褚冬妮的家里,好像有一股香味儿。” 蒋斌扭头看向宠天戈:“你闻到了吗?” 后者也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荣甜不禁有些着急:“香水的香味是分为很多种的,有香,有果香,而且不同香水的留香持久度也不一样,有一些淡香水,甚至在一两个小时之后,就会变得很淡很淡!再加上,香水的前中后调也不一样,具体散发出来的味道,和人体温度还有一些关系!哎,说了你们也不懂!不过,根据我对紫婷的了解,她肯定不会选用那种很浓郁的香水,尤其还是在和男朋友约会的时候!”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转头就走回车子,用力拉开车门。 “你们不信我,我知道!那我自己回去,大不了,你们就用事实来打我的脸好了!” 一边说着,荣甜一边坐进车里,准备自己开车,返回褚冬妮的家。 作为一个快五十岁的女人,褚冬妮但凡头脑正常一些,都不会用那种甜蜜清淡的少女系香水!对此,荣甜再笃定不过,虽然那味道很淡很淡,可她还是闻到了,只是一直不确定而已,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且,有蒋斌这个警察在,她也不敢大放厥词。 但现在,所有人都处于一筹莫展的状态下,荣甜觉得,与其杀错不能放过,索性回去再看一遍! “别闹了,从这里再开回去,还要四十分钟呢。” 宠天戈看了一眼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他倒不是不相信她,只是,就连蒋斌都没察觉到的细节,说不定,他们赶回去,真的是做了无用功,徒劳而返。 荣甜不肯下车,心里却越发倔强,她忍不住探出头来,大声喊道:“你不是说我有一股孤勇吗?那我就再给你孤勇一回!” 一听这话,宠天戈的心底好像被什么触动到了一样。 他立即走上前去,让她让出驾驶位。 “干嘛?” 她斜着眼睛看他,语气不善。 宠天戈顺势在她的嘴角上亲了亲:“当然是给我的孤勇小公主做专属司机啊!天黑了,我来开。” 荣甜不禁一愣,身体却很听话,往旁边挪了挪,让他上车。 眼看着这一对亲亲热热,达成共识,蒋斌只好认命,也转身上了自己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行驶在路上,再一次沿原路返回。 八点多钟的小区楼下,明显要比刚才热闹许多,很多居民吃过了晚饭,都选择下楼活动活动。 蒋斌观察了一圈,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 他们再次上楼,用力敲着褚冬妮家的门。 可惜,没有人开门。 楼道里,感应灯亮了又灭,蒋斌用力地跺跺脚,灯再一次亮起来。 忽然,他看见房门最下面似乎有一滴血。 生怕自己看错了,蒋斌急忙蹲下来,还用手指蘸了一点,凑到灯光下细看。 真的是血! 他不由分说,立即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 “褚冬妮受伤了?” 一把将荣甜挡在身后,宠天戈冷声问道。 蒋斌摇头,表示暂时还不知道。 接下来,他直接开了一枪,把门锁破坏,闯了进去。 果然,客厅的地板上,脸朝下,俯卧着一个女人,蒋斌快速冲过去,将她翻过来,发现正是褚冬妮本人。 他伸手探了一下,发现还有气。 “快叫救护车!还没死!” 闻声,宠天戈立即打了120急救电话,而荣甜则是快速地扫了一眼还没有收拾的餐桌,大声喊道:“有三个人在这里吃过饭!” 听见声音,蒋斌也立即起身查看。 “紫婷应该坐在这里,她每次吃过饭以后,都会把筷子这么摆在碗上,这是很多年的习惯了。总不可能那么巧,有一个和她有一样习惯的人,在这里吃饭吧?” 指着餐桌上的一副碗筷,蒋斌飞快地说道。 说完,他再次冲进了褚冬妮的卧室,查看了一圈。 很快地,蒋斌也明白过来,一定是红蜂带着汪紫婷来这里,褚冬妮做了一顿晚饭,三个人一起吃饭。但是,就在饭后不久,他们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褚冬妮受伤,红蜂带着汪紫婷离开。 还是晚了一步。 荣甜也走了进来,她见衣柜的柜门是开着的,向里面看了看,很笃定地说道:“这里的空间足够放一个人,而且,这里的香味是最浓郁的,紫婷应该被放在这里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是把人放在衣柜里,还是把尸体放在衣柜里?荣甜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些电影里的谋杀片段,不由得脸色惨白。 “别害怕,紫婷应该没事。别忘了,她还吃饭了呢。” 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惊恐,宠天戈连忙轻声提醒着,伸手指了指餐桌的方向。 荣甜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点头,脸色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又过了几分钟,120急救车飞快地赶来,褚冬妮被抬进车里,送到医院抢救。她的腹部被扎了一刀,流了不少的血,假如不是蒋斌等人又折回来,恐怕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 蒋斌马上联系了小沈,让她先带人去医院,保护褚冬妮的人身安全。 “这个红蜂是不是已经没人性到连自己的亲妈都要杀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荣甜忍不住唾骂着,她想不到,怎么会有这种畜生一般的人,简直是冷血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第九十三章 你怎么会是他的儿子 不只是荣甜,其实,就连蒋斌和宠天戈的心里,也是疑窦丛生。 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对于红蜂的怀疑,可以说是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将他当成是钟万美的一个手下,那么现在,他们已经不再这么想了。 他的行事风格,个人能力,以及狠辣程度,都远远地超出钟万美不止一个段位。甚至,在蒋斌看来,红蜂是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情报人员,再结合他的生活习惯,他觉得,红蜂很有可能是自幼接受各种严苛培训的。 宠天戈也有这种想法,要不然,他也不会去找卫了。 他当初就是怀有这种猜测,认为红蜂应该是私生子的身份,出身卑微,很可能是红灯区的妓|女生下来的孩子,再辗转被卖掉。 虽然和真相还有一些距离,但是,经过一系列的证明,最后的确证实了,他的猜测也是有几分靠谱的,比如褚冬妮的确是做了一段时间的高级伴游。 小沈带着几个人,陪同褚冬妮一起前往医院,进行抢救。 她的伤口很深,位置又刁钻,再加上流了很多血,能不能救活,还真的是一个未知数。 褚冬妮被送走以后,蒋斌没有急着离开她的家。 这里是案发现场,也是他目前所能追踪到的红蜂和汪紫婷最后出现的地方,意义重大,能够找到很多有用的信息,他不能随意放过。 目光扫过面前的一切,蒋斌迅速进入状态。 站在一旁的宠天戈和荣甜自知不能随意打扰他,于是也四处看看,希望能够找到什么新的发现。 “你看,我果然没有说错吧,褚冬妮买了这么贵的菜和肉,还有鱼,绝对不是自己吃的。这么说来的话,其实她在去超市之前就见到红蜂了,她之前和我们说的那些话,根本都是假的!” 打量着餐桌上的残羹冷炙,荣甜笃定地说道,语气里满是愤然。 看得出来,褚冬妮想要保护红蜂的安全,所以才对警察撒谎。他毕竟是她的儿子,或许情有可原,但这么一来,无辜的汪紫婷却成为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觉得,褚冬妮知不知道红蜂的真实身份?我猜,会不会就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的身份,劝他不要再做错事,先放了紫婷,他不肯,母子两个人发生争执,所以红蜂就……” 宠天戈一边分析着,一边用手比了个向前刺去的动作。 用力点点头,荣甜觉得很有可能。 “不对。” 一直没有发话的蒋斌一边取下手套,一边摇头否定了他们二人的猜测。 “哪里不对呢?我觉得这种分析,挺说得通呀!” 荣甜疑惑地皱紧眉头,摊了摊两手,表示十分不解。 蒋斌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指了指客厅,让他们仔细再看一遍。 “留意到没有?我们进来之后,餐桌旁的三把椅子,都是完好无损地摆在原位上的。假如两个人说着说着,忽然有一个人勃然大怒,那么他会很用力地起身,椅子会和地板发生摩擦,留下比较特殊的痕迹。不过,我刚刚看过了,完全没有这样的痕迹。” 听他说完,荣甜不信邪地蹲下来,观察着三把椅子所在位置的地面附近。 果然,地板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没有灰尘,也没有被摩擦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到,褚冬妮伤口的位置。因为是我把她翻过来的,可能你们两个人当时都没有留意到,她腹部的刀,是直着插|进去的,刀身既没有向上,也没有向下,就是这么直直地插|入。” 一边说着,蒋斌走到荣甜的面前,用手比作刀,向她的腹部用力刺下去。 这个小小的动作,立即令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红蜂个子很高,比褚冬妮高很多,他如果要刺入她的腹部,会下意识地令刀身向下稍微倾斜一点点,而不是直直地插|进去……” 她越说越激动,脸色微红:“难道……” 难道,褚冬妮不是被人扎了一刀,而是自己扎了自己一刀?! 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没有疯。她是想要为红蜂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你看,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半个小时!” 蒋斌苦笑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 半个小时,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自幼接受专业训练的红蜂来说,就意味着可以逃出生天,远走高飞! “别太沮丧,紫婷不是一个会随便妥协的女孩。” 宠天戈拍了拍蒋斌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是啊,在没有得到她的报告之前,红蜂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兜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那份报告,肯定不会轻易伤害她……对了,我一直想不通,他这么想要那份报告,到底想做什么呢?” 荣甜一脸困惑,她想,红蜂总不会是看中了毒品背后的可怕利润,摇身一变,打算自己去研制毒品吧。 “他说,他既是钟万美的伙伴,又是钟万美的敌人。这句话,我也没有太理解,总觉得他好像是在故弄玄虚。” 蒋斌喃喃一句,耳边彷佛又响起了红蜂在病房里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一挑剑眉,宠天戈大胆地猜测道:“伙伴?敌人?难道他的意思是,他和钟万美同时被派到中海来,谁能够完成任务,谁就能得到好处?所以,这么一来,他们才会既存在合作关系,又存在竞争关系。当初,钟万美被警方盯上,难以脱身,红蜂得到上级的命令,必须协助她,所以才装作是人质,被她带走。而接下来,钟万美死了,他已经没了对手,就可以大展拳脚,完成他自己的任务?”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的一切举动,就全都有了理由,说得过去。 目前为止,蒋斌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 而且,他也认为,宠天戈的分析是最说得通的一种。 “太可怕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岂不是警方的一切行动都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一开始,我们都以为红蜂是能够帮助我们的,谁知道,他居然是一颗暗棋!还有,如果红蜂和钟万美是一伙的,那他们共同的老板又是谁呢?” 荣甜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谁会有这么大的势力,不仅能将钟万美从逃亡生涯之中解决出来,还能把一个手下改头换面,通过窃取真正的萧乾熙的身份,将红蜂安插到军方。 “很简单,德尔科切夫。” 宠天戈和蒋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起吐出来同一个名字。 看来,红蜂早就给了他们足够的线索,只是,他们当初没有能够将这些线索串到一起,理出头绪。 怪不得,他那么藐视警方的效率,甚至在面对蒋斌的时候,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个德尔科切夫,实在是太张狂了。可惜,你上次已经和我们说过了,警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就算你现在去找公安部部长,也不可能抓到他。何况,没有俄罗斯当局的许可,你们甚至连抓捕他的资格都没有。” 一说起这些,荣甜大为沮丧。 她只顾着说这些,还没有留意到宠天戈和蒋斌的表情似乎都有些异样,他们两个人好像都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于是只能任由这些灵感在脑子里来回飞窜,而无法真的说出口,和对方进行交流。 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汪紫婷,她安静的样子令红蜂感到轻松了很多。 “你只要肯听话,我答应你,不会再给你注射那种药。据说是没有副作用的,但谁知道究竟有没有?”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同时用警惕的眼神时不时地瞄着后视镜,以防止身后有人追上来。 汪紫婷沉默着,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笔记本电脑。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但是,电脑里有大量的一手数据,非常重要,是上千次实验才能的出来的,也是她最近几年来的全部心血。 汪紫婷甚至想好了,就算她死了,这些数据也要想办法留下来,交到研究所的领导手上,也算她没有白来人世一遭。 已经是夜里十点钟,外面很黑,这条路又有些荒凉,不是高速,应该是国道。除了路灯,以及偶尔经过的车辆,什么也看不见。 一开始,汪紫婷还试图辨别一下方向,估算着路程。但是,没过多久,她很快就放弃了——红蜂把车开得很快,而且这辆车很老旧,没有电子导航。 此外,他似乎很有把握,期间都没有停过车,一直开着。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汪紫婷忽然哑声问道。 红蜂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究竟是哪些话。 “是,我没有撒谎。” 她定定地看着他,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怎么会是他的儿子?你怎么会有那么一个声名狼藉的父亲?你知不知道他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你知不知道他破坏了多少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他是恶魔,他是吸血鬼!” 第九十四章 惊人事实 “吱嘎!” 夜色茫茫之中,毫无预兆地传来了一声令人耳膜发痛的刹车声。 那声音来得太过急促,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撕开了夜的宁静。 虽然系着安全带,可在强大的惯性之下,汪紫婷还是向前冲去,她的头险些撞到前方的挡风玻璃上。尽管如此,可她还是凭着本能,死死地用双手抱着怀中的笔记本电脑,好像把它看得比命还要重要似的。 红蜂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是用了几秒钟才坐直身体。 等他转过头来,看向副驾驶上的人,发现她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倒是马上低下头,去看电脑有没有被撞坏。 “我让你再去管你的破电脑!” 红蜂一时间气急,伸手就去夺她怀中的电脑。 汪紫婷大惊,下意识地去和他抢,手指甲狠狠地抠在了红蜂的手背上,挠出一道道红痕。但他似乎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似的,直接夺过那台电脑,将它丢在了后车座上。 见他没有顺着车窗丢出去,汪紫婷终于放心了。 她看着他的手背,神色哀戚。 一天之前,他们还是一对普通的甜蜜的小情侣,哪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竟然已经变成了这种难堪的关系,甚至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红蜂把车子停在路边,幸好,这里本来也没有什么车辆经过,不会发生意外。 只是,四周很黑,那几十米才有一个的路灯,并不能把这条路照得很亮,顶多也就算是普通的夜路而已。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见他把车子忽然停下,汪紫婷猛然间产生了一丝恐惧。 他要动手了吗?杀了自己,再抛尸野外? 想到他之前所做的事情,再想到他的身份,她毫不怀疑,他绝对下得去手! “你问我,知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知道,从很小就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你也听见了,从我出生还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已经离开了我的亲生母亲,在他的身边长大。他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不然,我连命都没有。” 说完,红蜂开始脱衣服。 汪紫婷吓坏了,她不顾一切地尖叫道:“你干什么?你不要脱衣服!你这个混蛋!你把衣服穿上……” 寂静的夜里,无人的国道,女人的尖叫声并不能获得任何的救助。 她以为红蜂要对自己做什么不堪的事情,吓得脸色惨白,甚至紧紧地闭上双眼。但他在脱掉上衣之后,却并没有向她扑过来,甚至没有碰她一根手指。 他只是伸手在胸前用力一撕,紧接着,一块像极了人皮的东西被他从皮肤上揭了下来。 一下,两下……红蜂一共揭了五下,大小不同的五块“人皮”被他抓在手上。然后,他转向汪紫婷,让她睁大眼睛,看个清楚。 “如果你以为,我生来就是做大少爷,享受生活的,那你就错了。现在,睁开你的眼睛,好好地看一看,看一看我这些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 听了他的话,汪紫婷浑身一颤,犹如受了蛊惑一样,顺从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红蜂的胸膛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那些伤疤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了,有的颜色已经淡了,只剩下一条很浅的粉白色,还有的虽然像一条条丑陋的红色蜈蚣,但也和周围的皮肉长得差不多,不似新的。除了刀疤,甚至还有一个枪眼,圆圆的,像一只眼睛。 汪紫婷吓坏了,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人体上的伤疤,但这么多,这么密集,这么严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甚至伸出手,想要去碰一下,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后背上还有,我自己撕不到,就不撕了。” 红蜂看出汪紫婷的心理,他向后一躲,飞快地重新穿上衣服,顺便将手上的“人皮”丢在方向盘的旁边。 没有能够亲手触碰到,汪紫婷不禁有些失望。 她以为,他不想被她触碰,是因为厌恶她,因为她咒骂了他的父亲,也咒骂了他。 但事实上,红蜂不想让她碰自己,只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会一时把持不住,在这荒郊野岭对她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十六岁开荤,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不敢说熟稔,但也不陌生。何况,越是在残酷的环境下苟活,发现自己又一次存活下来之后,就越想要狠狠地放纵一次。所以,他认识的人里,有的会去赌博,有的会去喝酒,有的会去玩女人。 他也有样学样,什么都做,却发现放纵之后,只剩下无边的空虚。从那以后,他很少再让自己失控,哪怕一次也不再。 “你的玩具是洋娃娃,我的玩具是一条狼。它受伤了,我救了他,给它包扎,给它喂食,一个月以后,他好了。我很高兴,紧接着,有人给了我一把枪,让我杀了它。我哭,我求,我说尽了好话,我犹豫了很久,最后,我还是开枪了。” 穿好衣服之后,红蜂再次开口。 汪紫婷听得有些不寒而栗:“那时候……你几岁?” 他瞥了她一眼:“五岁,还是六岁?我记不清了。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也从来没过过生日。这一次我来中海,临走前,我特地去找他,终于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所以才找到了她。” 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来了那样的画面,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满脸是泪,可手上却拿着一把枪,他的面前,是那条狼…… “砰”一声枪响,彻底割断了他的童年,也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后来,我才知道,假如那天我没有开枪,过不了几天,我就会被送到莫斯科做男|妓。而因为我开枪了,所以他觉得我或许还遗传到了他的一部分基因,可以培养,所以把我送去‘铁翅营’加以培养。” 回忆起往事,红蜂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忧郁。 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而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冒出来了一丝想要倾诉的欲|望,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汪紫婷。 “‘铁翅营’?那是什么?” 她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还是不懂。 “在你们的文化里,老虎被认为是万兽之王,而凤凰则是鸟王。但在其他一些国家,人们认为万兽之王是狮子,鸟王是鹰。鹰不仅是一种巨大、凶猛的食肉鸟,还是力量、敏锐、机灵、智慧和高尚的象征。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借鹰来指代勇敢、刚毅、坚强和积极向上的一类人。‘铁翅’就是我们赋予鹰的一种特殊称呼,能进‘铁翅营’的人都是地球最强,一种恐怖逆天的存在。” 红蜂说罢,抬起手来,示意汪紫婷看向自己的手腕。 “荣甜猜对了,这里原本的确有一个文身,不过已经被洗掉了。这个文身,就是‘铁翅营’的标志,一律文在这个位置上。” 听了他的话,汪紫婷大惊失色。她回想起那一天早上,荣甜不小心将茶水倒在红蜂的手上,原来竟然是为了去验证这件事,怪不得她当时觉得怪怪的,不理解一向做事谨慎的荣甜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地、地球最强?”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有些不相信。 红蜂自负地一笑,不答反问:“你觉得蒋斌的身手怎么样?” 听他提起蒋斌,汪紫婷自然相信后者的实力,立即大声回答道:“斌哥当年在警校就得了各项考核的最高分,还是好几个记录的保持者,他的身手当然好!我不敢说他是业内第一,但也绝对是一流的,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红蜂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 “你!” 汪紫婷被他的笑声刺激到,双手紧握,嘴唇也抿得紧紧的,感觉自己都好像被羞辱了一样。 “是,我承认你的斌哥确实不错,以他的年纪来说,还能保持这种灵敏度,确实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嘛……” 红蜂摩挲着下巴,一双眼睛中寒光点点,此外,还夹杂着一丝不易被人发觉的嫉妒。 “不过,比起我们的人,他可能什么都不是。很简单,我们学的是怎么杀人,怎么活命,他学的是怎么抓人,怎么破案,这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技能。” 说完,他直直看向汪紫婷,好像故意在吓唬她一样:“我吃过死人的肉,还喝过骆驼的血,靠着一人份的三日军粮在丛林里过了十七天,接过不下十次的元首级刺杀行动,我的单兵作战能力可以单挑任何一个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在达到这些水平以后,我才被派去从事数据分析,因为那才是我的强项。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在那里最多只能算是个二流货色。可就是我这个二流货色,却能把你的斌哥像耍猴一样耍得团团转,你还在坚持什么?” 红蜂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靠近汪紫婷,嘴唇几乎快要贴到她的耳垂上。 她暂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整个人似乎依旧沉浸在他刚才所说的那些惊人的话语之中。 第九十五章 逃离 几秒钟以后,汪紫婷才回过神来,她看见红蜂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禁吓得“啊”一声尖叫,身体拼命向后缩,几乎贴在了车窗玻璃上。 她受惊的样子,令红蜂感到很满意,他这才向后退了退,和汪紫婷拉开一段距离,然后舔了舔嘴唇:“只可惜,我没想到会冒出来一个叫宠天戈的男人。这个人的确是个大麻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居然有些看不透他。” 红蜂一向是个极度自负的人,即便是在“铁翅营”里,他也没有佩服过谁,更没有对任何人服过软。所以,他这一次遇到了蒋斌和宠天戈这两个可以算得上是强有力的对手,神经一下子被撩动起来,令他整个人蠢蠢欲动,异常兴奋。 “他是斌哥的朋友,有他帮忙,你别想……” 汪紫婷一眨不眨地瞪着他,她说这话,既是相信正义,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不是一株养在温室里的娇弱朵,在边境几年,也曾见识过缉毒警察和当地毒贩的交火,有些交火的情况甚至比电影里演得更加夸张和血腥,伤亡从不间断。 为此,汪紫婷甚至早早地写好了遗嘱,为的就是自己万一出事,组织上知道她经手的那些科研资料都保存在哪里,可以继续去研究。 她不怕死,可她也不想死。 “你对他们倒是很有信心,可他们现在也没有找到你啊。” 红蜂得意地说了一句,然后对着汪紫婷微微一笑,甚至伸出手来,将她垂在脸颊旁的一缕发丝绕到耳后去。 这个动作做得很轻柔,也很自然,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一样。 但是,他的举动显然吓坏了汪紫婷,她甚至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别碰我!” 她一喊完,两个人全都愣住了。 一直到现在,他们其实还是情侣,因为谁也没有说出过“分手”两个字。红蜂是压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汪紫婷是想过,但却说不出口。 她知道,他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为了那份成分报告。 可她还是喜欢他,贪恋他曾经给自己的温暖和美好,舍不得这一份恋情。 这是她的初恋,而她一向是个晚熟而慢热的女生,很多女孩十几岁就开始了暗恋明恋,她却一直埋头念书。到了大学,汪紫婷更是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偶尔有男生鼓足勇气想要追求她,却抓不到她的人——她除了睡觉吃饭,几乎全都在做实验,任哪个男生都受不了,往往还没有开始去追,便已经放弃了。 “你已经开始厌恶我了。” 红蜂自嘲地一笑,重新发动起车子。 这一次,他把车开得比之前还要快,车速提到最高,好像在发泄着什么一样。 汪紫婷虽然害怕,可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她不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是如何,一切都成了未知数,充满危险和不确定。 一个小时以后,红蜂将车速慢慢地降了下来。汪紫婷大胆猜测着,这说明,他们距离目的地已经近了,他要确保安全,而不用再去追求速度。 果然,她猜对了,前方是一片空旷的区域,黑暗中,隐约可见几座小型的航站楼。 汪紫婷睁大眼睛:机场?! 她依稀记得,在中海郊区百公里以外,的确有一处小型机场,航班很少,也因为地缘偏僻,很多人都不会选择在这里出行。 没想到,红蜂竟然会一路开车,把她带到这里,难道是说…… 汪紫婷知道他的老巢在哪里,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脸色大骇:“不!你不能带我离开中海!你这是绑架……” 她惊恐的表情令红蜂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婷,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这本来就是绑架,从一开始就是,你该不会是到现在才明白吧?你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既然你不肯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给我,我只好带着你一起回去。别害怕,我会让人把你的大脑连在一台电脑上,利用最新科技,分析你的脑电波,将你大脑之中有用的那部分信息全都调取出来。不过嘛……”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汪紫婷那惊骇不安的神态,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这么做之后,你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聪明伶俐,就难说了。你别害怕,就算你变成了一个傻子,我也会好好疼爱你的,让你一口气给我生十个八个孩子……” “不!” 汪紫婷再也受不了,失声尖叫,她抬起手来,疯了一样将拳头落在红蜂的身上。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为了能够拿到新型毒品的成分,他完全可以不顾一切,根本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死活,自然也包括她在内。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我不会让你也有机会那样对待他们!” 说罢,汪紫婷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就要去狠狠地咬舌尖。 她没试过,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真的把自己弄死。 然而,红蜂抢先一步,飞快地伸出手,掰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大张着嘴,上下两排牙齿根本碰不到舌头。 “没有人告诉你,自杀是懦夫的行为吗?还有,就算你死了,也不可能一了百了,该死的人并不会因为你的死而能够侥幸活着。相反,因为你自杀,我反而会让他们死得更惨,这样才不会辜负你的一番苦心,是不是?”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她居然想死?! 汪紫婷的嘴唇无法合拢,她圆睁着双眼,口中吐出含混不清的句子:“你……做梦……我不会告诉你的……” 红蜂显然被触怒,他狠狠地一甩手,她猝不及防,上半身向后跌去,脑袋磕到了车窗上,立即鼓起一个大包。 “那就不由你了!” 说完,他把车子停在一处角落,直接下车,然后拉开车门,将汪紫婷从车上拖下来,顺便拿上她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她挣扎不已,虽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但两个人不停地撕扯,红蜂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恼怒之下,他直接一个手刀劈下去,汪紫婷双眼向上一翻,顿时晕了过去,倒在了红蜂的怀中。他伸手抱起她,终于得以快速地朝着前方走去。 夜色茫茫之中,一架小型机就停在不远处的停机坪上。 似乎知道他们会来,有人提前打开舱门,就等在那里。果然,一见到红蜂,那两个人立即敛眉垂目,露出十分恭敬的态度来。 “老板说,让你直接飞往圣彼得堡,他在那里等着你。” 其中一人先恭敬地问好,然后再传达着上头的命令。 红蜂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抱着汪紫婷登上飞机。 期间,有人很自然地伸过手来,但他并不回应,似乎完全没有打算让别人去碰她。 老板亲自派人来接他回去,还派了私人座驾,看来,对自己还算抱有很大的希望。红蜂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默默地想道。 他从不称呼那个人为父亲,那个人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像所有人一样,称呼他为老板。 至于那个所谓的“德尔科切夫”,其实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警方永远也想不到,在不同的场合,就有一个不同的德尔科切夫,他有时候是一个像熊一样,高大壮硕的多毛男人,有时候是一个长着浅色皮肤,高鼻薄唇的中等身材男人,还有时候是一个长着淡金色头发的具有中欧特点的老者,总之,没有人清楚地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些人,都只是这个身份的分身。 而真正的德尔科切夫,却从来不适用这个身份,他只是站在暗处,让这些棋子去运作。 所以,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血统,真正的外貌。 他在若干年前,去过一次中海,在那里和一个下海做陪游的女大学生春晚一度,有了露水情缘,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就是红蜂。 一开始,他并不愿意让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不只是那个女人,他甚至不希望任何女人怀上自己的种。但是后来,他想通了,也许自己应该有一个子嗣,至于是不是婚生子,他不在乎。因为他本来也不打算让这个孩子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做他的孩子,怎么可能高枕无忧? 龙生龙,凤生凤,他的儿子,只能做他做的事,走他走的路。 所以,他隐瞒了红蜂的身世,并且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将他送去最残酷的“铁翅营”进行专业训练。如果他死在那里,就是他活该,没有本事,没有什么可感到难过的。 但他没有死,不仅没有死,反而成为了精英。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特殊才能也渐渐地显露出来,那就是,高超的技术手段,足以堪比世界一流的电脑黑客。 就这样,他将他送到中海,并且帮他弄到了一个新的身份,萧乾熙,代号红蜂。 真正的萧乾熙,已经在六个月以前被杀,现在的萧乾熙,就是他的儿子,也是他最为信任的手下。他坚信,死了一个钟万美,不要紧,他不会输。 第九十六章 妻债夫还 所以,红蜂是作为一枚暗棋,被送到了中海。 相比于意气风发,满心想要杀回中海的钟万美来说,他低调得多,两个人一明一暗,原本互不打扰,也私下较劲。 他们两方人马表面上都是从“铁翅营”出来的,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一次的任务只能由其中的一方人马来完成,而另一方就是无功之臣,得不到老板的任何赏识,还很有可能会搭上性命。 没有人想死,尤其是这群刀口舔血的人。 “老板最近不在莫斯科吗?” 红蜂有些疑惑地问道,一般情况下,不出意外,老板都会留在莫斯科,他们的大本营也建在那里。至于圣彼得堡,那是老板的休养地,他差不多每年都会抽出一两个月去闭关休息。但是,却不是在这个时候,所以才引起了红蜂的不安。 “最近两个月,都在圣彼得堡。” 一个手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他小心翼翼地觑着红蜂的神色,见四下无人,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老板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所以才留在圣彼得堡。” 这应该算是内部消息了,所以,红蜂立即点点头,没有多问。 就算他问,那个人也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一定敢乱说。 不过,手下却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更加谨慎小心地提醒着红蜂:“那女人好像怀孕了。” 这一次,则是红蜂大大地变了脸色。 一直以来,他都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是老板唯一的骨血。虽然这么多年以来,他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明显的好处,可红蜂知道,老板并不希望自己稀里糊涂地死掉,所以,偶尔有那么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他明白那不完全是靠着侥幸,也许暗中也得到了来自老板的帮助。 “唯一”有的时候并不意味着孤单,还意味着珍视。 所以,一听见老板的新欢居然怀孕了,而且老板似乎还允许了这个孩子的存在,红蜂顿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就算那个孩子长大成人,还要等上十八年,但只要有他在这个世界上一天,自己的地位就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甚至是彻头彻尾的动摇! “消息确定了吗?” 见怀中的汪紫婷似乎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红蜂皱了皱眉头,也轻声问道。 手下点点头,无声地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顿时,红蜂的心情一下子犹如跌进了冰窟之中。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人可以下去了。紧接着,红蜂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在想,就算他心里多么不情愿,只要老板想要留下那个孩子,他是没有机会动手的。这么一来,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拿到那份成分报告,尽快巩固自己在集团中的地位,让众人对自己心服口服,成为切实的拥趸。 而这一点,最关键的人物,此刻正倒在自己的怀中。 红蜂低下头,打量着汪紫婷的睡颜,无声叹息。 他有很多秘密想要告诉她,但却只字不能提。他想要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拿到最想要的东西。他甚至还想说服老板,允许他们在一起,只要汪紫婷不会背叛他。 红蜂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没动,直到他听见怀中的女人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应该是醒过来了。 果然,汪紫婷艰难地活动了几下脖子,吃力地睁开眼睛。 她看清眼前,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在被打昏之前,是在机场。而现在…… 手脚并用地从红蜂的怀中爬起来,汪紫婷一口气冲到小窗前,刚向外看了一眼,她便立即惨白了一整张脸,口中喃喃道:“飞、飞机……” 她知道,几个小时的飞行,足够离开中海。 一股酸涩的热流从鼻尖涌上,汇入两眼之中,狂涌而出。汪紫婷无声地哭起来,她知道,自己是被最信任的人骗到了这种地步,回不了头了。 想到红蜂的目的,她狠狠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恨声道:“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给你报告的!那份报告有多重要,我比谁都清楚。不怕实话告诉你,当初我的导师就告诉过我,科学家只有祖国,没有领导。如果一份机密文件到了自己的手上,即便是顶头上司不按规定来管你要,你也永远不要给他,脑子里要时刻绷紧这根弦!所以,除了我之外,实验结果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一口气喊完,看见旁边的小桌上有一只方杯,里面放了水,汪紫婷口渴得厉害,她想也不想,一把抓过方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噗……咳咳咳咳!” 食道里犹如一把火在烧,察觉到口腔里的辛辣,汪紫婷立即用力喷出去,但还是有一些“水”呛到了她的喉咙里,令她咳嗽不已。 那不是水,而是高纯度的伏特加,一种烈酒。 红蜂还来不及阻拦她,她就已经抢先拿起了杯子,动作快得惊人。 “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贪杯。” 见她似乎没有大碍,红蜂笑着揶揄道,还伸出手,摸了摸汪紫婷的头顶。 她的脸一瞬间变得滚热烫手,看起来有些吓人。 “还有,既然你死了都不会告诉我,我又何必杀了你呢?留着你的性命,让你在我的手边,哪里也去不了,这样不是更好吗?” 说完,红蜂长臂一伸,直接取过刚才的酒杯,将剩余的伏特加一饮入口,但却没有直接咽下,而是强硬地扳过了汪紫婷的下巴,将嘴里的酒喂给她。 她从不喝酒,因为自知酒量差得可以,连一瓶啤酒都喝不了。见状,汪紫婷拼命挣扎,无奈红蜂的手臂犹如钢铁一般,箍得她动弹不得,再加上下巴被人捏着,一张嘴完全合不上,那些辛辣的酒液就顺着她的嘴角,有一些滑下去,有一些落进腹中。 火辣辣的感觉,从口腔蔓延到了胃部,她干呕几声,什么都吐不出来。 “你明知道他不是好人,却还是为他卖命……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 她趴在厚厚的地毯上,呜咽出声。 红蜂微微动容,但一个字也没有说,任由汪紫婷在酒精的作用之下,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距离汪紫婷失踪,已经超过了十个小时。 在这十个小时里,蒋斌和宠天戈一刻都没有合眼,荣甜因为挂念两个孩子,所以一个人先回家,没有再和他们一起。 经过抢救,褚冬妮终于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医生说,假如不是蒋斌等人及时赶到,她极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虽然没有死,可她还在昏迷之中,暂时无法接受警方的讯问。 不过,褚冬妮和红蜂的关系,还是得到了来自医学方面的科学鉴定。根据褚冬妮家中现场留下的血液,以及红蜂留在汪紫婷实验室中的dna数据,两者经过比对,证明了他们两个人的确是母子关系。 接下来,蒋斌和宠天戈决心去调查红蜂生父的身份。 因为芸姐见过那个男人,所以,他们立即掉头又去了“怀宁街”。 可惜,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芸姐也想不起来太多有用的信息,她只记得,那个男人是个长相漂亮的混血儿,少言寡语,但是在那伙人之中,却似乎很有声望,几乎所有人都听他的。 蒋斌直接将红蜂的照片拿给她看,让她辨认。 “好像有一些相似,气质很像,都是那种偏阴柔的感觉……” 注视着照片,芸姐轻声说道,拼命调动着大脑中的记忆片段。 “这么说的话,红蜂的身份是存在的,但人已经被调换了。蒋斌,我现在有个大胆的猜测,如果不是他们的手段太过巧妙,就是军方里有他们安插的人,而且位置还不低,只要有他发话,不会有人怀疑这个红蜂是假的。” 离开“怀宁街”,宠天戈忧心忡忡地说道。 假如真的是第二个可能,那么他们想要抓到红蜂,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我必须马上把情况全部上报,事情太严重,我做不了主。” 蒋斌咬紧牙关,沉吟着说道。 他并非是胆小鬼,不敢承担责任,只是,事情似乎超出了他预料之中的可控范围,单凭他的职权范围,似乎根本无从和对手展开角逐。 同样静静地思考了一分钟,宠天戈拦下了蒋斌去掏手机的举动。 “我们商量一下,假如真的有内奸,即便你汇报,也没有任何的作用,甚至还会受到种种掣肘,令你没有办法继续调查下去。” 其实,蒋斌一点儿都不惊讶他会这么说,因为他自己的心里也清楚,说实话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 他皱眉,实在想不通,宠天戈为什么会这么主动,来蹚浑水。 这些事情,其实和他无关,他完全可以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他现在却不惜搭上人情和关系,一再出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好奇,为什么我会帮你这么多?” 宠天戈收回手,轻笑一声,主动解释道:“我和荣甜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不希望她对任何人有任何的亏欠。我知道,她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当年要不是你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向她伸出援手,后面的事情可能会完全不一样。妻债夫还,不管是钟万美还是红蜂,这个案子,我都会陪你走到底。” 第九十七章 摸索到真相 他的话,令蒋斌的呼吸一窒。 见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宠天戈反而率先笑了,还做了个手势,示意蒋斌不用再说。 “你是我的朋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把心里话和盘托出。她……她有很多事埋在心里,也有很多事暂时想不起,能和她有现在这种状态,我已经很知足,很满意了,不希望打破这种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我是个自私的男人,不希望我的女人对任何男人有亏欠,更不希望任何除我之外的男人对她再有什么想法。这么说,可能有些得罪人,我只说一次。” 宠天戈倒是真的开诚布公,好听的话,难听的话,他索性一口气都说出来了。 “你大可放心,现在的我等着宝宝醒来,已经足够了。” 虽然宠天戈的话听起来不免刺耳,但作为一路见证了他和荣甜有多么不容易才修成正果的蒋斌,还是十分理解地没有翻脸,同时也极为巧妙地向他展示了自己对关宝宝的心。 其实,他也想过,假如关宝宝没有出事,自己会不会在最后关头打退堂鼓。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他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始乱终弃的代表。可每个人或许都会有那么一刹那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出身,不甘心自己的工作,不甘心自己的婚姻,这些不甘心最后统统地化作了逃避,以及不负责任。 但现在,蒋斌很清楚,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承担起全部的责任,不管关宝宝醒不醒得过来,自己都会等着她,照顾她。 “说回正事,我的看法是,暂时不上报。你觉得怎么样?” 宠天戈盘算了一下,如果军方高层之中真的有红蜂的同伙,那么蒋斌这边一上报,无异于自投罗网,让对方在一瞬间就锁定目标。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推测了,在行动过程中,他们必然会次次落于人后,次次无功而返。而且,一旦出现什么小失误,蒋斌甚至很有可能直接被就地免职,彻底和这个案子说拜拜。 这些事情,蒋斌自己也料到了,所以,他也同样在犹豫。 “放心,我这就去联系栾驰,让他立即返回中海,给我们支援。” 反正,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也得回国参加婚礼,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一段时间回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宠天戈摸着下巴,暗暗地想着。 “……算你狠。原来你已经想到把他诓回来了!” 蒋斌无声地笑了笑,幸好,当年得罪宠天戈的人是栾驰,而不是自己。要不然,现在时不时地就要倒霉一次的人恐怕就不是栾驰,而是自己了。 宠天戈说到做到,和蒋斌分开以后,马上给栾驰打了电话。 听了经过,他忍不住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对着手机一阵狂吼:“我老婆大肚子!就快生了!你让我回去给你们揩屁股!滚你奶奶的孙子!” 宠天戈只好把手机向远处挪了挪,以免被那声音刺破耳膜。 他也不急恼,默默地等着。 果然,足足骂了三分钟,栾驰终于平静了下来:“把相关材料给我发过来。别告诉我,你们查了十几个小时,连个响屁都没有查出来!” 宠天戈掏了掏耳朵,取笑道:“你是不是肉吃多了,脾气太躁了,一点儿都没有当年美少年的影子了。还有,响屁倒是的确没有,闷屁倒是挺多,你先等着,我这就给你发过去,你看完了再说。”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然后把手上的资料一股脑儿地都发到了栾驰的手上。 十分钟以后,栾驰把电话打回来。 “你们查德尔科切夫,本来方向是对的,但是关于他的消息,实在太少了。我建议不要再在这一点上继续浪费时间,放弃吧。” 连国际刑警都挖不出什么猛料的人,他们这几个人的力量有限,更是不可能在短期内有什么收获了,不必再在一条路上走到黑。 “怎么,连你都说放弃?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你现在居然也会说丧气话。” 宠天戈故意激着栾驰,哪知道,后者不仅没有生气,还正色道:“这不是丧不丧气的问题,现在对方的手上有人质,而且这个人质不是一个普通女人,是掌握着很多重要信息的科研人员。你想过没有,假如这个叫汪紫婷的女人被说服,她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犯罪人员。” 这一点,宠天戈倒是没有想过。 不过,经过栾驰一提醒,他却不得不去想了,汪紫婷会不会因为爱着红蜂,所以将机密报告交给他,甚至亲自帮忙,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对朋友这么没有信心,可别忘了,这世上偏偏就有一种现象,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所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简单描述一下,就是当犯罪者对人质展现出一些关爱的时候,人质可能会对犯罪者产生情感上的认同,对他的过往遭遇表示同情,对他的犯罪行为表示理解,甚至爱上犯罪者,愿意配合着他一起犯罪,甚至会反过来对付警方,以保护犯罪者的人身安全。 这样的案件虽然不算多,但却是真实存在的,尤其适用于男性犯罪者和女性人质之间。在国外,甚至还有女人质一定要嫁给男性犯罪者,等着他刑满释放,怎么都不肯改变主意。 “对,其实我刚才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而且,她具有专业知识,甚至还在边境工作过好几年,熟悉缉毒警察的工作特点,万一她背叛了良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栾驰大声说道,立即肯定了宠天戈的担忧。 “算了,我马上去机场。还有,你和蒋斌多留个心眼儿,这些事能拖就拖,暂时先别告诉那帮老家伙!” 看来,他和宠天戈又想到了一处去。 栾驰一向把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称之为老家伙,的确带有一些嘲讽的意思,而且,他极其厌恶国内某些机构的官僚主义作风。 “搞不好,有内奸。” 他嘟囔了一句,留下了六个字,然后果断挂了电话,准备回来。 宠天戈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他的心里却是很佩服栾驰的。 他能够选择在自己最为辉煌的时候,放下一切,带着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这是重情。 而他也能够在朋友需要自己的时候,一次次远渡重洋,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这是重义。 一个男人,能够做到重情重义,令人钦佩。 确定栾驰会回来,宠天戈的心踏实多了。 之所以一定要栾驰回来,是因为他在接受培训的时候,了解过大量的贩毒组织内部的情况,甚至对于那些极为秘密的信息都略知一二。作为极少数功成身退的卧底,栾驰的功绩从来都不仅仅在于他完成了一次卧底任务,而在于他曾经接触到过最为核心的贩毒利益链条。 从这一点上来看,没有人比他更优秀,要不然的话,钟万美也不会在时隔多年之后,还对他展开追杀,恨不得将栾驰剥皮抽筋。 一句话,他知道得太多了,必须死。 如果他不死,导致这个链条上的任意一环出现了崩坏,都会让所有人的利益跟着受损。 解决完这一切,宠天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荣甜同样累得身体快要散架,可却强撑着,见他回来,她马上去厨房给他热饭,不假他人之手。 他跟进厨房,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还是没有进展吗?” 她手上忙碌着,轻声问道。 宠天戈不答反问:“你说,紫婷会不会因为喜欢红蜂,就真的把手上的报告交给他了?毕竟,女人可是能够为爱情昏了头的。” 荣甜还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道:“还别说,仔细回想一下,红蜂长得确实挺帅的,白白的,很有那种味道。” 不等说完,她就感觉到腰上一紧,明显是身后的男人不乐意了。 “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长得帅?别以为我今天累了,就不能惩罚你!” 他马上啃咬着荣甜的耳后,佯装生气地说道。 她连忙推开宠天戈的脸,反驳道:“你不是问我,紫婷会不会被迷惑吗?那你以为,一个男人想要迷惑一个女人,一定要靠武力吗?那叫强迫!万一红蜂对她特别温柔,或者摆出一副敞开心扉的样子,再留下两滴鳄鱼的眼泪,我敢说,不只是紫婷,可能换成别的女人也一样,抵抗不住!” 荣甜特地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说完,她拧开煤气灶,把汤热一热。 他若有所思,倒是没有再揪着她的话语不放。 “你提醒我了,我应该让人查一下红蜂的父亲,而不是再去查红蜂。红蜂的身份是真的,萧乾熙的身份也是真的,但现在这个红蜂已经是被掉包之后的了,再查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原地踏步。” 说话间,宠天戈好像想到了什么,之前他已经有过一丝怀疑,但由于在脑子里一闪就不见了,他也没有特别在意。 “我觉得,红蜂可能是德尔科切夫家族的……太子爷。” “咣当!” 荣甜吃惊地看着他,小嘴微张,她手上的碗都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第九十八章 族徽 这样的反应太强烈,也吓了宠天戈一跳。 他无奈地蹲下来,用手把碎片捡起来,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扫掉一些细小的碎渣,以免荣甜会不小心踩到。 做完这些以后,他看见,她的小嘴还是微张着,一脸吃惊过度的样子。 宠天戈不禁摇了摇头:“淡定,我只是在猜测而已,事实究竟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还要等到进一步的消息才能印证……” 话虽如此,可他一向自负,不会轻易说出完全没有把握的话。 所以,既然已经说出口,就说明宠天戈的确是这么想的,而且,他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线索以及资料,做出这样的推断,也是很合理的。 荣甜自然也知道这些,所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 “你不说还好,你说了,我也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就算不是太子,但地位也一定不低,那些人不会让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去拿成分报告。再说,如果只是小虾米,他不可能接触到所谓的新型毒品,我现在甚至怀疑,根本就不是钟万美给他注射的毒品,而是他一见到钟万美死了,没有人再来呼应自己,只能孤军奋斗,索性豁出去,干脆把毒品用在自己的身上,置于死地而后生!” 她的脑子飞快地进行着思考,努力把前因后果串在一起,得出一个更加令人跌破眼镜的推测。 不过,荣甜看了看宠天戈的反应,就知道他其实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我总是比你慢半拍……” 她有些气馁地转过身,把火关掉,将热好的汤端到餐桌上,又去给他把饭菜热了,让他趁热吃。 然后,荣甜坐在宠天戈的对面,一手托腮,凝神思考。 她想的不是关于红蜂的事情,而是关于婚礼的事情。今天她一回家,就得到消息,说是荣华珍来过电话,表示荣家已经收到请柬,将会在婚礼的前一天直接包机来中海,并且给了一个大概的人数,意思是让宠天戈提前安排好。 根据宠天戈的计划,婚礼在中海办一次,再在澳洲办一次,前者多请一些人,包括政商人士,甚至媒体,后者则规模小一些,更注重家人亲朋聚在一起。 他这么安排的原因很简单,一次是给别人看的,一次是给自己体会的。 虽然说节俭是美德,可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为什么要搞得小声小气?就算是普通人,也会掏出积蓄来,风光嫁娶,更何况是他宠天戈结婚,当然万万没有低调的道理,一定要大摆筵席,起码也要顾及双方的颜面。 至于在夜昀那里办的第二场婚礼,就“接地气”多了,婚礼将直接在他的农场里举行,受邀的都是最亲密的家人和朋友,不会有外人到场,到时候大家想怎么玩闹都可以,不用担心被媒体曝光。 忙了一天,宠天戈倒是真的饿了,他匆忙填饱了肚子,一放下筷子,就看见对面的小妻子似乎在想着什么,一脸魂游天外的表情,竟然有几分娇憨的味道。 他立即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嘴角。 荣甜顺势握住他的手,低喃道:“我有一点儿害怕……总觉得一件坏事接着一件坏事,好像没有尽头,心里不安稳。” 宠天戈失笑:“那是因为你只看见了坏事。你想,瑄瑄的身体在康复,珩珩出生,你和我结婚,这些哪一件不是大喜事呢?” 想想也是,她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荣甜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就听见楼下隐约传来了车响,紧接着还有各种混乱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搬家一样。 她急忙睁开眼睛,发现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她伸手一摸,凉的,这说明宠天戈已经起床好一阵子了,却没有喊她,应该是想要让她多睡一会儿。 荣甜担心楼下的情况,马上换衣服,前去查看。 这一看,她不禁又惊又喜:栾驰夫妇来了! 简若一手扶腰,一手拎着一个化妆包,她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但是四肢却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好像比之前还漂亮,一张脸白得发亮。 正在指挥着众人搬行李的栾驰一回头,发现老婆大人的手上居然不知道在何时多了一个“重物”,顿时大发雷霆:“谁让你拿东西的?你是孕妇,不宜操劳!” 简若满不在乎地翻了翻白眼:“这化妆包一共还没有五百克,哪里来的操劳?我是怀孕,又不是植物人,你有病吗?” 闻言,栾驰大惊失色:“呸呸呸!什么植物人,什么有病,不许乱说!” 懒得搭理他,一抬头,简若忽然看见正在下楼的荣甜,她立即高兴地招手:“我在这里!” 两个女人一见面,少不了一番亲密。 另一边,宠天戈则是一手扶额,满脸黑线:“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到我家里来?还有,这些东西能上飞机吗?” 熬汤砂锅、电饭煲、榨汁机、豆浆机、按摩椅、足浴盆、全套厨房刀具……甚至还有一张可以折叠的按摩床?! “这都是我老婆要用的,每一样都是我亲手挑选的!她现在是孕妇,必须要注意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既要保证合理膳食,也要注意适当锻炼……不过呢,我觉得锻炼就免了,绝对不能累到!” 栾驰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宠天戈抽了抽眼角,低头看了看一地的盆盆罐罐,心里不禁疑惑,他找这么一个人来帮忙,真的不是来添乱的吗? “还有……你为什么要让简若住在我家……”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惹上什么无妄之灾。 果然,一听这个问题,栾驰立即大为不悦,甚至还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怎么?我帮你们抓坏人,你们帮我照顾我老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你要是有想法,我马上叫人把东西都搬走,当然了,我也走。” 他傲娇地伸长了脖子,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小是小了点儿,不过环境倒是挺好的……” 宠天戈几欲吐血,他真想不到,自己的家还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而且,这里的面积不小,很大了,好吗?! 强忍下那句“难道你们原来是住在撒哈拉大沙漠上吗”的疑问,宠天戈马上喊来家里的保姆,让她们马上去准备客房,顺便帮忙来整理这些生活用品,务必要让简若住得舒舒服服,安心养胎。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张罗完这些,宠天戈忽然问道。 他想的是,老天保佑,千万别生在他这里,他可担不起这天大的责任。 “快了,我想的是只折腾一次,所以我打算让她在中海生宝宝,等坐完月子,身体都恢复好了之后,我们再走。” 栾驰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看得宠天戈又要吐血。 “别废话了,先去书房,我有资料给你。” 他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移动硬盘,拍了拍宠天戈的肩膀,完全不顾他已经石化的表情,反客为主,拉着他上楼。 书房中,栾驰将移动硬盘连到电脑上,先确定宠天戈的电脑没有被监控,也没有感染病毒,然后他才打开移动硬盘中的资料。 “你看,这是你发给我的那张照片,是从警方资料库里调取的钟万美的照片。经过图像处理,我发现她的手腕内侧的文身看起来应该是一只鹰,而且,从墨水的着色度上分析,应该是比较新的。这一点,也和我以前没有见过这个文身是相吻合的。” 他移动鼠标,在相关区域点了点,示意宠天戈仔细看。 “的确。” 宠天戈看完,也觉得那是类似一只鸟的形状,喙尖长,爪锋利,应该是鹰隼一类的猛禽。 “反正我确实没见过这个文身,钟万美的全身各处……我都见过。” 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出这句话,栾驰皱了皱眉头,马上补充道:“别让我老婆知道。” 对其他人来说,他的卧底生涯是极其辉煌的,但对他本人来说,却有几分不愿意回首,尤其是和钟万美有关的那些细节。 假如不是宠天戈找他,他根本不会再插手这个案子,已经腻歪透了。 想到这里,宠天戈不禁正色起来:“我知道。” 见他做出保证,栾驰这才继续说下去:“关于这个图案,我不敢百分之百地保证,但我认为,它象征了一个神秘组织的认可。比如,只有你成为了这个组织的一员,又或者对这个组织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才能拥有这个文身,属于荣誉。” 说完,他继续点了几下鼠标,电脑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有几分狰狞的鹰的图案,旁边还有一串字母。 “这是什么?” “这是传说中的,德尔科切夫家族的族徽。你对比一下,看看这两只鹰的图案,是不是很像?” 栾驰在飞机上水米未进,一分钟也没有休息,动用了各种手段,搜集到了一部分令人瞠目的资料。 而这些资料,都是具有极高机密管理权限的人才能看到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国内第一个去搜索的人。恐怕过不了多久,自己的上司就会知道,他已经回到中海了。 第九十九章 双面间谍 书房里暂时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只有角落里的老式挂钟发出点滴的声音,更显得四周静得可怕,静得诡异。 宠天戈凑近电脑屏幕,神色肃穆,他看了足足三分钟,才重新站直身体,叹息道:“是很像。或者可以这么说,是有人根据这个家族的族徽,进行一番重新的设计,才有了这个文身图案。” 摩挲着下巴,栾驰回过神来,也点点头:“没错,我也觉得是这样。” 既然两个人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那就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 不过,宠天戈还是有些纳闷:“钟万美是怎么混进去的?如果真的像你所说,这个图案代表了一种身份,一种荣誉,那说明得之不易。她从中海逃走,昔日势力全都被剿灭,按理来说就是一只离群孤鸟,连活下来都很难,又怎么会……” 关于这个问题,栾驰在回国的飞机上也仔细思考过。 他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用身体换的?” 宠天戈听了栾驰的分析,也不禁有些意外,毕竟,钟万美已经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就算保养得宜,也只能算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而且,她的长相并不很符合国人对美女的判断标准,钟万美的皮肤不够白皙,颧骨稍高,看起来有几分刻薄相。 “老外就喜欢这种外形的女人,认为有东方韵味。再说了,据我所知,在某些比较偏僻落后的地方,还保留着一些像是邪术的那种东西,类似情蛊啊、降头啊之类的,也不好说完全没有效果。假如钟万美真的懂一些这些鬼鬼神神的手段……” 栾驰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幸好,她当年没有对自己下手,要不然的话,他说不定早就暴毙而亡了。 宠天戈对这些知识完全不感兴趣,也不太相信钟万美是靠类似的手段上位,那女人虽然不是好人,但单单就下手毒辣这一点上看,恐怕比一般的男人还要强上百倍。因此,即便她脱颖而出,成为德尔科切夫家族中的佼佼者,也并不稀奇。 “能查到这个组织的线索吗?” 他想了想,指了指屏幕上的那个文身图案。 栾驰有些为难,他勉强一笑,摸了摸鼻子,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的味道:“能是能,就是等我查完,以后的我就没有自由身了。” 宠天戈失笑道:“怎么?你要被卖去做男妓?” 见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栾驰不禁笑骂了一句,这才正色道:“说真的,我并不怕死,但我现在已经有老婆孩子了,难免要忌惮一些。原本,我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碰这些了,老老实实做点生意。不过,我在飞机上查这些,我的boss肯定已经知道我回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好像很难退出这一行了,还越做越深入。我怎么那么命苦呢?我只想做一个公子啊,不想做情报人员。” 话虽如此,可宠天戈看见,栾驰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表面上十分为难,但一双眼睛里的神采,却是彻底出卖了他。 最后,栾驰好像很纠结似的,咬牙哼道:“没办法,我就勉强来帮帮你们吧。毕竟,你呢,有智无勇,蒋斌呢,有勇无智!只有我一个人,算是智勇双全!” “……” 宠天戈还是第一次见到吹牛吹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人,他唯有甘拜下风。 不过,吹嘘归吹嘘,栾驰的办事效率也不是假的,他打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就拿到了国家最高级别的情报管理权限,为期48小时。 “两天?短是短了一点,但也只有这样了。” 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里,栾驰可以任意查阅一切机密情报,无论国内国外的范畴。而目前在职的情报人员也将无条件地将手上的情报汇报给他,随时接受问询。 关于这一点,就连自幼在部队长大的宠天戈都有些瞠目,表示闻所未闻,他甚至有些怀疑,所谓的权限究竟是不是真的。 “你要我去查你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破处的吗?查完我告诉你老婆!” 见他质疑,栾驰很不高兴地问道。 宠天戈下意识地拒绝,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也能查到?” 正坐在电脑前忙碌不停的栾驰连头也没抬:“不知道,也许吧,毕竟你是公众人物啊。要不,我真的查一查?” 强忍着一脚踢过去的宠天戈转身走出书房,去给蒋斌打电话,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哪知道,他的手机居然不通。 又打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接听。 宠天戈的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握着手机,站在走廊,久久地没有迈步。 从客房走出来的荣甜一看见他,她马上放轻脚步,向他走来。 “简若已经睡下了,她说有点儿困,等睡醒再和我们聊。至于那些东西,我都让人整理好了,反正家里的房间多,你们就放心吧。” 她小声说道,又留意到宠天戈的脸色不大好,不禁关切地问道:“是不是线索又断了?”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宠天戈把联系不到蒋斌的事情告诉给了荣甜,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是蒋斌的号码。 荣甜低头一看来电人,立即展颜,她也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你看,你就是神经紧张,谁还没有个不方便接电话的时候吗?快接啊!” 想想也是,宠天戈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他马上接起来:“喂?” 不料,手机另一端传来的竟然是小沈的声音。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压抑的低沉,好像是躲在哪里,小声说着。 “宠先生,麻烦你马上来医院吧!我和老大来医院给褚冬妮做笔录,哪知道遇到了一群外国人,他们看起来都挺不善的,最要命的是,还有大使馆的人和律师!老大让我们在外面等,他一个人进了病房,我害怕出事,就把老大的手机给偷偷扣下来了。” 小沈口中的“老大”,自然就是蒋斌。 宠天戈一顿,立即问道:“褚冬妮已经醒了吗?” 她因为失血过多,昨天还没有醒,一直在加护病房,情况并不乐观。 小沈急急道:“我还没见到她,我们一到医院,就发现情况不对!这里的病人少了很多,整个住院大楼好像很冷清,昨晚有两个同事在这里执勤,据他们说,整宿都没有发现异样,没想到早上出去吃了个饭,不过十分钟,一回来就大变样!” 她虽然责怪他们不应该一起去吃早饭,应该留下来一个人继续守着,但其实小沈的心里也明白,假如对方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即便有人留下也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什么也阻止不了,甚至还可能发生危险。 “好,你先冷静,我马上带人过去!” 宠天戈匆匆挂断了电话,荣甜一见,马上给他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叮嘱他千万小心。 情况特殊,她知道自己不能一起前往,以免拖他的后腿。 “乖,留在家里,照顾简若和孩子们。栾驰那边一有消息,叫他马上联系我!” 宠天戈飞快地亲吻了一下荣甜的额头,然后带上几个人,又留下几个人负责保护家里人的安全。做完这一切,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前往褚冬妮所在的那家医院。 就在车子刚开出别墅的时候,一直在系统内来回更换关键词进行信息检索的栾驰也终于找到了最想要的资料。 他两眼放光,极为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小字—— “‘铁翅营’是否存在,各国警方的看法不一。有人认为,它只是一种民间武装势力的升级版,不足为惧。也有人坚持认为,它的规模巨大,并且深入各个行业……据称,该组织具有独特标志,为一只鹰的图案,多见于成员手腕内侧……” 资料不多,只有数百字,而且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语,基本上属于一遍读完,提炼不出什么确切信息的文字。 但对于栾驰来说,这些信息背后的含义已经很庞大了。 他顿时清楚了自己接下来需要调查的方向,一切都围绕着这三个字,铁翅营。 有了这一重大发现,栾驰极为兴奋,他马上起身,去找宠天戈,却发现他并不在家。 “褚冬妮那边出事了。据说,除了一群外国人,还有大使馆和律师到场,所以他先去了医院,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荣甜言简意赅地说道。 “对了,我想知道,两个间谍之间,他们会联系彼此吗?” 她忽然好奇地歪了歪头,向栾驰问道。 本来,他是不会回答这种无厘头的问题的,不过,他刚要不耐烦地拒绝,脑子里却猛地想到,也许他们都小看了褚冬妮这个女人。 “问得好。” 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栾驰转身回到书房,重新检索新的信息。 荣甜一个人留在原地,有些摸不到头脑,栾驰并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却莫名其妙地夸她问得好,她也不知道是好在哪里。 第一章 欲盖弥彰 走出电梯之前,宠天戈等人就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 不过,他还抱有一丝期待,认为事情不会发展到失控的地步,心里隐隐地还没有太过担心。但一见到正在走廊里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小沈等人,宠天戈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好像过于乐观了。 看见宠天戈带人赶来,小沈和几个人的眼睛都是一亮,朝他们快步走过来。 “宠先生,您总算来了!老大进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门口有人守着,我们进不去。而且,老大进去之前告诉我们,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听他的指示。一直到现在,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几个人不敢闯……” 小沈压低声音,急急说道,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担忧。 她之前向里面探了探头,隐约看见了褚冬妮的病床旁站着好几个高大的外国人,在他们的身边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政府工作人员。另外,据说还有一个是本地知名的律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总之,在小沈看来,这些人都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毕竟,在这之前,她和几个同事也都看过了褚冬妮的履历,知道她当年因为怀孕生子,挂掉多门专业课,导致没有能够顺利毕业,后来工作的单位也倒闭,她又没有什么专业技能,于是去了家政公司上班。 “这样的单身女人,经历简单,人际关系更是简单,她根本没有机会去结交那些专业人士吧?” 小沈疑惑地问道,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房门。 “也许,很多事情都不像我们看得那么简单。走,过去看看。” 宠天戈撩起袖口,看了一眼时间,沉声吩咐了一声,身后的几个男人立即跟上了他的脚步,一行人飞快地向病房走去。 他们并没有刻意地放轻脚步,所以,在还没有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人侧身挡在门口,警觉地向外面看过来,同时口中问道:“什么人?站住!” 宠天戈一言不发,快速地走到他的面前,一条腿有力地向上一顶,准确地击中了那个人的小腹,同时一只手捂着他的口鼻,另一只手抓住脖子,向旁边一拧。对方连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哼,浑身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昏过去了。 这一手来得漂亮,即便是专业保镖也不过如此,一系列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看得小沈等人顿时瞠目结舌,他们万万没想到宠天戈居然还有这种身手,实在是深藏不露。 回头朝小沈看了一眼,宠天戈让她做好准备,她接收到这个信号,和几个同事一起摸上腰间的配枪,猫着腰缓缓地向门口一字排列开,随时都可以强攻进去。 没想到,就在宠天戈即将一挥手的时候,房门彻底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十分斯文。 当然,在宠天戈看来,这种打扮的男人,也有可能是斯文败类。 “你好,请进吧。我姓潘,是洛维奇先生的随行翻译,这一次是陪同他来中海看望一位故友的,也就是褚女士。” 文质彬彬的男人客气地说道,同时闪身,让宠天戈等人可以走进去。 宠天戈看了他一眼,掀起眼皮,又看了一眼病房里此刻的情况:一个男人坐在褚冬妮的病床旁,正在给她削苹果,他的身边站着两个形似保镖的高大男人,床尾站着几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各自佩戴着胸牌,应该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此外,就是这个姓潘的翻译。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最后看见站在窗前的蒋斌,他背对着众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听见宠天戈来了,蒋斌这才迟迟地转过身来。 两个人一对视,不用说话,就全都明白了,眼下的情况无比糟糕,一旦处理不好,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而从宠天戈走进来的一刹那,其实,也有人在打量着他。 就是那个坐在褚冬妮的病床旁边,正在低着头,专心削苹果的男人。 他虽然来自俄罗斯,但却长着东方人的模样,却又比大多数东方人更加白皙,五官深邃又不乏精致,尽管目前只能看见侧脸,已经足够惊艳。 真正吸引众人的,除了他的脸,还有他的手。 这个男人拥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手,没有女气,可绝对完美,十指纤长有力。此刻,他一只手握着苹果,一只手执着水果刀,虽然动作有些笨拙,可仍是具有相当诱人的美感。 有人走进来,所有人都顺着本能反应看向宠天戈,只有这个男人没有改变原有的姿势。 但是,宠天戈分明能够感受得到,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其实一直在打量着自己。他的目光好像是无形的,无所不在,可以从各个角度窥视着他,由外而内,从头到脚。 这种被威胁的感觉,他很少体会到,特别是最近几年,更是少之又少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再一次遇到了。 “我的手艺太差,一个大苹果,削完之后只剩下这么一点点呢。” 削苹果的男人放下水果刀,颇为自嘲地举起手上的苹果,无奈地笑了笑。 的确,他削的果皮太厚,每一圈都带下不少果肉,苹果自然越削越小。 没有人接话。 紧接着,他又用水果刀将苹果切成了几块,拿起其中一块,送到褚冬妮的嘴边。 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身上还连着各种管子,需要着重观察。由于褚冬妮一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大家几乎都要忽视掉她的存在,忘了病房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褚冬妮摇摇头,示意不吃。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身边的男人,目光近似贪婪,好像想要用眼神来定格他的存在一样。自从当年一别,褚冬妮再也没有见过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是,他不肯见她,而她也没有办法接近他,于是一别至今。 她没想到,自己在临死前居然还能见到他。 他还是那么年轻,帅气,就好像当年一样。时间真的不公平,好像对他格外优待一样,一转眼,她已经成了半老徐娘,美貌难存,而他却似乎根本没有怎么变,只有鬓角那里微微泛白,眉眼之间仍是藏有她牢牢记着的风|流姿态。 见褚冬妮不吃,男人也不急,只是把那块苹果塞进自己的嘴里,慢悠悠地咀嚼着。 宠天戈注意到,这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很优雅,像极了贵族。 “不知道洛维奇先生和褚冬妮女士是什么关系呢?” 他回忆了一下,那个姓潘的翻译刚才好像提到了,这个男人姓洛维奇,这一次是特地赶来看望褚冬妮的,自称是她的老友。 呵呵,老友?宠天戈真想笑出声来。 假如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男人和红蜂有着莫大的关联,甚至很有可能是亲生父子。只是,他现在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当面揭穿罢了。 宠天戈没有问翻译,直接去问那几个工作人员。 不等他们回答,他自报家门。 果然,一听见他的名字,他们的反应立即和之前略有不同,相对来说,虽然依旧显得公事公办,但明显客气了很多。 “这位是伊凡·洛维奇先生,他是一个商人,来自莫斯科。几天前,他向我们大使馆求助,说多年前自己来中海旅游的时候,结识了一位年轻女性,后来二人因为一些误会而分手,此后失去了联系。洛维奇先生请我们帮忙寻找这位女士,我们今天查到了褚女士的情况,没想到她……”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讲述了一下寻人过程。 旅游?误会?失去联系?这样的说辞,乍一听起来,倒是天衣无缝。 不过,真正令宠天戈感到一丝危机感的却是,这个男人居然在几天前就动手了,他甚至比红蜂的行动来得更早。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早就料到了一系列后续,先下手为强,占据了先机。 这么一来,连蒋斌都没有办法对他进行任何审讯式的问话。 见宠天戈暗暗地皱紧了眉头,另一个人还主动拿来了伊凡·洛维奇的护照、出入境登记表之类的东西,来证明他的确是一个具有合法身份的普通公民,来到中海也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想要寻人而已。 明知道这些事都是欲盖弥彰,可宠天戈就像是刚才的蒋斌一样,同样都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褚女士,如果你现在的身体允许,希望你能够和警方配合一下,说一下当时的情况。请问,刺伤你的人,是不是中国籍男子萧乾熙?” 和宠天戈交换了一下视线,一直没有出声的蒋斌忽然问道,令众人一愣,接着便纷纷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褚冬妮。 没想到,褚冬妮虚弱地开口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痛……” 第四章 正面交锋 宠天戈陷入了沉默。 他身边的栾驰和蒋斌也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是,由于存在一定的风险性,所以,两个人谁也不敢马上做出决定,都等着看宠天戈的反应。 “没有什么可是了,时间不等人,不如让我去试试。再说,你也可以给我佩戴一个窃|听器啊,那么小,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荣甜焦急地说道,然后马上回房,换了一身职业装,又打电话给常玖玖,让她陪自己一起去。 她准备这些的时候,宠天戈也没有闲着,直接打给victoria和杜宇霄,让他们两个人直接去天宠山庄等着荣甜。他不便出面,只好将她交给自己的最信任的两个朋友,请他们从旁保护着她。 十分钟以后,换好衣服的荣甜匆匆走下来,疾步走到宠天戈的面前。 “快,帮我看看,没有什么问题吧?” 她生怕匆忙之间会露出什么马脚,不免有些忐忑。 宠天戈紧皱着眉头,仍有些迟疑:“我不放心你去……我怎么会沦落到要让自己的女人去冲锋陷阵的地步?算了,你不要去……” 说着,他就要伸手将她拉回去。 不料想,荣甜用力地按住了宠天戈的手,向他无声地摇了摇头:“这和沦落不沦落没有关系,非常时期非常做法。再说,紫婷现在也很危险,我们不能任由对方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他的手渐渐地松开,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荣甜坐上车,身边照例跟着两个人,都是宠天戈的心腹。临走之前,栾驰也不含糊,将一颗新型窃|听器小心地黏在了荣甜的耳钉上。 窃|听器很小,本身又是半透明的圆片,被贴在钻石耳钉的背后,几乎不可能被人留意到。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难免紧张。 杜宇霄夫妇和常玖玖在天宠山庄等着荣甜,他们三个人都已经在电话里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知道荣甜的行为非常冒险,全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而victoria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和天宠山庄的高级客户经理打过招呼,尽可能地对这里多一些了解。 天宠山庄设施奢华,是度假休闲、会议及商旅居停皆宜的顶级酒店,是天宠集团的下属企业,之前,victoria也只是陪同宠天戈来这里视察的时候来过几次。 而且,这里的一期面积就有近四十万平方米,拥有世界一流的园林景致,绿化面积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栽种着上万棵珍贵树木,包括世界珍稀品种。 最近因为中海正在举办多起会展,很多企业都在天宠山庄召开会议,所以客房爆满,不只是商务套房,就连伊凡·洛维奇订下的那种独栋小别墅也炙手可热,尽管价格高昂,但入住率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只剩下两三栋而已。 荣甜到达天宠山庄的时候,victoria已经和那位外籍经理沟通过,稍后将由他亲自带着她,乘坐山庄内的交通摆渡车前往各个楼,逐一查看房型。 因为都知道她此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所以,常玖玖一直陪伴在荣甜的身边,寸步不离。 “查理斯,麻烦你了。” 外籍经理的中文水平也很不错,朝荣甜露齿一笑:“荣小姐,千万别客气,这是我的荣幸。请跟我上车。” 他亲自牵着荣甜的手,扶她上车,又去扶了常玖玖,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杜宇霄夫妇坐在后面那辆车,两辆摆渡车一前一后地驶向别墅区。 天宠山庄的房型很多,普通套房和商务套房都集中在位于山庄前方的度假酒店楼中,山景房和人造海景房位于山庄中部,而独栋别墅则在山庄的深处,环境更为幽静,不受打扰,也是最为尊贵的客人们的首选。 尽管摆渡车的速度不慢,但从山庄的正门开到别墅区,走最近的路线,也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期间,victoria给宠天戈传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一切安好。 虽然她也清楚,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完全相信。 不过,宠天戈很快回复给她,他告诉victoria,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在家里。事实上,荣甜出门五分钟以后,他就和蒋斌一起跟在后面了,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山庄正门,就在那里等着她。 他这么做完全是意料之中,victoria并不惊讶,她将手机递到杜宇霄的面前,让他看清上面的字。 “但愿一切顺利。” 杜宇霄自言自语道,然后抬头看了看,发现他们已经进入到了别墅区。 这里的每栋别墅都以一种卉名称来命名,山庄内的工作人员平时交谈,也会以“牡丹”、“杜鹃”、“山茶”等名来指代具体的某一栋别墅,方便沟通。 伊凡·洛维奇所住的别墅被称之为“向日葵”,而它也是俄罗斯的国。为了能够名副其实,别墅的周围都栽种着大量的向日葵,黄色的盘艳丽而饱满,齐齐簇拥在楼前楼后。 “我已经和这里的管家打过招呼,他表示,洛维奇先生说我们可以在一楼看房,但不能上楼,以免影响到他的休息。根据入住登记,他和他的随从一共是八个人,都住在这里,将会在后天中午退房。” 外籍经理掏出一个小巧的平板电脑,从里面调取出与伊凡·洛维奇有关的信息,读给荣甜。 她点头,等车停稳了之后,和常玖玖一起下车,驻足在别墅的门前小路上,打量着眼前的这栋建筑,心里忍不住忐忑起来。 “洛维奇先生现在在里面吗?还是外出了?” 常玖玖收回视线,在经理的耳边轻声问了一句,眼含担忧。 经理并不知内情,只是微笑答道:“洛维奇先生已经回来了,‘向日葵’是我们山庄里最高等级的客房,配备二十四小时管家,对客人进行最周到的服务。” 说完,他走上台阶,亲自按响门铃。 前来应门的是一个外籍管家,见荣甜和常玖玖站在门外,同样也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您好,请跟我来。” 按理来说,天宠山庄是绝对不允许尚未入住的客人进入已有客人入住的房间内进行任何形式的参观,但由于荣甜的身份特殊,又有宠天戈的亲自指令,底下人唯有照做。幸好,伊凡·洛维奇居然同意了这个请求,只是让管家去负责接待,不打扰到他就好。 “这是二楼和三楼的平面结构,您可以看3d图像进行了解。这栋别墅可以容纳……” 管家轻声说道,将一个平板递到荣甜的手上。 她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视线却一直朝楼梯口的方向瞥着。而且,荣甜不停地用眼睛四处打量着,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呃,我们的客户是很重要的,所以才要选择这种最高级别的客房……” 荣甜一边看着,一边随意说着之前在家里就想好的那一套说辞。 管家似乎并不生疑,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既不催促,但也不过分热情,而且密切地留意着时间,不会让她在这里停留太久。 “这个请放心,我们是中海最好的山庄式酒店,多次承办各种重要的商务会议。荣小姐,如果还有其他疑问,查理斯会为您做详细解答的。” 管家已经在下逐客令了,荣甜虽然听懂了,却还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甚至还问道:“我能去一下洗手间吗?我们那位女性客户是完美主义者,还有洁癖,我担心她会不满意……” 不等她说完,楼梯上已经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有人下来了。 管家的脸色微变,马上迎上去,用英文向来人主动问好。 “洛维奇先生,很抱歉打扰到您了。我马上送这位小姐离开。” 他有些紧张,虽然在此之前已经得到了伊凡·洛维奇本人的首肯,但这样的举动已经违反了酒店的规定,万一其他高层追究下来,他是会被开除的。 “您好,冒昧打扰了,我叫荣甜,这是我的名片。敝公司即将举办周年庆典,为了能够令公司的高级客户有一个满意的入住环境,我特地请这里的工作人员带我亲自来这里看一下环境。这是很唐突的行为,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既然躲不过,荣甜只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边说边从名片夹中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面前的男人。 虽然伊凡·洛维奇完全能够听得懂英文,但他还是等着身边的翻译用俄文翻译完毕,才开口说道:“你好,荣小姐。” 说完,他伸出双手,接过她的名片,很认真地看了看。 “据我说知,这里有很多栋独立别墅,你也喜欢向日葵吗?” 伊凡·洛维奇笑着问了一句。 被他看了一眼,荣甜顿时有一种不只是头皮发麻,全身都在发麻的感觉。她甚至怀疑,自己在这个异国男人的面前完全是透明的,他可以从内而外将她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她的来意,包括她说的都是谎言,一切的一切。 然而,事已至此,她却只能继续演下去。 第六章 采集到DNA 又过了一分钟,眼看着荣甜的两只眼睛有些向上翻的趋势,毕竟并不想真的弄死她,所以伊凡·洛维奇还是终于松开了手。 一刹那间,她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荣甜马上用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的头部从玻璃罩下方缓缓地收了回来,接着,双腿一软,她坐在了地上。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地狱门口走了一圈,死里逃生。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宠天戈让你过来的吧?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找机会派人来接近我的,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舍得让自己的女人来冒险,你这位丈夫,并不怎么懂得怜香惜玉啊!” 伊凡·洛维奇一边大笑着,一边说道。 相对于一些外国人,他的发音其实是很标准的,只是每句话的连贯程度不是很好,听起来有一种卡顿的感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再加上,他的肤色实在太白了,看起来犹如电影里的吸血鬼一样,荣甜坐在地上,吃力地抬头看了一眼,禁不住一阵阵后怕。 假如这个男人刚才再用力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又或者他按下天台玻璃罩的控制键,任由那个圆罩缓缓落下来,她的脖子就会被掐断、割断,当即死去。 “没有人让我来,你猜错了。” 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荣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坚持不改口,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为了公司的事情才来天宠山庄的。 “哦?” 伊凡·洛维奇忍不住有些动摇,他刚才的确是对荣甜下了重手,一般的人都会吓得不轻,更别说是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坚持原来的说法,要么是嘴硬到了极致,要么就是真的如此。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我的公司在业内好歹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荣甜朝伊凡·洛维奇努努嘴,示意自己之前给他的那张名片上有足够的信息,随便他派人去查,看她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 不过,话虽如此,她的心里也有些打鼓,唯恐他真的去查。 与此同时,能够听到他们二人对话的宠天戈则是飞快地给常玖玖发了一条信息,让她马上去安排好这一切,以免伊凡·洛维奇去求证。 “我当然会去查。” 果然,伊凡·洛维奇站直身体,冷冷地说道。 荣甜喘息着,用手扶着身后的墙壁,缓慢地站了起来。出门之前,她料到了这是一场硬仗,所以特地穿了一双中跟鞋,免得崴脚。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她还能正常走路,不至于一瘸一拐。 “洛维奇先生,我已经看过这里了,谢谢你的帮助,我可以下去了吧?” 她故意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方便让楼下的几个人也听见。虽然不确定会不会有帮助,但荣甜不想再冒险了,何况,她也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伊凡·洛维奇居然也在眨眼间变了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彬彬有礼,稍一侧身,请她下楼。 努力站直身体,荣甜咬紧牙关,不想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流露出任何的脆弱。她扬起脖子,尽管脖子上已经呈现出一圈紫色的淤痕,可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似的,一手着楼梯扶手,姿态优雅地走了下去。 一见到她走下来,不知内情的管家和经理等人还露出笑容,而杜宇霄夫妇和常玖玖已经紧张得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尤其是当他们看见荣甜脖子上的伤痕时,更是快要掩饰不住心头的怒火,险些就要露出马脚。 “感谢洛维奇先生,我已经对这里的布局很了解了,相信公司的客户也会很满意这里的,我再次谢谢大家。再见。” 荣甜略一点头,朝众人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她走在前面,其余几个人立即跟上,再次坐上之前的两辆摆渡车,飞快地向正门返回。 就算是并没有听到什么,但是经理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几次看向坐在身边的荣甜,欲言又止,虽然心中好奇,但并不敢多问。 开到中途,迎面开来一辆车,一看见这两辆摆渡车,那辆车立即在前方急停。 车还没有完全停稳,只见宠天戈便冲了出来,朝着这边飞快地跑来,双眼紧紧地盯着还坐在摆渡车上的荣甜。 眨眼之间,他便跑到了车旁,一把抱住荣甜。 荣甜坐在车上,双臂也搂紧他,发现宠天戈的全身都在颤抖。 她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 “我没事,真的,真的没事。你现在马上带我去医院!” 虽然仍有一丝后怕,但荣甜的语气却是十分兴奋的,宠天戈此刻并不在乎她到底有没有拿到能够鉴定伊凡·洛维奇dna的样本,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抱一抱她,确定她就在自己的怀里。 其实,她一离开家中,宠天戈就后悔了。但是,所有人都在为抓到红蜂而努力着,他又无法禁止荣甜去接近伊凡·洛维奇,只能让她冒险。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做这种事了!绝对不会!” 他把头埋在荣甜的肩膀上,重重说道,与其是对她保证着,还不如说是对自己保证着。 天知道,刚才从耳机里听见伊凡·洛维奇对荣甜下狠手的时候,她发出来的喘息声音,几乎令他的心都碎了。不只是心碎,就像是有人徒手取出了他的心脏,用力捏着,攥出一把一把的鲜血来。 “走,快点儿去医院。” 荣甜再一次提醒着,她担心时间长了,样本可能会受到污染。 倒是宠天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向她问道:“你拿到什么了?” 他一直全程监听着荣甜和伊凡·洛维奇的对话,并没有发现她拿到了什么,此刻见她这么有把握,宠天戈也不禁感到一丝奇怪。 荣甜笑着看向他,向他伸出来两只手。 目送着这一伙人离去,别墅中缓缓地走出来两个高大的男人,他们走到伊凡·洛维奇的身边,轻声问道:“老板,需要我们去解决掉那个女人吗?她来这里是有目的的,我们不能相信她的鬼话。” 片刻没有说话,最后,伊凡·洛维奇微微一笑:“看起来,他挑女人的眼光还不错。不管她是真的来试探,还是假的来试探,都算是勇气可嘉。” 闻言,那两个人立即垂手站在一旁,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就是暂时不需要对那个女人下手,他们不能擅自行动。 “不过,还是要查一下她的底细,就从这里入手吧。” 一边说着,伊凡·洛维奇一扬手,荣甜刚才给他的那张名片从他的袖口之中飞射而出,向着一旁的墙壁方向疾驰。最后,它居然就卡在了两块大理石的缝隙之间,牢牢不动。 一个保镖走上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那道缝隙里将完好无损的名片抽了出来。 看见伊凡·洛维奇露出这一手,其他人都是见怪不怪,只有那个姓潘的随行翻译有点儿腿软似的,在一旁很丢人地颤抖着,还不停地用一块手帕擦着脑门上的汗。 因为,他刚好就站在那面墙的旁边,假如刚才伊凡·洛维奇一个失手,那么就会上演一场现代血滴子的戏码了。 高速飞行的一张硬纸片,其实是可以割断人的喉咙的。 顺着伊凡·洛维奇的手看去,其中一个保镖轻声提醒道:“老板,您的手背……” 要是他不提醒,伊凡·洛维奇其实还没有感觉,一听这话,他马上低头去看,发现原来手背上多了几道划痕,已经破皮了。 他微微皱起了眉,回忆了一遍,这应该是自己刚才去掐荣甜的时候,她进行反抗所导致的后果。 不过,这种小伤口,就跟被蚊子咬了一口没有区别,对于伊凡·洛维奇来说,他甚至根本没有一点点的疼痛感觉。 “需要包扎吗?” 一个保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管怎么说,那个女人还是伤到了老板。 多少世界一流的杀手,都碰不到伊凡·洛维奇的一根头发,而她虽然被掐了个半死,可也挠到了他的手背,这已经是奇迹。 “这有什么。” 伊凡·洛维奇满不在乎地收回视线,同时冷冷地吩咐道:“派人去看着褚冬妮,看她还有什么招要耍。不出意外的话,安德烈还是跟她说了一些什么。” 手下领命,立即去办。 来到中海之后,安德烈就按照计划,改头换面地成为了萧乾熙,也就是在军方中代号为“红蜂”的那个数据精英,而他的本名则是无人知道。 与此同时,宠天戈等人也赶到了附近的一间医院。 荣甜来不及去处理自己的颈子,马上让鉴定所的护士从自己的手指甲中提取伊凡·洛维奇的皮屑。 在和他撕扯反抗的时候,她故意用指甲去挠着他的手背,其实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松手,以免掐死自己,更多的则是想要从他的手背上采集到足够的皮屑,从中提取到dna数据。 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荣甜是不可能拿到他的头发、唾液、鲜血、牙齿之类的东西,伊凡·洛维奇也根本不可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怎么样?可以用吗?” 她焦急地问道。 看见护士点点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全都松了一口气。 第八章 取得绝对信任 红蜂一怔,他没有想到,汪紫婷居然会改变主意,甚至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一瞬间,他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因为他很清楚,假如被老板知道,这个女人一直不说实话,他一定会下令,让擅长严刑逼供的人去审问汪紫婷。 到那时候,就算他去亲自求情,也于事无补了,该受的罪,她一个也少不了。 不过,通过这么多天以来的相处,红蜂已经算是很了解汪紫婷的个性,她虽然只是个年轻女人,但却外柔内刚,而且意志十分坚定,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被攻克心理防线的人。 所以,红蜂忽然想要听一听,汪紫婷会提出来什么样的条件。 难道说,她终于想通了,决定把那个成分报告交给自己,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再也不回中海,就和他在这里生活了? 坦白地讲,红蜂从来没有想过结婚生子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自己属于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女人属于自己的念头。 因为身世,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后代,生下来干什么,像他一样吗? 然而,在遇到她之后,红蜂却不得不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去学着谈恋爱,取得汪紫婷的信任和欢心。他从来只会取别人的性命,从来没有取过别人的爱慕,在这样的装模作样之下,他居然也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头儿,甚至有一点点沉溺其中。 也许,也许自己还是有机会获得幸福的…… “什么条件?先说来听听。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即便我不答应你的条件,我也有办法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红蜂先把狠话说在前头,他是不可能轻易就被麻痹,在还不知道汪紫婷会说什么话之前,就许诺她什么。 听了他的话,汪紫婷扯动嘴角,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那些已经破掉的水泡形成一个个深红发褐色的痂,环绕在她的嘴唇四周,随着她一张一合地说话,有些痂裂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肉。 “我的条件很简单,也很好满足,一点儿都不会令你为难,还会让你很高兴。” 说完,她瞥了一眼放在身边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它完好无损,正在充电。 红蜂的心头忽然弥漫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手上并不敢松开。 “我给你报告,是真的,你可以立即去鉴定。之后,你杀了我吧,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别折磨我,给我一个痛快。就算我把东西给你,你的老板也不会留我活口的,与其落在他的手上,还不一定要受什么苦,不如死在你的手上,起码你会留一点尊严给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汪紫婷极为平静,声音里没有颤抖,好像已经决意赴死一样。 她知道,继续耗下去,自己也不可能做到永远地保住那份报告。如果说之前她还不相信红蜂的话,那么一走进这栋古堡一般的别墅以后,汪紫婷就相信了,他们绝对会有这个实力,挖开自己的脑子,逼迫她说出全部实验数据。 到那个时候,她可能会死得更惨。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假如她的专业知识令他们感到有利可图,所以暂时不杀死她,但却用尽各种手段,让她成为他们的手下,同流合污,那才是最惨的事情。 汪紫婷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她宁可一死。 红蜂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不可能。” 至于不可能让她死,还是不可能他来亲手杀了她,他没有说。 到现在为止,其实真正令红蜂感到焦躁不堪的,并不是汪紫婷不交出报告,他有的是时间跟她继续耗下去,但他最为担心的,却是那个人的去向。 虽然他所有的心腹下属都对他的去向三缄其口,可红蜂几乎可以九成九地笃定,他不在圣彼得堡,甚至不在境内。 难道……他也去了中海吗? 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返回圣彼得堡呢?既然他也打算亲自去中海,完全可以和他在那边会和,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这么一想,红蜂顿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想,自己可能是不小心踏进了一个陷阱里,即便不是陷阱,可能也是暗藏机关,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事。 大概是因为走神的缘故,红蜂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汪紫婷顺势挣脱出来,转身拿起自己的笔记本,按上指纹进行解锁。 屏幕亮起,她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登录单位系统。 没有出现单位的标志,屏幕一片白,汪紫婷看了一眼域名地址,没有错误,她试着刷新网页,还是一片白。 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关掉系统,重新登录。 还是一样的。 “你黑掉系统了吗?” 汪紫婷抬起头,向红蜂问道。 她再清楚不过,眼前的男人如果想要黑掉一个单位的内部系统,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当然,他之前已经潜入进去,将里面的各种资料翻了个遍,只是暂时一无所获罢了。 红蜂皱眉:“没有。” 她低下头,确定自己的操作没有问题。 “我看看。” 红蜂直接从汪紫婷的手上夺过笔记本,看了一眼,非常笃定:“有人在侵入,手段倒是还不错,只不过比我差远了……” 他正说着,原本白的屏幕上忽然多了一个弹框,上面写了几行字,还有几张配图。 红蜂快速地扫了一眼,脸色立即大变。 栾驰已经按照宠天戈所说的,将褚冬妮的死讯比较详细地列出来,并且将现场的图片也一并传了过来,包括溅满了血的床单,被打碎的病房窗户,以及蒙上了白色床单的遗体,等等。 他还特别注明,褚冬妮是被专业狙击手一枪毙命。小沈等人匆匆赶到了医院大楼对面的那栋大楼的天台上,发现了几个烟蒂,还有狙击枪的枪托支架。这一切证据都表明,是有人要杀她,绝对不是意外。 看到这里,红蜂眼角和嘴边的肌肉都在抽搐着,他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紧了,发出轻颤,似乎陷入了某一种会把人逼疯的状态之中。 汪紫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他他也不答话,她只好踮脚,看向电脑屏幕。 亲眼见到褚冬妮的死讯,她顿时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虽然那个女人是红蜂的母亲,是帮助他带着自己逃离中海的帮凶之一,不过,自幼没有了父母的汪紫婷还是对褚冬妮有一丝怜悯。她万万没有想到,褚冬妮没有死在家中,没有死于流血过多,却死在了狙击枪下。 是谁想要杀她呢? 汪紫婷知道,不可能是蒋斌,就算蒋斌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也不可能知法犯法,将褚冬妮一枪打死。 “是谁做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看向红蜂。 看他的反应,他应该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才对。 “好了,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红蜂并不理会汪紫婷的问题,而是喃喃自语,露出无比恐怖的表情,一张脸看起来狰狞无比,原本惨白的脸色此刻也带了一丝血色。 莫名地感到恐惧,汪紫婷向后退了一步。 她虽然好不容易才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眼看着红蜂在听到褚冬妮的死讯以后,变得如此反常,汪紫婷忽然又害怕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我……” 红蜂的眼神有些迷茫,语气也怪异得厉害。 两个人僵持在原地,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安德烈先生,老板在线上,想和你通话,请你带着那位小姐,尽快到会议室去。” 红蜂的表情明显一凛,似乎恢复了正常。 “知道了。” 说完,他猛地拉过汪紫婷的手,拖着她向外走去。 会议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墙壁正中的一块大屏幕亮着,有人正坐在那里,准备着和红蜂进行着可视电话。 红蜂站定,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老板,那份报告我已经拿到了。” 画面上出现的男人,赫然正是远在中海的伊凡·洛维奇,他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方,微微一笑:“做得很好,安德烈。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的……儿子。” 一直微微低着头的汪紫婷一听这话,立即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屏幕。 她没有想到,红蜂的亲生父亲竟然就是屏幕里的男人,他看起来那么年轻,甚至还很儒雅,风度翩翩,犹如一个成功的中年商人,气质不凡。 假如她不是事先知道那些事,她绝对无法把眼前的人,和听到的人联系到一起! “谢谢。我只想知道,既然我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您事先许诺的奖赏,是不是还作数呢?当时我和钟万美一起领下这个任务,现在她死了,而我活下来了,也达成了目标……” 红蜂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道。 他之所以一次次身犯险境,为的就是能够取得伊凡·洛维奇的绝对信任,将自己的势力从“铁翅营”拓展到亚洲其他各国,甚至负责大宗生意。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已经忍耐了太久,也付出了太多。 第十章 私人诊所 会议室里静得吓人,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确定四周无人,红蜂快速地将图像回归原样,然后手脚麻利地彻底清除了这段视频,以防止有其他人看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立即返回汪紫婷的身边,将她一把抱起,走出会议室。 门外依旧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守卫,一见到红蜂,他们全都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安德烈先生,需要我们帮您处理掉这具尸体吗?” 红蜂思考了一下,立即问道:“你能帮我弄几桶硫酸吗?我要销毁这具尸体。”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马上去办。 “我们稍后送到您的房间。” 红蜂摇摇头:“我去树林里的那栋小木屋处置她,你们给我送过去。” 说完,他直接扛着汪紫婷的尸体走下楼梯,一直走出别墅。一路上,别墅内的不少守卫都看见了红蜂,无一不是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之前那个送去手枪的男人看见红蜂出门,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想要拦下,但最终还是没有敢上前。 于是,红蜂一路走出别墅,直奔别墅后面的那片树林。 不多时,一个人拎着几桶硫酸,叩响了小木屋的门。红蜂走出来,身上沾了不少血渍,他接过硫酸,用力地一关门。 手下一想到他是用浓硫酸来把尸体彻底毁掉,不由得冒起冷汗,急忙离开。 几分钟以后,小木屋的房门打开,红蜂再一次扛着汪紫婷的尸体,带着她一起上了一辆停在门前空地上的车,疾驰着离开。 他用最短的时间将汪紫婷送到了一间私人诊所,诊所的门是紧闭着的,挂着“暂不开放”的牌子,但红蜂不管,硬是把门砸开。 “尹子微,你给我滚出来!老子给你钱开诊所,不是让你在这里睡觉的!” 红蜂将汪紫婷在门口的诊疗床上放下,环顾一圈,不见一个人影,他怒火攻心,一脚踹飞了一把椅子,向里面大声喊道。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干嘛?你中弹了?衣服脱了,躺下,我看看。” 被称作尹子微的男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一边说一边戴上口罩。 红蜂大怒:“你瞎吗?不是我,是她!三枪,我开的,没有打中心脏,马上做手术把子弹取出来!” 说话间,尹子微已经走到了床边,伸手拨拉着汪紫婷的上衣,露出中弹的位置。 “哪儿来的小姑娘?” 他十分好奇,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到红蜂,原来找女人去了。 “她是中海人,我刚把她带回来,我老板让我杀了她,我开枪了。” 站在一旁的红蜂喃喃说道,然后便靠着墙,一点点滑了下去。 尹子微没有多问,又看了一眼,转身去戴上橡胶手套,口中絮絮叨叨:“三枪,三枪啊,全都打在胸口的位置!医生只能治病,不能救命,更不能每一次都能成功地从死神的手里抢下来人!你打一枪还不行,你居然要打三枪,你还是不是人啊……” 话虽如此,但是他手上不停,马上将汪紫婷往手术室推去,飞快地做着术前的准备工作。 在尹子微关门之前,红蜂终于缓过神来,朝他大喊道:“我知道别人救不了她,但你一定行,你天生就是死神的克星!” 戴着口罩穿着无菌手术服的尹子微果断地朝他比了个中指,用力关上了门。 红蜂不知道这一场手术究竟做了几个小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尹子微的诊所连一个打杂的护士都没有,这也就意味着,整台手术,无论是麻醉,还是缝合,抑或者清理,全都是由他一个人来完成,这种庞大的工作量简直是非人的。 在等待的过程中,红蜂打开桌上的电脑,搜索了“天宠山庄”四个字。 这四个字,他是在伊凡·洛维奇手边的那个烟灰缸上看到的。当他们视频的时候,红蜂就留意到,桌上的烟灰缸上似乎印有酒店的名称,所以,他一找到机会就立刻放大图像,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他看得很清楚,就是“天宠山庄”四个字。 果然,伊凡·洛维奇在中海! 果然,下令杀死褚冬妮的人就是他! 印证了这两点之后,红蜂的两只手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有这样的父母,才会要面对亲生父亲杀死亲生母亲这样的伦理悲剧!而且,终有一天,他还要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切才会真正结束。 几分钟以后,红蜂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终于冷静下来。 他不必去查询,就很清楚,天宠山庄就是宠天戈旗下的一处山庄式酒店。而且,如果他不那么蠢的话,应该也不会忽视掉伊凡·洛维奇的存在。说不好,他们双方其实已经见过面,有过接触了。 更多的,红蜂暂时没有去思考,他只想确定,汪紫婷能不能救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尹子微走出来,摘了帽子和口罩,浑身上下已经湿淋淋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色惨白如纸。看得出,这一场手术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令他几乎到了极限。 “给我一支烟。” 他疲惫地说道。 红蜂一向不被任何人指使,但此刻却手脚麻利地给他点上了一根烟,然后着急地问道:“手术怎么样?” 尹子微坐在地上,靠着墙,他狠狠地抽了两口烟,这才喃喃说道:“哎,累死我了。幸亏是我啊,换成第二个人,你现在就得去买棺材了。” 虽然他的自负语气令人很不爽,但红蜂却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也坐在了地上。 他把头仰起来,用力顶着冰凉的墙壁,闭上双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尹子微叼着那根烟,斜眼瞄了瞄身边的红蜂,口齿不清地问道:“怎么了,现在知道后怕了?后怕你还下手,当初怎么不带着你马子跑啊?我还不信了,就凭你的身手,带个女人还是走得了的。” 说完,他伸手用力拍了红蜂的肩膀一下。 红蜂本能地用手肘抵回去,戳中了尹子微的胸口,疼得他直皱眉:“老子刚把你的妞儿救回来,你就这么谢谢我?” “谁让你揶揄我。” 红蜂收回手,有些愧疚地说道。 “一切都快结束了,报告我拿到了,他答应我做继承人,我很快就能上手了。” 又过了一会儿,红蜂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 听见这话,尹子微的眸光一闪,他把最后一口烟吸掉,然后掐灭。 “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多注意安全。这女人先放我这里,不用担心。还有,我估计他还会再试验你几次,你别掉以轻心,他的戒备心强到超出你我的想象。” 他站起身,顺便将红蜂也拉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肩头。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片刻之后,红蜂忽然开口问道:“我们两个人认识多久了?” 尹子微想了想:“十几年总有了吧。每次都是我救你,现在还得救你的女人,你看你欠了我多少啊,还敢和我大呼小叫。” 红蜂撇嘴,向周围看了一圈:“你的诊所,还是我出钱的呢。” “出一点点钱,买回了几十次的命,很合算好嘛?” 尹子微扯掉手术服,准备去洗澡。 红蜂喊住他:“说真的,这一次干完,我就不欠你什么了,也不欠你的老板什么了。我妈……已经死了。” 最后一句,令尹子微稍有动容。 “是他干的?” 除了那个人,尹子微也想不到别的人。 红蜂点了点头:“嗯,你把我的女人给我照顾好,我不想让她走我妈的老路,她的背景很干净,什么都不知道,别把她牵扯进来,也别跟她说我的事……” 尹子微忍不住打断他:“等等!等麻药退了,她就能醒了,你不打算等她醒?” 既然红蜂这么在意,怎么会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他实在想不通。 “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留在这里。” 红蜂看了看时间,马上离开。 尹子微也没有强留,只是再一次叮嘱他千万要小心。 ***** 消息发出去以后,所有人都用一脸期许的表情看着栾驰,这令他感到压力很大。 “事先说好,我不保证这个办法一定有用,假如……” 不等他说完这句话,电脑上立即亮起一个提示灯,那代表着汪紫婷所在的工作账号已经成功地登录系统! 大家一起扑在电脑屏幕前,无比紧张。 “我确定登录账号的人可以看见褚冬妮的死讯了。” 栾驰很有把握地说道。 而且,指纹登陆说明汪紫婷暂时还没事,她现在还和红蜂在一起。但是,很快地,那个指示灯就暗了下去,意味着账户登出。 “这么快……” 宠天戈一脸担忧地说道,不敢预估这么做的效果会如何。 “别担心,快也不见得是坏事,说明红蜂看到消息以后十分激动,这也说不定。” 栾驰摸着下巴,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殷殷期待的亮光。 之后的几个小时,却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这令大家心中刚冒出来的火苗,又有些熄灭的趋势。 第十一章 冒险报平安 等了又等,依旧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就连宠天戈都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褚冬妮的死,在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们倒不至于同情她的人生,只是觉得一条生命这么轻易地就被夺走,难免有些惆怅。 宠天戈加强了住处周围的安保级别,以保证他们几个人的安全,又派了一队人去宠鸿卓和孔袖招那里,防止有人对他们不利,然后将其余的人都派到宠家大宅,他还是放心不下两个儿子。 “等等!居然有人在黑你的电脑?!” 刚送走简若和荣甜,让她们两个人去休息,栾驰就发出一声惊叫,他马上叫来宠天戈,让他和自己一起看向电脑屏幕。 “你的电脑有没有中过毒?” 栾驰在这方面远远赶不上专业人士,遇到这种情况,也难免有种棘手的感觉。他试着敲了几下键盘,想要阻挡黑客的攻击,但显然并没有起到什么明显的作用,屏幕上依旧是一串串复杂的代码,而且还在不停地增加着。 “不知道,荣甜的手机被人安装过木马,她把手机里的图片导入过电脑里,不过之后我们也用杀毒软件检查过电脑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这样还会出事吗?” 宠天戈毕竟不是全知全能,对于这些高科技,他理解得很有限,所以顿时也没了主意。 “杀毒软件对付病毒还行,对付黑客肯定不行……算了,既然对方目的明确,就要攻击你的电脑,那我们不如索性就等着,看看最后是什么结果。” 一向乐观的栾驰果断地选择袖手旁观,宠天戈看了他一眼,见他玩真的,也只好在一旁等着。 过了一分钟,栾驰忽然“咦”了一声,他马上握着鼠标,在屏幕上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奇怪的是,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码,居然真的就停下来了。 “等一下,好像是摩尔斯电码。” 他对摩尔斯电码略知一二,所以马上着手去翻译,宠天戈从旁协助,两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几行代码翻译成了文字。 “她在我这里,安全,放心。红蜂。” 栾驰和宠天戈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 “会不会是有人在钓鱼?我们能和这个发代码的人直接对话吗?万一是别人用红蜂的身份,故意引我们上钩呢?” 宠天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草率地轻信。 “不知道。不能回复,而且这行代码在三十秒之后就会自动销毁,你看右下角,正在倒计时。时间一到,这些代码就会马上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不管是不是红蜂,发信息的人都是个高手,信息至少有四重加密,就算一个团队的人一起计算,都很难破译。别看我不懂这些,但我还是能分辨出技术的高低。” 栾驰用手一指屏幕右下角,他刚一说完,没过几秒钟,屏幕上果然干净一片,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尽管早有准备,可宠天戈仍是不免咋舌。 “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如果真的是红蜂,他干嘛要冒险向我们报平安?” 他百思不得其解,倒是栾驰很爽快地猜测道:“爱情,谁说男人不会为了爱情而神魂颠倒,失去理智?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也成绕指柔,就算他再没人性,他一定也想娶妻生子。” 眼下,这是唯一能够说得通的理由了,宠天戈也只好认为栾驰的话是正确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才是再好不过。我告诉蒋斌一声。” 说完,他马上走到一旁,拨通蒋斌的电话。 蒋斌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妙,毕竟,一家知名的综合性三甲医院里居然发生枪击案,还死了一个女人,这件事无论如何瞒不住上面。而且,最要命的是,蒋斌根本无法解释褚冬妮的身份,一切消息都是无法从普通档案上查到的,而他不愿意把栾驰回国的消息告诉给领导,以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挨批也是在所难免的。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紫婷没事?呼,没事就好。” 听了宠天戈的话,蒋斌用力抹了一把脸,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捱,一起撑过去,解决掉这件事,我也能安安心心地结婚,要不然,谁知道婚礼上会不会杀出来一堆捣乱的家伙?” 宠天戈无奈地苦笑,原本他是打算帮蒋斌,但其实,仔细一想,他也是在帮自己。 别忘了,当初钟万美死的时候,他可是冲在最前面的。如果德尔科切夫家族的人真的想要为她报仇,或者准备打着这个旗号开展行动,宠天戈也断然逃脱不了干系。 “放心,你们能走到这一步,有多难,我们几个都知道,绝对不会毁了你们两个人的婚礼。事情解决了,正好大家一起喝喜酒。” 两个人互相安慰了对方几句,草草挂断电话。 一抬头,宠天戈看见栾驰若有所思地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但又不是很肯定的样子。 “在想什么?”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栾驰的肩膀。 “我刚才在想,按理来说,褚冬妮的身份暴露以后,她不会继续过着平静生活,除非她的手上掌握着什么重大信息,又或者有人保着她的性命。问题是,谁保着她?不可能是伊凡·洛维奇,他不可能保护她十几年,又派人杀了她。那么,究竟是谁,用了什么东西,才换取了她的周全?我总觉得,要是弄清楚了这个问题,就距离真相不远了。” 栾驰用手摩挲着下巴,一脸凝重地看向前方。 “你在考虑这个,但我却在考虑另一件事。我在想,也许红蜂是假借我们的手去做掉钟万美,这样一来,他就等于既铲除了竞争者,又能亲自完成任务。蒋斌说过,红蜂亲自告诉他,他和钟万美既是盟友又是敌人,这说明他们两个人很有可能在争夺一个位置。” 宠天戈转而从另一个思路去看待这件事,却也有了新的发现。 “你是说,继承人?” “下一个‘德尔科切夫’?” 两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眼睛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么说的话,我打赌红蜂马上会返回中海。他虽然不太可能会为褚冬妮报仇,但她的死一定会触动他,令他露出真面目。太子的位置一旦坐久了,谁不想亲自当皇帝?” 栾驰笃定地说道,打算守株待兔。 倒是宠天戈还有些犹豫:“可他的实力怎么足以和真正的德尔科切夫相抗衡?何况,德尔科切夫这个人物最近二十年来都没有被抓到过一次,如果伊凡·洛维奇就是他,那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哪怕只见了一面,我也能够感知到他散发出来的戾气。” “是啊,有点儿麻烦,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出门一趟。” 栾驰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去见他的现任领导。 送他离开以后,宠天戈去洗澡。 他最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思考一些烧脑的事情,当水流冲刷过头皮,脑子似乎都会变得格外清楚,适合去理清复杂的关系。 伊凡·洛维奇,褚冬妮,红蜂……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在宠天戈的头脑中割据一方,呈现出三足鼎立的局面。 他知道,在这个极其难解的毛球之中,其实藏着一根细细的线,主要能够找到那根线的线头,轻轻一扯,就能完全将它拆开。 这两天,所有人都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宠天戈一爬上床,几乎没过两分钟就彻底睡着了。荣甜比他先上床,也是一沾枕头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显然累坏了。 天微亮的时候,栾驰才回来,双眼腥红,胡子拉碴,他停车的时候弄出来了一些响动,将浅眠的宠天戈吵醒。 他马上起身,套上衣服,下楼去见栾驰。 “出事了?” 直觉里,宠天戈感到大事不妙。 “蒋斌被停职受审,我的权限被收回,据说这一次的事件惊动了最高层,蒋斌和我的上级都保不住我们两个人,只好到此为止。” 事情显然比宠天戈预感得还要糟糕。 “接下来怎么办?” 他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递给栾驰。 栾驰骂了几句脏话,显然也是受了整晚的气,他狠狠地握着水杯,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才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没别的办法了。我想,要不我们就豁出去,只要能保证汪紫婷没事,别的先放一放?” 宠天戈愣了一秒,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别的事情我们就不管了,只要确定紫婷没事,至于什么铁翅营和德尔科切夫,索性就让那些老东西们自己去查?” 栾驰剑眉一挑:“不然呐?我和蒋斌都被关小黑屋了,就剩下你一个新郎官,难不成我们三个人一起舍了命,去端了人家的老巢?” 就怕舍了命,还什么都做不成。 “我有个想法,虽然有一些冒险,但却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沉吟再三,宠天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第十三章 踩点 说完,红蜂仔细地塞好耳机,将音效调试清楚,想要听清楚宠天戈和栾驰会在酒店前台那里说什么。 他有预感,按照宠天戈的性格,他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里来,想必也是为了接近伊凡·洛维奇,掌握到详细情况。 果然,红蜂听见,宠天戈向值班经理询问这两天的入住情况。 天宠山庄是目前中海市少有的山庄式度假酒店,相对来说,价格要比市内的五星级酒店还要略高一点。这么一来,来这里的客人要么是公司开会,可以公款报销,要么是具有一定经济水平,不在乎多钱的客人。 “宠先生,最近中海有几家公司召开会议,所以山庄的入住率很高。至于散客,由于马上要迎来旅游旺季,所以这几天暂时低迷一些,但下周之后的房间预订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六十,业绩一定没有问题。” 值班经理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还以为宠天戈在意的是山庄的收入,殊不知,宠天戈真正想要知道的是,这段时间有没有身份可疑的人来此。 “我们做酒店的都知道,很多公司都有统一留房的习惯,一般打着公司名头的,在登记方面就都不太严格。你要叮嘱一下前台的员工,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千万留意,务必做到一证一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哪怕是合作伙伴,我宠天戈不怕得罪人,但却要为每一个住在山庄里的客人负责。一旦山庄内发生恶性事件,根本就不是开除谁那么简单了,记住了?” 宠天戈对值班经理吩咐着,神色严肃。 经理连连点头,同时让前台小姐将山庄的登记系统展示给宠天戈,让他放心。 他们说话的时候,栾驰就在一旁的机器上,使用3d影像来查看着整个天宠山庄的布局图,同时用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完全记在脑子里。 多年的受训,令他的记忆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特别是在记忆资料这方面。 栾驰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记住了整个山庄的地形,同时将各个区域之间的位置、联系等也都在头脑中梳理了一遍。所以,尽管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对这里的了解已经不少了。 他走过去,向经理询问道:“麻烦问一下,山庄里一共有几个酒吧?” 似乎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会跑来问自己这个问题,经理怔了怔,很快笑着回答道:“每栋楼内都有大小不同的酒吧,一共是七栋楼,加在一起一共有十一间酒吧,风格也是各不相同。” 这么多?栾驰又想了想,继续问道:“如果我约了人谈生意,不早不晚的时间,小喝一杯,你推荐我去哪一间酒吧呢?” 经理依旧笑眯眯地回答道:“商务会谈自然不能太吵闹,既要环境轻松,又要体现对对方的重视。结合这几点,我建议先生不妨去四海阁。正所谓财源通三江,朋友遍四海,在那里谈生意,一定会大赚一笔。” 栾驰挑眉,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记下了四海阁。 “四海阁就在……” 经理见他是和宠天戈一起来的,自然不敢怠慢,还要主动告知栾驰四海阁具体的方位。 栾驰摆手:“不必了,我知道在哪里。” 他刚刚已经在地形图上看过,对四海阁有印象,知道它是位于临风楼的三楼。而临风楼也是天宠山庄内的一栋重要建筑,楼内一共建有大小客房三十余套,就在山庄的中轴线上,地缘极佳。 不只是栾驰记下来了,就连一直在听着他们三个人对话的红蜂也记了下来。 他一边听着,一边在地图上飞快地锁定了临风楼的位置。 “三楼,四海阁。” 红蜂重复了一遍,眸色转厉。 他想知道,栾驰为什么要找一个客人稍少一些的酒吧,他肯定不可能是真的想去喝酒,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计划。 难道…… 红蜂本想继续再听下去,但是,栾驰马上提议,要去四海阁亲自查看一番,和宠天戈一起离开,前往临风楼。 器材的工作范围有限,当他们远离前台超过数米的距离,红蜂就无法再听见他们的对话了。对别人的对话不感兴趣,他直接切断了这个信号,暂时不去关注。 一想到宠天戈和栾驰马上就要出现在四海阁,红蜂的心忍不住蠢蠢欲动。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简单收拾过,红蜂带上房卡,悄然离开客房,乘电梯下楼,在门口和几个其他客人一起坐上了一辆山庄内的交通摆渡车,也前往临风楼。 他所住的那栋楼距离临风楼不算远,坐车两分钟,但步行的话,可能就要走上一阵子了。 上午十点多,对于晚起的客人来说,正是享用早午饭的时间,临风楼内的中西餐厅里都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而四海阁除了酒水以外,也会供应一些甜品和小吃,所以即便是在白天,里面也不是空空荡荡。 人越少,对于红蜂来说,就越危险。 他看了一圈,没有贸然走进四海阁,而是走进了位于四海阁旁边的那家店,假装挑选束,一直用余光留意着。 距离太远,红蜂无法确定宠天戈和栾驰是否已经到了。从时间上推算,他们应该是到了,至于在里面逗留多久,是否已经离开,他暂时估计不了。 不过,令他满意的是,这间酒吧不太大,而且格局开阔,属于一目了然型。 假如在这里上演一场枪战,想必是很过瘾的。红蜂已经忍不住开始在脑子里描摹那种场景,甚至隐隐地兴奋了起来。 他谋划了那么多年,但一直犹豫不决,下不了狠心,因为总觉得缺少一个契机而迟迟不愿意动手。 “先生,打算送女朋友吗?本店的鲜都是欧洲直送哦,很新鲜的,山庄内的客人凭房卡可以享受九五折优惠……” 见红蜂站在门口,立即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热情地迎上来。 他笑了笑:“不,不是送女朋友,是送一个长辈……是……送给我的父亲……” 红蜂一边略有迟疑地说着,一边继续用眼尾的余光盯着对面的四海阁,时刻留意着不远处的一举一动。 闻言,店员立即了然地笑道:“送长辈的话,其实也有很多选择,比如常见的康乃馨啊,百合啊,我们店里还有天竺牡丹,又叫大丽,谐音大吉大利,很适合送给父母……” 红蜂不希望她在自己的身边如数家珍,马上打断她:“好,就这个吧,你再配一些其他的,包装得漂亮一些,我在这里等你。” 好不容易才把店员打发走了,红蜂背对着四海阁的门口方向,通过店的玻璃门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客人不多,他终于在距离吧台还有几米远的地方找到了宠天戈和栾驰的身影。 他们二人显然没有打算惊动酒吧的负责人,只是选了一张桌子坐下来,随便点了两杯东西喝,不时地轻声交谈几句。 红蜂自然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对话,但大概也能猜到,栾驰之所以要来这里,绝对是和伊凡·洛维奇也入住在天宠山庄有关。 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成语,瓮中捉鳖。 这么一想,红蜂也立即不动声色地向周围观察着,消防通道、应急出入口等等,几乎是转瞬之间就被他牢记在了脑子里。 就在他也抓紧时间勘察地形的时候,正在和宠天戈坐在四海阁内的栾驰猛然间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是一种因为多年的职业习惯所产生的奇妙感觉,每每令他比一般人更能提前感知到危险的存在。 “怎么了?” 宠天戈刚端起杯子,嘴唇还没有沾到,他就立即放下来,几乎是同时和栾驰一起向外冲去。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四海阁门外的空地上,然而,偌大的酒吧门口前,哪里还有其他人?! “也许只是普通客人。” 宠天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做过手术的那条腿轻微地打了两下弯,他刚刚跑得急,甚至忽略了膝盖。 “你没事吧?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你千万别掉链子!” 栾驰左右张望着,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但更多的却是揶揄。 宠天戈站直了身体,不禁笑骂道:“比我少三厘米的你都还没事,我怎么会有事?你还是继续找地方,看看哪里适合下手吧。” 好心当成驴肝肺,栾驰白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看见对面的店里急匆匆地跑出来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店员,正发了疯一样地在门口寻人。 她刚选完,本想拿给那个客人看一眼,一抬头,却发现刚刚那个客人不见了! 那几支大丽都是从墨西哥进口的,价格昂贵,她本来是见红蜂衣着气度都不凡,再加上能出入天宠山庄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所以才主动向他介绍的。哪知道,居然被他放了鸽子,这件事万一被店长知道,一定会扣她的当月奖金! “怎么不见了呢?刚刚还在的。” 女店员又急又气,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宠天戈和栾驰对看了一眼,一起向她走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第十四章 挟持 等女店员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向宠天戈和栾驰描述了一遍之后,两个人点点头,都有些了然。 “怎么办,那几支好贵的,都怪我心急,已经修剪过了……” 女店员连连自责,几乎要哭出来,看来,扣掉当月奖金是跑不掉了,搞不好还会丢了这份工作。 栾驰对女人一向表现得温柔,尤其是长得比较漂亮的女人,见状,他立即安慰道:“别害怕,你以为这位是谁?他叫宠天戈,有他在,你不会被扣钱的。” 女店员顿时懵了,在天宠山庄工作的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宠天戈是谁。 “没事,你把那束的帐记在我头上就可以,然后让查理斯过来拿,就说我要的,别的话不用说,懂了?” 宠天戈想了想,告诉女店员,让她稍后去找山庄的客户经理。 说完,二人离开了临风楼。 一走出来,栾驰便笃定地开口:“一定是红蜂!我有预感!原来他也到这里来了,还真是快!” 宠天戈站定,神色之中还带着一丝狐疑,他有些不确定似的反问道:“那他是怎么知道伊凡·洛维奇在这里的?何况,他冒险跑过来,一定是因为了不得的大事……” 栾驰忍不住打断他:“我说,你这性格怎么几年如一日?你总是去揣测别人怎么想,你管别人怎么想干嘛?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他要干什么,我们的目标都不会变,这不就得了?别去揣摩对手的思想,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被他这么一呛,宠天戈倒是顿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的确,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总是想要把各个方面都思考得当。殊不知,人的大脑有限,即便是智商爆棚的人士也不可能永远没有思维漏洞。而他习惯于这样,一旦被对手知晓,自然会在这一点上大做文章,试图化被动为主动,成功地将他迷惑。 “不错,我们只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好了!栾驰,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年轻,幸运大过实力,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心志坚定!” 宠天戈由衷地说道。 假如不是心志坚定,栾驰也根本活不到现在,或许早就死在了钟万美某一次的试探之下。要知道,他能够成为钟万美的心腹,当然也不可能仅仅靠着那张脸。 栾驰倒是颇有些意外,哼了一声:“呵,被你夸一句,我怎么浑身不舒服?” 没有时间和他斗嘴,宠天戈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临风楼,压低声音追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已经亲自来了一趟天宠山庄,想必栾驰的心头已经有了一番计划。 “褚冬妮明天一早出殡,这是大事,我认为红蜂一定会出现,送她最后一程。不过,伊凡·洛维奇肯定不会出现的,所以我们即便守在那里,也不太可能有什么结果。” 褚冬妮提前几年就已经给自己买好了墓地,而且她因为早先查出来得了癌症,对于身后事基本上已经安排妥当。被杀之后,虽然她无亲无故,但下葬的事宜都交给了一家殡葬一条龙服务公司,所以并不需要别人插手。 明天出殡,可能会有一些老同事,以及她丈夫生前的朋友过来看看,人不会多,二三十人而已。 这种场合下,明显不适合动手。 宠天戈点点头:“的确,人死为大,就让她安心走吧。再说,伊凡·洛维奇不去,我们埋伏在那里也没有意义。只不过,红蜂他……” 转念一想,宠天戈又不免露出一丝苦笑:“可我们还是不知道紫婷的下落,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蒋斌,他一定担心坏了。” 返回家中,确定荣甜和简若一切都好,两个男人休息了片刻,又在书房里继续讨论了起来。 褚冬妮的葬礼,在第二天的上午举行。 她给自己提前买好了一块墓地,下葬之前,一些老朋友前来看她,大家都以为褚冬妮是死于癌症突发,并不知道太多隐情。 好在,在此之前,褚冬妮已经把自己患了癌症的消息告诉了两个还算亲近的朋友,大概是她担心将来有一天自己死在家中,尸体臭了都无人发现,所以她拜托那两个朋友,假如自己没有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们电话,就请她们亲自去一趟她的家里。 简若大着肚子不方便,留在家中,宠天戈、栾驰、荣甜和蒋斌都前往了墓园,一方面是确保褚冬妮顺利下葬,一方面也是想要等到红蜂的出现。 然而,一直到葬礼结束,他们都没有见到红蜂的身影。 “难道连母亲的葬礼都不出现吗?还是说,你们昨天在山庄里见到的那个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他?” 荣甜终于按捺不住,她左右环视一圈,轻声问道。 三个男人都穿着黑色西装,一字站在褚冬妮的墓前,听了荣甜的问话,他们沉思不语,但也心生疑窦,也许红蜂的确没有返回中海,甚至,也许他至今还不知道母亲的死讯…… “算了,我们先走。” 宠天戈率先发话,而且,就算红蜂真的在这里出现,他们也不可能在墓园中大打出手,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几个人鱼贯而出,向外走去。 荣甜走在最后,宠天戈本想等她,刚好蒋斌有话要跟他说,两个人就走在最前面,边走边聊。 “咦,哪儿去了?” 走出了二十多米,荣甜伸手摸向胸口,发现原本别在那里的一枚胸针不见了,她低下头,在身边找了一圈,遍寻不到,只好一路返回去。 她返回褚冬妮的墓前,果然在一旁找到了那枚胸针,荣甜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墓前多了一束洁白的山茶! “谁!” 荣甜大喊一声,因为她十分确定,前来吊唁的人都是每人一支,没有人是束,这说明,是他们刚刚走开的那短短的时间里,有人来褚冬妮的墓前献! 听见声音,已经走远了的三个男人齐齐回头,宠天戈更是大步返回。 “什么事?” 他首先确定荣甜没事,这才问道。 她伸手一指那束,喘息道:“一定是有人来过了!红蜂,肯定是他!你们记不记得,褚冬妮家里的瓶就插着山茶,说明她很喜欢这种,而知道这一点的人应该也不会多!” 一口气说完,荣甜向四周张望着,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宠天戈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并不言语,只是拥着她快步离开。 一直到坐上车子,荣甜还在自言自语:“一定是他,我有很强烈的感觉,刚才的人,绝对就是他……” 宠天戈握住她的手,点头道:“我相信你的直觉。” 回到家中,宠天戈开始钻进衣帽间,翻找衣服和鞋子等物,荣甜不禁有些惊讶:“你约了人吗?” 而且,看样子,他约的人应该还是很重要的人物,值得他这么翻箱倒柜地去搭配赴约的衣着。 宠天戈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荣甜立即走上前,帮他搭配。 可他的反应着实令她感到心里没底,于是,她一边比对着两条领带的颜色和纹,一边继续追问道:“男人还是女人?商务场合还是……”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立即笑道:“放心,是男人。我怎么敢轻易约女人单独见面?我又不是活腻了,你会打死我的。” 荣甜的脸上一红,娇嗔一声。 不过,她的心情倒是的确好转了不少。 两个人正忙碌着,房门被栾驰敲响,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在搭配行头,立即皱眉:“不,这一次你不要和我抢,我去见伊凡·洛维奇,而不是你。论枪法,论实战,论临场反应,我都比你强,怎么都轮不到你去。” 听见他的话,荣甜怔了怔,手上一松,刚挑好的领带从指间滑落。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宠天戈,立即反应过来,小声尖叫道:“你疯了?你根本不可能杀了他的!” 宠天戈弯腰捡起那条领带,掸了掸,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你是生面孔,由你来在一旁照应我,不会轻易暴露,这样最适合不过。要不然,他根本不认识你,他怎么会答应和你见面呢?” 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栾驰顿了顿,还想再说什么,却又无法马上反驳宠天戈所说的话。 “为什么不等蒋斌带人来支援你们?” 荣甜一把抓住宠天戈的袖口,眼中已见泪光。 他温柔地捧住她的脸,不得不对她道出实情:“蒋斌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他现在也很危险,自身难保,我们不能再让他的处境更艰难。放心,不会有事的。” 三个人正僵持着,忽然,从门外传来了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很快地,简若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两只手护在了小腹上,脸色也有些发白。 按理来说,她应该在房里睡觉才对。 “你怎么醒了?” 栾驰一回头,见到来人是简若,微微拧眉。 下一秒钟,他就看见,一把枪的枪口出现在了门外,正对着简若。 有人无声地潜入别墅,先闯进了简若的房间,再挟制她一路来到了这里! 第十六章 硬碰硬 红蜂的回答,的确令人玩味。 因为,他说的是“她没死”,而不是“她没事”。 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意思却是千差万别。 所以,荣甜才一下子反应过来,明白了他刚才是在暗示自己,汪紫婷即便没有死,但情况也不一定好,很可能还是遭遇到了危险。 “宠天戈,管好你的女人,别让她对我大呼小叫的!” 红蜂有些狼狈,扭头看向宠天戈,提醒着他。 闻言,宠天戈只好走到荣甜的面前,轻轻用手臂圈住她,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紫婷的安危,不过,你先冷静下来。起码,我们现在知道她还活着,不是吗?” 她用力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轻声抽噎着,似乎也只能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今晚十点,临风楼四海阁。希望你能够约到他,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你多小心。” 红蜂似乎知道宠天戈要做什么,冷冷提醒着。 一直没有说话的栾驰不禁愠怒起来,低吼道:“所以呢?我们做了这些,你打算做些什么?难道等我们都被干掉,你再出面吗?” 这么不合算的买卖,栾驰显然不会同意,宠天戈亦然。 红蜂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昂着头,傲慢地回答道:“我能让整个‘铁翅营’上下听命于我,即便你们杀了他,以后也不会有人暗杀你们,给他报仇,难道这还不算是我的底牌?对了,假如你们真的都被干掉,我的确是会出面的,做好收尾打扫的工作。这么说,你满意了?” 栾驰被呛得不轻,他刚要发怒,一旁的宠天戈拦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怎么能够保证‘铁翅营’听你的话,支持你坐他的位置?” 关于这一点,宠天戈略有怀疑。 如果真的如红蜂所说,那是一个恐怖而庞大的组织,里面的人都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能留下来,自然很难驾驭,他们又怎么会随便听信另外的一个人? “那就是我的事了,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为自己铺路,具体细节不可能完全告诉你们。坦白说,就如同你们不信任我一样,其实我也不信任你们。只不过,我们现在都想要他死,所以才不得不选择和对方合作罢了。至于其他的,你们不需要知道太多。” 说完这些话,红蜂猛地一推窗,纵身一跃,几乎是眨眼间,他的身影就已经到了别墅的大门附近,动作快得惊人。 一向对自己的身手相当自负的栾驰也不禁看呆了,片刻后,他才喃喃道:“这是一个疯子。我真怀疑他的体内是不是有野兽的因子!” 宠天戈也皱眉:“看来,‘铁翅营’要比我们想象得更恐怖一些,那里才是一个真的能把人变成兽的地方。如果他真的是从那里出来,我们根本不能拿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他的心理……” 他们两个人分析着红蜂的话,荣甜则是搀扶着简若,让她先去床上躺着,千万别乱动。 孕后期同样危险,更不要说她刚才被红蜂拿枪指着头,更是恐怖。 “我马上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你们去忙吧,不会有事。” 荣甜将两个男人推出门外,然后查看着简若的下身,确定没有出血,这才放下心来。她好歹也生了两个孩子,虽然不懂医学知识,但胜在有经验,总比她要镇定一些。 幸好,医生检查过后,确定一切正常。 距离预产期还有一段时间,听到医生说没事,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伊凡·洛维奇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他同意和宠天戈见面,今晚十点,就在四海阁酒吧。 时间和地点都是宠天戈定下来的,本以为他会拒绝,或者更改,没想到,伊凡·洛维奇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什么都不改。 “他如果不是太蠢,就是太自负。” 收到消息,栾驰低声说道。 “他当然不是一个蠢货,所以,只能说他充满了自信,相信我们不能把他怎么样。相信我,他的自负会害了他。” 宠天戈认真地打着领带,为了今晚的赴约,他准备了很多,不容许自己出现哪怕一点点的纰漏。 相对来说,栾驰的打扮就显得休闲多了,像个度假客。 临出门之前,宠天戈特地叮嘱了荣甜,既让她自己小心,也让她照顾好简若。 自从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她就说不上来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有心想要阻止,可又说不出那样的话,矛盾得很,又极其担忧。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想想汪紫婷,想想关宝宝,再想想蒋斌,他们全都是被害者,还有那些被毒品害得家破人亡的人……” 说到这里,宠天戈顿了顿,他原本想说,就连你和现在的简若,都是因为一瓶毒品才联系到了一起。但是,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 “死了一个伊凡·洛维奇,还有安德烈·洛维奇!你别忘了,子承父业,他还是会变成下一个德尔科切夫,他还是会继续制造毒品!拉下皇帝坐皇帝,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荣甜紧紧地拉着宠天戈,声音哽咽道。 她多么想自私一回,和她的男人在一起过平静生活,什么都不用去理会。 “我相信他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我相信他对紫婷的感情是真的。也许,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宠天戈稍微用力,掰开了荣甜的手,然后,他在她的额头上深吻一下,快步离开。 他怕自己再拖延下去,就失去了勇气,当一次临阵脱逃的懦夫。 走出大门,宠天戈看见,栾驰已经坐在了之前的那辆跑车上,他的手臂搭在车窗上,一晃一晃的,指间还夹着一根烟。 “你不怕吗?” 他拉开自己那辆车的车门,回头问道。 “怕,我怕死了。我不仅怕死,我还怕受伤呢。我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万一不小心留下一道疤,我就哭死了。” 栾驰撇撇嘴,半真半假地说道。 怕又如何?怕是天性,可该冲上去的时候,他从不会转身,永远都是迎面前行。一开始,他答应去做卧底,只是想要争一口气,让父亲知道,他的儿子并不是个孬种,丢了栾家的脸面。但后来,栾驰明白,他其实也有一腔热血,只为守护这片土地的安宁。 “是啊,千万小心一点,我可不会哄一个哭泣的男人。” 宠天戈大笑着,也上了车。 他们没有同时出发,栾驰先走,过了十分钟,宠天戈才离开。为了避免路上发生意外,二人故意错开,一前一后前往天宠山庄。 晚上九点五十八分,四海阁酒吧。 最近一段时间,山庄的入住率很高,所以,连带着山庄内的酒吧生意都很好,虽然时间还早,可酒吧里已经坐着不少的客人。 这是一间清吧,没有嘈杂的音乐,也没有妖娆的舞者,很适合小酌或者洽谈。 距离吧台大概五、六米的一张圆桌旁,宠天戈已经坐在那里,他点了一杯酒,但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时针指向“10”的时候,伊凡·洛维奇一个人准时出现了。 他这一次并没有带着那几个高大的保镖,连翻译也没有带,居然是独自前来的。而且,宠天戈注意到,进门的那一刹那,伊凡·洛维奇的眉宇间多了一丝怒意。 很明显,在来这里之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令他感到愤怒的事情。 看来,红蜂已经开始了行动。 按照约定,宠天戈和栾驰负责当面牵制伊凡·洛维奇,而红蜂则摆平其余那些,包括远在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手下,他的任务同样坚决而危险。 “我喜欢守时的年轻人。” 伊凡·洛维奇走过来,在宠天戈的对面坐下来,慢慢地说道。 对于他其实会说中海话这一点,宠天戈并不惊讶,因为之前他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此刻亲耳听见,他还是不禁感慨一下,看来伊凡·洛维奇很有语言天赋,他的发音算是很标准,听起来并不算古怪。 “不守时的那些,已经都死了。” 他停顿了一下,笑着补充道。 宠天戈好像没听见一样,转移了话题:“不知道洛维奇先生这一次来中海,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投资项目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宠某可以介绍一二。” 闻言,伊凡·洛维奇将上半身凑近他,轻声说道:“当然,对于赚钱的事情,我一向都是很热衷的。实不相瞒,我的手上有几种正在研发中的毒品,成本要比市面上常见的那些低得多,利润高得很,我想让它们遍布中海的各大酒吧。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事情,所以我想找到一个有实力的合伙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吧台旁,栾驰背对着他们两人,手上握着一杯酒。 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可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宠天戈笑了笑,刚要回答,伊凡·洛维奇却凑得更近一些:“你不用去思考应该怎么回答我,因为这些话都是我胡说的。现在你只要乱动一下,男人最重要的零部件就会被我打碎了。” 他的一只手放在桌下,手上正握着一把袖珍手枪。 第十七章 逐一击破 尽管明知道今晚的情况会险恶异常,但伊凡·洛维奇这么早就翻脸,却是令宠天戈有些意外的。 不过,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他是真的着急了,以至于更改了一贯的行为模式,趋于急躁。 从概率学上说,一个人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所以才有了赫赫有名的“墨菲定律”——只是,伊凡·洛维奇没有想到,他一向还算信任的安德烈竟然会在自己的身后放了冷枪。 看起来,褚冬妮的死,对他的影响要比估计得严重得多。 这难道就是血浓于水吗?可既然如此,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简直是大逆不道! 权力的诱惑,也许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抗拒的。 “就算你一枪打死我,你也挽回不了颓势。‘铁翅营’的人虽然多年来听命于德尔科切夫家族,但是他们却根本不信服你,认为你只是一个坐在高位发号施令的家伙。可你的儿子就不同了,他虽然有高贵的血统,但却是在泥淖中摸爬滚打,起于微时。相比于你,他更有人气,不是吗?” 明知道伊凡·洛维奇正在用枪对着自己的两腿之间,可宠天戈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了下来。假如真的拼体力,拼枪法,他或许不是别人的对手,但如果论谋略,论理性,他却不会随意服输。 “哦?你连‘铁翅营’都知道了?” 伊凡·洛维奇一挑眉头,看起来有几分意外。 闻言,宠天戈不仅不害怕,反而将上半身更加向他凑近,小声说道:“不要以为我对你一无所知,事实上,我对你的了解程度,绝对要比你想象中的深多了。还有,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褚冬妮的确是双面间谍,你多年来的疑惑可以到此结束了。” 他的话果然令伊凡·洛维奇神色一凛,他薄薄的嘴唇向下抿了抿,似乎正在努力克制着某种不欲人知的情绪。 “你是怎么知道的?连我都不能确定。” 半晌,他才怀疑地问道。 但因为宠天戈已经提到了更为隐秘的“铁翅营”,所以,伊凡·洛维奇几乎已经相信了他刚才所说的话,他本人也怀疑了很久,只是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褚冬妮虽然是个女人,而且资质一般,可做事几乎不露马脚。假如当年不是遇到了棋高一着的伊凡·洛维奇,或许她并不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应该也没有想到会遇到你。或许,你应该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她。总而言之,你们的相识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如果不是因为给你生了一个儿子,或许她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情报人员。” 宠天戈压低声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褚冬妮这一生中犯下的一个重要错误。 “我一直很小心地避免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过去是,现在也是,只是我当时被她一时迷惑住而已,才允许她生下安德烈。我没有马上杀死她,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话音刚落,伊凡·洛维奇将手上的枪向前逼近了一些,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 “我对她的事情已经不再感兴趣了,因为她已经死了,一切好的坏的,统统与我无关。就算一切重来,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我不允许她影响到我的人生,甚至是我儿子的人生!” 宠天戈向后靠去,表情闲适地看着他。 亲眼见到一个个性冷冽的人发火,其实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例如此刻。 耳机里传来栾驰的声音:“我过去,一枪干掉他。你可以相信我的枪法,绝对不比他的差。放心,为了你后半生的‘性’福,我会格外小心的。” 宠天戈刚要阻止他,坐在对面的伊凡·洛维奇再次开口:“叫你的小伙伴先离开,就是坐在吧台背对着我们那个。” 他的话,栾驰也能听见,那枚窃|听器就黏在了宠天戈的领带背后。 见宠天戈没有说话,而栾驰也坐着不动,伊凡·洛维奇狞笑着,他直接挪了一下位置,从宠天戈的对面换到了他手边的那把椅子上,手上的枪一直保持着瞄准。 一把抓起宠天戈的领带,伊凡·洛维奇恶狠狠地低吼道:“听到没有?假如不想他的命|根子马上被我打爆,就马上给我滚!” 宠天戈被勒得有些呼吸困难,他只好低声开口:“栾驰,你先走。” 虽然心有不甘,但鉴于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暴露,在伊凡·洛维奇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情况下,栾驰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偷袭成功,继续留在这里也就没有了什么作用,他只好起身。 从宠天戈的身边无声地走过,栾驰前往酒吧的后方。 这个时段,酒吧里的客人还不少。 栾驰一路走到经理办公室,让经理将侍应生们全都喊回来。 很快,十几个侍应生全都返回到办公室。 “请你们马上去每一桌通知客人,就说今晚暂时无法继续招待他们,如果已经点了吃的喝的,就一律免单,带他们悄悄离开。至于那一桌的客人,不要去打扰他们。” 栾驰一把拽过酒吧经理,隔着一道玻璃门,向他指了指宠天戈和伊凡·洛维奇所在的位置。 因为知道那是老板,所以经理没有半分犹豫,马上点头,并且吩咐手下的人立即照做,就按照栾驰的说法,让他们想办法带着其余的客人离开这里,尽快清场。 虽然他们的行动进行得很小心,不过,敏感多疑的伊凡·洛维奇还是察觉到了周遭的异样,他朝着宠天戈微微一笑:“你开始清场了。怎么,害怕有无辜人士被牵连吗?” 宠天戈也不否认,只是反问道:“你应该不会大开杀戒吧?” “暂时不会,只要你和我一起从这里走出去,确保我平安无事,我就不会随便杀人。” 听了伊凡·洛维奇的保证,宠天戈反而担忧起来。 按理来说,以他的性格,他不可能一个人前来赴约,实在太冒险了。 宠天戈一下子反应过来:“你还带了人来?” 可是,他暂时还不知道酒吧里这么多的客人之中,究竟哪一个才是伊凡·洛维奇的同伙。 周围几乎每一张桌上都有客人,男女老少,想要一个个排除掉,非常困难。 同时,栾驰也听到了宠天戈的话,他马上快速地扫过整间酒吧,试图抓出伊凡·洛维奇的人,率先制服那个人。 “尽量再套他的话,我正在找。” 他轻声说道,起码要锁定一二个元素,才好排除人选。 “毕竟,面对的人是你,我可不敢轻敌。再说,你都已经带了人来,我自然也不能落后,总要多一重保障才好。” 伊凡·洛维奇没有否认,微笑着说道。 听了他的话,宠天戈快速地在脑子里回忆着,他记得,在褚冬妮的病房里,伊凡·洛维奇带了两个保镖,外加一个翻译。那个姓潘的翻译不可能有什么身手,最可能跟随在他身边的,应该就是那两个保镖之一了。 “我只带了一个,你却带了两个,这不公平吧?” 想通之后,宠天戈马上试探着问道。 哪知道,伊凡·洛维奇笑了笑:“你错了,那种人高马大的家伙只适合跟在身边吓唬吓唬胆小鬼,真正的高手往往会让自己看起来怯懦而无能,一玩就是几百条性命。对了,听说钟万美当初死的时候,是你把炸弹丢出去的?啧,真是厉害,不知道你这一次能不能救得了这里的人。” 说完,他举起一只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 宠天戈几乎马上就变了脸色。 他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伊凡·洛维奇果然带了一个同伙前来。第二,那个人在这里提前安置了炸弹,随时可以按下控制键。 栾驰也急了,他听到伊凡·洛维奇的话,却由于没有去过褚冬妮的病房,暂时无法辨别出来哪个人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高手。 不过,他却记住了“怯懦无能”四个字,如鹰隼般的眼神立即犹如雷达一样,在酒吧内快速地搜索起来。 “你的伙伴已经走了,无人接应你。而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安装好了一枚炸弹,他已经启动了倒计时,十分钟以后,这里就会炸成一片废墟。除非你带着我一起从这里走出去,确保我安然无恙,否则的话……” 伊凡·洛维奇十分自得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任何响动的另一只耳机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他在哪里了,那个人交给我,你马上去找炸弹。酒吧不大,你应该很快找到,我们马上分头行动。” 是蒋斌! 他一直刻意保持低调,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无法再插手这件事,忘记他的存在。而他出现在这里,确实是伊凡·洛维奇所没有估计到的! “死老头以为宠天戈只带了我一个人,呵,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栾驰飞快地前往酒窖,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不算复杂的炸弹装置,是由一部固定的手机所操控的,只要能够拿到那部手机,炸弹的倒计时就会停下,结束启动。 “知道了。” 说完,蒋斌起身,直直地朝一个角落里走去。 第十九章 情报人员 尽管已经将负面影响压制到最小,但是,一些客人还是察觉到了天宠山庄内发生的种种异样,他们纷纷将投诉电话打爆,甚至还打算退房。 幸好,对于这些情况,宠天戈早有准备,他直接吩咐下去,今天整个山庄的客房房费全免,其他服务项目也酌情减免一定的费用,如果还有客人不满意,可以直接投诉到总经理那边,情况一经核实,马上给出解决方案。 这么一来,大多数客人的情绪都很快地被安抚下来,只不过,山庄将要赔一大笔钱。 “没事,他有钱。” 栾驰指了指宠天戈,向蒋斌笑着说道:“这点小钱,对宠天戈来说,就跟九牛一毛似的,咱们不用替他心疼。” 解决完这件事,宠天戈终于得以喘口气,不过,他没有见到红蜂,眉头还是无法舒展开。 “红蜂还没出现吗?” 听他这么一说,栾驰也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神色再一次郑重了起来。 蒋斌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红蜂说过的时间,还差三分钟。 “他很谨慎,尤其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伊凡·洛维奇虽然死了,可别忘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霸占整个欧洲的地下军火和毒品交易那么多年,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即便红蜂已经谋划了好几年,但也不一定能一下子将他的势力铲除干净,所以,他小心也是自然的。” 说完,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儿,当指针指向原定时间,红蜂终于一秒钟不差地推门进来。 伊凡·洛维奇之前在这里开了一枪,把酒吧里的那盏吊灯给打落下来,此刻,那些玻璃碎片都已经被人清扫干净,整间四海阁里空空荡荡的,椅子也都倒扣在桌上,放眼望去,只有他们四个人。 红蜂依旧是之前的打扮,但眉宇之间很是警惕的样子,看得出来,即便是对于宠天戈等人,他也不能做到完全的信任。 “你没有告诉我们,你在对面埋伏了狙击手。这是你对我们的隐瞒。” 甫一见面,宠天戈就毫不拐弯抹角地指出来了这一点。 他觉得,红蜂虽然有能力杀了伊凡·洛维奇,但之前却没有和他们商量一声,还是有失妥当。毕竟,这是他宠天戈的地盘,就这么死了人,还是很难善后的。 “如果我事先告诉你,你会允许我在这里动手吗?这可是你的山庄,里面有上千人呢,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果然,红蜂就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百般隐瞒。 事已至此,人都死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你真的确定他死了?毕竟那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狡兔还有三窟呢,可别死的只是个替身,大家就白忙乎一场了!” 栾驰忍不住凑上来,再一次确定。 看了他一眼,红蜂伸出右手,在栾驰的面前晃了两下:“我对我自己的枪法,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至于是不是替身的问题嘛……他没有替身,也不需要,因为光是‘德尔科切夫’就有十几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身份给牵着走了,没有人会再去调查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 他的话令其他三人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红蜂亲自开枪的?! “怎么了,他难道不该死吗?” 眼看着他们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红蜂反而感到迷茫了。 末了,栾驰才开口道:“算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毕竟大家的成长背景不一样。既然你是从‘铁翅营’里出来的,罔顾亲情对你来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我猜,在你的眼里,连人命都不算什么,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红蜂点点头:“确实如此。” 这种话如果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栾驰会觉得不可思议,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他倒是一点儿都不惊讶。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一点,把名单给我。” 一直没有说话的蒋斌轻轻地推过来一张纸,外加一根铅笔,他把纸笔一直推到红蜂的面前,嘴里又重复了一遍:“把名单给我,你们在我们的人里安插的人的全部名单。” 早在这一次之前,蒋斌就怀疑过,警方高层里可能会有内奸。这一次,他是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哪几个人有问题。 红蜂双手抱胸,不去接纸笔,反而冷冷地回答道:“别幼稚了,我怎么会告诉你这种至高级机密?也许,我这边刚一落笔,你就会拔枪爆了我的头!” 被他一激,蒋斌不由得有些激动,险些马上站起,要对红蜂动手。 一旁的宠天戈急忙按住了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蒋斌,让他稍安勿躁,暂时先不要对红蜂步步紧逼,以免会令他产生抗拒心理。 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还不知道汪紫婷的情况,他们只能先忍一忍。 “好了,先不说那个,但你必须告诉我们,紫婷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是否安全。之前我太太问你,你说她没死,是不是在真的意味着,她受伤了?” 宠天戈抓紧时间,马上向红蜂询问着汪紫婷的情况。 一听到“汪紫婷”这三个字,红蜂的嘴角微微向下抿了一下,这是他紧张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小小微表情,很少有人知道。 “是,伊凡·洛维奇让我杀了她,为了能够取得他的信任,我开枪了。” 蒋斌顿时大怒,他腾地站起来,隔着桌子,伸手一把抓住了红蜂的衣领,恶狠狠地低吼道:“你这个该死的畜生!你居然真的开枪?” 红蜂十分轻松地从他的手上挣脱出来,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看得出来,假如真的交手,蒋斌还真的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你急什么?我从小睡觉的时候都带着一把枪,我对枪比对女人的身体还熟悉,我闭着眼睛都能把一支枪从零部件还是组装起来!我会杀人,自然也就知道子弹打在哪里能让人留着一口气!” 他喘息着,飞快地说道。 闻言,宠天戈和栾驰对看一眼,都明白了红蜂没有撒谎。 很有可能,在当时的情况下,假如红蜂不肯开枪,那么就会有别人开枪。如果是别人开枪,那么汪紫婷才会真的没命。所以,红蜂不会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人,索性由自己来下手,这样还能留下一线生机。 “可是,你想过没有,让一个女人面对这种事,你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蒋斌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颤抖着说道,然后慢慢地坐了下来,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每一次一想到,蒋斌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初关宝宝被钟万美抓走的情形来。假如自己能够再强大一些,也不会让她落入那样危险的境地里,至今还躺在医院,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也许吧,也许她会恨我,可我只能赌一把。” 红蜂垂下头来,轻声叹息着。 “那她现在在哪里,到底你把她安置在哪里了?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她的胸前中了三枪,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 宠天戈将红蜂刚才说的话又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总觉得漏洞百出。 首先一点,一个人胸前中了三枪,即便开枪的人枪法再好,他也不相信还能有命活下来。最起码,也要经过一场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才能抢救回来。 在当时的情况下,红蜂上哪里去找医术那么精湛的医生?即便有,对方难道就一定能为汪紫婷马上做手术,取出子弹吗? 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难怪宠天戈不相信。 红蜂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去看向了栾驰。 “我想,你听说过一个叫做尹子微的人吧?” 听他的语气,好像栾驰就应该认识这个人似的。 栾驰微微一怔,迅速地在大脑里调动起来,飞快地搜索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看向宠天戈,口中向他打着包票:“如果真的是尹子微为紫婷做的手术,那么我相信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还活着。这个家伙可是死神的头号死对头,据说只要是他不想死的人,就算死神亲自出马,也别想把人带走。” 宠天戈有些吃惊:“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栾驰想了想,似乎在组织着语言。 最后,他才说道:“因为这个尹子微,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不,甚至他也不是一个医生。确切地说,他是一个情报人员,而且是最高级别的情报人员。即便见了我,他也可以对我视而不见。” 宠天戈更加惊讶了,按理来说,栾驰的职务已经不低,而且这几年又在国外进修,外加不停地晋升,没想到还有可以不鸟他的情报人员。 “我只想知道,你和尹子微是怎么认识的?” 栾驰皱着眉头,似乎很担忧的样子。 红蜂看着他,比了个手势,然后马上起身,离开了酒吧。 这下子,栾驰更加愣住,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额头慢慢地渗出了汗。 第二十章 小追尾 哪怕之前在脑子里闪现过无数的念头,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令栾驰始料未及,甚至是措手不及的。 甚至,可以说是推翻了他之前的一切推测。 这种感觉令人很不爽,就好像正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本以为已经可以求出一个正确答案,然而回过头来一看,就连套用的基本公式都错了,有心想要从头再来,可考试时间已经不多,一切都只能结束。 此时此刻,栾驰就是这种感觉。 宠天戈和蒋斌还不知道这些,所以,他们对于栾驰的反应,也感到十分诧异。 “怎么了?” 即便情况再差,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只是栾驰的脸色看起来实在太难看,连宠天戈都不禁心生好奇,主动向他询问。 “我们的方向好像全都错了。” 他苦笑着说道,抓起桌上的那张纸,慢悠悠地把它撕成一条一条的,用来发泄着心头的复杂情绪。 蒋斌的表情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他冷冰冰地接口道:“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方向,一直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不是吗?” 连蒋斌都忍不住说出这种泄气的话,看来,这一次的事情还真是棘手。宠天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从身上摸出烟盒,一人分了一支烟,三个男人谁都不再说话,在烟雾缭绕之中,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然而,谁都知道,有的时候,气氛越是安静,就越是躁动。 他们刚抽完手上的烟,宠天戈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自言自语道:“一定是着急了……” 说完,他马上接起来:“马上就回去,别担心……” 不等宠天戈说完,那边已经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听起来十分尖锐,紧接着,荣甜慌慌张张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哪儿?简若要生了!羊水都破了,是真的要生了!” 荣甜的声音很大,旁边的栾驰和蒋斌都听见了,特别是栾驰,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好像身下垫了弹簧一样。他冲上前,飞快地一把夺下宠天戈的手机,凑到耳边,大吼道:“什么情况?还没到预产期呢,怎么会生?” 看来,被红蜂吓了一次,简若和她腹中的孩子还是受到了影响,导致生产提前。 庆幸的是,现在距离她的预产期也没有几天了,不算早产,只是令人有些措手不及而已,但只要及时赶到医院,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马上送她去医院,你们也直接去医院,我们到那里会和!你放心,我会尽全力保护她和宝宝的,先不说了!” 虽然自己当初生孩子的时候也是狼狈至极,不过,此刻的荣甜表现得还算镇定,她简单查看了一下简若的情况,觉得情况还可以,只不过简若是头胎,难免害怕,一见到羊水破了,她以为孩子会有事,吓得不停地尖叫。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毫无经验的栾驰也是回不过来神。 最后,还是宠天戈拿回自己的手机,招呼着他和蒋斌赶快下楼,一起坐他的车去医院——以栾驰此刻的状态来看,还是不要让他来开车为好。 与此同时,荣甜也让人把简若抬上了车,准备送她去医院。 她让保姆坐在车后座,用手垫着简若的身体,时刻留意着她的情况。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在路上联系一个在中海很有名的妇产科主任,希望能请她来亲自为简若接生,为大人和孩子多一重保障。 宠天戈和栾驰都不在,荣甜觉得自己肩头的重担一下子重了起来,既然她立下了军令状,就一定不能出事才好。 刚打完电话,确定那个主任能为简若接生,正在赶往医院,荣甜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用力握紧手机,目视前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如果路况一切正常,还要多久能赶到医院。 正想着,从旁边的一个岔路口里猛地开出来一辆车,看它的样子,是想要并道,但由于开得太猛,再加上路口很窄,虽然它有刹车的动作,然而速度却没有能够马上降下来,只见它的车头一歪,就撞到了荣甜这辆车的车尾。 坐在前面的荣甜都感受到了那股冲击力,上半身向前倾去。 “搞什么?这种路口还不减速,是打算找死吗?自己想死也行,别拖累别人!” 因为十分担心着简若和宝宝的情况,荣甜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她先回头看了看简若,确定她没事,让保姆看好她,这才气冲冲地推开门,下车查看车尾。 果然,车尾凹陷了一大块,而且不知道是哪里漏了,荣甜动了动鼻子,好像嗅到了一股汽油的味道。 她顿时头大如斗,为了生命安全,这车也不能再开了。 偏偏,那辆闯祸的车主,还稳稳地坐在车里,居然连下来看一眼都没有,还真的沉得住气! 荣甜咬牙,直接拿起手机,照着那辆车的车牌就“咔咔”拍了两张,又把现场拍了两张,然后走到路边去拦车。 可她心里也知道,别说是一个快生的孕妇,出租车司机肯定不愿意载,就是普通人,在这个时段,在这个路段,也几乎不可能拦到空车。 果然,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眼望去,全是车,但没有一辆是没有乘客的出租车。 荣甜急得脸色发白,转身走到那辆车的旁边,她扬起拳头,用力砸着车窗。 车窗玻璃缓缓降下三分之一,司机倒是镇定自若:“小姐,你可以报警,让交警来判定一下,我们就可以走赔偿了……” 看样子,人家根本就没有把刚才的肇事当成一回事儿! 虽然对方没有推诿责任,可那态度却令荣甜极其的不爽,她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说得倒是轻巧!我的车里有孕妇,赶着去医院生孩子,要是出了事,就是一尸两命,谁赔得起?你给我下来!我那辆车的油箱都漏了,我怕开着开着直接爆炸了!我不管,你现在马上给我把人送过去!” 她简单看了一下,相比于自己那辆车,这辆车因为更加昂贵一些,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损伤,车前脸还是好端端的。 这种情况下,金钱还是体现了作用,一辆贵的车和一辆更贵的车撞在一起,在安全方面,更贵的车显然更加有优势一些。 见荣甜气势汹汹,像个泼妇一样,司机不禁面露为难,支吾道:“不行,我还要送我老板呢……” 一听这话,荣甜才留意到,驾驶室后方降下来了活动隔板,后面应该还有人。 名贵的车子,外加这种隐私设计,想必,司机口中的老板也是一个非富即贵的人物吧。 一边想着,她向后看了几眼,不过,荣甜对于这车里坐着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丝毫也不感兴趣,她故意提高音量:“我不管你老板是谁,你们开车撞到我的车在先,而且我没有违规行车,是你过岔路口没有减速,要负全责!我现在马上回去,把我的家人抬下来,就坐你这辆车去医院!” 司机立即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这个女人怎么不讲理……我都说了,你可以报警……” 荣甜小手一挥,吼道:“我又不在乎索赔,我只要马上去医院!生孩子是天大的事情!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只是不想出人命……” 正僵持着,司机看见一个工作灯亮起,他急忙戴上耳机,恭敬地说道:“老板。” 那边似乎说了句什么,只见司机愣了一下,还是马上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摘了耳机,看向荣甜,一脸无奈的表情:“小姐,我老板说了,让你们坐这辆车去医院,我这就送你们过去。” 他推开车门,和荣甜一起去抬人。 荣甜哼了一声,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心想这还差不多。 等他们把一脸是汗的简若从车上抬下来,再抬到这辆车的时候,车里已经空了。看了一圈,确定车里没人,司机这才认命地说道:“看来,我老板先走了。” 他又看了一眼荣甜,有些嗔怪地说道:“我老板身体不好,本来我也是要送他去医院的。” 荣甜撩起简若的裙摆,小心地看了一眼,又将她额头的汗擦掉,这才回应道:“再着急也没有你那么开车的,幸好没出大事!快开车吧,去人民医院,你可千万小心着开!” 司机摇摇头,只好发动车子。 荣甜系好安全带,忍不住向后看了看,她很好奇,这辆车的主人把车子让给了她们,自己下车了,可他去哪里了呢? 她刚才站在路边半天,都没有打到车,想必他也不可能马上就打到车,只能让人来接。 这么一想,荣甜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为了简若,她宁可豁出去不要脸皮了! 一路顺畅,到了医院,之前联系的那个主任也已经就位,她查看了简若的宫口,又询问了几句,便很笃定地说,只要产妇够争气,这个宝宝一定能顺产。 听了这话,荣甜才算松了一口气。 很快地,宠天戈、栾驰和蒋斌也赶到了医院,他们看见荣甜满脸是汗,连衣裙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三个大男人不由得全都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第二十一章 母女平安 靠着墙壁,荣甜喘息着,任由那股冰凉感传到后背,她用力抹了一把脸,看向对面的三个男人,艰难开口道:“她和宝宝都没事,放心吧。” 虽然简若已经被推进了产房,可她一低头,看见自己的两只手都是颤抖的。 荣甜自知责任重大,此刻见到栾驰赶来,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宠天戈看出了她的紧张不安,急忙将她拉进怀中,口中不停地念着:“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她把头埋在宠天戈的胸前,忍不住低低抱怨道:“我们在来的路上,让一辆车给撞了,油箱都漏了。我硬是逼着那司机把我们送过来的,差点儿和人家吵起来,他还说我是泼妇……” 把她们送到医院之后,撞车的司机再也憋不住,临走之前抱怨道,说荣甜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泼的泼妇,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 “噗……” 蒋斌实在没忍住,在一旁笑出声来。 宠天戈也强忍着摸了摸荣甜的头顶,柔声安慰道:“泼就泼吧,人没事就好。你也是没办法,害怕简若出事……” 她连连点头,有些后怕。 相比之下,栾驰比荣甜更害怕,他几次想要闯进产房,但最终还是没敢这么做,而是在产房门口来回转圈,看得宠天戈一阵阵头晕,只能制止他。 “你坐下来,来回转,你不晕吗?” 闻言,栾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都像你那么心大?瑄瑄出生的时候,你在吃醋犯浑,珩珩出生的时候,你远在千里之外。自己那么不负责任,现在还好意思说我呢。” 很明显,他是将宠天戈当成了出气筒,以此来宣泄着心头的紧张之情。 宠天戈扶额叹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栾驰还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弄得他满心羞愧,总觉得特别对不起怀中的女人,好像一辈子都还不清似的。 “别听他胡说,我没怨你。” 荣甜含笑,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宠天戈低下头,温柔地啄了啄她的嘴角,压低声音:“下一次,下一次我绝对守在你的身边。要不然,你认真考虑一下,我们再生一个?” 他的话吓得荣甜立即坐直身体,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她正襟危坐,一脸惊恐地回答道:“别闹了!我可不要了!两个小魔王就够我操心的,我可不想再来一个!” 更何况,她剖腹产过,再怀孕也有一定的风险,万一新生命千不该万不该就长在那道刀口上,大人孩子都有生命危险。当初生宠靖珩,是无奈之举,需要脐带血救宠靖瑄,她拼死也会试一次,如今两个宝宝都很健康,荣甜自然没有再生孩子的渴求。 见她当真,宠天戈不由得哈哈大笑。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自己罢了,不禁又羞又气,横了他一眼。 简若的女儿不愧是性急小公主,从入院到出生,前后才不过两个小时,而且还是顺产,六斤整,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护士将她抱出来,众人立即围上去,栾驰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儿。 大多数新生儿都是皱巴巴的,也看不出来美丑,但这个小宝宝却相当的特殊,一出生就很漂亮,胎发茂密黑亮,皮肤白皙,五官秀气,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好漂亮的宝宝。” 荣甜忍不住出声赞叹道,她生了两个儿子,所以更喜欢女孩儿。 听出她的羡慕之情,栾驰立即正色道:“别替你的儿子打我的女儿的主意!我的女儿,就连英国王子都配不上她呢!” 宠天戈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那是,我也觉得男人一秃顶,魅力就大打折扣。所以,你还是应该认真考虑一下我们家的那两个小家伙。” 栾驰懒得搭理他,恨不得护士怀中的小公主能够马上睁开毛嘟嘟的黑葡萄大眼睛,对自己甜甜地喊上一声“爸爸”。 “我太太呢?她有没有事?” 见简若尚未出来,栾驰不禁担心起来,着急地问道,也顾不上再去看女儿。 “产妇过一会儿就会出来了,我先带宝宝去清洗一下。” 说完,护士抱着婴儿匆匆离开。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简若也被推了出来,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了病房。 一见到栾驰,她就苦着脸:“我再也不生了!特别疼,疼死我了!” 他知道简若并不是那种娇气矫情的女人,既然她说疼,那就是真疼了,栾驰顿时眼圈泛红,连连点头:“好,不生,不生了。” 顺产虽然很耗费产妇的体力,不过在恢复的时候就显示出来了优势,简若只休息了两个小时,脸色就好多了,开始为接下来的哺乳做各项准备。 初到人世的小公主一点儿也不怯场,挥舞着小拳头,以响亮的啼哭宣告着自己饿了。 犹豫再三,栾驰决定,还是要让女儿姓栾。 他现在对外的身份是姓肖,但女儿还是要认祖归宗。 “其实在国外是完全可以看胎儿性别的,可她偏偏拦着不看,说要是提前知道就没意思了,非要把它当成扭蛋,亲自打开再知道。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栾驰虽然是抱怨着,但却是一副乐得合不拢嘴的样子。 荣甜好奇地问道:“那名字起了吗?” 简若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脸上满是初为人母的温柔:“起好了,叫舒也,舒服的舒,也是的也。孩子不分男女,都叫这个名字。” 众人咂摸着这个名字,都觉得虽然上口,但却不太懂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宠天戈率先回过味儿来:“这名字好,其舒也,济世成务。能做到这四个字的孩子,一定是人中龙凤!” 简若笑笑:“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越简单越好,我只希望她这辈子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不要太辛苦,不要像我,也不要像她爸……” 不等说完,她已经有些哽咽。 栾驰用手臂轻轻圈紧她,俯身不停地轻吻着妻子的额头。 这一路走来,他们的爱情之路也极为艰辛,而且,由于栾驰的身份特殊,他不得不改头换面,甚至背井离乡,几次离开中海,远走国外。而在这几年里,简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以全新的身份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学习去做各种家务琐事,浑然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千金大小姐。 “谢谢,谢谢你。” 激动之余,栾驰只能翻来覆去地说这两个字,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这个女人嫁给了他,还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甚至有一种人生已经接近圆满的感觉,就好像前二十几年里遇到的那些不公,全都可以一笔勾销。 宠天戈非常理解这种感觉,所以,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栾驰现在有什么丢人的。 而荣甜则是已经开始和催乳师一起商量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减轻简若的痛苦,用最短的时间帮她泌出乳汁,喂养宝宝。 “你好伟大,我没有机会用母乳喂宝宝,但你却能做到,真的了不起!” 她一直鼓励着简若,因为接下来的过程会十分痛苦,需要忍耐。 三个男人暂时离开了病房,把里面的战场交给专业的催乳师,栾驰先返回家中,将产后的那些用品取来,母女两个人还要在医院住上两天,确定没事才能出院。 “连我都有一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走出医院,蒋斌望着天空,有些感慨地说道。 宠天戈明白他的感受,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也许,要不了很久,我们都要对她保持信心,相信她一定会醒过来。” 蒋斌低下头,声音一点点地低下去:“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等不下去了……不是我对她变心,而是我看不到未来……那种煎熬的感觉,你们不会明白的……” 假如彻底断了念想,倒也好,起码余生可以用来慢慢疗伤,继续怀念。 然而,不知道她会不会醒来,不知道她会在哪一天醒来,那种犹如漂浮在茫茫海上,漫无边际的滋味儿,才真令人绝望。 “虽然我不敢说感同身受,但类似的情绪,我也曾经尝过。不过,我比你稍微幸运一些,瑄瑄在我的身边陪着我。红蜂的事情告一段落以后,你可以多来家里玩玩,瑄瑄快上小学了,我想让他跟你学跆拳道,我知道你是高手。” 作为朋友,宠天戈也只能帮助他尽快走出这一段低谷,蒋斌点点头,轻声道谢。 “真快,连瑄瑄都要上学了,我还把他当成是小不点儿呢。” 蒋斌摸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苦笑道:“孩子们长大,我们就老了。我希望我老的速度慢一些,免得宝宝醒过来的时候,我都已经成为一个老头子了!” 两人分开以后,蒋斌独自回到自己的公寓,自从关宝宝出事以后,他就很少再回来住,平时都是吃住在单位。 家里空空荡荡的,冰箱里也只有一些饮料和罐头,他给自己煮了一袋方便面,又拿了一瓶啤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吃完,然后一头倒下,很快睡着了。 手机响起的时候,因为家里太过安静,蒋斌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第二十二章 喜与忧参半 他没有睡醒,有些迷糊,只是凭着本能接起了电话,整个人的脑子还不太清楚。 对方急急询问道:“你好,请问是不是蒋斌先生?” 蒋斌用力抹了一把脸,坐在沙发上,声音沙哑:“对,我是。请问哪位?” 确定是他,对方立即自报家门,居然是关宝宝所在的那家医院的住院部值班室打来的,说她已经醒了,他们是根据住院登记表上的联系人资料才找到他的,请他尽快来一趟医院。 蒋斌原本还昏昏沉沉的,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醒、醒了?真的醒了吗?你们没有弄错吧?是关宝宝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醒了,而且就在现在! 对方很确定地报上了病人所在的房间号,的确是关宝宝无误,而且,同一间医院里昏迷几个月的病人其实并没有几个,自然不可能搞混。 “我马上到!” 蒋斌挂断了电话,匆匆冲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拿上车钥匙,飞奔到楼下,开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他的手心不停出汗,握着方向盘的时候不禁一阵阵打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平时去医院的时候,蒋斌不觉得有这么多的信号灯,可偏偏这一次,好像每开出去几百米就会遇到一个路口似的,他急得满头是汗。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医院,蒋斌在病房前站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敲了敲门。 他推门走进去,看见关宝宝的床边站着几个医生和护士,还有这几个月来负责照顾她的那个护工阿姨,众人的脸上没有欣喜,反而都有些难看,说不上来的感觉。 蒋斌缓缓走近,他的两只手情不自禁地握紧成拳,好像正在克制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紧张之情。 “宝……” 还不等他喊出她的名字,蒋斌就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只见靠着床头坐着的关宝宝此刻正一脸恐惧地抱着枕头,用警惕的目光看向大家,病号服下的纤弱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她死也不肯松手,怀中的枕头已经被抱得有些变形。 护工阿姨试探着走上前,想要抽走关宝宝手上的枕头。 “宝宝,阿姨给你拿一个新的枕头,这个旧的咱们不抱着了,好不好?” 谁知道,她的手还不等碰到枕头的一个边角,关宝宝就拼命地向后闪躲着,口中尖叫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要碰我!我要找我妈妈!我妈妈一会儿就下班了!她让我在家乖乖等着她!等她回来就给我带爆米!” 她的口齿虽然清晰,但说出来的话却令蒋斌十分吃惊。 他错愕地看着关宝宝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好像他们都是坏人一样,她局促不安地抱着枕头,两只脚还轻轻地蹭着床单,似乎十分紧张。 “蒋先生,你来了?最近工作很忙吧,听护工说,你这些天没来。” 因为蒋斌之前都是每周固定时间来医院看关宝宝,所以医生和值班护士都认识了他,见他来了,关宝宝的医生主动和他打着招呼。 蒋斌顾不上客套,点头道:“是,这些天在跟一个案子。医生,她怎么了?我觉得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似乎,似乎……” 他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关宝宝,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但眼神却充满了警惕,表情无比倔强,还带着一点儿桀骜不驯,像极了一头小野兽。 “蒋先生,关小姐醒了以后,我们就马上通知你过来了。不过,就在刚刚,我们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她现在的反应,很像幼儿的行为举止。我怀疑,有可能是她的大脑某个区域受损,导致了她的智力受损……当然,这个仅仅是一种可能,是我个人的猜测,具体怎么样,还要等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说完,医生也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一脸懵懵懂懂的关宝宝。 真是可惜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又是准新娘。本来她能够醒过来,是一件大好事,哪知道,醒过来以后却变成了一个几岁的小孩。 “智、智力受损?你的意思是,她的大脑因为受到创伤,所以,以后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变成了儿童?” 蒋斌惊呆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好不容易才弄懂了医生的意思,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医生虽然无奈,但目前来说,这种可能的几率是最高的。所以,他只能挣扎着对蒋斌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我会尽快安排一个时间,为她做一次详细的脑部检查,看看除了目前表现出来的问题以外,还有没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一句话,将蒋斌之前的狂喜彻底淹没。 他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某一天关宝宝醒过来,却失忆了,完全不记得他,也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可现在却不是失忆,甚至比失忆更糟糕! 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他以后面对的是一个身体是二十几岁,但心理和智力可能只有几岁的女人! 如果仅仅只是行为、语言、智力上的倒退,蒋斌或许还不那么担心,他最担心的是,她还有其他方面的病症,令她无法健康地生活下去。 “麻烦你们,尽快给她做一个检查,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费用不是问题。” 蒋斌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遇到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棘手问题,可他都熬过来了,他相信,自己这一次还是能够撑下去。因为他还不能倒下,关宝宝醒了过来,意味着接下来的压力会更大,她需要他。 “我们会尽力的。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她现在对别人的戒心很强,你最好能把她的父母尽快接来,让她在熟悉的环境里生活。还有,你尽量不要和她说太多复杂的事情,要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和她玩,和她聊天。” 医生交代了几句,暂时离开。 蒋斌看了一眼护工,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请她留下来。 护工是阿姨,对关宝宝来说,一个与妈妈年纪相仿的女人是更加值得信任的,而一个成年男人则是令她的头脑中警铃大作的。 蒋斌挣扎了两秒钟,还是轻声说道:“你叫关宝宝吗?你好,我叫蒋斌。我是来看你的。” 大概是他柔声细语的态度令关宝宝没有产生厌恶的情绪,她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同时口中也回应道:“你好。”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是我爸爸妈妈的朋友吗?他们上班去了,要晚上六点钟才能回来呢。” 果然,在她的认知里,自己还是一个小孩,父母还需要每天外出工作,晚上才能回到家中,做好晚饭,一家三口在饭桌上聊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其乐融融。 而事实上,关宝宝的妈妈已经退休了,她的爸爸也快六十岁,即将退休。 蒋斌强忍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你的朋友,不过,我也认识你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很喜欢我,也愿意让我们两个人一起玩。” 说罢,他掏出手机,将里面的一个相册找出来,拿给关宝宝看。 那是他去见关宝宝的父母的时候,四个人一起拍的合照。很明显,她的爸妈对这个准女婿相当满意,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已经将他看做是半个儿子。尤其,是他们得知蒋斌自幼就没有了父母,由小姨抚养长大,就更加感慨,想要给他父母的疼爱。 关宝宝因为好奇,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着那些照片。 她认出照片上的人有爸爸妈妈,还有另外的一男一女。歪头看了半天,关宝宝指着自己,皱眉问道:“这是谁啊?她怎么抱着我爸的手臂?” 因为是独生女,所以关宝宝对父母的宠爱也很有独占欲。此刻,她看见一个女人和自己的父母那么亲密,自然十分生气。 蒋斌无奈地回答道:“那是你。” 关宝宝愣住,嘴巴圆张,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儿。 护工默默地取来一面镜子,塞到她的手上,她举起镜子,看着里面的人像,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镜子里的人,和照片上的女人果然是同一个。 关宝宝一把丢开了镜子,一脸茫然地看着蒋斌,显然,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更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叔叔,你别吓我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写作业,再也不贪玩了!妈妈说,不好好写作业就不能做少先队员了……” 她一把抓住蒋斌的手,大声哭道。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关宝宝用力地摇晃着自己的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她不能接受现实,他更加不能,不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妻从多日的昏迷中醒来,因为头部受伤,就变成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儿。 “你别哭……我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过来。” 沉默了许久,蒋斌还是拿起了手机,准备把这个消息先告诉准岳父岳母。不管怎么样,起码关宝宝已经醒过来了,能说能笑,能跑能跳,这已经是上天的垂怜。 第二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消息 能令栾驰都感到好奇和佩服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上着实不多。 可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明显比红蜂还要神秘,栾驰也想要查一查关于尹子微的底细,可他努力一番之后却发现,这个人就好像活在虚拟时空一样,没有任何的文字记录。 就连档案系统里,也没有相关记载,他输入姓名,只得到了对方的一串编码,证明这个人是存在的,没有死亡,没有退役,还是现役的情报人员。但关于对方的事迹,特长,经历等等,系统内连一个字都没有。 “这么邪门?那他和红蜂是什么关系?” 宠天戈愈发好奇起来。 可惜,新任奶爸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他看了一眼时间,立即欢呼道:“该喂奶了,我去抱小公主!顺便给皇后娘娘送汤!” 那样子,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位大内总管。 简若出院以后,荣甜还是让她回自己家来住,一方面,大家都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反正她的两个儿子也不在家,不会吵到她和宝宝的休息。另一方面,她本人和保姆都有照顾新生儿的经验,可以帮她好好坐个月子,以免落下病根。 栾驰略一思考,也同意了。 于是,宠天戈的家再次变成了母婴专属区,因为有了照顾珩珩的经验,荣甜和保姆一起照顾简若母女,非常得心应手。 情况稳定下来以后,宠靖瑄继续留在宠鸿卓那边,准备入学的事宜,宠靖珩被接回家中,整天和栾舒也小公主厮守着,他明明还不会说话,但却时常对着她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对此,栾驰非常紧张,一个劲儿地嘀咕,生怕女儿这么小就被拐走了,尤其还是被宠天戈的儿子拐走,他坚决反对。 “你想太多了吧,二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你也想管?” 简若一边喝汤,一边嘲笑他:“谁让你年轻的时候处处留情,老天爷就让你生个女儿,早晚她要嫁人生子,专门从你的心头上挖肉!” 栾驰嘟囔两句,异常恼火。 不过,他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毕竟,宠天戈根本没空理会他。 他和荣甜的婚礼,几乎就在眼前了。 两个人之前还觉得时间足够,可以不慌不忙地去一样样准备,然而现在却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感觉,特别是荣甜,总怕会缺东少西,每晚临睡前都会拿着小本子,一样样划掉,紧张得不行。 “不会少什么的,真要是少了,现准备也来得及。” 宠天戈在床上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了,可那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还是坐在梳妆台前,左思右想,时不时地写下几个字,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那个欲|火焚身的可怜男人。 他只好出声提醒着:“明天再弄吧。” 荣甜头也不抬:“你先睡吧,我还要再想一想,现准备肯定来不及,邀请那么多客人,万一怠慢了哪一个,对你不好……” 还不等说完,身后已经伸来了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来,还不忘将她手上的笔抽走。 “来不及就不弄,我娶老婆,谁敢多嘴?” 将荣甜扑倒在床上,宠天戈已经手口并用地去拉扯她身上的真丝睡袍,轻轻哼着,顺便将她还想再说什么的小嘴彻彻底底地堵住。 为了汪紫婷和红蜂的事情,他已经多日没有好好休息,更没有疼爱妻子了,今晚必须连本带利地全部讨回来。 情难自禁之时,荣甜咬着宠天戈的耳朵,一边喘息着,一边小声提醒着:“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家里还有客人呢。” 简若刚生完宝宝,就算栾驰憋得冒火,也不敢碰她。 身上的男人动作不停,却多了一丝温柔,邪笑道:“谁不是这么忍过来的?我没有特殊癖好,不会让他们听到的,倒是你,要是实在受不住可以咬着点什么。” 说完,宠天戈将枕头拽过来,示意荣甜可以咬着枕头的一角,以免喊得太大声。 她又羞又气,狠狠地掐了他的腰肉一把,惹得他马上把力道加重,非要报复回去不可。 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宠天戈刚刚走下楼,就看见一脸睡眠不足的栾驰正坐在餐桌旁喝着咖啡,连黑眼圈都冒出来了。 “半夜起来给孩子喂奶,不容易吧?” 为了让简若在夜里能多睡一会儿,栾驰提前把她的奶吸出来,放在冰箱里,等晚上再热给孩子喝,整个过程,都是他来亲力亲为。 “她睡不好就会头晕,我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栾驰打着哈欠,立即有眼泪涌出来,他抹了一把,立即又灌了一大口的咖啡。 两个奶爸正在交流着心得,宠天戈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不过,他还是接了起来。 “马上就办婚礼了,怎么还不见你们送东西过来?” 荣华珍一开口就是质问,很明显,之前他们邮寄过去的喜饼和喜之类的东西,在她的眼里根本不算是东西。 “什么东西?” 宠天戈心知肚明,却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聘礼啊!我们的女儿嫁过去,难道你打算两手空空吗?” 荣华珍火冒三丈地吼道,她的很多朋友得知了荣甜要嫁到内地豪门,都旁敲侧击地向她询问,男方家都给了什么,是不是会拿游艇和豪宅来孝敬丈母娘。 “别忘了,这位大小姐可是带着两家公司做嫁妆的,你要是想空手套白狼,别怪我们娘家人在婚礼当天不给你的面子!” 宠天戈冷冷一笑:“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是法律认可的夫妻,就算你们想要砸场子,也不能影响什么。而且,想在我的地盘动手,你们最好还是掂量掂量后果会怎么样。” 真有趣,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威胁他了,而之前威胁过他的那些人,全都是坟头长草两米高。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一说,荣华珍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该有的表示,你不能缺少!这不只关乎我们荣家的颜面,也关乎你自己的颜面!我们千里迢迢去参加婚礼,可不是为了丢脸的!” 假如她一开始就能这么说,宠天戈也不至于太生气,偏偏,荣华珍喜欢先用自己的身份去压别人一头,这老毛病总也改不了。 “放心,该给你们的,一样也少不了。对了,荣珂怎么样?” 说老实话,宠天戈的心中还有些防备着他。 荣珂这个人,从小就性情暴躁,而且在家里被宠坏了,身为荣华强的独子,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和堂兄荣珏不一样,他对赚钱不感兴趣,只对钱感兴趣。 这样的人,因为泡妞而惹来一系列的麻烦,还险些搭上了一条命,很难不产生心理方面的扭曲,想要报复世界。 再加上,樊瑞瑞和刘顺水现在全都死了,死无对证,假如荣珂真的钻牛角尖,把他们的死完全怪到荣甜的身上,那就更加麻烦了。 “好多了,到底年轻,恢复得就是快。不过,他老子要生小儿子,他快要气死了,父子两个人天天吵架,谁也不肯让步。老二一家热闹极了,大家都在看笑话呢。” 说起荣华强家里的那一摊子烂事,荣华珍的语气里充满了得意,她没有什么手足亲情的概念,巴不得两个哥哥的家中后院起火,这样自己才显得更能干,更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天赋。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但如果有人敢在婚礼上闹事,我不找别人,就找你。所以,你看着办吧,最好先把你们自己的破事处理好,要不然,就别来中海了!” 闻言,宠天戈也撂了狠话,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他和荣华珍的对话,并没有背着栾驰,所以,栾驰也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伸手拍了拍宠天戈的肩膀,他低声劝道:“好事将近,千万别为了小事动怒,现在还不到和荣家完全撕破脸的时候,毕竟你们还需要荣甜的这个身份。” 平静下来的宠天戈也点了点头:“是的,我看重这个身份,并不是因为荣家的财富,而是这样能对她好一些。” 栾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懂,身份就是一层保护色。想想简若当年受的那些苦,又是打工又是兼职的,所以你这么做是对的。” 顿了顿,他又问道:“周扬……哦,姓顾的,他最近还没有消息吗?谢家那边倒是很安静,我回来这么多天,也没听到什么消息,看来是被你打击得够惨,翻不了身了。” 宠天戈拧起眉头:“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按理来说,只要他不死,谢君柔的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出手的。偏偏,南平一直没有动静,我相信,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认命的人,一定是在暗中蓄力。”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接近中午的时候,栾驰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听完电话,一脸着急地返回客厅,发现宠天戈正拿着遥控器,而在他面前的电视上,正播报着一条国外新闻。 第二十五章 各自布局 因为是突发新闻,所以连驻国外摄像记者的手似乎都有些轻微的颤抖,而前方连线记者急促的声音也揭示了新闻内容的紧要和危险。 “据悉,此次爆炸的辐射范围是最近十年来最大的,而截止到目前,还没有任何组织宣布为该事件负责。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消息,爆炸的化工厂位于距离莫斯科大概四十公里的郊外……” 屏幕上,女记者站在市中心的街路上,而她的身后则是行色匆匆的行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爆炸事件的影响,整个天空似乎都被染成了灰黄色,雾蒙蒙一片,很多人已经戴上了口罩,防止吸入雾霾颗粒。 宠天戈按下遥控器,让画面定格,回过头来看向栾驰。 同样也攥着手机的栾驰一脸不善:“我刚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圣彼得堡和华沙那边都有异动,但暂时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我尽快和那边的情报人员取得联系。我可能要出门一趟……”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犹豫。 简若刚生完孩子才没两天,他就要去国外,而且情况不明,连具体的任务都不知道,是吉是凶,谁都说不准。 见栾驰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对自己坦白,可见他也是没了主意,宠天戈站在原地,仔仔细细地思考了足足一分钟,才缓缓开口道:“据我看,这件事八成和红蜂脱不了干系。伊凡·洛维奇刚死,他的老巢就发生了爆炸,而且其中一处爆炸地点还是市郊的化工厂,这里面很有猫腻。”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我都得亲自去看看。只是苦了简若,刚生了舒也,我就不能陪着她们母女二人。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栾驰微微叹了一口气,自从女儿出生以后,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有软肋的,现在居然怕起死来,跟从前迥然不同。 “别乱说,你不会有事的。舒也的满月酒,你以为我能替你办不成?我以什么身份办,以她未来公公的身份办吗?所以,你办完事马上回来!” 宠天戈厉声打断栾驰的话,不许他这么晦气。 栾驰立即反驳道:“什么未来公公!你少在那里做美梦了!你的大儿子像你似的,不苟言笑,我可不愿意让我的小公主跟着他!至于你的二儿子,现在裤裆里还包着尿不湿呢,娶媳妇恐怕还得等上三十年!” 两个人斗了两句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可惜只有红蜂联系我们,没有我们联系他的份。要不然,我们就能直接问问他,这几起事故是不是都是他派人做的。但我不明白,他着急清理门户是对的,可这么一来,德尔科切夫家族的势力岂不是也大大削弱了吗?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红蜂好像根本就是在自掘坟墓!” 宠天戈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 栾驰也跟着眼前一亮:“是啊,就是自掘坟墓,没错!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能为了和伊凡·洛维奇的手下死磕,就恨不得自断手脚吧!” 正说着,荣甜抱着刚睡醒的舒也下楼,让栾驰抱抱她。 发觉两个男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荣甜将宠天戈拉到一旁,小声询问。 宠天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不禁有些犹豫,想了想,他还是转移话题道:“对了,荣家那边的人,就直接安排他们到天宠酒店里住下了,没问题吧?” 她虽然知道他有事情瞒着自己,但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点了点头。 婚礼在即,荣甜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荣华珍刚才打电话来,说荣珂和荣华强父子现在的关系很僵,因为那个快出世的孩子。不过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要是他们敢闹事,我绝对不会留一点点的情面。” 宠天戈让荣甜做好心理准备,假如荣家人肯配合,将这个婚礼办得漂漂亮亮,那他也会遵从约定,将对方视为亲戚。倘若他们不识好歹,试图趁机搞出小动作来,那只能是自取其辱。 “我都不想邀请他们,只不过……哎,面子上的事情,在大家的面前演一出戏而已。” 荣甜岂会不懂丈夫的心思,她淡淡一笑,伸手去抚平他衬衫上的一道细小褶皱,神色恬静。 一旁的栾驰抱着女儿,自然愁肠百转,难分难舍。 “舒也,等着爸爸回来……乖……陪着妈妈……” 闻言,荣甜一惊,看向宠天戈:“他要去哪儿?” 宠天戈自知无法隐瞒,只好对她道出实情。 “怎么和简若说?她现在的奶水本来就不多,万一因为这件事着急上火,奶水就没了!到时候,大人孩子都要受罪!” 荣甜急得快要哭出来,她是女人,顾不上什么家仇国恨的,只能在意着眼前的事情。 想了想,她咬牙说道:“要不,让蒋斌和他一起去吧,两个人多少还能照应着……” 一听这话,宠天戈顿时头大如斗,因为担心她会分身乏术,所以他连关宝宝的事情都瞒着她,这下可好,哪件事都兜不住了。 见他不说话,荣甜又催道:“这样不好吗?你快问问蒋斌,看他能不能……” 无奈之下,宠天戈只好再次说出实话。 荣甜一口气连着听到两个奇差无比的消息,脸色愈发难看,而且,宠天戈事先知道,却没有告诉她,这令她有些小小的不悦。 连襁褓中的舒也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挥着小手,嚎哭起来。 荣甜走到栾驰的面前,将孩子抱过来,一言不发地上楼去了。 “你还不赶快去哄哄?我还得考虑一下,该怎么和简若说。她倒是一向都能理解我,可我也怕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 栾驰连连叹气。 不过,他们的妻子毕竟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很快便接受了现实。特别是简若,她好像早就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反而安慰着栾驰,让他不要担心,早去早回。 “这里有这么多的人一起照顾我和舒也,而且我又是坐月子,不会到处乱跑,你真的不必担心。对了,舒也的满月宴,你可一定要赶回来,不然我真的会生气,女儿也会用小拳头打你!” 简若的眼眶泛红,但却努力笑着说道。 栾驰不说话,只是用额头用力地抵着她的额头,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站在门口的宠天戈和荣甜亦不免有些动容,她靠在他的胸前,低声叹息道:“真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平安无事,蒋斌和宝宝也能好起来……” 当夜,栾驰动身。 一辆黑色的车趁着夜幕前来接他,即便宠天戈的身份已经足够特殊,却也无法送他去机场,因为栾驰的全部行程都属于国家安全的高度机密。 事实上,从栾驰一踏上中海的土地,他就处于最严密的监控之中。 因此,这些天来,他能够携妻带女住在宠天戈的家中,其实也是经过了他的领导默许,要不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如此,一向谨慎的栾驰也不能不留个后手——他在临走之前,和宠天戈进行了一番简短的对话,但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外人却不得而知。 他自知此行艰险,所以才会想办法和宠天戈保持联系,而这种联系则不同于同官方的联系,在不违背情报人员保密原则的前提下,更私人一些。 说到底,栾驰还是担心着妻女。 将栾驰送走以后,宠天戈马不停蹄地亲自去联系了婚庆会所的负责人,再一次确认婚礼当天的工作人员。按照他的要求,所有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必须配备带有指纹识别系统的名牌,到场宾客也要接受人脸识别的筛选,仅这个高级的安保系统就费了近百万元。 可以说,宠天戈不允许自己的婚礼上出现哪怕一点点的意外。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他返回公司,连续多日没有处理公事,宠天戈的办公桌上也挤压了一厚摞的文件。这些都是他本人必须亲自过目和签署的重要文件,其余的日常文件都已经由victoria经手,帮他解决掉了一大部分。 自从上一次的电梯伤人事件发生以后,天宠集团更为谨慎地选择合作方,不只是集团总部,包括旗下的若干公司,也都更加小心。公司在挑选合作方方面非常注重细节,只要对方存在比较负面的评价,就一律全都pass掉。 宠天戈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拿起一份评估文件,细细阅读。 这一次,集团为新项目挑选的合作方来自浑阳市,一座北方省会城市,在此之前,天宠集团在那边的工程不多,宠天戈本人也只去过三五次而已。 不过,这一家公司在当地的口碑很好,而且有过数家成熟楼盘的建设和销售记录,业内的排名也不差,还受过当地政府的嘉奖。 宠天戈看完了文件,觉得尚可,于是留了下来,打算在会议上进行讨论。 与此同时,一架从中海开往浑阳的飞机也刚刚降落在机场,天空中飘落着细细的雨丝,乘客们纷纷离机,一个面容清癯的男人落在最后,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十分挺拔。 第二十九章 婚礼开始 一个是需要保护证人的,一个是需要杀死证人的。 怎么看,这两个人都不像是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更不要说,红蜂出身于“铁翅营”,说他杀人不眨眼,也并不为过。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年轻,可却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接到指定的任务,为整个家族铲除潜在的威胁。 而那一次,他却发现自己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对方显然比他还要擅长伪装,有那么好几次,身为一个专业的杀手,他险些跟丢了目标。这令年纪轻轻的安德烈非常恼火,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尤其,他发现保护证人的那个家伙的身手差得要命,根本就不是什么绝顶高手。 “所以呢?你别告诉我,他被你感化了,所以就成了你的小弟,唯你马首是瞻。” 对于尹子微的话,栾驰持怀疑态度,并不怎么相信。 要知道,红蜂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跟他讲什么道德、信仰、人间正义等等,完全都是对牛弹琴。搞不好,一旦把他说烦了,一枪就能毙掉你,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没有。在他杀掉那个证人之前,有人要杀他。因为他没有办法做到一心二用,所以中了对方的圈套,半条命都快没了。我也不知道他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跑来找我,好像认定了我会救他一样。” 说到这里,尹子微也因为回忆起往事,而有几分动容。 “有人要杀他?” 栾驰眉毛一挑,好奇地问道。看来,杀手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只要你太出类拔萃,总会有同行看你不顺眼。 “是,他之前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极少有人知道原来他就是伊凡·洛维奇的亲生儿子。他年少成名,难保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所以有人打算杀了他,再伪装成是他任务失败,反而被对方干掉的假象。为了不背这个黑锅,所以我救了他,而作为报答,他没有杀那个证人,让他顺利地前往德国。” 尹子微打了个响指:“就算是一场交易吧。反正,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不过,为了取得他的信任,的确费了我好大的心血,你知道的,他很难去相信一个人。” 杀手和死士不同,后者只要是接受了任务,一旦不能完成,那就连命都不要了。但杀手不一样,他们一向秉承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除非是极其特殊的情况,杀手都会保全自己的性命。也正因为这一点,安德烈对尹子微抱有几分感激之情,因为他确确实实地救了自己的命。 “我想知道,你是用什么条件来吸引他的?” 如果是金钱和权力这种,基本上不太可能,他不会感兴趣。 尹子微笑了笑:“用褚冬妮的命。你应该见过她了吧?其实,她本来应该引渡回国的,但只要她回到莫斯科,不出一天就会死,所以,留在中海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不出意外的话,伊凡·洛维奇不会冒险亲自去中海,安排人手去杀她也比较麻烦,最可能的就是,只要她保证不乱说话,他会念着往日旧情,留她一命。” 原来如此,栾驰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怪不得褚冬妮一直留在中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原来是她的儿子为他争取到的。 为了能够让她活着,他甚至不惜冒险,选择和尹子微合作。 “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栾驰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他倒不是怀疑安德烈的忠诚,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容易走向极端,甚至过于嗜血。 尹子微一顿,摇头道:“其实,我和他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熟。他的戒心太强,我不敢一再试探。不过,他打算杀死伊凡·洛维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得知伊凡·洛维奇人在中海,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动手。”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按照和我的约定,他会把渗透到我方的名单交给我,还会把贩毒网络中的一部分信息交给我,帮助警方进行抓捕。至于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他并不是一个具有普世观念的人,是非黑白在他那里是说不通的。” 这一点,和栾驰想得几乎一样,他也觉得,就凭安德烈的成长背景,说什么大道理都没有用。 “汪紫婷怎么样?她确定没死,对吧?” 目前来看,这个女人的意义就凸显出来了,也许,她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闻言,尹子微转身,从抽屉里取出来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三颗血迹斑斑的子弹。 “都是我亲手从她的体内取出来的,伊凡·洛维奇逼着安德烈杀了她,而那个时候安德烈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为了不让对方产生怀疑,他只好照做,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忠心。” 虽然没有打在自己的身上,不过,栾驰看了一眼那三颗子弹,也觉得够疼的。 “这更说明他的恐怖,自己的女人都下得去手。” 撇了撇嘴,栾驰坐下来,将身上的防弹服脱掉,虽然不至于死掉,但他毕竟中了一枪,还是要查看一下有没有外伤。 尹子微笑得有几分猥琐:“嘿嘿,我检查过,那女的还是处,他没动她。而且,据我所知,他对那方面的需求并不高,可能是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杀人了。” 愣了一下,栾驰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笑骂道:“你怎么那么流氓?给人家小姑娘做手术,还顺便查妇科吗?” 尹子微更加得意,伸手做了个抓奶的动作:“当然,我可是妇科圣手,少妇之友,熟|女最爱,做好事不留名的隔壁老王,带小萝莉们看金鱼的怪蜀黍!” 说笑了几句,栾驰确定自己没事,马上给简若报平安,以慰相思之苦。 等他打完这通电话,尹子微才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准备返回中海吗?其实,不只是你担心,连我也有一丝担忧。我总觉得,安德烈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他令我想到一个词,摧毁。” 原本因为和妻子通过电话而心情大好的栾驰不由得一怔,重复道:“摧毁?” 尹子微点点头:“嗯,摧毁,我有这个感觉。他当初选择和我合作,当然不是因为正义,我猜,他可能是想要彻底瓦解掉伊凡·洛维奇一手打造的这个帝国,作为报复。” 尤其这一年来,他的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从安德烈改变身份,伪装成红蜂,混入中海以后,尹子微就更加笃定,他的复仇情绪在日复一日地加深,已经就快要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 想了想,栾驰叹了一口气:“说老实话,从一个比较自私的角度来看,他要是真的能让德尔科切夫的时代成为过去,对全世界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警方如果想要毁掉这一切,可能要消耗大量的警力、物力和财力,搞不好伤亡惨重,索性不如让他们黑吃黑,内部蛀掉,完全倒塌。” 尹子微也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问道:“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可以让他去过平凡人的生活吗?我是指,尽可能不要让他死?毕竟,他也选择了和我合作,为我们做事,是有功劳的……” 栾驰厉声打断他:“这只是从你的角度看,如果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只是在上位而已。然后用一种比较特别的方式,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你想过没有,万一他交给你的那部分名单,都是伊凡·洛维奇生前的心腹,不就等于是用警方的手,除去他自己的潜在威胁了吗?” 尹子微默然不语,他承认,栾驰看得更加通透一些。 “我知道你对他还是有一丝兄弟情义,不过,别忘了你是谁,我是谁,我们是什么人,担负的是什么。我保证,假如有可能,一定不会让他下场太惨。前提是,他不会自取灭亡。” 栾驰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穿好衣服,走出尹子微的诊所。 他亲自来了一趟俄罗斯,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切实的了解,相比于之前的一无所知,目前虽然还是处于一团迷雾之中,但起码不至于太过混乱。 所以,栾驰马不停蹄,赶回了中海。 这样一来,他不仅尽快返回了简若的身边,也很巧地赶上了宠天戈和荣甜的婚礼。虽然他因为已婚的身份不能做伴郎,不过,宠天戈还是给他安排了一大堆的事情,好像生怕他太清闲一样。 “大总管,辛苦你了。” 宠天戈笑着揶揄道,损他是太监。 “呵呵,这一次你先练练手,下一次保证更熟练。” 栾驰立即诅咒回去,还趁他不注意,用力抽紧宠天戈的领带,险些勒死他。 看见这充满孩子气的一幕,令身为伴郎的蒋斌和吴城隽等人异常无语,整个伴郎团都在催促着,说再晚就来不及了,迎亲迟到,一定会被新娘和伴娘团的人活活打死。 三十辆豪车连成一线,车队价值超过三个亿,众人从酒店浩浩荡荡地出发,沿途的几条主干道已经戒严,每过几百米就有交警在执勤,保持道路通畅。 第三十章 幸福的日子 这场婚礼,在很多年的时间里,都足以为人所津津乐道。 无论是从豪华程度,到各处细节,甚至包括新郎新娘的从头到脚的装扮、伴手礼、请柬、酒席等等,每一样都够时尚杂志单开一个版面,进行详细的报道和分析。 对此,宠天戈早有准备,他已经拒绝了多家媒体的采访要求,提前放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也不可能给任何记者混入婚礼现场的机会。 为了对公众有所交代,他事先安排李若兮将自己和荣甜的婚礼照发给了媒体。除了这些,其他的一切信息拒不外泄。 虽然宠天戈的霸道令一众媒体错失良机,无法利用这场婚礼来大做文章,不过,没有人敢得罪他,既然他已经发话,那么自然不可能有人偏要迎难而上,大肆报道。 他想得很明白,自己的婚姻,不需要让外人来评头论足。至于大家怎么说,宠天戈才不在乎,连一个字都不想听。 伴娘团和伴郎团一样,都是由多人组成的。 关宝宝虽然行为举止像个小孩,但对于打扮得美美的这件事却丝毫也不抗拒,蒋斌问过医生,确定她现在的身体尚可,于是让她按照原计划,作为荣甜的伴娘之一。为了防止她出现意外,另一个伴娘韩幽悦则是寸步不离关宝宝,将其他事情都交给了常玖玖、张婷馨、王琳达等人去做。 杜宇霄夫妇有些为难,他们既是男方的朋友,也是女方的朋友,最后,夫妻二人一合计,还是站在了宠天戈这一方,他们和一群伴郎一拥而上,大家齐心合力将房门撞开,成功地“抢”到了新娘。 宠天戈抱着荣甜上了车,忍不住将她吻了又吻。 不知道是谁说的,婚礼前一夜,新郎和新娘必须分开睡,这令早已习惯了身边有她在的宠天戈几乎辗转反侧到了天亮,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终于把你娶回来了。” 他带着颤音,小心翼翼地在荣甜的眉间落下轻轻一吻。 后面的环节一个比一个复杂,作为主角的两个人都处于一种如坠云端的感觉,脑子浑浑噩噩的,婚庆助理说什么,他们就乖乖地照着去做,顾不上其他。 宠天戈还好,到了酒店以后,作为新郎,他要去亲自招待一些宾客,能够趁机透透气。 相比之下,荣甜就惨了一些,她到了酒店以后,立即补妆、换礼服、换首饰。宽敞明亮的新娘休息室内,几个化妆师和造型师围着她团团转,伴娘们也忙作一团,唯恐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好漂亮!” 关宝宝咬着手指,有些怯怯地看着如众星拱月般的荣甜,又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韩幽悦,朝她甜甜地一笑。 她现在看谁都像是哥哥姐姐,殊不知,韩幽悦比她还要小一岁,以前都是被她当成小妹妹照顾的那一个。如今,看着关宝宝变成这样,韩幽悦难过得无以复加,但她的心里又明白,醒过来总比在病床上躺一辈子要强。 “你也会这么漂亮的,别忘了,你是蒋斌的未婚妻啊。” 她勾了勾关宝宝的手指,笑着说道。 乍一听到那个男人,关宝宝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老实说,蒋斌平时看起来的确有几分严肃,甚至算得上凶,很多小孩一见到他,都不敢在他的面前嬉笑打闹。 “谁要嫁给他,凶巴巴,臭木头。” 关宝宝用手指卷着小礼服的一截腰带,闷闷地说道。 又过了二十分钟,重新换过礼服的荣甜终于能够坐下来,她身上的礼服款式复杂,需要几个人一起合力才能帮她穿上,裙摆上缀满碎钻,异常华美。 发型和妆容都要跟着做出调整,连佩戴的首饰也要重新换掉,肚子饿得咕咕叫的荣甜只好任由这些人围着自己摆弄,心中感到万分甜蜜的同时,她又忍不住暗暗地去羡慕简若当初和栾驰在国外旅行结婚,直接省去了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只有两个人,自在又随意。 婚礼的几个司仪都是在国内拿过金话筒奖的主持人,受邀的一部分宾客之中,也不乏演艺圈的众多明星,比如唐漪。除了和卫然亲自到场祝贺,他们还带了公司的几个师弟师妹,算是间接地让他们有一个曝光的机会,扶持新人。 因为傅锦凉从中作梗,卫然的公司在前一段时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旗下的金牌经纪人带着手里的好几个艺人一起跳槽,公司内部元气大伤。幸好,最近他又签下了几个新人,初步试水之后,反应还不错,也渐渐地聚集起来了早期的人气。 酒店大厅内,可以说聚集了全中海的权贵。 甚至,有人早就在私下里将这小小的请柬当成了身份的证明,认为谁能够受邀出席宠天戈的婚礼,起码在某种程度上就证明了自己的地位。 尽管已经尽可能安排得周到,但能够来现场的毕竟还是少数,所以,此刻坐在大厅内的,一眼望去,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上去都很眼熟。 而这其中,坐在娘家席位上的荣华珍等人,就无法像在香港的时候那么显赫了。 他们一行人原本是很有几分傲气的,但一见到宾客名单,内心里顿时不约而同地翻腾起来,同时也暗暗庆幸,之前没有对宠天戈表露出不友善的情绪。 “哼,有钱了不起嘛。” 大病初愈的荣珂喝着饮料,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毕竟荣珂和荣甜两个人之间其实毫无感情,而且之前还生出过不少的龃龉,能不见面最好。不过,鉴于现在荣华强在外面的情人已经怀孕,而且还是个男孩,荣珂必须亲自来一趟中海,陪同左右,宣示自己的地位。 原本的天之骄子,险些丧命,而三姑的女儿从不被看好,却能够嫁到宠家做媳妇,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也难怪荣珂现在的心理自然很不平衡,恨不得想要以酒浇愁。 偏偏,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喝酒,来中海之前,医生反复叮嘱他千万小心,以免出事。 “这话是怎么说的?有钱本来就了不起嘛,会赚钱也会钱,才不是金钱的奴隶。不像有的人,为了金钱,甚至能够父子反目,夫妻成仇!” 荣华珍听了荣珂的抱怨,心头火起,立即出声讽刺道。 反正,她是丈母娘,全场最大,谁敢在今天不给她的面子,就是和宠天戈过不去!仗着这一点,荣华珍的上身挺得愈发笔直,眉目间的得意之色完全显露出来。 果然,就连一向溺爱儿子的荣华强也在一旁低声训斥道:“阿珂,大喜的日子,你少说两句!” 作为第三代的长子,荣珏一直没有开口,他带着妻子一起来的,两个人都是比较寡言的性格,和荣甜的接触并不多,此刻只是作为娘家人前来观礼。荣家的另一个女儿荣婷和他们挨着,她也只是拍拍照而已,对婚礼本身并不上心。 总之,荣家人虽然来了十几个人,坐了两桌,但彼此之间并不亲热,对今天出嫁的荣甜也没什么手足情谊。如果不是宠天戈的面子摆在这里,说不定他们索性会集体玩失踪,连来都不来。 “阿珍,这下子你可得意了,有一个这么有本事的乘龙快婿,相信董事会那些人以后也要对你客客气气了。” 眼看着婚礼即将开始,荣华强带着一丝嫉妒情绪,压低声音,对荣华珍说道。 “哪有,我忘不了二哥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不过,董事会那帮家伙也实在狗眼看人低,全都一窝蜂地去巴结阿珏,连大哥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你我。” 荣华珍故意叹了一口气,眼尾瞥了一下隔壁桌。 荣家的小辈都坐在另一张桌上,这一张桌上,只有荣珂一个小辈,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挨着荣华强坐,以免出现意外。 荣华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很快,吉时已到,全场的音乐声渐渐低下去,司仪也举起话筒,宣布婚礼即将开始,请各位宾客尽快入席。 在场的宾客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尽快坐下,趋于安静。 而蒋斌、栾驰、杜宇霄等人则是分别守在酒店礼堂的各个位置,确保安全。 虽然在入场的时候,每一个宾客都是经过了安检系统,确定身份准确以及没有随身携带危险品之后才能入场,但宠天戈还是担心可能会有人混进来,所以格外小心。 他站在舞台一侧,等待着荣甜缓缓入场。 远远地,新娘出现,她走到宠天戈的面前,挽着他的手臂,和他一起相携着一路走上台。童跟在婚纱拖尾后方,不停地抛洒着瓣,在优美轻快的音乐声中,新郎新娘终于走上台,站在司仪的身边。 宠鸿卓的状况不是很好,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还是硬撑着来了。孔袖招一直搀扶着他,二人坐在主桌旁,很多人一见到他,就本能地起身敬礼,老爷子一一回礼,并没有讲话,只是拱手感谢各位的到来。 四个司仪在台上活跃着气氛,台上一侧是伴郎团,一侧是伴娘团,大家簇拥着宠天戈和荣甜,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 “这地上怎么都是水?一会儿新娘踩到了一定会滑倒,快去找个人来收拾一下,动作快点儿!” 站在最靠边位置上的常玖玖看见台下的一块区域洒了水,连忙喊来助理,让她去找酒店的清洁工,马上打扫干净,以免一会儿穿着高跟鞋的荣甜会摔倒,那里是她走下舞台的必经之路。 第三十一章 泼汽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新郎和新娘的身上,除了站在最旁边的常玖玖,暂时也没有人察觉到这个小小的问题。 一听到她的话,婚庆会所派来的助理立即点头,连连道歉,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居然洒了一地的水,她马上就会去叫人过来打扫。 “嗯,快去吧,小心一点儿,总是没错的。” 常玖玖应了一声,虽然婚礼已经开始了,但是她丝毫也不敢松懈下来,神经一直绷着紧紧的,还时不时地用眼睛瞄着荣华珍所在的地方,唯恐她会在今天这种场合下闹出什么情况。 幸好,不知道荣家人是被宠天戈的家世背景震慑到了,还是也碍于自己的娘家人身份不好捣乱,截止到目前为止,那两桌的人都很老实,没有异常。 看得出来,荣珂有些嫉恨,但也不敢声张。 等了一会儿,常玖玖回头一看,见之前的那个助理果然已经领来了一个清洁女工,女工的手上拿着一个拖把,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盖着盖子的水桶,正匆匆赶来。 她朝助理点了点头,示意让人快点打扫干净,荣甜就快要下台了,接下来,她需要再去换一套敬酒服,稍后和宠天戈一起敬酒。 “把水擦干净,万一有人摔倒就糟了。” 助理低声催促着那个清洁女工,然后向四周张望着,生怕被宠天戈发现这里的异常,搞不好会被领导训斥,还要扣奖金。 不过,她也纳闷儿,这里怎么会忽然有一滩水,是谁那么不小心。 正想着,随着台上司仪的几句祝福语,台下一片掌声响起,被伴娘们簇拥着的荣甜朝台下鞠了一躬,然后准备下台去休息室换衣服。 宠天戈则是还要留在台上,接受着几个司仪轮流进行的“狂轰乱炸”,回答一些大家都比较感兴趣的话题,以此来满足众人的好奇心。 几个伴娘挽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带着她走下台阶,身后的助理则是连忙铺展开她身后的婚纱拖尾,以免绊倒。 “小心一些,这里刚才洒了水,可能会滑。” 常玖玖小声提醒着,也不怪她这么紧张,荣甜今天脚上的婚鞋跟高足有十二厘米。因为之前怀孕的缘故,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么高的高跟鞋了,难免会不习惯。 说完,常玖玖向旁边看了一眼,地上的水已经被拖掉了,还有些潮湿,但应该不至于滑倒。 之前那个清洁女工拎着拖把,就站在助理的旁边,还没有走,应该也是好奇,想要留在原地多看几眼。常玖玖原本有心想要让她们两个人向后站一站,犹豫一下,她又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好,显得有些盛气凌人,好像看不起人似的,于是就没有说话,只是挡在最内侧,让韩幽悦等人先带着荣甜走下去。 她刚向里面挪了两步,忽然听见了几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不由得一凛—— 那种呼吸声,应该是一个人在极其紧张的情况下才会发出的声音,很重,很急,还带着一点屏息的味道,像是在暗暗蓄力一样。 常玖玖一个愣神,然后本能地察觉到可能会有危险发生,马上转头去看荣甜,同时一抬手臂,想要把她推到一旁。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能看到一道透明的液体从清洁女工的手中扬出来,尽数落到了荣甜的身上,然后,便是空桶落地的声音,咣当一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一股刺鼻的味道挥发出来,离得最近的几个女人全都变了脸色,是汽油! 怪不得清洁女工提的水桶是有盖的,原来她是想要掩饰那股味道! 还站在台上的人听见声音,齐齐朝这边望过来,宠天戈反应最快,其次便是栾驰和蒋斌,他们马上冲了过来。 “都别过来!” 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再过来,我就烧死她!” 穿着浅灰色制服的清洁女工抬起脸来,伸手将头上的帽子摘掉,露出一张发黄的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众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她丢掉帽子,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那是酒店免费提供给客人的,酒店的工作人员都会随身携带几个,如果有客人需要,可以直接索取。 闻言,宠天戈等人果然收住脚步,不敢再贸然上前。 他已经看出来了,打扮成清洁女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渺。 有那么一瞬间,宠天戈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傅锦凉口中所说的,不一定是林行远,还有可能是唐渺。然而,他只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在今天全力提防林行远这一点上,却忘了还有一个可能比男人更疯狂的唐渺。 为了不被人发现,唐渺特地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深色的粉底液,这么一来,她的脸色看起来灰黄灰黄的,还有些干燥,再加上一身制服,提着拖把和水桶,行走在酒店之中,任谁也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刚刚,她故意就站在出口外,所以,之前那个婚庆助理一出门就看见了她,自然把她带进来,清理着地面的水渍。 “你是怎么进来的?” 宠天戈想要确定这里的安全系统有没有被人攻破,如果有安全漏洞,那么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人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见他竟然没有去理会荣甜的死活,而是一开口就向自己发问,唐渺的脸上流露出惊讶又幸福的表情,握着打火机的手也耷拉下来。 她惊喜地开口道:“你认出我来了?太好了,我还怕自己扮成这么丑的样子,你不会认出来!” 唐渺的声音传到众人的耳中,和卫然一起坐在台下的唐漪也听了出来,这是自己的妹妹!她一惊,立即起身,想要冲过来。 卫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低声喊道:“别过去!万一你刺激到她,一点火就糟了!” 唐漪脸色惨白,看了看他,心里也明白丈夫说的话是对的,唐渺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假如一见到她,勾起了她的不快,她一定会发泄到别人的身上! “怎么办……” 虽然隔了十几米,但她也已经闻到了汽油的味道,差不多半桶汽油,全都浇在了荣甜的婚纱上。一旦着火,她就算手脚并用,都来不及脱掉。 卫然抿紧嘴唇,同样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你是怎么装扮成清洁工的?” 面对唐渺的惊喜,宠天戈继续追问道,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试着先安抚她的情绪。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笑:“我已经住在这里好几天了,已经把这层楼的各个角落都摸清楚了,清洁工什么时候换班,什么时候休息,我都知道。我给了那个女人一笔钱,顶替她打扫两天,她还很高兴呢。” 听了唐渺的话,宠天戈暗暗咬牙。 他可以对今天到场的宾客逐一检查,但却不能对已经入驻在酒店内的客人进行一一核查,尤其还是几天前就住进来的客人。天宠集团旗下的若干酒店,一向以服务质量超越国内其他高级酒店而著称,宠天戈斟酌许久,也没有下令清场,让所有客人离开这里。 “今天是我的婚礼,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可以改天坐下来谈谈。我保证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深吸一口气,宠天戈还在试图和唐渺进行谈判。 假如荣甜的身上不是淋满了汽油,假如不是唐渺的手上握着打火机,他绝对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站在他身后的栾驰轻声开口:“我可以去夺掉她手上的打火机,你试着分散她的注意力,继续和她说话。” 说完,他向后退了几步,从人群中离开,从旁边绕过去。 幸好伴郎团和伴娘团加一起也有不少人,他们聚集在荣甜的周围,栾驰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唐渺的注意,她的双眼还在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面前的宠天戈,表情贪婪地看着他。 “改天就晚了,我不想让你结婚。你那么好,这个女人根本配不上你!你知不知道,你被骗了!她根本不是荣家的千金小姐,她是个冒牌货,这是个圈套!” 唐渺攥着打火机,浑身颤抖着,大声喊道。 一听这话,台下的荣华珍率先坐不住了,荣甜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疯女人泼了汽油,本来就令她吓了一跳,如今又听见这个疯女人竟然开始在人前爆料,荣华珍担心自己做的事情被抖落出去,她立即站起来,尖叫道:“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我可以告你诽谤!别以为我们荣家好欺负,我可以告到你把牢底坐穿!” 话虽如此,她的心里也在七上八下地打鼓:这女人是谁?她怎么知道荣甜是假的?她到底有没有确实的证据? 荣华珍的话显然气到了唐渺,她向前走了一步,距离荣甜更近了一些。 “究竟是谁在胡说八道,谁的心里清楚!坏女人都该被烧死,被活活烧死!女巫死了,王子就不会再被蛊惑,他会爱上公主,从此和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 说完,唐渺举起手上的打火机,故意靠近荣甜,想要看见她的脸上流露出恐惧的表情。 第三十二章 我要烧死你 遗憾的是,荣甜除了看起来狼狈一些,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太过惊恐的表情。 她的胸前被泼了不少的汽油,有几滴溅在了腮边,还没有被揩掉,顺着脸颊往下淌着,一直挂到了下颌,凝成一点。 “请你冷静一些,我不是女巫。而且,就算你烧死我,你也要付出代价的。” 荣甜掀起眼皮,向唐渺看去,从这个女人的脸上,她看到了一种不正常的兴奋神色。再联系到她之前的种种举动,荣甜怀疑,唐渺可能已经疯了。 “代价?我还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被老男人干,还是被狗干?哈哈,我都试过了,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唐渺忽然将上半身靠得更近,手上的打火机也被她用手指抠得咔咔直响,只听她小声在荣甜的耳边说道:“他不是人,他是畜生,他把我玩够了,就把我丢给他的手下,还有那条狼狗……” 被淋了一身汽油都没有她的话听起来更可怕,荣甜蓦地打了个哆嗦,瞪大双眼,脸色变得惨白。 她虽然十分讨厌唐渺,但乍一听到傅老三居然这么对待一个女人,荣甜也不觉间犯起一阵阵恶心的感觉,几乎快要吐出来。 唐渺的声音很轻,旁边的人全都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他们只看见荣甜的反应,众人纷纷猜测着,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都怪你,要是你不缠着他,我怎么会为了那些衣服和包包做那个老畜生的情妇呢?我知道我没有你漂亮,我只能靠打扮,你看我的眼睛和鼻子漂亮吗?我还了好多钱去整容呢,都是照着明星的五官做的……” 唐渺的手抓着打火机,一点儿都没有打算松开的意图,不仅如此,她还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荣甜的脸颊,摸到那几滴汽油,她有些厌恶地收回了手指。 听了她的话,荣甜细细打量着,果然,唐渺的内眼角那里还有着一点点红肿,想必是还在术后恢复期。这种眼部微整形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全变得自然,她经历过,所以比较了解,确定她没有撒谎。 “嗯,很漂亮,等消肿之后就会更自然。” 她一挑眉,尽量顺着唐渺说。 果然,听了荣甜的夸赞,唐渺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得意,但她很快板起脸来,哼道:“我知道你嫉妒我,我现在比你年轻,比你貌美,你实在不配做宠太太。” 说完,她猛地回过头,转身走到宠天戈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只要你现在当众宣布,今天的婚礼作废,以后也不会和她在一起,我就会考虑饶她一命。然后,你娶我,就在今天!” 唐渺试着按了一下手中的打火机,一小簇火苗吐出,吓得众人立即向后退去。 她松开手,朝宠天戈又是一笑:“怎么样?” 宠天戈留意着栾驰的身影,看见他正试着从另一个方向慢慢地接近着唐渺,只是苦于周围的空间有限,离得远,他无法施展,离得近,又怕打草惊蛇。 “这个主意不是特别好,我们应该从长计议,毕竟结婚是大事,如果我要娶你,我怎么会这么草率呢?这岂不是太儿戏了。” 宠天戈摊开两手,表示为难。 站在他身边的蒋斌忍不住小声劝道:“你先答应她,让荣甜先离开这里,反正只是说说而已,让她放松警惕!” 宠天戈皱了皱眉头,他当然不会真的答应唐渺的要求,只是,即便是撒谎,他也不想说出这样的话,尤其是当着妻子的面。 “我不会让她有事。” 他低声说了一句,还是拒绝了蒋斌的提议。 蒋斌知道宠天戈的真实想法,不由得在心中无声地长叹,他看了一眼荣甜,然后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凉凉的小手抓住。他低头看去,才发现关宝宝居然趁乱蹭到了自己的身边,她似乎很害怕似的,主动攥紧了他的手。要知道,在此之前,蒋斌根本无法碰到她的一根汗毛。 “蒋……” 关宝宝一脸委屈,显然是被吓到了,她扁了扁嘴,刚要喊人,蒋斌立即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低低说道:“乖,别说话,一会儿我带你去吃冰淇淋!” 她本来想要挣扎,一听这话,立即不动。 蒋斌几乎吓出一头汗来,假如关宝宝有什么异动,惹怒了唐渺,她将打火机一丢,死的可能不只是荣甜一个人,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其他地方也偷偷浇上汽油或者其他的易燃液体。 “你到底答不答应?你们在说什么?” 见宠天戈不开口,他身后的一对男女却似乎在说着什么,唐渺有些生气,立即大声质问道。 “我说,你的提议我可以考虑、” 宠天戈担心唐渺会迁怒于蒋斌和关宝宝,马上上前一步,向唐渺伸出手来,口中柔声道:“你的脸怎么好像沾到脏东西了?我陪你去洗洗吧。” 他的话令唐渺的脸色又松弛下来,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吗?我故意擦的深色粉底。不过你别担心,只要洗掉就可以了,不会变丑的!”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也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掌中。 宠天戈用余光看向站在唐渺身后不远处的栾驰,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依旧站在原地不动,那只手停顿在半空之中,继续吸引着唐渺的全部注意力。 栾驰也一点头,全身蓄力,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个助跑,半身腾空,只见他伸长一条腿,准确无误地踹中了唐渺的一侧肩膀。 “啊!” 刚要碰到宠天戈的唐渺惨呼一声,手中的打火机应声落地。 她刚一回头,立即被栾驰扭住了两条手臂。他向后一扭,关节发出两声脆响,唐渺嗷嗷直叫,胳膊马上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再也使不上力气。 宠天戈马上脱下外套,按在荣甜的身上,让蒋斌和吴城隽先送她离开这里。 “没事,你先去换衣服,我马上就去找你!” 他快速说了一句,然后将她交到他们二人的手上,让他们迅速离开。 因为浑身被淋满了汽油,婚纱又很难脱掉,身处极大的危险之中,荣甜也顾不上其他,只好叮嘱他要小心,然后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吃力地走向休息室。 “你骗我!” 已经被栾驰制服了的唐渺凄厉地喊叫起来,她瞪着宠天戈,声音嘶哑,不停地诅咒着荣甜,说她是女巫,应该被烧死。 “怎么处置她?” 栾驰哼了一声,冷冷问道。大好的日子,却被这么一个疯女人给搅黄了,别说是宠天戈,连他都憋了一肚子的气。 不过,该怎么处置唐渺,还得是宠天戈说的算,别人不能越俎代庖。 宠天戈刚要开口,坐在宾客席上的唐漪终于按捺不住,她趁机挣脱了卫然的手,满脸是泪地跑了过来,一直冲到他的面前。 “不行,这一次谁也别想给她求情,你也不行。” 他显然知道唐漪放不下这个亲生妹妹,直接开口拒绝,断了她的念想。 唐漪重重地摇头,甩落串串泪珠:“你饶了她吧……我可以把她送走,一定送得远远的,再也不回中海……” 闻言,唐渺尖叫道:“我不走!我不走!凭什么让我走?你也是个女巫,你也该死!你们都该死!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她如同中了邪一样,不停地用脚尖去勾着地上的打火机,还在抱着想要点火烧人的念头。 见状,唐漪打了个哆嗦,后半截话噎在喉咙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也看到了,她的脑子不正常。我答应你,会留她一命……” 话音刚落,唐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力气,竟然从栾驰的怀中挣脱开,她伸出两条已经脱臼的手臂,将那个打火机搂在了怀中。 因为疼痛,她的脸上都是冷汗,身体摇摇晃晃,脚步踉跄。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一步步向后退去,试图和她拉开一段距离,以免被波及到。天知道这个癫狂的女人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你骗我……你们都欺负我……还有你……你也不管我了……你嫌我拖你的后腿……给你丢人……” 唐渺喃喃自语,盯着泪流满面的唐漪,眼中充满了凶光。 “你闭嘴!你的姐姐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的确一直在拖她的后腿,但她却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反而一直疼你爱你,以你为荣!” 卫然一把拉起唐漪的手臂,冷冷开口:“亲人也好,朋友也罢,都是讲究缘分的。你们这辈子有做姐妹的缘分,却没有亲亲爱爱的缘分。放手吧,这么多年来,你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生平第一次,唐漪没有反驳他,而是默默垂泪,任由他将自己带走。 她忍不住频频回头,犹如心头剜肉一般,可唐漪也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唐渺错得太离谱,自己救不了她,反而容易被她一起带入深渊。 见唐漪真的离开,唐渺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她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姐!” 喊完,她踉跄一步,身体一歪,一下子撞到了那个原本装着汽油的水桶。 第三十三章 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 水桶里原本装着将近大半桶的汽油,刚才唐渺将它们泼向荣甜的时候,因为力气不够,只扬出去三分之二左右的量,还有三分之一的汽油留在水桶中。 她绊倒了水桶,里面的汽油尽数流到了两只脚面上。 离她最近的栾驰下意识地惊呼道:“小心!”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抓她,试图将唐渺手中的打火机再次夺下来。天知道,眼下这种情况有多么的危险,假如她不小心按下打火机,一点火苗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她虽然做出了罪无可恕的事情,可在场的毕竟都是有良知的人,无论是宠天戈还是栾驰,都不希望看到唐渺玩火**的一幕。 然而,随着栾驰向唐渺伸出手去,她的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容,口中发出桀桀的笑声,竟然迈出一只脚,成功地绊了他一脚。 栾驰本想从她的手上抢走打火机,以免她烧到自己,哪知道唐漪居然邪恶如此,他索性就地一滚,猛地一夺。 唐渺的手臂已经脱臼,使不上力气,只是勉强地将打火机夹在两只手掌心的中间。栾驰这一夺,先是扑了一空,再次瞄准,他用力一拽,耳边顿时发出“咔”一声轻响,打火机的开关被按下去,火苗噌的一下冒出来,烧到唐渺的手指,她大叫一声,本能地松开手,顺势一抛。 打火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之际,火舌猛地舔舐到了地上的汽油,轰然窜起半米多高的火苗,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唐渺的脚面! “栾驰!” 见状,宠天戈大喊一声,两步冲上前,一把将还倒在地上的栾驰用力向后拖了过来。 他距离唐渺极近,假如不是被外力拖拽,单凭栾驰自己的力气,想必很难在最短的时间内拉开距离,很有可能被火烫到皮肤。 “有没有被烫到?” 因为惯性,两个人都倒在地上,宠天戈喘息着,马上确定栾驰是否有事。 “我没事。” 栾驰咬着牙,低声咒骂道:“这个疯女人……” 说完,他一抬头,眼前的景象异常恐怖,伴随着唐渺的尖利呼号声,周围的人一见到着火,立即发疯一般四处乱窜,试图逃离。 宠天戈飞快地站起来,立即喊来酒店的经理,同时令人去拿灭火设备。 唐渺因为身上沾到了不少的汽油,所以火势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变大了起来,宠天戈飞快地从栾驰的身上扒下他的外套,想要帮她扑灭身上的火。 “小心!这火很难扑灭的!” 栾驰知道宠天戈不想在自己的婚礼上发生人命,也连忙从旁边扯下来一大块桌布,打算上前帮忙。 慌乱之中,有人拿来了若干个灭火器,对准那一团火光,猛力喷射。 然而,火烧得太快,唐渺一开始还能嚎叫着,很快地,她几乎没有了声音,在地上打滚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终于不动了。 灭火器喷出的泡沫渐渐将火灭掉,而地上也渐渐地出现了一个已然烧黑的人形。 几个男人冲上去,一起将唐渺的身体翻转过来,她的衣服已经和皮肤黏在了一起,一部分粘在地上,他们只能用力拉扯着,勉强将它们分离。 “没气了。其实,这么严重的烧伤,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栾驰松开手,低声说道。 他见过很多重度烧伤的病人,生不如死,家人又不舍得放弃治疗,而病人的苦痛则是日复一日,到死才能终止。 宠天戈的脸上全都是冷汗,他的双手都在颤抖,几秒钟以后,他才能勉强说出话来:“只差一点点,死的人可能就不是她,而是别人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站直了身体。 回头一看,宴会厅里的客人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被疏散开,到处都是碗筷的碎片,触眼可及,皆是混乱。 这场婚礼还是不可避免地搞砸了,宠天戈不免有些懊恼。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死了,他无处可以发泄心头的怒火。 荣甜换好了衣服,在吴城隽和杜宇霄的陪伴下闻讯匆匆赶来,蒋斌留在休息室,照顾着那几个同样惊魂未定的伴娘。 她看见有人正在向外抬着唐渺的尸体,不禁捂住了嘴。 “怎么会这样……” 荣甜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不由得扑入了宠天戈的怀中,心情复杂地问道。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耐着性子,轻声解释道:“这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的……别害怕,不会有事的……就是婚礼没有办法继续了……” 说完,宠天戈扳着荣甜的肩头,一脸愧疚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还是大意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吓到你了。”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派人将唐渺的尸体送走以后,所有人都返回宴会厅,看着一地狼藉,默然不语。刚走到停车场的唐漪听到唐渺被烧死的消息,当即晕倒,被卫然送往医院,目前情况暂时还不明。 宠天戈主动报警,等待着警方的到来。 庆幸的是,整个事件发生的时候,固定在宴会厅里的几台摇臂摄像机一直都在工作,完整地拍摄下来了当时的情况。警察赶来之后,照例给每个人都做了一份笔录,然后将全部的摄像资料带走,回去调查。 有蒋斌在,那些警察也不敢对宠天戈和栾驰太不客气,事情也不至于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何况,在场的数百双眼睛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唐渺蓄谋杀人在先,最后却因为发生意外,导致了她自己的死亡。 “出门之前,简若还让我拍婚礼的小视频传给她看,这下可好,别说小视频,连个毛都没有一根。” 往嘴里塞了一根烟,栾驰顺手给几个男人发了一遍烟,拿起打火机,他忍不住又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手似乎有些抖。 众人沉默着,每个人的心中似乎都有无限感慨,却又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抽完了那根烟,宠天戈冷静地发话:“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我们总不能把那些客人再抓回来,让他们继续坐在这里参加婚礼。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少,警方那边,荣家那边,还有在场的那些客人,全都要一一处理。我们各自行动吧,尽量把这件事压下去。” 他说得不错,到场的宾客足有几百人,想要把每一张嘴都堵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明确了各自需要去处理的事情,大家纷纷离开,杜宇霄夫妇和常玖玖留下来善后,其余的伴娘则分别被送走,栾驰也赶回家中,陪着还在坐月子的简若。 打完了一通电话,蒋斌一转身,就看见关宝宝怯怯地看着他,手上拿着她自己的包,似乎可以走了。 “别害怕,我送你回去。” 自从她清醒以后,就和闻讯赶来的父母一起住在蒋斌的家中,而他则是住在单位的宿舍里,每天早上回家陪着她,想要和她培养感情,但几天来收效甚微。 “你答应我的,吃冰淇淋。” 关宝宝撅了撅嘴,提醒着他,可千万不要食言。 蒋斌这才想起,连忙点头,带着她一起离开酒店。 众人走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宴会厅,宠天戈紧皱的眉头一直也没有舒展,他在脑子里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完整地重复了一遍,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几乎可以确定,唐渺做出这种事,其实应该是受到了傅锦凉的撺掇,甚至很有可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可宠天戈没有证据,唐渺也死了,死无对证,傅锦凉完全可以推说对一切都不知晓。 但她不可能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他笃定。 荣甜轻轻走过来,递给宠天戈一杯热水:“喝点水吧,你的嘴唇都起皮了。” 大概是上火,才几个小时而已,他的嘴唇就干得快要裂开了,看得她一阵心疼。宠天戈接过水来,吹了吹,大口大口喝着,他的确是渴了,心里像是着了一把火似的。 她在一旁坐下来,也不开口,只是陪着他。 “我真后悔,其实我应该有所准备的。可惜的是,我没有想到要防备的人是她……” 握着水杯,宠天戈低声开口,依旧陷在自责中。 荣甜挑了挑眉,脸上也多了一丝疑惑不解的表情:“嗯?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今天可能会有意外发生,所以才那么谨慎?” 在今天之前,她甚至还一度觉得,宠天戈太过神经质了,几乎要把婚礼的安全警备提升到最高,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是,我本以为,林行远会来带你走,所以防备的重点发生了偏差。” 宠天戈自嘲地说道,哪知道,对方压根没有露面,他明明已经提前把请柬送到了蒋成诩的手上,林行远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在今天结婚。 荣甜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因为他的话而倍感惊讶。 她失声问道:“他来带我走?你以为呢,他想要带我走,难道我就真的会走吗?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宠天戈自觉理亏,轻轻握住荣甜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这么自卑了,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的同时,你也爱我。” 她哭笑不得:“那你说,你打算怎么让全世界知道?” 第三十四章 去世 宠天戈眨了眨眼,沉静多时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狡黠的神色,他紧盯着荣甜,薄唇轻启:“让你知道就可以了,因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啊。” 她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心中更加哭笑不得。 当然,也更加甜蜜。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攥得荣甜的手指都有些疼了,可她不愿意抽出来,宁可被他这么捏着,疼也开心。 “唐渺的事情,你打算怎么收尾?你说,唐漪会不会有事?听说她直接昏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有个这样的亲妹妹,也是愁人,我看得出来,她对唐渺真的很好。” 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荣甜的心头再次被阴霾所笼罩。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次是意外,而且是她杀人未遂在先,打火机也是她自己按下去的,我们也尽到了义务,没有袖手旁观,甚至还在第一时间扑灭了火势。于情于理,唐渺的死都怪罪不到任何人的头上,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的心狠手辣,想要烧死你!” 宠天戈越说越气,从动机上来看,唐渺完全是死不足惜,想害人,结果害了己。 荣甜点了点头,也不再开口。 被人泼了一身的汽油,那种滋味儿的确恐怖,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才勉强没有被吓得当众丢人。如果是胆小的女生,保不齐会当场尿失|禁,甚至直接厥过去。 两个人在酒店里休息了一会儿,刚要准备回家,宠天戈接到了孔袖招的电话。 “你爸爸不太舒服,刚才昏迷了,医生正在抢救中。” 因为早就知道宠鸿卓时日无多,离开人世也是早晚的事情,所以孔袖招表现得还算平静。 婚礼上出现意外,她和保镖第一时间带着宠鸿卓从酒店撤离,他在车上就已经服下了一粒特效药,这才勉强坚持回到了医院。 听了孔袖招的话,宠天戈告诉她,自己马上就到。 “快走!” 荣甜猜到是宠鸿卓的情况不妙,拉着他一起快步走进电梯,二人匆匆赶往医院。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孔袖招一个人在走廊里踱着步子,一见到宠天戈和荣甜,她终于长出一口气,似乎轻松了许多。 “我真怕你们过不来。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吗?” 孔袖招忧心忡忡地问道,她和宠鸿卓离开得比较早,还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此刻一见到荣甜,她就知道没有出事,所以才感到庆幸。 “我爸还没出来吗?” 宠天戈顾不上和她说唐渺的死,只是紧盯着手术室的门,着急地问道。 “进去之前,医生和我说,让我做好思想准备……你爸能拖到今天的婚礼,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说真的,看着他每天那么痛苦,我真想做个坏人,让他别再遭罪了……” 孔袖招哽咽着,用手捂着脸。 荣甜上前,抱住她,让她靠着自己。 “我明白,我爸临走之前的这些日子,有你陪着他,想必他是很高兴的。作为子女,我不够孝顺,不能陪伴左右,你承担了很多。” 说着,宠天戈也上前一步,握住了孔袖招的一只手,重重地向她点头,示意她不要太难过,要接受眼前的事实。 等了许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推开。 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面色黯然:“抱歉,我们尽力了。他的癌细胞已经全都扩散了,打开腹腔之后,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去世时间是……”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助手,按照记录,缓缓地报上离世时间。 几秒钟之后,孔袖招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扑向缓缓被推出的宠鸿卓。他面色肃静,并不像是经受了巨大的痛苦,表情也不狰狞,盖着雪白的床单,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请节哀顺变。病人的情况,想必你们也都有了心理准备。到了晚期,病人其实也是很痛苦的,我们就姑且认为他不再承受痛苦,得到了彻底的解脱吧。” 见状,医生安慰了几句,然后离开。 话虽如此,但作为宠鸿卓的枕边人,孔袖招还是险些哭晕过去。 宠天戈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两个眼圈也红了,声音哽咽道:“让我爸安心地走吧,都别哭了,他最讨厌有人哭。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忘了因为什么,我刚哭了两声,就被他狠狠地骂了好半天……我真希望他现在还能再骂我一顿……就像以前那样……” 闻言,荣甜也伤感得捂住嘴,心生悲凉。 有些事情,即便早早预料得到,但是当它真的发生的那一刻,还是会令人感到万分痛苦。大家都知道宠鸿卓扛不了太久,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那种锥心的疼痛还是席卷了孔袖招,令她痛不欲生。 她还年轻,未来还有几十年,或许只能依靠着过去的回忆来度过余生。 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宠天戈的婚礼毁了,父亲又去世,这两件事前后接连发生,令他整个人都十分消沉。 荣甜没有过多地安慰他,只是保持着安静,陪在他的身边。 和殡葬公司的人谈完之后,二人将孔袖招安顿好,然后才返回家中。 栾驰和简若都没有睡,一直等着他们。 “出什么事了?” 一见到两个人的脸色,他就知道情况不妙,栾驰还以为是唐渺的死又扯出了什么麻烦,口中急急问道。 荣甜朝他摇摇头,轻声回答道:“我公公去世了,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果然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栾驰也立即说道:“节哀顺变。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你们尽管张口,我一定全力以赴。” 宠天戈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感谢,然后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上楼了。 “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去看看他。” 荣甜快步跟上,她虽然知道宠天戈不至于做出什么傻事,但也不太放心,必须时刻跟在他的身边,以免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放好了洗澡水,将干净的睡衣放在一旁,然后让他来泡澡。 宠天戈很配合地走进浴室,却没有直接脱衣服,而是轻轻抱住了她,将上半身都靠在荣甜的身上,头深埋在她的肩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似乎湿湿的。 他哭了。 也许,很多父子都经历过长达数年的冷漠相对,当两个男人之间产生误会的罅隙,如果能有母亲从中调解,情况可能还会好转。而在宠家,母亲的角色缺失了太久,坚冰无法融化,反而越冻越结实,越来越相似的父与子习惯性地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一直到再也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这些年的爱与愁。 “我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告诉他,其实我没有那么恨他……” 说完,宠天戈用力在荣甜的衣服上蹭了一下,多少还是想要掩饰一下自己内心的脆弱。他其实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这样的一面,然而她毕竟是他最信任的人,假如在她的面前还不能够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绪,他真的会崩溃。 “他是知道的,要不然怎么会高高兴兴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别难过了,爸爸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在你的心里,永远有一个属于他的位置。” 荣甜摩挲着宠天戈的头发,柔声安慰道。 她比谁都清楚,宠鸿卓一开始有多么讨厌自己,不满意她来做宠家的儿媳。然而,她最终还是搞定了这个难对付的老头子,不仅让他高高兴兴地迎她进门,甚至还大手一挥,连名下的房产都全部赠予她,就怕儿子以后欺负他们母子三个人。 “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待一会儿。” 他闷闷地开口,实在不想动,也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 荣甜给宠天戈擦了背,哄他上了床,好不容易确定他睡了,她才去隔壁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也去洗澡。等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已经睡熟,似乎是太累,一向安静的宠天戈甚至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她关了灯,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 虽然这样的洞房烛夜有些令人感到不适,不过,荣甜还是长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紧绷一整天的神经放松下来。这一招果然好使,想必宠天戈之前也是如此,只要精神上稍一放松,马上就能睡着。 荣甜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很明显,宠天戈也是迷迷糊糊的。他拿起手机,一掀被子,果断下床,一边向外走,一边接起来,似乎是怕吵到她。 不过,荣甜还是醒了,情况特殊,也不能再睡,她马上起来,快速洗漱了一番。 从天蒙蒙亮开始,宠天戈的手机就不停,全都是族里的亲友打来的。对于姓宠的人们来说,宠鸿卓去世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和结婚不一样,很多人一定会赶回来,出席他的葬礼。 夜昀夫妇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他们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建议取消接下来即将在澳洲举办的第二次婚礼,说什么也不让小两口离开中海,改为他们飞回中海,送宠鸿卓最后一程。 第三十六章 坐稳头把交椅 对于妻子莫名其妙地就认了一个干女儿的事情,夜昀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向来疼爱妻子,很少会持反对意见。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再多一个小袄也无妨。 更不要说,小舒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成了众人眼中的的确确的小公主,享受着众星拱月般的待遇。 离开之前,冯萱恋恋不舍地拉着简若和荣甜的手,她还将脖子上戴的一块玉佛摘下来,套在简若的颈上,口中念叨着:“干妈没有准备,下次给你带礼物来,这个你先收着。” 简若知道,那是母亲当年出嫁的时候,娘家人给她的陪嫁物之一,且不论本身的价值,单单是意义就十分特殊。 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荣甜急忙按住她的手,低低开口道:“收着吧,这是妈妈的心意。” 虽然抢走别人的亲生父母并非是她所能决定的事情,也并不怪她,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想办法为他们来创建一些多见面的机会,作为对他们的一种补偿。 简若明白她的心理,于是点点头,向冯萱道谢,收下了礼物。 亲自将夜昀夫妇送上车,目送他们离开,宠天戈伸手揽住荣甜的肩膀,轻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好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她倚靠着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果然是再了解自己不过的,非常清楚她的内心,而且想办法来帮助她达成所愿。 “对了,老公,唐漪怎么样了,你有没有联系卫然?” 荣甜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有些担忧地问道。 得知妹妹的死讯,唐漪当场晕倒,醒来之后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出于各种原因,宠天戈和荣甜没有去看望她,以免再一次引起她的情绪波动,只能通过卫然来了解她的情况。 “我打过电话,她不是很好,被刺激得有些情绪失常,据说这些天都要靠着服下安眠药才能入睡,醒着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我已经让王琳达过去了,看看能不能有所帮助。” 宠天戈很了解这么多年来,唐漪是怎么给妹妹擦屁股的,她被亲情吃得死死的,一方面是由于二人从小就没了父母,相依为命地长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作为公众人物,不可能抛下妹妹不管,也担心因此而受到大众的诟病。 道德枷锁越来越重,压得唐漪就要喘不过气来,而就在这时候,唐渺选择了又一次作死。 她很清楚,她怪不了宠天戈和荣甜,但也接受不了妹妹的惨死。每一次只要闭上眼睛,唐漪似乎就能听见她在火中的惨叫,一声又一声,令她无法入睡。 “嗯,这种时候还是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尤其王琳达当时也在事发现场,对情况也比较了解,适合对症下药,试着解开她的心魔。” 荣甜点点头,有王琳达在,她就放心多了。 倒是宠天戈似乎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继续追着她询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和王小姐认识的?你也是她的心理咨询客户之一?” 荣甜转身,下颌扬起:“你怀疑我有心理疾病嘛?我只是找她聊一聊而已。她是张律师的表姐,而且,她和荣家也有一点关系。” 说完,她将王琳达的身世简单地告诉了宠天戈,令后者非常惊讶。 “这么说的话,王小姐其实是他们几个人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当初在荣家工作,其实是想要去看一看自己的父亲?荣华强他们几个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吧,要是知道了,以他们的性格,非要大闹起来,绝对不允许有私生女找上门来!” “是啊,王小姐的母亲当初被爱情迷惑了心智,咬牙生下了这个女儿,独自抚养长大,也吃了很多苦。她后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跑到香港,我猜原本可能也是抱着认亲的念头。但当她看到了荣家发生的太多丑事,为了不卷入其中,所以就没有公开这件事。荣鸿璨去世后,她就离开了香港,来到中海,从事自己的本职工作。” 荣甜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觉得这件事还是要继续瞒着荣华珍。要是被她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来什么天翻地覆。 婚礼结束后,荣珏等人已经先行离开,荣华强和荣华珍正好要留下来参加一个港商会议,荣珂也跟在后面,不肯返港。他有自己的小九九,虽然那个秘书能够生下男孩,但等他长到能够接手家里的生意,也得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一切都很难说。 婚礼的第二天,宠天戈专门去找了荣华强和荣华珍,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总之,荣家人对于婚礼上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并没有传到香港去。 “离开是好事,荣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每个人的屁股后面都黏着一坨屎。要是让那些小报记者知道这件事,又要大做文章。” 他想了想,也点点头,觉得王琳达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才不在意荣家的那摊子事,我现在只怕唐漪的精神受刺激。你知道的,上一次傅老三拿淫媒大做文章,她的神经已经很脆弱,这一次恐怕更糟糕,我怕她缓不过来……” 荣甜喃喃道,她真的不想看到这样一颗明星即将陨落。 不过,她怎么都想不到,唐渺的情况变得这么不可控制。之前在唐漪的婚礼上,荣甜就察觉到了她有些古怪,但她只认为那是小女孩的嫉妒,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单纯了。 “唐渺说,傅老三折磨她,羞辱她,玩弄她。我想,这可能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想最后一次去争取一下自己想要的幸福,就是你。” 她掀起眼皮,有些感慨地说道。 宠天戈沉默了一下,还是叹息道:“我从来都不可能是她的幸福。她被唐漪保护得太好了,又任性跋扈,傅老三将她拿捏在掌心中,她受不了又逃不开,最后只能走向绝路。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这个人才是最恶毒的。她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时刻躲在暗处观察着。” 荣甜很聪明,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傅锦凉?嗯,我猜是她在其中牵线,让唐渺认识了傅老三,当她陷入那种纸醉金迷中不可自拔,越陷越深,最后只能走上一条不归路。” 她说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宠天戈暂时不打算告诉荣甜,以免她太过担心。 他看得出来,傅锦凉现在已经不仅仅只是想要报复自己,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让那些曾经鄙视自己的人,特别是傅家的人自抽耳光。 而她现在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她拿着夫家的钱,和傅老三一起进行投资,回报丰厚。傅锦凉俨然已经成了这一代之中最炙手可热的红人,连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都派了秘书来约她一起共进午餐。 这些变化,令傅锦凉感到畅快,也更令她感到金钱是多么的重要。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再一次回到原来的境地,绝对! 几天之后,夜昀夫妇离开中海,返回澳洲。 他们反复叮嘱,等简若坐完月子以后,他们两对小夫妻一定要结伴去澳洲玩一玩,孩子就交给他们帮忙带,一定养得白白胖胖。 送走他们以后,栾驰也在研究着,打算等简若一出月子,就带着她们母女返回在国外的家。 “红蜂的事情暂时还没有结论,你确定就要走?” 出于保密原则,栾驰没有将自己和尹子微的对话告诉给宠天戈,至于红蜂的身份,他也没有多说,只是说情况暂时得到了控制。至于那些工厂的爆炸,红蜂自然早就准备好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完全不会被人找出破绽。 伊凡·洛维奇客死异乡,这在整个家族中无异于是一个重磅消息,很多元老级别的人物都不肯相信,甚至还有人提出,一定要杀到中海,血债血偿。 “好啊,要去你去,我马上给你调一队人马,保证个个都是精英。” 安德烈·洛维奇作为伊凡·洛维奇唯一的儿子,作为成功拿到了新型毒品完整配方的有功之臣,作为德尔科切夫家族中唯一一个能活着从“铁翅营”里受训出来的勇士,他理所应当地继承了父亲的位置。 此刻,他坐在主位上,脸上的神色足以睥睨一切。 一听这话,那人立即闭嘴。 中海并非属于他们的控制领域,那里的情况更加复杂,而且,就连伊凡·洛维奇都死在那里,这里的人没有敢自认为比他还要小心谨慎的。 至此,没有人敢再质疑安德烈·洛维奇的任何一个决定,他稳稳地坐上了头把交椅,且马不停蹄地开始清除异己,用最快的时间铲除了一大批伊凡·洛维奇的心腹。 “我知道红蜂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但舒也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我不是嫌这里的环境不好,这么多天来,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夫妇,可毕竟不能一直打扰你们,你们刚新婚……” 栾驰有些窘迫地说道,宠天戈近来只差没有把“欲求不满”四个大字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第三十七章 出国治疗 一下子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宠天戈尴尬地低咳一声,急忙掩饰着。 见状,栾驰反而恢复了正常,拍了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取笑道:“真是辛苦你了,我们尽快离开,你就不用再憋得一张脸都发青了。啧啧,你别说,近距离一看,还真是有点儿青呢!” 宠天戈笑骂着,推开他的手,两个人走到门外去抽烟。 自从家里有孩子,男人们被严令禁止在室内吸烟,他们只能鬼鬼祟祟地躲到外面,然后还要大嚼口香外加仔细洗手,以免残留下尼古丁的味道,引起三位大小公主的强烈不满。 栾舒也虽然才三周不到,但其地位超群,成功地凌驾于宠家的两位公子之上。宠靖瑄特别喜欢她,她似乎也很喜欢宠靖瑄,醒着的时候总是要他抱着自己。 宠靖瑄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好,即将成为一名小学生。经过宠天戈和荣甜的一番细致商讨,他们还是决定将他送到了一所国际双语小学,也就是俗称的贵族学校。 在夫妻二人看来,有钱不是他们的错误,也无需因为流言蜚语而放弃对子女的教育。越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就越要掌握更多的技能,越早承担起自己肩上的使命。 “你们要走,我也不拦着,正好,你们可以和蒋斌一起结伴走,他打算带关宝宝去国外治疗,国内的医疗水平还是有限,去国外碰碰运气。” 站了一会儿,宠天戈低声说道。 关宝宝的情况,大家都已经听说了,人人唏嘘,都觉得她和蒋斌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了。每一次看见希望,然后就是巨大的绝望,一连几次,皆是如此,就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他们的命运。 “嗯,我会陪他们一阵子的。只要找到合适的医院就好,反正你有钱,不用担心医药费,慢慢治,总会好起来的。” 栾驰用手肘拱了拱宠天戈的胸膛,口中揶揄道。 说完,他先笑了。 “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还要跟你说。假如有一个叫尹子微的人来中海找你,你一定要尽可能地给他帮助,但前提是确定他没有在玩你。很抱歉,我之前告诉过他,以后有事可以来找你帮忙。” 栾驰说完这几句话,马上向后退开两步,以免宠天戈会揍他。 要不是他反应足够快,一定会挨揍。 宠天戈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臭小子,你甩锅的功力倒是越来越好了!那是你的人,出了事干嘛来找我?难道我是保姆吗?” 栾驰嬉皮笑脸地回答道:“你当然不是保姆,你是特别有钱的保姆。再说了,只要是在中海,还没有你搞不定的事情,找你比找那些老干部有效多了,省时省力,不是吗?” 他生怕宠天戈真的生气,所以又向一旁跳了几米远,确定自己处于安全区域,这才站稳。 哼了一声,宠天戈实在懒得和他吵,摇摇头,转身就要进门。 见他连问都不问,栾驰反而着急起来,他也不害怕挨打了,几步窜过去,急吼吼地问道:“你怎么都不问问具体情况?虽然我们是有保密原则的,不过,假如你强迫我,在这种非常情况下,我还是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的!” 他倒是想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在圣彼得堡发生的事情全都说给宠天戈,但碍于有保密原则的束缚,栾驰不能主动犯错误。不过,在他们的保密手册上也有一条,那就是当性命受到严重威胁,所持有的机密又不足以达到一定级别的时候,可以通过适当的方式来变通处理。 所以,栾驰现在巴不得宠天戈抓着他的衣领,问个究竟。 哪知道,宠天戈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神色:“我去给我儿子冲奶粉,让开。” 吃瘪的栾驰只好讪讪地退到一旁,这件事毕竟是他理亏,看人家的脸色也是意料之中。 很快,又过了几天,简若终于度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月,彻底解放。不过,因为还要继续喂母乳的关系,她无法像荣甜那么潇洒,在饮食方面还要继续注意。 而这一个月里,蒋斌和关宝宝的关系却依旧没有太大的进展:一个是天生的闷葫芦,除了和工作有关的事情,他一概都不是很擅长,寡言少语的。一个则是懵懵懂懂的,还拿自己当成小孩,因为不用再上学和考试而整天欣喜不已,却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原本,蒋斌试图让她再捡起原来的设计工作,但关宝宝的父母不同意,他们怕女儿太过劳累,宁可让她闲在家里。 好在,工作室这几个月已经渐渐地走入正轨,即便她这个老板不在,品牌也是在正常运营的,第一批独立设计的产品已经于上月在某电商平台上正式上线,销量还不错。 “出国?为什么要出国?我爸我妈呢?” 关宝宝十分不解,拽着蒋斌的衣袖,摇晃个不停。 她现在虽然已经不排斥和他单独在一起,但还是做不到像从前那么亲密无间,蒋斌偶尔想要亲吻她一下,关宝宝也是马上闪开,露出警觉的表情,这令他十分痛苦。 “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当成是一次度假。和我一起出去玩,你觉得不好吗?” 蒋斌抬起手,试着轻抚着关宝宝的脸颊,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但终于还是没有像之前那样躲开他的触碰,而是任由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痒痒的。 想了想,她摇头道:“不好,不好!” “哪里不好?” 关宝宝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可她就是觉得不好,眼前的这个男人令她觉得很有压迫感,他就像是一座山一样,令她十分紧张。 不过,他对自己却是有求必应的,无论是吃冰淇淋,还是打电动,他从不反对。 这么说的话,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差。 “我真的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吗?” 她抬起手和脚,又跑到镜子面前,左右扭动着身体,前后照着。 从前读过一篇童话,叫做返老还童,关宝宝很喜欢那个故事,一直盼望着几十年以后,自己一觉醒来,从一个头发白的老太太变成一个可爱的少女。 但现在,情况完全反过来,她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一转眼,竟然成了一个就快要三十岁的女人。 “是,你不仅是个大人,还成了一个设计师,你从小就想做一个设计师,设计出各种各样漂亮的首饰,把每个女人都打扮成漂亮的公主。” 说完,蒋斌掏出手机,登录淘宝,点开她从几年前就开始做的那个原创首饰店铺。因为成立了工作室,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品牌,淘宝店的生意比原来更好,每天都会卖出几百件,排名也在同类店铺中越来越靠前。 “你看,这是你的个人品牌,这是你的事业。你真的忍心放弃它吗?你不在的日子里,你的员工们还在继续经营着这家工作室,但它不能一直没有你。” 他把手机递给关宝宝,让她看清楚。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瞪大双眼,看着屏幕上的一张张精美图片。 “生活永远都是很辛苦的,如果你没有察觉到辛苦,那一定是有人在为你承担这份辛苦。你的父母,还有我,都希望你能好起来。我们去国外试一试,假如真的只能这样,那也不会遗憾,你说呢?” 见关宝宝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蒋斌顺势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 终于,她点了点头。 劝服关宝宝和自己一起出国,接受治疗,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在此之前,医生将她的大脑检查结果邮寄给了外国的脑科神经专家,对方表示不排除有好转的可能,但必须让患者本人亲自来接受新的检查和治疗。 所以,接下来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谁都不知道。 “那我答应你,试一试……” 关宝宝咬着嘴唇,看起来十分乖巧,她把手机还给蒋斌,又忸怩地问道:“我想吃冰淇淋!” 他接过手机,马上拒绝:“不行,你生理期就快到了,不能吃冷的。” 她一听,顿时嘟起嘴:“为什么?生理期怎么了,为什么那么烦,除了不能吃冰淇淋,还不能做什么?你一口气说完,免得我下次再想做什么,你又说做不了!” 蒋斌表情一滞,脸上明显泛起可疑的红晕。 他尴尬地低咳一声,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说道:“不能吃冷的和辣的,不能碰冷水,不能着凉,不能熬夜,也不能……” 说到这里,蒋斌忽然顿住,想想这种话不能和现在的关宝宝说,他立即住嘴。 哪知道,她瞪着眼睛,追问道:“还不能怎么?你说呀,吞吞吐吐的,不像个好人!” 说完,关宝宝气愤地向前一挺胸,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充满诱惑力。蒋斌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但眼神却控制不住地落在那道深深的丘壑上。 她穿着一字领的紧身上衣,锁骨下方的肌肤都露在外面,又白又滑,细瓷一样。 第三十八章 生活是难解的试卷 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关宝宝略瘦了一些,而且因为不晒太阳,她似乎更白了,看上去具有一种柔弱的美感。 蒋斌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她倒是拿自己当小孩,可他不能! 他并不是一个好|色纵欲的男人,但欲望这东西一旦破了闸,就很难再像以前那样,蒋斌也不例外。从前的关宝宝热情又主动,而他也是食髓知味,两个人自然是一拍即合。 谁知道,天意弄人。 “那个……我一会儿会去找你爸妈,说一下这件事。” 蒋斌强忍着快要涌出鼻血的冲动,连连后退,朝关宝宝摆了摆手。她眼睛一亮,顺势握住他的手,摇晃不停,口中乞求道:“那我喝可乐总行吧?常温的!” 他只觉得她的小手异常柔软滑腻,指尖扫过自己的掌心,带来一阵阵微麻的痒意。 虽然性格内向,但蒋斌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证明他想要她。 “可乐……不行。但是喝别的,我可以考虑一下……” 蒋斌故意慢悠悠地说道,他一边说还一边将关宝宝向卧室的方向带。每天的这个时候,关爸爸都会下楼买菜,顺便在小公园看人下象棋,而关妈妈则会在客房看那种苦情女人剧,偶尔还会跟着哭,全情投入,根本顾不上其他事情。 所以,大灰狼诱拐着小白兔,打算一点点把她吃掉。 “喝别的?喝什么?好喝吗?” 关宝宝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眨着一双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看得蒋斌心头火气,索性双臂一揽,将她抱在怀中,低声呢喃道:“好喝,你以前最爱喝……” 她被他下巴上的胡茬扎得十分难受,自然左扭右动,不肯老实地待在蒋斌的怀中。不仅如此,关宝宝还拿两只小手胡乱地在他的胸口上撕扯,可她的小力气完全不具有任何挣脱出来的可能,反而把男人压抑多时的欲望给彻底撩拨得愈发深沉。 “听话,乖乖的,我会让你很开心,很舒服的……” 蒋斌发出愉快的笑声,反正,他不会放弃她,而她也一直都是他的,那么他现在向她讨一点甜果子吃,也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他立即大步走进卧室,还不忘小心地将房门反锁。然后,蒋斌将怀中的女人轻轻丢进柔软的大床上,那是他们度过无数次甜蜜时刻的圣地。 “啊!” 关宝宝刚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被蒋斌用嘴堵住了嘴,她瞠大双目,感觉到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然而,那种柔软的感觉却令她感到十分的熟悉,而且她发现自己并不反感他有些凉的嘴唇。于是,她试着伸出一点点舌尖,舔了一下,飞快地想要躲开。 “嗯?” 蒋斌没有想到她居然也会依从身体本能的反应,主动对他进行这样的诱惑,他微微愣了一秒钟,然后在关宝宝成功地离开之前,彻底地降服了她。 “我、我不玩了!” 她气喘吁吁,还以为自己是在和他闹着玩,可手脚被压制住了,她动也动不了,只能求饶。 “不玩?你以为我和你之间,就永远都是你来决定吗?你不是胆子很大,敢追我吗?那你倒是追到底,别半途而废啊!” 蒋斌一边扯着身上的衣服,一边小声喊道,听得关宝宝一愣一愣的。 她好像明白了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可奇怪的是,她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期待。纠结了半天,关宝宝把眼睛一闭,小脸扬起,把嘴巴完全嘟起来,向他再一次索吻。 她不反抗的样子,反而令蒋斌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关宝宝犹如小绵羊似的柔顺,他一点点俯身,终于啄住那一点樱唇,热烈地亲吻了下去。 迷蒙中,她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低语,又察觉到他的手正在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让我爱你……” 关宝宝用细若蚊呐般的声音轻哼道:“什么?” 身上的男人不再解释,只是用行动去让她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三天后,栾驰和简若带着刚满月的小舒也,以及蒋斌和关宝宝,一起从中海出发,他们将前往美国,虽然落地的城市不同,但可以在路上做个伴。 宠天戈和荣甜亲自去送他们,几个人在机场都有些依依不舍。 “有时间我们在珀斯集合,你们一定要去。” 荣甜再三叮嘱着,想要让夜昀夫妇多看几眼他们的亲生女儿。 简若点头,表示明白。 似乎知道要走,她怀中的舒也哭了起来,两只小手紧握成拳,来回地挥着,怎么也不肯在母亲的怀抱中安睡。 “肯定是要瑄瑄抱,这一个月,她都和瑄瑄混熟了,估计还不适应呢。” 低声逗了几句,简若无奈地说道。 说完,就好像要印证她的话一样,舒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好像在找人似的。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人,她小嘴一扁,顿时哭得更凶了。 看着女儿所表现出来的丢人行为,一向骄傲的栾驰也顿时垂头丧气起来,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自己的小公主千万不要被谁家的儿子拐走,特别是宠天戈的儿子! “时候不早了,快哄一哄孩子,准备登机。” 宠天戈看了一眼时间,轻声说道。正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况现在的交通这么发达,想要见面还是很方便的。 二十分钟以后,一架飞机从中海机场起飞,慢慢攀升至蓝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站在候机楼的落地窗前,荣甜依靠着宠天戈而立,贴着他的胸口,她仰头看着天空,口中轻声问道:“你说,栾驰会不会顺利完成任务,宝宝的病会不会被治好,我们以后会不会过上平静的生活?” 她的一系列问题,逗笑了身后的男人。 宠天戈的胸膛一阵起伏,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他无奈地回答道:“虽然你这么信任我,令我很高兴,可我毕竟不是老神仙,能掐会算,可以回答上来这么复杂的问题。” 荣甜转身,郁闷道:“这些问题真的很难吗?” 他佯装思考,几秒钟后才点了点头:“很难,真的很难。生活就是一张难解的试卷,有时候考的题目全都是你不会的,而你事先准备的那些一个字都没有考。有时候你以为自己答得很不错,可成绩一出来却傻了眼。还有时候你会发现,就算准备充足,分数漂亮,那也没有用,因为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你。” 说完,宠天戈摊摊手:“你说,难不难?” 被他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荣甜不禁哀叹道:“那岂不是说,只要活着,就没有一天是舒心的日子了?怪不得简若要给女儿起名叫‘舒也’,原来能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见她如此沮丧,宠天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就是因为生活这么难,所以才要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虽然难度并没有降低,但总归是能够让自己拥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快乐,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 想想也是,荣甜很快释然了,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和他一起离开。 唐渺和宠鸿卓两个人的意外离世,将婚礼之后的计划都打乱了。原本,宠天戈除了要带着荣甜去澳洲举办第二场婚礼以外,还打算度一个长长的蜜月,好好地多陪她一段时间。但现在,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只能把这个计划先放一放,尽量在近期内保持低调。 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各自的工作,一切走上正轨。 凭着宠天戈的面子,荣甜的公司毫不吃力得贷到了一大笔款项。眼看着有天宠集团那么大一尊真佛在背后撑腰,那些人不怕借钱给她,反倒是怕她不去向他们借钱。 对此,荣甜在背后笑说,自己就是狗仗人势。 “可别,您要是狗,那我们岂不是连狗都不算!让我想想,算什么呢?” 在中海待了这么久,常玖玖也开始学说中海话,乍一听起来,也算是字正腔圆的,但她的卷舌音比较重,所以听起来十分有趣。 还没有正式开会,所以,会议室内的气氛很轻松,所以,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大家都笑了。 “你抓着我的小字眼不放,非要我把在座的都得罪光了!” 荣甜无奈地笑道,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向坐在右手边的人问道:“对了,你们最近有没有去和唐小姐联系过?” 她之前给唐漪送去过一束,也给王琳达打过一次电话,询问情况。但考虑到她的身体,荣甜没有去亲自去看望过唐漪,担心她一见到自己,就会联想起唐渺的死。 “拍摄方案和拍摄场地都已经就位,后期也找好了,目前只差唐小姐本人的配合。不过,她的经纪人说,她暂时没有办法正常开工,网上也有很多猜测,我们部门现在正在试着继续和她本人接洽……” ps:即将出门,上网不便,所以把今天的更新提前到早上更,明天还是在晚上更,谢谢理解。你们的朋友,大眠。 第三十九章 扶庶弃嫡 听到这些,荣甜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有几分沉重,她选中唐漪继续为公司做形象代言人,然而她本人却事故频出。身为一个艺人,再高的人气也禁不起这一次次的消磨,何况如今又是一个新人辈出的时代。 很明显,唐渺的死,对唐漪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见荣甜面露不悦,有人试探着问道:“荣小姐,最近卫然的公司有几个新人,其中有一个小外形清丽,演技不错,据说是正在力捧的。不如,我们试着让她过来试个镜?” 闻言,立即有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新人的可塑性比较强,而且又是唐漪的同门小师妹,就算是我们换掉她,她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现在是她没有能够履行合约,我们总不能一直等她调整好状态吧?” 婚礼上的事情,虽然宠天戈下了很大的力气去隐瞒和压制,但毕竟是信息时代,很多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不可能不留下一丝痕迹。何况,当天有那么多人在场,一个人就有一张嘴,就算再小心,其中总会有几个胆子大,嘴巴快的,有意无意透露了消息。 所以,关于唐漪因为妹妹的死而哀伤过度,再度停工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听了大家的话,荣甜的心情更加沉重,她不想做一个落井下石的人。唐漪如今确实是处于歹势不假,可当初毕竟是自己主动去找上人家的,如今说反悔就反悔,说变卦就变卦,也实在太说不过去。 但是,唐漪现在的状态,的确是让人不得不充满忧虑。 “好了,先不说她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会吧。” 荣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努力调整了情绪,微笑着说道。 公司的很多事务都需要她亲自处理,唐漪的事情只是万中之一,荣甜不可能在这件事上牵扯过多的精力。只要她发话,自然会有下面的人去跟进,她给出态度已然是足够。 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一段时间的雷厉风行起到了一定在作用,虽然前不久,荣华强和荣华珍都亲自到了中海,还双双出席了一个很重要的港商会议,但公司内部的人却都好像一概不知似的,从不在荣甜的面前提起。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公司的人不提,不代表麻烦不会自动上门。 荣甜刚开完会,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就接到了常玖玖的内线电话,说是楼下的保安部来了电话,据说来了个人在公司的门口闹事,既没有预约,也不肯登记,非要上来不可。 “我听了描述,应该就是荣珂无误了。要不要我下楼去看看,先把他打发走?” 常玖玖比谁都清楚这位二世祖有多么可恶,他跑来这里,肯定没有好事,说不定还要搞出什么乱子。荣鸿璨将内地的两间公司留给荣甜,这令荣珂大为恼火,他觉得自己虽然不是长孙,但也不至于比一个女孩分到的遗产还差劲。 然而,事实却是,这些年来,他的不学无术在整个家族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也是为什么老爷子不把公司分给他,只给他留了不少的钱和股份,但荣珂的亲妈完全不敢前去大闹的缘故,她也很清楚自己儿子的德行,闹了反而更丢人。 “不用,你打发他一次,不能打发他次次。论起闲,现在谁也比不过他,他可以每天都守在楼下。算了,就让他上来,我倒是看看,他究竟想要怎么样。我不信他敢在我的公司对我撒野,对了,你顺便让保安部的人也上来,就守在我的办公室门外。他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我就敢送他去尝一尝中海监狱的饭菜合不合口味!” 形势逼人,荣甜也不免警觉起来,对方来意不明,还是小心为上。 很快,常玖玖按照她的吩咐去办,让保安部的人带着荣珂上来,她自己也站在走廊里等着,以防他在公司里闹事。 果不其然,在几个保安的簇拥下,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就是荣珂。 他从鬼门关逃出来,算是躲过一劫,所以看起来比从前羸弱得多,脸色也显得苍白一些。尽管如此,荣珂看起来似乎并未吸取到什么教训,他的脸上依旧是目空一切的表情,一见到常玖玖,他马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口中哼道:“狗腿子。” 常玖玖表情未变,淡淡地同他打着招呼:“荣先生,里面请。” 说完,她敲了敲荣甜办公室的房门,扬声道:“荣小姐,荣先生来了。” 荣甜早有准备,她也没有起身,就坐在原位上,手里拿着一支签字笔,显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荣珂几乎是闯进去的,大概是他的样子太具有攻击力,他身后的几个保安立即追上去,口中喊道:“荣先生!” 荣甜阻止道:“没事,你们先去门口等着,要是听到有什么不对劲,再冲进来就是了。要是我有危险,那你们就把这位先生交给警察,相信警方会秉公处理的。” 她的话显然把荣珂的鼻子都要气歪了,眼看着荣甜连丝毫的情面都不讲,荣珂也不禁更加恼怒起来:“你现在嫁给宠天戈,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所以不把我看在眼里了,是吧?” 荣甜歪头打量他,微笑着开口:“没结婚以前,我似乎也没有怎么给过你面子,不是么?” 顿了顿,她又追问道:“你来找我,应该也不只是为了吵架,先坐吧,有话慢慢说。” 她用笔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荣珂有话好好说。 荣珂想了想,还是气冲冲地坐了下来。 “我想知道樊瑞瑞的真实死因,还有刘顺水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出事,肯定和你有关系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荣珂双手按在办公桌上,喘得有些急。 看不出来,他一直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女人。怪不得荣华珍曾说,当初樊瑞瑞下葬的时候,荣珂还想要强撑着来中海参加她的葬礼,最后却苦于身体承受不住而只好作罢。 荣甜思考了两秒钟,对他实话实说:“樊瑞瑞找了刘顺水的几个手下,背着他把我绑架了,然后她说服了刘顺水,让他把我扣留下来,以此去找宠天戈谈条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那些人自己出了内讧,我最后侥幸逃了出来。全部过程就是这样,我没有必要编造一个谎言来骗你,信不信由你。” 她想,只要荣珂稍微有一点判断力,就一定能够明白,她没有撒谎。 “依照樊瑞瑞的性格,她绝对能做出来这种事。我相信你的话。” 沉默了片刻,荣珂轻声说道。 “你应该知道,她和刘顺水做出这种事,不管是我还是宠天戈,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但杀人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去做的,至于他们到底怎么死的,我不清楚。” 荣甜放下手里的笔,坐直身体,正视着荣珂的双眼。 他也看着她,以一种气急败坏的口吻质问道:“你们是不会杀她,可你们也不会留着她!结果不还是一样,有什么区别吗?” 她淡淡问道:“荣珂,抛开所谓的亲情不谈,假如我没有逃出来,被那些混混糟蹋了,杀了,抛尸了,你是不是就觉得高兴多了?” 荣珂被问得一愣,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支支吾吾:“你现在不是没事吗?这个假如不成立,死的又不是你……” 荣甜厉声打断他:“死的不是我,只能说我运气好,但从一开始,他们却没有打算给我活路!何况,我倒想问问,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恨我?无非就是想要拿我当人质,逼迫宠天戈乖乖就范!刘顺水是什么货色,你比我还清楚,你当初那么信任他,他还摆了你一道,你现在是要为了他来向我讨回公道吗?” 她声色俱厉,毫不留情地质问着,而荣珂原本就心虚,被荣甜这么一问,他更是几乎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把地址写给你,如果你想去扫墓,可以照着上面的地址去。距离有些远,建议你包一辆车,以免回不来。” 说着,她刷刷几笔,在一张便笺上写下一串地址,交给荣珂。 “听说,他们联系不到樊瑞瑞的家人,加上她在死前还涉嫌绑架刘顺水的情妇和儿子,属于犯罪嫌疑人,最后还是警方找了社会福利机构帮她下葬的,所以是在公墓。” 荣甜把便笺递过去,荣珂一看,果然是普通公墓,心里更是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他收起来,仍是坐在原位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别的事吗?” 荣甜双手交握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知道,荣珂的日子现在并不好过,他刚捡回了一条命,那边就多了个将来会抢家业的弟弟。依照荣华强的性格,搞不好还真的被人吹了枕边风,弄出过去那种宠妾灭妻,扶庶弃嫡的丑事来。 “你现在能耐了,别说我了,搞不好半个荣家以后都得看你的脸色吃饭。我以前得罪过你们,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要报复回来。” 他声音颤抖地说道。 第四十章 小视频 虽然荣珂是个不学无术的三世祖,但是,他对宠天戈的强硬手腕也有一些耳闻,更不要说,他亲自和这个男人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对方绝不是浪得虚名。 所以,他这几天一直战战兢兢,觉得宠天戈只要一忙完,可能就要对自己下手了。 荣甜皱了皱眉头,觉得荣珂实在有些被害妄想症,且不说他在他们夫妻眼中实在算不上一个什么人物,就算是,他感到害怕也没有任何意义,并不能阻止什么。 “还有,我爸现在也打算放弃我了!我原本是他唯一的儿子,但现在那个贱人也要生了,已经看了性别,是男孩!” 一说起这件事,荣珂显然变得更加激动,只见他脸色涨红,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地砸着桌面。 “你和我说这些,我也只能对你表示同情,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建议你先养好身体,然后选一家公司,去历练一段时间,这比什么都强。” 荣华强的名下有十几家公司,大大小小,跨了好几个领域。不用多,哪怕只选其中的一家,只要荣珂踏踏实实做下去,他也不可能真的一无所有。更不用说,他母亲的娘家在当地也是比较有势力的,将来也会留给他不少的家产。 他明明是自己不肯去做,才会觉得满世界都充满了借口。 “历练?那些公司原本就是我的,等他一死,就顺理成章都是我的,我还历练什么?你要我自己给自己打工?真是笑话!” 荣珂似乎又恢复了一丝神气,他瞪着荣甜,口中不屑地说道。 这话听着太刺耳,荣甜懒得再和他分辩下去,她摇摇头,直接问道:“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我手上有工作要做,就不挽留你了。” 送客的味道已经很明显,他要是再听不出来,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我爸前几天带我参加了一个全是港商参加的会议,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他发现他的儿子居然在搞空壳公司。细问之下,原来他是在帮内地的一家公司洗钱,而这家公司背后的老板,姓傅。我告诉你这么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荣珂打了个响指,一脸得意地问道。 谁知道,荣甜看起来反而轻松得多,她向后一靠,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想说什么就痛快一点,别吞吞吐吐!” 她不会再随便相信他了,上一次就是因为轻信他,搞得宠天戈不得不出面善后,搭上了关系和钱,最重要的是还危及到了他们的性命安全。 所以,不管荣珂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荣甜就是一个态度: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我不拦着你,但也绝对不会帮你,更不会同你合作。 她的反应明显出乎荣珂的意料,原本,他以为对方一听到“姓傅”两个字,就会打了鸡血一样,追着自己往下说。没想到,这个女人倒是沉得住气,竟然连问都不多问一句。 “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听说你和傅家的人似乎有些过节,所以才把这么重要的一个消息告诉给你,让你自己去考虑应该怎么加以利用。” 荣珂哼了哼,对于荣甜的不按常理出牌,他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有不解和愤怒。 平心而论,他的确是想要通过巴结她,进而讨好到宠天戈。荣珂看得很清楚,主动去找宠天戈,对方可能根本不会理会自己,但只要借助和荣甜的关系,他是不可能真的一丁点儿都不给面子的。 荣珂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殊不知此荣甜非彼荣甜,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宠天戈,都完全有可能压根不把整个荣家看在眼里,更何况是他这种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好走不送,我会让人送你下去的。” 荣甜朝他笑了笑,然后提高音量,朝外面大声喊道:“常小姐!” 办公室的门立即被常玖玖从外面推开,她好像一直很担心地守在门外,就怕荣珂万一犯起浑来,真的对荣甜动手,那就糟了。 “帮我送送荣先生,记得让保安部的同事亲自将荣先生送出门,以示诚意。” 荣甜侧面提醒着,她可不希望荣珂有机会在她的公司里转来转去,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知道的。” 常玖玖一欠身,依旧客客气气地向荣珂说道:“荣先生,请。” 荣珂拿荣甜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当着她的面,他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去奚落常玖玖。于是,他只好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到了那扇门上,狠狠地用脚踹去,算是让自己舒服一些。 可惜,房门的材质过硬,一脚下去,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破坏。 荣甜轻笑了一声,不再理会,转头看向电脑,继续处理着手上的工作,显然不把荣珂的发泄当做一回事儿。 房门再次合上,办公室恢复了平静。 几秒钟以后,荣甜这才推开面前的键盘,有些心情复杂地思考着荣珂刚才所说的话。 就算她不相信他的为人,但对于他给出来的信息,她却是有一点相信的——空壳公司,设在香港,将内地的一些小有问题的资金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过去,加以手段,等这笔钱再流向市场的时候,可就是干干净净,“犹如处|女一般”。 虽然荣甜本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但这种做法、这种说法,对于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来说,都不陌生。 “姓傅……” 荣甜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喃喃自语,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是傅老三,还是傅锦凉,又或者是他们两个人合伙一起? 她拿捏不定,可又无法把这件事从脑子里驱散,所以,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荣甜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情绪之中。 本想早一点离开公司,意外的是,就在荣甜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内线忽然响起,常玖玖告诉她,唐漪来了。 她万分吃惊,连忙亲自去电梯前等待。 没多久,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唐漪走出电梯,见到荣甜,她略微有些吃惊,应该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亲自走出来迎接自己。 “宠太太。” 她十分矜持地点了一下下巴,客气地喊道。 荣甜其实还不是特别适应这个称呼,而且,此刻从唐漪的口中说出这三个字,她听起来难免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古怪。 “进来说吧。” 她走在前面,和唐漪一前一后地走进办公室。 进门以后,唐漪就坐在之前荣珂坐着的那个位置上。 “想喝点什么?” 她喊来常玖玖,向唐漪询问道。 唐漪摘下帽子和墨镜,随手放在一旁,淡淡地回答道:“不用了,我不会占用你很久时间的。说完我想说的,我就会走了。” 闻言,荣甜什么也没有说,她挥挥手,示意常玖玖先走,并且把门带上,给她们两个人留下一个单独说话的私密空间。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你说吧。” 荣甜也坐下来,并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她知道,唐漪既然主动来找自己,又是在这种特殊时刻,绝对是有事,而且是大事。 不知道为什么,荣甜有些惴惴不安。 而且,她一想到唐渺的死状,心里难免有几分作呕的感觉,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临死前的呼号,那么瘆人,让人从头到脚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原本以为,只要尽可能地满足渺渺,不让她为了衣食住行这些生计问题感到担忧,她就会幸福。记得我刚入社会的时候,交完了房租,身上只剩下一百八十块,跑到粮油店买了五斤大米,两卷挂面,咬咬牙,又买了一斤鸡蛋,正好有五个。我红了以后,曾经接过一个角色,戏里的女主角穷得只能在出租屋里吃泡面,我当时真想告诉编剧,真的穷到那种地步,其实就连泡面也是吃不起的。” 唐漪伸出一只手,掐着墨镜的镜腿,声音抖得厉害。 她年纪轻轻就要养活自己和妹妹,在圈子里是个励志典型,然而成功之前,受过多少苦,挨过多少白眼,只有唐漪自己知道。 正因为她活得太艰辛,所以她才会百般溺爱妹妹,在她的身上加倍补偿,就好像是补偿当年那个可怜的自己。 “但是我还是错了,我只能给她钱,不能给她浪漫的爱情。她迷恋上一个不该迷恋的男人,而我因为当年受过他的恩惠,所以不愿意将他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告诉渺渺。如果我早一点告诉她,宠天戈根本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完美,说不定她也不会泥足深陷,到死都不回头……” 唐漪哽咽着,抬起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原本抱着只需要听她倾诉就好心理的荣甜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不由得心底一沉,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你说什么?什么不完美?” 她不禁伸出手来,拿起桌上的那支笔,用力地抓在手中,那是她因为情绪紧张而做出来的下意识的动作。 等了几秒钟,唐漪才放下手,从随身携带的手袋里掏出来手机,从里面找出一段视频。 “是我从几年前用的那部手机里导出来的,以前的手机像素不高,画面可能不是特别高清,但还不至于模糊。” 第四十一章 他也曾堕落 说完,唐漪直接把手机放在了荣甜的办公桌上,同时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很短,或许只有半分钟不到的时间,而且由于背景是挂着厚重窗帘的房间,几乎不透光,所以看起来非常昏暗,只有电视屏幕上闪过一阵阵的光,上面的女人衣着暴露,搔首弄姿,做出各种不堪入目的动作。 它很快播完了,视频内人影幢幢,犹如鬼魅。 “这是很多年前拍下来的,那时候我刚刚才认识宠天戈,他偶尔会带我去应酬一下。后来,我的经纪人暗示我,找机会用手机拍一点他们那群人私下聚会的片段,以备不时之需。我那时候很听话,经纪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丝毫也不去考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唐漪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那部老旧的手机,然后像是触电一般,马上缩回来。 坐在她对面的荣甜几乎已经石化,她用双眼紧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有看见他也在吸吗?” 唐漪摇摇头:“我只亲眼见过他抽过一点点大麻,加在香烟里,和那些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们其实基本上每个人都有碰过,但是自己不会碰太多,还要顾及家族和自身的面子。不过,我听说他们会在私人别墅举办各种派对,专门钱找一堆野模、外围女之类的,会让她们吸,以此取乐。” 在很多圈子里,私人聚会上都会准备一些毒品,以供大家吸食,这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也有不少人虽然没有上瘾,但一旦兴致来了,也会用少量的高品质毒品来提提神,助助兴,就像是开一瓶好酒。 荣甜很清楚这些,可她从来也没有想到,连宠天戈居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从刚才的视频上看,她的确见到了他,在那些人之中,他依旧夺目,耀眼,像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存在,带着几分突兀。他看起来还算清醒,但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两颊也有微微不自然的红晕,显然是处于一种亢奋之中。 “那天他盛情难却,所以连吸了两支烟,我在一旁插不上话,假装玩手机,偷偷|拍到了这些。事后我吓个半死,生怕被那些人发现,最后也没有把它发给我的经纪人。他倒是问过我,我撒谎说,每次派对都会检查随身物品,手机禁止携带入场,他才相信了,没有继续让我去冒险。” 说完,唐漪顿了顿,一指手机:“除了你,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再让第三个人看过。” 而她为什么要在今天将它拿给荣甜,个中理由,也许只有唐漪自己才能够说得清楚——唐渺死了,死于幼稚,愚蠢和嫉妒,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不懂得正常的恋爱,更不懂得男人的真实一面。 所有人都把宠天戈当成神祇一般的存在,包括唐渺,也包括荣甜。只是她们都不知道,他其实也曾堕落过,荒唐过,只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最终失去对自己的控制罢了。 “他应该没有上瘾吧?” 沉默了很久,荣甜哑声问道,带着不确定的语气。 唐漪撩了一下头发,双腿交叠起来,笃定地回答道:“他连咖啡都很少喝,除了香烟,我看他不会为任何东西上瘾。他那个时候刚回国不久,想必也是为了能够尽快融入,不想让人觉得他格格不入。你不知道,当时想要给他接风洗尘的人,简直从这条街排到那条街,一天要赶好几个场子。” 真的不知道吗? 不,她不仅知道,而且,还曾经身处在某一个场子里,供那些有钱人恣意玩乐,甚至死在了一大把的毒品之下。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荣甜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唐漪双手抱着胸,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双眼,毫不避讳地回答道:“为了让你过得不那么幸福。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意见,我也不想害你。可是,人都是自私的,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妹妹,我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看着你们这么快乐地生活下去。对不起,我做不到。” 说完,她一指桌上的手机,补充着:“这个东西会提醒你,你的男人并非真正完美,他的身上也有恶劣的一面,而你对此一无所知。如果你们能够因此而心生芥蒂,那我自然乐见其成。如果你们丝毫也不受任何影响,那我只能说一声佩服。” 这世间的爱侣,往往也并不是那么恩爱,所谓的模范夫妻,关起门来,也自有一套难以对人言说的龃龉。而那些平日里打打闹闹的夫妻,也未必就真的会说分就分,说不定反而做到了“活到老打到老,打死也不分手”。 唐漪的意思,荣甜明白了。 她这么做,也不能说不恶毒,但她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只是单纯地为了唐渺。 唐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荣甜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部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她的办公桌上,已经彻底黑掉了屏幕。 等了好一会儿,荣甜才反应过来,她发了疯一样地抓起手机,手指连连颤抖,好不容易才按亮了屏幕。然后,她找到那段视频,又重新看了一遍。 这一次,她看得比刚才更仔细。看完一遍,荣甜马上按下去,又看了一遍。 在场的人之中,除了有宠天戈,还有不少人,男男女女,全都玩得很嗨。这其中,她隐约看见,在沙发的另一角上,似乎有两个男人正围着一个女人,其中一个男人单腿顶在沙发上,一只手拽着那女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而旁边的男人则是一脸的大笑,正把一个什么东西往她的嘴里倒。 这一幕何其熟悉! 荣甜生怕自己看错,她反复看了好几遍,瞪着眼睛,连一个镜头都不敢错过,一直看到两只眼睛都发酸了。 最后,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看起来,这种游戏,在某些人的眼里充满了乐趣,怎么玩都不会厌倦。 她紧紧地攥着机身已经有些发烫的手机,觉得整个人都已经被击中,那种冲击感无异于是巨大的,荣甜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就像是唐漪刚才所说的,她也和那些女人一样,觉得宠天戈是一个自制而又完美的男人,原来他也曾有过如此放浪形骸的一面,在毒品的作用下,变得和那些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那些狐朋狗友都在想尽办法巴结他,为他献上酒精、毒品和美女,这些是大多数男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有那么一瞬间,荣甜真的想把手机扔掉,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视频,没有唐漪,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可她做不到,她还想要去同宠天戈当面对质,问他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种荒唐透顶的事情,问他到底认不认识那两个做出兽行的男人。 甚至,荣甜忍不住去猜测,宠靖瑄那么小就得了这么严重的病,究竟和宠天戈当年吸食过大麻有没有关系。假如答案是肯定的,她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她放下手机,马上上网去搜索相关信息,想要知道,毒品和诱发儿童血液疾病是否有关。 荣甜点开了几十个页面,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法,指出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几乎所有的医生都提到了,毒品有破坏人体免疫系统的危害,而这种危害是否会遗传给后代,根据医学界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暂时还不清楚。 她越看越生气,眼泪无声地涌出眼眶,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摔了鼠标。 几分钟以后,荣甜洗了一把脸,戴上墨镜,直接走出办公室。 “荣小姐……” 常玖玖见她忽然要走,连忙从自己的办公室跑出来,想要问问怎么了。但荣甜面无表情,显然不理人,她走得飞快,很快就走进了电梯里。 荣甜离开公司,直接开车前往天宠集团。 她想要和宠天戈当面把话说清楚,唐漪的那部手机,此刻就放在她的手袋里。 一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荣甜的错觉,她觉得经过各个路口,遇到的都是红灯,越着急越开不了,越开不了心越慌,她忍不住狠狠地拍打着方向盘,试图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她好不容易赶到了天宠集团,却又在一楼前台那里被拦下。新来的前台小姐似乎并不认识这位老总夫人,虽然笑容甜美,态度可亲,但却一再地让荣甜出示预约申请号。在得知她没有预约以后,前台小姐客气地表示,宠先生很忙,没有预约无法见到。 荣甜忍着怒火,请她打给秘书部的victoria,向她问一下,自己现在能不能上去。 victoria可是宠天戈身边的红人,公司里没有人不清楚她的地位,眼见着面前这个女人气势不凡,前台小姐也只好硬着头皮,拨通内线。 放下电话,还不到三分钟,总裁专用电梯竟然在一楼停下,只见宠天戈飞快地走出来,一见到荣甜,他便急匆匆走过来,口中还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四十二章 惯犯 前台小姐是最近才入职的新人,一见到老总亲自下楼来接人,又联想到他才新婚不久的消息,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猜到自己是无意间得罪了老板娘,恐怕饭碗即将不保。 荣甜看着气喘吁吁的宠天戈,她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忍了下去,什么都没说。 “先上楼吧。” 他看出来她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主动伸出手臂,轻轻揽住了荣甜的肩头,带她一起走向电梯。走出了几步,荣甜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一脸惊恐的前台小姐。 “她不适合这份工作,换掉吧。” 再次转过头来,荣甜轻声说道,皱了皱眉头。 天知道,她一向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偶尔还能克制着自己,但如果有人触到了她的某一个点,令她真的感到不爽,荣甜绝对会睚眦必较,甚至会滥杀无辜。 “好。” 宠天戈连问都没有再问,他知道,肯定是有人让她的心里觉得不痛快了。不管是不是那个前台小姐的错,他都会去吩咐一下人事总监,将她调岗。 走进电梯,见他刷着指纹,轻轻按下楼层按钮,荣甜才一挑眉头,再次问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换掉她?” 至此,宠天戈百分之百地确定,荣甜现在是在主动找茬儿。而这也就意味着,假如他不能够尽快地找到症结所在,安抚她的情绪,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不说她了,说说你吧,你怎么想到来找我,公司的事情都忙完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主动转移着话题。 二人走出电梯,直奔宠天戈的办公室。 一进门,他便轻轻抱住她,十分粘人似的将头埋在荣甜的肩颈上,低声问道:“搞这种突然袭击,是对我不放心?” 说完,宠天戈自己都忍不住闷闷地笑起来。 他忙得要命,连趴在办公桌上打个盹的时间都要挤,更不要说是搞什么桃色绯闻。如果她是在担心这个,那么大可不必,因为根本没有可能。 她确实有些贪恋他的怀抱,哪怕仅仅才分开几个小时而已。她喜欢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只要一贴近,就舍不得离开。 沉默了片刻,荣甜还是稍稍用力,将宠天戈推开。 “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捋了捋头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声说道。 事实上,在来这里的一路上,荣甜都没有成功地调整好内心的情绪。此刻,面对着宠天戈,她有些混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甚至不清楚他到底会不会承认唐漪所拍的那段视频的真实性。 宠天戈点了点头,然后亲自帮她倒了一杯热水,塞到了荣甜的手上。 她握着水杯,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放下,马上从包里掏出来那部手机,轻轻地推到了宠天戈的面前,直截了当地说道:“里面有一段视频,你先看看吧。看完了,我们再谈。” 虽然疑惑,但宠天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他立刻拿起手机,迅速地找到了里面唯一的一段视频,按下播放键。 在他看视频的时候,荣甜则是在看他,专注地看着他脸上闪过的每一个表情。 不出所料,宠天戈看起来十分吃惊,但他还是一言不发,一直到视频播放完毕,自动停止了。将手机放下,他深吸一口气,同样直接地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很明显,他没有否认它的真实性。 “所以说,这个是真的,不是栽赃嫁祸了?” 荣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觉得他不会做这种事情,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许这只是唐漪故意找人合成的假视频,也许…… 有那么多的也许,有那么多的假设,可既然他直接承认,就意味着那些的可能都不存在了。 “是真的,但是,事情和你想象得略有不同……” 见她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宠天戈急忙解释道:“其实,我在国外的时候,身边就有不少朋友偶尔会在聚会的时候吸一点大麻。我并不是说这种行为是正确的,只是在很多人的眼中,它和吸烟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不可能表现得太过排斥或者惊异。回国以后的一段时间,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跑来请我吃饭,打着接风洗尘的旗号。我只能推掉一小部分,但更多的却怎么都推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去赶场一样,一天跑好几个地方……” 他的说辞,倒是和唐漪所说的,不谋而合。 荣甜一阵默然,从这一点上来看,宠天戈倒是的确没有撒谎。 她也知道,自己如果继续抓着宠天戈吸过几根混了大麻的香烟这件事不放,的确是有些小题大做。何况,那是在他们相恋之前发生的事情,谁都有过去,如果是不太好的过去,他试图隐瞒,没有早早地主动坦白,也是人之常情。 深吸一口气,她重新拿起手机,当着宠天戈的面,将它攥得紧紧的。 “是谁拿给你的?” 沉默了几秒钟,改为宠天戈来问她。 荣甜并没有撒谎:“唐漪主动来找我,把这段视频拿给我看。她的意思是,让我见识到你不为人知的一面,不要将你当成一个完美的男人来看待。她还说,假如她早一点戳破你的神话,也许唐渺就不会那么执迷不悟,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听了她的回答,宠天戈不由得有几分恼怒:“这是什么逻辑?只要她将我拉下神坛,她的妹妹难道就不会钻牛角尖吗?还有,唐渺已经死了,她却还没有去正视那女人的真正死因,反而怪罪到我的头上,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荣甜打断他:“符不符合逻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疼唐渺,甚至已经演变成了畸形的宠溺。假如唐渺爱的人不是你,而是卫然,她说不定也会把自己的爱人让给妹妹。所以,唐渺死了,她无法看着我们还能像以前那么幸福,非要人为地制造出一丝裂痕来,这就是她的全部目的!” 她一口气说完,语气很急,整个人已经有些晕眩。 凝视着她,许久,宠天戈才苦笑道:“所以,她已经成功了,不是吗?因为这段视频,你已经见识到了我曾经做过的糊涂事,也觉得我这个人不那么令你满意,那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表达什么?荣甜不知道。 她慢慢地低下头,声音艰涩:“如果是因为你曾经沾染过毒品,所以才导致瑄瑄生了那么重的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宠天戈终于被她的猜测给气到,他低吼道:“就因为那几根烟?我没有注射过毒品,也没有溜过冰,更没有对任何东西上瘾过。你凭什么一口认定瑄瑄生病是因为我的缘故?当初的检查结果已经足够详尽,至于发病原因,尚无定论。现在你拿着这段视频,一定要我来负责吗?好,我负责,我确实吸过混了大麻的烟,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态度令荣甜终于火起,她从进门以后,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想要和他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不想爆发任何的争吵。 但很显然,他比她还要更沉不住气一些。 “你觉得自己有理了,是吗?也许唐漪说得很对,你把自己包装得太成功了,骗了全世界的人,也包括我!告诉我,你现在敢面对这个放浪形骸的自己吗?你就不害怕将来有一天,你的儿子们见到这段视频吗?亏你还和蒋斌一起抓毒贩,你也是这个链条上的一环,你也是一个隐形的凶手!” 荣甜口不择言,愤怒地将手机丢到了宠天戈的胸口上。 他被砸中一条肋骨,有些疼。 飞快地接住那部手机,宠天戈将它重重地拍在了办公桌的桌面上,他急促地喘息着,试图让自己尽快地平静下来。 他的自控能力一流,尽管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我才没有继续。就是因为我不想再为了人情而受制于人,所以我才拼命赚钱,让天宠集团在我的手上日益壮大,不需要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当初我刚回国,根基尚浅,别人敬我酒,敬我烟,我只能笑脸相迎。” 宠天戈不这么说还好,他一提起这件事,荣甜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她马上重新拿起手机,又放了一遍那段视频。 等到播放到中间部分,她忽然按下了暂停键,然后指着屏幕的一角,向他问道:“这两个男人是谁,你还有印象吗?” 在画面中,他们两个人只是两个有些模糊的小点,充当背景一样。假如不仔细看,根本留意不到。荣甜也是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注意到的,险些错过。 顺着她的手指,宠天戈眯眼看去。 “能放大吗?” 他伸出两根手指,试图放大画面。 拉大了图像,但画质就不那么清楚了,只能勉强看清楚他们的动作。 等到看过之后,宠天戈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他们两个人是惯犯……” 第四十三章 报仇是很难的 声音虽轻,可荣甜还是听到了。 她蹙起眉头,顺着宠天戈的话继续追问道:“什么?什么惯犯?你是不是认识他们?” 自从发现了视频里的异样,荣甜就隐约觉得,宠天戈绝对是对这两个男人有印象的。所以,她匆匆忙忙地赶到这里,其实也不仅仅只是想要对他兴师问罪,更多的也是想要弄清楚他们二人的来头。 “认识嘛,倒也算不上。不过,对这两个人我的确有印象。就因为他们,我还惹上了不少的麻烦……” 宠天戈放下手机,哼了一声。 当年他虽然人在国外,但已经操控着天宠集团一步步地开展针对很多家老旧企业所进行的大型收购计划,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林氏。得知父亲的死讯以后,林行远为了报复宠天戈,环环设计,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伺机嫁祸给他,想要令他陷入丑闻之中。 不料,哪怕他千算万算都绝对没有算到,那群野模中的某一个,居然就是自己的女朋友。而且,她的运气实在太差,第一次去了那种场合,就被人拖进房间,又是灌酒又是灌药,一命呜呼。 “所以呢?你知道他们两个人姓甚名谁,都是什么来路?” 一听这话,荣甜彻底急了,她想,能够做出这种龌龊事的人,恐怕这世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几个人而已。视频上虽然看得不是极为清晰,但她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觉得这两个人应该就是那两个人,一定逃不掉!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宠天戈也明白了她的想法:“别告诉我,你现在想要找到他们,然后让他们为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 荣甜看看他,露出一脸的不解,口中愤愤道:“难道不可以吗?这两个人渣,就从动作熟练程度来看,就知道他们做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下手的对象,不是一些没名气的小模特,就是一些捞金的外围女,她们大多年纪不大,没怎么读过书,想要成名,想要赚钱,一旦失踪,也不会有什么人去打听她们的下落,这些人可以说是最没有保障的一个群体。所以他们才这么肆无忌惮,根本拿人命不当一回事儿!” 她曾经分析过,为什么他们敢如此猖狂,简直已经到了以此来满足病态心理的地步。就像是有的人玩车,有的人玩表,他们完全就是在玩命,玩别人的命。 宠天戈叹了一口气,挽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手中,轻轻收紧,然后口中无奈地说道:“你以为我就没想过这些吗?从我知道了全部真相以后,我就考虑过将所有涉事人员一网打尽,但难度太大,只好作罢。” 荣甜一惊,本能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脸上的惊愕表情更甚:“你是说……就算我认出他们,也不能将他们送进监狱?” 他苦笑:“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的父亲在最高法院工作了十年,另一个的母亲则是中海收费最高昂的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之一。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出入各种高级娱乐场所,成了十足的纨绔子弟。” 还有一句话,宠天戈没有好意思讲出来。那就是,假如他们的父母不是具有这样的背景,他当初也不会赴约,和这种人产生什么联系。 总之,他很清楚,即便是在人证和物证都充分的情况下,都未必能够让他们伏法。更不要说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除了荣甜“本人”的经历,以及这段视频,其他什么证据都没有,想要将他们送进监狱,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种有钱有势人家的小孩犯了法,就可以逍遥法外了?一个大法官的儿子,一个名律师的儿子,还真是臭味相投啊,怪不得他们能够玩到一起去!” 荣甜恨得连牙齿都要咬碎了,她虽然心里明白,这些不是宠天戈的错,但听了他的话,还是气愤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很难做到,并不是说不能做到。老实说,我并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不会因为他们做了什么,就去挺身而出,一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假如这件事至始至终都和你无关,或许我连多问一句的兴趣都没有。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你不可能出面,简若也不可能出面,单凭一个负责拉皮条的aaron出面,加上这段视频,你觉得有用吗?” 宠天戈伸手拿起那部手机,他掂量了两下,这才继续开口道:“唐漪不知道你的身份,她以为,你只要看了这个,就会和我大吵一架。问题是,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吵架能解决的,幸亏她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她可能会害死你!” 说完,他直接将手机还给荣甜:“怎么处置,你自己决定。” 她一愣,眼睁睁地看着宠天戈将手机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还有,别怪我没有告诉你,当年那件事,其实和林行远也有关系。我猜,按照他的计划,他应该是早就知道那两个人的癖好,所以事先安排好了一切。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我也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事实上,我也的确出现在了案发现场,但下手的人不是我。假如那一天真的有人死掉,他的计划就成功了,可惜,差一点点,又差了好多。” 本来,宠天戈是不想把这件事全都说出来的,一方面,他也觉得这是人生污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虽然没有杀人,但当时毕竟亲自在场,却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另一方面,他和林行远的恩恩怨怨,牵扯了太久,中间误会重重,实在不适合反复提及。 但此刻,假如他不说清楚,他和荣甜之间的误解可能会越来越深。 “林、林行远?” 果不其然,一听见这个名字,荣甜的脸色明显变了。她实在想不通,那件事为什么会和林行远扯上关系。她当年年幼无知,既没有读过什么书,也没有做过什么高大上的工作,因为年轻漂亮,所以被一家小公司相中,成为了平面模特,平时拍拍广告,接一些三流商演之类的,渐渐地也能维持还算光鲜体面的生活。 林家破产,林行远又在国外读书,费巨大。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是,她却固执地想要帮他筹措各项费用,生怕他因为家庭的变故而无法圆了自己的艺术梦。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目的,她根本不需要去冒这么大的险,之前aaron游说过很多次,她都没有点头。 “我不想你知道得太多,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你了。答应我,不要再去追究过去的那些事了,如果你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我会尽快帮你找到那两个人,给他们一些教训。怎么样?” 见荣甜流露出一脸惊恐和疑惑的表情,宠天戈再也看不下去,他伸手按住了荣甜的肩头,轻轻摇晃了两下。 他听说,那两个人已经跟着家人移民,离开了中海。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亏心事做得太多,迟早要有麻烦,所以他们走后,就没有再回来。不过,即便是这样,只要宠天戈真的想要找到他们,也是一件易于反掌的事情。 就像是他之前所说的,他没有嫉恶如仇的性格,不会因为知道了他们不是好人,就亲自动手去教训他们。但如果是她想要这么做,他一定会满足她,让她满意为止。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视频上被他们按住的这个女孩,早就死了。也许,他们当年玩弄了很多很多女孩,她们也早就死了。就算你现在把他们两个禽|兽活活打死,那些死掉的人也都回不来了,看不到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荣甜喃喃说道,然后,她轻轻推开了宠天戈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这个圈子要比我想象得还要可怕一些。我无意间闯入,自以为适应得很好,可以伪装成一个千金大小姐,豪门阔太太,但事实上,我还是没有能够触到它的内核。我是这样,唐漪也是这样,所以,我们注定会是一个悲剧……” 她越说越觉得伤感,一想到唐漪现在的憔悴面容,就好像看见了将来的自己。 即便没有唐渺的事情,荣甜知道,唐漪也没有那么幸福——卫了和卫然当年为了一个女人而兄弟反目,卫然愤而出走,自立门户。可他骨子里还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富家少爷,唐漪则不同,她是从底层一路爬上巅峰的草根女,两个人在一起生活,需要磨合的地方太多太多。 “你和唐漪不一样,我和卫然也不一样。看起来,是唐漪的不良状态影响到了你,又或者,是你最近因为公司的事情而压力太大。” 宠天戈从荣甜的神态里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讯号,女人和女人之间往往会相互影响,特别是负面情绪,更是极为容易散播。 不管唐漪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现在都成功地影响到了荣甜,而后者还不自知,这恰恰是那些不希望他们获得幸福的人最想要看到的。 第四十四章 包治百病 荣甜承认,被宠天戈说中了,她现在的压力确实有些大。 她不想再让公司半死不活地生存下去,旅游业这一行本来就是肥得肥死,瘦得瘦死,没有什么中间地带。一旦业绩落后,要不了一年半载就会被同行彻底地被甩下去,到时候再往里面填多少资金都填不满。 “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即便你万事不靠我,在别人眼中,你也和我撇不清关系。毕竟,你可是我的老婆啊。” 宠天戈十分了解妻子的执拗,她明明可以求助于他,但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她也是不会张嘴的。 果然,荣甜不禁流露出一丝愤慨的表情:“难道我就不能靠个人奋斗吗?” 她的神态和语气全都逗笑了身边的男人,宠天戈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荣甜的头顶,无奈地回答道:“起点高难道是一件令你感到耻辱的事情吗?拥有金钱并不罪恶,只要你不拿着这些钱去做坏事,你就不能因为自己掌握着财富而对这个世界心生愧疚。”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不要去过分在意那些质疑的声音,他们往往过得不幸福,才会去对幸福的人指手画脚,希望别人都像自己一样一事无成。这样他们才会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心理平衡,然后继续陷在里面,洋洋自得。” 宠天戈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听完,荣甜的眉头稍微舒展开,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他办公桌上堆积如小山的那一摞文件。 “你很忙?” 她指了指,意识到自己的“突然袭击”可能打扰到他了。 “还行。” 宠天戈说还行,那应该就是很忙了,荣甜想了想,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是主动问道:“那你今天需要加班吗?” 他马上摇头:“瑄瑄后天正式入学,我答应他,这两天都按时回家,帮他准备东西。对了,它入学那天有一个新生入学仪式,最好父母都要出席,我也是刚收到的通知。” 说完,宠天戈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荣甜。 她接过手机一看,不禁啼笑皆非:“一个小学生入学仪式而已,至于搞得像是戛纳电影节一样,还要走红毯吗?幸好上个月给瑄瑄做了两套小西装,要不然还得现准备,手忙脚乱。” 他们举办婚礼那天,宠靖瑄就是穿着一身漂亮合体的西装,站在人群中,极为抢眼。因为遗传到了父母的优点,他小小年纪就十分帅气,虽然有一点点瘦,但个子却并不矮,身体也恢复得很不错。做了几次全面体检之后,医生认为他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去读书,只是不能太过劳累,尽量避免参加剧烈的体育运动。 原本,宠靖瑄就喜静不喜动, 尤其最近一年,他迷上了画画,经常一个人在画室里一坐就是小半天,就连老师都说这孩子很有天赋,只要好好培养,一定能有所小成。 用宠天戈的话来说,家里的老大以后要是做个画家也不错,起码能给这个沾满铜臭的家族带来一股清流,沾点文艺味道。 荣甜倒是没想那么多,一个人有了爱好,才容易脱离无趣,特别是在人生处于低谷的时候,不至于感到太绝望。 所以,他们两个人对于大儿子的爱好,还是十分支持的。 “你呢?要不要去订一套礼服?” 宠天戈提醒道,荣甜想也不想地拒绝:“才不要。别说这个了,你先忙吧,我回家了,你和瑄瑄的衣服需要熨烫,我让人送去干洗店。” 他顿时有些情绪低落:“哎,你就不能等我半小时么?处理完这些,我们一起回去。” 荣甜也不开口,两个人就沉默着,足足一分钟以后,她才勉强答应下来。 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荣甜觉得无聊,随手拿起一旁的杂志翻了翻,刚看了几页,她又在杂志下面发现了最近几天的《浑阳日报》。 她有些好奇,中海距离浑阳差不多将近八百公里,说不远但也不近,宠天戈忽然看起外地的报纸,肯定是接下来有什么动作。 他坐在办公桌前,继续处理着手上的工作,但余光却能瞥见荣甜的一举一动。见她手上拿着那几份报纸,宠天戈一边签字一边主动说道:“天宠打算在浑阳那边新投资一个高品质大盘,前年已经开了一家天宠广场,盈利还不错。” 她点点头,“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基本上,荣甜是不太会过问天宠的任何事情,这方面的分寸,她一向把握得很好。 不过,看宠天戈的样子,他却好像很想和她继续聊下去似的:“在那边投资的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商业用地的面积要比在中海大了很多,不像这里,一小块地就要争来争去。虽然投资金额会相应地提高,但项目本身也能将企业经济效益最大化,而且本地政府的支持度也会偏高。” 荣甜挑了一下眉头:“那需要你亲自挂帅,去外地谈项目吗?” 他无奈地苦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希望我出差似的?” 她耸耸肩,倒是很诚实地回答道:“说真心话,我确实有这种想法。也许,我现在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冷静一下,如果你不在家,我可能还会自我调节一下。” 宠天戈落下最后一笔,然后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朝她走来。 荣甜蓦地有些紧张,她连忙丢下报纸,坐直身体。 也许是她的直白将他气到了,宠天戈的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好,但他没有发火,只是将那些杂志和报纸随手整理了一下,示意她可以走了。 “这么快?” 荣甜不禁看了一眼手表,才过去十五分钟而已,她本以为至少需要半小时的。 “再磨蹭下去,老婆都要赶我出家门了,我敢不快吗?走吧,现在去还来得及。” 她更加惊讶:“去哪儿?” 宠天戈微微一笑:“去能够哄女人开心的地方。” 他果然没有说错。 荣甜平时的行头虽然不算太奢侈,但也都是精挑细选的,符合身份。她的衣帽间里有几十只手袋,每一只都是限量版,只不过不常用而已。可一旦买买买,她也会像所有的女人一样,陷入疯狂之中。 最后,在专柜店员们的注目下,二人带着满满的战利品离开。 可以说,这一次特地从国外运来的新品,根本没有摆上货架,供人挑选的机会,就直接从专柜到了荣甜的衣帽间,中间只隔了几个小时而已。 “原来他们现在都学聪明了,一上新就给你发消息,怎么不给我发?觉得我买不起?嗯,如果是从我的卡上划走这么多钱,我确实是舍不得。” 荣甜走在前面,一扬头,很得意的样子。 跟在后面做苦工的宠天戈气喘如牛:“那么多牌子,也就这一个比较得你的心,我当然要交代一下,让你先挑,你不要的再卖给别人。” 这话果然令人心怒放,荣甜忍着笑意,横了他一眼,主动帮他拉开车门,让他把手上的那堆袋子丢进后车座。 七八个手袋,也是有一定重量的,宠天戈甩了甩手,趁机在她的嘴唇上轻啄了一口,低语道:“不生气了吧?‘包’治百病。要是还不开心,我陪你去欧洲扫货,买到你满意。” 荣甜憋着笑,刚要抬手推开他的脸,她的眼尾忽然扫到,不远处似乎有一道视线正在注视着这边。 她一惊,笑容凝固在嘴角。大概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人的神经变得比较敏感,所以,荣甜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宠天戈的手臂,用力收紧。 “嗯?” 他意识到她的异样,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一辆亮蓝色的跑车停在不远处,车前灯已经亮了,有人坐在车里,正往这边看过来。或许是她的眼神太吓人,所以荣甜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在这里遇到傅锦凉,她觉得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别担心,这家商场有傅家的股份,她来这里也很正常。” 宠天戈拍了拍荣甜的手背,轻声说道。 刚说完,就好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样,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门开了,一行人走了出来,他们簇拥着一个年轻男人,而那个年轻男人正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看起来气质不凡。 他一出现,原本坐在跑车里的傅锦凉迅速地推开车门,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大哥,听你秘书说你在这里,所以我来这里等你。要不然,我还真怕你不见我!” 傅锦凉也不嫌丢人,当众大声喊道。 听她的话,应该是这个男人拒绝见她,她只好亲自来这里堵人。 果然,听见声音,众人围着的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也闭上了嘴,神色有些复杂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锦凉。 他看着傅锦凉,一旁的宠天戈和荣甜也在看着他。 宠天戈握着荣甜的一只手,用指尖在她的手心上轻轻刮了几下,应该是安抚着她,示意没事。 “何必这么说,我最近确实很忙,不是故意不见你。” 那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是好听的男中音,而且说起话来字正腔圆,却又不流于做作,着实令人大饱耳福。 荣甜有些声控,所以,他一开口,她就被吸引住了。 第四十五章 闭门羹 声音好听的男人有很多,但往往颜值方面就令人不太敢恭维,所以很多人宁可选择保持神秘,也不愿意从幕后走到台前来。 但是,眼前的这一个,显然是个例外。 虽然他长得也没有怎么逆天的帅气,可往那里一站,却令人无法忽视,可能是身材比例太好,再加上有西装这个提升气质的大杀器,更是夺目。 荣甜看了几眼,察觉到身边的男人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她这才收回视线,朝他笑笑,小声问道:“这人是谁呀?” 她倒是听见了,傅锦凉刚刚喊的是“大哥”,不过,傅家也是大家族,这一代的孩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荣甜一时间也分不清,这个男人是她的亲哥,还是同姓的堂哥。 见荣甜这么感兴趣,宠天戈不禁有些吃醋,他轻声哼道:“傅锦行,傅锦凉大伯的儿子,他们这一代里的老大,也是内定的接班人。要不然,傅锦凉怎么会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守着,就为了见他一面呢?” 她听完之后,更加惊讶:“从来没有听过这一号人物啊。怎么就平地一声雷,忽然冒出来了?” 这话倒是真的,自从宠靖珩满月以来,荣甜跟着宠天戈也去过几次大大小小的应酬,不敢说把中海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见了一遍,但六大家族的人她也着实见了不少,却从没有听过或者是见过眼前的这一位。 “据说高中毕业就被送出国了,这么多年都很少回来。不过,他绝对是傅家下一任的家主,没有任何的争议。” 宠天戈眯了眯眼睛,笃定地说道。 傅家也是六大家族之一,而且就凭着当年能够和宠家联姻这一点上看,地位并不低。虽然他暂时也还没有摸透傅锦行的情况,但对于潜在的对手,宠天戈永远都是保有足够的警觉之心。 他们两个人在停车场的这一边低声交流着,而远处的傅锦凉也正在对着傅锦行说个不停。 “大哥,关于我上周拿给你的材料,不知道你看了没有?” 她挡在傅锦行的前面,大有一副不把话说清楚,就谁都别想走的架势。而傅锦行身后的那些人,碍于她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全都一脸为难地站在旁边,不敢出声。 “看过了。” 傅锦行气定神闲地回答道,一手插在裤袋里。 见他这么淡然,傅锦凉只好咬紧牙关,继续追问道:“那你有什么看法?是否打算投资呢?我觉得这个项目很有发展前景,假如……” 不等她说完,傅锦行便打断了她:“锦凉,不能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就能这么不按规矩做事。如果大家都是这样,公司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还有,下次想见我,可以直接打给我的秘书,不用跑到这里来守株待兔。” 他的话令傅锦凉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她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好歹也算是家族中的佼佼者,可傅锦行居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甚至当众直接拒绝了她十分看好的投资项目! “我要是能约到时间,也就不用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小时!大忙人,现在想要见你一面,可是太难了,怪不得大伯整天都在外面玩,有你这么能干的儿子做摄政王,他自然是乐得享福!” 傅锦凉面带讥诮地说道,反正,傅家的男人全都是心风流成性,包括傅锦行的父亲,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公子。 她正是以此来挫一挫傅锦行的锐气,挖苦他即便每天这么辛劳地工作,不过也只是一个副手罢了,距离成为正式的接班人,还有一段时间要熬。 傅锦行笑了笑,没有回应,而是朝身边的人一点头,直接走向了自己的车。 走到车前,他一抬头,也看到了宠天戈和荣甜。不过,因为双方所处的不是同一个方向,所以傅锦行也没有再特地走过来,只是朝他们二人略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径直上车,离开了停车场。 见老板已经走了,傅锦行的随从们也纷纷上车离开。 转眼间,只有傅锦凉一个人站在原地。 来这里之前,她想的是,即便傅锦行再不通人情,也不至于当众给她难堪。最不妙的结果,也无非是他说,再考虑考虑。哪知道,这个该死的男人居然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难道是…… 难道他已经看出端倪,猜到了她的真实目的…… 傅锦凉有些拿捏不定,对于这个堂兄,她确实是知之甚少,从小也几乎没有任何的联系。在家人的眼中,傅锦行是嫡长孙,具有最正统的出身,而她不过是一个私生女,能按族谱起名都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走吧,热闹看完了。” 宠天戈轻轻地拉了荣甜一把,这女人自从见了傅锦行,就一副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看见自己的老婆居然对别的男人生出兴趣,他当然很不乐意。就算知道她只是好奇,而不是有好感,那也不行,宠天戈醋意大发,恨不得马上拖着她上车离开。 而且,他也不想和傅锦凉再多说哪怕一句的废话。 自从意识到唐渺是受到了傅锦凉的怂恿,才会在婚礼上大闹一场之后,宠天戈对傅锦凉的戒心就更重,他倒是不害怕她会对自己怎么样,但却担心她会对荣甜下狠手。 荣甜点了点头,她也不想横生枝节,所以乖乖上车。 宠天戈看了一眼远处的傅锦凉,也走到另一边,开门坐进车里,用最快的速度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小插曲的缘故,一路上,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荣甜率先打破了沉默,主动问道:“我挺好奇的,傅锦凉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放下身价,主动跑去等人呢?你看,她今天明显是故意守在停车场,就为了见他一面,结果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宠天戈一边笑笑,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你也听到了,现在真正当家的人就是傅锦行,就算傅锦凉的夫家能给她撑腰,可她毕竟是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在娘家的地位永远都赶不上人家的。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猜测,应该是她看中了什么项目,想要拉拢着傅锦行去投资吧。傅老三和她的钱,据说已经投出去很多了,她现在八成是周转不开,只能向傅锦行求助,却又张不开嘴,只好打着投资的旗号。” 他虽然只是胡乱猜测,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基本上和真相差不多了。 傅老三想要进军娱乐市场,他拉着傅锦凉一起下水,两个人的资金全都投下去,时间尚短,暂时还没有盈利,手头当然吃紧。 听了宠天戈的话,荣甜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 他看出她有心事,还以为她依旧受之前那件事的影响,心里不禁跟着又是一沉。 两个人能够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任何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幸福,所以,宠天戈觉得,找个适当的机会,再和她好好地谈一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唐漪来找我之前,荣珂也来找我了。你看,我今天还见了好几拨人。” 荣甜不禁苦笑着说道,自己的一天二十四小时,看起来过得还真充实。 连宠天戈都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问道:“他又来干什么?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还不知道珍惜一点儿?” 他以为,荣珂是跑来找荣甜麻烦的。 “倒是没有找麻烦,就是问了几句关于樊瑞瑞的事情。他们两个人的孽缘也真是说不清,他还一心一意要去拜祭她,也算是相爱一场。不过,他跟我说,有人告诉他,有一个姓傅的人在香港开了一家空壳公司,专门用来洗钱,而那些钱都是从内地转过去的。” 她回想着荣珂的话,当时还不当一回事儿,现在一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宠天戈并不怎么当真:“荣珂说的话,难道还值得相信吗?再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样也轮不到他知道。要是连他都知道了,恐怕天底下的人也都知道了!不管是傅老三还是傅锦凉,他们做事都不会这么草率的,绝不可能轻易被人拿到把柄,尤其是不干不净的事情。” 想想也是,荣珂这个人一直不靠谱,要是轻易就相信他,反而容易被他带到沟里去。 “虽然我不相信他的话,但我更不相信傅老三的手脚是干净的,他即便真的这么做,我也一点儿都不吃惊。看看吧,我派人私下去打听一下,也许这个消息,卫然比我们更需要。” 宠天戈专注地开着车,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对啊,你可以让卫了去打听,那种场所最适合打听消息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荣甜眼前一亮,想到上一次就是从卫了那里查到了关于褚冬妮的事情,连那么深的料都能挖出来,更何况是一间小小的空壳公司。 第四十六章 你好,顾先生 见她如此兴奋,宠天戈不由得瞥了荣甜一眼,还趁机泼了一盆冷水:“你还敢和卫然打交道,忘了唐漪是怎么给你找不痛快的了?” 她一听,顿时悻悻,不再开口。 宠天戈见她不说话了,继续说道:“假如我是一个局外人,我或许还会对唐漪多一分理解,觉得她痛失亲妹,可能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做出一些有违情理的事情。不过,作为当事人,我实在无法原谅她这一次的行为。我曾经一度很信任她,觉得她是娱乐圈里难得的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有自己底限的女人,所以才有好几次把她带在身边,出去应酬。” 顿了顿,他确定荣甜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这才说下去:“你应该知道,有一些场合是不能随便带女伴去的。幸好她今天是把视频拿给你,你可知道,假如她把视频交给某个记者,或者被视频上的某个人看见,她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荣甜本来没有什么表情,她没有因为宠天戈和唐漪的过去而大吃飞醋,可却因为他刚刚所说的话而产生了一丝讶然:“啊?为什么?” 总不能因为一小段手机拍的视频,就搞出一条人命来吧?! 她不相信。 见她就把“怀疑”两个字写在额头上,宠天戈无奈地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你想一想,这上面有我,也有别人的私下一面,假如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知道有这段视频的存在,第一个念头都是毁掉它。然后呢?你以为只要毁掉视频就可以了吗?并不是,接下来一定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就是唐漪本人。” 经他这么一分析,荣甜立即恍然大悟,甚至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也许,唐漪也是一时冲动,没有想那么多。要是她能够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这其中可能产生的后果,大概就不会那么莽撞了。 “那……那怎么办?” 一时间,荣甜也没有了主意。 宠天戈笑了笑:“不怎么办,反正,视频传到我这里,已经等于是到了终点。那些人有本事就来拿,至于你要找的那两个人,我尽快找到。我猜,不仅是你想要找到他们,要是栾驰和简若知道了,他们一定也会很期待。” 这倒是实话,要是没有当年的那一场意外死亡,他们四个人的关系也不会变成这样。 但这其中,还是有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林行远。 一想到他和他做过的那些事情,荣甜的心情顿时再一次陷入低谷之中。老实说,她不愿意去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去相信。但是,每次只要一想起是他给宠靖瑄捐了骨髓,让自己可怜的孩子恢复了健康,荣甜就怎么都对他恨不起来了。 爱不起,恨不起,忘不起,或许就是她现在对林行远的全部情感。 “我的那些事情……林行远都知道了吧?” 她猜测,他应该是知道的。而且,凭她对宠天戈的了解,他做事一向都是比较光明磊落的,假如他真的要和林行远展开一场争夺战,那么他是会给对手足够多的战前准备,绝对不会让双方处于信息不对等的状态之中。 “知道。包括他父亲的真正死因,他也已经知道了。逼死他父亲的,既不是公司破产,也不是我。涉及个人隐私,我也就不多说了,总而言之,林行远恨我,完全是一场误会。至于他现在会不会懊恼他自己曾经所做过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但是……” 宠天戈忽然拉长了声音,扭头看了一眼荣甜,眼神异常坚定:“假如他还是想要把你抢走,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他成功的。” 她似乎被他的语气感染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也不要跟他走,你放心吧。” 说完,荣甜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里表决心,实在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还有一点点羞人。 她越想越尴尬,连耳根都红了。 被逗笑了的宠天戈终于心情大好,他哈哈大笑两声,用手揉了几下荣甜的头发,惹来她一阵不悦的惊呼,让他专心开车。 好不容易才躲过他的手,荣甜一边喘息着一边看向窗外,发现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哎,去哪儿?” “给瑄瑄买了一份礼物,你在车里等我,我下去取一下就好,很快的。” 宠天戈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一家品牌专柜,门脸很显眼。 他把车子靠边停好,然后走下车。 荣甜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外面。她正东张西望着,忽然看见前面隔着两三辆车位的地方,停着一辆有几分眼熟的车。 定睛一看,荣甜不禁笑了,果然,车牌号都是一样的,就是它了。 上一次简若在家中忽然发动,荣甜只好亲自开车送她去医院,哪知道在半路上发生追尾,她的车子被人撞得不能开,于是她逼着那个肇事司机将他们一行人送到医院。而眼前的这辆车,恰好就是那天的那辆车,荣甜对车牌号还有点印象。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遇到它。 因为简若当时的羊水已经破了,车垫上蹭上了不少脏东西,也不知道清洗的时候麻不麻烦。想到这里,荣甜还有些愧疚,她犹豫一下,还是推开车门,下了车,飞快地上前走了几步,弯腰看向那辆车里有没有人。 她朝里面摆了摆手,因为车窗贴膜,所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里面的人却是能看到她的。 等了几秒钟,车窗忽然降下来,司机露出头来,朝荣甜打量了几眼,一见到是她,他也愣了。 “我今天可没有撞你吧?” 司机以为她又是来找茬的,顿时哭丧着脸,无奈地问道。 荣甜笑道:“没有没有,我路过这里,认出这辆车,所以才走过来跟你打个招呼的。我的车就停在后面,今天是我老公开车,他的车技好得很,他的车子也好得很,谁也别想撞他!” 言谈之间,很有几分骄傲。 司机顺着她的手势一看,果然,几个车位后面停着一辆好车,价格和自己开的这一辆,倒是不分上下。见她不是来找事的,他放下心来,忍不住问道:“你那个朋友,生了吧?男孩女孩?” 荣甜立即笑眯眯地说道:“女孩,很漂亮。说起来,还要谢谢你送我们去医院,要是晚一些,可能就有危险了。对了,弄脏的车后座很难洗吧?你老板有没有骂你?要是扣你工资,我给你报销。” 这种车的清洗费用也很高,何况真皮坐垫在清理上也很麻烦,万一车主不想自己买单,怪罪到司机的头上,也是很有可能的。 一听这话,司机面露尴尬:“你别这么说,我老板人很好的。而且,他……” 不等他说完,右手边的一个指示灯亮了一下,随即,他的耳机里传来了声音。听完之后,司机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马上回复道:“是。” 荣甜向后退了半步,朝他笑笑:“那你忙吧,有缘再见。” 闻言,司机向她摆了摆手,缓缓地升起车窗,然后发动车子,驶上马路。 她一转身,看见宠天戈的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礼盒,正推门出来。 “你怎么下来了?” 他见她就站在店门外的马路边上,好奇地问道。 荣甜随手接过宠天戈手上的精美礼盒,左右打量着,一手捏着上面的彩色缎带,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碰巧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就说了两句话。喂,你居然给瑄瑄买这么昂贵的礼物,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做妈妈的很小气。而且你之前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明显是想要把我比下去嘛……” 他啼笑皆非:“哪有,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 说着,宠天戈下意识地抬起头,眯眼向四周打量了一圈。也不怪他现在神经过敏,只要荣甜不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他就很难做到完全放心。 旁边的马路上,车流滚滚,看了一会儿,他也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于是宠天戈收回了视线,和她一起上车,准备回家。 那辆车已经融入车流,司机专注地开着车子,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老板不许他和刚才那个女人再聊下去,但他还是马上听从老板的话,直接开车离开。 而原本,他们是要在那里等人的。 现在,人也没有接到,确实有些怪怪的。 这辆车的前后装有可升降的隔断板,后面的人可以听见前面的人讲话,但双方交流却要靠无线对讲机,这样的设计是为了最大化保证乘车人的隐私,留下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 坐在车后的男人拿起手机,拨通号码,接通之后,他轻声说道:“我有事先走,你们自己叫车回来。” 那边的人顿时紧张起来:“顾先生,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摇摇头,平静地回答道:“没有,我只是想先走,你们办完事,就直接回来吧。” 见他没事,对方才松了一口气。 挂断了电话,男人握着手机,向外看去。他没有想到,这座城市这么大,而自己却总是能见到她。 第四十七章 死里逃生 秦野放下手机,兀自叹了一口气,脸色不太好。 站在一旁的赵昆妮见男朋友神色有异,不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摇头:“不是。是顾先生打来的,他先回去了,让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一听这话,赵昆妮不禁笑道:“我还以为怎么,就这么一点小事,你紧张什么?也许,他等得不耐烦了,就想先回去了呗。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反正就快结束了,最多半小时。” 说着,她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时间。 两人今天是作为顾墨存的代表,来参加一个商业用地的听证会,原本一上午的时间就结束了,但是拖来拖去,一些人情往来是少不了的,于是一直磨蹭到现在,比原定的时间要晚了不少。 “也难怪顾先生等得着急,这帮领导干部,讲话总是长篇大论的,一二三点说个没完!” 秦野低低抱怨道,幸好,有赵昆妮陪在身边,要不然的话,他一定会无聊至死。 等到他们两个人返回别墅,顾墨存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正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书。听见声音,他连头也没有抬,只是扬声问道:“回来了?” “顾先生,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匆匆换了鞋,秦野快步走过来,他皱着眉头,有些着急地问道。 跟在后面的赵昆妮噗嗤一笑,忍不住揶揄道:“这句话你每天都要问上几十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巴不得顾先生感到不舒服呢。真是的,连我都听烦了,更何况顾先生呢?” 闻言,顾墨存放下手上的书,也跟着笑道:“是,秦野你实在是太啰嗦了,连赵小姐都厌烦了,小心她拒绝你的求婚。” 赵昆妮大惊:“啊?” 见顾墨存当众说出自己的小心机,秦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私下里准备向赵昆妮求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你瞄准太久,再不出手,目标都跟丢了。” 顾墨存摇了摇头,语气里颇有些失望。他知道,秦野对待感情,太过于内敛,这一点和他很相似。而他吃够了苦头,所以更不希望秦野重蹈覆辙,错失心爱的人。 “不就在这里嘛,哪儿丢了。” 秦野偷眼瞄着一旁的赵昆妮,她早就脸颊微红,一副十分害羞的样子。虽然两个人之间也曾有过阴谋和算计,彼此间产生了一些大大小小的误会,不过,幸运的是,他们还是选择给予对方一个机会,慢慢试着敞开心扉,最终决定携手一生。 见秦野嘴硬,顾墨存含笑着叹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顾先生,你怎么忽然决定先回来了,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 今天的事情,秦野虽然说不上来,可他总觉得怪怪的。按理来说,顾墨存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他既然已经说了在楼下等着他们一起回来,就不会中途离开,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期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只见顾墨存微微一怔,他抬起头来,想了几秒钟,还是说道:“没有,只是坐在那里很无聊,就想着回家休息。”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令秦野感到信服。他还想再问,赵昆妮偷偷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口,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见状,秦野稍一犹豫,终于还是选择了闭嘴。 “顾先生,那我们先上楼换衣服。” 赵昆妮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然后拉着秦野一起上楼,他们和顾墨存一起住在这栋别墅里,除非必要,三个人平时都不怎么出门,可以算得上是深居简出。 一进门,赵昆妮便一把拽住秦野。 秦野明显一怔:“干嘛?怎么了?有话一会儿再说,我先洗澡……” 她嗔怒地朝他一瞪眼睛,压低声音,赵昆妮确定房门关好了,这才小声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眼睛长在屁股上?怎么看不出事情不简单,还在那里问个不停,非得让人家感到为难!” 秦野一头雾水,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顾先生分明是有心事,既然他不愿意说,你就别再问了。” 赵昆妮叹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那天他不在中海,我都捏了一把汗,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她所说的那天,就是宠天戈和荣甜举办婚礼的那天。那场婚礼声势浩大,半个中海都知道了,除非顾墨存是聋子,否则他不可能不知道。 “没错,多亏他这些日子都在浑阳,要不然,我还真怕……” 秦野终于明白了赵昆妮的意思,怪不得顾墨存看起来怪怪的,可能还是和那个女人有关。不过,他转念一想,中海这么大,上千万人口,总不至于说遇到就遇到。何况他们今天开会的地方,又不是一个多么知名的场所,荣甜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 “反正,不管是不是吧,你可千万别再问了。唠唠叨叨的,像个长舌妇。快去洗澡吧,一身汗味,讨厌!” 赵昆妮推了秦野一把,口中催促道。 他趁机在她的脸上偷偷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去洗澡。 自从顾墨存九死一生,从鬼门关里捡了小半条命回来以后,一向忠心耿耿的秦野就每天都生活在巨大的恐慌之中。他真的很害怕哪一天自己一睁开眼,就发现顾墨存已经不在人世了。 对他来说,顾墨存无异于是再生父母,不管这个恩人是正是邪,是黑是白,只要他发话,秦野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马上去办。 所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是战战兢兢的,每天都要反复询问,顾墨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所以才有了赵昆妮嫌弃他成了长舌妇这一说。 因为中弹,他的第二次手术只能被迫提前,因为依照他当时的情况,已经有一半的可能无法活着走下手术台了。所以,医生给顾墨存先取了子弹,然后马上进行手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 就在所有人几乎都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手术居然很成功,就连主刀医生都说,这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病人在意外中枪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保持着旺盛的求生欲望,配合着全体医护人员顺利地完成了这台艰苦卓绝的手术,确实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手术之后,顾墨存在昏迷的时候,还朦朦胧胧地吐出了“孩子”两个字。 值班医生十分吃力地听懂了他的话,顿时感到很是迷茫,孩子?哪有孩子?他被送来医院抢救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 而等到彻底清醒过来以后,顾墨存却对于在珀斯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闭口不提。 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来恢复身体,相比于普通人来说,顾墨存的身体恢复速度简直是惊人的,虽然时间很短,但效果却很显著。半个月以后,他飞回南平,一边养身体,一边接手已经开始出现一系列重大问题的谢氏。 谢君柔悔不当初,是她特地派了杀手,想要把那个害得儿子变成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狐狸精给杀了,一了百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儿子居然还是放不下她,竟然选择主动为她挡枪。说来说去,等于是她这个做亲生母亲的差一点儿让人杀了自己的儿子! 她在顾墨存的面前几次痛哭流涕,希望他能够原谅自己。 “你是我的母亲,我的命是你给我的,你随时想要把它收回去,我都不会反对。不过,你不应该派人去杀她,她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假如她死了,那就是一尸两命的惨剧。无论如何,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别人不能插手。” 顾墨存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一直苍白,因为瘦,两颊几乎都要凹陷下去。医生说,可能要三年五载才能调养回来,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他以后都能像正常人一样健康,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看着他憔悴如斯的样子,爱子心切的谢君柔再也忍不住,她尖声喊道:“所以呢?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又生下一胎,风风光光地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儿子,你小时候的魄力哪里去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只白猫……” 见她旧事重提,顾墨存立即低吼道:“出去!” 他讨厌和任何人再提起那个女人,那是他心上的一道怎么都愈合不了的伤疤,一碰就痛,一扯就裂。对于顾墨存来说,如今他全部的坚强都只能用在假装它不存在,却不足以能够平复它,更不足以能够治愈它。 “还有,通知谢氏的所有高层,没有我的命令,一律不许和天宠集团正面交锋。假如宠天戈采取行动,那就先避避风头,忍一时风平浪静,我们现在暂时还没有和他硬碰硬的资本。” 谢君柔临走之前,顾墨存再一次叮嘱她。 坐在沙发上,思及自己多日来所做的一切,再一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个人,顾墨存忽然感觉到一阵心律不齐,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手上的书无声地滑落,他用力闭上眼,慢慢地调整着呼吸。 “顾先生!” 洗过澡之后,刚好下楼去厨房喝水的秦野恰好见到这一幕,他吓坏了,急忙跑过来。 第四十八章 开学典礼 顾墨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 秦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叹息一声:“顾先生,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笑了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许,在很多人的眼里,自己都是一个行将就木、垂死挣扎的人吧。这也难怪,以他的病情,以及身体中弹的情况,这一次依旧能够死里逃生,的确是万中取一的事情。 “我没事,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哈哈,放心吧,秦野,假如我真的要死了,我一定会告诉你一声的,还要交代你一些事情。” 顾墨存一脸轻松,明明说的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但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却好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正常,丝毫没有任何的起伏。 秦野顿时流露出一抹哀戚,他喃喃道:“顾先生,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医生都说过了,你的情况很不错,千万别想太多。” 虽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只要能活着,还是一件好事。 “对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要在浑阳,你告诉赵小姐一声,请她多多理解。等事情结束了,我放你长假,你们可以去国外玩。” 想起正事,顾墨存收敛起了笑意,一脸凝重地说道。 秦野明白他的意思,立即了然地点了点头。 最近一个季度,谢氏的情况很是糟糕,一方面是内部的权力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谢君柔与谢君堂兄妹二人罔顾亲情,完全视各人的利益为第一位的,他们分别大肆笼络公司的高层,各据一方,分庭抗礼,谁也不打算先退出。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天宠集团在有意打压,甚至有人故意放出话来,宁可不赚钱,也要从谢氏的手上夺下一块肉来,目的十分明显。 内忧外患,这四个字来形容谢氏,一点儿都不为过。虽然顾墨存在手术之后就第一时间出来掌控大局,但他单凭一人之力,很难力挽狂澜。更何况,还有谢君堂在暗中拖他的后腿,联合一帮高层,频频对他施压。 别人不清楚,但秦野却再清楚不过,顾墨存一直想要和宠天戈来一次彻彻底底的正面交锋。无论结果是输是赢,他都要这么做,不仅仅因为他们之间是情敌的关系,还因为两个人牵绊了太久,也该有个结果了。 有一种关系很微妙,两个人做敌人做久了,竟然也会生出一种对对方的惺惺相惜。尤其是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在短时间内,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好比两个高手的对决,总要引起风云变色。 或许,顾墨存和宠天戈就是这样的关系。 “天宠那边已经和浑阳当地市政府联系过了,负责招商引资的那个副市长和宠天戈似乎很熟,审批这一块肯定会大开绿灯。而且,那边的商业用地和中海相比,价格低了不少,听说浑阳南边的一大片区域都在规划中,搞不好的话,宠天戈或许会一口气吃下来一大片。” 说起这一点,秦野也不免有些嫉妒。 顾墨存的公司也看中了浑阳的那一片地,他本人还曾亲自实地考察过,觉得那里的发展前景的确很好,作为一个北方的省会城市,它的硬件设施虽然不如南方的某些城市那么过硬,但由于其恰好处于飞快发展的阶段,又有国家的政策扶持,作为投资商来说,正好大有作为。 “让他吃,我现在巴不得他一口气全都吃下来。假如他一点点地吃,我反而会担心。一口气吃下去不要紧,要紧的是,嚼得烂,咽得下,消化得了。要是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任何一点点的意外和错误,后果都是宠天戈难以承受的。别忘了,从去年到现在,天宠的投资项目实在太多了,我敢打赌,他的公司内部已经虚空,资金链一旦出现问题……” 顾墨存故意没有说完,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秦野。 原本以为他想要和宠天戈进行一场争夺战的秦野,此刻才终于恍然大悟,也许,从一开始,顾墨存盯上的就不是在浑阳投资的机会,即便他亲自去考察当地的情况,也只是在初步估算,宠天戈会在那边投资多少钱罢了。 “也就是说,我们还要继续做出一直在和浑阳那边接洽的样子,表示出对当地的投资环境很感兴趣?哈哈,我懂了!” 说起这话来,秦野不由得有几分眉飞色舞,声东击西这一招,自古以来都是屡试不爽。 顾墨存抬起一只手,轻抚着眉毛,淡笑着摇了摇头:“别太早下结论,也许,我也觉得在那边投资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呢?” “这……” 秦野不禁有些糊涂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站起身来,顾墨存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感慨道:“秦野,你还是没有习惯商场上的这些尔虞我诈啊。从这一点上看,你还真的要向赵小姐多学习学习,她从小耳濡目染,很多事情都是无师自通,以后一定会成为你的好帮手。” 说完,他扬长而去,留下秦野一个人站在原地,咂摸着那些话,还是有些茫然。 顾墨存回到房间,确定房门关上以后,他才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前,从上面拿起了好几个药瓶,依次倒出药片,连水都没有喝,干咽下去。 把这些药吞进肚子里,他才长舒一口气,疲惫地倒在床上。 活着与活着,差别也是很大的,他现在每天都要服用至少四五种药物,以此来恢复健康,但收效甚微,哪怕出门一趟,顾墨存都会觉得异常辛苦。 所以,回到中海以后,他深居简出,很少出门。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魔咒:只要一出门,就会遇到她。 甚至,上一次遇到的时候,他不仅见到了荣甜,还见到了即将临盆的简若。这两个女人一起出现在顾墨存的视线里,令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前世与今生扑面而来,无数片段被打碎,重组,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光怪陆离的画面。 然后,他看见荣甜气冲冲地走下车来,找司机理论,并且大喊着,车里有孕妇,要生了。 要生了?顾墨存恍惚了几秒钟,终于反应过来,是简若要生了,她的孩子,应该就是栾驰的。当年那个莽撞纨绔的一样的美少年,也即将成为父亲。他们两个人,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简若有栾驰,荣甜有宠天戈,她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抛弃了“夜婴宁”这个身份,她们全都变成了另外的人,然后离开了他,毫无留恋。 偏偏,他所曾经拥有的,只有夜婴宁。 “你送她们去医院,我自己先走。”——这是顾墨存对司机所说的唯一的一句话,说完,他便趁乱离开,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遇到。 当荣甜说起丈夫的时候,她脸上所显露出来的那种骄傲神色,几乎是他不曾见过的。 而当时心头产生的丝丝剧痛,也终于令他明白了,简若生下栾驰的孩子并不能令他吃醋,可荣甜的一个表情就能令他心如刀割。 疲惫地翻了一个身,顾墨存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正在帮着宠靖瑄准备东西的荣甜忽然间心口一疼,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整个人双腿一软,坐在床边。 “妈妈?妈妈!” 宠靖瑄喊了两声,见荣甜不答,他也吓坏了。 “没事,别害怕,就是心脏忽然有那么一下子的抽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一想到瑄瑄要穿着西服,像明星一样走过红毯,我就太激动了!” 荣甜缓了几秒钟,马上又像没事一样,对着一脸紧张的宠靖瑄绽开笑颜。 “好吧,只要你和爸爸一起陪在我身边,走不走红毯,我都无所谓。” 相比之下,小小年纪的宠靖瑄倒是镇定多了,这或许是因为宠天戈的基因遗传,他总是过于沉静,像个早熟的小老头一样。 老二宠靖珩倒是自从满月以后就显示出非凡的运动天赋,别看他只能躺在婴儿床里,可小小的空间也足够他折腾的,用手扯,用腿踢,用脚踹,着急了还会张嘴咬。总之,十八般武艺他样样精通,每每制造出惊险刺激的意外,让家中的保姆叫苦不迭,生怕他有个闪失。 “当然要走,走完你就是一名光荣的小学生了!” 荣甜握紧拳头,一脸期待,还用力地点点头:“瑄瑄,加油,你一定能行的!” 默默地把脸转过去,宠靖瑄实在接受不了他的妈妈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只好当做没有看见。 在荣甜一个人的强烈期盼之下,开学的日子终于到来。 宠天戈和宠靖瑄全都身着正装西服,连后者都煞有介事地戴上了领结,成了一个小小的绅士。父子二人站在一起,一大一小,脸上那严肃的表情,就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不能笑一笑嘛。” 荣甜一手提着礼服的裙摆,一手拿着手机,还想拍下这珍贵的一幕。可惜,面前的两个人,谁都不肯配合。 第四十九章 一路尾随而来 因为在办理宠靖瑄的入学手续时,宠天戈就大手一挥,给这所学校设立了一个基金,所以,校方对于这位身份堪称恐怖的学生家长极为照顾,甚至特地安排了一间单独的贵宾休息室,提供给他们一家三口。 等了一会儿,很快,工作人员前来提醒他们,可以准备走红毯了。 以前每每参加一些开业典礼之类的活动,宠天戈都走过红毯,所以他毫不紧张。不过,相比之下,荣甜和宠靖瑄就做不到这么镇定了,母子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没两分钟,手心就黏糊糊的了。 “到底是谁啊,兴奋得一宿没睡好,现在却又紧张成这样。” 宠天戈忍不住取笑着身边的女人,惹来荣甜的一阵白眼,就连宠靖瑄都轻轻地哼了一声,以示抗议。 三个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一起走上红毯。 这一次的开学典礼的确声势浩大,学校请了专业的摄影摄像团队,力求留下每一个新生和他们父母的精彩瞬间。不仅如此,还有各级电视台的媒体记者纷纷受邀前来,进行着全程报道,此外,还有教育界的领导和专家坐镇,可谓是荟萃一堂。 其他家长虽然比宠天戈略逊一筹,但也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否则他们也负担不起这里的高昂学费。在这里就读的孩子们除了要学习普通学校都有的课程以外,还要学习各种特殊的技能,比如骑马,交谊舞,高尔夫球等等。当升入初中部以后,他们甚至还要学习一些与商务有关的知识,为以后打下坚实的基础。 所以,开学典礼的现场,不亚于一次大人物们的集会。 走红毯仪式结束以后,就是亲子宴会。 所谓亲子宴会,就是每一个学生都要带一份食物,与同班同学进行分享,而这份食物的食材和口味没有任何的限制,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是爸爸妈妈和孩子一起来完成的。 大多数的孩子所带的食物,其实都是由家中的厨师或者保姆做完的,毕竟他们的家长平时忙得几乎很少回家,更别说下厨。偶尔也有几个孩子妈妈是全职太太,但她们也只是象征性地参与一下,并不完全亲力亲为。 不过,在宠靖瑄的执拗之下,他带的食物,倒是的的确确由他亲手来做的,宠天戈负责操作烤箱,以免高温烫到他,荣甜则负责摆盘,设计出充满美感的造型。 只可惜,原本很有信心的宠靖瑄在看见其他同学所带的食物时,立即傻了眼:各地美食、特色点心、精美小炒、文火煲汤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个女生带来了一个巨大的翻蛋糕,上面的朵几可乱真,令人不忍去吃。 “我为什么要烤土豆啊……” 宠靖瑄沮丧地自言自语,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荣甜手里拿着的餐盒,感觉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烤土豆简单易学,只需要将土豆稍微处理之后,塞进烤箱即可,所以他学得特别快,一个人自告奋勇地完成了大部分的制作过程。 眼看着面前那些琳琅满目的摆盘,宠天戈也觉得儿子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低咳一声,他低低安慰道:“有人复杂,就有人简单,如果大家都追求一样的东西,那这个世界就变得太无趣了,你愿意一辈子都画同一幅画吗?” 宠靖瑄立即摇了摇头,难过的心情似乎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我们也把东西放到指定位置吧。” 见状,荣甜急忙说道,她也希望宠靖瑄不要被别人影响到。毕竟,她偷尝了一口,儿子烤土豆的手艺确实很不错呢。 这期间,也有一些同学和家长过来和他们打招呼,看见那一盘烤土豆,众人的反应各异,有会心一笑的,也有面含鄙夷的。 对于这些,宠天戈毫不在意,他的儿子拥有的东西,或许比这里其他小孩的加起来还要多,所以,他不需要依靠这些来令内心变得强大,只要依从自己的真实想法即可。 或许,这才是他今天要给儿子上的人生第一课,生动鲜活,胜于说教。 亲子宴会结束以后,家长们纷纷离开,而孩子们则在各自班主任的带领下前往教室,开始入学第一天的体验。 看着儿子背着书包,越走越远的小小背影,荣甜难免有些难过,她害怕他会不适应集体生活,也害怕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了繁重的学业,所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对此,宠天戈倒是不怎么担心,人生第一课,以后还长着。 “走,出去转转,这里的环境还不错。” 他主动握起荣甜的手,拖着她去周围走一走。 她并不配合,想要甩开他,宠天戈却靠得更近一些,俯身在荣甜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这里人多,我不好分辨,往远处走走,就能判断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闻言,荣甜顿时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想要抬头,四处张望一下。宠天戈急忙捏住她的手背,低低喝止:“别看,跟着我走。” 她急忙点点头,乖顺地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朝另一边走去。 二人走出几十米,很快便远离了人群,这里靠近体育馆,人并不多。 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身体有些僵硬的荣甜忍不住小声问道:“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问题?有没有人继续跟着我们?” 宠天戈并不回答,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拉着她直接走进了体育馆的一个小门,一进去,才里面是一个空荡荡的器材室。 虽然是白天,但因为朝向的原因,器材室里有些昏暗。 荣甜本能地更加靠近宠天戈,她也不明白,他明知道可能有人在跟着他们,可却还是往这种地方走,万一真的有危险,跑到这里来,岂不是死路一条。 “别怕。” 他轻轻说了一声,然后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两下,找到开关,将灯打开。 做完这些以后,宠天戈这才大声朝着门外喊道:“既然阁下已经跟了过来,不如就当面聊几句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说话方便。” 听了他的话,荣甜顿悟:原来真的有人在一路跟着他们! 她吓坏了,对方是敌是友暂时不知,但既然一路尾随了这么久,想必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同样也一定有所图谋。 手心里立刻冒出大量的冷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贴紧宠天戈。他察觉到她的恐惧,连忙用力地将她抱紧了一些,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等了大概十几秒钟,器材室半开的房门果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个穿着学校工作人员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宠天戈并不惊讶,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人的存在。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来人率先发问,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解。 按理来说,普通人根本不会发现,他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怎么一回国居然就轻易地栽了!还是说,他在国外的时间太久了,对国内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宠天戈笑着打了个哈哈:“很简单,我对于那些盯着我老婆看的男人,都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谁让你刚刚不是盯着我,就是盯着我老婆,想不让我发现都难。” 这个理由实在说不过去,很明显,对方也完全不相信。 “事先声明,我并没有盯着她一直看,我只是看了几眼而已,你可不要误会。” 男人一脸的郑重其事,毕竟,关于宠天戈这个护妻成魔的男人有多么恐怖,他多多少少也是从栾驰的口中听到过一些。 重新打量了他几眼,宠天戈有几分明了,他沉声问道:“尹子微?” 见他一下子就认出自己,尹子微本就惊讶的心情,又增添了一丝隐约的敬佩。 “是我。” 尹子微不再隐瞒,直接承认。 一听这话,宠天戈也顿时松了一口气,荣甜就在他的身旁,假如对方来意不善,他还真的不一定能百分百地保证她的安全。 幸好,来人是尹子微,应该不会出事。 “栾驰说,他告诉过你,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可以回国找我。你现在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 短暂的放松之后,宠天戈很快又眯起了眼睛。 尹子微立即不悦地撇撇嘴:“瞧你说的,好像我是个扫把星似的,一出现就没有好事!不过……” 他顿了顿,面露尴尬:“情况的确不太好。两天前,安德烈忽然把汪紫婷从我这里带走了,她刚醒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弱,我强烈反对,可他不听。” 宠天戈一怔,半天无语。 “按理来说,他比谁都关心那女人的身体,但现在却冒险将她带走。我怀疑……” 尹子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怀疑他会改变主意,不再兑现原本对你的承诺了?” 宠天戈一下子就明白了尹子微所说的“情况不好”究竟有多么不好了,这岂止是不好,是很不好。红蜂掌握非常多的我方信息,包括尹子微和栾驰的身份,假如他真的产生动摇,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第五十章 和钱过不去 虽然早已获知了红蜂的身份,不过,尹子微的突然出现,还是令宠天戈和荣甜都感到十分意外。更不要说,他还带来了一个很坏的消息。 因为栾驰提前给宠天戈打过了预防针,所以他很快地就冷静了下来。 “可是,”皱了皱眉头,宠天戈有些迟疑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找你的上级领导才对,你来找我,难道我就有办法了吗?” 何况,红蜂带走汪紫婷这件事,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红蜂出于这样或者那样的考虑,将她暂时转移到别处,继续疗养,倒也正常。 “不,我之所这么紧张,并不是因为我掌握到了什么确切的证据,恰恰是因为我的手上毫无证据,所以我才不敢贸然汇报。万一我想错了,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么做很容易引起安德烈的反感,消磨掉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相互信任。” 尹子微有些着急地说道。 或许,在外人眼中,他和安德烈的关系就是上司和下属,又或者是一种诡异的合作交换关系。但其实,这么多年来,在不知不觉中,尹子微早已将他当成了一个老朋友,比起成为黑暗帝国的头号首脑,他更希望安德烈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享受简单却快乐的人生。 宠天戈挑挑眉,总算是明白了——尹子微感到一丝不对劲,但又苦于没有证据而无法按照规矩办事,他更不敢打草惊蛇,以免引起红蜂的警觉和厌恶。 “那怎么办?栾驰已经不在中海了,即便我现在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也一筹莫展。再说,我不是你们的人,一旦知道了太多机密,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等于也是多了一重危险。” 说完,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荣甜,见她的表情里仍旧带了些许的紧张,宠天戈不自觉地把声音压低,有些抱怨地继续说道:“看,你刚刚的行为就把我太太吓到了。” 听出宠天戈语气里的撇清味道,毕竟有求于人,尹子微并不敢太过得罪这位商业巨子,他只能干笑两声,主动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天宠集团的大楼我都混不进去,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 他提前一天才打听到,宠天戈的大儿子即将入学,就读于中海的某一所贵族学校,今天校方恰好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新生入学典礼,所有的学生家长都会出席,无一例外。 于是,抱着不得不试一试的想法,尹子微混入其中,在典礼结束之后一路尾随着宠天戈,不料却被他发现,只能一路来到此处,坦诚相见。 想了想,宠天戈还是摇头:“尹先生,我真的帮不上你什么。假如你需要钱,或者是一辆车,一栋房,这些我都能马上替你准备。至于其他的,我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唯一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尽快联系到红蜂本人,或者,你可以用紫婷的身体情况作为突破口,试探一下他现在的想法。” 作为亲手给她做了手术,取出子弹的尹子微对于她的身体情况,就是最有发言权的了。既然他还是很在意汪紫婷,那么尹子微的话,红蜂不能不听,因为事关生死,是一件大事。 听了宠天戈的话,尹子微只好点点头,也不好勉强。 事实上,即便他有胆量勉强,宠天戈也不会答应。帮忙是一回事,但在尚未搞清楚具体事态之前,他绝对不会主动站在红蜂的对立面,那是一个强大而可怕的敌人。 “先走一步。” 宠天戈揽紧荣甜的肩头,朝着尹子微轻轻一颔首,然后和她一起走出器材室。 确定他们二人离开,又过了一会儿,尹子微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也独自离开。 然而,对于尹子微来说,他此刻的心情要比之前更为沉重,因为宠天戈不肯施以援手,栾驰人在国外难免鞭长莫及,他本人则是毫无证据,不敢确定安德烈是不是要食言,更不敢随便将情况汇报给领导,所以才更加矛盾。 一时间,尹子微也有些茫然了。 他尝试着联系安德烈,也就是红蜂,但对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这个号码是他们两个人专门用来联系的,除非事情紧急,否则谁也不会轻易拨打。 无奈之下,尹子微只好放弃,决定先返回圣彼得堡。 就在即将前往机场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了安德烈的电话:“我知道你在中海,我也在。我还知道你去找了宠天戈。怎么了,我的好朋友,你是打算将我抓起来吗?” 尹子微顿时咆哮起来:“我是那样的人吗?倒是你,为什么趁我去购买医疗器材的时候,偷偷把人带走?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不适宜长途飞行,万一出现意外,缝合过的伤口有可能会崩开的!” 作为一个半吊子医生,尹子微多少还是有些医德的。他亲手将汪紫婷救回来,自然不希望看着她去死,尤其还是死于愚蠢。 或许是因为听出来他的担忧,又或许是安德烈本人对于汪紫婷的情况也充满了种种不确定,所以,他没有马上开口,只是沉默了几秒钟,才低低问道:“真的吗?幸好没有出事,她只是有些虚弱,伤口应该还好……” 尹子微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幸好?没错,你的确是应该去拜一拜菩萨、上帝和真主。哦,我又忘了,你是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家伙,无惧无畏,你只信你自己!你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朋友,你只要有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他越说越气,差点儿摔了手机。 这种嘲讽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安德烈,他冷冷一笑:“我本来想要约你见面,谈谈下一步该怎么说。很可惜,听你的意思,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了。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忘过,该怎么做,我比你清楚。”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尹子微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阵阵忙音,忽然冒出一股心底生寒的感觉。 他算是最了解安德烈的人之一,当然,这个“最”也仅仅只是相对而已,事实上,安德烈从来不对任何人完全地敞开心扉,他甚至对任何人都怀有浓浓的戒备心,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时刻准备要杀了他一样。 而这份了解,也令尹子微觉得,他好像要放手一搏了。 当晚,宠天戈意外地接到了一通电话。 打来电话的人,正是安德烈。 他自报家门:“我不想再听见红蜂这个名字。那只是一个任务代号,而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我不再是他,我是安德烈·诺维奇。” 宠天戈笑了笑,故意讥讽道:“所以,你还是放不下这个能为你带来种种好处的姓氏吗?还是说,血缘是最强大的束缚,令你能够忘记仇恨和过往,只要自己能够轻轻松松地坐到那个位置?” 他现在已经很确定,自从伊凡·洛维奇死后,家族内的一切大权就落在了他的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安德烈的身上。 不是听不出来宠天戈的讽刺,但安德烈似乎也察觉到,对方只是在故意激怒自己罢了。所以,他竟然完全都没有生气,反而哈哈一笑:“可是,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你说呢?” 他主动打来电话,为的也是一个钱字。 “有些钱能赚,也好赚,有些钱能赚,但不好赚。有些钱不能赚,但好赚,有些钱不能赚,也不好赚。有时候不是人和钱过不起,恰恰相反,是钱和人过不去。” 宠天戈收起笑容,一脸正色道。 “那你呢?你赚了那么多的钱,有哪些钱是能赚的,好赚的,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我们也有合作的机会。别忘了,那份新型毒品成分表,现在可是在我的手上。我这里有仪器,有原材料,有人,有资金,也有运输线路,目前只缺一个销售渠道和一个固定的合作伙伴。” 安德烈终于说出来意,他看中了宠天戈在中海乃至内地的影响力,假如能够拉他入伙,收益将会呈现出井喷式的增长。 而且,就凭着宠家的地位,即便有人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敢轻易去查。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跑来找我,让我和你一起贩毒售毒?” 宠天戈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然而,手机另一端的安德烈却并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好笑的,他耐着性子,继续说道:“你是商人,我也是,你想赚钱,我也想。有什么冲突吗?就像你说的,这个位置已经是我的了,我又何必放着钱不去赚,非要和钱作对?” 那语气,天经地义似的。 “还有一点,”安德烈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答应尹子微,会把那份名单交出来。那些人知道我们的一些事情,也拿了很多好处,但他们终究不是我的人,我不放心,等到他们全都被铲除,我们反而更安全,你明白了吗?” 第五十一章 想见你 听到这里,宠天戈脸上原本挂着的笑意渐渐地凝固住了。 也正是听完了安德烈所说的话,他才明白,原来尹子微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事实上,当初尹子微选择和安德烈合作,的确是一个重大的突破,但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冒险。 就好像在战争中使用猛兽来作为军队,战斗实力确实会大大提升。可畜生就是畜生,一旦它们反性,不服管束,后果则是不堪设想。 在宠天戈看来,安德烈就是这么一头忽然不肯再合作的猛兽。 “所以,”他把语速放慢:“你这是在威胁我咯?” 听出宠天戈的语气不善,安德烈讪笑一声:“倒是不敢。不过,你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人的耐心有限,如果不能做朋友,那就只能做敌人。在我这里,其实是没有什么灰色地带的,真抱歉。” 他嘴上虽然说着抱歉,但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感到抱歉的。 话锋一转,宠天戈问道:“汪紫婷现在在哪里?她的伤势怎么样了?我提醒你一句,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别伤害她!” 这么多天以来,蒋斌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汪紫婷的下落。但是,因为关宝宝要出国治疗,他不得已只好暂停手上的工作,无法再继续打探消息。临走之前,他一再拜托宠天戈,一有汪紫婷的消息,一定要通知他。 但现在,宠天戈却有些不忍心将汪紫婷被安德烈私自带走,下落不明的消息告诉给蒋斌了,以免人在国外的他分心,又什么都做不了。 “她很好。至于她现在在哪里,和你无关。我再提醒你一句,宠天戈,我很佩服你,你是少有的能够让我佩服的人之一。所以,我也不希望有一天真的和你站在对立面上,我刚才所说的话,你最好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毕竟,你不知道我的女人在哪里,我却很清楚你的老婆孩子在哪里。” 说完,安德烈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宠天戈愣了一秒钟,然后蓦地变了脸色。 他狠狠地握着手机,强忍着将它摔碎的冲动。太久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以至于乍一听到这样的话,宠天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敢。” 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宠天戈夺门而出,先去看了两个孩子,又去书房找荣甜。 她把一头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刘海也全都掀起来,正戴着一副近视镜,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各种数据。宠天戈忽然闯进来,吓了荣甜一跳,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裹挟着的浓浓怒气,不由得惊愕道:“怎么了?” 确定她和孩子都没事,宠天戈的表情稍缓。 他很清楚,假如安德烈真想对他的妻儿下手,也并非是在吹牛。要知道,“铁翅营”的那群杀手毕竟不是吃闲饭的,绑票杀人,不在话下。 而且,敌在明,我在暗,躲躲藏藏,不是长久之计。 宠天戈并未隐瞒,索性将刚才的通话内容告诉给了荣甜。她听完,神色一凛,倒是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惊慌,反而细细地思考着安德烈所说的那些话。 “和他合作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想,我也不会答应。毒品比蛇蝎还毒,它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如果可能,我恨不得能够摧毁整个德尔科切夫家族,更不要说选择和他们一起赚这种肮脏罪恶的钱!” 想起过往,荣甜忍不住恨声说道。 “栾驰不在,他就找上你,说明还有其他的目的。” 想了想,她笃定地说道。 宠天戈并不惊讶,反而露出赞许的表情:“近朱者赤,你现在聪明多了。看来,我的功劳不浅,应该继续拿我的‘精华’给你补一补。” 荣甜怔了怔,反应过来,忍不住骂他不正经,连这种时候都能想到那种事上。 “说来说去,这一回真的是糟糕了。他和我们也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想必早已把我们的行事作风摸了个透,再加上他的背景复杂,势力惊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比伊凡·洛维奇似乎更难对付。” 作为曾经近距离和伊凡·诺维奇接触过的人之一,荣甜对他的下手狠辣还心有余悸。但相比之下,他的儿子显然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宠天戈明白她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犹豫不决地开口说道:“我只是有些疑惑……他到底想要什么呢?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再自找麻烦,更不应该来找我的麻烦。” 就像是安德烈所说的,宠天戈可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物,跑来威胁他,可真是活腻了。 “蒋斌不在国内,栾驰也不在,你别轻举妄动。” 见他皱着眉头,荣甜立即轻声提醒着。 他们不再是没有任何挂念的年轻人了,两个儿子都已出生,身为父母,自然要将生命安全放在首位,其他的都比不上好好活着更加重要。 “我知道。我只想弄清楚他的真实目的。我怀疑,提出合作只是幌子,他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不管怎么说,先等等看,急的不是我。” 宠天戈握紧了她的手,顺便朝电脑上瞥了一眼,好奇道:“你在干嘛?” 也跟着他一起看向屏幕,荣甜露出无奈的表情来,她耸耸肩:“唐漪不肯履行合约,我又不好意思起诉,所以卫然找我商量,能不能更换代言人选,只要是他公司的艺人,随我挑,几个都可以。不过,你也知道,他公司里的几个顶梁柱,有的期满不再续约,有的宁可赔钱也要跳槽,现在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人气和形象都比不上唐漪。这不,我正在挑呢。” 这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也难怪荣甜一吃完饭,就躲到书房里来。 娱乐圈的事情,宠天戈一向很少关注,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也提不出太具体的建议。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你来做决定吧,别委屈自己就成。至于唐漪,她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再接代言,换人也好。” 荣甜嘟了嘟嘴,什么都没说。对于唐漪所拿出来的视频,她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只是心里明白,这道坎迟早要迈过去才行,总不能一直抓着过去不放。 她知道,宠天戈说得没错,唐漪现在的负面消息太多,就算自己再给她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恐怕她也很难在娱乐圈翻身,还不如启用新人,搏个版面。 “那就这个吧,去年出道的小鲜肉,拍了两部大热ip的作品,古装扮相很漂亮。应该也是卫然公司力捧的新人,我们婚礼的时候,他们夫妻也带着他一起过去了。” 荣甜抽出手,移动鼠标,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如是说道。 “我不管什么小鲜肉老腊肉,反正你不许多看他们,让底下人去做,你别管。” 宠天戈的醋劲又上来了,鼻孔里哼了好几声,语气不善——女总裁和男艺人的绯闻,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男人如果打算靠身体上位,比女人还豁得出去。 荣甜哭笑不得:“喂,我已经是孩子妈了,对小鲜肉没有任何吸引力!” 恐怕现在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还把她当成香饽饽,生怕别人过来抢吧。不过,你别说,这种感觉还真挺不错的。 宠天戈顺着她的话,继续脑补下去:“那你的意思是说,要是小鲜肉愿意,你也愿意呗?气死我了,我太惨了!” 荣甜笑得几乎要打滚,之前还觉得很累,现在精神已经完全亢奋,还能继续工作。 她将他推出书房,口中念叨着:“别打扰我工作,好不容易才定下来人选,我要给玖玖打电话,尽快安排试镜……” 走出书房,宠天戈脸上的浅笑消失了。 他知道,很多事情都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和轻松,而一旦察觉到危机,就说明危机是一定存在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 无论是唐漪的暗中捅刀,还是傅锦凉的空壳公司,抑或是安德烈的莫名相逼,这些事情的背后,统统都透着两个字,阴谋。 第二天上午,荣甜前往公司,和下属们商谈更换代言人选的事情。 她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因为唐漪最近的状态不好,选她做代言人,一开始就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对。 “那好吧,就换成羿东宇,他现在也是经纪公司力捧的小生,人气也在攀升中。卫总那边给我们大开方便之门,合约之类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接下来就马上试镜,尽快完成拍摄任务。散会。” 荣甜快速地将工作分配下去,众人领命,纷纷离开会议室。 她坐在原位上,因为疲惫而不想马上起身。 过了片刻,常玖玖走近,轻声说道:“荣小姐,蒋氏的林总想见你,刚刚打电话来了。” 荣甜还有些走神,随口问道:“哪个林总啊?帮我回……” 她本想说,帮我回了吧,不等说完,荣甜才反应过来,常玖玖口中所说的,应该是林行远! 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马上坐直身体,讶然道:“什么时候?” 第五十二章 人贱自有天收 之前看荣甜的反应那么淡然,常玖玖就知道,她是因为太累而导致的心不在焉。 而她现在的反应,才是比较正常的。 见状,常玖玖不禁无奈地回答道:“他没有说具体时间,应该是想要让你来决定。我还没有回复他呢,先问过你才能知道。” 荣甜的脑子有些乱,她不知道,林行远在这种时候来找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于公?不可能,她的公司和蒋氏从来没有任何的合作往来,而且压根也不在同一领域,想往一起凑都难。 于私?她不禁有些心虚,生怕他再拿着给宠靖瑄捐献了骨髓的那件事来继续作为交换条件,说出什么令人无法接受的话语来。 “要不,我就说你没有时间,最近太忙了?” 眼看着荣甜一阵迟疑,常玖玖主动问道。 “这理由太蹩脚了,算了。” 荣甜苦笑着摇了摇头,拿没空做幌子,的确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她坐直一些,伸手拢了拢头发,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午饭还有两个钟头,还算充裕。 “订一家附近的餐厅,环境好一些,然后帮我把地点告诉他,就说一起吃顿午饭。” 她想好了,既然早晚都要和林行远好好聊一次,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好了。何况,还是他主动来找自己的,恐怕也是有话要说,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好,那我这就去订,然后再去联系林总。” 常玖玖的效率很高,说完马上就去订位。 说来轻松,但一想到面对很可能来意不善的林行远,荣甜还是有几分紧张。她略作思考,没有告诉宠天戈,不想他为这种事情而分神。 她特地提前前往那间餐厅,比预定时间还早了十几分钟。没想到,等荣甜到了的时候,林行远已经坐在靠窗的一张桌旁了。 “我没迟到吧。” 荣甜匆匆看向腕表,确定自己没有迟到。她一向守时,甚至早到,习惯了等人,现在反而被人等,有点儿不适应。 林行远起身,帮她拉开椅子,同时开口道:“没有,是我早来的。” 她坐下来,轻声道谢。 两个人落座之后,都没有着急说话,似乎都在酝酿着什么,特别是荣甜,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丝毫也不敢放松。 最后,还是林行远了然地笑了笑,率先说道:“你别紧张,我也不是洪水猛兽,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的话令荣甜面上一窘,她之所以约他在餐厅见面,其实就是想着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任谁都要有所忌惮,不会太过放肆。 “我没那么想,只是时间正好,就约在这里,边吃边聊。” 荣甜拼命掩饰着尴尬,然后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份精选套餐。林行远也没有推却,跟她点了一份一样的,又点了一杯咖啡,默默地喝着。 套餐端上来,他们都没有什么胃口,荣甜象征性地喝了两口饮料,还是按捺不住,直接问道:“你怎么想要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据她所知,林行远自从去了蒋成诩的公司,就很得老板的器重,蒋成诩甚至将北方这边的生意全都交给他打理,自己依旧坐镇南平。 而林行远本人也尽职尽责,丝毫没有因为这是别人的公司而有所保留,其拼命程度就跟当年在皓运物流别无二致,很快就在蒋氏站稳了脚跟,而且升得极快。 这段时间,林行远都常驻中海,偶尔回南平一趟,向蒋成诩汇报工作。 至于蒋氏和天宠的合作,有其他人负责,并不需要他本人亲力亲为,所以林行远和宠天戈倒也一直没有什么直接接触。 “婚礼上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安安的悲剧竟然又会重演。真不知道该说她们傻,还是宠天戈的魅力太大。” 林行远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握着咖啡杯,语气沉重。 他虽然和唐渺没有什么交集,但也知道那是唐漪的妹妹,一向爱之如珠如宝。而从她的身上,林行远又依稀看到了夜澜安当年的影子,难免唏嘘。 荣甜看了他一眼,脱口道:“的确是悲剧,可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原谅她对我做的事情。天底下恐怕只有我一个新娘在婚礼上被人泼了一身的汽油吧?或许我可以假装很大度地说,我原谅她了,但她的死赖不到任何人的头上,除了她自己。” 很明显,眼见林行远要把唐渺的死怪罪到宠天戈的身上,荣甜顿时翻脸,马上为丈夫说话。 林行远有些尴尬:“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荣甜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她皱着眉头,冷冷地打断他:“我真的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如果你对她的死因还有什么好奇,你可以去找警方来了解详情。我们在第一时间就报了警,警察也在第一时间出警,封锁了现场。” 唐渺虽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她只是作茧自缚,说难听一些,也是咎由自取。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没有想要为她说话,也没有将她的死归咎于任何人的身上。我只是想说,唐渺和安安很可能都是被人摆布,做了枉死的棋子。她们固然是做了错事,可躲在背后撺掇的人,难道不是更该死吗?” 林行远神色肃穆,终于点出主旨。 “嗯?” 荣甜一怔,反复咀嚼着他刚才所说的话,不禁有些迟疑。 关于这一点,宠天戈也说过类似的话。 如今林行远也提起,荣甜不得不予以重视。 “安安留下一本日记,我看过,里面写了一些事情。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很明白,她一步步走向深渊,背后其实是有人在怂恿她的。你也知道,安安从小娇生惯养,她没有什么心机,绑架保镖的孩子,然后威胁对方,或者混进公寓伤人,这些事情都需要一番前思后想,假如不是有人帮她出谋划策,就凭她自己,不可能做到!”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令荣甜猛地一抬头:“傅锦凉?你是想说她才是真正使坏的那个人吗?” 林行远微微一凛,没有否认:“就在你举行婚礼之前的几天,她还找过我,想让我去婚礼现场制造一点麻烦。坦白说,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也不打算去做。我拒绝了之后,没几天就传来了唐渺的死,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巧合。”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那就是傅锦凉先来怂恿他,不成之后,又去找了唐渺。 顿了顿,荣甜也点点头:“很有可能。傅锦凉作为中间人,介绍唐渺给她的叔叔认识,然后两个人就勾搭在了一起。这些话都是唐渺亲口说的,应该不是假的,她看起来很不好,我怀疑她当时的精神状态大有问题。” 事情是何其的相似,当年夜澜安在出事之后,不仅高位截瘫,胸口以下完全没有了知觉,而且也患上了精神疾病,不能承受哪怕一点点的刺激。 看来,唐渺也是如此,她被求而不得的爱情折磨得没了人形,最终走向死亡。 “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荣甜眯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逝者已矣,林行远再一次提起往事,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如果我说,我想为安安报仇,你信吗?” 他倒是不负众望,真的甩出一枚炸弹。 荣甜愕然:“报仇?傅锦凉吗?我信还是不信,好像和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还有,她不懂,为什么林行远的生活一定要围绕着“报仇”这两个字来进行,之前是想要报复宠天戈,现在则是想要报复傅锦凉,他不累吗? “累?是的,累。” 他笑笑,把脸转过一旁,看着窗外。 荣甜急了:“如果不是你当年一心想要报复宠天戈,怎么会惹出后面那么一大堆的事情!最后怎么样,根本就是你错了!你怎么能够保证,这一次你没有错?我是你的话,我就珍惜眼前,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和想过去的那些事!” 她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发自内心。虽然一切事端始于他的复仇,可她不想怨恨他,也已经决定顺应命运,接受事实。 但是,他又一次走上老路,却是荣甜不愿意看到的。 “人贱自有天收,这句话你信吗?我是不信。放眼望去,这世界上的那么多人渣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吃香喝辣,长命百岁?我可以和你打个赌,如果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傅锦凉根本不会有什么报应,她的钱会越赚越多,她的生意会越做越大!而死了的人只能白白死去,活着的人变成她的棋子!” 见荣甜露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林行远低声吼道。 这些年来,他自信比任何人都看得更透,关于人生的游戏法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如果有,也只是对强者公平罢了。 “她会吃到苦头的。她的公司都是空壳子。” 荣甜不服气,立即反驳道。 她忽然想起了荣珂的话,当时觉得这个消息是假的,现在因为生气,所以荣甜宁愿相信傅锦凉的公司只是一个绣枕头。 “你说什么?” 林行远倒是没有放过那几个字,好奇地追问道。 第五十三章 危险人物 荣甜愣了一秒钟,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不小心的情况下,就把不应该说出的话给说出来了。 她挣扎了一下,咬了咬牙,撒谎道:“我什么都没说啊,什么我说什么?” 不过,面对着林行远,她撒谎的功力倒是不怎么样。一句话说完,荣甜的脸色已经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来,明显是一副没有说真话的样子。 他笑了笑,想也不想地戳穿她:“论起撒谎,你是真的比傅锦凉差远了。说吧,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的公司都是空壳子,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了?” 依照林行远所想的,荣甜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那样的话来,想必,是她听到了什么,又或者是知道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荣甜还是把从荣珂那里听来的消息,转述给了林行远。 末了,她不忘补充上一句:“不过,我必须提醒你,荣珂这个人的心性不怎么样,我一向都不信任他。他当时和我说了这些,我完全是当笑话来听的,也不打算相信。还有,虽然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给你了,可我真的对它的真实性不负一点点责任。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自己去判断吧。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信荣珂。” 荣甜已经在荣珂的身上吃过一次苦头,也上过一次当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怕这一次是真的,她也不打算傻乎乎地相信他了。 至于傅锦凉的公司是不是空壳公司,是不是存在洗黑钱和其他非法交易,她暂时不想去调查,因为实在没有那个精力。 “你好像对荣珂的意见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反感一个人。” 听完了荣甜的话,林行远先是思考了两秒钟,然后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有些生气似的说道:“我的确对他很有意见。这话如果是别人跟我说的,我或许有八分相信,可因为是他说的,所以我只有一分相信!” 林行远不禁笑了:“但你想过没有,他明知道你讨厌他,也不信任他,却还是执意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你,会不会也是一种主动示好呢?你刚才也说了,他父亲的秘书已经怀孕了,如果生下来男孩,将来会动摇他的地位。所以,在他的眼中,假如你和宠天戈能帮他一把,他以后的日子就等于是多了个靠山。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一次得罪你,自己也没有好处。” 他的分析,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荣甜愣了一愣,也觉得林行远的话不是完全在胡说八道。而且,她回想起来荣珂当时的样子,的确有几分落魄,可他毕竟也有些少爷架子,求人的时候做不到太卑躬屈膝,所以才把傅锦凉的事情当成一个筹码,来找自己帮忙。 可惜,她还不相信他的话,根本就当耳旁风,听过就算。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去调查她的公司到底有没有问题。” 她有些赌气地喝了一口饮料,心头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傅锦凉这个女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条毒蛇,时不时地吐出蛇信,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咬上一口。 “那的确不是你应该做的。” 林行远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展开餐巾,准备用餐。 荣甜有些瞠目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真的打算在这里吃午饭。 “怎么了?还没冷掉,趁热吃吧,味道还不错。” 他吃了两口,见她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很自然地说道,然后继续低头吃东西。 “……好吧。” 她抱着浪费粮食可耻的心态,也只好开始吃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林行远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和你面对面地坐着,吃一顿饭。对我来说,只要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吃什么不重要,在哪里吃也不重要。” 这算是什么,剖白心迹吗? 荣甜立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有些尴尬地说道:“是吗?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他看了看她,微微一笑。 “我最近这一两个月,总是梦到安安。她和你不一样,她的吃相不太好,以前还总是拖着我去吃火锅,辣得一头是汗,连吐舌头带哈气的。其实我不爱吃火锅,但是为了陪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吃,吃一次就要闹两天的肚子,肠胃药必须常备在身边。” 为了讨好夜澜安,林行远当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偏偏,她一向以自我为中心惯了,吃了好多次火锅,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每次她一提议去吃,他就一口答应,搞得夜澜安还以为他像自己一样爱吃火锅。 “梦见安安……看来,你对她的死,还是很放不下啊……” 荣甜略带忧心地看向林行远,十分感慨地说道。 这世上的姐妹,应该有很多都像夜婴宁和夜澜安一样吧,小的时候非常亲密,在同一个被窝里说着悄悄话,互相给对方涂指甲油,甚至恨不得连漂亮衣服都换着穿。然而长大了,就渐渐地不那么要好,慢慢地开始生疏,以至于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要拿来做一番对比。 夜澜安活泼贪玩,一向令父母头疼,而夜婴宁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自然就成了家中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说得多了,夜澜安自然心生反感,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依赖这个堂姐,更不愿意再和她同进同出,反而避免一起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作为她的丈夫,林行远对于她内心中的很多想法,还是很了解的。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爱,或者说,只有夜澜安对自己的单方面的爱。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发现,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一块专门为她留的地方的,只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罢了。 “所以,我不想看着害死她的人还能那么逍遥快活地活在人世上。安安的确有错,就好像唐渺一样有错,但她们的错误还远没有大到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林行远擦了擦嘴,看了一眼时间。 “我得回去了。你能答应见我,我真的很开心。要知道,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伤感。 林行远比谁都明白,他们回不去了。原来这世上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我忘记你了,也不是我不爱你了,而是我们回不去了。 就算有不舍,有后悔,那也没有用,一切都回不去,时光易逝,覆水难收。 “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傅锦凉并不好对付,你看看卫然的现状就知道了。她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还多了个傅老三,更是如虎添翼。你现在在蒋先生的手下做事,万事多小心,总是没错的。” 就连宠天戈都没有贸然对她下手,还在暗暗地寻找机会,更何况别人。 “我知道。” 林行远点点头,自从傅锦凉找上他,他就体会到了,这女人很危险。最近几次和她周旋,他都是使出全身气力,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不过,现在有一个好处,就是她觉得我是敌人的敌人,对我还算客气。我猜她一定是觉得我恨透了宠天戈和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联手,所以她才三番五次地来找我。” 因为这一点,林行远在面对傅锦凉的时候,就有了一张底牌,而她也不敢对他太不客气。 “总之,你多小心。” 见实在劝不了他,荣甜也只好闭嘴。 她承认,如果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扳倒傅锦凉,那她宁可先蛰伏着,就像是那句话说的,等着老天收她。 只不过,这种几率比较渺茫罢了。相反,傅锦凉现在春风得意,成了中海无人不知的女强人,据说就连她的婆家人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林行远走了,荣甜没有急着离开,她坐在原位上,又点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着。 大概十几分钟以后,面前有人走过来。 她有些困倦,用手支着额头在打盹,还以为是林行远落了什么东西,返回来拿。 “你忘记什么了?” 荣甜半阖着双眼,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来。 她一惊,来人不是林行远,而是无比危险的人物——安德烈·诺维奇! 荣甜一下子坐直身体,左右四顾。 她不确定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若干手下,但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足够危险了。关于他的身手,荣甜比谁都清楚,不需要再亲身领教。 “你居然瞒着你老公,跑来和别的男人吃饭,真是过分……啧啧……” 安德烈·诺维奇在荣甜的对面大喇喇地坐下来,出声讥讽着,显然是把林行远当成了她的秘密情人之类的,以为他们在私下约会。 “注意你的言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这里是餐厅,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么?” 荣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五十四章 亲手结束一切 似乎看出了她的外强中干,对于荣甜所说的话,安德烈·洛维奇几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神态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嚣张。 又打量了她几眼,他缓缓开口道:“尊重女性是正人君子做的事情,而像我这种渣滓可不一定能够做到不对女人下手。所以,要是你觉得你是个女人,所以我就会有所收敛,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听了他的话,荣甜反而不那么紧张了,她笑笑,拿起还没有喝完的饮料,抿了两口,这才露出嘲讽的表情,也打量回去。 “看得出来,你连对紫婷都能下得去手,还能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哦,对了,我还忘了呢,连那个狙击手都是你安排的。” 她可不指望面前这个男人会对女人有什么怜惜之情,不过,荣甜也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假如他真的会对自己下手,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大不了就跟他拼了。 “牙尖嘴利的女人,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运气。” 安德烈·洛维奇招了招手,喊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咖啡。 看样子,他倒是打算在这里继续坐下去了。 等他点完,服务生离开,荣甜再也按捺不住,她紧咬着嘴唇,冷声问道:“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来这里喝一杯咖啡吧?我讨厌绕圈子,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宠天戈告诉过她,之前安德烈·洛维奇找过自己,他竟然提出合伙卖毒品这种天方夜谭一般的主意,这件事已经令荣甜极为不爽。此刻,面对面地见到了他,她更加心生厌恶,恨不得马上起身离开。 但她确实又有几分胆怯,不敢真的惹怒这个危险人物。 “宠天戈应该告诉你了吧?我提议有钱大家赚,可他却似乎很不给我面子。” 安德烈·洛维奇勾起嘴角,轻蔑地笑道。 荣甜失笑:“面子?你有什么面子?当初我们人人都把你当朋友,特别是蒋斌,他一直因为你被钟万美掳走而对你心生愧疚,那时候他还把你当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数据分析师。后来听说你被逼着染上毒瘾,我老公出钱,紫婷出力,每个人都恨不得你能早日恢复健康。结果呢?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真是千百年来都不会缺少,你就是那条忘恩负义的狼!” 她是真的生气,忍不住大声控诉起来。 明知道这种人根本没有道德意识,也根本没有是非观念,但荣甜就是不想压抑,索性一口气说出来,权当发泄。 果然,听完了这些话,安德烈·洛维奇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当然,也就更加不可能有羞愧之色了。 荣甜喘息着,用仇恨的眼神盯着他。 她可以十分笃定,假如这个男人上位成功,他将来所展现出来的心狠手辣的程度,一定不亚于伊凡·洛维奇。 大家原本还因为伊凡·洛维奇被干掉而感到一丝庆幸,殊不知,他的儿子更不是什么好鸟! “说完了?如果你说完了,那我来说。” 他看了一眼荣甜,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和尹子微不同,他留在圣彼得堡是因为他有他的职责,他有他的信仰。而我不一样,我只是想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当初我答应跟他合作,目的很简单,第一,我想让我的母亲能够平安度过晚年,不管她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什么,这也是我最根本的要求。第二,我恨那个男人,我要掠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让他知道,他并非能够永远掌控我的人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荣甜分明能够看到,在安德烈·洛维奇的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恨意。 “你妈妈如果活着的话,我想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好好活着,像个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过最平凡最安稳的生活。” 她想起褚冬妮,很肯定地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 很显然,对面的男人对荣甜的话感到不以为然,觉得她是在信口雌黄。 “就凭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她们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了。望子成龙只是一个伟大的梦想,我宁愿我的孩子拥有平凡的幸福。” 她想,褚冬妮也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第二个伊凡·洛维奇。 人人都想推翻皇帝。可推翻之后呢?人人都想去做皇帝。那么推翻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一个糟糕的死循环。 安德烈·洛维奇沉默了片刻,很罕见地没有再去反驳荣甜的话。 很快,服务生端来了咖啡:“小心烫口,请慢用。” 荣甜看了他一眼,诅咒似的低声说道:“他没有人类的心肝,再烫也不会疼的。” 服务生只当她在开玩笑,讪讪一笑,急忙离开。 倒是安德烈·洛维奇端起咖啡,吹了又吹,啜了一口,才回敬道:“看来,我今天来找你,倒是找对人了。你这女人倒是挺恶毒的,想必能成大事,不愧跟了宠天戈这么久。” 这种听着就不像赞美的话令荣甜更加不爽,不过,听出他可能还要再继续说下去,她只好强忍着没有吭声。 果然,他顿了顿,又往下说:“你先别对我那么憎恨,毒品的事情,我承认只是我的试探。我想听一听宠天戈对毒品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所以,我才故意用这个来作为诱饵,看他的反应如何。” 荣甜懵住,她反应了两秒钟,立即感到一阵哭笑不得:“像你这种家伙,还有脸去试探别人?是你在说笑话,还是我的耳朵出毛病了?” 无论从哪方面进行比较,他和宠天戈都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而安德烈·洛维奇居然还反过来对别人做人性测试,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压着怒火,继续说道:“大家本来也不熟,不多试探几次,怎么敢坦诚相对?” 荣甜依旧嗤之以鼻:“所以,你现在跑来和我坦诚相对了?我真惶恐,我怕说着说着话,一把手枪就顶在我的脑门上。” 她想了想那种场景,虽然是说笑的口吻,可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安德烈·洛维奇看出她的色厉内荏,也不禁翘起嘴角:“是不是中海的女人都喜欢嘴上说狠话,其实心里吓得不得了?紫婷也是这样,她明明跟我说她不怕死,但其实她一看见我的手上拿着枪,还是身体直抖。” 说完,他掏出手机,找到里面的一张图片,递给荣甜。 “紫婷的近照,她还在恢复期,有些虚弱,但已经清醒了,没有大碍。” 荣甜一听,立即接过来,认真地看了好几遍,确定照片中的人的确就是汪紫婷。确实是她,只见她躺在床上,气色不是很好,可却是活生生的。 “你把她藏在哪里了?尹子微说,你把人带走了!” 情急之下,她将尹子微已经来过中海,还见过他们的消息给泄露了出来。不过,即便她不说,安德烈·洛维奇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不是藏,我只是要为她的安全负责。我现在的身份特殊,你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我马上死吗?万一她落在那些人的手上,一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微微皱眉,同样不愿意去幻想那样的场面。 荣甜把手机还给他,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她马上追问道:“说吧,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闻言,安德烈·洛维奇索性也没有再兜圈子,直接开口道:“我原本答应,会给尹子微一份名单,这份名单很重要,会帮助他们彻底清理门户,剔除卧底。” “是,我知道这个。” 荣甜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因为她感觉到,安德烈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重要。 果不其然,只见他摩挲着下巴,目光如炬,沉吟着说道:“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觉得很累,我想让一切都结束。” 她一凛,揣摩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等荣甜想清楚,安德烈·洛维奇已经主动解释道:“我知道,国际警察盯着德尔科切夫家族已经有将近二十年,只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他们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没有摸清,更别说有关于‘铁翅营’的事情了。” 话语之间,透着浓浓的嘲讽。 “等他们找上门来,我可能要等到退休。所以,我不想等了。我会卖给尹子微一个大人情,作为这么多年他对我的照顾的回报。不过,这其中需要一个中间人,也许,宠天戈是最佳人选。他有钱,又有地位,而且人品尚可。” 他已经差不多把一切都考虑周全了。 荣甜还是不懂:“你究竟要干嘛?中间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虽然我认识尹子微很多年,可谁也不能保证人没有一念之差,万一他想我死,我总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安德烈·洛维奇平静地说道,虽然他相信尹子微的为人,但不能拿自己和汪紫婷的性命开玩笑。 荣甜久久地瞪着他,好半天没有说话。 她吁了一口气,整个人处于一种又紧张又放松的奇怪状态之中。 紧张的是,她觉得安德烈·洛维奇好像在预谋什么大事。放松的是,她又很肯定,他不会伤害自己,起码是现在。 第五十五章 远走高飞 荣甜的情绪变化,并没有逃过安德烈·洛维奇的眼睛。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合久留,于是起身要走。 她不禁气急,马上起身,追问道:“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话也不说完,还故意留下半句?要是你以为自己这么做,就能故弄玄虚,那你就错了!” 安德烈·洛维奇转身放下一张纸钞,压在咖啡杯的底下,朝着荣甜笑了笑:“叫上你老公,明天晚上到我妈的家里。” 她一怔,褚冬妮的家里?! 自从褚冬妮死后,那套老房子就一直空闲着,没人住,也没有租出或售卖。 就在荣甜一分神的工夫,安德烈·洛维奇已经离开了这间餐厅。 接连同林行远以及安德烈·洛维奇两个人见面,她难免神思恍惚,精力不济,走出餐厅,荣甜连公司也没有回,第一时间返回家中,内心焦灼地等着宠天戈下班。 听了她的重述,宠天戈顿时警觉了起来。 “现在只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汪紫婷没事。至于其他的,还要见到安德烈本人才能确定。对了,我联系不上尹子微了,我有点儿担心,怕他会出事。” 他想到今天白天一直打不通尹子微留下的那个号码,心里的不安愈发扩大了。 “要不要报警?虽然蒋斌不在,但也有其他的警察可以接手啊,我们总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吧。尹子微是专业的情报人员,他肯定会自保,你别担心。” 荣甜捏着手指,声音微颤。 说完全不紧张是骗人的,尤其这一次需要面对的还是一个非正非邪的危险人物。不过,说来也奇怪,荣甜虽然对安德烈·洛维奇充满了敌意,但她的心中隐约觉得,他似乎并不想伤害到他们,而是想要绕圈子,故布疑阵。 “的确,以他的能力,想要杀你或者杀我,并不难。可他却三番五次地来找我,又去找你,说的话也是云里雾里,就好像他真的想要去做一件大事,却又忌惮着什么一样。” 宠天戈摩挲着下巴,耐心分析。 他有和荣甜很类似的想法,那就是,觉得安德烈·洛维奇这个人十分复杂,难以揣摩,而且很需要和他们取得进一步的联系。 虽然荣甜十分反对,但宠天戈还是坚持去褚冬妮的家中,会一会安德烈·洛维奇。 她见反对无效,于是只能同意他亲自前往,自己也要一起跟着,以免发生意外。 第二天晚上,宠天戈提前离开公司,先去接了荣甜,然后和她一起去褚冬妮家的那个小区。 虽然之前来过两次,不过他还是稍微找了一下,才找到具体的位置。因为那一片都是老旧小区,每栋楼看起来都差不多,很容易晕头转向。 上楼的时候,荣甜的手心在不停地出汗。 他们敲了敲门,很快,安德烈·洛维奇亲自出来开门。他看起来很谨慎,先探出一个头来,向宠天戈和荣甜的身后看了半天,确定没有人跟着,才让他们进来,然后飞快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多日无人,所以生活气息并不浓郁。 “坐吧。” 安德烈·洛维奇打扮得很休闲,但他的神色却十分严肃,而且一直在用警惕的目光来打量着宠天戈二人,好像在审视着什么。 说完,他转身从桌上拿起了一个小巧的移动硬盘,直接交到宠天戈的手上。 “这个东西,你给栾驰也好,蒋斌也罢。反正,只要他们看过了,就一定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不需要你多解释。” 略有迟疑,宠天戈还是接了过来。 荣甜一脸谨慎地看向安德烈·洛维奇,相比于男人的好面子,女人更容易拉下脸来一些。所以,她没什么好气,直接低声问道:“别卖关子了,你就说吧,这是什么?” 宠天戈其实有着同样的好奇,不过,他只是接过,并没有开口。 给他们每人递过来一杯水,因为沙发有些小,坐不下三个人,所以安德烈·洛维奇索性用脚勾过来一把塑料椅,就坐在二人的对面。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份名单。其实不只有名单,里面还有不少详细的证据。只要有了这些,想要惩治这些人,一点儿都不难。” 说完,他一摊双手,很笃定地说道:“所以说,我不算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宠天戈和荣甜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来了惊讶之情。 以前,无论是尹子微还是安德烈本人,每一次他们说起这份名单,宠天戈其实都是不太相信的。因为他总觉得,这么危险而重要的资料,一旦外泄,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安德烈·洛维奇想要在伊凡·洛维奇死后,铲除异己,清理门户,这么做的代价也实在太大,有些得不偿失。 毕竟,那些人一旦出事,对于德尔科切夫家族的生意来说,也会产生致命的影响。 “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宠天戈举起手上的移动硬盘,摇晃了几下,平静地问道。 安德烈·洛维奇深深地看了宠天戈一眼,他歪了歪头,不答反问:“我想先听听,你觉得人生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呢?”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而且十分的不合时宜,何况从他这种人的口中问出来,难免诡异。 就连荣甜都忍不住动动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倒是宠天戈依旧平静,耐着性子地回答道:“重要的东西有很多,但如果是最重要的嘛,就是和自己在意的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金钱、地位、名誉这些东西,其实也很重要,我不反对人们去追逐这些,我本身也是个俗人,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健康平安的基础上。” 一边听他说话,安德烈一边轻轻点头。 “看起来,你们还真是一家人。你老婆昨天跟我说,做母亲的最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长大。你呢,现在又跟我说,最重要的就是和自己在意的人平安生活。”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荣甜看着宠天戈,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觉得心头滑过一丝暖意。 “好了,不说那些多余的。现在我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我同意你的说法,和在意的人一起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也这么认为。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荣甜注意到,安德烈·洛维奇今天又一次提到了这句话。 他昨天也说过,改变主意。 究竟,他的主意是什么,又要改变什么? 听了安德烈所说的话,宠天戈的表情微微一变,他的眉尾略作上挑,连声音也稍提高了一些:“紫婷的情况还好吗?” 在这种时候提起汪紫婷,他也多少带着一些试探的味道。 不过,安德烈·洛维奇倒是丝毫也没有回避,直接掏出手机,从里面找出一段半分钟的视频,拿给他们二人看。 “这是昨晚拍的,她已经下床,开始试着锻炼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角隐有笑意。 宠天戈看完之后,点了点头。 “好吧,我想,我已经知道你要做什么了。看得出,你能做出这个决定,应该也挣扎过一番。希望你能足够坚持,不要走回头路。” 他起身,伸手去拉荣甜。 她坐着不动,一脸惊惶:“啊?要走了吗?”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难道就为了这个小小的移动硬盘吗?还不知道里面的信息是真是假,也许一切都是安德烈·洛维奇伪造的。 荣甜不开口,眼睛里充满疑惑。 宠天戈笑了笑,还是朝她伸手,示意可以走了。 她虽然无奈,但也立即跟上。 二人走到门口,宠天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问道:“你有尹子微的消息吗?这两天我联系不上他了。他是不是回圣彼得堡了?” 正在开门的安德烈·洛维奇手上一顿,诧异道:“你们不是应该在一起吗?你、你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知道他一来中海,就去找你了。” 虽然在几天前通过一次电话,但他和尹子微彼此的信任已经出现了裂痕,所以,安德烈·洛维奇也没有再联系他,以为他在和宠天戈接上头以后,另有安排。 宠天戈马上皱眉,表示不是这样。 “没关系,我再派人去查。别忘了,你可是我的保护伞,千万别出事。” 安德烈·洛维奇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 一路沉默地走下楼,坐上车子,荣甜再也按捺不住,连声问道:“他到底要做什么?还有,临走的时候,他为什么说你是他的保护伞?” 宠天戈笑而不答,先收好那个移动硬盘,然后准备发动车子。 见状,荣甜急得想要咬人:“快说,快说!不说的话,就别开车!” 她抓着他的手臂,不停地晃,宠天戈被摇晃得有些头痛,他只好无奈地笑道:“他要做什么,我还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但也差不多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确很冒险,可在我看来,也是很值得的。就像我刚才说的,和在意的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荣甜听得微微一怔,但也马上反应过来:“你说,他想带着紫婷远走高飞?!” 第五十六章 风暴的前夕 宠天戈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来,揉着太阳穴,哭笑不得。 他不开口,荣甜的心里就不安稳,七上八下的。 “其实,他决定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过,他担心有人过河拆桥,等事成之后杀他灭口,也是很正常的忧虑。” 宠天戈缓慢地道出自己的分析,虽然他暂时还不敢百分百地确定,但安德烈·洛维奇既然三番五次地主动找上他,不惜冒险,想必也是事出有因。 “灭口?谁敢杀他?他的身边随时都可能跟着一大批杀手和保镖,只有他杀人,没有人杀他。” 对此,荣甜表示不敢苟同。 她想了想,立即想到一个可能的人,不禁脱口惊呼道:“尹子微吗?他们认识那么多年,感情就像是亲兄弟一样,总不可能真的反目成仇吧!” 原本没想这么多的宠天戈在听了荣甜所说的话以后,神色明显一凛,似乎想到了一个之前不小心忽略掉的细节。 那就是,无论是他,还是安德烈·洛维奇,他们都和尹子微失去了联系。 以尹子微的身手,应该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但是,假如有人故意设局,诱他上钩,就很难说了。 何况,他离开中海,在国外执行任务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了,这么多年里,中海发生了近乎天翻地覆的变化,连不常出门的人都会觉得陌生,更不要说是个离家多年的游子。 “他们两个人到底会不会反目成仇,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想要让尹子微出事的,应该不只一个人。别忘了,那些卧底应该很清楚德尔科切夫家族的事情,他们一旦得知伊凡·洛维奇已经死了,现在是他的儿子来掌控一切,这些人会不会蠢蠢欲动,会不会想要翻盘?” 宠天戈皱紧眉头,越想越觉得担心。 说完,他马上掏出手机,叫人去暗中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尹子微。 不过,这很困难,因为尹子微是专业的情报人员,最擅长的就是跟踪与反跟踪,如果是一般人,还真的很难摸到他的行迹。 见丈夫流露出严肃的神色,荣甜也马上坐好,扣紧安全带。 等宠天戈打完电话,他们没有马上返回自己的家里,而是直奔公司。对于这一点,宠天戈有他自己的想法,公司电脑的防火墙系统会比家用电脑更加完备一些,万一安德烈·洛维奇故意使坏,他也可以提前让公司的技术人员先扫毒一遍,确定没问题,再读取移动硬盘里面的信息。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天宠集团的大楼内部却依旧灯火通明,不少部门的员工还在加班,尤其是技术这一块,加班更是如家常便饭。 宠天戈向来拼命,所以他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公司,很多人并不觉得惊奇。 将移动硬盘拿给一个技术人员去扫描,宠天戈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他松了松领口,长出一口气。自从钟万美死后,众人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原本已经放下了,但随着一个个新的人物的出现,整件事不仅没有变得通透,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等待的时间里,他又打了几个电话,一方面是派人留意宠家大宅的情况,宠鸿卓死后,孔袖招虽然偶尔也会叫来姐妹作伴,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独居,在安全方面还需要特别照顾。另一方面,靖瑄已经入学,上学放学的路上也要多多小心,以免出事。 做完这些以后,技术人员也把扫描结果拿来了。 “没有病毒,也没有木马,可以放心读取里面的数据。” 这个结果令人欣喜,宠天戈接过来,轻声道谢。 等那人走后,他让荣甜去拉下百叶窗,然后将房门反锁,两个人一起坐在电脑前,将移动硬盘连接到电脑上,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让安德烈·洛维奇都如此谨慎。 随着移动硬盘里面大量文字和图片的呈现,夫妇二人的表情全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虽然安德烈·洛维奇之前已经说过这些都是证据,但这么多的确凿证据一下子摊开来放在面前,而且所涉及的又都是栾驰和尹子微的同僚,宠天戈和荣甜难免会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肉跳。 看来,无论是哪里,都有可能存在卧底。警察会为了破案,而把警员安排到黑|道大哥的身边,掌握情报,一举打掉。相反的,谁能保证对方不会也这么做,上演一出现实版本的《无间道》呢? “我们还是马上把它交给栾驰吧,这里面的人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事情万一闹大,单凭你一个人也很难摆得平。” 见宠天戈半天不说话,荣甜有些慌了,生怕他会一个人扛下来。 他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联系栾驰。本来我想着,舒也刚出生不久,能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就尽量别去打扰。不过看现在的架势,已经不是我不想就行的了,我必须马上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栾驰,让他来做决定。” 说完,宠天戈拿起手机,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荣甜一个人无聊,她收起那个移动硬盘,然后随便刷了刷网页,看了一会儿娱乐新闻,发现唐漪委托她的经纪人在今天下午刚刚发布一份暂别娱乐圈的声明,不过几个小时,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和卫然结婚以后,唐漪接连受了两次重大打击,虽然看过心理医生,但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忙成一个陀螺,整天拍戏。 而且,卫然的公司如今正处于低谷,也无法像几年前那样拿出大把的资源来继续捧她。所以,唐漪选择在这个时候急流勇退,从此专心做老板娘,倒也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做法。 如今小小生层出不穷,要不是上一次临时替换代言人,荣甜都不知道娱乐圈里一夜之间冒出来这么多新鲜血液,她基本上连一个都不认识。 而嫩|模界也比从前更加混乱,不过现在不叫“嫩|模”了,改叫“网红”,换汤不换药,其实也都差不多。看着网上那一张张年轻漂亮却满是整容痕迹的脸,荣甜摸了摸自己“精雕细琢”过的脸,同样也唯有一声叹息。 正想着,宠天戈已经打完了电话,返回桌旁。 “我会马上把东西送到栾驰的手上,为了安全起见,我必须亲自过去……” 还不等他说完,荣甜立即站起身,声音坚决地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谁知,一向很听老婆话的宠天戈却摇了摇头:“不行,我一个人去,快去快回。你要是跟着,我害怕你的身体吃不消,反而在路上耽搁太久。” 荣甜不甘心地握紧拳头:“我才不会拖你的后腿呢,你别小看人!” 见她有些生气了,宠天戈立即哈哈一笑,再次劝道:“听话。再说了,你公司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银行那边刚搞定贷款,你就出国,不利于稳定军心啊。” 他说的倒是实情,公司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荣甜要是离开几天,恐怕不妥。 她稍微一犹豫,只好咬咬牙:“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速去速回。只要把东西一拿给栾驰,就马上回来。” 宠天戈也笑着将她搂入怀中,叹息道:“不用你说,我也会早点儿回来的。我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着我,我一个人在外面瞎蹦跶什么?” 荣甜虽然明白事理,可也难免有些不舍,一连叮嘱了好几句。 说了半天,她才想起来问一问,宠天戈什么时候出发。 “三小时以后的航班。我已经让人买好了机票,一会儿就得去机场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家,我收拾一下东西再出发。” 荣甜大惊:“这么快?我还想帮你收拾一下行李呢。” 看来,他走得这么急,回家也来不及了。为了方便,宠天戈的办公室里常备着几套商务行头,装进箱里就能走。 “节约时间,特地选了夜航,登机以后,睡一觉就到了。别担心。” 宠天戈轻轻地拍了拍荣甜的脸颊,语气轻柔,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耐心。 可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七上八下的,就好像他这一次是闯刀山火海一样的艰险,想着想着,荣甜的眼眶就微微泛红了起来。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应该表现得这么脆弱,于是连忙把头扭到一旁去,故作轻快地说道:“赶时间归赶时间,毕竟是出国一趟,给我的礼物可不能少了,要不然别想让我接机去!” 他捏捏她的鼻梁,小声说道:“礼物?我只知道,小别胜新婚,放心吧,绝对会攒很多很多,一口气带回来给你!”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只能依依不舍地分开。 荣甜回家,而宠天戈整理了随身物品,也前往机场。 他亲自把东西交给栾驰,也是无奈之举,毕竟相隔这么远,万一遇到暴力运输,或者出现什么其他意外,谁也负不了责任。 起飞之前,宠天戈给安德烈·洛维奇主动打去电话,告诉他自己即将去见栾驰,并且叮嘱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第五十八章 亲身做诱饵 对方没有一下子把自己打倒,而是选择继续发问,这说明他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只能尽量掌握更多的信息。 此外,还说明他并非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只是负责从自己的身上拿到东西而已。所以,当他一听到东西不在这里,也有些慌了,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宠天戈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些。 这一刻,他不得不庆幸,自己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利用价值。如若不然,恐怕对方早就毫不犹豫地把他杀了,随便抛尸,反正异国他乡,也不用担心后果。 “这位朋友,不如我们来商量一下。你别为难我,我也别为难你,你带我去找你的老板,说不定你还有钱拿。” 想到这里,宠天戈试探着对身后的男人提议道。 当然,他不敢说太多,因为还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情况。 那人像是被戳中了痛脚一样,他立即用手扳着宠天戈的头,拼命向后一拉,恼怒地低吼道:“什么老板?你少在这里自以为是!告诉你,拿不到东西,你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说完,他猛地抬起腿,朝着宠天戈的后背就是一脚,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来一个明显的鞋印。 强力之下,宠天戈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尽管从后背上传来了一股剧痛,但他毫不犹豫,几乎在倒地的同时,就向后转过身,终于能够看到那个人的样子。 他戴着一顶帽子,刻意压低,让人难以看见整张脸,甚至还把上衣领口也拉了起来,稍微遮挡住脸颊的位置。 虽然如此,宠天戈还是留意到,这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再联系到他那明显带有一点口音的外语发音,他拼命地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忽然眼前一亮,忍不住脱口道:“是你?” 见自己被认出来,帽子男明显有几分惊慌。 “闭嘴!快点儿把东西交出来!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宠天戈反而镇定下来,继续问道:“是谁派你来的?你现在为谁做事?还有,如果被你的老板知道了你的背叛,你以为他还会放过你吗?” 一听这话,帽子男比之前更加惶恐似的,甚至还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没有顺利完成任务,他不敢就这么离开,回去复命。 忍着疼痛,宠天戈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不仅没有逃跑,反而朝着帽子男一步步地走过去,口中不停地说道:“让我想想看,安德烈·洛维奇应该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吧?我见过你,当时是在中海,你就站在他的身边,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你们是谁?他的保镖,还是他的心腹手下?能被他带到中海去,想必应该很得他的信任。要是他知道你居然跑到这里来,对我下手,我保证,你的下场一定不比我的好多少!” 他的话果然令帽子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恐惧,作为安德烈·洛维奇的手下之一,他当然知道自己老板的做事风格,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杀死的人,你还指望他对背叛自己的人有多么仁慈吗? “废话真多!” 帽子男冷喝一声,一手握拳,抬起来就要打向宠天戈的下巴。 他早有准备,向旁边一闪,成功地避开。 缓步台的空间有限,两个大男人站在那里,很难得到施展。 帽子男见第一拳没有打中宠天戈,心头升起一股恨意,马上又甩出第二拳。这一次,他没有失手,打中了宠天戈的右胸,成功地将他逼退了好几步,一路向后退去,一直撞到了墙壁上。 “别再兜圈子,废话少说,我一路从机场跟你到这里,绝对不会无功而返!虽然你跟那个男人在咖啡厅里坐了半天,不过,有人告诉我,你很狡猾,生性多疑,所以我猜你并没有把东西直接给他,东西一定还在你的身上!” 他飞快地按住了宠天戈,再一次令他动弹不得,口中恶狠狠地逼问道。 听了帽子男所说的,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宠天戈稍微一惊,他借着喘息的工夫,尽量保持着平静,以免被对方看出端倪。 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这么有头脑。而且,他刚才说到了,“有人告诉”这几个字,就更加证实了宠天戈在之前的猜测——他只是一个为人做事的小弟,真正指使他的人,还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首先就排除了安德烈·洛维奇这个选项,理由有很多,第一个就是他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主动把移动硬盘交给宠天戈,然后再派人去把它抢回来,这种脱裤子放屁的办事风格,与他一贯的心性不符。 另外一点就是,他刚才试探帽子男,故意提到了安德烈·洛维奇的时候,帽子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羞惭之色,那是只有叛徒才会流露出来的神色。 所以,宠天戈更加笃定,帽子男背后的真正老板,并不是安德烈·洛维奇。 至于那个移动硬盘…… 帽子男倒是说对了一点,那就是宠天戈的确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今天也不例外。他之所以没有前往栾驰的家中做客,就是不想把麻烦牵扯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身上。但是,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他不得不联合栾驰,在咖啡厅里演了一场好戏,假装当面将移动硬盘交给了他。 其实,他亲手给栾驰的只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移动硬盘,里面塞满了动画片而已。 至于那个真的,也的确不在他的身上。 算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已经被人取走了。 所以,宠天戈深吸一口气,主动说道:“你说得对,我们的确不应该再废话下去。带我去见你的老板,我是指,你真正的老板,让你来找我的那个老板。” 帽子男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明显一缩。 事实上,他也没有完全想好,要是没有能够从宠天戈的身上找到那个移动硬盘,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正犹豫着,帽子男听见耳机里传来了低沉却清晰的声音。 很快,他应了一声,然后,帽子男飞快地伸出拳头,朝宠天戈的太阳穴上出其不意地重重打了一拳,满意地看见他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宠天戈从一阵黑暗之中,幽幽清醒过来。 他的太阳穴因为被打了一拳,此刻酸痛得要命,而且连眼眶都肿了起来,看东西的时候很吃力,好像视界都跟着变小了一圈。 环视周围,他发现自己是在一间房里,看摆设和布置,应该是酒店。 因为难以估算出到底昏迷了多久,所以,宠天戈也不知道他现在距离被帽子男当场打昏的地方到底有多远。 “别到处看了,这就是你自己入住的那间房。” 忽然,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令宠天戈整个人悚然一惊。 很明显,这个声音是经过加工过的,带着变音的特效,根本听不出来声音的主人是男女老幼。 宠天戈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声音是从一台笔记本电脑里传来的,笔记本的屏幕就对着自己。而屏幕的中间,有一个戴着牛头人面具的人,刚才就是他在说话。 “阁下是很羞于见人吗?声音是假的,脸上也戴着面具。” 他挣扎着坐起来,就坐在地毯上,背后是沙发。 说话的时候,宠天戈还留意到,房间的窗帘已经被人拉上,拉得紧紧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到房间里面的任何情况。 那人笑了笑:“的确如此。” 如果他不多说话,宠天戈就没有办法从遣词造句这方面去分析他到底是谁,于是,他想办法继续引诱对方尽量多说话。 “你的那个手下呢?戴帽子那个。” 他伸手比量了一下,状似好奇地问道。 “死了。” 对方依旧言简意赅,非常节约地回答道。 “哦,真遗憾,他的身手还是不错的。而且,我见过他,他是安德烈·洛维奇的手下,我猜还是一个心腹手下。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手下居然为别人做事,他一定很生气。” 宠天戈忍着从背部和右胸传来的隐隐疼痛,口中说个不停。 既然对方寡言,那么就只好由他来说,看看能不能引出来什么。 “这件事就无需你操心了。我只关心东西在哪里。” 牛头人打断了宠天戈的唠叨,态度坚决地说道。 “东西在栾驰那里,我已经给他了,就在酒店的咖啡厅里,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应该有看见的。你真不应该这么早就杀了他……” 眼看着情况不妙,宠天戈只好坦白一切。 然而,牛头人却狂妄地大笑起来。 他笑了很久,等停下来的时候,一双隐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却射出来了两道凶光:“宠天戈,你不会那么笨的,你怎么会随便泄露栾驰的住址?从订机票到订酒店,你都是那么大张旗鼓,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会亲自来这里似的。事情之所以这么反常,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是在用自己做诱饵,来转移视线!” 等他说完,宠天戈就慢慢撑起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挪到沙发上,艰难地坐好。 第五十九章 我知道你是谁 几秒钟以后,宠天戈恢复了一贯的神态,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 虽然,他被帽子男打得不轻,此刻身体像是散架了一样,酸疼得厉害。 而且,由于还不清楚对方有没有趁自己昏迷的时候灌入或者注射什么稀奇古怪的药物,宠天戈暂时只能保持冷静,不敢轻举妄动。 “你几乎要把我描述成一个英雄人物了呢。也许,我就是会偶尔笨一次。这有什么呢,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时刻保持聪明,其实是很辛苦的。” 他摊开两手,故意做出一副十分不解的样子来。 与此同时,宠天戈也在试图判断着,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了吗?” 牛头人冷哼一声,他的声音经过软件的处理,听起来非常诡异,就像是某一种变调的电音,于是,他的冷哼听起来犹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发出的声音,令人觉得好笑,又有些恐怖。 “你以为我这么说,是为了让你相信我吗?” 宠天戈像是在耍一只猴子,他忍不住出声笑了起来。 尽管他不知道屏幕里的牛头人是谁,但对方却极为聪明,几乎是一下子就将他的把戏给看透了。单单只是这一点,就令宠天戈不得不对对方另眼相看,同时也令他察觉到了一丝真正的危险。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就算有人知道他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可惜,事与愿违,这个牛头人和他派出来的那个帽子男,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他并没有把那个移动硬盘交给栾驰。 这么一来,事情就难办了。 “我猜,栾驰根本就不住在这个国家。对不对?” 牛头人停顿了几秒,继续问道。 关于栾驰的下落,其实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他和他的家人的人身安全属于高度机密,以防止遭遇到报复。虽然钟万美已经死了,但谁也不敢保证她还有没有其他同伙,出于种种考虑,过去的时间里,栾驰带着简若几次更换住所,以确保自身安全。 宠天戈想了想,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之所以戴着面具,还使用声音软件来故弄玄虚,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自己认识他呢? 想到这里,他立即在大脑中快速地搜索起来,将可疑的人选挨个筛除。 而且,牛头人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和栾驰见面,说明他也早就认识栾驰这个人。 如此说的话,范围又缩小了不少。 “你挺聪明的,算是一个人才。你是做什么的?千万别埋没了自己的才能。要不,我把你介绍给栾驰,你以后就跟着他做事吧,说不定大有作为,比现在可有出息多了。起码,不用戴着这东西。” 宠天戈故意激怒牛头人,他一边用挖苦的语气说道,一边还伸手在自己的面前比划了一下,似乎在嘲笑着他的品味着实不怎么样。 果然不出他所料,牛头人生气了,从他不断变得粗重的呼吸就能知道。 几秒钟以后,他才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你不用套我的话,除非我想让你知道我是谁,否则的话,你尽量还是省省力气吧。” 牛头人有些阴狠地警告着。 这个人还很自负,宠天戈默默地想着,在心里又加了一条。 “你在分析我?” 牛头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评估,声音顿时提高了很多,应该是真的生气了,比刚才尤甚。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我的心里只会揣摩漂亮女人,我一个正常的老爷们,没事想着另一个男人干什么?” 宠天戈满脸不屑地回答道,还不忘撇了撇嘴。 见对方没有反驳,他顿时又确定了一件事,牛头人是一个男人、而且,从他能够熟练使用变声软件,以及佩戴了一个这样的面具来看,年纪应该也不会太老。 认识的男人…… 这一刻,宠天戈有些后悔,自己好端端地干嘛认识了那么多人,现在只能一个个排除! “好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了。记住,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说实话。” 牛头人敲了敲桌面,以示提醒。 在此之前,他只露出头部,连脖子都没有露出来,而刚才那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则令他的几根手指出现在了屏幕上,一闪即逝。 虽然这个动作很快,不过,眼光敏锐的宠天戈还是捕捉到了一点点关键的信息。 他看到了牛头人的手。 和牛头人面具的粗犷不同,这个人的手指修长,纤细,甚至带有几分美感。 宠天戈快速地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你说得对,我是故意来这里的。去机场接我的人,也不是栾驰。” 尽管早有怀疑,但听到他亲口这么说,牛头人还是难掩诧异:“不是栾驰?那你绕了大半个地球,究竟想要做什么?” 宠天戈笑笑:“想要那东西别被你这种人拿到,就为了这个。” 他经历了长途飞行,亲自来到这里,其实也等于是故布疑阵,演戏给别人看。因为宠天戈相信,只要有心,想要查到他的行程一点儿都不难。 至于那个到机场亲自接他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谁,只能说那个人将栾驰模仿得有九成相似。刚一见面的时候,连宠天戈都有些分不清楚,弄不清眼前的是真栾驰还是假栾驰。 不过,他毕竟和栾驰朝夕相对过一段时间,对于一些小动作和微表情还是熟悉的。很快,宠天戈就确定,这个来接自己的人是假的,而这也符合他和栾驰制定的计划——他假装来到这里,和假的栾驰碰面,再把假的移动硬盘给他。 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让其他人不知道他要把移动硬盘交给栾驰。 事实上,这一点是根本无法隐瞒的。 而宠天戈真正想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哪怕几个小时。 只要他在这里,就能吸引几乎全部的注意力,没有人会去留意那个真的移动硬盘在哪里。 “让我想想……你出了机场,直接走到酒店,然后办理入住手续,进房间,放下行李,再去咖啡厅……” 牛头人若有所思地回忆着帽子男向自己交代过的话,逐字逐句地分析着。 忽然,他眼前一亮:“在房间里!” 除了咖啡厅,宠天戈也只来过这里。 可是,在宠天戈昏迷的时候,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包括他的行李箱,都已经被人仔仔细细地查过一遍,根本没有任何的发现。 牛头人不禁有些气馁,咬牙问道:“到底在哪里?” 宠天戈不回答他,只是眯着一双眼睛,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的右下方。终于,他看清楚了那上面显示的时间,整个人立刻松了一口气。 按照他和栾驰的约定,只要坚持到这个时间,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见宠天戈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牛头人隐约察觉到了一丝诡异:“你笑什么?快回答我!东西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我对你一直太客气了,让你根本不想说实话?” 闻言,宠天戈立即捂着右胸口,似笑非笑地说道:“客气?我挨了好几下呢。”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很简单,你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东西一定在我的身上。包括你的那个手下,一上来就想要搜我的身。但事实却是,我在一走进酒店之后,就把东西给了其他人,它根本不在我的身上,你把我抓来也没有用。” 牛头人回忆了一下,也终于明白过来:“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 “没错。” 宠天戈微笑着,赞许地说道:“你看,你还是很聪明的,我只是稍微提示一下,真正的答案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牛头人被他嘲讽的话语气得脸色发红,只不过因为有面具遮挡着,所以别人看不到罢了。 在下机之前,宠天戈就将全部资料复制到了一个只有指尖那么大的智能芯片中,然后再将它沾到自己的证件背面。酒店的前台小姐自然也是早就安排好的,在为他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通过扫描,自动将芯片从证件上剥离,进而读取到里面的信息,再完全传送到栾驰的手上。 至始至终,栾驰根本无需出现在这里,也不需要亲自见到宠天戈。 “你折腾了两天,就为了演一出戏,有意思吗?” 想通了前因后果,牛头人的语气更加恶劣,他恶狠狠地质问道,同时也在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宠天戈,难不成真的要把他杀了?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也挺值得的。你想想看,金榜题名日,洞房烛夜,久旱逢甘霖,下一句是什么?是他乡遇故知啊。尹先生,几天不见,别来无恙?” 宠天戈靠着沙发,做了个手势,示意牛头人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 几秒钟以后,他面前的屏幕忽然一下子黑了。 他依旧微笑着,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周围很静,又过了几分钟,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 第六十章 策反 虽然知道不可能一直瞒过去,但是,甫一交锋便露出底牌,这对于尹子微来说,还是一件很泄气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对方可是一个普通人,他并没有受过任何的专业训练。 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说,自己岂不是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这种挫败感,令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在宠天戈的面前站定,尹子微伸出一只手,轻轻将那台笔记本扣上,然后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宠天戈想了想,正色道:“刚刚,知道了以后,我就直接说了。” 这个答案令尹子微稍微感到不那么沮丧,如果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知道,那他一定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 “你的手很特别,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了。手指细长,线条优美,而且看起来十分干净,皮肤白皙柔嫩,男人很少会有这样的漂亮的手。” 宠天戈指了指尹子微的手,主动解释道。 因为拿手术刀的缘故,尹子微很宝贝他的这一双手,从来不碰洗衣液、洗洁精之类的化学物品。不仅如此,在圣彼得堡漫长寒冷的冬季里,他每天晚上都会在睡前往手上涂上一层厚厚的护手霜,然后套上手套再入睡。 只不过,尹子微这么爱惜自己的手,却没想过,他只是不小心做了一个动作,就被认了出来。 “看来,我下次应该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行。” 他看着宠天戈,阴森森地笑了一下。 至此,尹子微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宠天戈的面前暴露,他唯一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个移动硬盘到底在哪里,现在有没有被下一个人看到里面的资料。 “我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跑到中海,跟我说安德烈·洛维奇这个人有问题,向我求助,希望让我帮你找到他。再然后,你又一路跟到了这里,还让人打晕我,想要我交出不属于你的东西。尹先生,恕我愚昧,你实在是把我弄糊涂了。” 宠天戈并没有说谎,他虽然认出这个人是尹子微,可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依旧是一头雾水。 而且,按照栾驰所说的,尹子微应该是他们的人才对。 难道说…… 这种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 一个情报人员被策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改为向敌方提供情报,类似的情况绝对不只是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才有。 “虽然我很欣赏你,但这个问题和你无关,我不会回答。” 尹子微笑着开口,一句话便堵死了宠天戈的问题。 “你认识安德烈·洛维奇有十年不止,要是他知道你这么做,一定会很难过。男人的友情来得并不容易,我猜,他是真的把你当朋友。所以,他绝对接受不了,原来你一直是在利用他这个事实。” 宠天戈摩挲着下巴,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很明显,就连安德烈·洛维奇都被尹子微给骗了,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和他是惺惺相惜,因为英雄惜英雄才化敌为友。但实际上,尹子微很有可能是故意接近他,而且事先经过各种分析,最终才选择了采用这样的方式和安德烈·洛维奇相识。 一切都是算计。 尹子微这么处心积虑,一定有他的原因。 只不过,宠天戈暂时还想不到,他是一开始就被策反了,还是中途遭遇了什么意外。 “所以,只要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也就不会感到难过,不是吗?无知的人是幸福的,知道得越少,就越容易获得快乐。所以说,假如你把这一切说出去,你就是破坏别人幸福的罪魁祸首了。” 一边说着,尹子微一边露出一副头头是道的表情。 宠天戈低下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几秒钟以后,他抬头问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我的家人还等着我回去,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 说完,宠天戈又看了一眼时间,补充道:“如果我没有在原定时间报平安,即便我不露面,也会有人知道我遭遇了危险。” 在出发之前,他已经和栾驰敲定了计划中的每一步,当然也估计到了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 只不过,他们当时都以为自己是杞人忧天,却不想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甚至比原来预估的更加糟糕。 果然是应了“马太效应”,好的越好,糟的越糟。 “宠天戈,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其实很欣赏你,你是一个聪明人,还是一个有钱人。说一句可能会令人感到不舒服的话,你的命要比全世界绝大多数人的命都值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尹子微动了动领带,继续劝说着。 “难道愚蠢的人,贫穷的人的命就不值钱了吗?不好意思,在我看来,所有人的命都是一样的,富人并不会因为所拥有的钱多,被打一枪就能不死,难道要把钞票绑在身上做防弹衣吗?不,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让我觉得好笑。尹子微,对于你所遭遇的一切,我毫无兴趣,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想听。但我告诉你,假如你想对我或者我的家人下手,我一定会把你送到最下等的监狱,把你和一百个变|态狂关在一起,让他们插|烂你的菊!” 宠天戈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尹子微的面前,和他鼻尖对鼻尖地说道。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狼狈。 相反,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笑到最后,并且亲手将对手送上绝路。 “你这么有信心,看样子,栾驰已经拿到那些东西了。” 和宠天戈对视了片刻,尹子微率先败下阵来,他后退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然后,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宠天戈落地已经有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依照栾驰的效率,他完全已经将全部的资料都看过,并且核实过它们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他还是晚了一步,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么一想,尹子微顿时满心不甘,他猛地转过身来,照着宠天戈的下巴就是一拳。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出拳的速度很快,宠天戈还是没有躲开,硬生生地挨了这么一拳。他被打倒在地,然后飞快地挣扎着起来,还不等完全站稳,他也向尹子微出拳反击。 二人几乎是在眨眼间便扭打在了一起。 论身手,宠天戈当然不是尹子微的对手,而且他之前还被人打晕过一次,很快,他便体力不支,倒在了地板上,从鼻子里缓缓地流出了鲜血。 尹子微也挨了两拳,右眼眶顿时肿了起来,他走到冰箱前,抓了一把冰块,用力地按在眼睛上。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男人的喘息。 “你输了,你拿不回它们,涉案人员很快就会被调查,被革职,甚至是被判刑。而你呢,也会因为办事不利,被你的老板炒掉,甚至连命都没了。” 宠天戈抹了一把鼻子,摸到了一手粘腻的血,他又用力擦了一把,终于把血止住了。 “你闭嘴!” 尹子微没有好气地低低咆哮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资料外泄的后果将会是什么。 如果不是察觉到安德烈·洛维奇的异常,他也不会冒险前往中海,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原本,按照尹子微的计划,他是准备挑拨安德烈·洛维奇和宠天戈、栾驰等人的关系,让安德烈放弃将资料交给他们这一念头。 一开始,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能感觉到宠天戈对安德烈怀有很深的戒备和敌意,尹子微本以为一切都能到此为止,哪知道他们双方还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真是该死! “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没有人能要我的命,我的老板就是我自己,没有人能够做我的老板!就连伊凡·洛维奇也不行!” 极度的愤怒之下,尹子微的一张脸抽搐得几乎变形,他忽然喊出来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伊凡·洛维奇? 宠天戈很快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秘密:原来,是伊凡·洛维奇收买了尹子微,既能获取到各种军方的信息,又能通过他来掌握亲生儿子的动态,这个老狐狸,还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牌!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帮他?父亲和儿子,你只能忠诚于其中一个。像你这种左右摇摆的,连狗都不如。” 他故意试图激怒尹子微,看看他会怎么说。 “你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果然,充满羞辱的话语令尹子微白皙的脸色变得涨红,他危险地注视着宠天戈,冷冷问道,两只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骨节相撞,发出“咔咔”的声音。 宠天戈丝毫不惧怕,他眯着眼睛,大胆地迎向尹子微的目光,继续猜测道:“你并不是舍不得杀了安德烈,你只是觉得,先干掉老的,再干掉小的,会容易很多。所以,你才任由安德烈杀死了他老子,然后再准备趁乱杀了他!” “呵呵,连这种事情都被你猜到了,看来,我是真的不能留你了。” 尹子微忽然松开了双手,换了一副面孔,微笑着说道。 第六十一章 最坏的心理准备 本以为面前的男人会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惶,但他却完全没有。 这份镇定,令尹子微也不得不恨恨咬牙。 他受过专业训练,擅长控制个人情绪,同样也擅长去揣测对手的心理。可是,面对着这个男人,尹子微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去读懂他的心理活动。 而对于宠天戈来说,他不懂这些,他只是把尹子微当成了一个谈判对象,就像他无数次去和人进行商业谈判的时候一样,谁先不安,谁先露怯,谁就输了。 “杀了我吗?不,我对你的价值,远比你想象得更大。你已经不可能拿回那些资料了,所以就更不可能放过我。这是你目前唯一能够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别无选择。” 他凝视着尹子微,居然还笑得出来。 沉思了片刻,尹子微承认,宠天戈说得对。 鉴于栾驰已经拿到了名单和证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德尔科切夫家族这么多年来在中海所安插的眼线基本上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再加上安德烈之前刻意安排的那些事故,原本终于伊凡·洛维奇,可能会对他不利的那群人现在已经被除掉七七八八,他的羽翼愈发丰满。 简单来说,就是想要除掉他,一下子变得更难了。 “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砝码。” 尹子微打量着宠天戈,然后伸手朝他的肩膀上一拍。 两秒钟以后,宠天戈的眼皮忽然耷拉下来,他试着晃了晃头,迟疑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头很晕……” 不等说完,他的脑袋一歪。 尹子微先确定宠天戈是真的晕倒了,而不是装出来的,然后才慢慢地收回手。在他的掌心上,赫然多了一枚大概两厘米左右的钉子形状的东西,一头尖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抓在手上的。 这种麻醉药的药效大概是四个小时,根据多次实验,证实了它完全能令一个成年人保持这么长时间的昏睡。 尹子微走出门外,之前那个帽子男和几个同伴就站在那里。 “去把他弄到楼下,尽量别张扬,越快越好。” 放下一句话,他匆匆离开。 帽子男等几个人立即冲进房里,开始七手八脚地把已经昏迷过去的宠天戈给抬起来,再将他一左一右地架起来,从房间里带出去。 尽管国内和国外存在着时差,可对于荣甜来说,自从宠天戈离开以后,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她都完全睡不着。 她特地留在家里,不再去公司,专心陪着宠靖珩,早晚接送宠靖瑄,生怕出事。 即便如此,荣甜还是放不下心来,尤其当她发现自己忽然就打不通宠天戈的电话了,整个人更加六神无主。 她试着拨打酒店的电话,让前台转入房间,依旧无人接听。而前台又很肯定地告诉她,客人并没有办理退房手续。 无奈之下,荣甜只好去联系简若。 两个女人一通话,才发现她们都被自己的丈夫给骗了。 “宠天戈告诉我,他去找你们了,你有见到他吗?” “没有,我很确定。这几天栾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饭也不出来吃,全都是让人送进去。他根本就没有出门,怎么会去接机?” 听了对方的话,荣甜和简若全慌了。 放下电话,简若想也不想地冲到二楼的书房,她连门都没有敲,直接闯了进去。 栾驰正在打电话,一见到她,他立即匆匆挂断。 “为什么荣甜跟我说,她老公来找我们了?宠天戈究竟人在哪里,你知不知情?” 简若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 而且,从栾驰的表情来看,她直觉里意识到,出事了。 “这件事有些复杂,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和你说……” 栾驰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他伸出手,拉着简若,让她先坐下,耐心地听自己把话说完。谁知,简若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直视着他的双眼,以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追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而且,他出事,跟你有关系,是不是?” 果然是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一点点细微的表情都瞒不过她。 栾驰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把全过程向简若说了一遍。 从他开始说第一个字开始,简若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和栾驰在一起生活久了,她虽然在对情报搜集工作的理解上依旧是个门外汉,但却能够分辨出什么是真的危险。听他说了他和宠天戈二人设计的计划,简若觉得,如果她是那个要被引上钩的人,她一定会气疯了,发誓要狠狠地报复回来。 “确定了吗?荣甜说,宠天戈的手机打不通,酒店房间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她将栾驰的手抓得紧紧的,焦急地问道。 “我刚才收到了一份卫星电子图片,上面经过人脸识别系统,证实了尹子微在两个小时以前从宠天戈入住的那间酒店里走出去。差不多十分钟以后,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声称自己看到了几个客人鬼鬼祟祟地推着一辆清洁工作车从后门离开,他试图阻拦他们,但失败了,对方手里有枪,他现在已经被送到了当地医院救治。” 栾驰将简若带到书房的电脑前,将那几张图片放大给她看。 她惊骇地一下子捂住嘴,足足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找回声音:“天啊,怎么会是他?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他是你们的人,在很多年前派到国外工作的吗?” 不仅如此,按照之前的说法,不是连安德烈·洛维奇都是尹子微的人吗?怎么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要拿回那些机密资料的背后黑手,而且还要对宠天戈不利? 简若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她完全想不通这里面的蹊跷。 “我所知道的情况,的确是这样。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的情报从一开始就出现错误,有人故意在误导我。另一种是尹子微半路变节,被德尔科切夫家族的人给策反了。这两种可能,哪一种都不是好消息。” 栾驰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旁,用拳头重重地砸着桌面。 在这件事上,是他欠了宠天戈。 虽然一切行动都是建立在宠天戈自愿履行的基础上,但是,假如不是为了让自己尽快而安全地拿到那些资料,他并不需要冒这么大的险。 事实上,他跟这些事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所以,栾驰比所有人都感到内疚。 “你觉得,尹子微会把人带到哪里去?毕竟是一个大活人,他不可能一直留在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我猜,他可能还会返回圣彼得堡,那才是他的老巢,他能掌控一切。” 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的简若在一旁分析着,她很清楚,假如不能尽快地把宠天戈安全无虞地救出来,自己的丈夫恐怕一辈子都会背负着枷锁,内疚到死。 “有这个可能。我现在还在犹豫一件事,那就是安德烈·洛维奇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栾驰愁眉紧锁,有几分不确定。 他现在最想弄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尹子微如今所代表的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他既然选择背叛,那么他投入的究竟是什么人的怀抱,是伊凡·洛维奇,还是另有其人? “只要是敌人的敌人,就能暂时合作。如果宠天戈真的出事了,那个什么红蜂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假如他不蠢,他就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再说了,被一个自己好不容易才信任的人骗了那么多年,他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简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搭上栾驰的肩头,小声说道:“你快去联系,我要把这件事告诉荣甜。不管怎么样,他们是夫妻,她理应知道丈夫的情况,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她深知这些话很难对荣甜说出口,但就像她所说的,妻子有权利知道丈夫的安危,不应该被蒙在鼓里。 “去吧,尽量多安慰她,也别把情况说得太糟糕。” 栾驰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 简若抱住他,轻轻亲吻了他一下,安静地走出书房。 说得轻松,等真正拿起手机,简若才知道这通电话有多么的难打。挣扎了几分钟,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拨通了荣甜的号码。 国内现在是晚上,已经是深夜,可荣甜还是在铃声刚响了一下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这说明她一直握着手机,在等待着任何一通可能的电话。 “你说吧,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全都能接受……只求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我觉得,他可能出事了……” 荣甜带着哭腔说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就是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挥之不去。 简若舔舔嘴唇,小声安抚道:“听我说,你先听我说,在这种时候,你必须保持冷静,虽然我知道这样很难。但是,你要明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且栾驰一定会竭尽全力……” 她的话令荣甜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她喃喃道:“真的,真的是出事了……他还是骗我了,他说他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第六十二章 妈妈不要怕 耳听着荣甜的声音不对,远在大洋彼岸的简若也不禁有些慌了,她紧握着手机,连连大声喊着,想要让荣甜先冷静下来。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能自乱阵脚!何况,这边已经有进展了,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情急之下,简若只能把酒店那边的情况简单地告诉给荣甜,以免她胡思乱想。 可这样一来,荣甜心中的不安反而愈发扩大了,她想起宠靖瑄开学的那天,尹子微一直跟踪着他们,一路到了体育馆的器材室。 “怪不得他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当时我还以为是安德烈·洛维奇要做什么坏事,原来最坏的反而是他!我猜,他一定是察觉到情况不对,所以马上来中海摸底,顺便让我们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提防别人上。” 荣甜终于平静下来,认真地分析着。 听她说了和尹子微上一次的见面细节,简若的心情也不禁更为沉重,一切的证据都表明,尹子微是有预谋的,甚至早在安德烈·洛维奇将那份名单给宠天戈之前,他就已经开始运筹帷幄。 如此一来,他们就更难找到他了,说不定他早就将各种可能的情况都预料到了,也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一定不能慌,孩子们还好吗?” 简若想了想,现在国内是晚上,宠天戈的两个儿子肯定都在家里,应该没事。 “还好,我明天给瑄瑄请假,暂时先不让他去学校了,以免出事。尹子微知道瑄瑄的学校,我真怕他丧心病狂到对孩子下手。如果那样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说到孩子,荣甜不禁又有几分激动。 按照如今的情况,简若还真的不敢保证,尹子微不会那么做。 所以,她支持荣甜的做法。 “没错,先别去学校了,你们三个人在一起比较好。可惜蒋斌现在也不在中海,要不然的话,让他过去再适合不过了。别怕,栾驰正在想办法,他一定会找到人去保护你们的,你们这几天尽量不要外出,也要时刻留意房前屋后的动静。” 简若匆匆叮嘱着,然后结束了和荣甜的通话。 黑暗之中,荣甜握着手机,坐在床上,足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回不过神来。 她不敢相信,她的丈夫真的出事了,他一个人在国外,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最重要的是,他落在了一个叛变的情报人员手中,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她看来,如今的尹子微就跟国外那些****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恶劣。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荣甜这才艰难地走下床,放轻脚步,去隔壁的儿童房去看孩子。 宠靖瑄从很小就一个人睡,现在已经上小学了,更是如此。房间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来布置的,宠天戈有多么宠儿子,从这里就能看出一二,整间房看起来就像是亚马逊河流深处的一栋树屋,还摆着一个有一面墙那么大的玻璃缸,养着好几条爬行动物。 荣甜亲手给儿子掖了掖被角,确定宠靖瑄睡得很熟,这才准备离开。一低头,她看见他已经把书包整理好了,就摆在书桌上,心里不由得一酸。 等他醒来,她就要告诉他,这几天都不能去上学了,要留在家里,宠靖瑄一定会很失望,他刚当上小组长,每天都提前到校,做好全组的值日工作。 离开儿童房,荣甜又去了婴儿房。 宠靖珩还小,夜里要吃奶,所以保姆和他住在一起。 “您怎么来了?” 听见声音,保姆急忙起身,荣甜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用起来。 “我就是过来看看,睡不着而已。你躺着,一会儿还得起来给他喂奶呢,快眯着吧。” 喂夜奶很辛苦,荣甜轻声说道,然后走到婴儿床旁,俯身去查看宠靖珩。她伸手摸了摸纸尿片,还是干的,没尿也没拉,孩子自然睡得香甜。 和哥哥不一样,这个小家伙从生下来就活泼好动,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但只要是醒着,发现旁边有人,就会主动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假如你故意不理会他,过不了几分钟,他就会气得开始挥手蹬腿,非要唤起你的注意力不可。 总而言之,这是个精力旺盛的宝宝,正因为如此,荣甜一个人根本带不动她,平时都是和保姆一起带,多少还能喘口气。 “乖,睡吧。” 荣甜轻轻地在儿子的小胖腿上亲了一口,如同来的时候那样,悄然离去。 第二天一早,宠靖瑄下楼的时候,惊讶地看见荣甜已经把早饭做好了,而且她看起来脸色很差,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妈妈,你做噩梦了吗?” 他跑过来,一把抱住荣甜,关心地问道。 荣甜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道:“嗯,反正睡不着,索性就起来做饭。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快去洗手。” 宠靖瑄也不松手,拉着她一起去洗手。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等他一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没事别往外跑,他不在家,你就会做噩梦。” 一边洗着双手,宠靖瑄一边严肃地说道。 荣甜靠着门,眼眶微红。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瑄瑄,今天不去学校了,在家陪妈妈和弟弟,好不好?” 宠靖瑄很意外,他擦干净双手,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这个孩子很早熟,并不好骗过他,荣甜试着说没事,可他明显根本就不相信,非要让她说实话不可。 “妈妈,爸爸以前说你根本就不会撒谎,现在我信了。到底怎么了?” 他皱着眉头,那副凝重的神色,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宠天戈。 荣甜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我连你爸爸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我联系不上他,简若阿姨说有人把他从酒店里带走了,但是去向不明……” 她也知道,和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说这些话,一点儿用都没有。 可是,她已经憋了一整夜,无处倾诉,也没有任何办法。此刻,怀抱着儿子,荣甜总算是感受到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宠靖瑄站在原地,伸手抱住荣甜,虽然他的表情里也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就安慰道:“妈妈别哭。爸爸很厉害的,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他,他比超级英雄还厉害!” 听他这么一说,荣甜稍微踏实了一些,也许儿子说得对,宠天戈是不会那么轻易让人击败的,他这三十几年来见过太多的大风大浪,单凭一个尹子微,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如此一想,荣甜擦了擦眼睛,马上站起来,带着宠靖瑄去吃早饭。 除了没有让儿子去学校,其他的一切照常。 反正荣甜原本也不是每天都去公司,她留在家里,也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至于宠天戈,她给的说法是出差去考察新项目,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天宠集团准备去浑阳开发新的天宠广场,正处在准备阶段,所以,她的这个说法丝毫也没有任何的破绽。 栾驰虽然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宠天戈,但他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选来到宠家附近,保证他们母子一家的安全。 自从上一次险些在简若的酒吧被人伏击,栾驰就开始暗中筹备一个属于自己的保安公司,他专门聘请一些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雇佣兵,又或者是辞职的警察,退伍军人之类的,为以后的生活做准备,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做这么高危的职业,总有不干的一天,到时候也要养家糊口。 “谢谢你,我们没事。” 荣甜再一次和栾驰通了电话,她最关心的是,宠天戈现在究竟在哪里。 可惜,栾驰也尚无头绪。 差不多同一时间,一架飞机缓缓地降落在圣彼得堡机场。 许多乘客陆续从国际航站楼里走出,这其中,有一行人是比较瞩目的,因为几个高大的男人簇拥着一个稍微矮一些的东方男人,他们走得很急,好像很赶时间。 宠天戈在落地前的几个小时就醒来了,但他并不敢在飞机上挣扎反抗,以免伤及无辜。 对于他的配合,尹子微十分欣慰。 “你又把我带到这里来,你的胆子太大了,安德烈·洛维奇不会放过你的,这是他的地盘。” 上车之前,宠天戈找到机会,在尹子微的耳旁低声说道。 谁知道,尹子微得意地大笑起来:“你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他的地盘,可这也是我的地盘。别忘了,我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强龙难压地头蛇,不是吗?” 说完,他用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宠天戈,然后吩咐着手下,把他塞进车里。 “别碰我。” 宠天戈虽然听不懂尹子微所说的语言,但他能读懂眼前这些人的肢体语言,冷冷地说了一句,他自己坐上了车。 随着车子开动,宠天戈的内心也终于开始焦急起来,他失联已经超过十个小时了,不管是栾驰还是荣甜,他们一定急坏了。 当务之急,除了逃脱以外,就是想办法尽量报平安,以免他们担心。他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第六十四章 诊所交锋夜(1) 人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很难装作从未出现过。 对于宠天戈来说,也是这样。 自从他猜测到了尹子微的计划,他就陷入了坐立不安之中,无法保持之前的冷静和镇定。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而自己却只能被囚禁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宠天戈就异常焦躁。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打量一下各个角落,似乎在寻找着摄像头的位置。 既然尹子微能够把房间布置得这么变态,那么即便他命人在这里安装摄像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宠天戈如是想着。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尹子微可以通过监控摄像头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除非他走进卫生间。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对于其他男人洗澡和方便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 用了半小时的时间来熟悉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宠天戈沮丧地发现,除非尹子微放他走,否则他还真的想不到从这里逃出生天的机会。 无奈之下,他只好穿着衣服重新躺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保持体力。 对任何人来说,无论在任何时候,拥有足够的体力都是一项重要的资本,特别是在危急关头。宠天戈在心里默默地勾勒着妻子和两个儿子的容颜,他记得自己在临走的时候,反复向荣甜保证,只要一解决完这件事,就会马上回去陪他们。 对她承诺过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想到这里,宠天戈忽然就重新获得了平静,他深吸一口气,竟然很快睡着了。 在不远处的监控室内,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的尹子微也觉得有些意外,他甚至将身体凑近了监控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 “真有意思,居然睡着了?” 尹子微自言自语道。 守在一旁的几个手下也面露诧异,纷纷走近,确定宠天戈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也许他是在韬光养晦吧。” 尹子微努力在大脑里搜罗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是很恰当,但多少也能表达自己意图的成语。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屏幕,转身走出了监控室。 刚走出几步远,一个手下小跑着,手上还拿着一部手机。 “是安德烈·洛维奇打来的,他一定要和你通话。” 手下气喘吁吁地说道。 尹子微皱着眉头,接过手机,他走到一旁,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道:“好久不见,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他的语气不是很热络,但也不冷漠,乍一听起来,倒还真的像是在问候一个多日不见的朋友。 过了足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那一头的男人才冷笑着出声:“朋友?尹子微,我们现在还算是朋友吗?” 尹子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另一只手,他竟然还能笑得和往常一样,不答反问道:“怎么了,安德烈,发生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到了这种时候,就连安德烈·洛维奇也自愧不如。 果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大敌当前,岿然不动,甚至还能继续在这里和他谈笑风生。沉思了几秒钟,安德烈·洛维奇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前几天你不是还在中海吗?为什么有人跟我说在圣彼得堡看见你了?” 尹子微哈哈大笑:“我就知道逃不过你的眼睛。这街上到处都是你的人,我就是有心想要隐瞒,恐怕也隐瞒不了吧?不错,我就在圣彼得堡,不只是我,还有一个熟人也在。怎么样,要不要小聚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前,伸手轻轻撩起百叶窗的一片,神色凝重地向外看去。 见他不绕圈子,安德烈·洛维奇索性也干脆地一口答应下来。 “还是老地方见。我一忙完就过去,你别忘了准备酒。” 二人说起这些话来,依旧是从前的口吻,几乎一个字都不差。如果不是全都对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的话,他们恐怕都会觉得,这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朋友见面。 “哦,对了,等等!” 见安德烈·洛维奇要挂断电话,尹子微忽然提高了音量,急急地喊了一声。 见情况忽然有变,前者立即重新拿近了手机,应声道:“怎么了?” 尹子微的嘴角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里透出一股担忧,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紫婷的身体怎么样了?你把她带走的时候,落了两种消炎药,我本想让人送去,但又怕你不放心,不敢给她吃。这样吧,你带她一起过来,我顺便给她做一个详细的检查,看看恢复得如何。” 闻言,安德烈·洛维奇也迟疑了几秒钟,这才说道:“她没事了,我已经找过医生给她看过,正在恢复中。” “我知道你对我不放心。可是你别忘了,要是我真的不想让她活下来,我有一百次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机会,又何必大费周章,在你的面前动手?不管怎么样,这些年来,我也把自己当成半个医生,能救的人都救了。” 尹子微带着苦笑,无奈地说道。 似乎在分析着他话语里的可信度,又过了一会儿,安德烈·洛维奇好像才下了决心似的,点头道:“好,我会带她一起过去,你帮她再检查一下,顺便这一次把药带走。” “没问题。” 尹子微也笑了,然后挂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过了很久,尹子微喊来手下,叫人去准备。 二人口中所说的“老地方”,其实就是尹子微那间位于街边的私人诊所。他向来不务正业,高兴的时候就去诊所,给提前预约的客人看看病,不高兴的话就丢给护士,几天也不露面一次。时间一长,无论是客人还是护士,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 等安排完毕,尹子微自己开车,前往诊所。 “你可以下班了。” 他赶到诊所,朝护士挥挥手,然后开始翻找着准备拿给汪紫婷的消炎药物。 护士走后,诊所里只剩下尹子微一个人。 他把那两盒药找出来,认认真真地在一张处方单上写下具体的服用方法,仔细将单子对折,贴在药盒上。然后,尹子微去酒柜里拿了一瓶好酒,两只酒杯,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天色完全黑透的时候,安德烈·洛维奇开着他那辆半新不旧的车子来了。 他亲自开车,没有司机,也没有带保镖。车子的副驾驶上坐着许久没有露面的汪紫婷,大概是气血不足,十分怕冷的原因,她穿得明显要比一般人多一些,脸上依旧是不见血色,看起来十分苍白。 将车子停在私人诊所外面的空车位上,安德烈·洛维奇下了车,然后绕到另一边,给汪紫婷拉开车门,扶她下来。 他自己的动作灵活麻利,但只要一碰到汪紫婷,就会显得小心翼翼。 二人一起走进诊所。 安德烈·洛维奇推开门的时候,尹子微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他见怪不怪,十次来找他,八次都是这样。 “不怪我犯困,怪你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干等不来。” 每一次,尹子微都是这么说。 看着眼前这一幕,汪紫婷不禁有些迟疑,她小声说道:“他睡着了……” 话音刚落,只见尹子微的身体动了一下,然后马上坐直身体,口中立即说道:“你怎么磨磨唧唧,像个娘……” 他睁开眼睛,一见到汪紫婷,硬生生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呃,你们来了。” 尹子微站起来,看向紫婷:“你有按时吃药吧?” 汪紫婷点了点头。 安德烈·洛维奇不着痕迹地向外面打量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这才带上房门,一手轻扶着汪紫婷的腰,和她向房间里面走去。 “安德烈,你先坐,我先给她检查一下,不然不放心。” 尹子微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洗手池前,认真地洗着双手,然后开始戴上手套和口罩,为接下来做着准备。 “她看起来还好。” 安德烈对这里十分熟悉,他自己找了个地方,直接坐了下来,看见了桌上的那瓶酒,不禁笑道:“你终于舍得拿出这瓶酒了。我还记得,为了喝到这瓶酒,我们至少打了三次。” 尹子微回过头来,纠正道:“错,四次,你我各赢了两次。所以说,目前为止,还是不分胜负,平局状态。” 他的话令安德烈微微一笑:“所以说,你今晚这是认输了吗?” 尹子微将口罩的一边挂到耳朵上,也笑了笑:“你别高兴得太早,一会儿再说。” 说罢,他戴好口罩,示意汪紫婷走近一些,然后将帘子拉上。 几分钟以后,尹子微和汪紫婷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前者帮她做了几样常规检查,正如安德烈·洛维奇所说,她的情况正在慢慢好转,只是稍显虚弱。 尹子微一边写着,一边叮嘱着注意事项,汪紫婷毕竟是女孩,爱干净,但过于频繁的沐浴显然不利于她的伤口愈合。 说完之后,他又将那两盒消炎药递给她,让她按照处方单上写的,按时服药。 第六十五章 诊所交锋夜(2) 交代完毕,尹子微扯下口罩,如释重负地对安德烈·洛维奇说道:“放心吧,你的心上人不会有事的。让我歇会儿,你来开酒,给我倒上。” 他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一副不想再动的样子。 安德烈·洛维奇瞥了他一眼,依言去开酒,将两只酒杯都倒上。 汪紫婷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坐在一旁,她在诊所里休养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环境也比较熟悉了,所以此刻倒也不觉得拘束。眼看着两个男人要喝酒,她有些无聊,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干坐着。 其实,对于今天安德烈·洛维奇带她出门,汪紫婷是十分意外的。 这么多天以来,说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也不为过。安德烈·洛维奇并不是每天都出现,但他的手下却将她看得很死,不能踏出房门一步,连呼吸新鲜空气都只能打开门窗,换换气而已。汪紫婷几次想要去楼下的园里转转,哪怕是去阳台上站一会儿,都被严令禁止。 据说,是安德烈·洛维奇担心有人安排狙击手,从高处向汪紫婷射击,所以才这么紧张,生怕她会出事。 没想到,他今天却带她出门,还没有带保镖,甚至连司机都没有。 只有他们两个人。 更没想到的是,目的地竟然是这里。 看见尹子微,汪紫婷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了,这是她的救命恩人,又照顾了她很多天,基本上可以说是不眠不休。 而她走的时候,甚至没有机会和他说一声“谢谢”,这令她很难堪,也无比内疚。 不过,说不上来为什么,汪紫婷的心中还是有一股隐约的不安。她总觉得,今晚的安德烈和尹子微看起来和平时略有不同,两个男人在表面上虽然还是谈笑风生的模样,然而在他们的眼底深处,全都各自压抑着什么,令人捉摸不透。 她希望那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来,谢谢你的酒。” 安德烈·洛维奇端起自己的那杯酒,向尹子微举了举,脸上带着如往常一样的微笑。 他就坐在沙发上,衬衫上的几粒扣子都松开了,领口大敞着,露出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很自在很轻松的样子,就好像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一样,神色自若。 单凭这一点,尹子微就觉得,这不愧是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以及朋友。 当年他和安德烈·洛维奇从敌人到朋友,其实并不是他蓄谋的安排,确确实实是一次巧合。但就在二人认识的第三年,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引起了伊凡·洛维奇的警觉。 安德烈是他的儿子,虽然他从不表现出父爱,但对于伊凡·洛维奇来说,他还是在乎这个唯一的儿子的。所以,当有人将尹子微的存在告诉他的时候,他立即派人去调查。 尹子微的资料都是精心准备的,不会轻易暴露身份,但问题就出在,他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想要携手一生的女人。 而且,她怀孕了。 伊凡·洛维奇的手下按照他的吩咐,杀了这个女人,手脚很利索,普通人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只会当成是一次交通意外。 可对于尹子微来说,只需一眼,他就知道,那是彻彻底底的谋杀。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唯有像个不懂内情的人一样,去接受所谓的“车祸”的说法,并且像个窝囊废一样,整日买醉。 报复?不可能。 一旦报复,就等于是自己揭穿自己的身份。而尹子微必须要继续留在这里,他是常规驻守在圣彼得堡的外勤人员,没有调令,不得离开。 此后的几年里,尹子微一直不近女色。对于这一点,安德烈·洛维奇也是知道的。 他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但因为不想给对方惹来麻烦,所以从来没有见过她。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死了。安德烈·洛维奇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故意对她下手,思来想去,伊凡·洛维奇自然是最大的可能。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尹子微端着酒杯,没有急着喝下,而是轻轻摇晃着,眼睛盯着里面的液体。 安德烈·洛维奇表情一滞,想了想,他点头:“我记得。时间真快,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和我也老了,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是啊,”尹子微摇头苦笑,喝下一口酒,他才继续说道:“那孩子假如还活着,现在都已经上小学了。我这次去中海,见到了宠天戈的儿子,当时我就想,为什么我的孩子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见一见这个世界。” 听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不知内情的汪紫婷也微微变了脸色。 她一开始还茫然着,但听着听着,就听懂了。原来尹子微曾经是有个孩子的,可惜出了什么意外,没能生下来。 原来,今天是个纪念日。 汪紫婷不敢随意插话,只能笔直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有些担忧地看向不远处的两个男人。 “换个角度想,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好见的。太丑陋,太无情,活在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成年人都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违心地活着,太累了。而他们母子两个,却能永远地活在你的心里,以最完美的形象,这也是一种幸福。” 安德烈·洛维奇安慰道。 挑了挑眉,尹子微大声说道:“有道理。真不愧是我的好哥们,只要你说上几句话,就能解开我的心结。来,喝酒吧,我们不说那些过去的事情了。” 说完,他们就真的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几乎不说话,没用多长时间,就把那一瓶酒彻底喝光了。 汪紫婷本想制止,可又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用。 她担心地看着他们,生怕其中哪一个会喝醉。虽然,她也知道这两个人的酒量很好,更何况只是分着喝掉一瓶酒,几乎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可能醉倒。 “没有了。” 尹子微举起酒瓶,瓶口向下,用力晃了晃。 最后一滴酒,落入杯中。 “还喝吗?我去拿一瓶新的。” 说罢,他放下空酒瓶,就要起身。 不料,安德烈·洛维奇飞快地伸出手,犹如闪电一般,抓住了尹子微的手腕,口中谢绝道:“不用拿了,我们说好只喝一瓶的,而且,还没有分出胜负呢,我不想白喝你的酒。” 闻言,尹子微也没有勉强,他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一个什么笑话一样:“喂,你还真是说的好听啊!这么多年来,你少喝我的酒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记不记得,那次你喝醉了,差点儿把我的医用酒精都喝了,我就应该趁机全都倒进你的胃里,再给你洗胃!” 安德烈松开手,也带着几分羞涩地笑了起来:“酒精和酒,其实也差不多。倒是你,一直记着这件事,就是为了损我吧!太不够朋友了!”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笑声充斥在房间里,令人动容。 汪紫婷倒是没有料到,安德烈·洛维奇竟然还有这么丢人的往事,也不禁掩口发笑。 尹子微停下笑容,正色地看向安德烈·洛维奇,他认真地说道:“我是你的朋友,我相信我也是你的朋友。但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能陪你一起走下去,有些路,我们只能一个人走,你说是不是,亲爱的安德烈?” 说完,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枪,枪口就对准着安德烈·洛维奇的额头上。 看清眼前,汪紫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看见尹子微转过头来,向自己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下意识地捂住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在你的子弹把我的头盖骨上干出一个洞的时候,我保证你的两颗蛋蛋也会离家出走。不相信的话,就比一比谁更快,亲爱的朋友。” 刚才还在哈哈大笑的安德烈·洛维奇也收敛起了笑容,沉声说道。 他用手里的枪轻轻撩起尹子微的衬衫下摆,然后用枪口撞了两下他腰间的金属皮带扣,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除非是他再也不想活了。 两个人的手速都足够快,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只是多年的情面摆在那里,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想动手,所以才拖延到把一整瓶酒都喝光。 “所以说,这一次才是最后的对决吗?” 安德烈·洛维奇眯起眼睛,看向尹子微。 他坐着,他站着。 “你死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女人的。当然,如果你执意要她下去陪你,我也会满足你的愿望。” 尹子微很体贴地说道。 “是吗?那我真的要谢谢你了。” 安德烈轻蔑地笑了笑。 论起枪法,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不分伯仲,以前也玩闹似的比过,基本上各有输赢,很难分得出高下。 这一次,赌注是性命。 “不客气。” 尹子微勾起嘴角,双眼盯着安德烈·洛维奇,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身影,愈发清晰。 “砰!” 一声枪响之后,紧接着便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声枪响。 这两声枪响挨着极近,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令人几乎难以分辨。 坐着的安德烈·洛维奇和站着的尹子微各自中了一枪,他们一个瘫倒在沙发上,一个躺倒在地上,鲜血从各自的身下汩汩流出,空气中刹那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 第六十七章 诈死 半小时以后,做完手术的安德烈·洛维奇被安排到了一间加护病房,由于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所以医生只允许栾驰和汪紫婷进去十分钟,再久一些,就会影响到病人的休息。 “不要说一些会令他情绪激动的话,也要注意你们自己的情绪,可以给他加油鼓励,最好能够找到能够让他坚持下去的理由。” 临进去之前,医生如是说道。 栾驰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汪紫婷,小声说道:“就看你的了,一会儿你就告诉他,你不是真的想让他死。等他好起来了,你就和他远走高飞,长相厮守。怎么肉麻怎么说,边说边哭,懂吗?” 按照言情小说的剧情,只要女主角这么表现,男主角全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健康,二人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汪紫婷动了动嘴唇:“不懂。我觉得,就算他康复了,你也会把他抓走,让他坐一辈子监狱。” 坏人的下场,不就应该是这样吗?尹子微曾经十分笃定地告诉她,假如安德烈·洛维奇被警方抓住,无论是按照哪一国的法律,他都会把牢底坐穿,甚至被判死刑,毫无转圜余地。 更何况,国际刑警那边追踪了德尔科切夫家族十数年,费了无数的警力和财力,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结果,而不是一个真相。 “事情就坏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女人身上!” 栾驰恼怒地摇摇头,一瞬间直男癌细胞攻占全身,对所有的女人都产生了强烈的敌意。汪紫婷没有反驳,她承认,整件事是自己做错了,如果安德烈没事还好,假如他真的死了…… 她想,她会自责一辈子的吧。 “走吧,进去看看,他也该醒了。” 栾驰催促着,和她一起走进加护病房。 病房里,各种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响声,监控器的一头绑在安德烈·洛维奇的身上,不仅如此,还有值班医生和护士二十四小时分秒不断地监测着他的情况,以免发生突发状况。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汪紫婷落在后面,但她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安德烈的脸。 她希望他能够尽快醒来,但又害怕他醒来,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去怎么面对他——她差一点点就杀了他,假如不是栾驰及时赶到现场,一枪打死尹子微,就凭当时的情况,就算不是汪紫婷杀了安德烈,尹子微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安德烈。” 栾驰走近病床,轻声喊了一句。 床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过了几秒钟,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紧接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吃力地睁开了。他好像不能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双眼明显失焦,眼神迷茫。好半天以后,安德烈·洛维奇才吃力地从喉咙里咕哝出来了几个单音节,栾驰听不太懂,汪紫婷也是一样。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喊来了一个护士。 “他说的是,快走,快走,有危险。” 临时充当翻译的护士听完以后,把安德烈所说的话告诉他们二人,然后离开。 这下子,栾驰和汪紫婷都听明白了,原来,即便是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安德烈·洛维奇想的还是汪紫婷的安危,他怕她出事,所以一个劲儿地催她离开那里。 一瞬间泪湿于睫,所有的愧疚和悔意齐刷刷地涌上了心头,汪紫婷呜咽着哭出声来,双腿一软,她扑在床边。 栾驰一把搀扶住她,催促道:“别哭,你忘了医生说的话吗?” 说完,他马上继续呼唤着安德烈,希望他能够尽快清醒。 安德烈·洛维奇刚才虽然的确有开口说话,但那只是下意识的发声,其实他本人还没有完全从麻药里清醒过来。 “安德烈,你醒醒,紫婷没事,她好好的,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栾驰一手提着汪紫婷,把她按在床边,一手去拍打了几下安德烈的脸颊。 终于,安德烈的眼神落在了汪紫婷的脸上,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原本惨白的脸颊突地涨红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情绪波动得极大。 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他和尹子微表面上纹丝不动,其实两个人都在用枪对着彼此。 在那种时刻,安德烈·洛维奇是根本顾不上去看坐在一旁的汪紫婷的,正因为如此,一直到他的腿部中弹,他都不敢相信,居然是她开枪打了自己。 脑子里终于想起当时的场景,他的胸膛一阵起伏,心跳明显加快。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被尹子微骗了,是他给我的枪,让我偷袭你……我错了……对不起,安德烈……你一定要好起来……” 跪倒在床边的汪紫婷泪如雨下,不停地道歉。 安德烈·洛维奇一言不发,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见状,栾驰暗道不好。 他急忙拉起汪紫婷,让她先站起来,别跪在地上。 然后,栾驰才看向安德烈,尽量平静地说道:“你不用担心,尹子微已经死了,是我亲自开枪的,他不会再对你们两个人构成威胁了。眼下最重要的有两件事,第一,你要尽快好起来,子弹虽然取出来了,但你失血太多,从伤口的恢复上来看,情况并不乐观。第二,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尹子微抓走了宠天戈,目前他的下落不明。” 听他说完,安德烈·洛维奇这才终于翕动着嘴唇,声音干涩地说道:“让你失望了,还没等我打听到关于宠天戈的事情,我和尹子微就已经动手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没有撒谎,为了不打草惊蛇,安德烈并不敢一见面就把话题引到宠天戈的身上,他担心尹子微会发现自己另有所图。可是,这么一来,没等他开口,情况就急转直下,变得太快。 栾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能死里逃生,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不过,尹子微一死,就没有人知道宠天戈被他囚禁在哪里了,可能要费几天时间去找。” 听他这么说,安德烈·洛维奇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栾驰没有错过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马上追问道。 安德烈·洛维奇摇了摇头,吃力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宠天戈在哪里。不过,我忽然想起来,假如真的是尹子微抓走了他,那真的很糟糕,我记得尹子微说过,他是审讯的高手,也懂得很多刑讯技巧,最擅长心理战。要是他想对宠天戈下手,肯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来瓦解他的意志,甚至摧毁他的信念……” 说完了这么多话,他不得不停下来,拼命呼吸,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栾驰刚要再说什么,刚才帮他们翻译的那个护士又进来了,请他们马上离开,说是病人的情况不稳定,必须马上休息。 汪紫婷噙着眼泪,一把抓着护士的手,向她哀求道:“我保证一句话也不说,一点声音也不出,你让我在这里陪着他,好不好?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护士面露难色,刚要拒绝,病床上的男人已经发话了:“让她留下来吧,这是她欠我的。” 栾驰也向护士点了点头:“就这样吧,让她留下。” 汪紫婷感激地看向他,不等她说话,又听见栾驰再次开口:“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安德烈,不要随意离开医院,这里有我的人暗中保护你,我担心尹子微的手下可能会为他报仇……” 一听这话,汪紫婷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本来已经闭上眼休息的安德烈·洛维奇倏地睁开眼睛,再次问道:“我问你,是你亲手打中尹子微的吗?” 栾驰愕然:“是啊,怎么了?” 他对自己的枪法一向还是很有自信的。 哪知道,安德烈·洛维奇竟然继续问道:“你打中了他的什么部位?头部,还是心脏?” 栾驰的心中冒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但他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打中了心脏。我当时已经查看过了,确定没有心跳和脉搏……”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安德烈·洛维奇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了:“完蛋了,栾驰,你上当了。尹子微有个秘密,他的心脏天生就长在右边,和正常人相反。知道这一点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之下才知道的。我忘了告诉你,我以为你对打头。” 右、右边?! 正常人的心脏都是靠左的,长在右边的人,可以说是怪胎中的怪胎! 栾驰冷汗涔涔,确定尹子微已死,他就拉着汪紫婷上车。至于处理尸体这种事,自然是交给手下去办。如果他真的与常人不同,那么绝对是死里逃生,甚至已经做好了再次报复的准备! “如果是心脏长在右边,那我在左边肯定摸不到心跳。他本身就是医生,想要在脉搏上动点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糟了!” 他一拍脑门,心头的恐惧越发放大。 “你必须马上去找宠天戈了,他现在是最危险的。” 安德烈·洛维奇咬牙说道,作为最了解尹子微的人之一,他可不觉得这个朋友现在会坐以待毙,等着栾驰找上门去。 第六十八章 非人的折磨 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太多的话,安德烈·洛维奇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已经包扎过的伤口也隐约出现了渗血的情况。 见状,护士毫不犹豫地开始再一次撵人,不许他们再打扰病人,甚至连汪紫婷都不可以继续留在病房中。很快地,值班医生匆匆赶来,查看安德烈·洛维奇的伤口。 虽然对眼前的情况实在放心不下,可栾驰分身乏术,他不可能一方面留下来照顾安德烈·洛维奇,一方面又去对付诈死的尹子微。 “你走吧,我留在这里就可以。尹子微虽然没死,可也中了一枪,他就算再厉害,恐怕也得歇上一两天。所以,你千万别错过这个黄金时间,一定要尽快找到宠先生!” 眼看着栾驰拿捏不定主意,汪紫婷鼓足勇气,走到他的面前,小声说道。 她的表情倒是坚定,或许是因为安德烈·洛维奇已经醒了过来,也没有怪罪她,卸下心理包袱的汪紫婷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软弱了,反而还能劝说着栾驰。 “是啊,就算没打中心脏,可那个位置中枪,也够他受得了。” 栾驰点点头,觉得汪紫婷的话也有道理。 他安排了人手,留在医院里,安德烈·洛维奇手下的几个亲信也闻讯而来,对于自己的老板遇袭这件事,他们异常愤慨,吵嚷着一定要抓到凶手。 对此,汪紫婷十分心虚,她想要坦白一切,可栾驰却用眼神阻止了她。 在安德烈·洛维奇彻底好起来之前,他不允许这个女人实话实说,万一德尔科切夫家族的人趁机杀了她,以平众怒,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毕竟,在这种地方,死个外国女人,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把尸体随便一丢即可。 离开了医院,栾驰静下心来思考着,尹子微能把宠天戈藏到哪里。 他打开卫星地图,以尹子微的私人诊所为圆心,向周围辐射开,尽可能地搜寻着可能的地点。不仅如此,栾驰还打给自己的下属,让人继续去查尹子微的底细,特别是关于他的私生活的。 今晚安德烈和尹子微的会面,栾驰是早就知道的。 他差不多是和尹子微同时抵达圣彼得堡的,所不同的是,栾驰一落地,就直接找上了安德烈·洛维奇,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告诉他,想要活命,必须和自己合作。 对于栾驰这一副超级屌的态度,安德烈·洛维奇自然不买账,可他转念一想,如果宠天戈真的死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也就完全没有了意义。不仅如此,栾驰还会视自己为仇人,说不定连他之前所做的都会抖落给国际刑警,吃不了兜着走。 左思右想之后,安德烈只能低头,他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都告诉给栾驰,还允许他在自己的身上安放了一个小小的窃听装置。 这么一来,等他到了尹子微的诊所,栾驰就能一个字不落地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除了那间诊所,尹子微在本地没有其他房产。栾先生,还需要查什么?” 不多时,栾驰的手下打来电话,结果却并不令人感到乐观。 他换了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敲打着平板电脑的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不停地划着圈儿。 尹子微居然没有房产?这根本不可能。且不说他不可能买不起,就算买不起,他也要有一个落脚处才对。 “去查他和联络人的安全屋在哪里。” 沉思了几秒钟,栾驰下令,然而手下却有些迟疑:“我的权限不够,查不到这个……” 栾驰大怒:“所以呢?” 对方吓得连忙闭嘴,直说马上去查。 本就心急如焚的栾驰因为毫无头绪而更加烦躁,他去买了一杯特浓咖啡,继续坐在车里,结合着手上现有的资料,绞尽脑汁地猜测着。 汪紫婷说得对,从现在开始的十二个小时内,属于黄金时间,假如自己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么宠天戈还能活下来的机率就会变得渺茫…… 事实证明,栾驰的担忧是正确的。 宠天戈小睡了一个小时,当他醒来的一瞬间,脑子还不能完全做到清醒。他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才完全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爬起来,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照。 脸上还有着几处淤青,那是之前在酒店里和帽子男动手的时候留下来的。对方也没有完全占到便宜,宠天戈也对他下了狠手。正因为如此,当他昏迷的时候,帽子男伙同几个尹子微的手下,也趁机一起往宠天戈的身上招呼了好几下,用来泄愤。 所以,宠天戈稍微一活动着四肢,就忍不住对着镜子倒吸了几口凉气,因为疼。 他照了照,弯腰去拧水龙头,打算洗脸。 可是,他拧了好几下,水龙头里却连一滴水都没有,只有水管里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 宠天戈愣了愣,马上转身去查看洒,发现同样没有水。包括连抽水马桶里都没有水,水箱里完全是空的。 他之前还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此刻不禁陷入了一股浓浓的恐慌之中。 环顾四周,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褥…… 这种单调冷漠的颜色令他想起了医院,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喜欢医院,宠天戈也不例外。 他站在原地,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摇晃了两下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尹子微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宠天戈也很清楚,他想要瓦解自己的意志,摧毁自己的信念,变得狼狈不堪,甚至痛苦求饶。 这些手段,其实并不罕见。 不管怎么样,因为小睡了一觉,宠天戈的精神还不错。 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重新坐在床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尽量让自己处于一种冥想的状态之中。 但是,就在宠天戈好不容易才将脑子里的杂念驱赶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尖锐的音乐,那种类似于死亡重金属的乐曲犹如钻头一样,硬生生地往他的四肢百骸里侵入,这对于一个喜静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精神酷刑。 他无法再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只能站起身,去寻找音乐的源头,试图关上它。 很快地,宠天戈就绝望了,因为他发现,那些声音来自于墙壁,墙壁内部嵌入了无数的扩音喇叭,他无法触碰得到,而声音却可以传送出来,不断地侵蚀着他残存的理智。 他用力砸了两下墙壁,从拳头上传来痛意,可音乐声却丝毫都没有变小。 “该死的!” 那种音乐几乎可以让人的心跳都变得激烈,宠天戈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他有些难以忍受这样高分贝的噪音。 半个小时过去了,音乐毫无停止的迹象。 他抱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这种强烈的干扰之下,宠天戈感到一种异常的口渴,迫切地想要喝水。终于,他明白了这里为什么没有水,因为尹子微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自己好过。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现在都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 一小时以后,音乐停止了。 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宠天戈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慢慢地抬起头,确定是真的停下来了。 但他的心跳却更快乐,因为他知道,假如有人想要折磨他,那音乐完全有可能会随时响起,尤其是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 事实证明,宠天戈想得没有错。 那种会把人逼疯的音乐会在任何时间毫无预兆地响起,就像是丧钟一样,传达着死亡的讯息。有时候他刚刚才睡着,又会被吓得忽然弹起来,因为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一点点的声音都会被无限地放大,更不要说是死亡音乐。 他也试着大喊大叫,发泄着,抵抗着,但作用不大,反而更加消耗自己的体力。 八个小时过去了,宠天戈不太饿,但是非常渴。 他已经无法靠着唾液来止渴,甚至有些丧心病狂地把卫生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翻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水,不管是干净的还是脏的,这里干燥得就像是一片纯白色的沙漠。 放眼望去,都是白色。 这些白色将他彻底笼罩,一阵天旋地转,宠天戈终于晕了过去。 监控室的人看到他晕倒的画面,连忙拿起对讲机,向门口的守卫问道:“他晕了,要不要进去看看,给他一点水?” 门口的人刚好是之前那个帽子男,他对宠天戈本就心怀恨意,再加上尹子微不在,这些人对他马首是瞻,他立即狞笑道:“不用,反正死不了……” “可是,尹先生说过……” “尹先生不在,这里一切听我的!” 帽子男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眉宇间满是厉色,见他发火,对方不敢再吭声,只能默默地放下对讲机。 看了一眼时间,帽子男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尹子微临走的时候叮嘱过他,在自己回来之前,可以给宠天戈一些苦头吃,但一定要确保他还活着,万一死了,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第六十九章 逃跑计划 话虽如此,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质要是死了…… 自己也不好交代不是? 帽子男在心中挣扎犹豫了半天,一时间没了主意。他想要联系一下尹子微,但对方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怎么打都不通。 思来想去,帽子男还是拿了一瓶矿泉水,打算去查看宠天戈的情况,以防止他真的死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侧耳细听着里面的情况,几分钟以后,帽子男确定没事,这才将几道门锁逐一打开,然后走了进去。 宠天戈面朝下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起来,少装死了!” 帽子男看了两眼,这才走上前去,伸出一条腿,踹了踹宠天戈的后背。见他依旧还是不动,帽子男忍不住又加重了一些力道,继续踹了两脚。 然而,不知道宠天戈是不是已经陷入了休克之中,他对这种外来的刺激全无反应,甚至连手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妈的,不是很能扛吗?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给你听音乐还不好吗?摇滚乐,老子的最爱,哦!” 帽子男把手上的那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然后故意把瓶口对准宠天戈的头,浇了下去。 他浇了半瓶,似乎也觉得没有意思,随手丢在一旁。 宠天戈如果真的死了,自己也难辞其咎,尹子微回来一定会追究责任。 这么一想,帽子男只好蹲下来,用手拽起宠天戈的头,细细查看着。 只见宠天戈紧闭着双眼,两片嘴唇上已经干燥得起了一层皮,裂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红嫩嫩的肉,隐约可见血丝。 “哈哈,既然你这么渴,那我给你喝点好东西!” 帽子男心生一计,准备放下他,去解腰间的皮带。 就在这时,一直一动不动的宠天戈倏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精芒立显。帽子男明显被吓了一跳,两手还搭在皮带扣上,动作一滞。 宠天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一个鲤鱼打挺,飞快地从地上起来,一把抓住帽子男的两条手臂,左右一拧,关节处立即传来“咔咔”两声脆响,然后顺势向背后一别。 只听见帽子男的口中嗷嗷几声,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宠天戈回头一看,见房门未关,他立即放下心来,抬起胳膊,用肘关节向他的颈后用力一顿,怀里的男人顿时耷拉下来脑袋,脖子软绵绵地弯下来,显然是被彻底打昏了。 把他丢到地上,宠天戈喘着粗气,四下一看,他见之前那瓶矿泉水还剩下一半,马上捡起来,紧紧地握在手中,然后缓缓地喝掉。 他快渴死了,喉咙里像是冒火一样,泛着腥甜的味道。 尽管如此,宠天戈还是不敢大口猛灌,他喝光了那半瓶水,抹了抹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走到房间的门口,向外看去。 走廊里安静无声,他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看起来,尹子微只派了帽子男一个人来看守自己。 宠天戈不确定房间里有没有监控摄像头,如果有的话,那么监控室里的人也快赶来了。事不宜迟,他马上返回到帽子男的身边,伸手摸索,将他随身携带的那把手枪牢牢地抓在手中,然后冲出囚禁了自己长达十个小时的房间。 果然,刚一出门,他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骚动。 尹子微将他安排在楼上,也是别有一番用意,这么一来,宠天戈即便从房间里逃出,他想要从上到下地一路离开,也是风险重重。 宠天戈贴着走廊,试着向下看了看。 直面交锋的话,就凭自己手上的这把枪,六发子弹,估计很难保证火力。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身边就是一个房间,宠天戈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没有上锁,他一咬牙,带着赌一把的心理,轻轻转开门锁,一闪身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他将脚步放到最轻,双手握枪,慢慢向里面逼近。 一分钟过去了,宠天戈确定,房间里没有人。 他稍微放下心来,打量着周围。 这应该是一间书房,墙边摆着一排排的书柜,只是上面空荡荡的,一本书也没见到。此外,书柜旁边还摆着一张大的办公桌,宠天戈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抹,指腹上顿时出现了些许灰尘。 这说明,这里起码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过来人打扫了。 他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继续打量着周围。 那些人似乎不敢随便闯入房间,只敢在走廊里来回寻找着,嘴里正在叽里咕噜地说着宠天戈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绕到办公桌的后面,试着拉开抽屉。 抽屉没有上锁,宠天戈小心翼翼地拉出来,尽量不发出声音。前两个抽屉都是空的,第三个抽屉里倒扣着一个十寸的相框,此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确定不是一个陷阱之后,宠天戈将那个相框取了出来。 看了一眼,他认出来,这是尹子微和他女人的合照。照片上,尹子微比现在要年轻一些,身边的女人也很年轻,姣好的脸庞稍显珠圆玉润,身上的衣服虽然宽松,但隐约可见已经发生变化的腰身,应该是在她怀孕几个月之后,二人拍的合照。 从时间上推算,大概是合照之后没多久,她就出事了。 看来,尹子微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伊凡·洛维奇的确杀了他的女人和孩子,这件事对尹子微的打击非常大,所以,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暗暗地谋划着。可以说,安德烈受了不少来自于尹子微的影响,他所走的每一步基本上都在这个所谓的朋友的算计之中,包括弑父。 轻轻地把相框放回去,宠天戈一扭头,发现办公桌的旁边居然还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他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事,然后推开了那扇小门。 原来,这扇小门是连着书房和隔壁房间的。再一看到隔壁房间的布置摆设,宠天戈似乎又明白了什么——那是一间婴儿房。 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也会努力买下一栋房子,认真装修,让妻子和孩子住得更舒服,更开心。很明显,尹子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栋房子,应该是他给女朋友以及他们未出世的宝宝准备的。 弄清楚了自己身在何处,下一步就是想办法了,要么自己逃出去,要么等着有人来救自己。而这两种方案,哪一个都不容易。 宠天戈不敢随意开门出去,他躲在婴儿房里,倒是不再担心尹子微的手下会闯进来的。按照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人随随便便到这里的,怪不得那些人只敢在走廊里来回转悠,却没有一个人敢随便进来。 正想着,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极为刺耳的刹车声音。 宠天戈猛地站起来,贴着墙壁,轻轻地撩起了窗帘的一角,探头向下看。 外面黑漆漆的,除了车灯打出来的两束光,几乎看不到什么。他眯着眼睛,一边极为吃力地辨别着来人是谁,一边又要防备着被人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 和他想的不同,来人似乎并不关注他在哪里,迅速地从车上下来,然后迅速地进门。 楼下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听上去,大概有三、四个人。 宠天戈握紧手上的枪,心里已经有了最糟糕的打算。 但是,很快地,他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急促的对话,尽管他听不懂内容,可也能察觉到情况紧急。 不仅如此,一向嗅觉灵敏的宠天戈甚至还隐约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 有人受伤了?这是他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既然能来这里,说明受伤的要么是尹子微的亲信手下,要么就是他本人。而第二种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 等了又等,外面的骚动似乎停止了,一道关门的声音响起,再然后,就又恢复了安静。 这种安静令宠天戈反而感到更加的不安,尹子微受伤,或者死了,对现在的他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不会因为完全失去了价值,而被人直接灭口? 没有人不怕死,哪怕是宠天戈。 一番犹豫之后,他放下手里的枪,果断地走到门口,用力将房门一拉。 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包括之前到处寻找他的那些人。 “难道,真的出了大事?” 宠天戈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然后动了动鼻子,只觉得空气中的血腥气息更浓了。 他低下头,认真地寻找着,终于看见地板上有着不太明显的一溜血迹,从楼下一路蜿蜒到楼上,最后消失在了不远处一间房的房门口。 看来,就是那里了! 宠天戈握着枪,步步逼近,走到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腿,朝着门锁用力一踹。 房门摇晃了两下,他侧身靠在门框上,等着有人出来查看。 随着房门被人打开,一个胸前沾满了鲜血的高大保镖走了出来,一见到宠天戈,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拿武器。 没想到,宠天戈比他还快了一步,直接把手上的枪扔到一旁。 他的动作令保镖吃了一惊,连按在腰间的手都跟着没有马上举起来。 “带我见你的老板,马上。” 宠天戈看了一眼保镖衬衫上沾染的大块血渍,沉声说道。 第七十章 命,不该绝 保镖显然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宠天戈不是要逃跑,而是要去见自己的老板。 只是……老板他…… 他的老板,自然就是本应该已经死掉的尹子微。 尹子微的心脏天生长得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位置偏右,这一点可以说是他的秘密,也是他的底牌。不知道的人按照正常人心脏所在的位置朝他开枪,他身为血肉之躯,的确也会中枪,但却不会一下子被打中心脏。 所以,尹子微早就做了最坏的准备——假如自己真的要和安德烈·洛维奇交手,心脏异位是他的第一重防护色,而汪紫婷就是他的第二重秘密武器。 女人想要的东西,往往比男人简单得多,大多数女人不在乎权势地位,她们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不需要太富有,只要夫妻相爱,儿女平安。汪紫婷也不例外。 虽然她至今都没有完全弄清楚,安德烈·洛维奇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尽管如此,汪紫婷的心中还是存有一丝侥幸,希望自己能够和他有一个好的结果。 所以,尹子微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在汪紫婷留在他的私人诊所期间,暗中给她洗脑,让她误以为安德烈·洛维奇不肯回头,除非自己能够说服他。 “我?我怎么能说服他?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最初,一听到尹子微的话,汪紫婷便频频摇头,怎么都不肯答应。然而,尹子微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而且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本身就带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质,几乎不可能令汪紫婷产生怀疑。 在他的百般说服之下,她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似乎接受了很多。 当尹子微借着体检的机会,将那把小小的手枪塞进她腰间的时候,汪紫婷一言不发,甚至还轻轻地用手指触碰了一下冰凉的金属枪身。 她不是从来没有摸过枪,也会开枪,以前都是训练,真刀真枪倒是还未曾有过。 “别害怕,安德烈的身体好得很,假如你打到腿,或者手臂,都是不会危及生命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只是做给别人看的障眼法,金蝉脱壳,懂吗?” 汪紫婷想起尹子微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将衣服整理好,遮挡住那把枪。 如果没有栾驰的突然赶到,那么,对于尹子微来说,今天晚上绝对会是一个美好之夜。只可惜,他没有想到,安德烈竟然会和栾驰暗中联手,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负责牵制着他的全部注意力,而另一个就负责偷袭。 “听着,我再说一遍,带我去见尹子微,马上!” 不管身边的保镖能不能听懂,宠天戈又大声用外语说了一遍。 保镖听懂了,只是还在犹豫不决。 见状,宠天戈懒得再和他废话,他直接曲起一条腿,快走两步,用没受过伤的那个膝盖朝着保镖的小腹上重重一顶,同时双手掰下他的脖子,迫使着将近一米九的保镖不得不弯下腰来,蜷着身体,低头听他说话。 “要命的话,就别乱动!” 说着,宠天戈按着保镖的高大身体,撞开房间的门,让他走在前面,自己则是用他的身体来掩映着,跟在后面。 虽然一门之隔,但房间内的血腥味道已经重得吓人了。 房间里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从门口开始,血渍一路蔓延,原本红色的血落在地毯上,形成了一滩滩深色的痕迹,尚未完全干涸。 宠天戈动了动鼻子,又看了几眼血迹,心头的不安越发扩大。 有人受伤了,很明显。 是谁受伤? 心头闪过一丝忐忑,在这种时候,宠天戈最担心的就是安德烈·洛维奇落在尹子微的手上。如果真是这样,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他死了,也就罢了。万一被他逃脱,以他的性格,绝对会以百倍万倍去讨回来。到时候,那就不仅仅只是他们两方的厮杀,将会牵扯到很多关系,错综复杂,异常棘手。 “这是怎么回事儿?” 宠天戈稍一用力,一只手卡着保镖的脖子,低声质问道。 “尹、尹先生中枪了……” 情况特殊,眼看着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自己假如不说实话,很有可能死在他的手上,保镖不敢再犹豫,马上实话实说。 “什么?” 宠天戈有些吃惊,忍不住向房间里面又看了一眼。 保镖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急忙又再次开口,主动补充道:“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只知道,尹先生中弹了,伤口流了很多血,从楼下到这里,一路都是血。” 在抬着尹子微的时候,他伤口涌出来的鲜血将众人的衣服都染红了,他也不例外,衬衫胸前那一片血渍,就来源于此。 “还知道其他的细节吗?” 宠天戈将他拖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 保镖一脸惶恐地摇了摇头。 他也不再逼问,一抬手肘,朝对方的太阳穴上用力一撞,保镖眼前一黑,顿时昏迷过去,倒地不起。 宠天戈抓紧时间,将他丢到角落里,然后摸到他的腰后,把手伸回的时候,赫然又多了一把枪。 这一把加上刚才从帽子男手上夺下来的那一把,一共两把,火力在一瞬间增加了一倍,他多少有了些信心。 把脚步放轻,宠天戈继续向里面走去。 随着血腥味道的加重,他更加确定,尹子微就在里面。 推开面前那扇半掩的门,宠天戈伸直手臂,手指随时都能扣下扳机,他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意,甚至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然。 眼前的景象,令他微微一惊。 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老头正在用一把小小的镊子,从尹子微的胸前夹着什么。 大概是他嫌不够亮,嘟囔着放下镊子,他开始大声用俄语喊着,看那意思,应该是让身边的几个保镖将灯光调亮一些,再举得近一些。 普通的照明灯完全无法满足外科手术的需要,所以,有两个保镖一人怀中抱着一个中型氙气灯,提供照明。 宠天戈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那两个保镖本能地想要掏枪,但碍于双手都抱着照明灯,实在腾不出来,动作明显慢了一拍。而且,他们刚一动,那个干瘦的老头就立即大喝一声,应该是在训斥他们,嫌他们影响了自己的手术。 宠天戈举着枪,步步逼近,想要看一下,躺着的人究竟是不是尹子微。 他不敢靠得太近,保持了几步距离,探头一看,那个面朝上躺着,双眼闭得死死,脸色灰白的男人,果然是尹子微不假! 是谁干的? 一刹那间,心头滑过无数个可能的答案。 这其中,在宠天戈看来,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安德烈·洛维奇了。 他马上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想通了这其中的过程:尹子微去找安德烈单挑,不小心中弹,仓皇逃脱,辗转返回这里,让自己最信任的人取出子弹,保住性命。 想到这里,宠天戈不禁产生了一丝狂喜,依照安德烈的性格,绝对会乘胜追击,不可能就这么让尹子微跑了。正所谓斩草除根,也许要不了多久,安德烈就会找到这里来,自然也就能带着自己一起离开了! “你是他的仇家吗?” 正想着,那个干瘦老头却忽然开口了,说的是中海话,很地道。 宠天戈一怔,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的左胸口中了一枪,要不是因为他的心脏和正常人的位置不一样,早就死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怎么样,出了这么多血,你看。” 老头一边摇摇头,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一根针管,用力朝尹子微的颈子上扎去,动作又快又狠,看着不像是个医生,更像个屠夫。 丢掉针管,他又拿起小镊子,试着把子弹夹出来。 夹了好几下,老头自言自语:“我的老镜怎么不见了?哎,看不太清。你,你过来帮我一下,把手指头伸进去,把它抓出来。” 说完,他指了指宠天戈。 宠天戈明显懵了:“我?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会!” 老头甩了甩手上的血:“管他呢,实在弄不好,就让他死呗。先抓出来再说,我看不清,你们年轻人眼神好,过来试试。” 他又转身,朝那两个保镖的腿上各踢了一脚,大声训道:“好好打着灯!黑乎乎的,都看不清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宠天戈还是放下了枪,关了保险,别在自己的腰后,走到尹子微的身旁。 老头说得没错,他现在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脸色白得像死人,勉强还剩一口气。 朝四周看看,宠天戈看见桌上有一瓶酒,打开瓶塞,冲了冲手,勉强算是消了毒,然后才将两根手指靠近尹子微的胸口,试着用指尖稳定住那枚子弹。 “镊子给我。” 他用另一只手接过镊子,终于一点点地将上面沾满了血的子弹抠了出来。 “叮当!” 子弹落在了一旁的白色瓷盘里,宠天戈已经满头是汗,他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吸,此刻见子弹已经成功取出,连忙张大了嘴,大口呼吸着。 第七十一章 看着眼熟 “这可比给小猫小狗做结扎难多了。” 老头端详着那枚子弹,笑眯眯地说道,听得宠天戈头皮发麻,原来他是个兽医!活该尹子微命不该绝,胸口中了一枪,救他的人还是给畜生看病的! 把手上的子弹丢到一旁,老头开始缝合伤口,大概是太疼了,尹子微即便是在昏迷中也不自觉地发出痛苦的低吟,伤口周围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见状,老头腾出一只手,把一包看起来像是止血粉的东西直接往伤口上一洒。 那情景,看得连一旁的宠天戈都不免浑身哆嗦了一下,觉得疼。 老头瞥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缝合工作,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技术不到位,他的走线很不走心,看起来七扭八歪的,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美感,把伤口缝得乱糟糟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宠天戈一脸嫌恶地擦了擦手,血液粘腻,蹭在指头上,很难完全擦净,而且不停地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老头看看他,不答反问:“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完,他摆摆手,一副并不关心的语气:“随便你了,反正缝完之后,我抽根烟就走了,对这里的情况知道得越少越好。” 一听这话,宠天戈终于确定,老头不是这里的人,而且可以自由出入,无人敢拦。 他略一沉吟,又低头看了一眼尹子微,轻声问道:“子弹取出来,血也止住了,他应该不会死了吧?那什么时候能醒?” 老头嗤笑一声,似乎对宠天戈的话感到并不赞同:“谁告诉你取出子弹,缝好伤口就一定不会死了?也许伤口感染呢,发起烧来,又没有消炎药,那就死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剪断缝合线,然后长出一口气。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他的朋友。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咯?既然如此,他死了,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嘛,干嘛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老头甩着两只手,好奇地问道。 宠天戈马上拉下脸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伤心欲绝了?我现在只想把情况搞清楚,第一,和尹子微交手的人是谁。第二,那个人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说完,他迅速地把右手搭在腰际,快步走到窗前,向外细细查看。 之前不敢动的那两个保镖对视一眼,马上丢掉怀中的氙气灯,大叫一声,朝宠天戈扑了过去,妄图抓住他。 “噗!” 老头的眼中精光一闪,随手拿起手边那把小镊子,猛地一掷,直接插到了其中一个保镖的后背上,镊子的大半截都没入肉中,发出一声轻微的钝响。 紧接着,被打中的那个保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吓得另一个保镖本能地停下了动作,向同伴的后背处看去。 看清上面插着一把医用镊子,那人立即回头看向多管闲事的老头,破口大骂道:“死老头,别以为我们兄弟怕你!老板现在没事,你可以滚了!” 老头顿时生起气来:“放屁,姓尹的臭小子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东西敢和我大呼小叫?” 说完,他一扬手,又是随手抓起之前那枚沾血的子弹,猛地一丢,子弹准确无误地飞入了之前骂人的那个保镖嘴里。 只见他一愣,然后便被卡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试图把异物给吐出来。 “这老头是什么来历?感觉很奇怪。” 宠天戈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用最短的时间看到了外面的情况,但却又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看起来,指望着有人迅速赶来,并不现实。 “你们两个小王八蛋,都滚出去!” 老头叼着一根烟,朝那两个保镖吼了一声,中气十足。 他们两个人全都受了伤,不敢再逞强,再加上他们已经半天没有看见自己的头了,就是已经被宠天戈打昏在外面的那个男人,所以,两个人一合计,还是相互搀扶着走出了房间。 “你是尹子微抓回来的?” 老头眯缝着眼睛,嘴里的烟令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口齿不清。 宠天戈有些不悦地打量了他一眼,哼道:“别用这么难听的词语,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管你是谁,我劝你最好别对我产生什么心思,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不过,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干瘦老头有几分眼熟,尤其是五官,但宠天戈又很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他,可那种眼熟的感觉,却怎么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一个兽医,我还能干嘛?就是这里的祖国同胞太少了,看你应该也是中海人,和你多说几句罢了。唔,我有十年没回国了,不知道国内的那帮老家伙们怎么样了,应该也都退休了吧。” 宠天戈又看了他几眼,对他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不相信。 “尹子微为什么会找你?他难道不知道你是兽医吗?据我所知,他自己的医术很高超,能从死神的手里抢人。” 说来说去,这个奇怪的老头在这种时间出现,就是有问题。 所以,宠天戈不可能因为对方是个老者而有所懈怠,反而更加提防。 老头快把那根烟抽完了,一摊两手:“我从插队的时候就是兽医啊,给马接生,给牛接生,有时候还得给人接生,没办法,几十年前的农村上哪儿找医生去?即使找到了也是赤脚医生,不比我强多少!至于他为什么在还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跑去找我,我想,可能是他把我当成老丈人吧。” 老头掐灭了烟蒂,有些感慨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尹子微。 老丈人?宠天戈怔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之前会觉得这个老头眼熟了!原来,他是照片上那个女人的爸爸,都说女儿像爸,他们父女两个人也是,五官很像,怪不得宠天戈刚才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原来,他不是见过这个老头,是见过这个老头女儿的照片。 “你、你是……” 宠天戈明白了,尹子微的女友死了,一尸两命,他一直忘不掉她和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因为这一点,所以尹子微还和她的父亲保持着联系,甚至已经把他当成了丈人来看待。 所以,他才会在生死攸关的一刻,跑到那里去。 “他怎么不去医院?” 想想老头那粗糙的缝合技术,宠天戈有些无语。 “他敢去吗?你没看到中枪的位置吗?那可是正常人的心脏位置!还有,你看看他两个手腕这里,都贴着东西呐,估计是早有准备,一中枪就诈死。既然是诈死,他还敢去医院?” 老头口中啧啧有声,顺势抬起尹子微的一只手,示意宠天戈过来看。 他依言走过去,低下头,仔细查看。 这种高科技,之前他已经在安德烈的身上见识过了,用一种特殊材料覆盖在人的皮肤上,肉眼根本难以轻易辨认。而尹子微这个明显更加厉害一些,贴上去之后,甚至连脉搏都要摸不到了,非常适合伪装死亡。 “你真的不知道,打伤他的人是谁吗?” 一枪直接打中心脏位置,这一定是仇人无疑了。 宠天戈放下尹子微的手臂,再次向老头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送到我那里的时候,都快昏迷了,我的宠物诊所只有巴掌大的地方,能给猫狗看病,放不下一个大活人,所以才又把他送到这里来,其他地方我也不认识啊。” 老头比宠天戈还无奈,他都快睡觉了,门被人砸开,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血人直直栽下来,吓得他半死。 “你知道这里?” 宠天戈倒是没有想到,尹子微果然很信任这个老头,这应该算得上是他的老巢了。如果不隐秘的话,安德烈早就应该查到这里来了。 “怎么不知道?哎,这是他打算娶我女儿买的房子,付完房款那天,他就带我过来了,还说要尽快和我女儿完婚……没多久,佳佳就……” 老头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哀伤,但碍于宠天戈在场,他还是隐忍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太多。 “都是命,也许天意如此吧。” 宠天戈心底一动,看来,为了怕他伤心,尹子微并没有对他说实话,老头至今还以为女儿和没出生的外孙只是出了意外才离开人世。 略一犹豫,他也没有点破事实,因为不想在老人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假如老头知道他们的死是有人下了黑手,一定会拼命报仇的,再也不可能安度晚年。 见老头收拾东西要走,宠天戈急忙喊住他:“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出去?只要一出去,我们就各奔东西,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老头手上一顿,又眯起眼睛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是老,可还没糊涂,尹小子是做什么的,我虽然不太清楚,但也知道他不是走正道的。你呢,你是走正道的吗?” 宠天戈一顿,还不等他说话,楼下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这场爆炸威力不小,感觉整栋楼都跟着发生了轻微的摇晃,老头被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宠天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口中急促地喊道:“快走!” 第七十二章 脱身 干瘦老头被宠天戈拉扯着,二人冲出房间。 老头瞄了一眼,发现之前出去查看情况的保镖已经昏迷在角落里,心知这一定是宠天戈的杰作,不由得又多打量了他几眼。 “看什么,先出去再说!” 宠天戈咬着牙,稍一犹豫,还是将两把枪中的一把分给了老头。 “会用吗?万一我俩一会儿走散了,你尽量马上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假装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关于尹子微的真实身份,和他的全部计划,宠天戈并不想告诉老头。一方面,这老头毕竟是他深爱女人的父亲,宠天戈不想破坏尹子微在长辈心目中的形象。另一方面,如果这个老头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兽医的话,他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这枪看着挺不错的。” 老头把枪在手上掂量了两下,一副完全状况外的样子。 情况紧急,宠天戈也来不及说其他废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使用方法,并且告诉老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开枪。 “只是自保,不要硬拼。” 说完这一句,宠天戈便率先冲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尹子微受了重伤的缘故,这里的保镖明显少了一部分,在宠天戈看来,当然也不排除他雇的这些人本身就不靠谱,一见老板出事,纷纷跑了。 “年轻人,你心肠倒是不错嘛。” 老头仗着身材瘦削,行动倒是十分灵便,不管宠天戈怎么加快脚步,他都跟在两步以内,竟然一直没有被甩落。 宠天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忍不住回过头来,但他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刚才那一声爆炸,听着太骇人。 他走到二楼的位置,迅速地放低身体,躲在窗下,向外看去。 原本空空如也的楼前空地上,此刻却已经多了一辆车,车子已经熄火了,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也看不真切,连有没有人都不知道。 宠天戈分不清来人是敌是友,心里不敢放松,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自己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冲下去,当面交战,还是继续龟缩在楼内不动,静观其变? 老头探出头来,也向外面看了看。 “现……” 他刚要开口,就被宠天戈给打断:“别出声!” 按理来说,爆炸过后,双方肯定会发生交火,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枪响,只是偶尔从楼下传来一些略显古怪的声音。 他实在按捺不住,索性直接站起来,准备下楼。 走了两步,宠天戈回头向老头比了个手势:“一找到机会,你就离开这里。” 老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幽深。 刚冲到一楼,大门便被人从外面撞开,宠天戈来不及寻找掩护,就那么直直地站在原地。 不过,一见到来人,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有没有受伤?” 栾驰快步走过来,手上还握着一把三十公分左右的锋利刀刃,上面挂着一溜的血,很明显,刚才宠天戈在楼上听到的那些古怪的声音,应该就是他伤人的时候所发出来的。 开枪的话,乒乒乓乓,动静太大,而且容易在黑暗中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一番思考之后,栾驰选择了最为保守的方式,直接用刀,近身偷袭。 “没事。尹子微在上面。他中枪了。” 宠天戈只放松了一秒钟的时间,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如果不是势单力薄,他刚才还真想直接把尹子微从楼上搬下来,不管怎么说,自己落得现在的境地,有一大半都是拜他所赐。这口气,一向从来都不吃亏的宠天戈还真有些咽不下去。 “果然没死。这家伙!” 宠天戈的话,算是印证了众人的猜测,栾驰低声咒骂了一句,便匆匆朝楼梯跑去。 二人迅速返回楼上,一路上,宠天戈都在寻找着刚才那个老头的身影,可是,不知道是老头吓得躲进了某个房间,还是趁乱已经逃了出去,他竟然没有找到。 “在哪儿?” 栾驰急急问道,宠天戈一指房间:“就这里,他中枪了,在胸前,子弹还是我掏出来的。” 闻言,栾驰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怕他死怎么的?”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假如换做是自己,自己也会选择先把尹子微救活。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去见阎王爷。 一脚踹开房门,二人一前一后冲进房间。 “不见了?” 宠天戈看着那张满是血的床,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他确定,就在几分钟以前,尹子微还躺在这里,陷入昏迷之中。 “跑了?不可能啊,他应该没有本事爬起来。” 栾驰也觉得万分蹊跷,他蹲下来,伸手在地板上抹了一下,血液尚未凝固,这说明不久以前,他还在这里。 “是那个老头!” 宠天戈心底一沉,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原本还担心着那个老头的安危,没想到反而被对方摆了一道! “什么老头?” 栾驰懵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一个老头的出现,更不清楚这个老头和尹子微的消失又有什么关系。不过,他看见宠天戈的表情猛地发生变化,心里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事不宜迟,我们先撤!” 虽然暂时还没有想通其中的缘由,但是,出于一贯的谨慎,宠天戈还是快速地拉上栾驰,一起跑出这栋建筑。 就在二人坐上了车,栾驰努力发动车子的时候,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从身后传来。 “快,快开车!” 宠天戈向后看着,发了疯一样地催促着。 栾驰也忍不住回头,一见到那漫天的火光,他的手上有些打滑,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成功地将车子开起来。 “操!” 他骂了一句,手心用力地在裤子上擦了一下,使出浑身的力气,终于在爆炸的气流蔓延过来的最后一秒钟里,成功地将车子开出去! 气浪滚滚,连后车窗都被震碎了。 面对着死亡的恐怖威胁,栾驰根本不敢再回头看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牢牢地按在方向盘上,把油门踩到死,将车速提到最高,以免被波及到。 宠天戈重新坐稳,也是冷汗涔涔。 等到确定车子开出去了半公里,应该没事了,他才沙哑着开口:“有没有水?” 栾驰指了指后面:“自己拿。” 闻言,宠天戈想也不想,身手利索地翻到车后座,果然找到了几瓶矿泉水,他直接灌掉一整瓶,这才瘫在座位上,圆睁着眼睛,享受着劫后余生的畅快感觉。 栾驰瞥了他一眼:“有那么渴吗?” 宠天戈哼了哼:“要是再喝不到水,我可能会考虑喝自己的尿,再过一段时间,我甚至可能会考虑喝别人的尿。” 栾驰立即咂嘴:“真恶心。” 他还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裤裆,好像下一秒钟,宠天戈就会冲过来,扒掉他的裤子,非要喝他的尿不可似的。 宠天戈顺手将矿泉水空瓶丢过来,笑骂道:“你没病吧?” 顿了顿,他又正色道:“这个尹子微让我吃了不少苦,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他在哪里,接下来我都要活见人,死见尸,不能白白让他折磨我。” 说罢,他将尹子微的手段说给栾驰听。 栾驰一点儿都不惊讶:“这些都是一些非常规的审讯手段,你要知道,关于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其实我们都学过很多。尹子微要是想要瓦解你的意志,那真的只能对你下狠手了,我并不惊讶。不过,看你现在的状态还可以,两天就能恢复过来。” 宠天戈摇头:“两个小时都不用。他太小看我了,以为一点点生理和心理上的折磨就能逼我就范,单从这一点上看,其实他就不配做我的对手。” 接下来,栾驰开车,宠天戈抓紧时间休息。 他们前往医院,和安德烈·洛维奇碰面。 大概是因为这二十年来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一般人可能要四五天才能缓过来的伤,安德烈·洛维奇竟然用了几个小时就咬牙撑过来了,宠天戈和栾驰走进病房的时候,他甚至在一边和手下通话,一边查看着一份地图。 而那份地图,则是以尹子微的私人诊所为圆心,详细描绘的电子实况地图,透过屏幕,可以随时看到路面上即时行驶的每一辆车,行走的每一个人。 “我已经开启了人脸识别系统,只要尹子微敢露面,不出三分钟,就会被锁定。” 安德烈·洛维奇指着屏幕,声音冷酷地说道。 这个系统目前只有少数国家的军方能够使用,但他却信手拈来,足可见这个家族力量的庞大。宠天戈暗暗地想着。 “可是,他受了重伤,如果几天之内都躲藏在某个地方,怎么办?” 佩服是佩服,但宠天戈还是提出了质疑,说完,他上前一步,向安德烈·洛维奇问道:“你对尹子微的女朋友,了解多少呢?” 被问得一愣,安德烈·洛维奇下意识地脱口道:“你说的是佳佳吗?” 第七十三章 顺手牵羊而已 宠天戈在脑子里回顾了一下,马上点头:“应该是,我记得好像是这个名字,佳佳。” 闻言,安德烈也点了点头,抿嘴说道:“那就错不了了,佳佳是尹子微的女朋友,他们感情一向都很好。不过,因为我的身份特殊,所以从来没有当面见过那个女孩。听说,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她爸当年是知青,人到中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没多久又死了老婆,大概是伤心过度,所以他就带着女儿来俄罗斯投奔远亲,我想想,他们来这里也有一些年头了。” 宠天戈听得认真,也不禁连连点头:“这么说的话,那就都对得上了。栾驰,看来我在那里见到的那个老头,就是佳佳的父亲。” 一听这话,安德烈也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见到佳佳的父亲了?他怎么会在那里?” 宠天戈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过程讲了一遍,包括他和栾驰跑上楼之后,发现老头和尹子微全都不见了的细节。 “这么说的话,是那老头救走尹子微了?这也难怪,毕竟,他们差一点就是一家人了。不过,我确实不了解佳佳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照你这么描述,这老头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啊。” 安德烈靠在病床上,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喘息着。 见状,汪紫婷急忙在他的身后垫了个枕头,想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他瞥了她一眼,目光冷淡,但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汪紫婷被安德烈看得心头发堵,眼眶发酸,放好了枕头,她马上就退到一旁,微微低着头,双手交叠着,她也不说话,继续当一个隐形人。 “不仅如此,他还想炸死我们呢。幸亏跑得快,不然,非得被炸成肉泥,死无全尸!” 栾驰恨声骂道,说完,他又马上“呸呸呸”吐了三声,以免不吉利。 “安德烈,你现在最好找人再去现场查看一下,清点一下里面的尸体。虽然尹子微被炸死的可能性很渺茫,但还是看一眼更放心。” 宠天戈提议道。 栾驰摆摆手:“不可能,他好不容易侥幸逃脱,要是被自己的老丈人给炸死,岂不是一个大笑话?不过,你如果非要去,那就去吧。” 说完,他把车钥匙拿出来。 “行车仪上有记录,具体位置我没记住,照着上面的记录就能找到。” 安德烈拿过来,马上找人去做。 处理完这件事以后,在栾驰的执意要求下,宠天戈还是被迫做了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他觉得自己并无大碍,但栾驰故意吓唬他,说尹子微有可能在他的身上偷偷留下一点什么,还是小心为上。听他这么一说,宠天戈也不敢大意,非常配合地做了全套检查,以求心安。 确定自己没事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荣甜打电话,报告平安。 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吓死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宠天戈的声音,荣甜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直微笑着,耐心地等待着,哪知道,她哭了半天,忽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宠天戈这才有些手忙脚乱地再次拨号。 荣甜挂断了两次,第三次才接起来,她终于不哭了,气冲冲地质问道:“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男人!你不是告诉我,你绝对不会出事的吗?你不是告诉我,你马上就会回来的吗?你不是告诉我,这一次出门绝对不会有危险吗……” 说到后来,她已经完全哽咽。 自从他离开,荣甜就寝食难安,她好像有预感似的,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所以,当简若在电话里告诉她,宠天戈可能出事了的时候,荣甜一方面感到无比揪心,但另一方面也觉得早有端倪,并不是太惊讶。 这种感觉,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心电感应的。哪怕是隔着千里之外,她也能察觉到,他遭遇了危险。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但我怕你害怕,怕你担心,就想着等一切都处理完了,再跟你好好解释。对不起……” 听着妻子哽咽的声音,宠天戈也忍不住眼睛酸酸的,喉咙一阵发紧。 荣甜忍不住质问他:“是谁说过的,既然决定在一起一辈子,就不要对对方隐瞒什么?你倒好,一个人跑出去做大英雄,我傻傻地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出事了,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向孩子们交代……” 她说下不去,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宠天戈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也偷偷地抹了一下眼睛。 “好了,乖,咱不哭了。我真的没事,刚做完体检,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把体检报告拍下来,发给你看,行不行?” 他捂着嘴,小声求饶着。 荣甜抽抽噎噎地怒斥道:“谁管你有没有事!反正你的心里也没有我们娘仨!我哭不哭,不用你费心了!” 话虽如此,顿了两秒钟,她还是吼道:“马上发过来!拍得清晰一些,我要看看数据!” 宠天戈的嘴角上扬着,连声说好。 “不过,老婆,还有一件事……” 他一想到自己还不能马上回去,刚放下来的心立即又悬了起来,迟疑着开口。 荣甜不开口,静静地等着。 她了解他,或许比他还了解他,所以,她其实很清楚,只要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宠天戈是不可能一个人先回国的。 “如果你非要留在那里不可的话,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必须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任何冒险的举动都不要做。假如做不到的话,你现在就给我返回中海!” 荣甜深吸一口气,十分霸气地说道。 然而,这种霸道听在宠天戈的耳中,却是无比的甜蜜。 他就知道,她一定猜得到自己想说什么,所以,不需要他多说,她就能懂。 她是爱他的,是了解他的,也是在关键时刻能够支持他的。这样的认知,令宠天戈感到喜悦和满足,整个胸口都洋溢着一种感慨的情绪,温柔地荡漾开来。 “我答应你,只要是你说的话,我全都答应你。等我回去,我要抱着你,瑄瑄和珩珩,抱上五分钟都不撒手。” 他将声音压低,难得地说着缱绻温柔的情话。 荣甜笑中带泪:“瑄瑄长高很多,珩珩也长了两斤肉,我还真的怕你会抱不动!”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深吸一口气,宠天戈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慢慢地平复着情绪。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更加棘手,自己需要积存实力。 很快,安德烈的手下回来报告,说是那栋楼已经完全成了一堆废墟,爆炸的确如栾驰和宠天戈所说,威力十分强劲,幸好没有伤及无辜。 他们派人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幸存者,只是在里面挖出来了若干尸体,应该都是尹子微雇来的那群保镖。 “果然是被老头救走了。” 栾驰一捶桌面,有些恼怒。 他单刀赴会,一个人去把宠天戈救了出来,却栽在一个老头的手上。更气人的是,自己根本没有见到那个老头,更不要说拦下他。 “既然这个人没有案底,那么找起来应该也不难吧?我记得,他说过,他是个兽医,有一间小小的兽医诊所,平时会给猫狗看病。” 宠天戈顾不上生气,回想了一下老头说的话,提供着更多的信息。 安德烈服过了药,又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把空杯递给汪紫婷,这才点点头:“是的,已经找到了,那老头的确是开着一间兽医诊所,距离这里不远。” 想了想,他又说道:“只是,我还没有完全想好,该怎么逼尹子微露面。万一他做缩头乌龟,躲了起来,或者干脆偷渡到东欧哪个不知名的小地方……” 宠天戈忽然笑了笑,十分有把握地说道:“逼他出面嘛……我倒是有个办法。” 说完,他将右手伸到背后,从衬衫里掏出一张卡片,递到安德烈的面前。 “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安德烈看了一眼,认出这应该是尹子微和佳佳的合照,从边缘的压痕上看,它原本应该是在一个相框里的,后来被人取了出来。 栾驰也凑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不由得揶揄道:“宠天戈,你现在怎么也干上这偷鸡摸狗的事情了?这和你的身份不相符吧?” 他看出来,这应该是宠天戈顺手牵羊拿来的。 宠天戈一点儿也不羞愧,反而非常坦白:“无意间看到的,我就抽出来了,放在身上。虽然这么做不太光明磊落吧,可尹子微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他既然这么拿这张照片为重,那我就用它来做诱饵,让他非露面不可,这也没什么不妥啊。” 一席话,说得安德烈和栾驰都有些无言以对。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都在心里默默地想,本以为宠天戈和自己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个脑子活络,手腕狠辣的家伙。 第七十四章 勇闯虎穴 腹诽归腹诽,但栾驰还是伸手接过那张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 确认那是尹子微和一个女人的合照,栾驰又把照片还给了宠天戈,不过,他依旧怀疑:“就靠这张照片,你觉得,就能把人给引出来吗?” 宠天戈把照片重新收好,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他笑了笑:“不是引,而是实话实说,要是他还想要这张合照,就别再躲躲藏藏,马上露面。” 一听这话,栾驰更加不相信了。 “他那么狠的性格,能因为一张照片而冒险吗?别扯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德烈·洛维奇却眯了眯眼睛,用手指搓着下巴,认真思考一番后,他点头:“倒是很有可能。我猜,这可能是他们两个人唯一的一张合照,又是从相框里拆下来的,也许尹子微都不见得保留了底版。” 宠天戈也颔首:“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耳听着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栾驰也不禁有些气笑了:“行啊,你看你们俩,跟说相声似的,既然这么默契,那你俩负责搞定尹子微,我先去写报告。实话实说,我感觉我快丢工作了,真要是被扫地出门,你们两家我轮流去吃住!” 他虽然是带着玩笑的口吻,可事情也的确棘手,尹子微可以算得上是顶尖的情报人员,在国外这么久,所掌握的信息量是难以估计的。另外,他这一次的行为很难定性,是利益熏心,彻底背叛了国家,还是一时想不开,想要公报私仇?具体是什么说法,还需要上级给出来判断,栾驰自己不敢盖棺定论。 “但愿他能迷途知返。不要为了一时的错误,抹杀了这么多年的付出。他已经失去了女人和孩子,不应该再失去荣誉了。” 就连安德烈也有些怅惘地开口,似乎不希望尹子微落得一个太差的下场。 等栾驰离开,宠天戈留下,继续和他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按照你说的吧,你去和他面谈,我派人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出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如果不是自己暂时下不了床,安德烈还真想自己亲自出面。 毕竟,他真想亲口问问尹子微,他是不是真的想要让自己死,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会不会觉得大仇已报,感到真正的轻松和快乐。 “就算你能动,我也不会让你去的。你们认识太久,也了解对方,关键时刻,反而下不去手。” 宠天戈似乎看穿了安德烈的内心想法,如是说道。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假如尹子微尚有善念,决定就此罢手,那就留他一条命,至于上面怎么处理,那就不管了。假如尹子微抵死反抗,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头,那宠天戈也绝对不会手软,直接了结他的性命,一了百了。 “……好吧,真要是走到那一步,给他个痛快,别折磨他。” 沉默了半天,安德烈哑声说道。 他其实也曾想过,自己会不会有朝一日和尹子微走到对立面,但他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居然这么快,而且,陷入黑暗之中的不是自己,恰恰是他。 “我还是不懂,杀了我,他真的就能觉得快乐吗?” 在这一刻,安德烈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迷茫的表情,他不明白,杀人的明明不是他,但尹子微却非要算在他的头上。 “快不快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年,他利用你,摸清楚了很多关于德尔科切夫家族的秘密,再加上他手上的各种机密资料。依我看来,他想报仇只是一个幌子,更多的是想要除掉你,取而代之罢了。” 正所谓旁观者清,安德烈虽然生性邪恶,但毕竟将尹子微视作平生仅有的朋友,所以一叶障目,一直没有看穿他的真实想法,反而以为他只是在搜集情报而已。殊不知,随着妻儿的死亡,他的想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仅要杀了伊凡·洛维奇和他,甚至还想要成为新一任的家族首领,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财富。 叹了一口气,宠天戈无奈地说道:“也许,要不是靠着这个想法,他早就崩溃了。” 短暂的商量之后,二人敲定了一些细节,事不宜迟,宠天戈立即带上了安德烈手下的一队精锐人手,前往那间宠物诊所。 佳佳姓刘,全名刘雨佳,她在初中毕业以后,随着父亲去投奔定居在圣彼得堡的亲戚,一路辗转来到这里。父女二人耗尽了在国内的积蓄,又在亲戚的帮助下,终于开起了这间小小的宠物医院。刘雨佳也没有再读书,而是进修了相关专业,就留在店里帮忙。 尹子微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冬天,一只猫躲在他的车子下面取暖,他并不知情,也不清楚小动物们都会在寒冷的时候躲在车底,所以不小心碾断了那只猫的尾巴。 看着小猫血淋淋的断尾,他动了恻隐之心,一路开着车,沿途到处寻找着。 “是你撞的?故意的?你太过分了!” 刘雨佳抱起小猫,听着它喵喵的微弱叫声,不禁怒气冲冲地问道。 真可怕,一个长得这么好的男人,衣冠楚楚的,却是个禽|兽!要不是爸爸一直叮嘱她不要多管闲事,她真想报警,把他抓起来,按虐待动物罪去判刑! “不、不是……是这样……” 尹子微看着面前这个气红了脸的女孩,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紧张,明明只是个小丫头而已。 要知道,他可是连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睛的。 “这样啊,那你下次一定要小心,我们这里很冷的,小动物们为了求生,很多都会钻到车底去取暖。下次你可以先按几下喇叭,等几分钟再发动车子,只要它们听到声音,就会马上走开了。” 刘雨佳一边柔声说着,一边熟练地清理着小猫的伤口。 正想着,一道声音传来:“醒了?伤口还疼吗?” 尹子微闭着眼睛,嘴唇嚅动了几下:“醒了。不疼,还撑得住,应该死不了。” 才说了这么十几个字,他就已经疼得浑身是汗了,原本惨白的脸色看上去更加难看,嘴唇也毫无血色,躺在那里,活像是一具尸体。 老头叹了一口气,拿出针管,推了一下,然后扎进他的脖子上。 “这药不是说有副作用吗?” 尹子微原本想反抗,但身上的疼痛太甚,稍一犹豫,针管里的药水已经全都推入了血管之中,开始缓缓渗入体内。 老头哼了一声:“快死的人,还想什么副作用啊?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他丢掉针管,在一旁坐下。 “小尹,你糊涂啊。” 老头的语气透着无奈,摇了摇头,一张脸上也布满了愁容。 “佳佳不能白死。” 药水起效很快,才几秒钟,尹子微就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疼了,他找回声音,清晰地说道。 老头再次摇摇头:“不能完全怪你,我的身份,你的身份,早就注定了悲剧……佳佳走了,也好,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不要再跟着我这样的爸爸,吃苦遭罪……” 说罢,老头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就是想要让唯一的女儿能够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却不料,她也像她的妈妈一样,爱上了一个身份特殊的男人。 “你这里不安全,他们很快就会找来,你先走吧。” 尹子微虽然不能动,但脑子却清楚得很。 老头一怔,显然不同意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听我的,快走,对于他们来说,我还有价值,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要我的性命。但你不一样,我现在自保都做不到,如何能照顾你?” 顿了顿,尹子微似乎找回了一些力气,握住老头的手,他的神态恳切:“我一直很想叫你一声‘爸’,女婿也是半个儿子。只可惜,没有机会了……爸,答应我这件事吧,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过好余生……替我和佳佳好好地活下去……” 很明显,他已经有了赴死的念头。 老头握紧他的手,与尹子微对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 他这大半生,已经见惯了生死,也无数次不得不丢下已经死亡的战友,独自前行。所以,他没有再犹豫,只是将一把枪塞到了尹子微的枕下,然后带上随身物品,飞快地离开。 就在他离开的十几分钟以后,宠物诊所的楼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楼是给宠物看病洗澡的地方,二楼则是老头的住处,此刻,尹子微就躺在老头的小床上,一动不动。紧接着,他听见了上楼梯的声音,楼梯是木质的,有些年头了,有人踩在上面,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牙酸。 只有一个人走上二楼,那就是宠天戈。 他看见尹子微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并不惊讶,也不恼怒,神态如常,甚至置身在这个有些阴暗逼仄的小房间里,宠天戈看起来也依旧镇定自若,毫不狼狈。 “你没死,他也没死。这个结果,你预料到了吗?” 第七十五章 放不下 尹子微不说话,他就躺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板,看上去无声无息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宠天戈所说的话听进去。 宠天戈也不着急,他在角落里搬出一把折叠椅,打开之后,放到床边,就那么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你胸口中枪,也不是耳朵被炸掉,所以我不担心你丧失了听力。而且,我相信你的脑子也没事,因为你现在正在努力思考着,怎么样从我的面前成功逃脱。” 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就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在聊着天一样。 假如情况对调,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宠天戈相信,他同样也不会坐以待毙,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试着争取一下。 尹子微自然也是如此。 而且,像他这种人,一定是早就将最坏的可能都想到了,不可能完全没有准备。 果不其然,他似乎稍微动了一下,但宠天戈反应更快,抢先一步上前,伸出一只手,卡住了尹子微的下巴,令他无法再动。 “这样就不乖了。” 宠天戈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只手固定住他的下颌,然后用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慢慢地探进了尹子微的口腔内,仔细摸索着,从里面拽出来一个米粒大小的东西。 别小看这个东西,尽管它小得几乎可以让人忽略不计,但只要被咬破外面的囊衣,里面的毒药进入到血液中,不过三两分钟,就能另一头大象当场死亡,更不要说是一个人。 宠天戈眯着眼睛,看了它几眼,他虽然不知道这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也猜到了,这应该是用来自尽的东西,所以当即丢掉。 “你连活着都不怕,当然也就不怕死了。我早该猜到,你会这么做。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你也不过如此。” 处理完之后,他有些不屑地说道。 尹子微冷哼一声,还是不开口。 “你要是以为,我是过来做说客的,那你就错了。首先,你必须要弄明白一件事,我既不是栾驰的手下,我也不听命于安德烈·洛维奇,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无论他们是为谁服务,无论他们手上掌握着什么,都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其次,我站在这里,单纯是谢谢你这两天对我的‘照顾’,令我非常愉悦,也非常难忘。” 说到最后一句,宠天戈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大概是他的话起到了作用,尹子微终于不再沉默,而是沙哑着开口:“怎么样,那些摇滚乐你还喜欢吗?” 十来个字而已,说完,他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不少汗。 看得出来,尹子微伤得要比安德烈重得多,后者是腿部受伤,出血多了一些,但经过输血,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他就不一样了,是胸口中弹,条件又恶劣,连取子弹这种关键步骤,都是由宠天戈这个外行中的外行来操作的。 “你的品位糟透了。我现在很后悔,摸到子弹的时候,没有把它往里面再按得深一些。” 宠天戈用手指着他的伤口,冷笑着开口。 那里洒过了止血粉,也用白色纱布缠上了,血应该已经止住了。 而且,尹子微还被注射了几针秘密的药物,那种药虽然有一定的副作用,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消炎和止痛的双重作用。据说在临床试验的时候,只要注射过,哪怕是伤口血淋淋的,患者也不会觉得太疼。这种药一般都是为军方服务,配备给职业军人,令他们意外受伤之后,不会因疼痛而导致休克,甚至能够继续作战。 “可惜,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尹子微喘息着,冷汗继续往外冒,但嘴硬得厉害。 宠天戈打量了他几眼,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手帕,按在了他的头上,帮他擦拭掉那些冷汗。 这期间,尹子微几次想要躲闪开,但都没有成功。 丢开手帕,宠天戈重新坐下来,他翘起一条腿,懒洋洋地问道:“佳佳的父亲已经走了,我没有让人去追,想必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能出境了。我猜他可能会去爱沙尼亚或者立陶宛,又或者去蒙古,随便哪个地方,度过余生。对于一个失去了妻子和孩子的孤独老人来说,能够安度晚年,其实也是一种幸运。” 尹子微的脸上原本没有什么表情,但随着他所说的这些,他的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担忧。 “你别动他!” 宠天戈笑了笑:“我想,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应该向他学习。虽然你阴了我一把,但我这个人还算大度,不会非要弄死你。” 尹子微显然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从怀中再一次掏出那张合影,宠天戈递到他的面前,并且压低声音:“你的佳佳,也不会看着你落得个悲惨下场吧?我想,她走的时候,一定希望你好好的,哪怕用她的命去换,她也不会犹豫。因为……” 停顿了一下,他再次开口:“因为,她爱你。” “你、你闭嘴!还、还给……还给我!” 上一秒还躺在床上的男人,在看清宠天戈手上的东西之后,居然硬生生地将上半身抬了起来,两只手也用力地去抢夺那张照片。 虽然勉强起身,可尹子微还虚弱得厉害,他只坚持了不到两秒钟,便又重重地跌回去,身上已经被冷汗给打湿了,手指剧烈地哆嗦着。 “还、还给我……” 他终于不得不面对自己在体力上根本无法和宠天戈相抗衡的残酷事实,只能继续喊着,露出愤怒又哀求的表情。 “我没有打算不还给你,你太激动了。” 宠天戈轻轻地将照片塞到尹子微的一只手上,他一下子死死地攥着,把它贴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大概是刚才的动作撕裂了伤口,有血渗出来,将白色的纱布染红。 见状,宠天戈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应该尽快把尹子微送到正规的医院,马上治疗,而不是让他继续留在这间小屋里,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我只问你一次,你到底是打算自认为高贵地死去,还是做一次偷生的蝼蚁?你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你想好以后再回答我。我能保证你一定能活下来,但不保证你活得很好,要是你打算和我讨价还价,大谈条件,那你最好趁早死了心。” 说完,他看了一眼手表:“从现在开始,你有十分钟时间,算是很充足了。慢慢想吧。” 重新在那把折叠椅上坐下,宠天戈不再开口。 尹子微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将那张照片死死地贴在心上,慢慢地阖上了眼睛,犹如睡着了一般。 但是,宠天戈知道,他肯定没有在睡觉。 闭上眼睛,搜寻大脑中那些甜蜜的记忆片段,尹子微彷佛又见到了依旧美丽善良的刘雨佳,他们其实并不经常见面,偶尔约会,也都是去一些安静的小餐厅,或者公园和大街。她总是说,赚钱不容易,要尽量攒一攒,为以后的生活打算。 尹子微知道,她是受够了不停搬家,所以才暗暗地买下那栋别墅,打算迎娶她,给她一个安定的家。 出事的那天,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刘雨佳已经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但是,她随身背着的包里,有一条价格非常昂贵的领带,因为尹子微的生日快到了,她省吃俭用,买下来给他。 那条领带,尹子微留了下来,就放在圣彼得堡一家银行的私人保险柜里。保险柜里,有大笔现金,有假的护照,还有一把枪,那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些不甘心起来。 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死在这里,可能连尸体发臭,都无人知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你能保证我不死,万一别人不肯答应呢?” 还没有到十分钟,尹子微就开口了。 宠天戈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所以,他丝毫也不惊讶,而是挑起一条眉毛,不答反问:“除了相信我,你目前还有其他选择吗?” 尹子微闭上了嘴。 “我跟你走。” 半晌,他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宠天戈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能这么想,很好,我们彼此都省了不少力气。要不然的话,我还得亲手把你打成一个筛子,浪费子弹。” 说完,他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他离开之后,很快又上来了四个人,他们直接将尹子微抬下了楼,塞进车里,前往医院。而宠天戈在确定诊所内没有其他人之后,也离开了。 他刚上车,就接到了安德烈·洛维奇的电话:“没想到,你还真的说服了他,我以为他会自杀。”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不甘心死,那就说明还有活下去的动力。这动力,其实也不完全是刘雨佳,你要小心。” 宠天戈轻声提醒着。 安德烈·洛维奇哈哈一笑:“从我把那些证据交到你手上的时候,我就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和尹子微不相上下,但现在,我觉得自己比他强一些,强就强在我足够幸运,也足够放得下。”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透,看得透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到,而看透又做到的人,永远都只是极少数。 第七十六章 自掘坟墓 按照安德烈·洛维奇的意思,他故意派人将尹子微也送到了自己所在的这家医院。 不仅如此,还将他的病房就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 受伤后的第三天,安德烈·洛维奇就能下床了,只是由于腿上有伤,不能行走,只能先坐轮椅。但是,即便是这种恢复速度,也足以令普通人感到惊叹了。 汪紫婷因为心怀愧疚,所以照顾起他来,格外上心,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而且,她偶尔会主动去找栾驰,在他不忙的时候,和他聊一些关于尹子微和安德烈之间的事情,终于弄清楚了安德烈的真实身份。 “他不是坏蛋?” 听了栾驰的话,她激动得连两只眼睛都闪动着光芒。 他比她还要无奈,汪紫婷打伤了安德烈,本来是一场意外,作为旁观者,栾驰也不能说什么。但是,这件事再一次印证了男女在思维模式上的极大差异,如果他们能够对彼此再坦白一些,安德烈或许就不用挨这一枪了。 “不过,汪小姐,恕我实话实说,你很难再回到原单位工作了。我已经和你的单位领导通过电话,也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你的情况。他们开过几次会议,在怎么对待你的问题上,暂时还没有能够达成一致。具体的我也就不废话了,我想,你应该都懂吧?” 这几天,栾驰比任何人都忙,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也越来越发现,自己有些厌倦目前的工作状态。他宁可去做一线工作,比如单刀赴会,夺宝救人,也要比在各个机构之间来回斡旋,来回扯皮,要有意思得多。 就好比这一次的事件,他算了一下,自己需要写的报告,就有上万字。 栾驰读书的时候,因为脑瓜快,聪明,加上栾金的要求严苛,再加上一直请名师给吃小灶,所以成绩还不错,不敢说多么好,但中上等还是能保持的。 尽管如此,他不喜欢读书就是不喜欢读,更讨厌写作文,哪知道现在一再升官,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写报告! “我知道的。其实,从他把我带离中海,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我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以为我会死。不过,现在也没有比死好到哪里去吧……” 汪紫婷面露哀伤,她无比热爱自己的工作,甚至为此品尝了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在边境一待就是几年,掌握了无数的第一手数据资料。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她甚至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有什么打算?” 见汪紫婷半天不说话,栾驰以为她还在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而难过,只好又追问了一句,希望能帮到她。 “没什么打算,先确定他没事吧。他们说的那些话,我也听不懂,只能大概猜测着。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正在恢复中。说起来,他的身体素质,真的是我所见过的这么多人里,最强的。” 汪紫婷一脸认真地说道。 栾驰哈哈一笑:“那肯定的,他要是不强,早就死了。别说这点儿小伤,就算是换成尹子微的伤,他也死不了。” 一提起尹子微,他的笑容顿时又收敛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这个家伙,惹出来了这么多麻烦,居然还舒舒服服地躺在病床上,什么事情都不理会。 正想着,安德烈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了进来。 “你回来了?去晒太阳了吗?” 一见到他,汪紫婷马上迎了上去,主动问道。 不过,这几天,安德烈对她都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对她寒了心,还是有意冷着她,反正就是不怎么热络,和以前完全不同。 安德烈照例没有搭理她,汪紫婷只好让开,讪讪地站在一旁,看着护士将安德烈从轮椅上又搀扶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垫好枕头。 忙完这一切之后,护士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怎么样?” 栾驰眯着眼睛,轻声问着。 “他根本不开口,跟哑巴一样。无论我怎么刺激他,他都像是没听见一样。这个尹子微,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要他想让自己与外界隔绝,他就真的能做到,我还真是自愧不如!” 安德烈气咻咻地说道。 似乎早有预料,栾驰倒是不怎么惊讶,反而劝道:“算了,等宠天戈回来吧,他应该也快回来了,洗澡换衣服,用不了太久。”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宠天戈刚好推门进来,怀里似乎还拿着个东西。 “找一个东西来着,所以回来晚了。他怎么样,有没有松口?” 他走进来,向众人问道。 汪紫婷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宠天戈的怀里是两个毛茸茸的东西。她欣喜地叫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果然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小奶猫和一只小奶狗。 “宠先生,你要养宠物吗?” 她试着把它们抱过来,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好奇地问道。 “尹子微要在医院里躺上几个月,让这两个小东西陪他作伴吧。我估计,他既然和刘雨佳谈过恋爱,应该不排斥小动物。” 宠天戈耐心解释道。 安德烈和栾驰齐齐地爆发出了一声不屑的鼻音。 只有汪紫婷相信宠天戈,她抱着小猫和小狗,认真地点点头:“其实,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很孤独,他一定……” 不等说完,床上的安德烈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少在那里说废话,我渴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味儿。 闻言,汪紫婷立即把猫狗还给宠天戈,先去洗了手,然后倒了一杯水,小心地递给安德烈,看着他一口口喝下,她才放下心来。 不过,事实证明,宠天戈的做法是对的。 他把小奶猫和小奶狗送到隔壁病房,尹子微看见了,居然什么都没说,默许了这一行为。而且,据护士说,宠天戈走了之后没多久,他还让她把两个小东西送到床边,伸手摸了几下,表情看上去很是温柔。 当晚,尹子微让人去找来了宠天戈、栾驰和安德烈。 四个男人同处一室,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安德烈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恨我,确切地说,是恨这个家族的所有人。但是,你的做法也很明显,你并不想摧毁它,反而想要接手它,是吗?” 关于尹子微的野心,他看得很清楚,只是懊恼着,为什么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要不是他掩饰得太好,就是自己实在是太信任他了。 “安德烈,对不起。” 静默许久,尹子微嚅动了几下嘴唇,轻声说道。 他虽然在道歉,但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羞愧之色,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我真的不知道,你一直在密谋这些事。” 安德烈颇有几分控诉的味道,对方处心积虑地编织着各种各样的谎言,而他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无论是他以红蜂的身份潜入中海,还是绑架汪紫婷,甚至是派人枪杀了伊凡·洛维奇,凡此种种,其实都在尹子微的算计之中。 “我并没有真的想让你死,其实,我也犹豫过。但你如果不死,我永远没有机会……” 尹子微哑声说道。 栾驰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尹子微,你太过分了!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你明明可以不走上这条路!” 论才华,论能力,尹子微的表现都是最一流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被外派这么多年,甚至在整个系统里都是赫赫有名的。他已经熬了这么多年,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调回中海,享受各种超高的待遇。 可以说,他是在自掘坟墓。 “后果?我的老婆孩子被人杀了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和我说过后果?我几次申请行动,但上面只是让我忍,害怕打草惊蛇,说手上掌握的资料还太少,不能轻举妄动!好,我忍,我来搜集资料,既然我什么都能做,我为什么还要为你们卖命?我完全可以自己来坐这个位置!” 栾驰的话,显然令尹子微丧失了理智,他低声咆哮着,面颊透着一股潮红。 三个人僵持着,宠天戈只好站出来。 “旧事别再提了,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尹子微,既然你给了我这个面子,那我肯定说到做到,会留你这条命。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如果你还记着佳佳父女对你做出的牺牲,我劝你好自为之。” 果然,一提到佳佳,尹子微看上去平静了不少。 床头的那只小奶猫刚好伸出了粉嫩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指尖。 他的心底一柔,彷佛又见到了佳佳。 半晌,尹子微笑了:“你真的以为你能走得了吗?放下这一切,带着那女人一起走?还有你们,你们也真的以为,只要安德烈收手,德尔科切夫家族就能消失,铁翅营就能消失?” 三个人一怔,全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尹子微又继续说道:“继承人源源不断,少了一个,还有另一个。而且,如果换成是一个你们一无所知的人去坐这个位置,之前的努力就算都白费了。” 安德烈脱口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七十七章 一生一世的承诺 尹子微的话,具有石破天惊的效果,以至于连一向不会太喜形于色的宠天戈都狠狠地变了表情,神色之间充满了肃杀。 栾驰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二人在一刹那间交换了一下想法,神态全都变得冷峻。 正所谓“只缘身在此山中”,相比于他们两个人,安德烈·洛维奇暂时还没有明白尹子微的意思,因为他的身份,令他很难把这件事情看得像外人那么通透清楚。 见他不说话,尹子微笑了笑,他轻轻地伸出手,用指尖抚摸着蜷缩在床头的两个小动物,感受着它们身上那又柔软又温暖的皮毛。 只要一看到它们,他的心里就会感到一丝珍贵的宁静。 沉默了两秒钟,安德烈也明白了,他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 片刻后,他率先开口:“对我来说,这其实没什么区别,反正,我不想要了,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我不会让你们找到我们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来打扰我的平静,这就足够了。” 栾驰有些生气:“有你这么做的吗?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现在岂不是……” 安德烈恼怒地打断了他还没有说完的话:“当初?当初尹子微答应我的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呢!你少跟我耍官腔,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你记住,我不是你的人,也不是你们的人!你别想用你们那一套来要求我,什么责任之类的,和我不挨着!” 顿了顿,他又疯了似的吼道:“你们的人还答应我,我妈不会死呢!可她还是死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当初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们的鬼话!要是我自己去把我妈接出中海,她或许就不会死了,更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麻烦!” 对于褚冬妮的死,栾驰和宠天戈都有些心有戚戚焉,他们也觉得,如果当时能够稍微谨慎一些,她或许就不会死了。但是,依照当时的情况,大家也都尽力了,蒋斌派了一组人手去守在病房外,包括他自己也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只是没有能够阻止悲剧发生。 这么一想,宠天戈上前一步,轻声安抚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也想和母亲团聚,弥补这二十多年来的缺失。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没有人是故意要让她死的,除了下令杀她的人。而那个人,也已经得到了报应,不是吗?” 他的话,令安德烈略微平静了一些。 但是,从他发红的脸色,到颤抖的肩头,再到紧握的双手,都能体现出来,这个男人现在正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就在失控的边缘。 回头看了一眼尹子微,他好像事不关己,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小猫小狗,浑然不觉自己刚才的话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影响。 他现在根本就是在赌。 赌赢了,就是一辈子的富贵,赌输了,也无所谓,反正就像是宠天戈所说的,死不了。 所以,无论怎么看,其实他都占到了大便宜。 病房内暂时陷入了又一轮的安静,没有人说话。最后,栾驰冷着一张脸,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做不了主,我要听上面的意思。” 说完,他看了一眼宠天戈。 宠天戈也点头:“没错,这已经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私下的恩怨,没有人能够轻易答应你任何事情,任何条件。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在这里养伤,等待下一步的消息。” 走出病房以后,二人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看来,在这之前,他们都太小瞧尹子微这个人了。 或者说,他们先入为主,只把他当成一个外派十几年的地下情报人员,没有想到仇恨已经蒙蔽了他的心智,甚至令他拥有了过人的头脑和胆量。 安德烈坐在轮椅上,护士推着他,落在后面。 他的脸色不太好,很明显,尹子微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安德烈,更不要说,他的野心太大,甚至妄图一口吃掉德尔科切夫家族的财富。 “别多想,你也是,要好好养伤。紫婷很担心你。我一会儿会给蒋斌打个电话。向他报个平安,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跟他聊几句。紫婷很敬佩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大哥。你要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这个大舅子你可要千万笼络住。要不然,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你,揍你一顿,把妹妹带走。” 见安德烈一个人落单,宠天戈又特地停下来,等护士推着安德烈走到身边,这才示意她可以走了,让他来推。 他一边推着,一边说道。 一听这话,安德烈也不禁有些动容,略带迟疑地问道:“他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那我……我怎么办?” 一向果决的男人,在这一刻,一想到女朋友的娘家人可能会反对,不免心中也有几分忐忑不安。 说到底,安德烈虽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汪紫婷从中海掳走,但其实,在他的内心里,也是希望她能够发自内心地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并且得到家人的祝福。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让褚冬妮见她一面。 能够得到妈妈的肯定,他觉得很圆满。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跟蒋斌说。不过,他不是不开明的人,只要你让他相信,你会好好地照顾紫婷,我想他应该也不至于激烈地反对吧。毕竟,女大不中留,而且紫婷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她想要和你在一起。这种事,应该不需要女人主动吧?” 宠天戈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 他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荣甜还在中海等着自己,所以,宠天戈想要尽快解决掉这里的事情,马上返回家中,与家人团聚。 “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个结。她朝我开了一枪……” 走在前面的栾驰不由得也回过头,一脸鄙夷地说道:“你朝人家开过三枪呢,满打满算,你还欠人家两枪,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心里有结呢。真不要脸。连我自诩为厚脸皮,都听不下去了。” 说完,他还故意摇了几下头。 被栾驰一顿抢白,安德烈的脸上又红又白。 宠天戈忍笑开口:“他的话虽然直白,但其实也是这个道理。没有一对情侣能毫无阻碍地牵手,早晚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考验。而且,你别忘了,当初尹子微是怎么骗她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告诉她,只要这么做了,你就会浪子回头。所以说,她的出发点是为你好,而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 栾驰见他这么有耐心,一句接一句地劝,不禁有些嫉妒。 “你和他一个傻小子说这么多做什么?我这个情圣还没发话呢,风头都被你抢走了。接下来的事情由我处理,你赶快给蒋斌打电话,打完电话,赶快回中海。我可不想被简若唠叨死,她成天磨着我,让我放你早点儿回家,不然不好对荣甜交代!” 他推了一把宠天戈,口中催促道。 果然被宠天戈猜中了,得知汪紫婷平安无事的蒋斌很是开心,但一听到她以后都想要和安德烈一起生活,甚至有可能隐姓埋名,远走天涯,做哥哥的就一口反对。 “宠天戈,你帮我把紫婷带回中海去!我拜托你!” 蒋斌焦急地说道,他可是向故去的好友郑重承诺过,一定会把汪紫婷当成亲妹妹来照顾,给她找个好婆家。 “人家小两口看起来如胶似漆的,我怎么好棒打鸳鸯?再说,安德烈现在也的确需要有人照顾,离不开人。” 宠天戈不为所动。 “他活该!那种人怎么配得上紫婷?再说了,他一辈子洗不白,跟他在一起,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该死,宝宝这边的治疗刚到第二个疗程,我还走不开……” 蒋斌急得团团转,说什么也要让汪紫婷回中海。 一旁的汪紫婷朝宠天戈做了个手势,然后拿过手机,小声说道:“斌哥,我是紫婷……”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旁边,不知道和蒋斌说着什么。 宠天戈看了一眼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安德烈,发现他还在硬撑,但其实也很紧张,脖子那里的筋似乎都在一跳一跳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紫婷走过来,把手机递给安德烈,还不忘用手捂着,以免那边听到声音。 “你好好说话,最重要是表个态,千万别顶撞他。” 她有些羞涩地看向安德烈,小声提醒道。 他却偏偏还在拿乔:“跟谁说啊?说什么?我有什么态好表……” 不等说完,宠天戈便一脚踹到他受伤的那条腿上,低声斥道:“少废话了,就照紫婷说的那么说!我告诉你,蒋斌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你就这么一次机会。要是不拿出个态度来,我马上就带紫婷回中海,这辈子你别想见到她!” 汪紫婷的眼圈微红,不安地看向安德烈。 龇牙咧嘴的安德烈等伤口不那么疼了,这才伸手接过了手机,清了清喉咙,表情有些不自然,向蒋斌问好。 “我会好好对紫婷的,疼她,爱她,一辈子不离不弃。请你祝福我们吧。” 汪紫婷一手捂着嘴,眼泪滚落出眼眶。 第七十九章 小别胜新婚 眼看着荣甜露出娇羞的神色,灿若桃,宠天戈欣赏够了,这才放开她。 “孔阿姨,您怎么来了?最近还好吗?” 他一边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交给荣甜,一边向坐在沙发上的孔袖招打着招呼。宠靖珩被孔袖招抱着,一听到爸爸的声音,动得更加厉害,好像是认出来了。 “好,好,在家没事,就过来看看珩珩。你看这小家伙,一定是想爸爸了,一直在蹦呢。” 孔袖招含笑开口,然后站起来,把宠靖珩小心翼翼地交到了宠天戈的手上,在一旁轻声指点着,告诉他怎么抱才能让大人省力,也让孩子舒服。 “哎呦,我才出门几天,怎么又胖了?臭珩珩,你是偷吃什么了?” 他惊讶地喊了一声,还上下掂了掂,确实是重了不少。 “宝宝胖一些才好嘛,正在长身体呢,看珩珩的皮肤又白又嫩,多可爱啊。” 一旁的段芙光有些讨好似的说道。 听见声音,宠天戈这才瞥了她一眼,好像刚留意到她似的,他向段芙光略一点头:“段小姐也来了,要是有时间的话,你就多陪孔阿姨说说话吧,免得她一个人孤单。” 段芙光急忙点了点头。 孔袖招也知道这个外甥女曾经做过的那些糊涂事,而自己呢,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还乱点鸳鸯谱,想要把宠天戈和段芙光拉扯到一起去。 如今,她每次面对荣甜的时候,心底也有一丝难以除去的尴尬,幸好荣甜倒也不去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令孔袖招十分感激,也更加明白了,这个女人能够完完全全地俘获了宠天戈的心,绝对不只是靠着一副美丽的皮囊。 “你还好意思说呢,两个小时喝一次奶,我和阿姨两个人轮班,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可被这个小胖子给折腾死了。” 荣甜放好东西,走过来如是说道,嘴上虽然是在抱怨着,可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幸福。 “今晚谁都不用起来,我一个人包办。正好看一看我的冲奶粉技术有没有退步,我想,应该还没有吧!” 宠天戈抱着宠靖珩,任由他将小拳头打在自己的胸口,得意洋洋地说道。 荣甜挽留孔袖招和段芙光在家中一起吃饭,但她们二人似乎也看出来他们小夫妻多日未见,有话要说,不好打扰,于是执意要走。 “那好吧,我们就不强留了,改天我定好位置,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宠天戈送她们到门口,点头说道。 因为段芙光今天没有再说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所以,看在孔袖招的面子上,他也没有表现得太反感,还算客气。 等她们走后,宠天戈才好奇地问道:“真奇怪,她们怎么会来?没有和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下回要是你不愿意见,就打发她们回去,不用非得接待。” 听着他这么霸道的话语,荣甜不禁失笑:“你刚才也说了,大家现在是一家人,我怎么会那么不懂礼貌?再说,孔阿姨现在也不会那么做了,她有分寸的。” 看着儿子在津津有味地吃手指,她把他的小手抽出来,仔细擦了擦,由着他去,然后又开口道:“至于段芙光为什么会来,一方面是她也担心孔阿姨一个人会寂寞,所以没事就去陪陪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段家要分家了,她可能觉得你会帮帮她家吧,具体我没有多问。” 宠天戈不在家,所以和生意有关的事情,她一律装傻充愣,就当听不懂,从不插手。 “分家?嗯,儿子多了就这点不好,谁都想出头。” 他摸了摸珩珩的头,回头看了一眼落地钟,知道瑄瑄也快要放学了。 “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了,你自己不也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父母的都想一碗水端平,可真正能够做到一点儿都不偏心的,又能有几个呢?你看,现在瑄瑄长大了,每天去学校,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都变少了,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更疼弟弟呢?” 荣甜坐在一旁,一脸担忧地问道。 宠天戈哈哈大笑:“你啊,真是操不完的心。瑄瑄都这么大了,他又比一般的孩子更早熟,当然明白自己长大了,要有自己的小世界,怎么会那么想?我现在就希望这两个小家伙快快长大,我们就能重新享受二人世界,去到处度假,多快乐!” 她掐了他一把,嫌他不务正业。 “对了,段家的事情,她们有没有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两个人笑了一阵子,宠天戈正色地问道。 他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安德烈·洛维奇的事情,也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段锐了,不清楚他们家里到底出了什么麻烦。 说起这个,荣甜的表情不禁有些黯然。 她低下头去,小声说道:“清迟不是备孕了好久吗?也一直没有好消息,上礼拜,她公公六十六岁大寿,全家人都聚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有心呢,还是无意的,反正有人在酒桌上就又提起了这件事,搞得她的公公婆婆都很下不来台。你也知道段锐的脾气,当然是护着老婆的,就顶撞了几句,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谁就提到了分家。这话一出来,就等于是捅破了窗户纸,各人都早就有了小主意,只是没人说罢了。” 眼看着宠靖珩又困了,吮着大拇指,眼睛一眯一眯的,荣甜急忙喊来阿姨,让她抱着宝宝先上楼去睡觉。 送走了宠靖珩,她才又说道:“段家的儿媳是真不好做,尤其清迟她又倔强,不过,谁让段锐的父母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还百般阻挠的。说句难听话,这样的公婆,也很难得到媳妇的真心吧。你说,假如她生了儿子,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荣甜的猜测,令宠天戈笑了笑:“你可真傻,都什么年代了,还靠儿子来讨婆家人的欢心吗?就算她生上一打,那些人闹着要分家,还是会分。别人我不知道,就那个段芙光她爸,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搞不好的话,这事儿就是他在背后撺掇的。” 她瞪大双眼:“为什么?” 荣甜还是不擅长去思考这些大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在她看来,这也太复杂了。 “为什么?当然是为自己的女儿抱不平了。你想想看,段锐比段芙光大好几岁,还是男孩,段老四一定是认为段锐当年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才让她神魂颠倒的,对自己的堂哥产生了爱情。而且,段芙光那个人又执拗,到现在还摆出一副非段锐不嫁的样子。到头来,谁最生气?当然是她的爸妈最生气了,既然咽不下这口气,那就要动手,但毕竟不能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只能收拾段锐了。” 听着宠天戈头头是道的分析,荣甜也连连点头。 “老公,你的脑子可真快,我想了半天,都还以为问题是出在清迟没能生孩子这件事上。我可真笨啊,而且想法还迂腐!” 荣甜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无奈地说道。 宠天戈马上握住了她的手,爱怜地在唇边亲了又亲,拉起她就往楼上走。 她不是不懂他眼底的渴求之色,只是一看时间,荣甜立即慌张地说道:“瑄瑄快回来了……你别……万一被……” 他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与她唇齿相缠绕,品味着多日没有享受到的美好。 一把抱起荣甜,宠天戈走上楼梯。 “瑄瑄聪明着呢,知道我回来,又看见卧室的门关着,就会先做功课了……你以为现在的小孩像我们当年那么傻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荣甜的小腹,笑得得意。 房门打开又关上,挡住了一室的浪漫旖旎。 宠天戈很少在荣甜的面前抽烟,不过,偶尔也会破例,比如和她腻乎在床上,都不愿意起来的时候。 窗帘低垂,她裹着床单,跳下了床,把窗户打开一点点,将房间里的淫靡气味放出去,然后又爬到床头,把脸贴在宠天戈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休息了一会儿,宠天戈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荣甜,也包括自己的种种猜测。 她听得认真,神色几次变化,尤其是在听到关键点的时候,甚至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强忍着紧张和担心。 “早知道这么危险,我就算是一哭二闹,也不许你去。” 听完,荣甜长长地叹息一声,紧紧地抱住了宠天戈。 他将手上的烟用力在烟灰缸里按熄,也反手抱住她,笑道:“就知道你会这样。不过,下不为例,原谅我这一次?” 她摇头,看样子是不肯。 “那我只能再伺候你一次了!” “唔,不要……” 第二天一早,三口人正在楼下吃饭的时候,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是荣珂。 荣甜的第一反应是不见,谁知道他又要来做什么,大清早的,真是晦气。 倒是宠天戈略一沉吟,还是让他进门。 荣甜有些生气,一扭身,立即站起来,把书包给宠靖瑄背上,亲自送他上车,让司机送他去学校。 “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而已,你怎么那么大反应?” 宠天戈走过来,轻按着她的双肩,低声问道。 第八十章 洗钱 荣甜依旧背对着他,脸色不太好。 宠天戈试着稍微用一些力气,想要把她调转过来,荣甜略一使劲,直接甩开了他的手,索性走到一旁去。 “我不喜欢他,我就是不想见到他!我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怎么这些牛鬼蛇神全都不放过我们,非要给我们添堵呢?我们从没做过什么坏事,也从不去祸害别人,难道就连安安静静过日子都是奢望吗?” 她越说越难过,几乎快要哭了。 正说着,别墅外面已经传来车声,荣珂到了。 宠天戈急忙哄了荣甜几句,让她耐着性子,先听听这个不速之客要说什么。假如荣珂依旧是烂泥扶不上墙,一张嘴就是难听的,那就马上把他赶出去。甚至,不只是他,以后连荣氏的人也全都不给一分面子,让他们滚。 见他如此承诺,荣甜才勉强答应。 很快地,荣珂走了进来。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所以进门之后,也还客气,向宠天戈夫妇打了招呼。 “请坐吧。” 宠天戈招呼他坐下,又让保姆上茶,礼数也还周到。而荣甜则是一言不发,面色冷冷地坐在一旁,似乎不打算开口。 “不请自来,的确是我冒昧打扰了。不过,我真的是听到了一些事情,觉得应该告诉你们,所以就来了……” 看得出来,荣珂是一路赶过来的,他的脸色有些着急,额头上也冒着汗,言语之间,倒真的不像是在说笑。 趁着上茶的功夫,宠天戈也在一旁暗中打量着他,想要判断着,荣珂的话里有多少可信度。 荣甜跟他说过,说荣珂的一个朋友在香港开了一家空壳公司,专门为内地的一伙人洗钱,而这伙人就是傅老三和傅锦凉等人。 但是,由于没有证据,所以,他们两个人听完之后,都是持怀疑态度。 荣珂口渴,急匆匆地喝了几口茶,这才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找出一段音频,然后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仔细去听音频里面的对话。 背景有些嘈杂,但是,当有人开始说话,声音还是比较清楚的。 一个男人先操着不是特别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傅小姐,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我们合作了那么多次,现在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嘛。我也要生活……” 他停顿了几秒钟,似乎在听对方讲话。 紧接着,男人有些恼怒似的,语速一下子变快了:“英国一直在闹着脱欧,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真的脱了,欧元区避险资金撤离英国,导致现在英镑一路下跌,这不是我造成的啊……你这是什么话,你想威胁我吗?” 听到这里,宠天戈和荣甜已经面面相觑,表情凝重了。 他们都听到了一开始的那句“傅小姐”,也都明白那指的是谁,所以听得格外认真,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哼,当初是你们先找上我的,几次合作下来,大家原本都有钱赚,也算愉快。但现在利率就是这样,谁也控制不了国际大环境,你要是想从我这里把亏的那部分钱补回来,那我也明说一句,不可能。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都不要做了!”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荣珂举了半天的手机,手臂也有些酸了。一听到结束,他马上放下手来。 宠天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荣甜,给了她一个安抚的表情,示意她先别说话,然后自己才开口问道:“阿珂,这是从哪里来的?” 荣珂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我偷录的。就在昨天晚上,港商协会那边有周年派对,我闲着无聊,就带了几个朋友过去。这个说话的男人,就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 说着,他看了看荣甜。 她只好点头:“嗯,我记得,你继续往下说。” “他的酒量可不怎么好,喝了几杯以后就有些醉,我刚好带着一个模特去开房,就顺便帮他也开了一间房,送他过去。我突然尿急,就去卫生间解决,刚关上门,他的手机就响了。我估计,他肯定以为我当时在上厕所,就没有防备,我躲在里面,听到他讲这通电话。” 说到这里,荣珂的脸上还闪过一丝得意。 这也难怪了,偷鸡摸狗的事情,他倒是一向擅长得很。对于自己不仅偷听别人电话,还反应迅速地直接录下来的行为,荣珂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的内疚,反而十分的沾沾自喜。 宠天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完全相信荣珂所说的话。 毕竟,荣珂这个人的黑历史太多,不值得相信。 “喂喂,你们该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吧?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录到这些呢!再说,我总不能连这个都造假吧?” 荣珂急了,晃了晃手机,大声问道。 见宠天戈还是不说话,他又喊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去查啊,他们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不留的,即便手脚再干净,如果每天都有固定的大额金钱交易,总不会连蛛丝马迹都没有!你说是吧?” 荣珂摊开两手,一脸焦急。 “你先别急。首先,我要确定一件事,对方是不是在钓鱼。” 宠天戈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急,先慢慢理清关系。 “钓、钓鱼?” 荣珂明白了,顿时变得有些结巴,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 见状,荣甜干脆也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双手抱胸,慢条斯理地说道:“没错,现在不是相不相信你的问题。而是我们必须弄清楚,你听到的这些,是真的被你无意间听到的,还是有人故意让你听到的,假借你的手,把虚假消息放出来,故意引我们上钩。” 说荣珂是有勇无谋,丝毫也没有贬低他。 如果他真的被人利用,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我有那么蠢嘛……” 荣珂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嘟囔了一句,似乎还是不想承认这一点。 宠天戈主动帮他把茶水斟满,示意他先喝茶,然后笑道:“不是这么说,只能说关心则乱,你对这件事上心,所以就很容易失去判断能力。就好像你一听到他们在讲电话,第一反应就是先录下来,而不是去判断对与错。是不是?” 荣珂连连点头,一脸真诚:“我真的是因为知道你们两个人和傅家不对盘,想帮你们找到更多的证据!” 说完,他又有些局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你们两位现在可是荣家的座上宾,要是你们能为我美言几句,我也不至于现在整天浑浑噩噩,一事无成……” 荣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她就知道,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话,荣珂才不会主动来示好。 “你们也知道,表面上看,还是我大伯在管着一切,但现在其实是荣珏在当家。还有,荣珏的丈人很厉害,荣家的人现在都很巴结他。基本上,我这辈子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说没有野心,那是假话,作为荣家的儿子,荣珂当然也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实不相瞒,我对荣家的事情,真的不感兴趣。” 宠天戈倒也坦白。 “你在这件事上想着我,我很感谢。至于你说的,我会去查,要是有结果了,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这样吧,既然来了,不如留下一起吃顿午饭?” 话虽如此,但他已经站了起来,准备送客。 荣珂再纨绔,也不至于听不懂人家的弦外之音,他有些沮丧地说不用了,改天再约,然后就告辞了。 宠天戈也客气地将他亲自送出门去,回来的时候,他看见荣甜正站在原地微微出神,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怎么了?” 他走过去,环住她的腰,轻声问道。 “还不是因为荣珂说的那些话……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觉得他不可信,但那段录音……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荣甜转过来,双手按在宠天戈的胸膛,轻声问道。 他认真地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有八成可能是真的。你想,傅锦凉的老公叫李承祖,是东南亚的一个富豪,在当地很有势力,本可以在金三角一带帮她洗钱,可她非要舍近求远地跑到香港去开空壳公司,一定就是看中了它自由港的身份。从这个角度来说,是成立的。” 顿了两秒钟,宠天戈又说道:“而且你听到没有,他们在电话里争执的问题是关于英镑下跌以后导致的资金缺口。这也是真的,英国脱欧,对经济的影响很大。” 一听这话,荣甜不禁有些兴奋起来:“那这算不算是经济犯罪的证据呢?看来,傅锦凉真的是在通过非法手段来赚钱!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可是她自找的!” 她的天真令宠天戈苦笑:“哪有那么简单?这充其量只是一条线索而已,我先去派人查,等有进展了再说。倒是你,不是说今天上午要给苏清迟打电话吗?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去?” 他一提醒,荣甜才想起来,急忙去找手机,安慰闺蜜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宠天戈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他知道,傅锦凉私下里的动作这么频繁,不可能只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 联想到她之前还找过林行远,试图拉拢他一起来对付自己,宠天戈不禁有些担忧。 第八十三章 避免不了的麻烦 其实,秦野自己也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占不住理。 这家餐厅又不是他名下的,他是来吃东西的顾客,宠天戈也是来吃东西的顾客,谁也不欠着谁,一方赶另一方走,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无论如何,秦野都下了狠心,一定要让他们尽快离开这里。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再说第三遍了,请你们马上离开。不然的话……” 他眯了眯眼,一脸危险地说道。 这里虽然有很多客人,不适合动手,但如果真把他逼急了,秦野也豁出去了,他不在乎,反正只要宠天戈带人离开,一切都好办。 “你的耳朵聋了吗?那我也再告诉你一遍,我就坐在这里,有本事的话,你就把我赶出去。你大可以试一试,看看究竟是谁离开这里!” 宠天戈微微提高了音量,脸上的表情十分吓人,看得坐在他对面的宠靖瑄都停下了动作,皱起眉头,不再吃了。 他擦了擦嘴,忽然看向秦野,不解地问道:“是姓顾的让你来的吗?他是不是要找我?他又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宠靖瑄那老成镇定的语气,倒是令毫无心理准备的秦野吓了一跳。 过去这么久,他原本还以为,这个小鬼已经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没想到,宠靖瑄一开口,就直击要害,居然张嘴就问顾墨存的情况,反倒是令秦野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瑄瑄,大人说话,小朋友不可以插话。你吃饱了吗?” 荣甜在一旁轻声问道,又把饮料递到他的嘴边:“喝一口,吃饱了的话,我们准备走。” 她其实没有吃什么,但现在全无胃口,所以想着不如早一点离开,还能带着宠靖瑄去楼上的家电器材区体验一下新出来的vr设备,他一直很感兴趣,想要尝试。 宠靖瑄本来想摇头,可看了一眼秦野,还是犹豫了。 倒是坐在旁边的赵昆妮有些尴尬,连她也觉得,秦野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一开始,他非要留下来不可,现在则是去撵人,越来越不按照常理出牌。 “秦野,你想干嘛呀,坐下来吃饭,菜都上来了!” 她一边催促着,一边伸长手臂,拽了拽秦野背后的衣角,希望把他拉回来。 可惜,一向听话的秦野却不为所动,甚至还悄悄地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留意着时间。 他这个小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宠天戈的眼睛,一开始,他也不明白,秦野为什么忽然跑来找茬儿,现在,宠天戈隐约猜到了,应该是他正在等什么人,他们约在这里见面,又不希望被人看见,所以才一定要让自己一家三口马上离开。 “是有人要来吗?” 宠天戈忽然开口,再次令秦野吃了一惊。 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但是,接下来宠天戈所说的话,就更加令秦野感到震惊了。 “能让你表现得这么紧张的人……我猜,应该也没有第二个了吧?秦先生,你一直是非常忠心的……” 宠天戈停顿了一下,故意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才恍然大悟似的,继续说道:“一直是一条非常忠心的狗。” 这样的羞辱,令秦野在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闻言,一旁的赵昆妮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可她也觉得其实宠天戈说的似乎也没有什么错,偶尔的时候,她看见秦野对顾墨存的态度那么恭敬,比对自己的亲爹还谨慎,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儿。 就算秦野跟她说过,顾墨存是他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可赵昆妮也觉得,报恩总是有个尽头的,他这么做,实在有些过了。 “随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走的话,我就只能想办法让你走了。” 要不是碍于周围有这么多的客人,秦野早就动手了。此刻,他直直地站着,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其实也是在努力克制着情绪。 他虽然只是顾墨存的手下,可平时出出进进,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如今却被宠天戈当众骂做是狗,那感觉自然也十分微妙。 “瑄瑄吃好了,我也差不多了,我看你好像对这里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要不然,我们就走吧,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合你口味的,大不了再吃一顿。” 见情况不对,荣甜开口说道,有些担忧地看向宠天戈。 毕竟带着孩子,假如只有他们两个大人,大不了就死磕到底。可宠靖瑄还这么小,万一被吓到,后果不堪设想。 每一次,只要荣甜想到,顾墨存曾经从她的身边掳走了宠靖瑄,还把他不知道带到哪里去,隔了好几天才送回来,她就喘不过气来,生怕他做过什么伤害到孩子的事情。 所以,她不能再让孩子面临这样的危险。 宠天戈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再固执,点了点头:“那好,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率先走向餐厅前台,准备买单。 荣甜也拉着宠靖瑄,拿起东西,跟在宠天戈的后面。 见他们三个人准备离开,秦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他想,这回应该没事了,等到顾墨存到这里的时候,宠天戈一家已经走了,双方不会碰面,也就避免了一切的麻烦。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难道想一直和宠天戈作对不成?万一顾先生将来有一天……你!你真是自找死路!” 赵昆妮气极,在她看来,不管顾墨存的身体情况如何,秦野总不能一辈子都做他的小弟,给他打理琐事。如果将来有一天秦野独挑大梁,他们夫妻二人一起投身商海,早晚都会遇到宠天戈。如果现在就因为顾墨存而把宠天戈给得罪狠了,令他记恨,苦日子一定还在后面。 所以,她有她自己的一番想法。 但秦野却一根筋,压根也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想尽心尽力地跟在顾墨存的身边。 “你胡说什么!顾先生现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连医生都说他康复得很好,你少在这里说那些晦气的话!” 秦野有些生气,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了。 一时间,赵昆妮的娇小姐脾气上来了,她忍了这么久,却换来了他对自己的大呼小叫,而且居然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拿起手包,重重地砸到秦野的胸前,声音哽咽地说道:“你居然吼我!我说错什么了?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连家都不回了,却留在这里和你给人家做保姆!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还不就是他的保姆,连带着我都跟着低人一等了!” 赵昆妮一肚子的委屈,终于爆发。 餐厅里的客人纷纷向这边看过来,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正在买单的宠天戈也回头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的刷卡机出了一点点问题,我正在努力帮您重新刷一次,大概需要一分钟。真的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 前台的收银员一脸紧张地说道,同时手忙脚乱地拿起刷卡机,不停地调试着。 虽然无奈,但宠天戈还是面无表情,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荣甜感到无语,低头掏出钱夹,问道:“多少钱,我有现金,就不用刷卡了……” 他们站在门口,刚好有新的客人走进来,应该是几对年轻夫妇带着孩子来这里聚餐,有两个小男孩又跑又跳,直直地朝着荣甜跑了过来,一前一后地朝她撞了两下,然后就跑走了。 多亏宠天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荣甜这才避免了当众摔倒在地的噩运。 “看好你们的孩子!” 他气得要命,同样是做父母的,就有这种不负责任的,放任自己的孩子在公共场所横冲直撞,就连撞了人,也视而不见。 荣甜站直身体,有些无奈。 她一低头,发现钱夹也不在手上了,于是转身去找。 钱夹就在地上,荣甜摇摇头,蹲了下来。 差不多同一时间,也有人在她的对面蹲了下来,而且由于手臂更长一些,所以在她前面捡起了钱夹,一把就捏在了手上。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对上那个人的脸,脑子里“嗡”了一声,就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宠天戈也反应过来,他立即弯下了腰,一把将荣甜揽在怀中,带着她一起站起来,同时一脸警觉地看向来人。 “给。” 顾墨存把手上的钱夹递给荣甜,对旁边的宠天戈一眼也没看。 她机械地伸出手,刚要去拿,身边的男人已经抢先一步,帮她取了回来。对此,顾墨存也没有固执,松开手,任由宠天戈把荣甜的钱夹拿走了。 “啊,先生,已经好了,欢迎下次光临!” 身后传来了收银员的声音,然后双手奉上宠天戈的卡,他随手接过,对荣甜轻声说道:“我们走。瑄瑄,跟上了。” 听了他的话,一直站在旁边的宠靖瑄探出头来,朝顾墨存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吃惊的表情。 “你也是来这里吃炸鸡的吗?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吃吗?” 他歪着头,充满疑惑地向顾墨存问道。 第八十四章 他喜欢妈妈,也喜欢我 原本难以言说的气氛,由于宠靖瑄的这句话,而变得更加诡异。 虽然当初被顾墨存从医院里劫走,不过,对宠靖瑄来说,他对这个男人的印象还不是太坏。他还记得,自己吵着要吃炸鸡,而他就派人去买了一大桶,还陪着他一起吃。 “自从上次和你吃过一次以后,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顾墨存朝宠靖瑄笑了笑,眼神温柔。 见一旁的爸爸妈妈都没有说话,宠靖瑄大着胆子,继续问道:“你看,我说的吧。这里的东西很好吃,但是那个很听你话的叔叔非要赶我走,不让我再吃了。你能不能让他走?” 说完,他回头一指。 顾墨存顺着宠靖瑄的手势看过去,正看到脸色十分难看的秦野,而他身边的赵昆妮也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儿,好像刚和他吵完架。 他稍一思考,就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 看来,一定是秦野知道自己要来,所以想办法避免双方见面。 “瑄瑄,对不起,你改天再来,好不好?” 顾墨存收回了视线,轻声开口说道,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宠靖瑄的头。 但宠天戈的动作明显更快了一步,他在二人的中间一挡,顺势将宠靖瑄拦在了身后,没有让顾墨存碰到自己的儿子。 顾墨存已经伸出的手就停顿在了半空中,然后收了回来。 “好巧。” 他神色不变,只是这一次看向的是宠天戈。 “老话的确说得很对,祸害遗千年,我本以为你死了。看来,真的是我大意了啊。” 宠天戈动了动唇,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味道。 “哈哈,是啊,我也没想到。” 顾墨存并不生气,反而也笑了笑。 接下来,他们谁也不开口,气氛凝重而迫人。 他们站在门口的位置,其他客人难以进出,有服务生走过来,请他们让开一些。而看到顾墨存赶来的秦野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他轻声开口:“顾先生,你来了?” 顾墨存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然。 “秦野,跟宠先生一家道歉。” 他稍微扬了一下下巴,吩咐道。 秦野面露不甘,让他向宠天戈道歉,比打他一顿还难受。不过,鉴于顾墨存发话,他不敢不从,于是只好向前一步,微微俯身,口中机械地说道:“对不起。” 这样的道歉,实在太诡异了。 过了几秒,宠天戈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我们走吧。” 荣甜马上拉紧宠靖瑄的手,和他一起走出餐厅。 至始至终,她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同样的,她甚至没有再多看顾墨存一眼,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一样。 等他们三个人走了出去,秦野才狠狠地咬着牙,一脸愤恨地说道:“顾先生,你看,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毫无良心。要不是你救了她,她现在那里还有命了?可是,你再看看她刚才对你的态度,就好像不认识你一样!” 如果不是顾墨存拦着,他可能早就冲上去了。 秦野的话,令顾墨存皱了皱眉。 他没有说话,反而径直朝赵昆妮的位置走了过去。 “顾、顾先生,您怎么来了?” 赵昆妮虽然还在生着秦野的气,可面对顾墨存的时候,她也一向都是恭敬得很,不敢得罪。 顾墨存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秦野的脾气很犟,你多包容他,其实,他还是很好的,对你也是真心实意。要是实在不开心,就拿他的卡去刷,买到他向你求饶。” 她一听,忍不住“扑哧”一笑,嘟了嘟嘴:“等他主动道歉,真是要猴年马月呢。” 话虽如此,但赵昆妮的脸上也恢复了正常,看起来不再像刚才那么恼怒了。见状,顾墨存在她的对面坐下来,从怀里掏出来那两款女士手表,请她帮忙参谋。 “原来是因为这个。顾先生,真是麻烦您跑一趟了,应该是我们直接去专柜的。” 听了他的话,赵昆妮不禁有些自责。 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非要秦野留下,顾墨存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遇到宠天戈一家三口。想到这里,赵昆妮忍不住用愧疚的眼神看向站在一旁的秦野。 “不会,本来就是我打扰了你们的约会。选好以后,你们继续逛街,我就先走了。” 顾墨存含笑说道,仍旧是十分平静。 尽量每天都保持着平和的心态,这是医生反复对他强调的,像他这种情况,如果再暴躁易怒,那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虽然没有人敢给出他的生命时刻表,但对顾墨存来说,他现在反而活得十分坦然。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是从死神的手上偷来的,抢来的,无论怎么样,他都赚了。 “这个,我觉得这一款端庄大气,而且也适合令堂的女强人气质,很适合日常佩戴。” 因为家境不错,父母亲戚都是做生意的,所以赵昆妮比大多数的同龄女孩都见过世面,她很快就从两块表中选了一块出来,建议顾墨存送这一块给谢君柔。 他点点头,非常感激:“赵小姐,多谢你了,我对这些真的不太了解,幸亏今天有你帮我参谋。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用餐吧。” 说完,顾墨存起身。 秦野很自然地跟了上去,要送他回去。 “秦野,虽然你是为我着想,但我觉得你今天的做法有欠考虑。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你留下来,多陪陪自己的女朋友才是正事。” 见顾墨存似乎有些生气,秦野果然不敢再跟着,只好讪讪地说是,重新坐了下来。 一直到顾墨存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秦野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赵昆妮,结果发现她正在用手撑着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行吗?” 秦野低声道歉,还不知道能不能哄好这位大小姐。要知道,赵昆妮的脾气一上来,也是不太好说话的,他可是领教过她的威力。 所以,秦野的心头惴惴不安。 哪知道,赵昆妮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自言自语地说道:“以后啊,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我们两个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千万别再凑上去了。” 秦野懵了,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她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赵昆妮放下手,坐直身体,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顾先生根本就不想把她怎么样!你还一个劲地想要讨回公道,什么是公道?人家自己都不在意,反倒是你在这里多此一举!” 说完,她白了他一眼。 秦野还是不懂:“可她就是个祸水啊,顾先生为了她,失去了很多很多!连我都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她和那个姓宠的……” 赵昆妮打断他,用力在秦野的头上敲了一下,口中啧啧:“感情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反正,我告诉你,顾先生想对付宠天戈,是一码事,他不想对付那女人,又是一码事。一码归一码,我拜托你下回拎拎清楚,最好别再想着办法给荣甜难堪,小心顾先生反过头来怪你!” 她啜了一口饮料,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就凭刚才顾墨存看荣甜和她儿子的眼神,赵昆妮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戏。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男朋友傻傻地做了炮灰。 “真的吗?” 秦野愣怔着,似乎还是不太相信。他原本以为,顾先生一定会对那个女人下手,毕竟,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女人,差点儿还得顾先生家破人亡。 “别管真的假的了!菜都冷了,不能吃了,我不管,我要重新点。谁让你今天惹我生气了,活该你大出血,哼!” 赵昆妮招招手,喊来服务生,重新点菜。 宠天戈走出去几步,才发现身边的一大一小居然没有跟上来。他一惊,猛地回头,发现宠靖瑄站在餐厅门口,荣甜正拉着他的手,耐心地说着什么。 “瑄瑄,你怎么了?没吃饱是不是?” 宠靖瑄低着头,摇了摇,却不肯开口。 “怎么了?” 宠天戈折了回来,沉声问道。 听见声音,宠靖瑄急忙抬起头,有些害怕地看着宠天戈。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他到底是谁?” 荣甜的心头一沉,宠靖瑄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当时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没想到,今天一见到顾墨存,又勾起了小家伙的好奇心。 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宠天戈拉着他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你问的是不是刚才那个男人,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宠靖瑄很认真地想了想,非常坚定地说道:“他不喜欢爸爸。” 这孩子气的话,令宠天戈当场失笑,当然,不仅是不喜欢,应该是恨得牙痒痒才对。 “但他却喜欢妈妈,也喜欢我。” 紧接着,宠靖瑄再次开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分明能够感受得到,那个男人其实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当初他生病,每次难受的时候,他都会抱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且,他也很喜欢妈妈。 “你为什么这么说?” 宠天戈没有生气,继续问道。 第八十五章 遵命,老婆大人 宠靖瑄本来是有些害怕,有些犹豫的。 但是,他看了一下宠天戈,觉得他好像没有生气,这才硬着头皮,一鼓作气地说道:“我就是知道啊。谁喜欢我,我难道还不知道吗?而且,他看妈妈的眼神,和你看妈妈的眼神是一样的!” 此话一出,别说宠天戈,就连荣甜都微微变了脸色。 她一把拉过宠靖瑄的手臂,声音里多了一丝严肃:“瑄瑄,不许胡说八道!你说这些话,爸爸妈妈都会生气,难道你会觉得开心吗?” 宠靖瑄顿时有些委屈,但他一向都不和父母顶嘴,所以也只是鼓了鼓腮帮子,把满腹的委屈给压了下去,耷拉着脑袋,不肯再说话了。 见状,宠天戈急忙安慰道:“不怪瑄瑄,是我非得让他说的。如果小朋友因为说实话而受到批评,那以后谁还肯说实话呢?瑄瑄,爸爸真的不怪你,你以后还是要说实话,好不好?” 宠靖瑄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看他还是不高兴,宠天戈主动提议,去楼上买vr设备。 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儿,一听到这句话,宠靖瑄的脸上立即阴转晴了。 可惜,荣甜的心情还是很难平复,她跟在他们父子的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喉咙里堵得厉害,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毕竟不是宠靖瑄,可以在宠天戈面前肆无忌惮地说出心里话。 然而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顾墨存,还是令荣甜的心中难以平静。她其实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没死,但当日他身中两枪的画面时不时地在脑海里重播,就好像慢镜头一样,每一次梦见,都让她浑身被冷汗浸透。 睡在她身边的男人焉能不知晓?只是他不问,她便也不说,两个人心知肚明,谁都不去戳破罢了。 可今天,这份平衡又一次被打破,那层纸又一次被捅破,很多事情再也没有办法假装没有发生过,**裸地呈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眼看着宠天戈带着儿子在挑vr,荣甜不懂这些,也不太感兴趣,于是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半天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宠天戈一回头,面带微笑地向她提议道:“怎么不过来体验一下,挺好玩的,现在的高科技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荣甜勉强一笑:“你们玩吧,我好像刚才吃得有些急,胃里不是很舒服,让我站一会儿,消化消化就能好了。” 听了她的话,宠天戈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万一难受得厉害,千万别硬撑着,大不了马上去医院。 父子二人挑选了半天,终于选好了一整套,设备有些大,所以只能等着工作人员上门去安装,大概要明后天才能调货成功。 “别着急,再等两天,放学回家就能玩了。” 见儿子有些失落,宠天戈连忙劝道,然后又看向荣甜:“反正家里有人,他们送货之前会打个电话,你要是在家,看一眼就行。” 荣甜点了点头,她最近不是特别忙,公司里有常玖玖盯着,每周去两次就可以。 宠靖珩一天比一天大,他不再满足于喝奶和睡觉,而是越来越喜欢有人在他的身边,最好和他说说话。而且,如果是他喜欢的人和他说话,他也会很高兴地回应,比如伸胳膊,踹腿,或者干脆咿咿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很招人疼爱。 于是,荣甜就更愿意留在家里一些,弥补当年没有能够陪着宠靖瑄一点点长大的遗憾。 买完了东西,三个人乘电梯下楼,准备回家。 尽管荣甜想要表现得像之前一样自然,可她还是忍不住频频走神,最后,就连宠靖瑄都看出端倪了,他也不说话了,只是紧紧地握着荣甜的手,不肯松开。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们感知不到大人的情绪。 尤其,又是宠靖瑄这么敏感早熟的孩子。 他知道,今天在餐厅里见到那个姓顾的男人,就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到了停车场,宠天戈略一沉思,让司机先送宠靖瑄回家。 “我和太太先不回去了,再逛一会儿,晚上我们自己回去,不用你接了,你只要把瑄瑄送回家就好。” 他向司机交代了几句,然后向宠靖瑄叮嘱道:“回家就洗澡,不要玩太久的游戏,早点睡。” 宠靖瑄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和他们道了再见,乖乖上车。 他走以后,两个大人其实都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当着孩子的面,有些话不能说,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最后,宠天戈主动提议:“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吧,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荣甜也打起精神,浅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自从我怀孕以后,别说喝酒,就是饮料都不许我喝了,现在却跑来和我抱怨没有生活情趣。” 他也笑:“当然不是,只是感慨一下。老婆,带两个儿子,你辛苦了。别人只看见我在外面拼杀的辛苦,其实家里的事情也多亏有你在默默打理。不过,我们还年轻,偶尔还是要有私人空间,让那两个臭小子自己玩去。比如,现在。” 一席话,说得荣甜心头泛甜,眼眶发热。 他们去了王府苑,据宠天戈说,他就是在那里看清自己心意的,当初还发誓不管是用什么招数,也要把这个把他的心彻底搞乱的女人弄到手。 荣甜斜眼:“弄?你这个字眼儿用得倒是很新颖别致啊。”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面对面地和宠天戈坐下来,看着他拿出一瓶好酒,冰到最合适饮用的温度,然后缓缓地倒在酒杯里。 “时间真快,上一次和你在这里喝酒,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宠天戈望着酒杯,微微出神。 “是啊,那时候还没有瑄瑄呢,可他现在都上学了。我的天,太快了,不知道我现在会不会已经老得不能看了。” 荣甜吓得放下酒杯,用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脸惊恐。 他失笑:“怎么会?再说,我比你还老,倒是周扬和你的年纪差不多,他看着还不错。” 她呼吸一顿,隔了好几秒钟才开口道:“你说周扬这个名字,我还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你还是叫他顾墨存吧,我真的对周扬没有太多的印象。” 宠天戈点点头:“好。” 其实,两个人都早有准备,知道他没有死。 “我真的很意外,不仅是因为他中枪了,还因为他当初跑到珀斯的时候,当地的医生就告诉我,他已经做了一次开颅手术,病得很重。所以,我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是活下来了,而且恢复得很好,能走能说,并没有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荣甜思忖着,轻声说道。 关于这一点,宠天戈其实也很佩服。 “他救过你和珩珩的命,所以,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和他继续斗下去。是不是?” 对自己的妻子,宠天戈也不想绕太大的圈子。 他把她带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和她在一个轻松的环境里,无人打扰,可以说心里话。 荣甜一惊,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马上解释道:“我不是一定要你放过他,我也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你不要误会!” 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宠天戈也是一愣。 不过,他很快笑了笑:“我没有那么想。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不会以为你想要和他在一起,不要我们三个。”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如果不全力以赴,还是容易被那个男人钻了空子。 栾驰和林行远,甚至是蒋斌这些人,说句老实话,宠天戈还真的没有太放在心上过,一方面,是他们的实力远逊于自己,另一方面,就是他们并没有走入过她的心里。 可相比之下,周扬就不一样了。不管他是周扬还是顾墨存,他都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很难抹杀掉。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一家四口永远不要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这样行吗?” 说句老实话,荣甜是真的不愿意看到顾墨存死在宠天戈的手上。 “你觉得,作为从鬼门关前侥幸逃脱的人,他还有什么事情是会害怕的吗?我觉得,现在不是我放不放过他,而是他放不放过我的问题。我收到消息,下周谢君柔过生日,今年她一改低调,大肆操办寿宴,应该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想要挽救谢氏近来的颓势。假如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谢氏应该很快准备反攻了。” 宠天戈有些忧心忡忡,他倒是不惧怕任何的正面宣战,只是,如果对手也的确十分强大的话,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所以,必须打起精神来。 荣甜皱了皱眉头:“寿宴?你说的是他妈妈……我原本还以为,谢氏已经不行了,她没有心思再搞这些头……看来,还很难说……” 顿了顿,荣甜又忍不住担忧起来:“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小心,生意的事情,输了赢了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绝对不允许你出事!” 宠天戈举起酒杯,朝她的酒杯轻轻一碰:“遵命,老婆大人!” 第八十六章 我想和你单独相处 原本还忧心忡忡的荣甜,不禁被宠天戈的神态逗笑,她也伸出纤纤玉指,轻柔地握住了酒杯,拿在手上,和他手上的酒杯碰了碰。 聪明如宠天戈,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太过担心,可荣甜也不是三岁小孩儿,不可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真的放下心来。 总之,两个人都是为了对方着想,不希望彼此陷入无穷无尽的担忧之中。 “今晚不回去了。” 喝过酒之后,宠天戈也开始不老实起来,沿着爱妻玲珑的曲线肆意地游走着,声音也变得低沉暗哑,透着一股熟悉的情|欲。 “那怎么行?瑄瑄和珩珩看不到我,一定会……” 荣甜分明也已经动了情,毕竟这里的环境优雅,氛围也实在太过旖旎缱绻,被他这么一摸,她觉得自己的半边身体都酥了。 真丢脸,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这么不禁逗。她不禁暗暗地鄙视着自己,但却抗拒不了那种久违的热情。 自从宠天戈回国以后,她因为对他的身体不放心,所以面对他的汹涌求欢,总是保持着一丝理智,特别节制,甚至会拉下脸来去推开他,担心他可能会吃不消。 “才不管两个小鬼头,自从有了他们,你都不怎么搭理我了。我现在巴不得他们赶快长大,成家立业,自立门户,从家里滚出去。” 宠天戈见荣甜的推辞也不是很坚决,于是变本加厉,索性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像是抱孩子一样抱着她。 她忍不住扭了两下,顿时听见身后男人的呼吸更加粗重了。 “等他们成家立业,我就成老太婆了。头发也了,牙也掉了,满脸都是皱纹。哼,你就是巴不得我变老呢。” 虽然荣甜有着十足的自信,自己即便老了,将来也会是一个洋气漂亮的老太太。可一想到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爱得再深,到了人生尽头也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她就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我可是比你还老呢,你怎么忘了?哎,怎么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宠天戈本想再继续逗一逗她,哪知道怀里的小女人却是蓦地红了眼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吓得他当即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玩笑话。 荣甜一扭身,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低低说道:“我不管,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反正统统都是我的!不管你是人,还是投胎成了猫狗鼠兔,都是我的!” 她将他抱得紧紧的,几乎要把宠天戈勒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却一点儿也不想推开她。 “我还是做人吧,做人比做猫狗鼠兔都快活,还能……” 宠天戈把头从荣甜的臂弯里伸出来,趁机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夫妻之间的情话,看着她露出一脸嗔怪的表情,心底愈发柔软起来。 当晚果然还是没有回家,不仅如此,还被固定在床上一样,颠来倒去好多次。到了后半夜,荣甜已经疲惫不堪,连头发里都是汗,嗓子也叫哑了,两条大腿又酸又软,腿根黏糊糊一片,连爬进浴缸里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 宠天戈自告奋勇帮她洗澡,期间自然摸摸抓抓,又占了不少便宜。 两个人很久没有这么疯狂过,而且又是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无人打扰,又不用担心被人听见,所以格外尽兴。 荣甜本打算骂他不要脸,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 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宠天戈睡得迷迷糊糊的,接到了个电话,有点急事需要回公司。他一把搂过睡在床里的小妻子,同她耳语:“是等我回来,还是和我一起走?” 荣甜摸索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们两个人太过分了,一宿没回家不说,我还没有去送瑄瑄上学……” 她抓了抓头发,一脸懊恼地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去,锁骨和胸前露出点点红痕,那是昨晚激情难耐的时候,宠天戈不小心留下来的。 “没事,反正司机会送他。我不管,以后我们每个月都要单独出来住几晚。” 宠天戈一副吃醋的口吻,然后迅速穿上已经洗干净了的衣服。 见状,荣甜也马上穿衣服,准备回家。 两个人也没有再继续腻歪着,兵分两路,宠天戈回公司,荣甜打车回家,准备到家以后,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一共没睡几个小时,路上也不敢睡,只能硬撑着。 总算到了家,家里一切如常,瑄瑄去了学校,保姆正带着宠靖珩在楼下晒太阳,小家伙坐在车里,口中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荣甜逗弄了他一会儿,实在太困,她连午饭都没有吃,直接上楼睡觉。 她睡得正香,手机响了起来。 本来不想理会,可那铃声一直不停,荣甜只好咬咬牙,强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接了起来。 “你好,是宠太太吗?你先生在我们专柜订购了一台型号为……” 手机里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向她确认着产品信息,荣甜反应了一下,想起来是昨天宠天戈给儿子买了一台vr,当时专柜只有样品,没有新货,另外宠靖瑄打算把它连在家里的游戏机上,需要有专人来安装。所以,工作人员保证在两天之内上门送货,顺便免费安装调试。 “哦,对的,来货了吗?” 荣甜连忙坐起来,急急问道。 家里那位小少爷想要这东西很久了,所以,一听到是这件事,荣甜也精神多了,赶走了瞌睡虫。 “来了,我们马上派人送货上门。您家的地址是昨天留在专柜的地址,没有变动是吧?” 对方确认了一遍,荣甜说是,又问了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看来是没法再睡了,荣甜只好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洗脸的时候,她照了照镜子,发现身上的衣服领口太大,一低头就能看到颈上和胸前的红红紫紫,顿时脸颊微红。荣甜匆匆擦了手,回房换了一件带领子的上衣,虽然脖子那里还是遮不住,但好在并不太明显,除非凑近了才能看到,她这才放心。 和珩珩玩了一会儿,大门旁的对讲机响了。 保姆前去接起,荣甜点头道:“是来安装设备的,让他们进来吧。” 从大门到别墅还有一段路,又过了几分钟,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缓缓驶来,停在门前,很快下来了三个穿着工作制服的男人,手上拎着工具箱。 “宠太太,你好,麻烦你先看一下。” 为首那人把手上的纸盒拆开,里面垫着防震泡沫,宠靖瑄千挑万选的那款价格不菲的vr眼镜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荣甜迟疑了一秒钟,看了两眼,有些尴尬道:“我不是很懂这个,既然是全新的,应该没问题吧。我带你们去游戏室,我先生之前还买了一台游戏跑步机,麻烦你们过去调试一下吧。” 男人无论长到多大,骨子里其实都是小孩,宠天戈借着瑄瑄的名义,偷偷给自己置办了不少的游戏设备,还担心荣甜笑话他,于是故意撒谎说是给儿子买的,而他自己经常半夜溜进游戏室,打上几局,过过瘾。荣甜也懒得戳穿他,好在瑄瑄自律多了,只会在周末玩游戏,平时连碰都不碰,宁可在画室里一个人画画。 “好的,好的。这个眼镜和游戏跑步机本来就是一套的,游戏体验特别好,只可惜价格太贵了,一般人承受不起。” 那人笑笑,跟在荣甜的身后。 另外两个工作人员中的一个,也提着工具箱,跟他们一起走上二楼。 游戏室位于二楼的最里面,旁边是书房和画室,主卧、客卧和儿童房都在走廊的另一头,所以白天的时候,这边都是很安静的。 “就在这里。” 荣甜推开游戏室的门,示意他们可以进来,然后自己也走了进去,先把窗户打开,透透空气。 “跑步机就在那边,你们研究一下吧,我去帮你们倒点水……” 她一边将窗帘拉开,推开窗户,一边说道。 没想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门响,荣甜一惊,本能地回头看去。 跟她进门的一共是两个男人,此刻,只剩下了一个。 很明显,刚才那一声门响,是有人走出去了。 荣甜快速一瞥,那个盒子还放在一旁,眼镜在里面,完好无损。 “他做什么去了,取工具吗?” 毕竟是在自己的家里,荣甜并不显得怎么慌张,只是觉得那个人好像做事毛毛躁躁的,并不稳重。于是,她只好向剩下的这个男人来询问,因为他的手上拎着一个工具箱,应该也是负责相关工作的。 她问了一声,但对方却没有回答,而是依旧微微低着头。 荣甜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见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工作服,头上也戴着一顶同色的帽子,上面印着品牌名字。因为低头的缘故,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半个下巴。 “没有,只是我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会儿。” 这个男人终于抬起了头,沉声说道。 第八十七章 明目张胆 其实,早在男人抬起头之前,一听到他的声音,荣甜的脸色就变了。 她的反应倒是不慢,立即冲向房门,试图逃出去。 但是,顾墨存的反应要比她更快一些,在她经过自己身边的一瞬间,直接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我!这是我家,你想干什么?” 荣甜的脸色微变,不过明显还没有到恐惧的地步,就像她所说的,这毕竟是她的家,不是顾墨存的地盘,所以,她还不至于太过惊恐。 “我说了,只是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会儿,说几句话而已。” 抓着她的男人也很坚决,语气平缓,清楚而缓慢地开口回答道。 她终于抬起头来,双眼定定地看向他,似乎在评判着他所说的话语里究竟有几分可信度。顾墨存并未躲闪,就这么对上了荣甜的眼睛,神色之间,一片坦荡。 一分钟之后,荣甜身上的气势明显地缓和了下来,她吁了一口气,撤走手臂上的力气,无奈地叹息道:“你不应该来这里,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假如你是来向我索取感恩,我也只能告诉你,除了一句‘谢谢’以外,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她之所以表达感谢,是因为当杀手举起手上的枪,向她扣动扳机的时候,是他为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挡下了子弹。 那一幕,经常反复地出现在荣甜的梦中,像是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每一次梦见,她身上的睡衣都会被冷汗浸透,偶尔还会尖叫一声,就此醒来。 “好啊。” 头顶传来顾墨存的回答,荣甜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于是她再一次轻声开口:“谢谢你,救了我和我的宝宝。” 他只是保持着嘴角的那一抹笑容,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并不开口。 她咬咬牙,终于有机会当面向他问出埋藏在心中多时的疑惑:“为什么杀手会知道我在那里?是你找人杀我吗?” 问出口之后,荣甜也觉得自己有些蠢。 假如真的是他派的人,那他为什么又要那么做? 苦肉计吗? 她敛起神色,继续追问道:“难道是……你故意的?先派人杀我,再挺身而出救我?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欠你什么!关于我的一切事情,在珀斯的时候,我已经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了你!虽然命运对你的确不公,可我……” 顾墨存终于打断了荣甜未说完的话,淡淡道:“是我妈找人做的。我并不知情。” 她好像一下子被噎到似的,说不出话来。 他见她不语,以为荣甜不肯相信,于是又补充道:“其实,她也并不知道是你。对她来说,不管是什么女人,只要影响了她的儿子,她都会去这么做。” 这的确是谢君柔的作风,荣甜不禁在心头发出低低的叹息。也许,母亲都是自私的,固执地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幸福,甚至不惜去做一些错误的事情。 他在对一切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是选择挡在了她的面前,想必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你也无需把我的行为看得多么无私,我本来以为自己活不长了,我有病,你是知道的。与其缠绵病榻,被搞得不成人形,还不如一颗子弹来得痛快。哪知道,还是没有死成,就这么赖在世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能就是我这种情况。” 顾墨存颇为自嘲地说道。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荣甜也在暗暗地打量着他,发现他的脸色的确不好,要比原来苍白得多。他本就高大,但原本身上有肉,现在却瘦得多,符合身高的衣服穿在身上,就显得有些肥大了,很难撑起。 见状,她不停地埋怨着自己,其实从他一进门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发现不对劲的。 可谁又会无缘无故地盯着来送货上门的工人看呢?她只能这么安慰着,祈祷他接下来不会做出什么具有危险性的举动来。 荣甜的这点小心思,其实顾墨存全都明白,他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算小人,既然明目张胆地来了,就不会轻易伤害到她。 之所以扮成送货的工作人员,是因为顾墨存早就听说,宠天戈为了保证妻儿的安全,将家中的安保措施提高到了最高级。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理由,他连第一道大门都难以通过,更不要说进入到别墅区以内。至于硬闯,代价太高,顾墨存并不打算这么做。 昨天的意外相遇,令他想到了一个不费一兵一卒的好办法。 “反正你也见到我了,现在可以走了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我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家中只有保姆、司机、厨师和孩子,虽然人多,但即便几个人全都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不要说,荣甜还不确定,那两个人是不是顾墨存特地带来的帮手。 所以,她不想惹怒他。 她怀疑,另外那两个人此刻守在楼下,就是为了看着家中其他的人,确保他们不会跑到楼上来,发现游戏室的异样。 “这么着急催我走?放心,宠天戈不会这么早回来的,他公司里有些事情要处理。” 顾墨存倒是十分淡然,也十分笃定地说道,好像料到了宠天戈正在忙于公事,不可能赶回家来。 听了他的话,荣甜马上眯起了眼睛,想到宠天戈今天走的时候,行色匆匆,眉间多了一丝忧虑,她不禁脱口道:“你又想做什么?” 很明显,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才对,一定是顾墨存又在捣鬼! 她气得浑身都要哆嗦起来,几乎忘却了恐惧,几步上前,荣甜冷冷地质问道:“你说话!你到底还想要得到什么?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让这一切都无法结束?我们不欠你什么,即便欠了,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任何错吗?” 荣甜之前对他怀有的那份感恩和同情,在听到他可能要对宠天戈不利的消息以后,刹那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对她来说,对宠天戈好的,就是好的,对他不好的,就是坏的。 “想要得到什么?很简单啊,权力,金钱,美色,人活在世上无非也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我也不能免俗。说起来,你的反应有些太大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便怀疑我做了什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患上了被害妄想症?” 见顾墨存神态自若,荣甜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但一时间也想不出要怎么反驳。 倒是他再次开口,主动提议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二儿子?就是原本在你肚子里怀着的那个。我还没有亲眼见过。” 说着,顾墨存的脸颊微红。 听见他提起宠靖珩,荣甜第一反应是向后退了一步,摇头拒绝。 “不,你不要对他动心思,他还小!” 当年宠靖瑄被带走的一幕彷佛情景重现,荣甜的脸色惨白,似乎被戳到了软肋,脸上终于露出前所未有的惧色。 见她拒绝,顾墨存笑了笑,重新戴好帽子,抬脚就要向外走。 “婴儿房不就在隔壁吗?你不带我去,我也找得到。哦,对了,刚才进门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保姆抱着他,在楼下玩呢。” 走到门口,他故意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荣甜,狡黠地一笑。 她顿时有种窒息感,阵阵眩晕。 “我带你下去。” 荣甜硬咬着牙,艰涩地说道。 两个人没有再去理会那副vr眼镜,就任由它丢在那里,然后一前一后地下楼。 果不其然,那两个工作人员正坐在一楼,保姆为他们倒了水,二人看似悠闲地坐着,但却盯着保姆等人,防止他们上楼。 “连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问题,你们上去看看。” 顾墨存走过来,朝那两个男人低声吩咐着,他们立即起身,也带上自己的工具,前往游戏室。 说完,他看向保姆怀中的宠靖珩。 宠靖珩应该是困了,但因为家中一下子多了好几个陌生人,周围充斥着陌生的气息,令他有些不安,所以不肯入睡。 随着顾墨存和荣甜的走近,他原本微微阖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又圆又亮,黑葡萄似的。 “好长的睫毛。” 顾墨存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保姆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的婴儿。 “把他给我吧,你先去准备一下,一会儿让它游泳。” 荣甜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和宠天戈买了一个婴儿泳池,需要充气外加注水,准备起来需要一段时间,正好可以支开保姆。 保姆顺从地将宠靖珩递到了荣甜的手上,后者熟练地抱了过来。 等保姆离开,顾墨存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生命。 两个儿子都比较像妈妈,其中又以宠靖珩更像,五官极为精致漂亮。即便是整容以前,他们的妈妈也是一个极品美人,生出来的宝宝当然也不会差。 “他……还健康吧?” 从时间上算,顾墨存也知道,宠靖珩是早产儿。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长得很好,并不瘦弱矮小,应该是靠着后天渐渐地补回来了。 第八十八章 奇妙的缘分 “他很好。他出生的时候,保存了新生儿的脐带血。” 荣甜点了点头,脑中不由得又回想起当日生产的时候,自己所遭遇的九死一生。 这么一想,她生下两个儿子,全都和他有关系—— 生第一胎宠靖瑄,据说是自己当时听到了周扬在非洲因公殉职的消息以后,当即昏迷过去,醒来后完全没有气力自然分娩。结果宠天戈在一怒之下,命令医生硬是把孩子剖了出来,以免可怜的宝宝死在她的肚子里。 生第二胎宠靖珩,就更不要说了,她大着肚子,被他带到集市上,又遇到杀手袭击,未足月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界。早产虽然不算罕见,但当时的情况也足够惊心动魄。 顾墨存听着荣甜的话,又俯身看了看宠靖珩的小脸,眼睛里流转着奇异的光芒。 这小家伙一贯不害怕人,哪怕是生人,说也奇怪,一向不怎么给别人好脸色的宠靖珩在看见顾墨存之后,居然主动朝他咧开了嘴,发出各种单音节,连嘴角都分泌出来了晶亮的口水。 “他说什么?” 顾墨存几乎没有和婴儿打交道的经验,只能一头雾水地看向荣甜,向她求教。 “不知道,他每天都要说上好一会儿这种谁也听不懂的话,我猜,应该是表达高兴的心情吧。” 虽然每天都陪着儿子聊天,可荣甜也做不到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她现在只能通过他的哭声来分辨是饿了还是尿了。 “你的意思是,他看见我,很高兴?” 这个发现令顾墨存也觉得十分高兴,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向荣甜问道:“让我抱抱他,行吗?我会小心的。” 她惊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拒绝。 但一对上他充满了乞求之色的眼睛,荣甜又实在说不出“不”。 最后,她无奈地回答道:“你看着我的手,跟我学,别摔了他,一定要抱稳了。” 顾墨存连连点头说好,很认真地学着她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将宠靖珩从荣甜的怀中转移到了自己的怀中。 这小东西比他想象得要重,像一颗肉球似的,又软又暖,抱在怀里,让人的心都好像融化了似的。 他屏住呼吸,甚至连全身都有些僵硬,生怕会令孩子感觉到丝毫的不舒服。 好在,宠靖珩没哭没闹,他一边咬着手,一边仍旧在咿咿呀呀,小拳头上沾着长长一缕透明晶亮的口水,很是可爱。 “他没哭呢。小孩不都是哭个不停吗?” 顾墨存一脸欣喜地说道,低头看着。 荣甜哭笑不得:“只要你没有让他感到不舒服,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莫名地哭起来的。大多数小孩子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闹腾,吃饱喝足很重要,起码我家这个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哭。” 她为儿子正名,可不想被人随意扣上大帽子。 “他比瑄瑄活泼,我能感觉到。” 观察了一会儿,顾墨存非常笃定地说道。 荣甜有几分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他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感知到了,的确,珩珩虽小,但活泼好动力气大,瑄瑄则颇有兄长的样子,从小就老成稳重,很有气势。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有说话,渐渐地,躺在顾墨存怀中的宠靖珩居然含着大拇指,头一歪,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就这么睡着了。 看得出来,他一点儿都不害怕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 两个上楼去安装游戏设备的工人已经下来了,他们见到顾墨存和荣甜,目不斜视地站在一旁,也不过来打扰。 “他睡着了,怎么办?” 顾墨存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紧张的样子令他看起来十分可笑。荣甜蹙了蹙眉,伸手接过了宠靖珩,让保姆先下来,把他抱回房间。 保姆还在准备游泳的东西,一看见孩子睡了,她便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抱他回房,似乎也看出来了这几个男人的身份不简单,尽量别去招惹。 等珩珩离开视线,荣甜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你现在能走了吗?” 顾墨存一个恍惚,终于回到现实中来。 他觉得,自己的手上还残留着那股柔软和暖意,鼻间也萦绕着一股奶香味道,好像宠靖珩还躺在自己的怀里一样。 “你已经看过他了,你还想做什么?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对他做什么的,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人性,就不应该对无辜的小孩下手。” 见他还站着不动,荣甜忍不住将全身都戒备了起来。 顾墨存回过神,朝她笑笑:“你别害怕。” 她脱口道:“你走不走?” 他点头:“走。” 说完,他还真的叫上那两个男人,三人一起走出去,上了之前的那辆白色小面包车,快速地离开了。 确定顾墨存真的走了,荣甜的双腿一软,浑身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半天缓不过来,再一摸后背,衣服都被汗打湿了。 她真不敢相信,万一他凶性大发,掳走珩珩,那就真的完了。 “太太,孩子睡着了,还游泳吗?” 荣甜坐在沙发上,忽然听见保姆跟自己说话,她连忙拍了拍脸颊,恢复正常:“先放着吧,他睡一个小时就能醒了,到时候再说。” 见她的脸色有些古怪,保姆连连看了几眼,没再说什么,但却躲回了房里,偷偷拿起手机。 为了联系方便,保姆是有宠天戈的私人号码的,但以前却从未打过。 她稍一犹豫,还是拨通了。 无人接听,响了好半天。 保姆的心口一松,其实,她也吃不准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向男主人进行汇报。但是,她又觉得有些奇怪,家里忽然来了几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和女主人好像认识一样,两个人的关系一看就不一般。 作为女人,她难免嫉妒荣甜的好命,有个好老公,两个好儿子,居然还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看她刚才笑得那么骚,肯定是在对着男人抛媚眼…… 正想着,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居然是宠天戈回拨的。 “宠、宠先生……” 保姆吓得马上接起来,自报家门。 “我知道是你,家里有事?” 如果不是担心家里可能有什么事情,宠天戈也不会专门抽出时间,把保姆的电话重新拨回来,他刚才正在开会,无法接听电话。 “也、也不是,其实……就是一点儿小事……” 保姆吞吞吐吐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还专门强调,太太和其中一个工人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好像很熟,甚至还让他抱了珩珩。 “宠先生,不是我多嘴,我觉得刚才那个男人,其实是认识我们太太的。” 她想,反正说都说了,不如给宠天戈提个醒,也许他一高兴,就会给自己加工资,让自己以后多多留意太太在家中的行为也说不定。毕竟,这个男人很有钱,又十分疼爱老婆,肯定舍得下血本。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么?” 意料之外,宠天戈的声音既平静又冷淡,好像对她的话并不在意似的。 保姆大为吃惊,还想再说什么,宠天戈已经挂断了电话。 当晚,宠天戈神色略显疲惫地回到家中。他上午离开王府苑的时候,来不及刮胡子,不过一天的时间,胡茬全都冒出来了,再搭配他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得荣甜无比的心疼。 饭后,她拉着他悄悄进了书房,问他是不是公司出了事。 “也不算出了事,就是原本好好的那块地,忽然冒出来一个和天宠抢的,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我早就放出口风,差不多整个业内都知道我要那块地……” 宠天戈有些恼怒地说道。 荣甜努力回忆了一番,眼睛一亮:“是上次在你办公室里说到的那个地方吗?叫什么来着……哦,浑阳市?” 他点点头:“你还记得啊。进度很慢,我一直没有亲自过去,所以被人趁机钻了空子。” 见宠天戈面露担忧,荣甜不禁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把顾墨存白天来过的那件事告诉他。她倒是不想隐瞒什么,只是不想给他的心里添堵。 “怎么了?” “没,没事。” 荣甜很快打定了主意,先不说,等他忙完这几天,再找机会告诉他。 “你最近一定很忙,那我最近就少去公司两趟,留在家里,你专心去忙就好了,孩子的事情都交给我。后天瑄瑄的学校有运动会,他没法参加比赛,但是负责给班级同学做各种加油的道具,要提前去布置场地。” 她指了指书房角落里的几袋子材料,这是今晚放学以后,她特地带他去买的,等他一会儿写完作业,荣甜还要陪他一起做手工。 “辛苦你了,注意身体,我先去洗个澡。” 宠天戈忙了一天,此刻也有些疲惫,于是没有和她客气,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先回卧室。 一路上,他一直在想,保姆口中说的事情,就是是一场误会,还是一个阴谋。 不过,几天以后,宠天戈找了个借口,炒掉了家中的保姆,补给她三个月的工资,然后重新让家政公司换了一个年纪稍长,性格沉静的保姆过来。 被炒掉的保姆私下去找他哭诉,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很简单,我请人来家里,是照顾我的太太和孩子,不是监视他们。祝你找个更好的雇主。” 宠天戈声色俱厉,眸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第八十九章 暗中部署一切 荣甜一连犹豫了两天,就在她准备把顾墨存偷偷潜入家中的事情告诉给宠天戈的时候,他却因为浑阳那边的事情而不得不亲自出差一趟。 她只好把话咽下去,等他回来。 至于保姆被炒掉的事情,荣甜也没有想太多,她虽然是女主人,但论起心细,还是比不上宠天戈。家里的大事小情,一般都是由他出面解决,等全部都走上正轨了,再由荣甜来接手。 所以,她只是以为保姆在某些方面没有能够胜任,所以才被开了。新来的保姆年纪稍长一些,做事很麻利,话也不多,清清淡淡的,这令荣甜感到更加满意了。她本来也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和人聊天的人,在家的时候,更希望周围整洁而安静。 相比于这里的情况,顾墨存那边却炸了锅一样。 秦野听到了这个消息,在得知顾墨存居然一个人深入龙潭虎穴,独自去见了荣甜,甚至没有叫上自己以后,他格外气愤,也无比担忧。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意外,那怎么办?” 他像是一只老母鸡一样,战战兢兢而又喋喋不休,一旁的赵昆妮听得直皱眉头,最后无奈地喝止住他:“秦野,你闭嘴!” 秦野涨红了脸,反驳道:“我只是担心顾先生而已!宠天戈狡猾得很,万一他……” “宠天戈是狡猾,难道顾先生就是三岁小孩吗?还是说,你这是在拐着弯地骂顾先生斗不过姓宠的,样样不如他?” 赵昆妮冷着一张俏脸,不留一丝情面,大声质问着。 秦野比不了她的伶牙俐齿,被她这么一问,顿时愣在原地,脸色也更红了。他结结巴巴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顾墨存,无奈地说道:“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先生……我真的不是……” 顾墨存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合上手上的书,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 “秦野,要不要我给你放个长假,和赵小姐一起出去散散心?我觉得你最近的火气很大啊。”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秦野听了以后,不禁有些尴尬。 “顾先生,你这是在嫌我……” 秦野十分委屈地问道。 见状,顾墨存把书放在一旁,站起身来,走到秦野的面前,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摇头:“不是在嫌你,而是觉得你的神经太紧绷。你关心我,我很感动。” 说完,他一挑眉,转而继续问道:“对了,浑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说起正事,秦野马上改色,肃然道:“听说,天宠那边已经兵荒马乱了,他们肯定也听说了有人在动那块地的主意。不过,宠天戈绝对想不到光宏投资跟我们有关系,无论是明里暗里,他都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 见他如此有把握,顾墨存也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了几句:“凡事小心,尽量让新人出面去做,如果能不引起怀疑当然最好,但也要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万一宠天戈那边有人起疑,要用最恰当的方式遮过去,哪怕一丝一毫的错都不要有。” “那当然。他现在盯着谢氏,估计想不到我们已经把大部分资金抽出来了,这些钱现在和谢氏没关系,他就算去查,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 秦野露出一个冷酷嗜血的笑容,扯了扯嘴角:“顾先生,要是你能早下狠心,咱们也不至于浪费这么长的时间。” 他指的是,别再为了谢氏那帮扶不起的阿斗而惹一身麻烦。 当年谢君柔提供资金,令诈死的周扬脱胎换骨,成为了顾墨存。而他也利用那笔钱,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就赚回了几倍的钱。要说还钱,他早就把钱还清给谢氏,不欠什么。 但谢氏近几年来下滑得很厉害,谢君堂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又和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半年纪的女人牵扯不清,闹得家宅不宁,谢君柔趁机在公司里笼络了一批高层,试图上位。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对于经商又是半路出家,很多时候也无能为力。 在这个关卡,顾墨存的出现可以说是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他几乎已经成为了谢氏的幕后老板。对此,谢君柔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可要比大哥和侄子亲多了。 “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 顾墨存对谢氏的感情很复杂,他觉得,如果母亲不是一直对娘家的生意恋恋不舍,一再逼迫着自己从商,他或许还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 所以,他一直在为谢氏暗中出力,也是抱着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道理,希望能够让谢君柔看清现实,早一点离开谢氏。如今的她也到了甲之年,何不享受悠闲的生活,远离那些是是非非。 只可惜,他的苦心,谢君柔是不可能理解的。 不仅如此,她还要趁着这一次举办六十大寿的机会,好好地筹划一下,希望能够令谢氏重新振作起来,也算是给自己长长脸面。 “顾先生,咱们哪天回南平,我去准备。” 秦野算了一下日子,谢君柔一向喜欢讲究排场,在正日子之前,肯定还会安排一些小型活动。这么一来,他们还要提前几天回去,配合整个家族的时间表。 “当天回去,我不打算提前。” 顾墨存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吩咐道。 因为之前被谢君柔狠狠地教训过一次,秦野对她心有忌惮,生怕她又要迁怒于自己,于是不禁迟疑着问道:“当天再回去,会不会太晚了?万一她生气,我们就……” 他想说,万一谢君柔生气,发起飙来,大家可全都没有好果子吃。 顾墨存知道秦野的担忧,他比谁都清楚母亲的脾气,忍不住笑着开口道:“她还能吃了你不成?正好,你要是不愿意回去,我放你的假,你就留在中海好了,还能留意着这边的情况。” 一听这话,秦野顿时笑逐颜开:“那好。不过……” 但又一想到顾墨存一个人独自返回南平,他又担心不已:“可我要是不在你身边,连个帮你办事的人都没有……” “怎么会,我让司机和保镖跟着我,你放心吧。” 顾墨存知道秦野是担心自己,但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去过上稳定的生活,不能一直这么跟在自己的身边,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不得安生。 所以,他也在想办法,适当减少秦野的工作,让他的时间充裕一些,可以去好好地谈个恋爱。 “顾先生,那你一路多多小心。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赵昆妮很聪明,眼看着秦野似乎还想说什么,她马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他的身边,和秦野并肩站着,然后向顾墨存微笑着说道。 她这么一说,秦野再也提出反对意见,也不合适了。 顾墨存笑了笑,点头说好。 然后,他拿起书,上楼睡午觉。 等顾墨存离开,赵昆妮忍不住再一次甩了脸色:“秦野,你真是太婆妈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叽歪起来,比女人还麻烦!” 她指的是,每次一提到顾墨存和宠天戈的事情,秦野就一副无比紧张的样子。 赵昆妮本以为秦野会生气,哪知道,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向她解释道:“算了,我跟你把前因后果都说一遍吧。等你听完,说不定就能理解我了,这里面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说罢,他拉着她坐下来,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年来的恩怨全都讲了一遍。 赵昆妮原本还不屑,但听着听着,她的脸色就变了。在这之前,她没有想到,这里面的曲折远比想象得要复杂得多。怪不得顾墨存一直对别人的老婆那么心心念念,原来那其实应该是他的老婆才对,只是中间出了一些差错…… “那怎么办?所以我们就要把姓宠的给搞破产,逼她离开他,再回到顾先生的身边吗?可这么做……真的行吗?” 她迷茫地看着秦野,从女人的角度,赵昆妮并不觉得荣甜和宠天戈在一起是单单图他的钱。再说,人家现在一家四口,感情好得很,很难拆得散。 不料,秦野眼睛一瞪:“哼,那个女人怎么配得上顾先生,残败柳!我只是按照顾先生的吩咐去做罢了,她想重新做回顾太太,我倒是第一个不答应呢。” 赵昆妮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旁观者清,她看得很明白,顾墨存的软肋是荣甜。所以,他注定斗不过宠天戈的。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拉着秦野,别让他正面和宠天戈发生冲突,以免将来没有退路。 “好了,不说他们。那你可得答应我,顾先生回南平那几天,你放假,要好好陪我!” 赵昆妮撒着娇,先亲了一下秦野的脸颊,又趁机拉住他的手臂,摇了几下。 秦野本想点头答应,但稍一犹豫,还是摇头。 眼看着女朋友要发火,他又补充道:“要不这样,我去浑阳出差,你也跟我一起去,就当旅游了。浑阳是省会城市,还是值得一玩的,怎么样?” 第九十一章 千万不能受委屈 原来,宠天戈虽然在多年前就收购了这家公司,但其实他并没有参与其中,御润珍珠基本上都是按照原有的发展模式在经营着,势头相当不错。 御润珍珠已经在全国各地拥有了七大货仓,设有二十多个市场部,研制开发并推广了一万余种珍珠饰品、十大系列百余种珍珠化妆品及营养品。 口说无凭,那人显然有备而来,将公司最近半年来的报表随身携带,拿给了荣甜。 “宠先生早就说过,御润只是他代为掌管,早晚还是要交给最适合的人选。” 等荣甜一脸莫名地接了过去,对方立即笑吟吟地说道,显然是在暗示她,她就是目前看来最适合的那个人选。 她看了一眼,这才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哦,对了,宠先生的确在电话里交代过,假如您对此有什么疑问,可以向夜先生询问的,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荣甜点点头,也不难为他,请他们在楼下稍等,自己则是回到楼上的书房,打给冯萱。 冯萱本以为她是来同自己闲话家常,没想到荣甜一开口就问道:“妈,宠天戈要把一家名为御润珍珠的公司转给我,你说我怎么办?” 乍一听见“御润珍珠”四个字,冯萱不禁怔了几秒钟,等她反应过来,顿时哽咽。 “那是你爸半辈子的心血呀……没想到呀,他还有这份心……” 冯萱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拭了拭只一刹那间便湿了的眼角,颇为感慨地说道。 说罢,她平静下来,将当年不得已才将御润珍珠卖给宠天戈的事情讲给荣甜。 宠天戈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私下同岳父母谈过,告诉他们荣甜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对过去的一部分事情一无所知,如非必要,尽量不要和她说太多陈年旧事。 当然,他其实也是藏了私心,不希望现在的她受到过去的影响,继而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婚姻。 如果不是荣甜主动问起,冯萱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起当年的遭遇。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爸就有可能要受牢狱之灾,当时我们实在是留不住御润,这才将它卖给了天宠集团。毕竟,它就好比是我们亲生的孩子,总不能看着它活活饿死,送人也好。” 如今夜昀夫妇移民到了澳大利亚,也不打算再回中海,御润珍珠自然而然就会交到荣甜的手上。 “宠天戈做得对,既然他明确表示想要把它还给你,应该就是真心实意想要这么做的。乖女儿,听妈妈一句话,生活在一起,两人要互敬互爱,可我们女人也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心不在了,钱还在。” 听荣甜的语气,她似乎好像并不想要接受,于是冯萱急忙劝道,向她交代着夫妻相处之道。 这些话,本该在婚前就说的,只是母女二人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促膝长谈。冯萱虽然对宠天戈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可他毕竟是个有钱的男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如果不把御夫之术交给女儿,她还真怕荣甜将来会吃亏。 “妈,有这么严重嘛。” 荣甜失笑,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觉得冯萱实在是想太多了。 “哼,既然你不听我的,那就让你爸和你说。等一会儿,我让他给你打回去。” 见她似乎不肯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冯萱只好悻悻地住口,告诉荣甜,等夜昀回来了,稍后再给她打电话,让她听一听老爷子的意见。 “你爸肯定和我一个想法。不信就走着瞧!” 临挂断之前,冯萱十分笃定地说道,令荣甜更加哭笑不得。 果不其然,夜昀也和冯萱持同一个看法:既然宠天戈主动给,那就大大方方地要。更何况,御润珍珠本来就是夜家的,当年夜家时运不济,只得拱手让人,可如今既然荣甜有能力去接手它,那何不完璧归赵,物归其主呢? 听完了他们的话,荣甜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她给简若发了微信,询问她的看法。 虽然她没有把话说明,但荣甜相信简若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才是夜昀真正的女儿,假如自己以后就这么掌管了原本属于夜家的企业,那岂不是鸠占鹊巢了。 “在我的心里,除了爸妈还是我的爸妈,其他的东西都和我无关了。无论你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 很快地,简若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令荣甜的心彻底一宽,终于不再纠结。 随行的律师拿出来了一大堆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条款。手续繁琐,不可能一次就完全办好,还需要多跑几趟。好在整件事都有专业人士来负责,亦不需要荣甜本人在各个行政机构大厅里跑来跑去,她倒是落得个轻松。 对荣甜来说,未来是否管理这家公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因为持有了这家公司,而凭空多出来了一大笔个人资产,这才是最重要的。 就好比天上掉馅饼一样,甚至,荣甜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她很有可能已经不需要再低三下四地去找银行贷款了。 当天晚上,她缠着宠天戈一起视频,想要把话问清楚。 “说啊,你为什么忽然间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荣甜万分不解,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可她又无比确定,宠天戈不会害她,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 他刚和浑阳那边的几个政府官员应酬过,席间喝了不少酒,脸颊发红,此刻正瘫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好像都没有骨头了似的,看上去倒有几分可爱的感觉。 “不是忽然间,是早就这么想了。天宠从来不涉及这个领域,我不想外行指导内行,只是想要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宠天戈举着手机,几天没见到荣甜,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可这边又有事情需要处理,他暂时无法马上返回中海,只能继续忍耐。 她倒是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信息,挑眉问道:“那现在怎么就是适当的时机了?就因为我跟你说,我想开发云遮水库的旅游项目吗?”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回避:“是啊,御润最近几年的效益很好,你作为老板,个人资产丰厚,完全可以拿来做投资,不是很好嘛?” 荣甜语塞,咬着嘴唇,迟疑道:“倒也是……” 顿了顿,宠天戈又没好气地嘟囔道:“以后我不在,你不许去找那几个老头吃饭了。那帮五十来岁的老家伙们全都是人冠禽兽,平时玩女人玩得都快要丢掉半条命了……” 她愕然,继而莞尔:“老公,你不会是吃醋吧?” 他此刻正有些微醺醉意,脑海中浮现出她狡黠的笑容,不禁叹气:“我是不想平白无故地让他们看你,还和你说话。一想到你为了贷款,还得跟他们赔着笑脸,我就不高兴。” 不就是钱么?他也有,犯不上让自己的女人委委屈屈地去应酬,尤其还是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 荣甜总算理清了前后关系,看来,是宠天戈听说自己去约了赵副行长吃饭,谈贷款的事情,所以他不乐意了,直接想出这个办法来帮她解决问题。 “人家也没有对我怎么样,大家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还有其他人在场。” 她马上解释清楚,可别让他误会了,以为自己为了贷款而做出什么不和身份的举动。 “他当然不敢对你怎么样。要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不过,那只是对你,要是换成是其他女人呢?保不齐就会动手动脚,借着酒劲,说几句荤段子,占一占人家的便宜。老婆,你想做生意,我百分之百支持你,但我千万不能让你受委屈。” 虽然微醉,可宠天戈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那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觉得我不应该一个人去找他谈贷款的事情?” 荣甜有些紧张地问道。 前几次和银行的人吃饭,都是宠天戈陪着她,有他保驾护航,一切都很顺利。 “倒没有生气,只是不想你吃亏。乖,我再过两天就回去,你要是有事情就找victoria或者宇霄,他们都能帮你,别一个人硬撑着。” 宠天戈揉了揉太阳穴,随行的一个部门经理轻轻走了过来,将一块热毛巾递给他,又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还可以再休息几分钟,然后就得开会了。因为在今晚的饭局上,对方装作不经意地提到了几个点,天宠这边必须要尽快讨论一下。 他点点头,把热毛巾按在脸上,醒醒酒,和荣甜又聊了几句,然后匆匆收线。 见宠天戈放下了手机,该经理才略显忧心忡忡地说道:“宠先生,你说,一件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会忽然就不确定了呢?是不是那位耿副市长拿了什么人的好处,所以就……” 他也算是天宠的老人,此次又专门负责浑阳的新地产项目,原本一切顺利,整个部门的人都觉得能靠这个项目在年底得到个大红包,哪知道中途出了问题,甚至令宠天戈都不得不亲自前来。 第九十二章 停车场遇袭 宠天戈仰面靠在沙发上,脸上还盖着那条热毛巾。 听着手下的分析,他将热毛巾一把扯下来,皱眉呵斥道:“没有证据,别乱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传出去,可能会对梗为谦的仕途不利!当然,对我们也就更没有什么好处!” 见宠天戈动气,项目经理不禁脸色涨红,后背上泛起一片的冷汗,连声说道:“是,是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 “我并不是真的想责怪你。” 见手下陷入难堪,宠天戈从沙发上坐起来,正色道:“但你千万要记住,这里毕竟是浑阳,我们一行人初来乍到,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人生地不熟,大家能小心就小心一些,总不会错的。赵明,你先和他们去隔壁,我冲个澡。” 说完,他起身去了卫生间,准备通宵工作。 赵经理连声说好,马上前往隔壁,召集几个同事开会。 冲澡的时候,宠天戈又把这几天的事情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他和耿为谦略有交情,所以提前得知了一些内幕消息,打算在浑阳再开一家天宠广场。而耿为谦负责浑阳本地的招商引资,也希望天宠集团能够令浑阳本地的经济小有提升,给自己的政绩粉饰一番。 于是,这两方各有所需,针对合作一事有了共识。 就像是赵经理刚才所说的,这件事原本已经十拿九稳,哪知道忽然间杀出来了一个程咬金,对方据说是什么光宏投资,并不是国内的公司,据说在英国,信息少得厉害。 十分钟以后,宠天戈一身清爽,酒也醒了,直接到了隔壁套房。 赵明和几个同事都已经到位,一见到他来,一众人纷纷起身:“宠先生,我们正在商量着,要不要派人去查一下这个所谓的光宏投资?就算它设在国外,只要想想办法,肯定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宠天戈走过来,摆了摆手:“暂时先不需要。一方面,我们这边出现问题,不见得完全是别人在找茬,也可能是自身有问题,大家先排查一下。另一方面,如果对方真的是朝我们来的,肯定也早有种种准备,不会轻易被我们找到把柄的。”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他还没有说,那就是耿为谦并不完全是一个品行不佳的人。凭着对耿为谦的了解,宠天戈觉得,在这件事之中,他也十分为难,并不像是得了什么好处的样子。 这一点,从今晚在酒桌上,耿为谦几次欲言又止,脸色忧虑等细节之中,就能看出来了。 听了宠天戈的话,赵明微微一怔,表情有几分尴尬地问道:“宠先生,你的意思是……该不会是我们这些人之中,有人吃里扒外,胳膊肘向外拐吧?” 之前,冯山市和宁岭市的天宠广场里发生电梯伤人事件,就是因为出现了内奸,章向韬等人为了一己私利,狠狠地将集团坑了一把。 赵明刚一说完,在场的人顿时全都流露出了不自在的表情,有些坐不住了。 其中一人咬咬牙,硬着头皮开口道:“赵总,我们都在这里出差了大半个月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何况我们几个都不是新人了,这些年来为公司做了多少,相信你也看在眼里……” 眼看着他们都急了,赵明也尴尬起来,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 闻言,宠天戈立即打起圆场:“好了好了,赵经理是一时情急,并不是在针对谁,我也没有说不放心大家。就像你说的,大家都是公司的老人,付出很多,更不需要相互猜忌。来,我们再把项目计划书拿出来研究研究,看一看究竟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 他扬起手上的文件夹,众人立即也安静了下来,投入到工作之中。 几乎熬了个通宵,重新修订过的项目计划书几乎已经挑不出太大的问题了,眼看着大家都熬得双眼通红,胡子拉碴,宠天戈叫来了早饭。几个人稀里糊涂地吃完,趁着还有一点时间,连脸都没洗,倒头就睡了。 如果荣甜看到这幅场景,一定会心疼死了。 不过,她也没闲着,虽然有律师和御润珍珠的人去跑手续,但她自己的公司正面临着转型,所有人也都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之中。 相比于港澳市场,荣甜更想从周边游压榨出一些利润。 她查过,单从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这个领域来看,中海有几十所高校,上百万学生。此外,由于人口老龄化日益严重,本地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也是每年都在增长。年轻学生和退休人员是目前短途旅游的主力军,而白领则大多喜欢国内游和境外游,尤其集中在每年的节假日。 之前,业务部的负责人劝过荣甜,说小孩和老人的钱不好赚,再加上三天两夜或者两天一夜的短途游利润低,而且都是散团拼客,很难产生购物抽成,连很多导游也不愿意去带。 不过,荣甜另有一番想法,她觉得,既然原有的模式已经趋于饱和,就应该去想别的办法。现在的大学生课业负担不太重,老年人更是大部分积蓄颇丰,这两类人是最愿意出去玩的。即便事实证明这条路行不通,由于是短线行程,也不会影响公司目前的业务。 “玖玖,你去试着联系一下中海各大高校的社团,主要集中在那种驴友社团,远足社团和摄影爱好者社团之类的。如果达到一定数量,感兴趣的人也比较多,我们可以考虑赞助一些活动经费,让他们帮我们进行校园宣传。” 她觉得,在高校里举办宣讲会还是比较吸引人的,可以准备一些小礼物,还可以依托于校园各大社团,人数上比较有保证。 而且,一个社团有几十上百人,如果每个学期能举办一至两次旅行,每个人收费两三百块,只要能坚持做下去,也不容小觑。 “好的,我马上去联系。中海的大学和专职院校都很多,还有电大和夜校之类的,的确是一个很庞大的市场。不过,老年人那边……” 常玖玖有些犯难,她在生活里很少同中老年人打交道,不知道从哪里去做。 “这个更简单。你想啊,身体有病的老人不可能随便出门去玩,只有那些平时爱锻炼的,爱聚会的人才会考虑旅游。现在每个社区都有自己的老年健身队伍,公园啊广场啊也有各种各样的舞团、合唱团什么的,只要顺着这个线索去做,一定没问题。” 荣甜虽然胆大,但同时也够心细,在最基本的调研没有做完以前,她暂时不会在会议上正式提出这个设想。所以,她让常玖玖带上一个部门的人,先去摸摸情况,等数据出来,再做定夺。 反正,最重要的钱还没有到位,就算着急也没有用。 “知道了,我马上带人去做。” 常玖玖不禁眼前一亮,也觉得这个方向其实大有作为。 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每个人费几百块虽少,但只要能够保证客源,还是值得一试。 “那你去吧,我今天要早一点回家。” 荣甜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宠先生还没回来?” 常玖玖问道,看见荣甜点了点头。 “是啊,还得再过几天呢,出了一点问题,暂时回不来。” 荣甜飞快地整理完毕,和她一起走出办公室。 她直接乘电梯下楼,到了位于公司负一层的停车场,一边走一边掏钥匙。 因为正在盘算着给宠靖瑄请家教的事情,所以荣甜有些走神,再加上这是自己的地盘,她并不担心什么,停车场有值班室,保安轮流值班,还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摄像头,轻易不会有事。 关于请家教,荣甜觉得还应该抽时间和宠天戈商量一下,宠靖瑄的班主任建议家长根据各自的实际情况,给孩子请一个小语种的家教,专门学习第二外语,而英语则在学校里面学,这样就能掌握两门外语。 因为宠靖瑄就读的是贵族学校,很多孩子的家里都是做生意的,已经在国外置产,再过几年就会把孩子送出国。所以,老师才让他们进行自由选择,去德国的就学德语,去法国的就学法语,趁着孩子小,尽快过了语言关。 荣甜想着,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她刚要发动车子,车后座上忽然坐起了一个人,伸手捂住了荣甜的嘴。 这一切发生得都很快,看起来,这个男人是事先就躺在了后排,静静地等待着。 荣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向车后镜,同时不停地挣扎着,头部不停地向后撞着。 她看过了,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也没有任何眼熟的感觉。 “别动,我不想伤害你!我现在松开手,但你如果大喊大叫的话,你儿子可就没命了!” 男人压低声音,果然松开了一只手,还将一部手机递到了荣甜的面前,按着她的下巴,让她看清屏幕。 荣甜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看向手机,一眼就看见了穿着校服的宠靖瑄。 第九十三章 带上飞机 孩子们应该是在上体育课,正在操场上自由活动,宠靖瑄不能剧烈活动,所以没有去踢足球,而是和几个同学在单杠旁玩得很开心。 他虽然有些内向,但性格稳重,待人真诚,所以开学没多久,就结交了几个很不错的朋友。 贵族学校里的孩子,哪里会有家境差的,几十个人聚在一起,难免会有些小小的摩擦。每当这时候,宠靖瑄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小法官,评判对错,但凡是他说的话,很少有人会不听。 见儿子已经渐渐地适应了集体生活,宠天戈和荣甜全都放下心来。 “看清楚没有?要是不希望你的儿子出事,你现在就老实一些!我也是替人办事,不想惹麻烦,你别嚷嚷,我就不动你一根汗毛。”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收起手机。 荣甜的心脏狂跳,但她还是马上说道:“我不叫,可你怎么证明,这是真的,而不是你提前录好,现在拿来骗我的?” 她指了指他手上的手机,尽可能地保持着理智和平静。 男人冷笑一声:“你天天亲自送他上学,他身上穿什么衣服你不知道?” 说完,他又把手机递过去,示意荣甜留意宠靖瑄身上的衣服和鞋子。 大概是玩得热了,宠靖瑄将校服的外套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一截穿在里面的衬衫,正是今天早上他穿的那一件。 荣甜眼眶一热,顿时明白过来,这是真的。 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提前跑到宠靖瑄的学校,暗中监视着他,甚至早就寻找好了随时下手的机会。假如荣甜这边不识好歹,奋力挣扎,那就先拿她的儿子开刀,给她一点血的教训。 “确定了吧?” 男人颇为自得地问了一句,荣甜泫然欲泣地点了点头,又求饶道:“你们别伤害他!他还小呢,什么都不懂,身体又不太好……” “别哭哭啼啼的,只要你听话,我们也宁愿少一点麻烦!现在,马上按照我说的去做!” 荣甜忙不迭地回答道:“好,我听你的。” “坐好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把车子先从这里开出去,然后开到莲街东路的那个丁字路口,你知道那里吧?” 男人挥了挥手机,低声问道。 荣甜轻轻地抹了一下眼睛,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深吸一口气:“知道,我知道在哪里,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但你们也要答应我,千万别伤害他!” “你没有别的选择。快点儿开车!” 男人飞快地收起了手机,身体一矮,重新躺平到了车后座,从外面几乎看不到他的存在。但是,荣甜却能感受到,自己的腰间被一个冰凉纤薄的东西抵着,她判断着,应该是一把匕首。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孩子,荣甜一咬牙,发动车子,朝停车场的出口开了过去。 到了门口,值班室的保安远远地看见是她的车子,立即出来,荣甜面无表情地向对方点了一下头,踩下油门,直接开了出去。 离开停车场以后,车子稳稳地开在川流不息的道路上,躲在后面的男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坐了起来,继续盯着荣甜,手上拿着的匕首也没有撤掉。 莲街距离荣甜的公司大概有五公里,并不远,那个丁字路口很有名,因为经常发生车辆肇事,俗称多名路口,每年都会死上十来个人。 听着车载导航里的女声发出机械的提示音,荣甜的手心里泌出大量的汗水,几乎快要握不住方向盘。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猜测着,是谁在部署了这一切,真实的目的又是什么。 很快地,莲街东路的丁字路口还有几百米就到了。 一直紧盯着窗外的男人忽然冷冷开口:“前方十米,靠着坛边停下,快点儿!” 荣甜愣了一秒,但还是乖乖照做,她确定后面没有跟得太紧的车辆,应该不会发生追尾。于是,她猛地踩下刹车,让车子靠近路边的坛,停了下来。 男人并没有继续动作,而是回头向后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一分钟之后,一辆黑色大众缓缓逼近,车子还未完全停稳,里面的人便推开了车门。 “马上上那辆车!” 身后的男人大声说道,同时将外侧车门推开,自己抢先一步下了车,又去拉荣甜身旁的那扇车门,逼着她下车。 荣甜稍一愣神,顿时明白过来,她的车比较显眼,不能一直开下去,所以要在这里换车。这个路段车流很多,不容易被发现异常,等她的车被人发现停在这里,她的人已经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见她不肯上车,那人恼怒地推搡了她两下,荣甜一个踉跄,只好上了那辆黑色大众。 她刚一坐下,眼睛就被紧紧地系上了一副眼贴,一次性带加热的,还散发着一股薰衣草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眼贴有问题,随着眼部传来热乎乎的温度,鼻前又能嗅到那股淡淡的馨香,荣甜的头一歪,居然靠着车后座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熟悉的机场广播的声音。 荣甜一惊,向四周张望着,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面前有一张茶几,旁边也摆放着三个单人沙发,上面都坐着人,其中一个就是藏在她车上的那个男人,另外两个,她不认识。 茶几上,散乱地摆着几杯茶,杯子下面还压着几张机票。 她眯眼看了看,确定自己是在中海机场,而机票上印着的目的地,则是南平。 “还有十几分钟登机,走贵宾通道,你最好不要大叫大嚷,惹出麻烦。不然的话,你儿子就不能平安回家了。” 见荣甜醒了,男人提醒道。 她马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快放学了,如果自己没有提前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那么他就会去接宠靖瑄,平时都是这样。 “就算我很配合,可万一你们说话不算数,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还继续去监视我的儿子,那我岂不是从此以后都要任你们摆布了?” 荣甜暗暗地活动了一下四肢,确定他们应该没有给自己下迷|药之类的东西,起码她的身上现在并没有那种酸软无力的感觉。 但是,距离她被带上车到现在,也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看起来,趁她在车上睡觉的时候,他们则是一路开车赶到了机场。 “并不会,其实我也不想真的伤害到你的孩子,只是想要让你配合而已。” 身后传来了一道充满愧疚的声音,来人的脚步放得很轻,以至于荣甜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朝自己逼近。 她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拎着一个黑色行李袋的顾墨存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疯了!你让人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荣甜立即起身,猛地向他扑过去,身边的几个男人眼疾手快,飞快地将她按住了。虽然没能碰到顾墨存的一片衣角,可她还是挣扎着,想要向前冲,两条手臂被人狠狠地拉扯着,痛得厉害。 “放开她吧,别把她弄伤了。” 眼看着荣甜的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顾墨存放下行李袋,伸手拉住了她。 她并不领情,顺势用指甲在他的手背上挠出了一道道的抓痕,低声咆哮道:“你这个疯子!要是你敢对瑄瑄下手,我就是死也不会饶过你的!” 顾墨存并未抽出手来,任由她抠挠着自己,顿了几秒,他才开口道:“你不用害怕,这种手段,我用一次就不会再用第二次了。” 荣甜愣住,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先生,快登机了。” 看了看时间,其中一个男人催促道,俯身去拿起了茶几上的机票,因为担心荣甜会撕掉机票,所以他并不把机票递给她,而是替她拿在手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死心吧。” 荣甜知道,目的地是南平,但她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问道。 “宠天戈不在中海,你要是不希望瑄瑄有事,就和我走一趟。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我只是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等事情结束以后,你会平平安安地返回中海,我发誓。” 顾墨存举起一只手,郑重其事地说道。 她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鬼话,荣甜刚要说什么,机场广播已经响起,提醒登机。不等她说话,两个男人已经一左一右地走了过来,将她半拉半拽地带走。 顾墨存拿起东西,默默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一见到空姐,荣甜本能地想要开口求助,但她身边的男人立即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手机,无声地威胁着。 于是,荣甜又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只能选择迈步,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从中海到南平,飞行时间大概在两小时左右,她坐下来之后,就想尽办法打量着客舱内的环境。 很快地,荣甜就绝望了,顾墨存将整个头等舱包了下来,她的周围没有普通乘客,即便有,或许也没有人敢随便对陌生人施以援手吧。 第九十五章 疯狂的折磨 深吸一口气,荣甜强作欢颜,声音如常:“不用了,我公司里有事,可能要忙通宵,一会儿和同事去吃宵夜,就不回家了。” 保姆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立即说知道了。 “哦,对了,等你不忙的时候,去楼上的卧室衣柜,找到先生的那件紫色条绒西装,等他回来要穿的,你先熨好。” 余光看见顾墨存已经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荣甜只好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知道,他其实一直留意着自己的言行。 假如她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荣甜毫不怀疑,顾墨存绝对会冲过来,一把夺走电话。 所以,她也没有那么做,不想早早激怒他。 没过一会儿,外卖送来了,顾墨存亲自去接,满满的两袋子。荣甜看了一眼,主动接过来一个,放到餐桌上。 他点了四菜一汤,还挺丰盛的。 虽然食不知味,但荣甜逼着自己一口口吃下去,她已经过了任性妄为的年龄了,作为一个成熟女人,遇到危险的时候,自保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哭哭啼啼,怨天尤人。 晚饭后,有人上门,送来了两个人明晚需要的礼服、鞋子、配饰,等等,一切用得着的东西。 顾墨存去隔壁试西装,一个服装助理帮荣甜试晚礼服,发现礼服的腰围略微大了一点点,不过问题不大,只要偷偷在里面用线缝上一点点就可以了。 “怎么了?”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助理拽着礼服的腰,另一个则在穿针引线,不由得皱起眉头。 助理小声地说了一遍,顾墨存点点头:“很久没见你,我把你的腰围记错了。又或者说,你最近减肥了,瘦了一些?” 荣甜看向别处,没有理会他。 要她说什么?表示感谢吗? 谢谢你记得我的三围尺码,虽然记错了,不过还是体现了你的用心? 真好笑。 顾墨存挥了挥手,那几个助理立即放下东西,径直离开了。 衣架、裙撑、防尘罩等散乱一地,他小心地避开脚下的东西,慢慢走到了荣甜的身边,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她。然后,顾墨存才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到另一边,让她不得不看向对面的穿衣镜。 “此时此刻,在地球上,大概有两万个人适合当你的人生伴侣,具体是谁,就看你先遇到哪一个。” 他的另一只手温柔地拂过她的面颊,荣甜试着闪躲,但她刚一动,下巴上的那只手就狠狠地捏住了,施加力气,于是她不敢再动。 “如果在第二个理想伴侣出现之前,你已经跟前一个人发展出相知相惜、互相信赖的深层关系,那么,后面出现的这个人就会变成你的好朋友。但是,假如你跟前一个人没有培养出深层关系,那么这份感情就很容易发生变化,直到你与这些理想伴侣候选人的其中一位拥有了稳固的深情,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顾墨存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触碰着荣甜的肌肤,动作轻缓。 “我听不懂你这些废话,都是谬论!” 她喘息着,胸前一阵起伏,因为紧张,也因为害怕。 听说,一个男人只要使用了全身的力气,完全可以徒手掐死一个人。她现在毫不怀疑,假如真的惹恼了他,顾墨存的手从自己的下巴上滑到脖子上,用力一捏,她就会窒息而死。 “我只是想要让你思考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宠天戈就是你的真正幸福呢?就凭你们有两个孩子?” 顾墨存凑近她,闭上眼睛,他嗅了一口,鼻端愈发贴近她的身体。 荣甜轻颤,一把推开他,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被推得一个趔趄,但也不恼,反而微微一笑地开口:“我会喂胖我爱的女人,而不是让她为我担惊受怕,吃不香睡不好,越来越瘦。” 说完,顾墨存转身离开,不忘指了指手边的一个房间:“今晚你睡在那里,房间里有各种东西,缺什么就喊我。” 荣甜一声不吭,拿起衣服,去换掉身上的晚礼服。 临睡前,虽然再三确认反锁了房门,可她还是非常恐慌。环视一圈,荣甜把梳妆台旁边的椅子搬了起来,顶在房门前,这样一来,如果有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她即便在熟睡,也会被吵醒。 想了又想,荣甜还是不放心,她拿起床头的一个工艺品,小心地放在椅子上,作为“安全警报器”。 然后,她还是忍不住去检查各个角落,防止有针孔摄像头。 做完这一切,荣甜累得气喘吁吁,倒在床上。 她的手机和私人物品早就不在身边了,好在这里的东西还算齐全,荣甜洗了个澡,把换下来的衣服直接丢进洗衣机,洗好烘干,明天还能继续穿。至于毛巾、睡衣、洗漱用品等,她只能用这里的,检查了一遍,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盯着床头的座机,荣甜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她试探地拿了起来,把耳朵凑近听筒。 试着按了号码,还是忙音,她苦笑,就知道打不出去。 无奈地把话筒刚放回去,电话就响了,吓得荣甜“啊”一声,捂住耳朵,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铃声一直在响,在空空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她忍耐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把话筒又拿了起来,放到耳畔。 “电话是打不出去的,只能在这里使用,各个房间,包括卫生间都有。” 话筒里传来顾墨存的声音,他一定是知道了,她刚才在偷偷拨号码,所以故意打来,让她死心。 荣甜大怒:“变态!” 吼完,她便摔了电话。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她索性找到电话线,用力拔掉。 经过这么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荣甜原本紧绷的神经在强烈的情绪之下,已经无法再承受,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一头倒在床上,她觉得脑袋很沉,摸索到被子,她裹住自己,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南平的气候明显和中海不同,空气里的湿度很大,到了早上五点多的时候,荣甜觉得身上有些凉,那种凉是湿漉漉的,还带着一点草木的阴冷。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翻了个身,一只手习惯性地往旁边摸。 如果是以前,她摸到身边的男人,就会自觉地凑过去,贴着他取暖。 但此刻,摸了半天,依旧是凉冰冰的床,荣甜一惊,顿时清醒过来了。 她坐起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笃笃。”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荣甜立即警觉起来,抱紧被子,颤声道:“谁?” 顾墨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边早上很潮湿,我找到一个除湿器。” 她马上说不用了。 他疑惑:“你不觉得很潮吗?我睡着睡着,还以为自己尿床了。” 荣甜顿时羞愤难忍:“你有病!我不要!你别站在我的门口!” 她的拒绝似乎起到了作用,门口很快安静下来,他应该是走了。 被顾墨存这么一打扰,荣甜完全没有了睡意,她索性起来,把衣服一件件地穿好,然后把门口的东西都撤掉,搬到一旁。 她走出去,发现他应该是已经打扫过客厅,那些东西都一样样地归整起来,至于他们今晚要穿的衣服,就挂在窗前,已经熨烫完毕。荣甜走近一些,伸手一摸,发现连她的晚礼服也缝好了,想来应该是顾墨存亲手缝的。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他似乎在讲电话。 荣甜一时兴起,立即把脚步放轻,一点点地向顾墨存的房间靠近,她恨不得竖起耳朵,想要听听他在说什么。 “……先不急着下手,对,拖一阵子,给他们弄点小麻烦……姓耿的吃了我那么大的一块肉,就算他现在想吐出来,也不可能了……你留意一下,他身边有个叫赵明……” 顾墨存的声音很低,荣甜听不太清楚,只好不停地把耳朵贴近房门。 她听得专注,半个身体都靠向房门,并没有留意到,顾墨存的声音似乎稍微变大了。 “啊!” 倚靠的东西忽然消失,荣甜不察,顿时向前栽倒。 顾墨存一手拉着房门的把手,一手握着手机,显然是察觉到有人在门口偷听,所以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一边讲电话,一边拉开了房门。 荣甜扑倒在地,双手撑在地板上,愤愤地抬起头,瞪着他。 他收起手机,一扯嘴角:“偷听别人讲电话,有意思吗?” 她狠狠地咬牙:“有意思啊,当然有意思。” 顾墨存一挑眉头:“真的吗?那我可要试一试。” 说完,他重新拿起手机,直接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放到荣甜的耳边,接着便一把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甩到床上去! 荣甜大惊,她试着爬起来,然后又被他从身后固定住,呈现出一种类似于狗爬的姿势。 她觉得无比屈辱,刚要挣扎,忽然听见手机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 荣甜浑身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疯子,变态,竟然把电话打给了宠天戈! 顾墨存故意把手机就放在床上,还开了免提,一只手不忘捂住荣甜的嘴,另一只手开始去摸她身体的敏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