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相思起》 2.第2章 十里桃花 昆仑山下,十里桃林,芳草翠如绿茵,连到遥远的天际。 天空一碧如洗,桃林下流水淙淙,清澈的溪水轻盈地流过玉石铺就的河床,一群银色的小鱼在水中游弋。阳光照在水面上,泛着玉色的光泽,这水,流出昆仑丘后,便是蜿蜒曲折的弱水(注)。 (注:《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昆仑之丘下有弱水之渊。”) 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子静静坐在一株桃树下,仰头透过那稀疏的枝桠望着碧空,漆黑的眸子漾出一股灵气,明眸皓齿,肤如凝脂。 清风拂过,飞片片,落在女子的发上、额上、肩上,染了一身的桃香,沁人心脾。 桃林边上出现一抹暗红色的俏丽身影,伴随着轻快的步子,一阵温柔低缓的叫唤声在桃林中响起:“璎儿——璎儿——” 那声音虽是压低了,可仍听得出夹杂着一丝焦灼。 桃树下的女子闻声而动,脸上瞬即绽出一抹微笑,站起身来轻轻一跃,跳到一株百年老桃树上,朝那俏丽姑娘挥手喊道:“离朱姐姐——这里这里——” 离朱疾步跑了过来,两颊红扑扑的,轻喘着气儿,娇声“埋怨”道:“不是说在弱水之滨等我的吗?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苏璎轻快地从桃树上跳了下来,绝美的容颜上浮出一抹娇俏的笑:“好姐姐,我怕在弱水之滨会被哥哥找到,所以就跑到桃林里躲起来了!” 瞧她眼中那得意的神色,竟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要知道,这大小姐可是在离家出走呢! 虽然离家出走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可是也不带这么得意的好吗?好歹也要做一做样子,装出一副漂泊无依、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嘛…… 离朱没好气地看了苏璎一眼,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哎,她这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啊!可是,为何明知不能这般纵容她,可每次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哀哀地望着自己时,她就忍不住要心软? “喏——你的东西——” 将手中的包袱递给苏璎后,离朱再次深深地自责了一番,然后暗暗在心里赌咒发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欢欢喜喜地接过那蓝布小包裹,苏璎却仍不放心,忍不住又凑上前去眨巴着晶亮的眸子问:“我的灵蓝美玉——可没忘记吧?” “放心吧!当然没忘!” 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她的灵蓝美玉好吗?谁不知道这灵蓝美玉是苏璎的命根子?只要没将这玉戴在身上,苏璎便坐立难安、寝食不宁。 据说,四海八荒的神仙们都知道昆仑丘的帝姬苏璎,不只是因为这尤物小小年纪便已美得不可方物,艳名远播,还因为她身上有个美丽的传说—— 传说她出生时口中含着一块灵蓝玉,这灵蓝玉极具灵气,滋阴壮阳,美容养颜,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宝物,男人若得到它便可灵力大增,练起功来事半功倍;女人若是得到它便可渐渐变成像苏璎一样的大美人,甚至美过苏璎十万八千倍,成为四海八荒第一美女。 3.第3章 灵蓝美玉 四海八荒的大神、上神们灵力高强,自然不稀罕苏璎的灵蓝美玉。 可是,“据说”(当然是据她阿娘说啦)下界有许多小神仙早已对这灵蓝美玉垂涎三尺,其中以钟馗的女儿钟灵为最,传闻钟灵每天揽镜自照,看着镜中自己那张丑到极致的脸就会掩面而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发誓一定要得到灵蓝美玉,拯救自己,顺带拯救全天下的丑女们。 若非听阿娘说起,苏璎都不知道自己的灵蓝玉竟是这么热门抢手的宝贝!正因如此,昨日她才肯乖乖地把灵蓝美玉交给阿娘保管,谁知今日要离家出走竟这么麻烦,还要央求离朱去帮她偷玉…… 呜呜,谁让她从小到大就戴着灵蓝美玉,片刻都离不得它?纵是要去逃亡,去浪迹天涯,她也要把她的宝贝带在身上! 苏璎伸手在包袱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那蓝光莹莹的美玉,兴奋地将灵蓝美玉握在手中,微微冰凉的温度通过手心传到心里,仿佛一股清泉流遍全身,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呜呜,好暖,好暖的感觉…… 我的灵蓝美玉,我的宝贝,我的命根子,么么哒! 将灵蓝美玉放在唇边狠狠地么了一口,然后郑重其事地戴好,胸口传来微凉的玉温,她心中才踏实起来,欢快地挎上包袱,高高兴兴地同离朱挥手道别:“离朱姐姐,我走了——再见——不要忘记告诉阿娘说我很伤心,再也不回来了啊——” “这回又是去哪里?” 哎,好歹得问清小帝姬的去处,这样凤王和凰后才不会担心,这也是她之所以愿意“助纣为虐”的原因之一,能得到小帝姬的信任,问清她的去处,总比不知她身在何处让人放心! 小帝姬才十八万六千岁,只不过是一只啼声脆脆的小凤凰,在凤王和凰后的宠爱下长大,未经历过大风大浪,不知道仙界艰险如人间险恶,若是在人间,她还只不过是个天真任性的小姑娘! “去章莪山啦——” 苏璎已经招了朵祥云坐到云端上,朝离朱笑得灿烂,甜美的笑靥如风中桃,灼灼其华。 也对,她三天两头高频率地“离家出走”,哪一次不是去章莪山?这小家伙,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昆仑丘和章莪山,都不曾去过其他地方! 和离朱挥手告别后,坐在云端一行千里,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于是她索性窝在云朵里打盹,一个盹打起来,竟已经到了章莪山。 章莪山上古木参天,一片葱茏,山顶云雾缭绕,似真似幻。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毕方鸟一族就住在章莪山上,这里是毕方鸟族的国土,世代如此,不曾更易。 四十万年前,苏璎的小姑姑嫁给了毕方鸟族的首领,成了毕方鸟族的王后,十万年后生下了一只小毕方鸟,也就是她的表哥卞羽。 五万年前,小姑姑和姑丈相携去四处云游,把章莪山交给卞羽表哥掌管,然后这对恩爱夫妻就乐得逍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正因为这里没有大人们时时叮咛、处处管束,所以苏璎才有事没事总喜欢“离家出走”一下,跑到章莪山里来为所欲为,哦不,是自由自在。 6.第6章 白帝少昊 细细一看,那童子她似乎认得,是长留山白帝少昊(注)身边的童子,因少昊帝君经常来这里找表哥下棋,所以她见过那个童子。 (注:《山海经·西次三经》记载,“长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 难道,是少昊帝君来了吗? 少昊帝君是东方的天神,平时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因长留山和章莪山离得近,所以才经常来找卞羽下棋。 他为人幽默,而且和蔼可亲,比卞羽表哥还要疼她,只要知道她在章莪山,来找卞羽下棋时就会给她带些好吃的糕点来,真是超有爱心的哦。 看到那童子,苏璎仿佛看到了一大盘美味可口的糕点,努力吞咽着泛滥的口水,“嗖”地一下瞬间移动到桃树下,正要开口问少昊帝君在哪里,却听到那童子说:“……帝君要陪客人,吩咐小的来告诉上神一声,帝君今日就不过来下棋了……” “不碍事!”卞羽挥了挥手中的折扇,笑得温文尔雅,“改日卞羽再去长留山拜访帝君,只是,不知来的是何方贵客?” 哎,少昊帝君不能来了……她的美味糕点也吃不到了…… 呜呜,和卞羽比起来,苏璎似乎更失落些,好像她才是被放鸽子的人似的。 “是北冥天境的玄冥帝君——”那童子毕恭毕敬地答道。 一听到“玄冥帝君”四个字,卞羽激动地站了起来,“啪”地一声收了手中的扇子,满目惊讶道:“真的——真的是玄冥帝君?” “确是!” 据说这玄冥帝君自入主北冥天境当了北方天神后就深居简出,几乎是足不出户,更不曾到其他地方串过门,因此,虽有传闻说他是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但却很少有人见过他的容颜。 “玄冥帝君为何、为何会来长留山?”天啊天啊,卞羽激动得语无伦次了,“不是传闻他、他从不到他处作客的吗?” “貌似是玄冥帝君的坐骑一时调皮,竟跑到长留山来,玄冥帝君寻它到此处,我们帝君邀他小住几天,因他二人向来交情不浅,所以玄冥帝君便答应了。” 如此说来,只要去长留山就、就可以看到传说中的玄冥帝君了? 一思及此,卞羽就两眼放光,恨不得立马就往长留山飞去,可是,若真这么冒失,只怕会吓到贵客吧? 嗯,还是等明日再去吧,反正玄冥帝君会在长留山小住几日。 那童子离去许久了,卞羽竟还沉浸在激动中不可自拔,摇着折扇兴奋地走来走去—— 七、八、九、十、十一…… 额,表哥都这般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了,到底还要走到什么时候?苏璎忍不住心中抱怨,她可是活生生的凤凰耶,他怎么可以当她不存在似的,在她面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晃得她头晕! “卞羽哥哥!”苏璎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玄冥帝君有那么厉害吗?怎么只听到他的大名,你就吓得坐立难安了?” 额——这不是吓得坐立难安,而是激动得手足无措了好嘛?! 7.第7章 玄冥帝君 卞羽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苏璎,一点都不介意耐心地向这个小表妹述说玄冥帝君当年的英勇事迹和光辉历史—— “你知道玄冥帝君的大名吗?他不仅是父神创世以来资历最为古老的上神之一,还是四海八荒第一俊颜,一百万年前,据说就是为了他,鬼族的鬼后和魔族的帝姬还打过一场恶战,所谓红颜祸水,用来形容他最为贴切不过!” 贴切个毛啦,红颜祸水说的是女人好吗?! 苏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很认真地问道:“说得这么玄乎,他可有比少昊帝君和我阿爹厉害?” 在她心目中,少昊帝君是最厉害的,其次是她阿爹,他和哥哥这一代的神仙,很多都是把少昊帝君封为偶像的,所以说嘛,这就是代沟啊,她根本就不知道卞羽表哥他们那个年纪的神仙崇拜的那个、那个玄冥帝君是何许人也! 只不过,好像是有听过“玄冥帝君”的名字好几次。 “那是自然!莫说是舅舅,纵是少昊帝君和他比起来,资历也浅了许多!玄冥帝君成为北方天地的时候,少昊帝君还是个小娃娃呢!” “有这么厉害吗?”苏璎还是有点不予置信,“那、那我为何很少听到玄冥帝君的大名?” “他向来低调,几乎是足不出户,而且,据说这几万年来他一直在研究什么聚魂术,好像是为了复活一个女子……” 这些事儿,他也是零零碎碎从其他神仙那里听来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既然长得那么帅,为何要足不出户?”苏璎拧着眉严重质疑玄冥帝君的长相,“莫不是丑得不敢见人吧?” 也不知是不是真因为长得潦草,所以故意足不出户,好搞些神秘的气息出来增加自己的人气?要知道,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八荒的众神们闲得慌,最喜欢探人隐私传播八卦呢! 估计,那个玄冥帝君就是抓准了众神们的这种八卦心理…… “这个嘛——我也很想知道玄冥帝君是何模样……” 难道真比他卞羽还要帅?那可真是世间少有了,呵呵,要知道,他自认为帅得倾国倾城,四海八荒都找不出几个比他帅的神仙来,嘿嘿,对自己的样貌嘛,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汗,也不知道这只毕方鸟哪里来这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自信?书氏说,不是我给的……) 一听说卞羽哥哥也很想知道玄冥帝君的长相,苏璎精灵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立即踊跃地提议:“那要不——咱们去长留山拜访一下少昊帝君?” 虽然认识少昊帝君许久了,可她还从没去过长留山呢,正好趁机去长留山游玩游玩! 太好了!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惜,今天还不是时候……”卞羽不无遗憾地说道,“你想吧,玄冥帝君千里迢迢从北冥天境赶来,今日才住下,我们岂可冒昧前去打扰?他生性冷淡,不好交际,若是惹得他厌烦一走了之,只怕少昊帝君要怪我们了。” 好像也是哦…… “那要不,咱明日再去?” 8.第8章 白鹿入梦 “我看成!”卞羽立马眉开眼笑,抚掌道,“我这就去给少昊帝君写张拜帖!” 于是去书房铺开笔墨纸砚,刷刷写好了拜帖,然后着人送到长留山去,只等着少昊帝君回帖了。 一看窗外,已是午后,阳光依然晴好,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漫长的下午?卞羽提议去山顶的卓冷湖钓鱼,苏璎立马举手表示赞同,于是兄妹俩便拿了钓具往卓冷湖边去。 来到卓冷湖边,卞羽寻了一处荫凉的地方安放好钓竿,便拿出一卷佛经来闲闲地翻着,偶尔抬头看看湖面。阳光透过树梢零零碎碎地落在他身上,似披了一件金缕玉衣一般,煞是好看。 哎呦喂,又开始孜孜不倦埋头苦学了,只要手中有书,卞羽表哥眼中便再也容不得其他,更甭说陪她聊天了,这着实恼人! 于是,苏璎百无聊赖地蹲在卞羽身边,起先还安安静静的,不一会儿便受不了这寂静,故意没话找话絮絮叨叨地“拉家常”,半晌,卞羽终于把持不住,将手中的书合上,拧眉道:“你可不可以安静点?!” “不可以……”她据实以告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嘟着小嘴,一副小可怜样。 卞羽额上三条黑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可不可以自己到旁边去玩你的一身凤凰毛?!” “可以!” 嘿嘿,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这回可是你自己叫我去玩的,等下你可不要怪我到处乱跑…… 呼了一口气,她终于奸计得逞欢欢喜喜地跑到旁边去自娱自乐,采了一大堆粉黄色的野,吃了好几颗果子,七拐八拐地随便乱走,不知不觉转到一处草地上。 这草地被一片森林包围着,几万年前也许是个浅湖,如今湖面干涸,渐渐就长成一片草地了,草地上开着姹紫嫣红的小野,漂亮极了。 哇哦,她怎么不知道章莪山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像发现了一个宝藏似的,她心情大好地扑在草地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惬意地晒着太阳。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晒得她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做了个梦,如真似幻。 一头浑身雪白的鹿慢悠悠地走进她的梦境,哦不,应该说是走进这片草坪。起先,那白鹿只是在远处安静地盘桓,一双漆黑的眸子怯怯地望着她,半晌,它漂亮的眸子渐渐深沉起来,流淌着一丝欢喜。 是的,是欢喜,她没看错,虽然是做梦,然而她却看得很清晰,那白鹿的眼中有一丝欢喜。 似乎受到了鼓舞似的,那白鹿慢慢走到苏璎身边,在她身边绕了三四圈,然后在她身旁停下脚步。它低下头,凑过脑袋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在梦里,她很清晰地感受到那头白鹿鼻端传来的青草气息,她忽然担忧起来,心想这白鹿不会是吃荤的,还凑巧就喜欢吃凤凰吧? 快点醒啊,快点醒啊……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叫着,意识终于渐渐转醒,可眼睛就是睁不开,眼皮沉得仿佛被施了法似的,身边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好像真的有谁在她身边,然后,一张冒着热气的大嘴在她的胸口拱着,拱着…… 9.第9章 何处可寻 呜呜,天啊,天啊,好像不是在做梦耶,真的是有一头白鹿哇!一头白鹿在“轻薄”她! 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一头浑身雪白的鹿,额,可是好像和她以往见过的白鹿不同,这白鹿头上竟有四个角!而且,这白鹿口中还衔着一块蓝莹莹的美玉。 不对,那蓝色的玉,怎么和她的灵蓝美玉那么像? 她懵懵地伸手往胸口摸了摸,天啊,她的灵蓝美玉没了!没了!没了! 她“呼”地站起身来,疾步迈到白鹿面前,伸手就要夺它口中的灵蓝美玉,可那白鹿却轻巧地一跃,跳到一丈开外,一双澄澈晶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有一丝……得意? 呼——呼—— 真是气死了,连一头小鹿都敢欺负她! 她板起一张俏脸,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声恶气道:“我警告你哦,我不是凤凰,我可是一头凶猛的母老虎,嗷——你若不赶紧把那蓝玉还给我,我立马就吃了你!” 谁知,那白鹿竟听不懂她的话,只睁着一双无知无辜又无畏的眸子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忽然转身往树林奔去。 “别跑——别跑——” 看到那白鹿跑了,苏璎立马慌了神,拎起裙子飞快地追了过去。白鹿跑得很快很快,她便也不顾一切地飞奔,呜呜,我的灵蓝美玉,我的命根子,怎么可以丢了呢? 没有它,我就活不下去了…… 也不知追了多久,每次眼看着快要追上了,可那白鹿却又加快脚步飞奔,任她如何努力都赶不上。 追出了好远好远,那白鹿终于在一处精致的房舍前停了下来。一面雪白的院墙如一卷长轴般在眼前伸展开来,直伸到林深不知处。看起来这房舍占地极广,不用猜都知道里面的人一定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上神。 不过,她才不管这是哪个上神的住处呢,如今当务之急是要从那白鹿口中拿到她的灵蓝美玉!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白鹿,只等顺过气儿来再对那白鹿“好言相劝”,决定要智取,先同它好好商量商量,谁知,还未等她喘过气来,那白鹿便轻轻一跃,跳过高高的院墙。 然后,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 她差点没背过气去,也顾不得细看那院墙有多高,轻轻一跃就要去追那白鹿,谁知,目测失准,她闭月羞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绝世仅有的脸蛋直接撞到雪白的墙上…… 哇唔,痛死了!伸手摸了摸,幸好眼睛还在,鼻子还在,牙齿还在,可是、可是鼻子却被撞得肿起来了…… 于是,她边揉着鼻子边又赶紧去跳墙,这次终于不出意外,越过院墙,双脚稳稳落地。可是,可是这是一处园,哪里还看得见那白鹿的身影! 额,难道她这是在擅闯民宅吗?哦不,不是“民宅”,是某个上神的后园。若是像上次不小心闯进某个美女的浴室一样被发现,再告到卞羽哥哥那里去,那她至少要被念叨上十天半月,额,想想就恐怖! 11.第11章 似曾相识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诱人,只知道那个白衣银发的男子实在是太可恶太可恶啦! 枉费他长得那么帅,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竟然可以冰冷无情地站在亭子里,冷眼旁观,任她在湖里扑腾却不对她施一施援手,真是、真是太过分啦! 难道,他爹娘就没有教过他什么是助人为乐?他的师长就没有教过他什么是见义勇为?这么没有风度的男人,真是人神共愤、令人发指! 于是,苏璎提着湿漉漉的裙子,气呼呼地走到他面前,本想指着他的鼻子声泪俱下地控诉他没有一点道德感和责任心,可是,看到那无比俊美的脸庞时,心里的怒气飞流直下三千尺—— 果然,这是个看脸的时代! 看到这么帅的脸,纵是百炼钢也会化成绕指柔,于是,略一迟疑,她伸出去的手没有使出直指他鼻子的“一阳指”,而是摊开来,仿佛在讨要什么东西似的,娇声喝道:“拿来!” 白衣男子原本意味深长的眼神渐渐澄明,似乎终于明白过来这女孩子是在厉声“呵斥”自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冰冷,声音亦是冷冷的:“什么?”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仿佛从她内心深处某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直直击中她的耳朵,让她的心微微一抖—— 这声音,那么熟悉,似曾相识…… 好吧,她承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将她迷得神魂颠倒、让她不可自拔的帅哥,可是,再怎么帅,她也不能老是要自作多情地觉得和人家似曾相识缘定三生,觉得人家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如意郎君吧? 额,还是赶紧清醒清醒,不能再犯痴了,要不然她的命根子灵蓝美玉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你这孽畜,还不赶快把我的灵蓝美玉交出来!” 她努力皱起眉,努力撅起小嘴,努力做出一副“我很生气,你最好乖乖交出灵蓝美玉,否则后果自负”的表情。 什么?孽畜?! “什么美玉?!”他俊眉微蹙,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姑娘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本姑娘怎么会认错人?!”娇美的小脸上闪着自信的光辉,说起话来也声如洪钟了,“你跑到这院子里后发现无路可逃,所以就变成帅哥企图迷惑我,你以为我会傻傻地被你迷惑吗?” 他确信,这小姑娘,一定是认错人了! 以他的性子,若是碰到这样胡搅蛮缠的姑娘,早就横眉冷对一走了之了,可是,眼前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从前那些居心叵测,欲意对他“图谋不轨”的女人。 她还这么小,粉嫩的脸颊,晶亮的眸子,澄澈的眸底没有一丝杂念,似乎晨曦中初绽的一朵粉荷,不染尘埃,未经风霜,我见犹怜。 可是,这个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方才怎么会叫他孽、孽畜?! 他素来是个耐不住性子的神,而今日,他竟然耐住了性子,眼神是习以为常的冰冷,只是声音柔和了许多:“本君是神,并非孽畜,姑娘一定是弄错了……” 12.第12章 夫诸神兽 苏璎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有点怀疑也许可能大概是她真、真的弄错了? “你……不是那头白鹿变的吗?” 她的声音娇娇弱弱的,也不知道方才那胸有成竹、声如洪钟的气势哪里去了? 白鹿? 他忽然明白了,想起方才他似乎捕捉到夫诸(注)飞快掠过的身影,也许,那夫诸又闯了什么祸?可是,他的夫诸一向乖巧伶俐,正因如此他才会选它为坐骑,八十几百万年来不曾换过,也算是渡它一劫,助它修行。 (注:夫诸,据《山海经·中山经》载,“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嗯,一定是夫诸惹出来的事儿! 要知道,夫诸长了一副白鹿的样子,只不过头上不是两个角,而是四个角!也难怪这小姑娘会把夫诸认为白鹿,一直以来,将他的夫诸说成是白鹿的无知之辈还着实不少,比如那白帝少昊,真是不学无术啊不学无术…… 也许,就因为他一头银发又一袭白衣,所以,这小姑娘便认定了他就是夫诸所化?一思及此,他不禁哑然失笑…… 一抹极淡极淡的微笑从他唇边浮现,虽然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然而,她还是怔住了,这如寒冬腊月般冰冷的帅哥竟然还会、还会笑? 而且,笑起来还这么好看,简直是“笑死人不偿命”嘛! 好吧,方才他才觉得眼前这小女孩情窦未开,纯真而澄澈,谁知,转眼间她就色迷心窍,如天下间所有的女子一般,露出一副被他“惊艳”到的表情了。 果然,女人都是一样的…… 不知为何,眼前竟然浮现鬼后魏宛妖魅而邪恶的笑,心中一阵厌恶,顺带着觉得眼前这个怔怔地瞅着他的女孩子也不甚可爱了! “姑娘说的白鹿,可是头上有四个角?” 额,好像有人在同我说话……是谁在同我说话……眼前一片耀眼的光芒,我看不清楚啊…… 凌厉的眼神如冰刀霜剑一般剜了过来,她才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哇唔,怎么又莫名其妙地犯痴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鸟儿,怎么突然这么变态了?难道,是方才摔湖里摔傻了? “对对对!”她终于明白过来是这白衣男子在同自己说话,于是不住地点头道,“那白鹿头上就是四个角!” 咦,这俊得一塌糊涂的美男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白衣男子不疾不徐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雕的短笛,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一阵清脆悦耳的笛声在空中弥漫开来,时高时低,时缓时急,歌不成歌,曲不成曲。 然而,却也挺好听的! 虽不知这白衣男子为何突然吹起短笛来,可是有个帅哥愿意给他表演玉笛独奏,她还是很乐意听的,可是,正听得有点入迷,那笛声却戛然而止。她心中不无遗憾,待要问他为何不愿意吹了,猛然看到眼前站着一头白鹿。 哇,白鹿啊,这不是方才那头浑身雪白闪闪发亮的白鹿嘛?! 难道,这白鹿是被白衣男子的玉笛声召来的?然而,此时她哪里还顾得及问这些?只要这白鹿出现,她的宝贝灵蓝美玉就有着落了! 13.第13章 含玉而生 一看到白鹿,苏璎就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搂住它,差点没热泪盈眶地亲它的臭嘴了。然而,只激动了片刻,她忽又猛然抱住白鹿的头,试图掰开它紧闭的嘴,可惜掌握不好分寸似乎有点力道过猛了…… 看到她这般虐待动物,白衣男子着实不忍心让自己的夫诸受这般惨无人道的摧残,于是走上前去厉声喝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璎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白衣男子会骤然动怒,不觉住了手,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委委屈屈道:“它、它偷了我的灵蓝美玉……就衔在它的嘴里……” 怎么被他这么一声厉喝吓得心惊胆战、畏畏缩缩了?明明做贼的是这头白鹿,怎么心虚的反倒是她?呜呜,这帅哥凶起来好可怕…… 他皱着眉,看着夫诸水灵灵的眸子殷殷地望着他,心中有一丝不信——他的夫诸,真的偷了人家的东西? 然而,摊开手来,夫诸乖乖地张开口,竟然真的吐出了一块蓝莹莹的美玉! 这么说,这畜生真的偷人家的东西了?! 他凌厉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夫诸的眸子,明摆着就是一种无声的责备,可是,夫诸莹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愧意,竟然还很殷切地望着他,竟像是在邀功一般! 他伸手刚要把那蓝玉还给苏璎,然而眸光落在手中的蓝玉上时,一道泠泠蓝光飘进他的眼眸。这蓝光,那么熟悉……幽幽的,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温暖又沁凉…… 这蓝玉的色泽和质地,怎么和二十万年前那颗凝碧珠,他遗失的那颗凝碧珠,那么像? 只不过,他的凝碧珠是颗浑圆光滑的珠子,而这蓝玉扁扁的,是块普通玉石的模样。 “我说的没错吧?它真的偷了我的灵蓝美玉!”苏璎努力仰起头来望着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伸手道,“喏——给我!” 他的凝碧珠,已经失落二十万年了……就在聚魂灯熄灭的那天,他的凝碧珠也不翼而飞……已经二十万年了…… 他怔了怔,内心深处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那疼痛结成密密麻麻的网,缚得他的心快要窒息,凝碧珠,凝碧珠…… 见他紧紧地握着她的灵蓝美玉,苏璎心中一慌,赶紧晃着她白皙的小手掌,催促道:“还给我啊——这是我的灵蓝美玉——” 这男人,不会是忽然起了贪念,要将她的灵蓝美玉据为己有吧?或许,是他指使这头白鹿去偷她的灵蓝美玉的?否则,此地距她方才打瞌睡的地方那么远,这白鹿怎会莫名跑到那里去? 额,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毕竟,这白鹿好像很听他的话…… 见他深邃的眸子“贪婪”地盯着灵蓝美玉看,苏璎急了,伸手便要去夺他手中的玉,谁知,他紧紧握着那玉,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瞬间便将那美玉掩到身后。 “这蓝玉是从哪里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眉头拧得很紧,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峻峭而凌厉,脸色亦严肃得可怕。 14.第14章 昔日旧友 苏璎怔了怔,心中竟有片刻的畏怯,随即又挺起胸脯理直气壮道:“这是我一出生就含在口中带来的玉,又不是偷的……” 你干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好像是我偷了你的玉似的,明明是你的白鹿偷了我的玉嘛,呜呜…… 一出生便含在口中? 十几万年前,四海八荒好像确有过这样的传闻,说是哪家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含着一块美玉…… 他深邃的眸子微微眯着,凝神开启了“天眼”,他的修行自然比这小丫头高出许多许多,因此一眼便看出她是只火红的凤凰。 “你是昆仑丘的凤凰?”他冷冷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淡淡地问道。 “咦,你是如何知晓的?!” 虽然不知他为何突然转了话题,可是,她还是颇觉讶异,眼前这人,怎么知道她是昆仑丘的凤凰? 他自然不会说他是北方帝君,这四海八荒,只有东、西、南、北四方帝君和天帝五个人有“天眼”,只要开启天眼,便可一眼看出四海八方任何神仙的原型,除非那个神仙修行极深,资格比他们还要老。 “你与凤王苏瑾琨是何关系?” 他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然而,只等着这小姑娘亲口回答。 “咦,你又是如何认识我爹爹的?!” 她睁着晶亮的眸子,益发觉得眼前这俊美男人神通广大,竟然都知道她是凤凰,还认识他爹爹…… 果然,她是苏瑾琨的女儿…… 他心中一凛,暮然泛起一丝难言的情绪,是酸涩?是怀念?是警惕?是苦涩?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莫名惆怅起来,然而,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在这四海八荒里,时光如一潭幽深的池水,悠悠地晃着,荡漾着一圈又一圈年轮的涟漪,然而,却也不见这池水有分毫的减少。对四海八荒的神仙们来说,时间就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谁都不会有“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的惆怅。 他们有的是用不完的时光,用来怀念,用来悔恨,用来一遍又一遍地翻阅一段往事,将每一个故人镌刻在脑海中,而苏瑾琨,在他脑海中如此清晰,曾经是他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 可如今,两人早已是形同陌路,也许,有几十万年没见了吧? “你真的是苏瑾琨的女儿?” 他的心瞬间柔软了许多,一双俊眸不再冷冽,而是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想从她身上找出昔日旧友的模样来——嗯,眼角眉梢确有三分相似,也许,这小姑娘像她母亲多一些! “你认识我爹爹吗?”苏璎好奇地问道。 “嗯!” 他轻轻点头,唇边有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他本是不喜言笑之人,如今,能有这一丝笑意,已属难得。 “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爹爹是豪爽之人,最喜欢约三两好友把盏言欢、举杯邀月,家里出入的人也多,因此,爹爹的朋友她都是见过的,可是,眼前这俊美的男子既自称是爹爹的朋友,她为何从来不曾见过? 15.第15章 画中女子 他的眸底泛起一丝淡淡的哀伤,轻笑道:“我和你爹爹,只不过是昔日旧友。” 如今,友情断绝,已许久未曾谋面…… “你既是我爹爹的旧友,就一定知道我是含着玉出生的啦!”她的表情欢快起来,笑盈盈地伸出小手来向他讨要,“喏,赶紧把我的灵蓝美玉还给我吧!” 要知道,这灵蓝美玉是她最珍爱的东西,片刻都不能分离的! 凝眸看着手中那色泽熟悉的蓝玉,心中虽有些微的不舍,然而,他还是伸手,将那蓝莹莹的玉放进她玉润的手掌之中。 她高兴地一把将灵蓝美玉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这才欢欢喜喜地将玉戴回身上,仰起头来欢快地说道:“谢啦!” 道过谢,她却定定地站在竹亭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澄澈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你是谁?你和我爹爹是如何认识的?” “……” “你去过我们昆仑丘吗?” “……” “你既是我爹爹的朋友,为何看起来却像我哥哥一般模样?” “……” 额,这男人,竟然径自走到桌案边坐下,轻轻拂去掉落在画上的桃瓣,低头凝视着他的画,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似的。 她好奇他画了些什么,于是了跟过去,站在他身边偷偷瞟着他的画。只见画中一个绝色女子,长发如瀑,衣袂飘飘,明亮的眸子,雪肌玉肤,出尘脱俗。 只是,这画中的女子为何看起来那般眼熟? 她拧着一对秀眉,歪着头苦苦思索了一番,终于恍然大悟,抚掌道:“哈!这画中的人我好似见过!” 他正拈起瓣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慢慢抬起头来望着她,眸底暗流汹涌,语气却是淡淡的:“哦?姑娘何时见过?” “嗯——”她想了想,终于将自己的记忆确定下来,“我在我爹爹的书房里见过一幅画,画的也是这个绝色美女!” 十万年前,她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娃,有一次溜到爹爹的书房里玩,竟从一处密格里找出了一副画,她好奇地展开来看了一会儿,那画中画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原以为爹爹不会发现,谁知,第二天爹爹就来审她,问她有没有去书房动过他的东西。爹爹向来最是疼她,从不舍得凶她半句的,可是那日,爹爹的脸色冷得可怕,虎着脸质问她的时候,她都听到他言语中愤怒的颤抖了。 原来,是她不小心将那画幅弄皱了,还在画上印了好几个脏兮兮的小指印,因此爹爹一看便知是她动过那副画。不知为何,虽只看过那两眼,然而画中女子绝色的容颜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记忆犹新。 因此,方才她一看这画中的女子,记忆深处那女子的样貌便渐渐浮现,与画中的女子重叠,那一刻,她确信,就是她了——这白衣男子画的女子,和爹爹书房里那幅画中的女子,是同一个人! “你爹爹他……也有一幅画?” 他眼中的深邃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惊讶,然而,那惊讶背后藏着一丝酸涩。 是的,是酸涩,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涩。 16.第16章 浅浅涟漪 虽然,画中的人儿早已灰飞烟灭,化成虚无,四海八荒里再也寻不到她的芳踪,更寻不到她的芳冢,徒留两个男人各自悲叹。 也许,因为共同的哀伤,因为都对夜心念念不忘,他和苏瑾琨本该同病相怜,然而,听到这小姑娘说她爹爹竟也还藏着夜心的画像时,他竟然还……吃醋? “嗯!”苏璎点了点头,随即又好奇起来,“这画中的漂亮仙子是谁?” 嘿嘿,她着实很想知道画中的女子是谁?为何爹爹会那般珍爱那幅画,甚至都不惜对她疾言厉色? 然而,这白衣银发的男子却不再言语,忽然安静得可怕,凉薄的唇紧抿着,眼神冰冷。 他低着头,神情郑重得仿佛在做一件极其神圣的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将那画卷起来,神情凝重,银色的头发在风中轻扬。 她不识趣地还想再问什么,然而,他已经站起身来,手中轻握着那画卷,步下台阶。 不知为何,看着他沉稳的脚步,她心中忽然极为不舍,觉得自己不能像方才进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不能让他从她视线里消失,好歹、好歹也要知道他的名字! 于是,她一个箭步跟了上去,像一只缠人的猫儿一般跟在他身边,仰起小脸笑吟吟问道:“敢问这位上神的大名?” 他既是爹爹的朋友,准是上神没错吧? “……” “方才那头白鹿是您养的吗?” 他既是爹爹的朋友,尊称人家“您”也准没错吧? “……” “这是您的家吗?以后我可以来这里玩吗?” 这样,我就可以经常见到他啦…… “可以。” 他终于停下脚步,在一株桃树边立住,转过身来,俊美的容颜在桃树下煜煜生辉。 哇,好俊的男子啊…… 苏璎看呆了,怔怔地望着他泠泠的眸子,心中一阵汹涌澎湃,口水差点没流下来:“太好了!那我可以和您的白鹿玩吗?” 说实话,这头白鹿虽然偷了她的灵蓝美玉,但还是很可爱的,像它的主人一般漂亮,她倒想时常来逗一逗它。 “当然——”他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促狭,“只要这白鹿愿意同你玩儿……” 这夫诸高傲的很,当初他亦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驯服它,若非因为跟在他身边可以让它的修行事半功倍,它也不愿意屈就于当他的坐骑。 “真的吗?那太好啦!”她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欢喜地跳了起来。 ——她不知道,此刻,他不只是入了她的眼,还入了她的心,如鸿雁走过雪地一般,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爪痕。 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过她因了欢喜而添了几分娇艳的脸庞,几十万年来波澜不惊的心竟微微动了动,泛起一丝浅浅的涟漪,这感觉,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方才她因一时“色迷心窍”而不小心掉进湖里,如今微风吹得身上的衣裳已经半干,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方又注意到她半湿的衣裳,俊眉微微一拧,淡淡道:“姑娘还是早点回去吧!” 17.第17章 情窦初开 “哦——”她乖乖地朝他挥了挥手,然而,他早已转身离开,只留一袭白色的身影,深深地镌刻在她的脑中。 她若有所失,定定地站在桃树下呆了半晌,直到阳光透过桃树的枝桠斜斜地照进她的眼中,才惊觉他已离去很久很久,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淡淡愁绪在心头萦绕不去…… 这男人,为何会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她过目难忘,让她不知不觉沦陷了半颗芳心? 是的,她承认他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承认他气度非凡惊为天人,然而,她才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他一见钟情,也不愿意承认她的芳心早已沦陷,呵呵,她只愿承认自己沦陷了半颗芳心而已。 至多就半颗芳心…… 发了一会儿呆,她这才转身走到高高的围墙下,正准备像来时那般偷偷翻墙而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谁知,身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璎儿,你为何会在这里?” 她吓了一跳,骤然转过身去,一张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这、这不是少昊帝君嘛! “咦?少昊帝君,您为何会在这里?” 难道,他也是像她一样偷偷溜到人家的园里来看帅哥的吗?她怎么不知道少昊帝君竟有这种癖好? “这里是我家,我自然会在这里!” 少昊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想起卞羽从不曾带这丫头来过他的长留山,因此,她自然不知道这里是他的地盘! 咦,这里不是方才那银发男子的家吗?怎么也是少昊帝君的家?难道,银发男子和少昊帝君两人同住? “您是一个人住吗?” “那是自然——”少昊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谐趣道,“本帝君尚未婚配,不是独住,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那方才那个银发男子——就是少昊帝君的客人! 叫什么来着? 对了!好像是传说中北方的天帝,玄冥帝君! 天啊,她看到卞羽表哥的偶像玄冥帝君了?她看到传说中的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了?原本,她还对卞羽表哥的激动样儿嗤之以鼻呢,谁知,百闻不如一见,这玄冥帝君果然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帅死人不偿命啊! 哦哦哦,太好了! 果然是“苏璎失玉,焉知非福”啊!竟然让她机缘巧合地见到那个据说很少抛头露面的四海八荒第一“宅男”…… 看苏璎脸上的表情马不停蹄地变换着,少昊忍不住泛起一丝担忧。方才,他是准备来这里找玄冥帝君下棋的,谁知没有看到玄冥帝君,却看到这小丫头站在围墙下“跃跃”一试,他觉得奇怪,便开口叫住了她。 可如今,见她的表情这么“不正常”,也不知是不是看到玄冥帝君了? 要知道,这四海八荒所有的神仙看到玄冥帝君,莫不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当年,为了他,魔族的帝姬灵筠和鬼族的鬼后魏宛,可是打了好大一场恶战。 见苏璎如今这副模样,定是见到玄冥帝君无疑了,只是,这丫头向来没心没肺的,难不成如今竟也情窦初开了? 18.第18章 不是扯谎 他心中了然,却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问道:“璎儿姑娘可是和你卞羽表哥一起来的?卞羽呢?” 啊,糟糕! 她跑出来这么久,卞羽表哥寻不到她,不骂死她才怪! 呜呜,若是卞羽表哥一气之下不再让她呆在章莪山,那么,她就要被赶回昆仑丘,迟早会被娘亲卖掉的…… 苏璎脑中“嗡嗡嗡”地响着,再也听不进少昊帝君在说些什么,胡乱挥了挥手同少昊帝君告别,“嗖”地一声跳出高墙,逃之夭夭,哦不,是十万火急地往章莪山赶去…… 来到章莪山顶的卓冷湖,果然寻不着卞羽表哥的身影,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差点没亮瞎她的眼。 湖边的柳树上钉着一张字条,是卞羽表哥的字迹——“闻说你要回昆仑丘去了,一路走好,恕不相送。” 呜呜,好含蓄委婉的逐客令啊…… 一路上忐忐忑忑的,好不容易来到卞羽表哥家门口,只见他已在院子里摆上了饭菜,一副随时准备开吃的架势。 她使劲咽了咽口水,抚着饿得瘪瘪的肚子,双腿不由自主地往饭桌边迈去,走到卞羽身边,声如蚊蚋地叫了一声:“卞羽表哥……” “咦?”卞羽抬起头来,俊眉微微一扬,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邪邪笑道,“你不是回昆仑丘去了吗?” “谁、谁说的!”她赶紧堆起笑脸来,装作极自然、极合情理的模样,不着痕迹地坐到椅子上,努力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 “哦?”卞羽挑眉道,“你既不喜欢待在我章莪山,何不早早回昆仑丘去?” “谁说我不喜欢章莪山了!”她赶紧信誓旦旦地表明她的一片忠心,“璎儿最喜欢章莪山,最喜欢和卞羽哥哥在一起了!” 吼吼,这里没有大人管束,可以让她为所欲为,她当然喜欢了! “既然喜欢呆在章莪山,为何把我的约法三章当成耳边风?” 他边说边拿起桌上的筷子狠狠地敲了下她的小脑袋,惹得她秀眉微蹙,嘟着小嘴道:“方才,我可不是到处乱跑!我本是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可是、可是一头白鹿偷了我的灵蓝美玉,我自然要去追回来!” “哦?白鹿?” 这章莪山是毕方鸟的地盘,他可从未听闻有谁见过白鹿,这丫头,扯谎也扯得太不靠谱了吧? 见卞羽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苏璎急了,慌忙将自己方才经历的事儿和盘托出。当然了,在少昊帝君的园里凑巧见到玄冥帝君的“重头戏”,自得说得更详细些——好让卞羽表哥羡慕一番嘛! 于是,苏璎劈里啪啦、叽里呱啦地说完之后,卞羽果然睁着一双俊眸,无比惊奇地道:“如此说来,你真的见到了玄冥帝君?!” “那是当然!”苏璎脸上泛着一丝得意,“我岂敢骗你?况且,我纵是要撒谎,也不敢把少昊帝君和玄冥帝君编进这谎言里吧?” 呜呜,说得也是…… 可是,为何这丫头就如此幸运,竟然见到了他的偶像玄冥帝君? 20.第20章 不遇仙踪 “你们这两只鸟儿,怎么这么早就来我这里聒噪?” 话音刚落,就见少昊帝君从里屋走了出来,松松地披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衣,一副睡意浓浓的模样,秀眉微蹙。 “嘿——”苏璎抚掌笑道,“那是,难道您没听说过,早起的鸟儿有茶喝吗?” “哦?”少昊在竹椅上落座,挑眉道,“敢情,你是循着我的茶香而来?” “正是!”苏璎不请自便地在竹椅上落座,盯着桌上正冒着热气的茶壶两眼放光,早已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这佛手茶,可是为我准备的?” “那是自然——知道你要来,我早早便为你准备下佛手茶了。” 少昊帝君宠溺地笑道,脸上的温和,仿若她的哥哥一般,边说边把刚烫过的白瓷杯子放在苏璎面前,抬手为她斟茶。 斟茶时恰好抬头,却看到卞羽正伸长了脖子往里屋张望,眼中是殷切的期望,少昊帝君忍不住打趣他道:“你这是在干吗?难道,你想从我这屋里找出个女人不成?” “啊——”卞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慌忙寻了把竹椅入座,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想看看玄冥帝君在不在……” “可惜,你来晚了。”少昊帝君端起白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茶,“玄冥帝君方才才走——” “什么?他、他走啦?” 猛一开口,苏璎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怎么会这么激动? 额,可能是因为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着实太帅了,她还没饱足眼福,想再看几眼,如今却走了,真是太可惜了…… 什么?走了?走了…… 卞羽的脸上是难言的失落,一双俊眸瞬间黯淡了下来,言语中是浓浓的追悔莫及:“哎,早知道昨日就该来了……” “玄冥帝君他老人家……为何这么早就走了?”苏璎凝眉问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帝君他老人家素来喜欢安静,许是昨日被你一番打扰,今日又掐指一算得知你还会再来打扰,所以早早就走了也未可知?”少昊帝君浅笑着揶揄道。 卞羽闻言,俊眉一拧一道凌厉的眼神横了过来,言下之意是:“都怪你这丫头,吓走了我的偶像!” 苏璎撅着小嘴委委屈屈道:“昨日在园里见到他时,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玄冥帝君……” 呜呜,她也是后来听少昊帝君说了才知道的好嘛! 若是知道那白衣银发的美男子就是传说中的玄冥帝君,她也不敢对他那般不敬,还唤他孽、孽畜…… 卞羽凝着脸,端起白瓷茶杯来不声不响地抿着茶,一对俊眉拧得紧紧的,苏璎见状,赶紧开口问道:“帝君您既然和玄冥帝君他老人家那么熟,那他还会来长留山吗?” “不会……”少昊帝君显然不明白苏璎的一番“好意”,或者是知道了苏璎的一番“好意”却乐得打击卞羽,“玄冥帝君他老人家不喜欢走亲窜友的,这十几万年才来也就来我过长留山这一次!” 果然,卞羽脸上的失望更浓了…… 21.第21章 败兴而归 “额……”苏璎不悦地偷偷横了少昊帝君一眼,继续安慰卞羽道,“没事,如果真的很想见到玄冥帝君的话,我们可以到北冥天境去求见帝君嘛!” “这可太难了!”少昊手执茶壶,闲闲地斟着茶,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玄冥帝君在北冥天境布下多种阵法,除非仙术极高之人,否则就会在阵中迷路,更甭说是闯进北冥天境去了!” 然后,卞羽失望的脸上泛起了失落,夹杂着一阵阵难过,真是撕心裂肺、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啊…… 苏璎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起身来,气呼呼地撅着小嘴,不悦地对少昊帝君说道:“少昊帝君说得这么玄乎,我偏就不信!我一定会让卞羽表哥见到玄冥帝君的!” 吼吼,说得这么容易,连我想见玄冥帝君一面都得选个天时地利人和的黄道吉日呢,何况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凤凰! 少昊但笑不语,闲闲地喝着茶,眼含深意地望着苏璎,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有何能耐,竟搅得玄冥帝君心不在焉?是的,这丫头是很美,可是和当年的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夜心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点…… 哎—— 想起夜心,少昊帝君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和玄冥帝君相识多年,自然知道当年玄冥和夜心的一段痴念,也知道苏璎的父亲苏瑾琨对夜心的一片深情,这三人之间的纠葛,当年亦是四海八荒众神仙们茶余饭后的一项谈资,足以写一出精彩的话本! 然而,五十万年前,随着夜心的灰飞烟灭,玄冥帝君伤心欲绝,把自己锁在碧波塔里三万年,出来后已是青丝褪尽,白发如雪。不久之后,他应天帝之命赴北冥天境任北方天神之职,然而,在北冥天境里,他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无欲无求,平淡如水。 可是昨日,纵使是他这般迟钝之人也从玄冥帝君脸上看出了一丝阳光,仿佛千年冰封的雪国出现的一丝阳光,有了一丝暖意,也许若干年后,皑皑雪地上会冒出一株碧如丝的绿芽,开出一朵绚丽的…… 细细一想,昨日玄冥帝君就是在后园里被这只凤凰鸟儿搅扰了,莫非是这没心没肺的鸟儿没大没小地冒犯了帝君,所以自从见了苏璎之后,帝君他老人家才会凝着一张脸,心神不宁? 嗯!也有这样的可能,若非如此,帝君他老人家既已答应他要在长留山小住几天,又岂会不守诺言,大清早就跑来同他告辞? ※※※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想来说的就是卞羽此时的心情吧? 一个时辰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一个时辰后,他却成了一只垂头丧气的毕方鸟,从长留山回来后,卞羽就像遭了一场大劫一般无精打采,怏怏不乐,不住地唉声叹气。 和卞羽的大起大落比起来,苏璎倒平静很多,虽说看不到那英俊非凡的四海八荒第一俊颜心中难免失落,然而好歹她昨日也机缘巧合地见过玄冥帝君了,和卞羽表哥比起来真是太幸运、太幸运啦!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22.第22章 白日春.梦 从小到大卞羽表哥便是她的学习楷模,每次爹爹训斥她时总要说上一句“看看你卞羽表哥……”,可如今,自己终于有赢过卞羽表哥的地方了(至少运气比他好嘛),因此,见不到帅哥的失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哪里比得上看到卞羽表哥唉声叹气时的欢乐? 然而,这幸灾乐祸的欢乐时光转瞬即逝,卞羽冷着一张脸到书房去了,还锁了书房的门不让她进去捣乱,于是,她只能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哎,也不知道卞羽表哥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小气? 以往,无论她如何调皮捣乱,闯出多大的祸来,卞羽表哥都只会责备她、批评她、教导她,可是从来都不会像今天这样不理她的,哎,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也学女孩子家耍小脾气,真是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坐在院子里胡思乱想,温暖的阳光在脸颊上慢慢地爬着,仿佛蒙了一匹光滑的丝绸,柔柔滑滑,舒服惬意,于是,她索性把房里的靠椅搬到院子里来,靠在上面好好享受她的日光浴。 温暖的阳光下,她微眯着眼,白皙的脸颊被阳光晒得白里透红,原本清醒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进入一种晕晕乎乎、似睡未睡的状态,迷迷糊糊之中,她做了一个美梦—— 梦境中也有这样温暖的阳光。 她坐在柔软的沙滩上,无垠的海水清澈蔚蓝,耳边的浪涛浅吟低唱,温柔的海水一下一下地涌来,轻抚她纤细的脚踝,极目四望,遥远的天际海天一色,天空万里无云。 风吹着她的长发四散飞扬,不知为何,她的心情似乎很凌乱,一颗心被谁捏住了一般,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快要窒息了。 在梦中,她也不知道自己难过些什么,只是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海天交接之处,直要流下泪来。 忽然,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从心中汨汨流出,随着血液一点一点遍布全身,仿佛她已经浸漫在这股巨大的悲伤之中千年万年,哀伤绵绵,不可自拔。 “璎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轻柔低缓,她不回头,似乎却已知道来者是谁,赌气地不肯回过头去。 身后的人轻轻地走到她身边,站定,他的气息被风吹到鼻端,淡淡的墨香,她嘟起小嘴,眼中含着泪水,倔强地别过头去,不让他的气息搅乱一池春水。 “璎儿——还在生我的气?”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了,我错了,我不该背着你去见那灵筠帝姬。” “那、那、那个魏宛呢?”她酸酸涩涩地问道。 “魏宛?我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声音听似解释,不如说是在求饶,“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那……夜心呢?”她记得这个名字的,就算是在梦里,她也记得这个名字,碧海青天夜夜心,夜心,可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呢! “夜心是谁?”他皱着眉,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喜欢的人只有你——苏璎。” 23.第23章 离朱姐姐 “此话当真?”她瞬间忘记心中的不快,渐渐欢喜起来,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那张绝世的俊颜,映在她晶亮的眸子里,那么清晰。 “当然!”他欢喜地看着他,举起手来信誓旦旦道,“我禺疆,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 咦?你不是玄冥帝君吗?怎么忽然自称“禺疆”了? 只微一疑惑,眼前白衣银发俊美无双的男子忽然变成一个玄衣黑发的男子了,只是眉眼依旧,唇边的温柔依旧,眼中的凌冽依旧…… 额,这黑发男子怎么长得和玄冥帝君如此相像?难道,这是年轻时候的玄冥帝君? 呵呵呵,命运真是待她不薄啊,竟然知道她喜欢玄冥帝君的容颜,赐给她一个长得这么像玄冥帝君的美男,而且还是个年轻鲜嫩的美男…… 她欢欢喜喜地走过去,挽起那男子的手:“禺疆哥哥,你发誓,你没骗我?” “我发誓!”那黑发美男微笑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禺疆这一辈子,只喜欢苏璎一人!” 听了那动人的誓言,她心中的小鹿忽然活蹦乱跳起来,一个劲儿地乱撞,害她也跟着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一把搂住他的腰:“禺疆哥哥,璎儿也喜欢你——璎儿这辈子只喜欢你……” “此生,我也只喜欢你——”一双大手轻轻地拢着她的肩,梦中,她那么清晰地感受到那手心传来的温度,暖暖的,满满地渗入她冰冷的心…… “璎儿——璎儿——” 好像有人在叫她?嗯,细细一听,似乎真的有人在叫她,不像是在做梦……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额,好像是离朱姐姐的声音! 苏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阳光依然温暖,照得她睁不开眼睛来,微眯着眼,眼前站着的人果然是离朱姐姐! 呜呜,好姐姐,为何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坏了她的好梦了…… 好梦?天啊!她为何会做这种奇奇怪怪的“好梦”? 她、她竟然梦到了玄冥帝君,梦到了他俊美的容颜和温暖的怀抱,而且、而且还梦到他对她说“我喜欢你……” 天啊,真是太不知害臊了! 梦里,自己竟然搂着玄冥帝君的腰,大声地对他说“璎儿这辈子只喜欢你……”虽然是在做梦,可是,这梦也做得太离谱了吧?! 天啊,天啊…… 她的脸骤然发烫,爬满了绯红的云霞,双颊如火焰一样燃烧起来,一张脸红彤彤的,呜呜,真是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璎儿,你这是怎么了?”看到她的脸红得厉害,离朱忍不住担心地问道。这丫头,莫不是生病了吧? “啊——没什么、没什么……”她慌忙伸手捂住脸颊,呀,滚烫滚烫的,都可以烙煎饼了!若是让离朱姐姐知道她竟然做“这种梦”,那就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努力镇定下来,堆起笑容来若无其事道:“额,可能是晒太阳晒得太久了……离朱姐姐你也知道的,我最喜欢晒太阳了……刚才躺着晒太阳,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脸就一直晒着啦……” 24.第24章 丰盛晚餐 “没事就好!”离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颈侧,这才放下心来,柔声道,“太阳也快下山了,还是进屋去吧,可不要着凉了才好!” “离朱姐姐怎么会来章莪山?” 苏璎欢喜地挽着离朱的手往屋里走,终于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可是,心中难免担忧,莫非、莫非离朱姐姐是奉爹爹之命来揪她回去的? “凰后吩咐我来给你送些衣裳和首饰,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听话。” 原来如此! 苏璎终于放下心来,赶紧巧笑倩兮地“汇报”情况:“放心吧,我自然是有乖乖听卞羽表哥的话,卞羽表哥让我往东,我就不敢往西——” “昨日,是谁不听我的话自个儿跑去长留山的?” 只见,卞羽冷着脸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离朱时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这才继续冷声道,“劳烦离朱仙子赶紧把你们家帝姬带走吧,不要让她留在章莪山祸害我了……” “我哪有?”苏璎不悦了,赶紧辩道,“昨日明明是玄冥帝君的白鹿偷了我的灵蓝美玉……” “什么?”一听说灵蓝美玉被偷,离朱甚是紧张地看着苏璎,“你、你的玉被偷了?” “没有!”苏璎赶紧伸手将玉掏出来给离朱看,“起初确是被那白鹿给偷了,不过幸好我又找回来了。” 天!真是吓死人了!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离朱抚了抚胸口,叮嘱道:“你可要好好保管这灵蓝美玉!要知道,它是你的命根子,若是丢了,凤王定不会轻饶你。” 这是苏璎帝姬出生时就含在口中的美玉,自然是她的命根子,而凤王也对这美玉爱不释手,也不知道是因了这灵蓝美玉才会那么疼爱帝姬,还是因为疼爱帝姬才会喜欢那灵蓝美玉? “璎儿自然知道!” 苏璎很慎重地点点头,这才将那玉塞进衣服里藏好,然而,想起昨日,玄冥帝君温润如玉的手曾握过这灵蓝美玉,她的心忽然一阵悸动,仿佛这玉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暖暖的,熨帖着她的肌肤…… 额,怎么又想起他了? 她赶紧摇了摇头,只想将他的容颜从脑中驱赶出去,不让他冰冷的脸庞占据她的心房。 呜呜呜,她怎么可以被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怎么可以这么不知害臊地想男人?还、还做白日春/梦…… 幸好,离朱根本就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两人手挽手往苏璎房中去。 将衣服和首饰放下,顺便帮她收拾了一下屋子,离朱便要回昆仑丘去了,临走前叮嘱苏璎要乖乖呆在章莪山,不准闯祸,不准到处晃荡。 苏璎将离朱送到门外,两人话别了几句,离朱招了朵祥云便要离开,瑶碧姑姑恰从后院里出来,开口挽留她道:“离朱仙子不吃完晚饭再走吗?” “不了——”离朱笑着婉拒道,“离朱还要赶回去复命呢,只怕凰后担心着璎儿。” “可是、可是——”可是,她家主人方才已经兴冲冲地跑来吩咐她做一大桌丰盛的晚餐了…… 25.第25章 冥冥之中 “下次吧——”离朱美眸一转,不着痕迹地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浅浅笑道,“今天天气不甚晴朗,云行得慢,路上会耽搁些时间,只怕回去晚了,待下次天气晴好时再留下来尝尝姑姑您的手艺。” 额,那好吧,她倒是无所谓,可是,只怕“某人”要失望了…… 于是,一大桌丰盛的晚餐成了苏璎的福利,当她心怒放地大快朵颐的时候,“某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吃光离朱最喜欢的松鼠鱼、离朱最喜欢的炒香菇、离朱最喜欢的青豆…… 对着一大桌美食吃得不亦乐乎,却忽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自己,苏璎终于停下筷子抬起头来,却看到—— 白衣银发的玄冥帝君坐在她的对面,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眼神是惯常的冰冷。 额,她没看错,坐在她对面的人忽然变成了玄冥帝君,玄冥帝君手中的玉筷子正夹起一块肉,慢慢地往她的碗里伸过来…… 呵呵,好俊美的男子啊,是玄冥帝君!玄冥帝君正为她夹菜呢! “啪”地一声脆响,一双玉筷子伸了过来,重重地敲了一下她停在半空中的筷子,将她从幻象中惊醒——额,怎么、怎么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不是玄冥帝君,而是卞羽表哥?! “你是不是中邪啦?”卞羽皱眉道,“为何神情恍惚地看着我,还痴痴地傻笑?” 什么?傻笑? 她……有吗? 天啊,她这是怎么啦?白日做梦梦到玄冥帝君也就算了,怎么连吃顿饭都能把卞羽表哥看成玄冥帝君?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被迷得神魂颠倒神志不清”? 原来,她……竟是这如此不知害臊的女孩子吗? 哎—— 苏璎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忽然没有了方才那份美好的食欲,很忧伤地望着卞羽。 “璎儿?”看到她莫名地唉声叹气,卞羽倒真的担忧起来了,“难不成,你真的中邪了?” “没有——”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可能是得了失心疯了……” 卞羽:“……” 不过细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丫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得失心疯…… 吃完晚饭回到房中,苏璎依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上唉声叹气,脑中却一直晃着玄冥帝君白色的身影,那张绝世的俊颜啊,纵使冰冷如寒冬,却依然可以让人魂牵梦萦?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呜呜,她承认玄冥帝君是很帅,她爱看美男之心也情有可原,自从昨日见到玄冥帝君之后,她确实是犯了一会儿痴,可到方才为止还算是正常的,起码没有影响到日常生活嘛! 可是,自从做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后,她的脑中就总是要浮现出玄冥帝君的身影,总是要想到他冷冽的眼神,那个梦,好像是冥冥之中的一个暗示,暗示着她和玄冥帝君有一段“难以言喻的缘分”。 26.第26章 一见相思 可是,苏璎啊苏璎,你确定那个梦真的是一个暗示吗?你确定不是你单相思喜欢上人家吗?你确定不是你内心深处希望和人家有一段“难以言喻的缘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吗? 哎,烦死啦烦死啦…… 脑中如乱麻一般纠结,搅得她心烦意乱的,于是干脆坐在床上打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努力想将那个幽灵一般的玄冥帝君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可是,可是那俊美的容颜却似镌刻在她脑中一般,无论如何努力都挥之不去! 呜呜,她到底是怎么啦?到底是怎么啦?为何会这般失魂落魄、若有所失?为何会为一个男子夜不成眠、辗转难寐?为何心中会忽然泛起一股莫名的哀伤,将眼眸胀得满满? 一见相思起,一念不成眠。 似乎所有的企图忘记都是徒劳,于是,索性无力地跌躺在床上,任脑中的白衣男子尽情折腾,折腾她的脑袋,折腾她的神思,折腾她的心…… 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此刻正挂在她的脖子上、贴在她的心窝里的灵蓝美玉,忍不住解了下来细细地把玩,轻轻地抚摸着它光滑的表面,仿佛那上面真的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仿佛透过它就可以触摸到他冰冷的指尖。 忽然,一道蓝光亮了起来,那蓝光虽然不刺眼,却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来细细一看,嗯,她没有看错,方才确实闪过一道蓝光,那蓝莹莹的光,来自她手中的灵蓝美玉—— 她没有看错! 明亮的烛光下,苏璎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灵蓝美玉,轻轻地抚摸着它细微的纹理,这块玉她戴了十八万六千多年,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闭着眼睛都可以描摹出它的形状和纹理,方圆五里之内都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因此,她绝对不可能看错! 而如今,她的灵蓝美玉竟然起了细微的变化,变得更加莹润、更加漂亮、更加蓝了,握在手中还多了一份若有似无的重量。 然而,这些日子来她一直都将灵蓝美玉随身戴着,除了昨日被那白鹿偷去,后来又经过玄冥帝君的手,这灵蓝美玉根本就不曾离开过她片刻! 如此说来,问题就出在那里?嗯,她的灵蓝美玉莫不是就是在此时被人做了手脚? 想起昨日,玄冥帝君拿着灵蓝美玉的时候竟然有片刻的失神,而且还将它紧紧握在手中挺久,也许、也许他是在施什么术法?否则……这灵蓝美玉今日为何会忽然起了变化?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疾步跑到灯前,将那灵蓝美玉放在烛光下又细细地看了许久,进一步肯定——她的灵蓝美玉变得不一样了,确实被人做了手脚! 天啊…… 她忍不住抚额长叹一声,也不知是欢喜还是生气,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何她会做那样奇怪的梦,明白眼前为何会突然出现玄冥帝君的幻影,明白玄冥帝君的身影为何会一直在她的脑中萦绕不去,明白她为何忍不住就是要想玄冥帝君…… 27.第27章 思无崖边 都是因为帝君给她的灵蓝美玉施了什么迷魂术,所以她才会失魂落魄,变得极其不正常!要知道,这灵蓝美玉是她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的精魂! 呜呜,原来自己的失常不是因为不知害臊,而是被人使了迷魂术了…… 她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一阵夜风从窗户进来,吹得烛光摇摇晃晃,柔和的光线在她娇美的脸庞上跳跃,明明灭灭。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灵蓝美玉,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惆怅,可是却也渐渐释然—— 呵呵,原来,我不是变态……我是被人使了迷魂术才会这样失魂落魄……这玄冥帝君真是太、太坏了…… 嗯嗯,明天我就去北冥天境找他,让他解开灵蓝美玉上施的法术,还我一片安宁…… 如此一想,忽然就再也不心烦意乱了,赶紧欢欢喜喜地爬到床上去,闭上眼睛努力睡觉,虽然眼前仍然会浮现出那白衣银发的身影,可是此时她再也不觉烦乱,因为,如今她已经有了“充足的理由”对那白色的身影横眉,可以理直气壮地拆穿他的“阴谋”了—— 哼,玄冥帝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的灵蓝美玉施了术法,我明天就去找你算账……明天…… 明天……我就可以见到他了…… 怀着对明天的巨大期待,苏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然而,睡了不久便又开始做梦,依然和玄冥帝君有关—— 梦中的玄冥帝君依旧是玄衣黑发的年轻男子,眼角眉梢藏着一丝青涩的笑意,手中一把晶莹剔透的玉笛。 她跟在他身后,在茫茫云海间穿梭,四周云海如无垠的雪地,头上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湛蓝的大海。 虽然是在做梦,可是她清醒地知道自己脚下的那片海是南海,而玄冥帝君和她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 哦,不,他不是玄冥帝君,他只是长得很像玄冥帝君而已,他的头发是黑色的,他也不是总穿白衣,他叫禺疆…… 穿过茫茫的云海,两人来到思无崖边,站在思无崖上,眼前是碧波荡漾的蓝海,澄澈得仿佛一块无比巨大的蓝水晶。 每次看到这块无比巨大的蓝水晶,她的心中都会涌起一丝极大的欢喜,她的南海,真是太漂亮、太漂亮了…… 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她回头,看到不远处那个叫做禺疆的男子正吹着手中玉笛,那笛声清脆悦耳,那么动听。一会儿,一头白鹿从附近的树林里跑了出来,睁着一双灵动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们。 看到那头白鹿,她甚是惊喜,兴奋地过去抱住白鹿的头,伸手理着它光滑的皮毛,问道:“禺疆哥哥,你怎么也可以召唤这头白鹿?!” 奇怪,这不是玄冥帝君的白鹿吗? 话音刚落,转过身去看向禺疆,然而,看到却是白衣银发的玄冥帝君,衣袂飘飘,清冽的眼神定定望着她,淡淡道:“这原本就是我的白鹿,也是你的白鹿。” 28.第28章 一场噩梦 “啊——”她怔怔的,不知眼前黑发的禺疆为何突然就变成白衣银发的玄冥帝君了,想了半晌才意识到,这一定是那迷魂术在作祟,于是秀眉微蹙,不悦道“你、你为何又跑到我的梦境里来了?!” “这并非梦境——”他银色的头发被温暖的海风吹得凌乱,宽大的袖子也鼓满了风,似随时都有可能被吹走的风筝,声音在风中变得断断续续,“你我……都活在……无望的真实之中……” 忽然,从思无崖底涌起一股巨大的风,将站在崖边的玄冥帝君卷了起来,裹挟着他白色的身影急速上升,然后又猛然跌入谷底…… “啊——” 她一声惊呼,醒了过来,醒了过来…… 原来,这是一场梦,她又梦到玄冥帝君了…… 真是、真是太可恶了! 玄冥帝君到底给她使了什么术法啊?以往她可是吃得香睡得稳的,向来很少做梦,可如今不但一直做梦,还一直要梦到他! 对她来说,这真是噩梦连连啊噩梦连连…… 她心中益发笃定是玄冥帝君对她的灵蓝美玉动了手脚,否则她不会变得如此反常,她的灵蓝美玉也不会变得如此反常。 起身看了一下窗外,天光微曦,太阳还没从东边升起,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她披衣而起,再无睡意,站在窗边望着东方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今日自己是要去北冥天境找玄冥帝君“算账”的。 于是赶紧穿戴整齐,给卞羽留了张纸条,然后来到院子里,念了个诀招来一朵祥云,跳上云端直奔北冥天境而去。 这北冥天境离章莪山可真是远,她在云端坐了足足一个时辰,还不知不觉打了一场瞌睡,可睁开眼来一看,竟然还没到。哎哎,看来只能努力欣赏沿途的风景了。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东方出现一片朝霞,绚烂之极,苏璎坐在云端,看到万丈霞光从云层中透出来,将一朵朵白云镶上了金边,真是绚丽夺目,美极了……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时才到北冥天境,如此算来,从章莪山到这里竟然足足飞了一个多时辰,还真是路漫漫兮其修远,她可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呢,长这么大,她也就在昆仑丘和章莪山之间晃荡…… 来到北冥天境,并没有想象中巍峨的天门和严阵以待的天兵天将,更甭提是琼楼玉宇和金阙玉阁了。 北冥天境只是漂浮在北海之上的一座仙山,终日在海面上浮动,云雾飘渺,站在远处就可以看到它若隐若现的山顶。 她坐在云端飞了好久,每每看到北冥天境就在眼前,可是飞啊飞啊却总不到,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山下,看到一座苔痕斑驳的山门,山门后是一段长长的石阶,直通山上。 那山门和石阶看似普通,和章莪山、长留山的山门石阶并无两样,可是她沿着石阶爬呀爬呀,爬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抬头一看,眼前赫然出现那个苔痕斑驳的山门,上门写着“北冥天境”四个大字。 她脸色一青,差点没背过气去! 29.第29章 北冥天境 精疲力尽地坐在山门下歇息,忽然想起少昊帝君的话,看来昨日在长留山,少昊帝君并非夸大其词吓唬人,玄冥帝君真的在北冥天境设了阵法,外人轻易闯不进去的。 呜呜,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打道回府吗? 她一大早就起床,费了好多功夫才飞到这里,让她这般无功折返,她才不甘心呢! 无论如何,她都要找玄冥帝君当面问个清楚,让他解开灵蓝美玉的术法,这样往后她才不会一直做噩梦,才能有安生的日子过! 休息了一会儿便恢复了体力,脑袋也好使了,绞尽脑汁想了一番,决定不能这般硬闯,她可得好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飞到玄冥帝君面前,给他一个惊喜,哦不,是惊吓! 于是,她决定不再傻乎乎地爬石阶,要化出原形一飞冲天直飞山顶。于是,她变回原形——一只金灿灿的凤凰鸟儿,修长的脖子,漂亮的羽毛,灵动的眼睛夺人心魄,在苔痕斑驳的山门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嘻嘻,好久没认真地“做一回自己”了,如今化成原形还真有点不习惯,扑棱了几下翅膀,觉得翅膀都生硬了许多。 展开翅膀,长长的腿儿一蹬,她便轻轻地飞了起来,站在山门上视察地形。嗯嗯,她决定这次要改变路线,可不能再顺着这石阶往上飞了,否则最终还是要被绕回到山门来的。 于是,她直直往上飞,飞得很高很高,俯视身下,哇,山腰上有几栋白墙黑瓦的屋宇,想来就是玄冥帝君的住所了? 于是,她对着那屋子俯冲下去,可是,待要靠近那屋子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当胸袭来,将她猛地弹开。她被那力道击得直直下坠,胸口一阵闷疼,疼得她差点没掉下泪来。 好不容易扑打着翅膀稳住了身子徐徐落地,她立马就变成人形来,伸手揉着胸口吸着凉气儿——呜呜,疼死了,真是疼死了,方才那力道,真够猛的! 想来,玄冥帝君在他居所四处布下了琉璃天网! 这琉璃天网看似无形,却可以阻挡一切入侵,端看布网之人仙术如何,若是修为深厚的上神,可以布下琉璃天网将飞禽走兽、鸟兽虫鱼、风雨雷电雪等都阻挡在外,在琉璃天网里为自己营造一番无风无雨、无暑无寒的宁静天地。 她知道,除非仙术比布网之人更为深厚,否则是休想闯进布网者的琉璃天网,而像她这种功力尚浅的菜“鸟”,布下的琉璃天网尚且也只足以阻挡住风和雨,更甭说是闯进玄冥帝君的琉璃天网了! 莫说是她,纵是她爹爹,估计也破不了玄冥帝君的琉璃天网吧?这四海八荒之内,能破得了玄冥帝君的琉璃天网的上神,又有几个? 方才那股琉璃天网之气将她击得如此之重,可见,玄冥帝君布下这天网,纵使没有使出所有的功力,至少也用了七八层! 哎,玄冥帝君布下的琉璃天网,她这辈子都休想闯进去…… 30.第30章 熟悉气息 一想到此行注定要无功而返,方才一跤跌得灰头土脸不说,等下还要这般灰头土脸地回章莪山去,苏璎的小脸立马愁云惨淡。 呜呜,她真想捶胸顿足破口大骂——玄冥帝君,你给我出来!你到底对我的灵蓝美玉动了什么手脚啊?! 呜呜……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要这般灰头土脸地回去,她终究还是不甘心,哭丧着脸在山门下坐了一个上午,眼看太阳开始西斜,若是天黑了可怎么办? 她可没有勇气蹲在黑漆漆的夜里坚守,等着有一天玄冥帝君迈出这山门…… 站起身来,用无比怨念的眼光看了一眼那斑驳的山门,正准备腾云离去,山门边忽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是、是那头白鹿! 就像在梦中一般,她欢喜地跑过去一把搂住白鹿的头,轻抚着它光滑的脊背,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好弟弟,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呀!你带我去见玄冥帝君可好?” 谁知,那白鹿竟听像不懂似的,昂着高贵的头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极其不屑地掉头离去…… 什么?她竟、竟然被一头白鹿鄙视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别走——”她气呼呼地追了上去,朝“白鹿”喊道,“你、你偷了我的灵蓝美玉,看在玄冥帝君那么帅的面子上,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可是,为了感谢我的不杀之恩,你总该还我一份人情吧!” 这下,那白鹿竟又听懂了,停下了脚步,转过它那高贵的头颅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眼中仍然有一丝不悦,可好像正在犹豫了…… 见此情状,苏璎赶紧奔了过去,一把搂住白鹿的头。 哈哈,好家伙,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无论如何,今天你都得带我去见玄冥帝君! 夫诸被她掐住了脖子,差点就喘不过气来,眼中瞬即布满了水雾,一双迷蒙的大眸子差点没爆裂开来,他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发现这鸟凤凰力气还真大! 可惜他既已答应当玄冥帝君的坐骑,为了不浪费这几十万年的修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化出人形,因此才逼不得已要屈服在这只鸟儿的“淫威”之下。 呜呜呜,想他堂堂的夫诸被这凤凰鸟儿说成是白鹿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被她叫做“好弟弟”,真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苍天无眼啊天理何在…… 哎—— 夫诸无奈地蹲下身子来,回头看着苏璎,示意她爬到他的背上来。原本,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来带她上山的,只是方才被她唤了一声“好弟弟”,登时怒火中烧,忽然再也不想理她,转身就走了。 其实,他不但眼神敏锐而且嗅觉灵敏,方才在山上他就闻到了苏璎的气息,所以决定才不辞辛劳地跑下来帮她,否则,凭她那点小本事,再转个一万年也进不了北冥天境! 可是为何要帮她呢?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股气息淡淡的、幽幽的,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周身,和某人给他的感觉那么相似…… 31.第31章 梨花似雪 是的,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属于夜心上神的那股气息,正因如此,前日他才会循着那份熟悉的感觉跑到章莪山去,然后看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苏璎。 他发觉,那熟悉的气息来自她身上的灵蓝美玉,然后,他就偷了她的灵蓝美玉…… 看到白鹿蹲了下来,苏璎真是心怒放,赶紧骑了上去,一双小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只怕他会忽然反悔把她甩下鹿背来。 哎—— 夫诸又无奈地叹息一声,想他堂堂夫诸,作为玄冥帝君的坐骑那是无上的光荣,可是今日竟然被一只凤凰鸟儿给骑了,哦不对,是给坐了,额,好像也不对…… 给、给什么什么了? 这白鹿果然是她的救星啊,转眼之间就把她带进了北冥天境,来到了玄冥帝君的屋子前,可是,将她放下之后,那白鹿立马轻灵地跳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额,难道这白鹿是怕被帝君发现是它将她带进北冥天境,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想想也是,帝君既然布下这琉璃天网,自然是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可如今,这白鹿竟然擅自带她进来,若被发现,定然要受到责罚。 “白鹿”走了,只留她一个人站在庭院前,看满院梨似雪,清风拂过,落英缤纷,如一场纷飞的大雪。 她怔怔地站在梨树下,看一树树梨如素衣的女子,婉约优雅,别有一番风味。 这满院的梨,真是、真是美呆了! 看了半晌梨,才忽然想起自己所为何来,嘿嘿,她可是来找玄冥帝君“算账”的,岂可为“美色”所迷惑,站在这里发呆? 于是拾阶而上,小心翼翼地往那屋子走去。想来,那白鹿将她放在这庭院前必有它的原因,玄冥帝君果然就在屋子里,她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他白色的身影了。 这屋子似乎是书房,四壁经书垒立,一炉檀香缭绕,白衣银发的男子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经书,然而——却是在打盹! 难道,帝君他老人家和她一样,一看书就想睡觉? 呵呵,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犯困嘛…… 可是,这一幅睡美男图真是太、太香艳,哦不,是太惊艳啦! 白衣铺展,银发垂覆,几缕发丝落在他的脸上,掩住了他半边俊美的脸颊。阳光从敞着的窗口照进来,静静地伏在他的身上,竟像是生怕会打扰了他似的,轻柔而缓慢地移动。 她看呆了,定定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睡颜,一颗心忽然莫名地跳得很快很快,仿佛有一个鼓槌捶着似的,噗通,噗通,噗通…… 为什么这个男人所在之地都能蓬荜生辉?为什么他无论是动是静、是坐是立都那么美?为什么他随随便便那么一躺就是一幅让人怦然心动的画? 她竟又开始失魂落魄起来,不知不觉伸手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往他的榻边走去。 低头看着他俊美的容颜,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忽然想起梦中那个玄衣黑发的男子,和眼前的脸庞层层叠叠…… 32.第32章 一笑成灾 一股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仿佛她真的像梦到的那样,已经和眼前的男子认识了几千几万年,仿佛为了这一刻、为了走到他身边,她已经走了几千几万年,跋涉过漫长的时光之河,逆流而上,逆流而上…… 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完全混乱了,她忽然分不清此时的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手正微微颤抖着,慢慢地、慢慢地伸向他的额…… 直到纤细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手上传来一阵真实的触感和微微的疼痛,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然后、然后睁着一双美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天啊,她、她这是怎么啦?竟然已经发展到对人家“动手动脚”了…… 看到眼前的小家伙睁着一双美眸无比“惊恐”地望着自己,仿佛被冒犯的人不是他,而是她,玄冥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一对俊眉拧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啊——”她的脑子仍处于断线的状态,惊慌失措,语无伦次,“没、没想干嘛……就想摸一下你的脸……” 想摸一摸他的脸,好确认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可是,她的指尖传来那么真实的触感,眼前的人又是那么真实的冰冷,显然,她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对玄冥帝君动手动脚啦! 天啊!天啊!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登时羞得无地自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然而,她却没有低头躲避他质问的眼神,而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低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您是不是又跑到我的梦境里来了……” 又跑到她的……梦境? 似乎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失礼之举了,只是玄冥心中仍有些微不快。他很清楚自己的容貌有多么蛊惑人心,当年,正是这副容颜让鬼后魏宛垂涎欲滴,给他带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从前,他也是爱笑的,那时他还年少,人生最美好的青葱岁月里,他和夜心一起在南海上无忧无虑地游玩,在思无崖边仰望星空,在梨树下泼墨挥毫,画一幅春归无觅处…… 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个恶毒的诅咒,他的一个微笑,就足以葬送一个女子的一生! 灵筠曾对他说,思无崖边,春风一笑,那是我爱上你的唯一理由;你的笑容有一股巨大的魔力,将我引进无望之地,无法自拔;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每天看你微笑的容颜…… 魏宛也曾邪笑着说,你这一副俊美无双的容颜,再配上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简直是举世无双啊,哈哈哈,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纳入囊中,如此才不枉我魏宛一世风流……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微笑会给自己带来灾难,也不知道这场灾难会让夜心灰飞烟灭,于是,他渐渐地便不大爱笑了,起初是不敢笑,后来,失去夜心后的后来,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33.第33章 南海鲛人 这五十万年来,他在北冥天境过着平静的日子,清静无为,终日研读佛经,已然是六根清净、了无牵挂。 曾经,他还奢望过有朝一日可以让夜心复活,可是这些年来,眼见着寻找凝碧珠无望,他心中仅存的那点希望也逐渐渺茫。 也许,夜心的魂魄是真的、真的已经灰飞烟灭,是真的、真的再也聚不起来了。 他都试过了,所有可能让她复活的方法他都试过了,可是,为她点起的聚魂灯毫无征兆地熄灭,结魄珠结起来的不是她的魂魄,冥王的招魂镜里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她是真的……真的灰飞烟灭了…… 可是,可是眼前这女孩子手中的灵蓝美玉,竟和他苦苦寻找的凝碧珠有几分相似…… 虽然他好像正在全神贯注地发呆,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可苏璎还是很努力地将她的灵蓝美玉拿到他眼前晃啊晃—— “……所以说,我的灵蓝美玉就变成这样子了……敢问,是不是帝君您老人为它、为它渡了仙气了?” 呵呵,虽然心中认定了是帝君他老人家对灵蓝美玉动了手脚,可是,她总不能真的这样质问吧? 眼前晃过一道熟悉的蓝光,他终于回过神来,望着她手中那块蓝莹莹的美玉,有片刻的恍惚——那蓝色的光泽,和夜心的凝碧珠那么像、那么像…… 心中一凛,他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将那灵蓝美玉从苏璎手中“夺”了过来,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怔住了。 于是,手中紧紧捏着灵蓝美玉,清冷的眸子定定地盯着灵蓝美玉的主人…… 没想到帝君他老人家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她的玉,苏璎着实吓了一跳,一双美眸怔怔地盯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搭了个台阶让帝君他老人家下:“请您帮、帮我看看,这灵蓝美玉是不是变得更通透了?” 这小家伙,还真是机灵! 他眼眸深处有一丝赞许,唇角轻扬,然而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只是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清冷。 他抬手,将那灵蓝美玉放在阳光下细细端详,熟悉的光泽映入他的眸底,勾起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记忆。 他的凝碧珠,是夜心的眸子所化。临死之前,夜心将凝碧珠从眼中取出,并将毕生精魂封存在内,吩咐他好好保管。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她躺在他怀中,清泠泠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眼中映出了她内心深处的痛苦、绝望,还有不舍。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落在他的手心,却是冰冷的,冰冷的,冰冷的泪水…… 夜心是南海的鲛人,他们鲛人族的泪水,都是冰冷的,就像南海深处的海水,冰冷,纯粹,晶莹。鲛人族的眼泪,若是欢喜时,每一颗泪水都可以化为珍珠。 可是,夜心临终前那滴悲伤的泪水,永远都只能是泪水…… 他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灵蓝美玉,思绪飘飞,这玉,和夜心的凝碧珠那么像,那么像…… 35.第35章 从长计议 看到苏璎气呼呼地瞪着自己,一双圆溜溜的美眸瞪得大大的,眼中闪着一丝“星星之火”,一副誓死捍卫灵蓝美玉的模样,活像一只发怒的猫儿,磨爪霍霍,蓄势待发。 玄冥的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莞尔——罢了罢了,因为激动,他方才的言语确实稍有不妥,作为长辈,又岂能和小姑娘一般见识?还是以静制动,先稳住这只发怒的猫儿再从长计议吧! 看到他的嘴边忽然浮出一抹微笑,苏璎胸中的怒气登时消散,眼中的怒火也被那微笑浇灭了,嘟起小嘴委委屈屈道:“这玉……真的是我出生时就含在口中的,离朱姐姐不会骗我……” 是的,离朱姐姐绝不会骗她!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柔和了许多,只是依然没有一丝笑意,“本君想起来了,十八万六千年前,确实听闻过昆仑丘的凰后生了个含着玉的小帝姬。” 呼呼,他终于不再质疑她了,也不好再觊觎她的灵蓝美玉了! 苏璎松了一口气,一张小脸漾出笑意来,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赶紧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么,帝君您是不是有……有渡了仙气给我的灵蓝美玉?” 否则这玉为何会变得这么蓝? “不!”玄冥轻轻摇了摇头,“这灵蓝美玉与我无关……” “那、那为何……” 为何见过您之后,我的灵蓝美玉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忽生一计,决定先把“责任”推给夫诸:“本君方才看过了,是夫诸,额,也就是你说的那头白鹿,它含着你的灵蓝美玉时伤了玉的灵气……” 原来如此! 嘿嘿,纵使不是玄冥帝君使了术法,灵蓝美玉也是被玄冥帝君的白鹿,哦不,是夫诸给弄坏的,因此,他这主人总该担点责任吧? “那您、您可以帮我吗?”她抬起眸子来盈盈地望着他,“毕竟,是您的夫诸伤了我的玉……” 这小丫头,果然中了他的“计”! 他心中微喜,却不动声色地淡淡道:“哦?要本君如何帮你?” “就是……”望着他清冷的眸子,她有些微的畏怯,心跳也快了起来,低声道,“您就帮它恢复灵力吧……” 否则,她也甭想过安生日子了——只要这玉不恢复原状,她估计就得一直做那些莫名其妙的“噩梦”,毕竟,这玉与她息息相通! 他依然站在窗边望着她,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得意,呵呵,“奸计”得逞了—— “帮它恢复灵气倒也容易,只不过——”他故意略一迟疑。 “只不过什么?”她的心微微提起,晶亮的眸子幽幽地望着他,言语中是满满的担忧——呜呜,只希望她的灵蓝美玉还有得“治”! “只不过需要些时日——”他俊眉微蹙,“因此,只怕苏姑娘要将这灵蓝美玉留在我这里几日……” 什么?要将灵蓝美玉留在这里……几日? 要知道,她打出生起便戴着这玉,压根就不曾离开过它,纵是被阿娘收去“代为保管”那几日,她每天晚上也要看它一眼、摸它一把、亲它一口的,如今,让她把玉留在这里几日…… 呜呜,她舍不得了啦…… 36.第36章 心有灵犀 虽然,帝君他老人家是德高望重之人,也许可能大概是不会讹她的灵蓝美玉的,可是,她真的离不开这灵蓝美玉! 正因为从来都不曾离开过它,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若离了这灵蓝美玉又会怎样…… 见她蹙着秀眉,一副肝胆俱裂、撕心裂肺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尚需添一把柴禾,便也“蹙着俊眉”道:“这灵蓝美玉被夫诸伤得很重,以本君的能力亦无法一日之内修复它的灵气,因此,才需要些时日……” 他故意把“伤得很重”四个字说得很重,果然,一听此言,苏璎的秀眉拧得更紧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眼中含着泪水,更加肝胆俱裂、撕心裂肺了…… 呜呜,我的灵蓝美玉啊,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阿爹阿娘若是知道了可会骂死我的……呜呜…… 见她眼中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烁,随时都有可能落泪的样子,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不忍,一颗心莫名缩紧了,声音也柔了许多:“若是苏姑娘不愿意将这灵蓝美玉留下来……” ——那便回去吧! 大不了,他还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去了解这灵蓝美玉的前世今生,去了解苏瑾琨这些年来的情况…… 然而,耳边却传来她清脆的声音:“我愿意!” 他讶异地看着她笃定的神情,怎么方才还一副被割肉的痛苦模样,转眼之间就镇定自若、落落大方了? 哎,这小家伙果然是“很傻很天真”,竟这么容易就上了他的“当”,还好是他,若换做是心存歹意之人,那么,她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眼前不觉闪过夜心的脸庞,想起她的善良和单纯,当年,她也是这么傻这么天真,所以,才会被魏宛骗进绝望之谷…… 想起夜心,他的眼神不知不觉温和起来,眼中的冰冷也褪去了许多,不觉朝苏璎伸出手去,柔声道:“给我吧——” “什么?”她睁着澄澈的眸子,疑惑不解。 “你的灵蓝美玉呀!”望着那双澄澈的眸子,他竟然有些微的失神,就像当年沉溺于夜心的眸光中一样,“不是、不是要让我帮它恢复灵力吗?” “哦……” 她伸手从怀中掏出灵蓝美玉,放进他修长白皙的手中,冰冷的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温暖的手心,仿佛被雷神的电流击到了一般,心猛地一缩,双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让她忽然手足无措起来,抬起头来慌乱地看了他一眼,然而,他却像未发觉那轻微的触碰似的,脸色如常,只是眼眸深处似乎有一丝……异样? “那、那就拜托帝君您了——”她很有礼貌地笑着,“这灵蓝美玉对我很重要的!” “苏姑娘无需客气,本君定当尽力修好这灵蓝美玉……”他淡淡道,唇边闪过一丝促狭,眼神落在掌中的灵蓝美玉上,未再抬头看她。 她便站在一旁静静等着,静静看着他,看到他银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白色的衣袂微微飘扬…… 梦境中,那个叫禺疆的年轻男子不知不觉浮现,和眼前这个白衣银发的男子重叠起来…… 37.第37章 与玉同在 玄冥似乎忘记了苏璎的存在,只顾低着头全神贯注地观察手中的灵蓝美玉,过了许久许久才猛然抬起头来,仿佛刚发现她似的,讶异道:“咦?你为何还在这里?” “啊?!” 她的视线正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打量,放心大胆地餐秀色、饱眼福,谁知猛然对上他讶异的眸子,一颗心又“咯噔”一声漏了一个节拍,“噗通噗通”跳得好快…… 天啊,难道她的灵蓝美玉又出什么状况了吗?否则,为何她又开始觉得异样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灵蓝美玉如今正拿在他的手中,所以在他的注视下她都快要窒息了…… “我、我……”她稳了稳怦然大跳的心,嚅嗫着开口,“我可以在您这里住、住下吗?爹爹说了,无论如何,我都得和这玉同在……” 她澄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手中的灵蓝美玉,摆明了就是舍不得它,他心一软,不知不觉开口道:“可以!” 说完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天啊,他为何不加思索就答应了?她、她方才可是说,她要在他的北冥天境住下? 这五十万年来,北冥天境从不曾有女人进来过,今日这小丫头闯了进来已是破例,如今他、他竟然答应让她住下? 心中不觉追悔莫及,正要开口拒绝,却见她纯真的眸中溢满了欢喜,一朵灿烂的笑容绽放开来,脆声欢呼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住下吗?谢谢帝君!谢谢帝君……” 他瞬间泄了气,将尚未出口的拒绝咽进肚子里,微微失神地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许多年以前,他说“喜欢她”的时候,夜心也曾笑得这般明媚…… 呵呵,这下终于放心了! 玄冥帝君愿意帮灵蓝美玉恢复灵气,而她又无需离开灵蓝美玉,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只是,卞羽表哥那里…… 没事的啦! 她早上已经留了字条,卞羽表哥知道她是来北冥天境找玄冥帝君了,今晚上若是没回去,卞羽表哥明日就会来寻她的,而且,说不定卞羽表哥还能趁机见玄冥帝君一面,这岂不是更加两全其美了? 于是,她便放心地把灵蓝美玉交给玄冥,欢欢喜喜地出了那书房自个儿玩去了! 这北冥天境虽说是玄冥帝君的府邸,可是和少昊帝君的长留仙境比起来可简陋多了,然而却也布置得别出心裁,几株绿松,几竿翠竹,桃浅红,梨雪白,真是个世外桃源! 虽然他们昆仑丘也是美的,毕方鸟族的章莪山也是美的,可是,和玄冥帝君的北冥天境比起来,昆仑丘多了几许红尘的繁华,章莪山多了一份喧闹,终究还是少了一点仙境的韵味。 而这北冥天境,真真是个仙境! 方才那白鹿,哦不,是夫诸把她放下后就溜走了,也不知道是躲到哪里去了? 她四处走走看看,边欣赏这仙境美景,边寻思着找夫诸玩,七转八转地转入一片梨林,一望无际的梨林里,满树梨盛开,在阳光下白得耀眼,树下积了一层白色的瓣,恍如落了一夜的初雪…… 38.第38章 梨花深处 天啊,她竟不知道梨也能这么美! 他们昆仑丘有十里桃林,桃盛开之际,绯红浅白,层层叠叠,浓淡相宜,真是漂亮极了,每年,附近的神仙们都会结伴去他们昆仑丘赏。 她一直以为,桃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儿,不会太耀眼夺目,也不似阿爹书房外那几株梨,惨白惨白的,如一个病怏怏的女子,一点都不起眼。因此,她从小就喜欢那十里桃林,根本就看不上其他的儿。 殊不知,十里梨林也能这么美! 难道,这就是古语所云“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当一点一点的白汇聚成这一大片的白时,这一大片梨林所带来的视觉震撼,不亚于她的十里桃林! 好吧,果然是她浅陋了! 在这如梦似幻的梨林里穿梭,苏璎忽然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轻轻地走过每一处瓣,似乎是怕踩疼了那一地雪白,总是走得小心翼翼,而心情,就如那枝头的儿一般,在阳光下闪烁跳跃。 不知不觉来到梨林深处,忽然看到一栋木屋掩映在梨树之间,屋顶落了一层雪白的瓣,一扇木门虚掩着,阳光照着半开的窗户,从窗户里透出袅袅炊烟,一派烟火人间的景象。 苏璎好奇地走过去,推开虚掩的木门,一眼就看到夫诸,这家伙正蹲在窗下闭着眸子打盹。屋里燃着一炉檀香,原来,她方才所见的“袅袅炊烟”不是炊烟,而是这檀香! 她不想吵醒夫诸,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里去,一进屋便看到墙上挂着几幅画,每一幅画都是那个清丽脱俗的美女——就是她在少昊帝君的园里看到的,玄冥帝君画的那个神仙姐姐啦! 梨树下、悬崖边、南海滨、竹林里、清泉畔,一袭素衣的女子婷婷而立,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回眸之时,倾国倾城…… 她看呆了,这么漂亮的女子,比她还要漂亮,真是世间少有,哦不,不但是世间少有,连四海八荒里都少有! 只是,画中的场景,为何那么……熟悉? 那个崖,可是她梦中去过的思无崖?虽然只是在梦里去过,可是,她却知道它是位于南海边上的一处绝壁悬崖,叫做思无崖…… 思无崖,思无崖,为何她会知道那里叫做“思无崖”? 思无崖,思无崖,为何想起这个地方她的心就会莫名的悸动? 她定定地望着画中的女子,似乎想从那对勾人心魄的眸子里找出一丝意绪,找出自己之所以会心潮暗涌的原因来,然而,眼前闪过的是爹爹愠怒的神情——天啊,当年爹爹就是因为一幅画责罚她的! 难不成,她对画中女子的异样情愫是因为童年时留下的阴影? 也许可能大概是这样吧……当年,爹爹藏在书房暗格里的那幅画,画中的女子亦是她…… 正看得出神,忽然,画中的女子灵动的眸子微微一转,眼角眉梢微微上扬,然后、然后对着她绽放出一个明媚动人的微笑—— 天啊!她没看错!画中的女人,真的对她笑了! 她没看错! 39.第39章 聚魂灯碎 “啊——” 苏璎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身子重重地撞上身后的桌子,桌上一盏琉璃灯被撞倒了,咕噜咕噜在桌上翻滚了几圈,然后“劈啪”一声掉在地上,那琉璃灯摔得支离破碎…… 她吓住了,怔怔地看着一地琉璃碎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时手足无措…… 夫诸就是被那清脆的响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地上那些亮闪闪的东西,聚魂灯的碎片,边上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女孩…… 天啊!聚魂灯、聚魂灯碎了……碎了……碎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看着聚魂灯、结魄珠和招魂镜是它平时的任务之一,如今,这聚魂灯竟然、竟然被这小家伙给打碎了,打碎了,打碎了! 侧过头去,苏璎从夫诸的眸子里看到了愤怒,那熊熊燃烧的愤怒,几乎可以将她烧成一只香喷喷的烤凤凰…… 她一张小脸渐渐惨白,轻咬着唇,眼中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低声嚅嗫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夫诸气得眼睛都红了,气呼呼地望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以解心头之恨…… 呜呜,不就是一盏灯嘛,干吗这么生气!虽然这灯看起来好像很好很贵的样子,可她还是赔得起的! “对不起,我、我会赔你的……” 赔你一盏就可以了吧!不要再这么恶毒地看着我啦,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被画中那个神仙姐姐给吓的! 呜呜,看来这画中女子真是她的灾星,十万年前害得她被爹爹责罚也就罢了,如今又害得她打碎了人家的灯,真是太讨厌了…… 呜呜,她再也不要喜欢她了…… 然而,夫诸竟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慢慢地朝她走过去,眼眸深处是和他善良纯真人畜无害的形象一点都不搭的凶狠,她心中怯了起来,不知不觉退了一步,颤颤道:“我、我会叫我阿爹赔你一盏灯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只怕你阿爹赔不起!”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话音刚落,白衣银发的男子已出现在屋子里,是玄冥帝君! 帝君凌厉的眸子迅速扫过那一地的琉璃碎片,随即落在她的脸上,和夫诸眼中怒火比起来,他眼中的怒火少了燃烧的炙热,却多了一丝冰冷,那冰冷背后似乎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感? 他的聚魂灯……被打碎了! 二十万年前,聚魂灯聚起夜心二分之一的魂魄之时,忽然毫无征兆地熄灭。重新点燃之后,虽然再也聚不来夜心的魂魄,可是,看到那一丝淡淡的火苗,他心中终究还有一丝淡淡的希望。 希望他的等待会让爱情发生奇迹,希望有朝一日聚魂灯可以聚来夜心的魂,毕竟,时间那么漫长,他可以等待,一万年,十万年,一百万年…… 虽然冥王和天帝都已经斩钉截铁地告诉过他,夜心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虽然知道希望那么渺茫,那么渺茫,然而这二十万年来,他还是日夜守着这盏聚魂灯,守着这不是希望的希望…… 可是,这最后的希望却被人打、碎、了! 40.第40章 罪魁祸首 说他不愤怒,怎么可能?! 此刻,他的脸色冰冷至极,内心深处藏着一团怒火,只是这几十万年来习惯了不露声色、习惯了冰冷,因此才不至于伸手将这可恶的小女子捏在手中! 看着她娇美的容颜无比苍白,眼中的泪水盈盈欲坠,一副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模样,他心中忍不住一阵哀叹——天啊,终于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什么叫自食其果,什么叫无可奈何…… 谁叫他贪恋她的灵蓝美玉?谁叫他答应要收留她?! “呜呜……”她着实吓得不轻,低声哽咽着,晶莹的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滑落,“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站在思无崖边上的那个神仙姐姐吓我的!” 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 她赶紧仰起梨带雨的小脸来,纤纤玉手指着画中的女子,可怜兮兮地“控诉”道:“我方才是在看这幅画,可是画中的神仙姐姐忽然对我笑了,我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于是就撞到桌子了……”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可是为何说到最后语气却越来越弱,倒像是在说谎? 呜呜,帝君他老人家的眼神好可怕,好可怕…… “你说,夜心她对你笑?”他冷哼一声,“这画我看了五十万年,可从不曾见过她对我笑过!” ——可是,这小姑娘为何知道他画的是思无崖?! 他的言下之意是说,她在撒谎?! 谁都知道她苏樱是个不会撒谎的好姑娘好嘛!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好嘛!她着实很讨厌帝君他老人家眼中的不屑好嘛! 她心中泛起一丝愤怒,原本苍白的俏脸也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眼中是急欲辩解的焦灼,真恨不得举手盟誓:“我没有撒谎!站在思无崖边上的那个神仙姐姐真的对我笑了!” 思无崖,她为何知道这是思无崖? 心中疑惑,然而他却没有问出口,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厌恶,从怀中掏出灵蓝美玉,伸手递到她面前:“你走吧——离开我的北冥天境!” 她低头望着他手中的灵蓝美玉,一脸的惊慌和焦急,颤颤道:“您、您是不肯帮我了吗?” 呜呜,那她的灵蓝美玉该怎么办?若是无法恢复原状,那她便也无法摆脱那无尽的“噩梦”了…… 她撅起粉嘟嘟的小嘴,眼中又泛起盈盈的泪水,哀声道:“禺疆哥哥,我错了……不要赶我走……你答应了要帮我恢复灵蓝美玉的灵气……” “你——叫我什么?!” 他心中一凛,“咯噔”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落进心湖,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然后,稳稳地落在湖底…… “禺疆哥哥……” 朱唇轻启,梦中那个亲昵的称呼如此自然地从唇齿间跳出,她怔住了,定定地望着玄冥帝君——天啊,这里可是北冥天境,而不是她的梦境! 呜呜,玄冥帝君果然立马就脸色大变了,漆黑的眼眸深处暗流涌动,似乎有一股强烈的情愫正在往上涌,汨汨地要从眼中流出。 呜呜,也许,帝君他老人家生气了…… 她是不是又冒犯他了?竟然叫人家“哥哥”,虽说是无心之失,可也是失礼了…… 41.第41章 不曾入梦 禺疆哥哥……禺疆哥哥…… 有多久了?夜心的魂魄再也不曾入梦来。 自从结魄珠失踪之后,他就再也不曾梦见过她,听不到她轻轻地唤他“禺疆哥哥”,然后轻笑着消失在梨深处,牵动着他的脚步、他的心…… 虽然在梦中,追过一丛丛梨之后,总是遍寻不到她的芳踪;虽然每次都是在绝望的呼喊中醒来,一脸泪水;虽然那蚀骨啮心的痛痛彻心扉,那绝望的相思毫无退路,可是,他还是期盼着梦到她。 然而,这二十万年来,她再也不曾入他的梦。就在他渐渐淡忘那梦境,渐渐忘记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的时候,这个清新灵动的女孩子叫他,禺疆哥哥…… 禺疆。禺疆。 这是南海龙王——也就是夜心的父王替他取的名字,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而且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上神,而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娃,又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苏瑾琨告诉她的? 可是前几日,在长留山上,她还疑惑地问说她为何不知他是她阿爹的朋友…… 他怔怔地望着苏璎,仿佛一尊石雕一般纹丝不动,只有一双眸子尚有一丝生气,只是渐渐地莫测,渐渐地深沉…… 苏璎以为是自己方才那一声“哥哥”让他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所以脸色才会变得如此怪异,她赶紧嚅嗫着开口,企图解释自己为何会叫他“禺疆哥哥”—— “我、我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然而,只挤出半句话来,他忽然激动地打断她的话,激动地伸手捏着她盈盈一握的肩,激动地望着她,激动地问:“你梦到了什么?!” 额,难道他是因为好奇她的梦境所以才会这么激动吗? “梦到了、梦到了那头白鹿,还有、还有……” 她心中犹豫,不知到底该不该说出那个像极了他的黑发男子,毕竟那梦境让她洗脱不了“思/春”的嫌疑,只怕、只怕说出来会让帝君他老人家误会…… “还有什么?!” 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激动有失分寸,他的眼神冷却下来,捏着她肩膀的手也放开了,神色平淡如常,仿佛涟漪荡漾过后的湖面,水平如镜。 “还有禺疆哥哥……”看到他的眸光凛然,她赶紧解释道,“是一个年轻男子,样貌和您很像……所以、所以我方才才会口误……” 呵呵,是口误,真的是口误,我不是有意冒犯帝君您老人家的…… 如此说来—— “那思无崖……也是你梦到的?!” “嗯!”虽然不知道帝君为何会知道她有梦到那思无崖,可她还是赶紧点头如捣葱,“是的!是的!” “除了那思无崖,你还梦到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丝毫的神色,心中有一丝了然,他想,也许,他很快就能接近答案,揭开他心中的疑惑…… 还梦到了什么? 额,梦到了那个很帅很帅的禺疆哥哥搂着她,说他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人…… 可是,这个好像是不能说的吧?! 42.第42章 千丝万缕 她微微发窘,不敢继续胡思乱想,慌忙掩去眼中的羞赧,低声道:“额,我还梦到了、梦到了南海……” 南海…… 这就对了! 南海,思无崖,禺疆,夫诸,还有那灵蓝美玉…… 似乎终于可以放下那方在他心头压了千万年的巨石,他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的,他终于可以确信,确信眼前的女孩子和他的夜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哦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这女孩子的灵蓝美玉和夜心的凝碧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方才,她离开书房之后,他便开启了天眼细细观察她的灵蓝美玉。 阳光下,只见灵蓝美玉的质地、色泽、纹路都和他的凝碧珠一模一样,甚至连握在手中时传到他心中的那股感觉都一模一样! 他可以确信,这灵蓝美玉,亦是南海鲛人族的眼睛所化,只是不知道是否和夜心有关? 然而,方才听她絮絮地说起她的梦境,南海,思无崖,禺疆,夫诸……这一切,都是夜心的记忆,是他和夜心的记忆,那么熟悉…… 如此,是不是说明这灵蓝美玉就是夜心的凝碧珠?因为封存着夜心毕生的精魂,所以,苏璎梦中所见,都是夜心残存的记忆? 他心中的怒气渐渐烟消云散,看着一地的琉璃碎片,原本因为希望破灭而生出的绝望也渐渐烟消云散。 也许,这聚魂灯,他再也用不着了…… 无论如何,他找到了,或者说,也许可能大概是找到了他的凝碧珠——如今,他只需留下这灵蓝美玉再观察一些时日,然后,去昆仑丘找苏瑾琨问个明白! 看到帝君他老人家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原本乖乖站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夫诸也松了一口气——呵呵,转危为安,也许不会被责罚了…… 怒气既消,玄冥便打算继续“从长计议”,于是婉言道:“走吧——” 她吓了一跳:“去哪里?” 帝君他老人家,不会是要……赶她走吧?那么,她的灵蓝美玉岂不是就会“一命呜呼”了? “回书房去——往后,不许私自闯进这梨林,更不准跑到这屋子里来!” 如此说来,她可以留下来了?! “您……不赶我走了吗?”她仰起小脸来,弱弱地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君既已答应要帮你的灵蓝美玉恢复灵气,自然不会食言!” ——这借口,可够冠冕堂皇了吧? “谢谢帝君!”她立马欢喜起来,差点没现出原形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哎哎哎,果然是又傻又天真的小姑娘啊,这么容易就中了他的“奸计”,容易悲伤也容易欢喜,单纯得一塌糊涂,像极了某人…… “可是……”看着一地的琉璃碎片,苏璎心中难免忐忑,“这盏灯好像……很贵重吧?” “是很贵重。”他淡淡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慌忙道歉,然后很认真地许诺,“我会让我阿爹赔你一盏的!” “不用了——”他的语气依然平淡,仿佛谈的是今天的天气,“这是聚魂灯,四海八荒仅此一盏,你阿爹赔不起。” 43.第43章 如坠云里 什么?聚、聚魂灯?! 她方才打碎的是四海八荒大名鼎鼎的宝物——聚魂灯?! 她惊得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玄冥帝君波澜不惊的脸庞,额哼,他的表情虽然很平静,可是,可是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耶…… 天啊,她打碎了聚魂灯…… 她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四海八荒八大宝物之一竟然毁在她的手中……虽然这聚魂灯不是她的,可还是很心疼的,就像被割肉剜心那样心疼…… “据说,这聚魂灯是天帝最珍爱的宝物之一……”她颤颤地问道,“为何、为何会在这里?” 如今,天帝最珍爱的宝物竟被她打碎了,那么,她会不会被天帝责罚?呜呜,说不定天帝一怒之下会将她推上诛仙台…… 一思及此,就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看她吓得小脸苍白,他有些微不忍,不着痕迹地扫过她惊慌的眸,柔声道:“天帝已将这聚魂灯赐予本君了。” “万事都有因果,万物都尽时,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间没有永恒之物,这聚魂灯也终有破碎的一天,只不过今日凑巧毁于你手罢了!” 额,什么凑巧? 帝君他老人家说得这么深奥,她这不学无术之辈听得如坠云里,着实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啦!可是,“罢了”这两个字她还是听懂了…… 这“罢了”是说帝君他老人家不会怪她,不会追究她损毁宝物的责任了吗? 嘿嘿,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谢谢帝君宽宏大量!”她赶紧堆起笑脸来拍马屁,“帝君您老人家胸怀宽敞,真是、真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额,不对不对,真是、真是—— “真是巍巍如千仞高山,汤汤如无边大海,您广阔的胸怀足以容下整个天地……” 好吧,这马屁拍得着实有点过了,看帝君他老人家嘴角微微一挑,一副欲笑未笑的模样,她赶紧收起马屁,乖乖闭了嘴,涎着笑脸殷殷地望着他。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眼中的眷念正“汤汤如无边大海”,内心的崇拜正“巍巍如千仞高山”,她只是傻傻地望着他,只觉百看不厌,心中又开始莫名激动。 呵呵,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世界上竟然有人比她阿爹还厉害,比她卞羽表哥还帅,比少昊帝君还让她崇拜…… 而一直站在一旁的夫诸,早已将帝君他老人家瞬间起落的心情尽收眼底,将他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记在心中。他终于看到帝君他老人家的微笑了,这二十万年来,他几乎不曾见过他的微笑…… 奇怪的是,他自己竟然也不生气了,原本他还怪罪她打破了聚魂灯呢!可如今,他倒似乎更喜欢这只小凤凰,因为她身上有夜心上神的味道,因为她天真无邪的微笑,也因为只有她,才能让玄冥帝君的眼神不再冰冷,让他的唇边溢出柔情…… 苏璎乖巧伶俐地跟在玄冥帝君身后离开了小屋,末了还不忘转头对夫诸略带歉意地一笑,夫诸的心情也宁静起来,眯上眼,继续心安理得地蹲在窗下晒太阳…… 45.第45章 深情款款 夫诸额上三条黑线,真想转身就走,再也不理这凤凰鸟儿了,可是,那只毕方鸟儿正在山门外引吭高歌,深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呢! 哎哎,若是听不到也就罢了,谁让他的听觉那么灵敏,根本就不可能假装听不到嘛!呜呜,他已经被那“呕哑嘲哳难为听”噪声扰了整整两个时辰了,若是待会儿还想好好睡个午觉,非得出去瞧瞧不可…… 于是,他才跑到这里来找这凤凰鸟儿的,谁叫她是罪魁祸首呢?! 看到夫诸漂亮的眸子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苏璎羞赧道:“呵呵,我穿上这身衣裳是不是很漂亮?” “哎呀,我也知道自己很漂亮啦,你就不要这样看着我了,人家会害羞的……” 好吧,没见过这么自恋的凤凰…… 夫诸“嫌恶”地瞟了她一眼,默默地过头去,不甚情愿地在她面前蹲下——呜呜,想他堂堂夫诸又要被这凤凰鸟儿骑了,真是有够憋屈…… 看到夫诸蹲了下来,苏璎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你是要带我去哪里玩吗?” 夫诸轻轻地点了点头。 哇,太好了!苏璎立马爬到夫诸背上,振臂一呼:“出发——” 可是,咦—— 这白鹿怎么带她来这里了?这、这不是山门吗?难道,他是要赶她走?!不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下马,哦不,是下夫诸! 于是,她似八爪章鱼一般紧紧地搂住夫诸,就是不肯从夫诸身上下来:“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我的灵蓝美玉还在帝君那里咧,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离开北冥天境!” 哎—— 夫诸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多跑几步路来到山门外,前脚方一迈出山门,耳边随即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他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脚步,耳边又是一阵聒噪:“呜呜,不要啦——我不要离开这里——帝君他老人家都没说要赶我走——” 呜呜,这白鹿竟然迈出山门了,那等下她该如何进得这北冥天境? 世人都说“叽叽喳喳比麻雀还吵”,果然没有说错,想来聒噪是鸟类的天性,要不,这毕方鸟儿和这凤凰鸟儿咋都如此善于制造噪声? 夫诸只觉脑袋一阵生疼,赶紧快步走到菩提树下,然后硬生生将苏璎甩了下来,只听得“噗通”一声,苏璎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呜呜,痛死了…… 一张小脸皱得如苦瓜一般,正欲出言抱怨,却看到菩提树下躺着一个男子,定睛一看——竟是卞羽表哥! 咦,卞羽表哥怎么会来这里?难道真的是来找她了?可是,他为何会躺在地上?为什么会闭着眼睛?为什么凭她如何叫都叫不醒?为什么呼吸好像越来越弱了? 难道,卞羽表哥他…… “啊——呜呜呜——”苏璎忍不住泪眼汪汪,“卞羽哥哥,你醒醒啊——你千万不要死啊——” 谁说他死了,他只是被帝君的阵法迷昏了头好嘛,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哎哎,你不要再哭了,真是吵死了…… 可惜,夫诸无法出言抗议,只能跑得远远的,站在山门内的台阶上,看苏璎坐在菩提树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哭戏? 48.第48章 蓝色衣裳 苏璎心中忐忑,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裙角,讪讪道:“在、在柜子里找到的……” 难道这衣裳不是备她换洗用的?要不,帝君他老人家的眼中为何开始透出一丝怒意? “我的衣裳太单薄了,这里和外面比起来冷了些……”她慌忙解释道,“所以、所以我便换了这身衣裳……” “站起来!” 他眼神凛冽,言语中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不知他为何突然这般阴冷,苏璎原本忐忑的心益发忐忑,一双小手冰凉冰凉的。 努力挣扎了两下,终于撑着双腿站起身来,然而,右脚踝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差点没掉下眼泪,只得提起右脚来,以左脚着地,金鸡独立。 看到她瘦弱的身躯微微摇晃,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跌倒的样子,他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那么瘦那么瘦,握在手中没有一丝柔软,竟像握着根木棍似的,手感一点都不好…… 额,想到哪里去了?! 赶紧回过神来,细细打量她身上那袭蓝色衣裳,额,这衣裳虽然被她弄脏了,可幸好没有弄皱,也没有弄坏。 他眉头渐展,眼中的冰冷褪去了些,呃,说实话,这衣裳穿在她身上倒也蛮好看的,借她穿穿好像也无妨吧? 不行!这是夜心的衣裳! 他随即告诉自己,这是夜心的遗物,是他小心翼翼珍藏的东西,这五十万年来,思念难忍的春日,寂寞无从诉说的夜里,他都会去那房中,看看那些和她有关的东西。 蓝色的锦被,桌上的瓶,画着梨和月色的屏风…… 这是夜心的衣裳,而夜心的衣裳,怎么可以让这小丫头随便穿了去?!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他昨日又会让她去住那房间?那房间,放着和夜心有关的一切,是他下意识里为她留的,只等着有朝一日夜心的魂魄聚来…… 一思及此,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淡淡的愧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思,都是对夜心的背叛……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被这小姑娘搅得他心神不宁,方寸大乱?怎么可以因为那灵蓝美玉就对这小姑娘浮想联翩?怎么可以忘记夜心在他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中渐渐多了一丝难过,也不知道他手下的力道渐渐加重,直到苏璎拧着眉,忍不住嘤咛出声,他才停下脚步,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盈盈欲落泪的双眸,低头看了看她的脚踝,拧眉道:“很痛?!” “嗯!”她点了点头。 ——不过,不是脚痛,是帝君您捏得我的手臂很痛! 玄冥皱眉看着她,眼神冰冷,脸色凝重,半晌,忽然长臂一伸,将她拦腰抱起,引得她一声惊呼。 天啊,帝君他老人家这是做什么?! 方才还对她的“伤痛”冷血无情熟视无睹,怎么一转眼就爱心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竟然还这样抱、抱着她! 49.第49章 衣服脱掉 要知道,小时候她也扭过脚,可是爹爹和哥哥都没这样抱过她好嘛!如今,帝君他老人家竟比她亲爹还要疼她,真是让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啊,呜呜…… 可是,可是他是玄冥帝君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玄冥帝君,掌管北方的天神,卞羽表哥的偶像,传说中的四海八荒第一俊颜…… 呵呵,玄冥帝君抱着她耶……抱着她…… 她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失神地望着他,看到他光洁的下巴、修长的脖颈、宽阔的肩,看到他面不改色地往前走,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 耳朵贴着他紧实的胸痛,她听到了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平平静静,就似他素来的心境。 而她呢? 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好快好快,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喉间蹦出来,伸手摸了摸脸颊,也是滚烫滚烫的,似乎要烧起来了…… 呵呵,她想,一定是因为激动所以才会脸红心跳胸闷,一定是因为激动……毕竟,抱着她的人是玄冥帝君嘛…… 走了几步,低头看到她痴痴迷迷的眼神,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不安,是的,是不安,他忽然害怕,害怕这小丫头会喜欢上他…… 不是厌恶吗? 以往,面对那些暗送秋波的女人时,他总是忍不住要小心警惕起来,手忙脚乱地为自己筑起一道心墙,然后城门紧闭,将那些不请自来的打扰者拒之门外。 他厌恶那些对他有所企图的女子,厌恶那些贪得无厌的女子。或者说,除了夜心之外,他对女人心存戒备,从不敢轻易敞开心扉,哪怕是一个浅浅的微笑,一个温和的表情,一句关切的言语…… 毕竟当年,他吃过鬼后魏宛的亏…… 可是,面对这小丫头时,他不是厌恶,而是不安,仿佛站在万丈深渊之上,脚下是深不可测的遭厄,只要再迈出一步,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就是这种不安,害怕不可预的未来,害怕失去,害怕一脚踩空…… 他微微皱着眉,将一颗心紧了紧,只想早点结束这让他不安的“肌肤相亲”,于是默默念了句诀,瞬间移动来到她的房间。 “呼”地一声,感觉只不过是耳边吹过一阵疾风,眨眼之间就来到房间了,她尚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却已被他像扔一只小狗一般直接扔在窗边的榻上。 然后,他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得远远,冷冷地望着她,眼中似乎有一丝……不耐烦? “谢谢帝君……”她低着头,小脸依然红扑扑的,声音低哑。 “把衣服脱掉!” 他冰冷的眼神定定地停留在她身上,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凌厉,眉梢微微上扬。 什么?脱、脱……掉?! 她吓了好大一跳,猛然抬起头来,瞪大了双眸望着他,仿佛见了什么怪物似的,一双小手紧紧地捂着领口,语气颤颤的,透着一丝惊恐:“您、您这是要干、干什么?!” 51.第51章 那么快乐 它正在渐渐恢复灵气,同昨日比起来,它似乎变得更厚实、更浑圆了,仿佛被注入了能量似的,它渐渐鼓起来,也许过不了多少时日,它就会变成当年那颗亮晶晶、圆滚滚的凝碧珠! 他心中欢喜,可是那欢喜却无从诉说,一颗心如同那凝碧珠一般,被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注入,渐渐膨胀,渐渐圆满。 是的,圆满,有了这凝碧珠,他便有可能将夜心复活,有了这凝碧珠,他的人生将会圆满…… 如今,他只需要时间,来等待这灵蓝美玉完成一次蜕变,变成他的凝碧珠;如今,他只需要时间,来等待奇迹的发生,等待他的佳人芳魂归来! 如果不出什么差错,这就是他的凝碧珠,是他二十万年前遗失的凝碧珠,是他这二十万年来心心念念牵挂的凝碧珠! 这二十万年来,他苦苦找寻,上穷碧落下黄泉,却是四海茫茫皆不见,谁知二十万年后,它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而且,是被人自动送上门来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然而,他的凝碧珠为何会出现在苏璎身上? 想起那个“含玉而生”的传传闻,他心中泛起一丝冷笑——哼,他又不是不了解苏瑾琨的为人,坑蒙拐骗偷这种事,那小子又不是没做过! 然而,望着眼前这张纯真无辜的脸庞,他决定还是不要迁怒于她,毕竟,几十万年前的那些悲欢离合恩怨纠葛,她一无所知…… 细长的手指从书页上拈起灵蓝美玉递到她面前,唇边是一抹温柔的笑:“戴上吧——” 终于找到了凝碧珠,他自是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露出微笑,只是他不知道,那微笑早已将这情窦初开的小丫头迷得神魂颠倒,芳心沦陷。 他笑起来,好好看…… 她怔怔地望着他,竟不知道,他笑起来和梦中那年轻男子那么像,那么像…… 想起他一贯的冰冷和凌厉,她心中竟泛起一丝心疼,他本该多笑的……他从前那么快乐,生来是爱笑之人…… “戴上吧——” 他将灵蓝美玉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伸手接过灵蓝美玉,只不过脸上仍有一丝忐忑:“它好了吗?您已经帮它恢复灵气了吗?” “不——”他摇了摇头,“它的灵气只是恢复了大半,尚未大好,不过你且戴着,从明日起只需每日午时拿到我这里,让我帮它渡气便可……” 他本不愿扯谎骗她,可是,是她爹爹偷他的凝碧珠在先,因此也怪不得他扯这样的谎。 她果然信了他的话,欢欢喜喜地将那灵蓝美玉别在腰间,不迭地道谢:“谢谢帝君,谢谢帝君——”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踱到书桌边拿镇纸压住了雪白的宣纸,拿起笔来似乎是要写字。 额,难道不是该吃午饭了吗?怎么他老人家好像一点都不自觉?可是,她饿得瘪瘪的肚子都唱了好几场空城计了…… “嘿嘿——”她涎着脸凑到玄冥身边,好心好意地“提醒”他,“帝君您饿了吗?您想吃什么?我可是很会做菜的哦……” 其实,她根本就不会做菜啦,只会生火而已…… 52.第52章 以食为天 可是,像她这种小神也是要“以食为天”的,为了拉他老人家下水,不得已只得“口出狂言”,谁知,他老人家却一点都不自觉—— “我不饿!” 哦,那好吧…… 她抚着饿得扁扁的肚子跑到灶房里去翻寻,却什么东西都没找着,灶台蒙灰,炉膛冰冷,一看就是好几百年没有生过火的样子。 于是她又到处翻寻,从这个房间找到那个房间,可惜一无所获,连个食物的影子都没有,更别说是她最喜欢吃的鱼啊肉啊之类的了。 对了,找卞羽表哥去! 这时候才想起来章莪山的好,不仅瑶碧姑姑会做菜,卞羽表哥若是出手,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立马就有了。于是,她摸着饿瘪瘪的肚子往山门而去。 下了石阶,只见卞羽已经醒了,只不过还是有点虚,正在菩提树下打坐呢。 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一桌丰盛的食物一般,她心中欢喜,疾步朝他跑去,然而,即将迈出山门的那一瞬间,她刹住了脚步,站在山门之内不敢出去…… 呜呜,只怕出去后就进不了北冥天境了。 “卞羽哥哥——卞羽哥哥——”她使劲朝卞羽挥手,脆脆地喊着。 卞羽偷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却见到她兴奋的小脸庞,他故意虎着脸,一副不想搭理她的冷淡模样——谁叫她这般不讲义气,竟然丢下昏迷不醒的他一走了之,枉费他从前那么疼她了,呜呜…… 于是,任苏璎站在石阶上好话说尽,可怜兮兮地说她都快饿死了,又可怜兮兮地哀求他去替她弄吃的,卞羽就是不肯睁开眼睛,只装听不见…… 直到苏璎开口承诺:“拜托你帮我弄点吃的吧——我会去求玄冥帝君让你进北冥天境,这样你就可以见到帝君啦——” 卞羽这才“呼”地站起身来,睁开眼睛,俊眉微皱,抚着额角“虚弱无力”道:“哎呀——我终于醒啦,这是哪里?” 随即,一双俊眸环顾了一下四周,“惊讶”地发现苏璎的身影,他赶紧笑意盈盈道:“咦——璎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呵,呵呵呵,别装了好嘛,我又不傻…… 可是,为了不饿肚子,她不得不装一回傻,“欢天喜地”地拍手欢呼:“哇——卞羽哥哥你终于醒啦!璎儿肚子饿了,你能去帮我弄点东西吃吗?” “这个好说,好说,呵呵……” 于是,半个时辰后,苏璎和卞羽并排坐在石阶上,手中各自捧着一条香喷喷的烤鱼,啃得不亦乐乎…… 扔下手中的鱼骨头,打了个饱嗝后,苏璎站起身来:“我吃饱了——谢谢卞羽哥哥——” “吃饱了就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卞羽欢乐地朝她挥挥手,“你说了要想办法让我见玄冥帝君一面的……” ——不见到帝君,我是不会走的! “呵呵,原来你听到了啊……” 于是,苏璎只得硬着头皮来到玄冥帝君面前求他让卞羽进北冥天境,玄冥帝君自是不肯——让这小丫头进来已是破例,他岂能为她再破一次例?! 看着她一脸失望地离开,他才猛然想起——灵蓝美玉还在她身上!若是,若是她那卞羽哥哥硬要绑她回去,那灵蓝美玉岂不是…… 53.第53章 插翅难逃 于是,玄冥慌忙念了个移身诀,瞬间来到山门。 彼时,卞羽正望眼欲穿地等着苏璎的音讯,谁知眼前猛然出现一个白衣银发、帅气无敌的男子,卞羽只微微一愣,立马就知道来者何人——嘿嘿嘿,这四海八荒比他卞羽还要帅的男人,除了玄冥帝君还能有谁? (看吧看吧,这毕方鸟儿竟敢在玄冥帝君面前臭美,真是班门弄斧……) “在下章莪山卞羽,见过帝君。”他迎上前去行礼。 抬起头来,看到卞羽英俊的眉眼,只是,这眉眼间与苏瑾琨竟有几分相似!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不安,还有酸涩…… 当年,夜心曾被苏瑾琨带走,而如今,这毕方鸟儿又要来带走苏璎吗? 然而,他只知心中不快,却未去深究自己为何会不快——是呵,卞羽要带走苏璎,他为何会不快? “苏璎姑娘需要在北冥天境多停留几日,卞羽上神请回吧!” 没有半句客套的寒暄,开口就是冷冷的逐客令,然而,他却未觉不妥,反倒是卞羽,真被吓了一跳! ——这玄冥帝君,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异常冰冷。 “有帝君您照顾璎儿,在下自然放心——只要璎儿愿意,呆几日都无妨。” ——不用被这只调皮的小凤凰聒噪,能有几天清心日子过,他何乐而不为? “璎儿自小顽劣不堪,调皮捣蛋,难以管教,若是给帝君您添了什么麻烦,还望您多加体谅——” ——嗯,他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虚言,更没有夸大其词…… “这丫头做事向来马虎,粗手粗脚,帝君您最好不要吩咐她做事,而且最好把珍贵易碎之物都妥善收好,免得被她不小心糟蹋了。” ——额,还是事先提醒帝君一下比较好,毕竟帝君家中的珍宝肯定比较多嘛…… 玄冥心中一阵哀嚎,你为何不早点出现、早点告诉我?我的聚魂灯啊…… “当然了,若是璎儿不小心打破了您的东西,还望帝君您勿要责罚,我舅舅会赔您的——到时候,您就可以趁机讹我舅舅一把……” ——这是他这些年来的生财之道,今日就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了——呃,这个好像不该“相授”吧?! 哦?苏瑾琨那小子,竟还会被讹?这倒是个奇闻! 听到此处,玄冥终于起了一丝兴味,待要出言细细问一下那“生存之道”,耳边却传来一阵咆哮—— “卞羽哥哥!你太坏了!怎么可以在背后说我坏话话话话话~~~~~(颤音)” 呜呜,人家向来都很乖的好不好…… 转过头去,只见苏璎气呼呼地站在石阶上,杏目圆瞪,怒火腾腾,紧握的粉拳呼之欲出……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卞羽见状拔腿就跑…… 情急之下,苏璎竟忘了不能踏出山门之事,立马就追了上去,可是——“砰”地一声闷响,头好像撞上什么东西了,呜呜,好晕好晕…… 额,难道是……琉璃天网? 就是琉璃天网! 原来,玄冥方才已经将他的琉璃天网重新设置了一下,这下,他再也无需担心这丫头会带着她的灵蓝美玉,哦不,是他的凝碧珠逃之夭夭了! ——嘿嘿,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网恢恢,插翅难逃。 54.第54章 无边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浓重而炽烈,仿佛一床沉甸甸的湿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黑暗中,她努力睁大眼睛,企图从某个微小的缝隙里找到一丝光亮,然而,除了黑暗之外,一无所有。 她从小就怕黑,如今,被抛掷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内心深处的恐惧似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这一刻,她只想逃。 逃出这让人窒息的黑暗,逃出这阴冷诡异的地方,逃出那股五雷轰顶般的恐惧,然而,脚下的铁索和铁石有千斤之重,任她使出浑身的力气,都无法挪它半步。 她终于绝望地跌坐在地上,不再试图做无望的尝试,搂着瘦瘦的肩膀,轻轻地喘着气儿。黑暗中,她几乎可以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柔柔的,缓缓的,似静水流逝的声音,她的思绪在那声音里渐渐涣散,只觉得自己躺在冰冷的河里,让流水裹挟着一点一点向前,流向未来,或者流向死亡……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被关多久。只知道她在等一个人,等他来救她…… 她静静地蹲在角落里,小小的身子轻轻地发抖,她知道,禺疆哥哥一定会来救她的,从小到大,只要她想他念他,他就会出现在她身边…… 可是,这么久了,禺疆为何哥哥还不来?! 在几乎被绝望吞噬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沉重的石门被推开,终于有光亮啦! 石门外,阳光那么耀眼,照得她睁不开眼睛来。 脚步声!她听到脚步声了! 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她知道,一定是禺疆哥哥来救她了! “禺疆哥哥……禺疆哥哥……”这几日来,她滴水未进,喉咙干涩,声音哑得厉害。 仿佛绝望之中抓住了一根稻草,她激动得几乎哭出来了,不顾喉间干涩的疼痛,高声唤着:“禺疆哥哥——是你吗?” “哦?在等你的禺疆哥哥来救你?” 不是禺疆哥哥……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千娇百媚,千回百转,然而,听似带笑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冰冷,让人心中惴惴。 “哈哈哈——再过几日,禺疆就会来救你了——如今,他还不知道你在我手上,正上穷碧落下黄泉,四处寻你呢……” 这女人,是谁? 仿佛从云端直直下坠,一颗心瞬间跌得支离破碎,希望消失,失望蔓延……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不是禺疆哥哥…… 她容颜苍白,嘴唇亦苍白,终于慢慢适应了光线,睁开眼,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黑衣女子,脸上蒙着一条黑色的面纱,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看到她的双眸,漆黑,灵动,邪魅,冰冷。 她嚅嗫着唇,努力从唇间挤出话来:“你、你是谁?放我出……去……” “哦?”那女子柳眉一扬,眼中露出一丝妖魅,“好妹妹,难道,不等你的禺疆哥哥来救你了?” “你……到底是谁?!” 这黑衣女子,到底是谁? 她的眸子那么阴冷,声音那么妖魅,从她阴冷的眼眸里看不到杀机,从她妖魅的话语也听不出太大的恶意,可是,她为何要将她关在这石窟里? 55.第55章 鬼后魏宛 这黑衣女子,到底是谁?! 无论如何,她总得弄清她的身份,才能知道她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禺疆哥哥是不是真的很快就会来救她? 然而,那女子只是冷冷地盯着她,一双妖魅的眸子挑剔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邪邪地盯着她的脸庞,似乎努力想从她身上找出毛病来。 她被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子盯得心慌,忍不住又出声,只为了打破心中的惊骇:“你……是、谁……” 话一出口,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早已听不出疑问,只是从唇间挤出几个单纯的字句,用来驱赶心中的恐惧。 “哈哈哈——”那黑衣女子一阵轻笑,眼中泛起一丝得意,“我是鬼后,魏宛,妹妹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鬼后,魏宛…… 什么?眼前的女子就是鬼后魏宛?! 苏璎着实意外,在她的想象中,鬼后魏宛该是个鸡皮鹤发阴冷可怖的老女人,而不该是这副身形修长、眼角含媚的年轻女子模样。 当然,和她比起来,鬼后魏宛不算年轻,可是,和她想象中瘸腿驼背的老巫婆比起来,可真是太年轻了! 可是,鬼后为何要将她绑来这里? 她记得,她原本是在思无崖边等禺疆哥哥的,谁知等了许久禺疆哥哥都没出现,正准备起身离去,只觉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已经在这石窟里了…… 她自然听过鬼后魏宛的大名,也知道魏宛是四海八荒最阴险狡诈的女人,背负着全天下的骂名。然而,当日在南海边上,禺疆哥哥救过魏宛一命,为何她却要恩将仇报,将她绑来这里? “你、你为何要将我关在这里?” “为了见到你的禺疆哥哥——”魏宛的语气忽然冰冷,眼角含着一丝邪魅,“为了让你的禺疆哥哥也茶饭不思,坐立难安……” 也? “禺疆哥哥救过你的……”她弱弱地出声,企图用那份救命之恩唤起魏宛的良心,然而,她忘了,她是鬼后,冰冷无情、不择手段的鬼后—— 魏宛眼角含着一丝邪恶,娇笑道:“这恩情,我不正在偿还嘛,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凡间的戏不都是这么演的?可惜,你那禺疆哥哥真是个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什么?以、以身相许?这魏宛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怔住了,不可思议地望着魏宛,女孩子,不该是这样的……自小,她阿娘就教她女孩子要矜持,要温婉,可是这鬼后…… “你且等着吧!”魏宛妖魅一笑,“明日,你禺疆哥哥就会来救你了——” 不待她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魏宛已转身离开,直到石门缓缓关上,阳光一点一点消失,她才骤然回过神来:“不要走——放我出去——禺疆哥哥,救我——” 沉闷的声响消失,她复又陷入无望的黑暗之中,脚下的铁链撞击着地面,一阵脆响,然而,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拖动那沉重的铁石…… 不要…… 她害怕如此浓烈的黑暗,害怕令人绝望的孤独,害怕万丈红尘就在耳畔,而她却无法触及的无望…… 她努力哭喊着…… 禺疆哥哥……禺疆哥哥……救我,救我…… 56.第56章 软玉温香 黑暗中,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肩,透过薄薄的衣裳,她感觉到那手心传来的温度,柔柔暖暖。 似乎溺水之际骤然抓住了一截浮木,她紧紧地握住那温暖的手掌,溯游而上,一头扑进一个温暖的怀中,泪光浅浅的小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臂弯之中…… 嗯,是禺疆哥哥,禺疆哥哥终于来救她了…… 黑暗中,她忽然觉得安心,紧紧地搂着那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忽然觉得好安心,好安心……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房间照得迷迷蒙蒙,若隐若现,玄冥坐在床沿上,怔愣着,惊慌而无措…… 然而只是片刻的失神,他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深处那股莫名的情愫,只装感受不到怀中的柔软,只装感受不到那温暖的身躯,只装镇定自若地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 可是,鼻尖传来她的发香,若有若无,淡淡的…… 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然而不知为何,心却跳得那么厉害——嗯,一定是她方才的梦呓唤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思念,一定是她的呢喃让他错以为夜心回来了…… 禺疆哥哥,救我……我不想离开你…… 夜心临死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她说,禺疆哥哥,救我……救我…… 他永远忘不了她痛苦绝望的眼神,忘不了她皱眉的疼痛,忘不了她不舍触目的不舍,一思及此,他的心便忍不住疼痛,一颗心被撕裂了一般,片片零落,鲜血淋漓。 怀中的小人儿终于不再惊呼,呼吸渐渐平稳起来,柔柔暖暖的气息扫在他的胸前,一丝甜甜腻腻的气息在他鼻尖萦绕。 嗯,这是苏璎的气息,如此年轻娇嫩的气息…… 半晌,她终于又沉沉入睡,似乎再无噩梦,他才轻轻将她放下,让她躺好,低头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眼角泪痕。 心中不知不觉泛起一丝怜惜,伸手轻抚过她光洁的额头,温润如玉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明亮的月色下,他看到她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笑了,一个极轻极轻的微笑在她脸上绽放…… 他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眼中流光四溢,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在心中萦绕,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往下,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划过她修长的脖颈,来到她的胸前—— 轻轻拈起她胸前那蓝光莹莹的美玉。 和白日里比起来,这灵蓝美玉更莹亮了! 他唇边的笑更深了,看着指间那枚温润的玉,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指腹轻轻抚过灵蓝美玉,嗯,这玉比昨日更加浑圆了些…… 他想,她方才之所以会在梦中喊着禺疆哥哥,也许是做了和禺疆有关的梦,哦不,或者说是被夜心的记忆侵袭,被夜心封存在灵蓝美玉里的精魂干扰。 他相信,这灵蓝美玉就是夜心的眼眸,是他遗失的结魄珠,里面封存着夜心的一世精魂,封存着他的一腔深情,封存着他和夜心一生不渝的回忆…… 月色清亮如玉,清澈如水,清冷如李白床前的银霜,结着一层浓浓的惆怅。 57.第57章 卿本佳人 替苏璎将被子盖好,玄冥这才站起身来,轻轻往门外走去,来到廊上,只见一庭月色如清澈的积水,竹篱笆旁几竿翠竹,婆娑的竹影似水中荇藻,凌乱横斜。 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月色空明的夜晚,魏宛忽然出现在他的庭前,一袭黑衣,未戴面纱,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醉意,脚步凌乱。 他是南海龙王的义子,夜心的义兄,那时候还住在南海王宫里,他的住处虽偏居一隅,位于王宫僻静之处,可附近还是有些值岗的虾兵蟹将。 若是被人见到,只怕他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因此他根本无意理魏宛,可是她却死缠烂打,硬是要他陪她喝酒,软硬兼施,哭闹撒泼。 因怕她一怒之下会闹出什么事儿来,他只得硬着头皮陪她喝酒,在院子,在明亮的月色下,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好多话,关于她的身世,关于她的过往,关于她的满腔怨恨…… 那时候,她在四海八荒虽已臭名昭著,但还不至于如多年以后那般,变成让人闻之胆丧的鬼后。听了她醉后的那番真言,想来亦是个可怜的女子—— 曾经,她亦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是天后身边的小宫女,清丽脱俗,楚楚动人,可惜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地步,让人倍觉惋惜,总是忍不住要叹一句—— 卿本佳人,奈何为非作歹,祸害一方! 八百万年前,她还是猨翼山(出自《山海经·南山经》)里的一条小青蛇,有一次贪玩跑去尧光山嬉游,差点被老鹰吃了去,幸好被路过的天后救下。后来,她修得人形,为了报恩,便去天后身边当一名小宫女。 有一次随天后出游,在冥河之畔被鬼王成烨撞见,成烨对她一见倾心,次日便去天庭向天后提亲,求她为妻。 她向来聪明伶俐,深得天后欢心,而且年纪尚幼,情窦未开,因此天后不舍得放她走,于是便代为出面,拒绝了成烨的提亲。 那时候,她对成烨并无多大印象,只知道他是个英俊倜傥的俊美男子,可是,这样的俊美男子四海八荒里多的是! 然而成烨却对她魂牵梦萦,痴心不改,苦苦追求,三万年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被成烨的诚心感动,以为他的痴心不改就是传说中“忠贞不渝”的爱情,于是答应嫁给他。 一年后,她成了成烨的妻子。 谁知,成烨竟是个风流成性的男子,初得佳人之时自是百般疼爱,如胶似膝,奈何情到浓时情转薄——五万年后,他终于失了初心,渐渐暴露出风流的本性,开始见猎心喜,广罗天下美女,流连丛。 三万年苦苦修得的爱情,却不得始终。 也许,无论是人间还是仙界,都是如此,情/爱菲薄如流年,易碎如薄冰。得不到时如珍似宝,甚至有可能成为一生的牵挂,永远美好,萦牵梦绕。 然而,爱情一旦修成正果,便也离破碎不远了。 曾经捧在手中的无价之宝,忽然变成“破铜烂铁不足贵”,弃之如敝屣;曾经耳鬓厮磨的恩爱夫妻,一夕之间成了相见两厌的怨偶,刀剑相向;曾经美好的爱情,终敌不过菲薄的流年,逝者如斯,昼夜不舍。 58.第58章 酒入愁肠 如今,他竟还记得那夜,魏宛流着泪,将一杯冷酒灌入口中,凄然道:“落有意,流水无情,都说我心如蛇蝎,可谁能知道那五万年来我所承受的苦楚?哀莫大于心死,然而,我的心不仅死了,还抛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月色下,他幽幽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那时候,他还是个善良而同情心泛滥的少年,否则,当日也不会在南海之滨救下奄奄一息的她。 酒入愁肠,化作伤心泪。 她幽幽道:“……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他,可是,他早已取了我的灵珠,他说只要我敢离开他,他便会将我的灵珠毁灭,让我灰飞烟灭……我生不如死……”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她的唇边溢出一抹冷笑,“……我终于决定与他同归于尽,于是萃取了身上的青蛇毒,含在口中,喂进他的体内……” 她唇边的冷笑更深了:“他死了,我终于拿到了我的灵珠,终于逃出了他安置在我身上的枷锁……早知此事如此容易,我应该早点毒死他的……” 他忽然觉得四肢冰冷,片刻之前的怜悯和哀戚瞬间消失……这青蛇,如此歹毒…… “那些女人,该放的放,该杀的杀……我是唯一的鬼后,鬼界成了我的天下……我发誓再也不相信爱情,所以说我对于你的喜欢,也不是爱情……我是为了报恩……” 他觉得头皮发麻,忽然想起农夫和蛇的故事,他便是那个同情心泛滥的愚蠢农夫,而这条青蛇,总有一日会咬他一口…… 后来发生的事,终于印证了他当初的预感,魏宛,真的成了他此后的梦靥,成了他此生悲剧的始作俑者…… 月色渐明,他轻轻穿过庭院,如同淌过清凉的水,心中却悲凉起来,仿佛又回到当年,被卷入爱情的漩涡中,不得抽身,他努力地游着游着,只想泅渡出那痛苦之海。 他曾跪在三世佛面前,乞求佛主渡他出这痛苦之海,可是,未来佛却告诉他,这是他的情劫,而且在劫难逃,只有过了这个劫,才能修成正果。 是的,在劫难逃,果然是在劫难逃。 他被三个女人纠缠着,阴狠毒辣不择手段的鬼后魏宛,一厢情愿痴情不已的魔族帝姬灵筠,还有和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夜心。 最后,他虽然渡过了此劫,可是,却失去了夜心,背负着恶毒的诅咒,带着对魏宛的恨意,形同槁木地活下去,活下去…… 许久不曾想起的那些过往,他以为早已忘记,可是记忆一旦唤起,竟似涟漪般一圈圈荡漾不已,搅乱一池静水。 一夜辗转,难以成眠,直到东方放白,他才坐起身来,到书房里打坐,只求静一静凌乱的心绪,可是,方要入定,门外却传来苏璎十万火急的敲门声:“帝君——玄冥帝君——您在里面吗——玄冥帝君——” 他站起身来去开门,拉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她焦急的小脸,鬓发微微凌乱,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手腕,举着手中的灵蓝美玉,盈盈地望着他恳求道:“帝君,您帮我看看,我的灵蓝美玉是不是又出问题?” 61.第61章 中毒太深 难道爹爹和玄冥帝君的交情如此深厚,深厚到都可以称帝君他老人家“那老儿”了? 可是,玄冥帝君偏偏一点都不老好嘛,而且还那么英俊……倒是爹爹,看起来比玄冥帝君老多了,呵呵…… 看到女儿竟然在发呆,脸上还挂着一丝傻笑,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忧惧,苏瑾琨忍不住一声怒吼:“苏璎!玄冥那家伙是不是已经见过你的灵蓝美玉了!” “嗯!”被苏瑾琨这么一吼,苏璎终于回过神来,不迭点头道,“是的,是的……” 只见,苏瑾琨脸色渐渐发白,皱着一对浓眉,不悦地盯着苏璎,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让玄冥看到你的灵蓝美玉,否则,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自负? 她怔了怔,不知道爹爹为何忽然这般严肃,严肃得仿佛那日责罚她毁了他藏在暗格里的那幅画时,似乎事态极为严峻? 她乖顺地点头,眼中有一丝惊慌——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了吗?而且,和灵蓝美玉有关? 正想开口询问为何不能让玄冥帝君见到这灵蓝美玉,镜中却已不见爹爹的身影,她心中开始隐隐不安起来,可是细细一想,这几日来,玄冥帝君似乎并没有对她的灵蓝美玉“图谋不轨”,而且,灵蓝美玉在他的修复下好像变得更莹亮,更漂亮了……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听爹爹的话,毕竟爹爹是她的亲爹,绝对不会害她的,倒是那玄冥帝君,毕竟是个外人。 可是,外人…… 为何她从不觉得他陌生,第一次见面时,她便被他的美貌所“迷惑”,然后就一头栽了进去,愣愣地贪看他俊美的容颜,然后又一厢情愿地觉得和他似曾相识…… 额,中毒太深了! 她轻轻敲了一下脑袋,赶紧把自己敲醒,然后揉着额角站起身来,嗯,既然这灵蓝美玉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么,她好像也没有借口再留在这里吧? 可是,想起要离开这里,此后再也见不到他的俊颜,看不到他一袭白衣满头银发,听不到他冷冷的、却又让她无比眷念的声音……呜呜,竟然觉得有点难过…… 况且,她好不容易才进得来北冥天境,这么大的****运可是卞羽表哥求都求不来的呢,所以,她怎么可以不好好逛逛就这么仓促地离开?那岂不是太、太、太可惜了? 嗯,她决定了,先把这北冥天境好好逛逛,然后才回她的昆仑丘去,毕竟她出来也有几日了,想必娘亲也想她了吧? 上次她对北冥天境还不是很熟,随便转转便转进了梨林深处,这次她倒懂得辨别方向了,决定到后山去瞧瞧,说不定那后山上还种着什么灵芝仙草呢? 嘿嘿嘿,如果能偷摘得一两株,那她岂不是大发了…… 一思及此,她只觉脚底生风,蹭蹭蹭往后山而去,可是,气喘吁吁地爬了好久好久,四周林木森森,古树参天,好像没有看到什么名贵的仙草耶…… 哎,谁知道呢? 说不定身边这一大片草都是灵芝仙草呢,就是她有眼不识泰山!哎,看来只能望草兴叹了…… 62.第62章 相思无涯 好累好累啊,这后山也太高了吧! 苏璎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碰到山顶,只见山顶上一片芳草,满目翠绿,芳草后面是一片树林,郁郁葱葱。站在山顶上,一阵凉风吹来,真是神清气爽,让人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了…… 哇,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她不知不觉往外走,之前已经说过了,这北冥天境孤悬于北海之上,因此走到尽头,苏璎自然便看到一片汪洋,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而前面,是一处悬崖,崖底是澎湃的海水,海浪一波波汹涌而来,拍打着黑色的礁石,碎成一片白色的浪,恍如皑皑雪地,茫茫渺渺。 这地方,为何如此熟悉?仿佛她曾经来过,一百次,一千次,仿佛承载着她许多许多的记忆,让一见到就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她心中忽然泛起一丝莫名的情愫,眼中泛着一层薄薄的泪水,脚步也轻了许多,仿佛怕踩疼了脚下的土地,仿佛只要她微一用力,这地方就会坍塌破碎,从她的梦境中消失…… 梦境,对了,这地方,这么像她梦境中的思无崖! 可是,梦中的思无崖是在南海边上,而这里是北冥天境,因此她眼前所见的自然就是北海! 可是,世间为何会有如此相似的地方? 她不知不觉走到悬崖边上,脚下便汹涌的海水,忽然,看到悬崖边上立着一块石碑,说是石碑又不像是石碑,倒像是一块模样丑陋的大石头,比她的个儿还高出许多许多。 走近一看,只见那石头上刻着几个大字—— 思无崖,思无涯。 思无崖? 难道,这里真的就是思无崖?难道,她梦中的思无崖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可是,思无崖不是在南海吗?也许,是她的梦境出错了? 她怔怔地站在石头边上,定定地看着那三个字,思无崖,思无崖,这里就是她的思无崖…… 可是,为何她就认定了这思无崖是“她的”? 眼中薄薄的泪水变得迷蒙,额,为何她要觉得哀伤呢?这么多愁善感,好像不是她苏璎的风格吧?于是她努力吸了吸小鼻子,转过石头,想避开那三个大字。 石头的另一边,竟还有一行字—— 爱妻夜心,魂兮归来,相思无涯,情深不寿。 也不知道在风雨中矗立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被多强烈的海风吹拂过,那字迹已褪了红色,显得苍凉而斑驳,像是风雨中守望千年的孤独。 爱妻……夜心…… 夜心是谁?为何这名字这么熟悉? 伸手轻轻地描摹那斑驳的字迹,粗糙的砂石摩过她冰凉的指间,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被唤醒,一寸一寸地醒来,可是,她却说不出那被唤醒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 海风吹来,不知不觉,她竟已泪流满面,泪眼婆娑。 呜呜,这爱妻夜心到底是谁嘛?! 她真的很想知道好吗?呜呜,一定是玄冥帝君喜欢的女人,玄冥帝君竟然都有“爱妻”了……还相思无涯,还情深不寿……呜呜,真是太扫兴了啦! 可是,纵使她真的喜欢玄冥帝君,可是帝君他有“爱妻”这件事,值得她哭成这样吗?! 然而,心中的悲伤为何似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再也无法抑制…… 63.第63章 旧梦重提 一滴泪,落在他的心泉,叮咚一声轻响…… 他心中一凛,手中的茶杯毫无征兆地掉在地上,仿佛忽然被雷神的闪电击中一般,脑中有瞬间的空白,随即大喜——是夜心,是夜心的魂魄归来了! 原来,他早已在思无崖边上设下了招魂阵,在布阵时还将一缕神思埋在阵里,因此,如果夜心的芳魂归来,那么他便可以第一时间感觉到。 这五十万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她,盼着招魂阵上传来异动,然而,等了这么多年,等得他都要忘记她了,这招魂阵却忽然动了……动了…… 他心中一阵狂喜,赶紧念了个移身诀,直奔思无崖边而去。 来到思无崖,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浅蓝色的身影,浅蓝色,是夜心最喜欢的颜色呵…… 他极力抑制住心中的狂喜,然而泪水却是抑制不住的,一滴,两滴,从他莹亮的眼中滑落,一颗心抖得异常厉害,仿佛快要从喉间跳出来…… 他慢慢的,轻轻的,一步一步朝那淡蓝色的身影走去,只怕稍一出声就会吓走那日思夜想的身影…… 终于走近了,他望着那身影,轻轻地叫了一声:“心儿……” 那身影闻声过头来,却是苏璎,泪流满面的苏璎,一脸哀伤的苏璎,那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那么熟悉…… 原来,又是这丫头! 一定是她身上的灵蓝美玉搅乱了他的招魂阵,让他误以为是夜心的魂魄归来了! 他皱着眉,来不及擦去脸颊上淡淡的泪痕,却来得及藏去脸上的深情,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还有,你为什么流泪? 看到他眼中的寒意,她又忐忑了,难道这里和那梨林一样也是禁地?她是不是又闯祸了? “我、我……”她依然一脸清泪,嚅嗫着唇哽咽道,“我就是来爬爬山而已……” 他转过头去,面对着海风,想让海风吹干他脸上的泪水,冷着声道:“我早已说过,在北冥天境里不要乱跑……” “为何这里也叫思无崖?”她脑中依然混沌,竟不识趣地打断玄冥帝君的训斥,“我梦到的思无崖,是在南海边上的……” 应该,不是她的梦境出错吧?因为,那梦境那么清晰,已深深地镌刻在她的脑海里。 是的,真正的思无崖确是在南海边上,而他的思无崖,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情景再建而已。 可是,他忽然着实不喜欢这丫头总是会忽然闯入某个地方,搅乱他的心绪,总是要提“她的”梦境,拜托,那是夜心的记忆好吗?根本就不是她的梦境! “不要再提你的梦境!”他冷冷打断她的话,“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你的梦境,而是夜心的记忆!” 总有一天,他要将真相摊开来给她看,即使那真相那么荒谬,那么残忍,然而,他终究要说,要告诉她,她的灵蓝美玉是夜心的凝碧珠,她的梦境是夜心的记忆,而她的父亲就是那窃了凝碧珠的贼! 64.第64章 旧友重逢 “什么记忆……” 她怔怔的,似乎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或许是已经听懂了,却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终于转过头来,脸上泪痕不再,眼中的冰冷倒是深了许多,不悲不喜,不轻不重:“是的,是因为这灵蓝美玉,所以你才会做梦,可是,那灵蓝美玉根本就不是你的,而是我的凝碧珠……” 什么你的…… 她仍然怔怔的,觉得帝君他老人家是在和她开玩笑。就算她真的又一次闯了他的禁地,他也不能这样捉弄她吧? “四海八荒的众神们都知道,二十万前我遗失了一枚凝碧珠,而这凝碧珠,如今正在你的身上——就是你的灵蓝美玉!” 灵蓝美玉是……凝碧珠……是帝君他老人家的…… “不——”她终于明白过来他不是在开玩笑,明白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摇着头否认道,“这灵蓝美玉我一出生就含在口中了……是我的,不是你的……” “哼!”他的唇边浮出一抹冷笑,“我的凝碧珠被你爹爹偷了去,你撒谎骗四海八荒的众神说是你含玉而生……” “闭嘴!” 一阵惊雷一般,半空中传来一声厉喝,一道黑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悬崖边上,岿然立于玄冥面前,黑色的衣袖灌满了海风,随风飞扬,似旌旗猎猎。 黑衣男子一双阴冷的眸子不悦地盯着玄冥,略显粗犷的脸庞上满是愤怒:“玄冥——你不要血口喷人!” 爹爹,是爹爹! 爹爹他老人家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北冥天境?难道他马不停蹄地从昆仑丘赶来了?嗯,这速度,还挺快的嘛! 见到苏瑾琨,苏璎早已顾不得方才的愤怒,脸上随即露出欢喜的微笑俩,拔腿便朝苏瑾琨奔去。然而,才迈出两步,身形忽然一定,瞬间被冻住了一般,她再也动弹不得…… 是定身术,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对她使了这定身术! 是的,是玄冥帝君用定身术定住了苏璎,看到苏璎欣喜地朝苏瑾琨奔去,他的心中猛地泛起一丝酸涩,不假思索就使出了定身术。 “你——” 苏瑾琨气急败坏地朝苏璎奔来,然而,未等他靠近,玄冥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到苏璎的胸前,一把扯下她的灵蓝美玉,紧紧握在手中。 苏瑾琨终究慢了一步,待他奔到苏璎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时,玄冥帝君已退到三丈开外,手中紧紧捏着灵蓝美玉看了看,唇边露出一丝冰冷的、得意的神色。 “你——”苏瑾琨气急败坏,怒道,“把灵蓝美玉还给我!” “你确定,这是东西是叫灵蓝美玉,而不是凝碧珠?” 他的唇边溢出一丝嘲讽,眼中是冷冷的不屑,明摆着就是对苏瑾琨的挑衅,无声的挑衅。 “此玉是璎儿出生时带来的——”苏瑾琨眼中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哀求,“若是离了它,璎儿定会茶饭不思,神不守舍。” “哼!”玄冥帝君冷笑着,“你确定苏璎是含玉而生,而不是你窃玉隐瞒?” “玄冥,你这话什么意思?!”苏瑾琨自然听出他言语中的讥讽,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68.第68章 西天求佛 风瑶的脸上倒没有丝毫异样的情愫,眉眼一弯,唇边溢出一抹似为安慰的浅笑:“玄冥他可真会开玩笑……这灵蓝美玉,怎么会藏着夜心姐姐的精魂?”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他的言语中却透着一丝疑惑,“若是灵蓝美玉真是夜心的凝碧珠,为何这么多年来我竟丝毫察觉不到?” 说完才发觉自己似乎失言了,赶紧回过头去看着风瑶:“本王的意思是,璎儿的灵蓝美玉和凝碧珠,根本就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像……” 其实,还是有点像的……而且,玄冥那家伙修行深厚,总不至于看错…… 看到他神情恍惚,风瑶心中竟莫名地有一丝不安,然而随即绽开笑脸来,走到苏瑾琨身边,柔声道:“夫君奔波了那么远,想必也累了,要不先去歇着?待会儿再召集一下群臣,共商对策?” 这灵蓝美玉是璎儿的护身符,离了她,只怕璎儿会…… 无论如何,总得想办法将灵蓝美玉要回来! “不必了——”苏瑾琨轻轻摇了摇头,“还是莫要让大家知道璎儿的灵蓝美玉丢了。明日,我会去找天帝他老人家主持公道,想必,天帝会出面帮我要回灵蓝美玉的。” 什么?天帝…… 风瑶闻声脸色微微泛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赶紧道:“这等小事,岂可惊扰天帝?!” “可是——”苏瑾琨拧眉道,“这四海八荒比玄冥修为深厚的神屈指可数,天帝他老人家自是其中之一。若是天帝愿意出面,只要看看那灵蓝美玉就能知道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和凝碧珠有关……” 是呵,到底,是否真如玄冥所说,璎儿的灵蓝美玉和夜心的凝碧珠之间真有相通之处?他,忽然也疑惑了,好奇了…… ——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天帝看到璎儿的灵蓝美玉! 风瑶的心提了起来,美眸一转,灵机一动,便婉言笑道:“这样吧,若是夫君相信风瑶,风瑶这就去西天求未来佛出面,让佛主去向玄冥要回灵蓝美玉。” “这样也未尝不可……”苏瑾琨疑虑道,“可是,天帝同玄冥的交情更深,也许玄冥愿意卖天帝一个面子!” “正是因为天帝同玄冥的交情更深,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去请他出面——谁知道,他是不是会帮着玄冥……” 嗯,她相信,无需再说什么,夫君会懂得她的言下之意的! “此言也不无道理……”苏瑾琨果然明白夫人的意思,点头道,“那么,就劳烦夫人去一趟西天,求佛主相助吧!” 吁——谢天谢地—— 风瑶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颗心这才稳稳落地,脸上柔媚的微笑渐渐荡漾开来,再无忧虑。 此时虽已黄昏,但她还是赶紧换了身衣裳往西天赶去,似乎怕去晚了会什么乱子似的。 年少时,她曾经在未来佛座下修行过一段时间,因此佛主还是很卖她面子的,她方一开口,佛主便应承下来,答应明日便去一趟北冥天境。 佛主说,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你和璎儿安然无恙,灵蓝美玉,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70.第70章 心神不宁 然而,就在刹那之间,炙热的阳光将她融化,似乎焚烧一片落叶一般,她的身子忽然,灰飞烟灭…… 啊——不—— 她猛然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眼中是茫然的惊恐,额上是细细的冷汗——不,她不要灰飞烟灭,她不要离开禺疆哥哥—— 房中帘幕四垂,只有角落里点着一盏灯,昏暗的灯光将屋子照得阴森森的,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帐,她忽然看到床头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啊—— 她吓了一跳,惊叫出声,抓着被子惊恐地缩到角落里,望着那白色的身影。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娘亲温柔的嗓音传来,她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娘亲,可把她吓死了! “嗯……” 她点了点头,娘亲已经掀开帐子坐在床沿,伸手握着她冰冷的小手,柔声问道:“莫怕莫怕,娘在这里。” 呜呜呜…… 她不知自己脸上为何会有泪水,于是顺势呜呜地哭了两声,扑进娘亲怀中,颤声道:“我梦到我死了……好可怕……” “傻丫头——”风瑶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柔声道,“灵蓝美玉不在身边,你心神不宁,难免会做那样的噩梦,莫怕,娘会陪着你的——” 嗯,没有了灵蓝美玉,她确实觉得心神不宁,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觉得若有所失,心中闷得慌,空落落的一直觉得很难受,坐立难安…… 可是,她想的是她的灵蓝美玉,却为何会梦到凝碧珠? “娘——”她知道自己这样问或许不妥,然而还是忍不住开口口,“灵蓝美玉,真的是我出生时……含在口中的吗?” 果然,听到她的疑问,风瑶的脸色便冷了下来,拧着秀眉,眼中有一丝不悦:“那是自然!难道娘亲还会骗你吗?或者是,你信了玄冥的话,竟认为你爹爹是个窃玉贼?” “不不不——”苏璎慌忙摇头道,“璎儿没有这个意思,璎儿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好!”风瑶的脸色暖了些,伸手拭去苏璎脸上的残泪,婉言道,“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灵蓝美玉是你的!娘绝不会骗你!” “嗯!”她很赞同地点头,“一定是玄冥帝君弄错了!我的灵蓝美玉才不是什么凝碧珠呢!” 然而,她重重说来的话语,为何听来竟像是一种安慰,似乎是在安慰自己,灵蓝美玉,真的不是凝碧珠…… “睡吧——” 风瑶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然后安置苏璎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头慈爱地望着她,可是—— “可是,帝君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要把灵蓝美玉还给我?”苏璎睁着一双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风瑶,眼中是殷切的期待。 “明日——”如果玄冥愿意卖未来佛一个面子的话,“明日,玄冥帝君就会把灵蓝美玉还给璎儿了——” 然而,明日,玄冥帝君却不把灵蓝美玉还给璎儿—— 第二天,未来佛去了北冥天境。 原本苏瑾琨是要跟着去的,可是风瑶却不放心,毕竟,苏瑾琨和玄冥之间有那么多说不清的纠葛,因此,便由风瑶跟着未来佛去了。 71.第71章 断然拒绝 到了北冥天境,佛主说明了来意,一听说是来讨要灵蓝美玉的,玄冥毫不客气地冷着脸,断然拒绝了佛主委婉的请求—— “莫要怪本君不给佛主面子,纵使天帝他老人家亲自来要,本君也不会把凝碧珠交出来!” 一看他的架势,风瑶就知道这灵蓝美玉,怕是要不回来了…… “我知道这二十万年来,帝君您一直在找凝碧珠,可是,灵蓝美玉是苏璎自娘胎带来的,不是帝君的凝碧珠……” “是不是凝碧珠,本君自有分寸——”玄冥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望了一眼风瑶,不失风度道,“还望佛主您不要插手此事,面得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也不知——” 我会是那么傻的佛吗? 未来佛本是笑口常开之佛,然而,听了玄冥的话还是忍不住冷了脸:“我自有分寸……” 而一旁,风瑶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从北冥天境出来,未来佛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声长叹:“这次,我怕是无能为力了——往后该怎么办,还是顺其自然,随其造化吧!” “无论如何,弟子还是谢过佛主——”风瑶双手合十顶,膜拜道,“佛主已经帮过弟子一个大忙……只因弟子一时的贪念才会、才会害了子女,谁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佛经所云的报应……” “哈哈哈——”未来佛却是愁得快也喜得快,哈哈大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来,你在我座下修行的那段时间,还是没有参透情/爱啊——” 风瑶淡淡一笑,眼中有些许自嘲:“若是参得透,如今,弟子就不会是昆仑丘的凰后了……” “也罢!且看他两人的造化——” 抬起头来,却见未来佛早已乘云归去,不见踪影,只留给风瑶一句话,从云中传来——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听了佛主的话,风瑶心中泛起一丝惆怅,哎,如今,也只能这般,顺其自然,随其造化了! 然而,想起璎儿往后可能要受的苦楚,风瑶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愧疚,一丝担忧,一丝心疼,毕竟,她是苏璎的母亲! 当初,是她自私,种下了因,而如今,却要璎儿来替她承受那注定是苦涩的果,哎…… 回到昆仑丘,苏瑾琨、苏璎和苏琅已等候多时了。原来,听说苏璎失了灵蓝美玉,原本出外游历的苏琅也赶回来了。 一见到风瑶,苏璎便心急地奔了过去,一双莹亮的眸子殷切地望着她,伸出小手脆声道:“娘亲,我的灵蓝美玉呢?” 看到女儿眼中的期待,风瑶心中的愧疚更深了,眼神黯淡地看着苏璎,看得苏璎的心忍不住往下掉,往下掉——呜呜,看娘亲的样子,估计是…… “璎儿,娘亲对不起你——”风瑶眼眶泛红,低声道,“玄冥他,他说无论谁去,他都不会交还灵蓝美玉……” “什么?!”苏琅一听就急了,嚷嚷道,“这怎么可以?没了灵蓝美玉,璎儿该如何是好?” 是啊,璎儿该如何是好…… 73.第73章 唆使离开 看着妹妹这般难受,苏琅真是感同身受,百爪挠心一般,陪着苏璎一起坐立难安。 他素来疼爱苏璎,别家的兄妹还有会吵架斗嘴的,可是苏琅从小到大处处让着苏璎,简直就是百依百顺,是昆仑丘数一数二的好哥哥。 这日,看苏璎无精打采地窝在房中,他便执意要带她去桃林玩,要知道,这桃林可是她自小最喜欢的地方呢! 可惜,林谢了春红,太匆匆。 到了桃林,苏璎意兴阑珊,在林间随意地走着,意绪全无。这才半个多月,可是她一张小脸已经瘦了许多,原本莹亮的眸子也黯淡无光,看不出一点生机。 兄妹俩顺着清溪走了许久,一直走到桃林尽头,也便是这清溪水和弱水交汇的地方,眼前是汤汤弱水。 苏琅终于停下了脚步,将妹妹拉到一旁,看了看正午温暖的阳光,对苏璎说道:“去北冥天境找玄冥帝君吧——” “啊?”她思绪淡淡,神游四方,根本就没听到苏琅的话。 苏琅看着妹妹清瘦的脸庞,心疼地说道:“去北冥天境找玄冥帝君吧,即使玄冥帝君不愿意把灵蓝美玉还给你,你也更可以靠近灵蓝美玉。” 也许,这是唯一能够让妹妹起死回生的办法了! 灵蓝美玉…… 听到灵蓝美玉,她的眸中有了一丝光彩:“我想灵蓝美玉了……好想好想……” “傻丫头——”苏琅伸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笑道,“想的话就去找呗!阿爹和阿娘又没说不许你去北冥天境,玄冥帝君虽不肯将灵蓝美玉还给你,但是却无法阻止你靠近它吧?” 是哦,她怎么会没想到?! 她的眸子更亮了,眼中有一丝欣喜:“是哦——只要在灵蓝美玉身边,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是啊,她好难受好难受,都不知道自己若是继续这般难受下去,会不会死掉? “去吧——”苏琅拍拍她的肩,“阿爹和阿娘那里,我会替你摆平的——” “嗯!”她的眼眸恢复了光彩,亮晶晶的,不迭地点头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去北冥天境,去找玄冥帝君,去看她的灵蓝美玉! “要不要我陪你去?”苏琅终究不放心,毕竟妹妹已经“病”了好一阵子了。 “不必了——”她已经眼明手快地招了朵祥云,跳上云端回头对苏琅挥手,此时,她已恢复了往日的笑靥,“哥哥就帮我好好稳住阿爹和阿娘吧——” 看着妹妹在云端渐渐远去,苏琅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桃林深处朗声道:“离朱姐姐——” 一袭红衣的离朱从桃林深处走来,出现在苏琅面前,眼中有一丝笑意,似乎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可是——”苏琅皱眉疑惑道,“离朱姐姐为何要让我唆使妹妹去北冥天境找玄冥帝君?” 额,唆使,这词儿用得可真不贴切…… 离朱脸上的笑容淡了,眼眸深处藏着一丝淡淡的阴翳,抬头望着云端,似乎还在目送苏璎离去。 转眸看到苏琅的眉皱得更深了,她才回过神来,谐趣道:“因为我想偷懒,不想整日照顾她——” 额,应该不是这样的吧?离朱姐姐,可不是会偷懒的人…… 75.第75章 心跳加快 哇,太好了!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运气不好,就算是守株待兔也要守上十天半月,没想到这才守了半夜,就让她看到玄冥帝君了! 还有,还有他身上那一点莹莹亮光,是灵蓝美玉,是灵蓝美玉! 她欣喜若狂,从地上蹦跶起来,飞一般朝那白色的身影冲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将被夜露濡得冰凉的小脸紧紧贴在他温暖的胸口,呜呜,好舒服啊—— 她终于见到灵蓝美玉了,如今,灵蓝美玉正贴在着她的脸颊呢!虽然隔着玄冥帝君薄薄的衣裳,可是,她还是感觉到灵蓝美玉的气息了,她好想它,好想好想它哦…… “呜呜,我真的好想你——”她幸福地闭着眼睛,忍不住低喃出声。 此刻,她快乐极了,感受着灵蓝美玉的气息,迫不及待地汲取它源源不断的灵气,早已忘了自己正搂着一个男人的腰,而那男人,是玄冥帝君。 玄冥的身子瞬间僵住了—— 到了家门口,他岂能料到这里竟还会“埋伏”着一个不速之客?起初,他着实被吓了一跳,幸亏及时看清她娇美的脸庞,否则,手中挥出去的仙气早已将她劈成两半了。 惊吓过后,便是慌乱。 软玉温香在怀,他怔怔地站着,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怀中的人儿怎么办,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仿佛一尊凡间百姓雕出的玄冥帝君。 推开她也不是,搂着她也不是,还是推开她吧…… 可是,耳畔忽然传来一句软软的低语,她说,我真的好想你…… 一颗心忽然跳得好快好快,“砰砰砰”地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内心深处有一股莫名的情愫被唤醒,那么遥远,那么熟悉。 这种感觉,那么像多年以前,他搂着夜心一样…… 嗯,怎么她好像听到心跳声了?噗通,噗通,噗通…… 听起来好像有点慌乱,可是却那么有力,难道一段日子不见,她的灵蓝美玉竟然有心跳了?哇,她怎么都不知道灵蓝美玉竟然如此神奇? 她觉得奇怪,于是更加用力地将耳朵靠在灵蓝美玉上,屏着呼吸很认真地听那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 哇!是真的耶,灵蓝美玉竟然、竟然真的有心跳了! 于是,她忍不住伸手朝灵蓝美玉摸去,想看看它有了心跳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可是手伸过去摸了一下,好像摸到一层光滑的衣料,此时,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天啊,她方才可是奔进玄冥帝君的怀中?可是搂着玄冥帝君的腰?可是把头贴在他老人家的胸口了? 呜呜,真是、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白皙的右手僵住了,定格在离那结实的胸膛半寸之处,脸上瞬间爬满了红晕,火烧火燎的,羞死了,羞死了…… “可以松开我的腰了吗?”头顶传来帝君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 什么腰……啊—— 她晕乎乎的小脑袋终于瞬间清明,左手仿佛摸到烫手的山芋一般,飞快从玄冥帝君的腰间移开,然后慌忙地退了好几步,仿佛逃离一场瘟疫一般,跳得远远的…… 76.第76章 月下重逢 天啊,她方才到底对玄冥帝君做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她低垂着头,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迭地道歉道:“对不起……璎儿不是有意冒犯帝君的——请帝君不要怪罪——” 然而,玄冥帝君早已从方才那一瞬间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脸色平静如水,声音清冷如冰:“你为何会来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 她心中又羞又乱又喜,根本就没有听到玄冥在问些什么,依然低着头不迭地道歉。 “抬起头来!” 不知为何,他着实不喜欢看她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模样,微微皱着眉头,冷冷道。 她吓了一跳,不知帝君他老人家为何突然生气,想来是因为她方才的冒犯,虽已羞得无地自容,她却不得不乖乖抬起头来,努力抬起头来,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她廋了! 也就半个多月没见,她竟瘦了这么多,清瘦的小脸让人看着心疼,幸好眼眸依然清亮,只是带着一丝倦意。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拧眉道。 “就、就傍晚的时、时候……”似乎羞得连舌头都打结了,她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 傍晚? 如此说来,她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了?夜深露重,春寒尚在,料峭袭人,也不知道她这副瘦小的身躯可受得住? “为何在这里等我?” 额,她不是等他,而是等她的灵蓝美玉啦! 然而,她听出了他言语中似有不悦,于是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想、想看一看我的灵蓝美玉……” “夜间露水重,难道你就不怕伤了身子?!” 呜呜,帝君他老人怎么好像更生气了?她偷偷拿眼角瞟了他一眼,果然看到英俊的脸庞面无表情,一对俊眉都快拧成麻,哦不,是麻辫了。 “因为我、我进不去……” 谁叫你老人家要布下这么厉害的阵法?否则,我也无需在这里守着寒月倚着孤树等这么久啦…… 她低着头,心中惴惴地等着一阵臭骂,或是更严厉的惩罚。呜呜,谁叫她如此大逆不道,竟敢非礼玄冥帝君? 然而,等了半晌却不见动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她忐忑不安地抬起头来,想偷偷看一下他的表情,可是—— 咦?怎么没有看到玄冥帝君的身影? 仿佛忽然失去什么东西似的,心中“咯噔”一声,心一下子就空了,她着了慌,赶紧环视周遭,这才看到帝君他老人家已经走出好远了,正往山门走去—— 她不假思索地追上去,哎哎哎,我的灵蓝美玉啊,好不容易才看到我的灵蓝美玉,怎么可以让它从我眼前溜走? 呼——呼——呼—— 她追得气喘吁吁,听到她慌乱的脚步和喘气声,玄冥的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有意让她跟着,然后,带着她往山门走去,走上长长的石阶。 哇,终于进来了,呵呵…… 想来这就是帝君和她这种小神的差距,人家随便布个迷幻阵就可以将她阻挡在外,任她撞得头破血流也撞不进去。可是,帝君他老人为何要设这些迷幻阵呢? 78.第78章 南海沧澜 来到南海,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南海入口处那湾雪白的沙滩,孩提时和夜心玩捉迷藏的珊瑚丛,庭院里那株根须虬结的老榕树……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 无需外人的带领,他轻车熟路来到沧澜子的屋前,仿佛他从来都不曾离开,只是像儿时那般贪玩,偷偷溜出去了一个下午…… 彼时,沧澜子正在房中闭目静坐,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来,却看到一袭白衣的玄冥,哦不,是他的儿子,禺疆。 他看到一袭白衣的禺疆,看到玉容不改的禺疆,看到满头银发的禺疆,看到眼中含泪、双膝跪地的禺疆。 目光落在禺疆的银发上时,沧澜子的眼中有些微的讶异,仿佛看到的是个陌生人一般,明明,他走的时候还是一个黑发俊颜,青衫落拓的俊朗少年…… 谁知道,这些年来,他都经历了什么? 当年,接到夜心和玄冥遇险的消息后,沧澜子便匆匆赶去思无崖,然而,到了那里却遍寻不到他们的身影。 后来才得知,那日,夜心和玄冥中了鬼后魏宛的埋伏,为了救玄冥,夜心以身挡下魏宛的六魅鬼火,香消玉殒…… 据目击者——崖边筑巢的海鸥说,夜心灰飞烟灭后,玄冥伤心欲绝,黯然神伤,不久就离开了思无崖…… 然而,等了多日都不见玄冥回家,沧澜子担心他的安危,派人四处找寻,一年后,终于探得玄冥的消息,知道他将自己锁在碧波塔中,静思修过。 三万后,玄冥从碧波塔中出来,没有来见他;后来,又听说他当上了北方天神,入主北冥天境,还是没有来看他…… 沧澜子等了很久很久,五十万年过去了,玄冥始终没来看他! 他也曾想过去找玄冥,可是,找到了又如何?是刀剑相向,父子俩大战一场,然后声色俱厉地指责玄冥害死了他的女儿?还是与玄冥抱头痛哭,流着泪告诉玄冥说他永远都是他的儿子,他不怪他? 可是,他真的不怪玄冥吗? 无论如何,夜心终归是为他而死! 而夜心,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挚爱的女人冒着生命危险替他留下的最珍贵的礼物—— 当年,他娶了他的表妹,东海龙王的女儿凉汐为妻。他和凉汐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郎情妾意,自然而然便结发为夫妻。 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两人真真是四海八荒难得一见的神仙眷侣,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凉汐自小身子就弱,看过了各方神医,都说她不适合生育。 然而,凉汐却一心一意想替他生个孩子,于是瞒着他偷偷怀上了夜心,直到一年后,她的肚子隆了起来,他才知道妻子已经怀了身孕。 他又惊又气,又悲又喜,然而,细思之后,他选择不要这孩子——如果孩子和妻子只能得其一,那么,他只想要凉汐,只想守着凉汐,一辈子,不离不弃。 然而,他终究拗不过凉汐,拗不过她的泪水,拗不过她的哀求,拗不过她绝食抗争的决心,终于答应让她生下孩子。 81.第81章 陈年旧事 苏璎来了,也许她是为灵蓝美玉而来,然而,对玄冥来说这无论如何都是件天大的喜事——她来了,那么,他的凝碧珠就有救了! 第二天,凝碧珠果然恢复了一丝灵气,比昨日蓝了许多,开始焕发出一丝生机,仿佛枯木逢春,久旱逢雨。 也许是担心苏璎会将凝碧珠抢走,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把凝碧珠放在她身上,而是自己保管着,只是苏璎时不时要来看一看、摸一摸,他也没有反对——毕竟,还得靠她让凝碧珠渐渐恢复。 然而,三天后,苏瑾琨来了。 那时候,他正在梨林里,在梨树下摆了桌椅,一个人下棋。 是的,下棋,一个人下棋,这些年来,他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北冥天境漫长的夜和寒冷的冬,习惯了一个人喝茶,一个人饮酒,一个人下棋。 所谓对弈,是两个人的棋局,然而,自从夜心死后,他的棋局便不曾完整过,他的对面永远为夜心而留,仿佛她还活着,就坐在他的对面,秋水盈盈地望着他,等他落下手中的棋子。 以他对苏瑾琨的了解,他知道这凤凰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才三日,他就来了。 苏璎不在,或者说,他以为苏璎不在。 同上次的怒火冲天比起来,这次苏瑾琨倒温和了许多,只是脸上似有不悦,走到玄冥身前,开口便找他要人:“璎儿呢?” “方才说要带夫诸到后山玩——” 不用抬头,玄冥便知来者是谁,将指尖的棋子落下,他才抬起头来,眉角微微上扬:“要不要同我下一盘?” 苏瑾琨淡淡地扫了一眼棋盘,似乎无意入座,冷声道:“璎儿到底在哪里?” “你以为,我将她藏起来了?”唇边一抹淡淡的嘲讽,“这种事,也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你——”苏瑾琨显然动怒了,额上浮起淡淡的青筋,“当年,若非你对不起夜心,夜心又岂会跟我走?” “跟你走?”玄冥唇角的嘲讽更浓了,“也不知你说了什么言巧语才将她骗走的!” 苏瑾琨怒目圆瞪,然而片刻之后便觉得动怒毫无用处,反倒是遂了玄冥的意,于是反唇相讥道:“你以为,是我说了甜言蜜语将夜心骗走?其实,当日她在竹林里亲眼看到了你和灵筠亲亲我我,否则,她也不会一气之下跑去我昆仑丘!” 哎,罢了罢了,那已是五十万年前的旧事,如今夜心早已不在,重提那些旧事又有什么意义? 虽说如此,然而玄冥终究还是耿耿于怀—— 当年,他被魏宛苦苦纠缠,不得已之下,只得骗那毒妇说他已经有了心爱之人。谁知,魏宛却不相信,还说若他真有心爱之人,她一定会亲手杀了她——从今往后,你爱上谁,我便杀了谁! 撂下这一番狠话后,那女人果然时时关注着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随后,南海王宫里两个明恋暗恋他的小宫女莫名其妙地死去…… 他害怕魏宛会对夜心不利,因此那段时间有意冷落夜心,只为了让她不再时时处处跟在他身边。 82.第82章 今非昔比 那日,他在竹林里练剑,魔族的帝姬灵筠来找他,他知道这小姑娘一直很喜欢自己,因魔族和南海鲛人族比邻而居,灵筠有事无事便会来找他玩儿。 他一向把灵筠当妹妹看待,并无他意,因此平日里他都会拒绝灵筠的无事献殷勤,可那日,他知道夜心就躲在旁边,所以故意和灵筠有说有笑,谁知,许是灵筠会错了意,竟然向他表白…… 直至今日,他还记得那日的情景。 清风拂过,竹林潇潇,灵筠站在他面前,含羞带怯地说:“禺疆哥哥,我喜欢你……” 他知道灵筠素来活泼开朗,蛮横霸道,整日上蹿下跳地闹腾,根本就不像是个女孩子,却想不到她竟会这般直白、这般突然地向他表白。 他怔住了,看着灵筠酡红的脸颊不知所措,谁知,灵筠却忽然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伸手推开灵筠,然而,眼角的余光掠过竹林后那一袭浅蓝色的身影,他终于还是慢慢垂下停在半空中的手,静静地任灵筠抱着。 然后,他便看到夜心的背影,箭一般冲出了竹林…… 回到家后,他才知道夜心一气之下收拾了行李跑到昆仑丘去了,这时候他才知道着急——原本,他只是想让夜心远离她的,谁知竟把她逼到昆仑丘去了! 他岂会不知道苏瑾琨素来对夜心的情意?可如今,他亲手导演的这一出好戏,竟把夜心逼到情敌身边去了……呜呜,那时候,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什么叫欲哭无泪…… 夜心在昆仑丘住了一年,对四海八荒的众神来说,一年虽然只是弹指一挥间,转瞬即逝,然而对他来说却是度日如年。他日日担心夜心会喜欢上苏瑾琨,因此多次去昆仑丘想要带她回来,谁知她却闭门不见,每次都是苏瑾琨出面,将他挡了回来…… 哎,所以说嘛,虽然已经过去了五十万年,他怎么可能不对苏瑾琨耿耿于怀啊? 下完一盘棋,苏璎还未回来,苏瑾琨这慈父忍不住又开始着急了:“璎儿为何还不回来?” “许是玩得不亦乐乎,忘了吧……”玄冥闲闲地守着棋子,淡淡道。 听到他这般毫不关心的语气,苏瑾琨忍不住口出怨言:“璎儿不是你的女儿,你自然不会挂心!可是别忘了,出现在你身边的女人都那么危险,若是璎儿出了什么事,都是你害的……” 就像当年的灵筠一样,就像当年的夜心一样! 玄冥的手在空中微微一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将手中的棋子轻轻放回棋盒里,淡淡道:“放心吧——我早已在这里布下了琉璃天网,魏宛那毒妇,是进不来的……” 而苏璎也出不去。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苏瑾琨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毕竟当年夜心她……我只是担心……” 是啊,为人父者,莫不如此。 “放心吧!”玄冥的眼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凄凉,“今日的玄冥,早已不是当年的禺疆。” 83.第83章 生而带来 今日的玄冥,不再是那个修行浅薄学艺不精,无法保护自己,更无法保护心爱之人的禺疆! 这五十万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清修苦练,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他,再也没有人可以伤他心爱的女人! ——而那个魏宛,终有一日会死在他的手中! 当年,弑夫夺权之后,魏宛便日益骄横残忍,为非作歹。然而,念在她尽心尽力伺候多年且是为鬼王所伤的分上,天后始终不忍责罚她,只是好言规劝,希望她能改邪归正。 谁知,她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后来又害死了灵筠和夜心,天后终于不再勃然大怒,对她失望至极,决定将她推上诛仙台,幸亏禺疆为她求情,再一次救了她。 是他,他替魏宛求情,救下了魏宛! 不是因为心慈手软,也不是因为原谅宽宥,而是为了留她一个活口,然后,亲手杀了她——待夜心复活之后,他要当着夜心的面,亲手杀了她 ——这便是对夜心最好的交代! “爹爹——” 一声清脆的叫声打断了玄冥的沉思,也暂时压住了他心中的悔愧和怨恨,抬起头来,只见苏璎正从夫诸背上跳下来,兴高采烈地朝他们奔来。 看到苏瑾琨,苏璎就知道他是要来将自己揪回去,因此虽然欢喜,却不像平时那般一头扑进他怀中撒娇,却站到了玄冥身后,嘟着小嘴可怜兮兮地望着苏瑾琨:“爹爹,璎儿不要跟您回去!” 这、这才两日,这丫头竟投“敌”叛变了? 苏瑾琨不悦地拧着眉,冷冷地看了玄冥一眼,随即朝苏璎厉声道:“过来!” “呜呜……”苏璎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爹爹,璎儿不想离开灵蓝美玉,所以要留在玄冥帝君身边——” 她,要留在他身边…… 听了苏璎的话,玄冥的心中无端泛起一丝淡淡的喜悦,俊眸淡淡地望过去,看到苏瑾琨的脸色似乎益发难看,他心中的喜悦竟浓了些…… 看到玄冥唇边淡淡的笑意,苏瑾琨心中颇不是滋味,冷着脸朝玄冥胜过手去:“请你把灵蓝美玉交给我们!” 这语气,听来怎么像是命令? 玄冥不悦地皱着眉,嘴角轻斜,冷冷道:“哦?你说的那灵蓝美玉,可就是我的凝碧珠?” 哎,又来了,这家伙还是固执地认为灵蓝美玉就是夜心的凝碧珠! 苏瑾琨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否认道:“璎儿的灵蓝美玉,不是凝碧珠!” “我去过南海了……”玄冥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义父他老人家也看过了,他说,这灵蓝美玉,确是心儿的凝碧珠!” 苏瑾琨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予置信地看着玄冥,连连摇头道:“不——它确是璎儿自出生就含在口中的,怎么会是夜心的凝碧珠?不信、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未来佛,可以去问少昊帝君,可以去问天帝他老人家!” “我信!”是的,他已经问过少昊了,他相信,这灵蓝美玉确是苏璎生而带来的,可是—— 86.第86章 使唤丫头 北冥天境里,苏瑾琨离去后,玄冥望着那盘未下完的棋怔愣了许久。阳光照在莹润的玉棋子上,折射出温暖的光泽,而他的心却是冷冷的,冷冷的。 是的,苏瑾琨说得对,若非因为他,灵筠不会死,夜心也不会死……都是因为他…… 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立在梨树下的苏璎,他的心中泛起一丝怜惜。是的,也许是同他一样为了凝碧珠,苏瑾琨才愿意让苏璎留在北冥天境,那么,他就当担负起保护苏璎的责任,不让她因他受伤,不辜负友人所托。 “璎儿,过来。” 看到小丫头怯怯地站在梨树下,眼中有一丝犹豫和狐疑,他轻声地喊她过来,声音温柔得出奇。 哇哇,帝君他老人家终于不再沉默得可怕了,终于记起她了! 听到帝君他老人家这么温柔地叫唤她,苏璎心中一阵欢喜,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堆出甜美可人的笑容来:“帝君——您有什么吩咐?” 额?他什么时候多了个使唤丫头了? 他眉峰一拢,看了一眼对面的空座,柔声道:“坐——” 她是苏瑾琨的女儿,那么,也就是他的晚辈了,他怎么可以将昔日挚友的女儿当使唤丫头看待?况且,如今他还要靠她来恢复凝碧珠呢! 虽然不知道帝君他老人家要干什么,可是苏璎还是乖乖地入座,偷偷看了一眼他的俊容,不知不觉又怔住了——艾玛,魂魄差点又被勾了去…… 对上他的俊眸,她才赶紧低下头来,心又忽然“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你可会下棋?” 感情帝君他老人家是要邀她下棋?哇哇,那么,她岂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相对而坐?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上他的双眸?可以光明正大地大饱眼福? 她赶紧点头如捣葱:“会!会!会!” 可是,她自小就没有下棋的天赋棋艺不精从来就没有赢过棋会被人笑得很惨的好嘛?! “会一点点……”呵呵,她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扯开一点点的距离,尴尬地笑了笑,“呵呵,我只会……一点点……” “无妨,陪我将这盘棋下完就可以了……” 玄冥的唇边溢出一丝淡淡的笑,让苏璎看了又开始神游,呵呵,输就输呗,俗话说了美男手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难得如此近距离和玄冥帝君对坐,她只顾着看他那张四海八荒第一俊颜,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下棋了,不用说,她果然输得很惨,很惨很惨。 哎——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收拾着棋子棋盘,心中难过极了——呜呜,这么快就下完棋了,人家她还没看够呢! 看她垂头丧气,小嘴嘟得半天高,他忍不住出言安慰她:“无需这般难过,只要你愿意学,往后我可以教你,想当初,心儿她下得比你还差……” 不经意提起夜心,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哀伤,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似乎是心疼,为他感到心疼,不觉停了手下的动作,将一枚白色的棋子握在手中,哀哀道:“夜心——是您的妻子吗?” 87.第87章 落荒而逃 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语气竟充满了浓浓的醋意,苏璎吓了一跳,慌忙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里,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看到思无崖上,那块石头上的字……写着爱、爱妻夜心……” 爱妻夜心,魂兮归来,相思无涯,情深不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石头上刻着的字,是这样的吧? “是。” 玄冥的眼中泛起一丝温柔,是的,虽然他们并未成婚,可是在他心中,她永远是他的挚爱的妻,是他此生唯一想相与执手之人,是他魂游四海的爱人。 ——果然,她的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您一直在等她吗?” “是。” ——她心中的酸涩越来越浓,呛得鼻子酸酸的。 “您……很爱她吗?” “是。” ——她的心微微一抖,将那玉做的棋盒紧紧抱在怀中,指节泛白,她忽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可是,那难过背后,却是一丝……甜蜜? 她努力挤出微笑来,故作轻松道:“方才您和我爹爹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的灵蓝美玉真的就是夜心……姐姐的凝碧珠吗?”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只要我的灵蓝美玉变成了凝碧珠,就可以让夜心姐姐回到您身边?” 也许吧…… 他抬起头来,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轻盈的笑,看到她微弯的眉角,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情愫。 “我明白了!”他没有说什么,可是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努力挤出一抹释然的笑,“只要可以让夜心姐姐复活,我愿意把我的灵蓝美玉送给您!” 说得这般干脆,可是,说完后她心中还是泛起一丝浓浓的心疼和不舍,呜呜,她的灵蓝美玉啊,她的命根子…… 是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这般大方地把她的灵蓝美玉拱手相送,送个一个男人…… 虽然她故作欢颜,可是,他还是看到她眼眸深处那丝失落,心中泛起一丝感动,笑道:“谢谢苏姑娘……” “不过——帝君您也要送我一样宝贝!” 她的笑容荡漾开来,轻灵的眸子一转,眸光落在远处梨树下蹲伏的夫诸身上。 夫诸正闲闲地晒着太阳,忽然被苏璎“诡异”的眼神看得心跳加快,心中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直呼大事不好。果然,只见苏璎朱唇轻启,欢喜地指着夫诸道—— “帝君您可不可以也把您的夫诸送给我?” 呜呜,不要哇…… 夫诸心中一阵哀嚎,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望着玄冥,眼中满是哀求。帝君,不要啊,我夫诸只愿意当您的坐骑…… 谁知,玄冥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促狭,眉毛轻轻一挑,含笑道:“若是这夫诸愿意的话,就让它跟着你罢!”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夫诸立马转过头去恨恨地盯着苏璎,苏璎却当他是愿意了,欢喜地朝他挥手道:“小白过来——” 小……白…… 白你个头啊! 夫诸哀怨地看了玄冥一眼,又不屑地看了苏璎一眼,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扬蹄狂奔,哦不,是落荒而逃…… 89.第89章 热泪盈眶 呵呵,真是太好吃了!既然都偷吃了两块了,再吃一块也不要紧…… ——于是,又迅速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可是,好像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耶,难道,是帝君他老人家回来了?! 毕竟是偷吃,一听到脚步声,苏璎慌得赶紧将口中的糕点努力吞下去,吞得热泪盈眶啊热泪盈眶…… 呜呜,好险好险,果然她方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玄冥帝君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了。看到她站在书房里,底下似乎有些微的讶异,双眸盈盈地望着她。 “帝君您……咳咳咳……您……回来啦……咳咳咳……” 呜呜,到底怎么回事?她开口是想同帝君打招呼的好嘛,怎么一开口就咳得这么厉害?估计是方才吃得太急,被呛到了…… 见她咳得小脸通红,热泪盈眶,玄冥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先喝口水吧!” 口水…… 她眼睛定定地停在玄冥的唇上,努力咽了一下口水…… 额,喝口水…… 意识到自己竟然又胡思乱想了,苏璎羞得满脸通红,慌忙接过玄冥手中的白瓷茶杯,偷偷瞟了一眼书桌边上那盘糕点——呵呵,希望帝君他老人家不会发现糕点少了……很多。 “这糕点,你可喜欢?”谁知,耳边却传来玄冥帝君清清淡淡的声音。 “喜欢喜欢!”她欢喜地点了点头,“真的很好吃!” ——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耶。 看到他唇边笑意渐深,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这、这、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若是你喜欢,以后每天都给你备着。” 每天?都为我备着?每天? 难道,这糕点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忽然觉得好感动,好感动,热泪盈眶地望着他,唇边溢出灿烂的微笑:“谢谢帝君——您真是对我太好了!” “无需客气,毕竟,这凝碧珠需要靠你养着……” “嗤”地一声,仿佛炽热的铁板忽然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她眼中的感动和热忱瞬间熄灭,心中一阵冰冷—— 呜呜,原来是为了凝碧珠,为了凝碧珠…… 看到她眼中的失落,玄冥心中微微一动,泛起一丝淡淡的怜惜。他告诉自己,为了凝碧珠,是的,是为了凝碧珠,所以他看到她饿得眉头紧皱,饿得四处寻食的时候才会觉得愧疚,觉得不忍。 他要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再饿肚子了,毕竟,凝碧珠还需要靠她来供养…… 于是,玄冥走到书桌边将糕点端了过来,递到苏璎手中,柔声道:“你拿去吧,待会儿饿了可以吃。” “哦——”她闷闷地接了过来,早已没了方才见到食物时的那股狂喜和激动。 “在北冥天境里不许吃荤,因此除了荤的之外,喜欢吃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哦——” 哼,你果然很会替你的凝碧珠着想! “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哦——” 额,不对,玄冥帝君方才可是在问她什么问题? “哦——哦不,我来找您是想,是想求您让我出去玩……”她抬起头来,哀求他道,“整日呆在琉璃天网里,哪里都去不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90.第90章 似曾相识 “哦?”看到苏璎眼中的期待,玄冥不觉俊眉微蹙,“璎儿可是在这里呆得烦了?” “不——我没这个意思——”苏璎赶紧摆摆手道,“呵呵,只是、只是我想到更远些的地方去走走……” 他踱到窗边,抬头望了一眼澄澈无比的天空,忽然兴起,觉得应该带她去见一个人,于是转过头来对她淡淡一笑,柔声道:“既然如此,那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哇?这么好?玄冥帝君要带她出去玩吗? 她两眼放光地看着玄冥,一脸期待道:“真的?帝君您要带我去什么地方玩?” 玄冥却故作神秘地但笑不语,迈开修长的腿就往外走,苏璎立马兴奋地跟在他身后,追着他白色的身影,亦步亦趋。 走出书房,步下石阶,来到院子里,谁料玄冥却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苏璎一时来不及刹步,直直撞进他的怀中—— 哎呦,鼻子猛然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好痛好痛啊…… 她抚着通红的鼻子,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望着玄冥,呜呜,好痛哇,若换作是苏琅哥哥或卞羽表哥,肯定早就被她的粉拳袭击了…… “很疼吗?” 看到她哀怨的眼神,玄冥竟也跟着疼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红通通的鼻子,眼中满是爱怜。 苏璎怔住了,定定地望着他,早已忘记了疼痛…… 哇,她没看错吧,玄冥帝君在摸她的鼻子……吼吼…… “呵呵……”她傻傻地望着他,“不疼,呵呵,一点都不疼……” 哇,不愧是玄冥帝君啊!他的手有一股神奇的魔力,经他轻轻一揉,她的鼻子忽然就一点都不疼了……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他才放下心来,转过身去捏了个诀,一朵祥云翩然而至,停在他的脚下。 他站了上去,朝苏璎伸出手去:“上来吧!” 阳光下,他修长的手指温润如玉,她看了竟有些微的怔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朝她伸出温润如玉的手来,微笑如开:“璎儿,我们回家吧——” 她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将自己柔软的小手放进他温暖的手中,步上云端,安心地在柔软的云端入座,玄冥坐在她身后。 云儿稳稳地飞起,在空中漂浮,她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期待,似乎是期待他——带她回家。 回家…… 额,帝君他老人家到底是要带她去哪里玩呢? 她转过头去想问他,谁知娇美的小脸庞竟和他的脸贴得那么近,近得她陡然心跳加速,迅疾红了脸。她赶紧转回头去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怯怯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 他淡淡地说道,并未觉得此言有何不妥——是呵,他要带凝碧珠回家,回南海去…… 回家…… 她的心微微一动,似乎被一根柔软的手指轻轻按住了,有些微的窒息感——回家,回家…… “是去昆仑丘吗?” 她的家,是在昆仑丘没错吧? “不——”他却摇头道,“去南海——夜心的家乡……” 夜心的家乡…… 哦,原来是回夜心的南海,而不是她的昆仑丘。 93.第93章 眸光幽冷 沧澜子怔住了,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和夜心的长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女孩子,心中却百感交集,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是的,眼前这女孩,一点都不像他的心儿,可是,她叫爹爹时的音调,和夜心一模一样,她眼眸深处隐约的情愫,似曾相识…… 苏璎也怔住了,小脸登时羞得通红,眼中泛起浓浓的羞愧——呜呜,真是太丢脸了,怎么会不假思索地跟着玄冥帝君叫人家“爹爹”呢? 莫不是,莫不是她太喜欢玄冥帝君了,喜欢得都不知羞地跟着人家乱叫了? “这位姑娘是?”看到苏璎羞红了脸低下头去,沧澜子转头望向玄冥,眼中的疑惑不言而喻。 “这位便是苏瑾琨的女儿,苏璎姑娘——”玄冥看着沧澜子,眸光深沉。 沧澜子将苏璎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不觉露出一丝慈祥的笑意来:“如此说来,心儿的凝碧珠,便是这位姑娘的灵蓝美玉咯?” 苏璎终于自方才的羞愧中缓过神来,抬起头嫣然一笑,甜甜道:“正是。怎么,这位伯伯也知道我的灵蓝美玉?” “这位是我义父,也就是心儿的爹爹,南海龙王——”玄冥回过头去对苏璎柔声道,“因此,他自然知道你的凝碧珠。” 似乎,提到灵蓝美玉的时候,他总是说“凝碧珠”,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她的灵蓝美玉,始终是夜心的凝碧珠! 心中虽然酸涩,然而,苏璎还是很有教养地笑着,笑得灿烂如春日的阳光,乖巧地向长辈行礼道:“苏璎见过龙王伯伯,伯伯真是仙风鹤骨,卓尔不凡——” “哈哈——”沧澜子被夸得欢喜,捻须而笑,“苏璎姑娘可真是能说会道!” “龙王伯伯叫我璎儿就可以了!” 说完她抬起头来冲沧澜子甜甜一笑,笑得老人家心怒放,乐哈哈道:“好——好——璎儿能来南海,老夫真是高兴!” 呵呵,她也高兴,真是高兴,因为、因为玄冥帝君竟然带她回来见家长了。哦不,是带她来见他的家人,带她来他生长的地方,带她走进他的过往,或者说是他和夜心的过往。 进了茶舍,苏璎倒是大大咧咧地在茶桌边入座,倒是玄冥帝君,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替沧澜子斟茶,吓得苏璎也赶紧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 “坐吧,老夫这里没有那么多烦人的规矩,璎儿你不必拘谨。”沧澜子笑眯眯地对苏璎说道。 苏璎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玄冥帝君,似乎是在观他的脸色,沧澜子见状便对玄冥说道:“禺疆,你也来坐——” 什么?禺疆?! 原来,她梦中那个黑发玄衣的青年男子,真的是年轻时的玄冥帝君?! 她微微讶异地望向玄冥帝君,望着他的满头银发,望着他眉眼间的清冷,望着他淡淡的神色…… 她梦中的男子,是玄冥帝君。如此说来,她梦中所知所见,真的都是夜心的记忆…… 他深邃的眸子从她怔忪的脸上扫过,眸光幽冷,似有深意。 94.第94章 欣然住下 看到玄冥幽冷的眸光,苏璎恍然回过神来,赶紧随着玄冥入座,坐得端端正正拘拘谨谨的,然后望着沧澜子乖巧地笑着——嘿嘿,无论如何,都要给玄冥帝君的爹爹留个好印象不是? 况且这位龙王伯伯看起来和蔼可亲,给她一种温暖和煦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是亲切,而且,龙王伯伯好像也蛮喜欢她的…… 哦不,或许龙王伯伯也和玄冥帝君一样,喜欢的是她的灵蓝美玉?!要不为何方一入座,他便迫不及待地让玄冥帝君将灵蓝美玉拿给他看? 沧澜子捧着灵蓝美玉,看它果然比前些日子起色很多,莹润饱满,泛着蓝色的光泽,那么像,那么像夜心的凝碧珠…… 触摸着它光滑的表面,看着它莹润的光泽,沧澜子一时之间真是万千感慨,眼眶不觉湿润了,干瘦的手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半晌,他才将灵蓝美玉递给玄冥,然后转过头来对着苏璎感激地一笑:“多亏了璎儿,凝碧珠才能渐渐恢复……” 不,它不是夜心姑娘的凝碧珠,而是她的灵蓝美玉,是她含在口中带到这世间的灵蓝美玉,是和她休戚与共息息相通的灵蓝美玉! 看到沧澜子眼中的激动和感激,苏璎心中却泛起淡淡的愁绪——在玄冥帝君和这位龙王伯伯眼中,她的灵蓝美玉,一直都是夜心的凝碧珠…… 清凌凌的眸子望向玄冥,此刻,她竟然自私起来,希望灵蓝美玉不要复原成凝碧珠,希望夜心姑娘不会被复活,希望她能永远将灵蓝美玉据为己有,这样,帝君他老人家为了他的凝碧珠,也会永远让她呆在他身边…… 许是察觉到了苏璎眼中淡淡的失落,沧澜子收起自己眼中的激动,敛容淡笑道:“希望璎儿姑娘会喜欢南海,可以在这里住上些时日。” ——其实,是他私心地想多看一眼凝碧珠,想亲眼看到凝碧珠一日一日恢复。 “孩儿会在南海住些日子,好好陪陪爹爹!”玄冥根本就不曾回头征询苏璎的意见,言下之意是,既然他带着凝碧珠住下了,那苏璎也非住下不可了——要不,她离了凝碧珠,也会身体大损! “太好了!”苏璎却未意识到他们父子俩心中各自的小算盘,却天真地拊掌笑道,“这里好漂亮哦,若是住下了,我便可以好好玩玩了!” “如此甚好!甚好!”沧澜子朗声笑道,“璎儿姑娘喜欢这里,那便再好不过了!呵呵……” 于是,玄冥和苏璎便欣然在南海住下了。 玄冥住的是他从前的住处,位于南海王宫的僻静之隅,茂林修竹,白墙黑瓦,简洁朴实,而苏璎住的是从前夜心的闺房。 她一脚迈进那间空了多年的屋子,一股熟悉的感觉便扑面而来,仿佛走进记忆深处一般,那屋子里的一切一切都那么熟悉。 淡蓝色的帐幔静静地垂着,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的梨在雨中含苞欲放,竟似昨日刚画的一般。而深蓝色的被子铺得平整,仿佛一直在等她回来…… 95.第95章 梨花带雨 眼中不知不觉涌上一股温暖的泪意,鼻子一酸,她竟然有点想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苏璎微润的眼眶,玄冥的眸底闪过一丝深邃,关切道:“怎么了?” “没——”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涩涩笑道,“许是因为灵蓝美玉里面封存着夜心姐姐的毕生精魂,这屋子给我的感觉好熟悉好熟悉……” 听闻,玄冥便柔声安慰她道:“那是正常的现象,你可以感知到心儿的记忆,也常会做一些和心儿的过往有关的梦——” 他一边不着痕迹地将房间巡视了一番,一边继续说道:“这里是心儿的故乡,对凝碧珠和你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若有什么不适之处,你要及时来告诉我——” “嗯!” 虽然,他眼中的关切许是出于对凝碧珠的担忧,然而,她还是愿意一厢情愿地认为,那关怀是因她而起,那柔情是为她而生。 她娇嫩的唇边不知不觉溢出一抹微笑,双眸盈盈:“谢谢帝君的关心,若是有什么不适之处,璎儿会及时告知您的……” “那好,你先歇着吧!”玄冥眉眼舒展开来,对苏璎淡淡道,“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在这里,璎儿姑娘不必拘谨。” 看着他飘然离去的身姿,苏璎怔怔地出神,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像是一场梦,在梦中,她又来到这熟悉的地方,见到了熟悉的人。 回过神来,她在房中慢慢地踱着步,伸手拂过桌面织锦的桌布,拂过轻垂的帐幔,拂过柔软的被子,夜心的闺房竟似她的心灵栖息之地一般,让她觉得安心,觉得惬意。 于是索性在床上躺下,仰头望着帐幔顶端绣着的梨树,还有墙上挂着的梨带雨图,想来,这夜心颇喜欢梨?她忽然有点明白,北冥天境里那一片无垠的梨是为谁而栽,等谁归来…… 哎—— 重重地叹了一口,她心中酸酸地想,这梨有什么好看的呢?还不如她的桃,活泼娇艳的,有生气多了!而且而且,她的十里桃也比北冥天境那片梨林好看!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许是因为长途奔波累了,也或许是因为这舒适惬意的床很容易勾起人的睡意,不一会儿,苏璎便沉沉睡去,虽是午眠,却是一幕连着一幕的梦,凌乱而毫无章序—— 她,哦不,是夜心和玄冥帝君在海边踏浪嬉闹,阳光暖得刚刚好;夜心和玄冥帝君在思无崖边练剑,悬崖下是碧波荡漾的南海;夜心和玄冥帝君在竹林中玩闹,翠竹丛丛,她不小心被枯枝绊倒,划破了青葱玉指,玄冥帝君心疼得差点没掉下泪来…… 从那凌乱的梦中醒来,苏璎的心情异常沉重,坐在镜前梳理一头如瀑的秀发时,忍不住自怜自艾起来—— 哎,想来她也是够可怜可悲的,不但喜欢上一个遥不可及的大神,不知不觉付出了一颗真心,如今竟然连做梦都身不由己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要做那样“美好”的梦,梦里都是夜心和玄冥帝君的幸福,与她无关。可是,她知道,随着灵蓝美玉一日一日变化,夜心的记忆会渐渐复活,会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梦中。 99.第99章 个中纠葛 看到夜心眼中的厌恶和憎恨,魏宛心中升起一股得胜的快/感,洋洋得意地继续道—— “众神皆知我魏宛是四海八荒第一蛇蝎女子,你以为,我是浪得虚名的吗?告诉你吧夜心,我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休想得到!世界上,只有我不要的男人,没有我得不到男人。” “如果你执意要和你的禺疆哥哥白头到老,那么,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一世,还能不能安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宛阴冷恐怖的笑声在竹林里回荡,听得夜心心中恨意难平,恨恨地盯着魏宛,咬牙启齿道:“谁都知道鬼后的后宫有美男三千,你为何……竟要来缠着我的禺疆哥哥?” 是啊,魏宛微微一怔,她的后宫着实关着许多俊美的男子,然而,为何她还是一心一意想要得到禺疆?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四海八荒第一俊颜? “因为,因为我喜欢他——” 是的,她喜欢禺疆。 既然她喜欢禺疆,那么,禺疆怎么可以不喜欢她?如果禺疆不喜欢她,那么,这些年来她付出的一片真情岂不付诸东流?所以,她一定要得到他,如此才是回报! “对于真心喜欢的东西,要么得到,要么毁灭,这是我魏宛一贯的原则!” 要么得到,要么毁灭…… 明月高悬,晚风轻拂,竹林瑟瑟。 月色下,夜心怔怔地看着魏宛黑色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许久许久,她都回不过神来…… 许久许久,苏璎都回不过神来,直到一曲已毕,玄冥从琴案上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的思绪才猛然从那片竹林中抽身而回。 “啊——”她努力挤出微笑来,装作她方才一直都在认真听的模样,“帝君您弹得真、真好听……” “怎么了?”看到她的神色有异,玄冥关切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 她的脸色有一丝苍白,显然是被方才脑中骤然出现的那些事情吓到了,或者说,是被鬼后魏宛那一番威胁吓到了——原来,多年以前,玄冥帝君、夜心和魏宛三人之间,竟还有这样的纠葛! “真的没事?”他俊眉微蹙,显然是不放心她脸上的怪异神色。 “没——”她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连连摇头道,“只是、只是觉得这琴声很好听,好像让我想起什么事来。” “哦?”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认真地盯着她的眸子,“璎儿你……想起何事了?” “额——” 本想道出她方才所知的那些实情,然而不知为何,她却忽然话锋一转道,淡淡一笑:“似乎,夜心姑娘曾经弹过这首曲子……她是不是,很喜欢这首凤求凰?” 听到她提起夜心,他的眼神不觉温柔下来,唇角也微微上扬:“是的——” 除了广陵散之外,这是夜心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很多事情,我好像都能知道……”望着玄冥温柔的俊颜,苏璎的心中却泛起三分苦涩,三分无奈,还有四分……好奇? 然而,她到底在好奇什么?内心深处又隐隐期待着什么?她无从知晓,待有朝一日,灵蓝美玉变成了凝碧珠,也许一切都将揭晓…… 101.第101章 魔王况燎 “莫不是,你对魏宛动了心?!” 待看清那粗犷沙哑的声音是出自那丰神俊朗的青衫男子之口时,苏璎“咕咚”一声,惊得直直跌倒在地…… 好不容易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眼前忽然出现两张无比英俊的脸庞。玄冥帝君望着她,微微皱眉道:“璎儿?” “这丫头是谁?!” 站在玄冥帝君身后的青衫男子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眼中却充满了疑惑和敌意,咋咋呼呼道。 天啊,那粗犷而沙哑的声音……幻灭啊幻灭…… 苏璎真想再次晕过去,幸好伸手扶住了身旁一竿翠竹,晃得那竹叶沙沙作响,才勉强撑直了身子站着,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 “这位是苏璎姑娘——苏瑾琨的女儿——”玄冥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对身后的青衫男子道。 “什么?!”粗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青衫男子惊道,“我只知道苏瑾琨那家伙已经儿女双全了,谁知他竟生了个如此绝色的女儿?!” 呵呵,呵呵,继续苏璎努力挤出微笑来,呵呵,这青衫男子似乎也认得她爹爹?如此说来,也算是她的长辈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长辈面前失态…… “璎儿,过来——” 看到况燎一双眸子定定地盯着苏璎瞧,脸上是一副着实被惊艳到的神色,玄冥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低声招呼站在竹丛边傻笑的苏璎。 苏璎闻言乖乖地走上前来,只是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一丝……怪异? “这位是魔族的首领,魔王况燎,当年与你爹爹亦是熟识——”说完淡淡地扫了况燎一眼。 如此简单一句便算是介绍了?可见,对介绍苏璎和况燎认识这件事情,玄冥着实不上心,或许还有细微的……抵触? “况燎伯伯好——” 苏璎乖巧地走到况燎身前,微微福身向他行了个礼,巧笑倩兮,声音甜美。 什么?况燎伯、伯伯?! 况燎瞪着一双眸子幽怨地看着苏璎,脸上三条黑线,嘴唇诡异地抖了抖,又抖了抖,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姑娘无需多礼……” 看到苏璎眼中闪过一丝俏皮,玄冥的唇边溢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然而,转过头去看着况燎时,一丝淡淡漠漠的神色:“况燎兄,我们继续喝茶吧——” “走走走——苏姑娘也一起过来喝一杯——” 那粗犷而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苏璎又开始觉得幻灭,天啊,上天也忒公平了些吧?赐给况燎这样一副惊世的俊颜,可偏偏就给如此美男子配一副公鸭嗓…… 呜呜,以她看来,况燎还是不要出声了,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当一副画吧…… 她还在扼腕叹息之际,玄冥帝君和况燎已经在茶桌前就坐,继续喝茶了。 “过来过来——”况燎回头殷切地朝苏璎招手道,“苏姑娘过来这里坐——” 拜托,况燎伯伯你可不可以安静地当个美男子? 不过,听久了也就习惯了,呵呵,苏璎不停地告诉自己,凡事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嘛! 走到茶桌边,她却怯怯地不敢坐下,含笑看了玄冥帝君一眼,赶紧拿起桌上的茶壶道:“谢谢况燎伯伯,你们聊着吧,璎儿替两位执壶沏茶就可以了——” 102.第102章 自愧弗如 “坐——” 玄冥淡淡地看了苏璎一眼,示意她入座,她这才怯怯地坐在檀木矮几上。 “额哼!”况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看着苏璎,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来,不甚自在地开口道,“我说,苏姑娘可不可以不要叫我伯伯——” “哦?”苏璎转过头去望着他,惊疑道,“难道您比我爹爹小吗?那好!往后我就叫您况燎叔叔——” “叔叔……” 哎,叔叔就叔叔吧……呜呜,总比伯伯好! “其实,你叫我况燎就可以了……” “不行!”苏璎慌忙摆手道,“爹爹自小就教育我要尊老爱幼,我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连“尊老爱幼”都出来了…… 况燎哀怨地看了苏璎一眼,心中无比受伤,呜呜,想他况燎一向自诩天下第二俊颜,素来注重养生之道,因此保养得这般年轻英俊,有多少女人被他迷倒,还从来没人叫过他叔叔,更遑论是伯伯了…… “那禺疆他——”况燎望向玄冥,心中还是有点小委屈,弱弱道,“你又是如何称呼他的?” “玄冥帝君。” 看着玄冥气定神闲地沏茶分茶,看着他俊美的神色,况燎只能幽幽地叹一口气,自愧弗如。哎,也是,这四海八荒能让魔王况燎自愧弗如的人没几个,而玄冥恰是其中之一! 虽然自愧弗如,可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不快,也不知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愤恨,况燎不悦地看着玄冥的淡定,嗡嗡道:“禺疆,你方才还没回答我——当初,你为何要替魏宛那妖后求情?!” 玄冥拿着茶杯的手极细微的一定,眸光沉沉地看了苏璎一眼,似乎是在斟酌,接下来,他和况燎的这些对话,到底会不会“少女不宜”? 罢了罢了,随着凝碧珠一日一日复原,从前那些事,苏璎迟早都会知道,而且,他内心隐隐觉得,许多事,似乎也该让她知道…… 听到况燎的话,苏璎执壶的手也微微一定,随即抬起头来望着况燎,似乎不确定方才到底是不是他在说话——这、这莫薇,怎么敢如此同玄冥帝君说话? 再回头看她的玄冥帝君,却见他神色自若,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低头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望着况燎来朗声道:“因为,她还不能死!” “这是何意?”况燎不悦地嚷嚷道,“难道你忘了灵筠和夜心是怎么死的?纵然你不曾喜欢过灵筠,可是夜心的仇你也不报了吗?!” “这是什么话?”玄冥帝君微微皱眉道,“灵筠她既是你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我定不会让她枉死!” “那为何……”况燎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喃喃道,“难道……你又可怜她了……” “不!”玄冥摇了摇头,断然道,“我再也不会可怜那个妖后,更不可能会喜欢上她,之所以留她一命,是为了等心儿复活——我要当着心儿的面,亲手杀了她,或者,让心儿亲手杀了她!” 话中包含着那么浓烈的仇恨,本该咬牙切齿地说来,可他却淡淡漠漠道出,听来没有隔世经年的恨,倒像是在说一件平淡的往事。 103.第103章 大仇必报 听了玄冥的话,况燎愣了愣,苏璎也怔住了,两人齐刷刷地望向玄冥,似乎不确定方才那番话是自他口中说出的。 “如此说来,你一定会杀了魏宛……一定会替灵筠报仇?”况燎沙哑的嗓音中犹透着一丝不确定。 “禺疆发誓!”玄冥的唇边浮出一丝极淡极淡的冷笑,眼中骤然阴云密布,“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魏宛,为心儿和灵筠报仇!” 听了玄冥的话,况燎似乎释然了,不禁松了一口气,眼中蒙上一层淡淡的哀戚,幽幽道:“虽然,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想找魏宛报仇,可是她被天后锁在幽冥山的石窟中,因此,我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魏宛被困的石窟,便是当年她关押夜心那个石窟,也不知天后这般锁着她,到底真的是在惩罚她,抑或是变相地将她保护起来? 要知道,这四海八荒里,想杀魏宛的人着实很多——虽然杀得了她的人倒是没几个! “你今日说的话,我记下了——”说着,况燎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苏璎道,“苏璎姑娘也听到了,所以,灵筠和夜心的仇你无论如何都要报!” 要知道,灵筠是魔族的帝姬,是他况燎最疼爱的妹妹,当初不明不白地死于一场大火之中,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只知道,那场大火和魏宛有关…… 说实话,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调查那场诡异的大火,可是,却一无所获,至今仍然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和灵筠之死相关的任何细节。 从始至终,苏璎都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时而皱眉凝思,时而恍然大悟,时而轻轻摇头,直到此时,玄冥和况燎之间出现了片刻的安静,安静得有于是尴尬,她才弱弱地问道:“帝君……你们方才所说的魏宛,便是我梦到的那个魏宛吗?” 玄冥从方才便一直沉默着,听到苏璎的话才转过头去看着她,轻轻地点头。 “你——你——”况燎听了一惊,讶异道,“你梦到过魏宛?!” “嗯嗯!”苏璎连忙点头道,“鬼后魏宛,一袭黑衣,黑纱蒙面,在梦里,她还曾将我,哦不,是将夜心姐姐抓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是因为讶异,况燎原本沙哑的声音竟高亢了许多,听来益发不顺耳了,苏璎心中又一阵哀鸣——拜托,我多么希望您能安静地当个美男子啊…… 玄冥看了一眼况燎,略微沉思了半晌,决定将灵蓝美玉和凝碧珠之事向况燎和盘托出,于是絮絮道来,苏璎只负责在一边安静地斟茶倒水。 听了玄冥的话,况燎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然而,那欣慰的神色半晌便淡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愁绪,他忍不住轻声叹息—— 哎,是呵,他们兄妹和禺疆兄妹算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如今,听闻夜心的凝碧珠有了着落,不久的将来夜心极有可能会复活,他自然替夜心感到高兴。 105.第105章 假如明日 原先的模样? 如果,她的灵蓝美玉恢复成他的凝碧珠了,那么,夜心姐姐是不是就会复活?然后、然后就该离开他了? 苏璎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哀伤,愣愣地望着玄冥手中的灵蓝美玉,心中异常不舍。她不知不觉伸过手去,从玄冥帝君手中拿过灵蓝美玉,指尖触到他温暖的手心,心中一动,差点没掉下泪来…… 将灵蓝美玉放在掌心,在清晨的阳光下细细地端详,一滴清泪不觉滑落,滴在灵蓝美玉上,将它浸润得更加莹亮。呜呜,她的灵蓝美玉呵,她戴了十八万年的六千年的灵蓝美玉,难道,真的就要变成他人之物,要离她而去了吗? 看到苏璎眼中的泪水,玄冥心中一怔,随即泛起一丝不忍——是呵,一直以来,他一心期待着灵蓝美玉早日变成凝碧珠,却从不曾想过苏璎的感受,毕竟,这是她以自身精气养了十八万年的灵蓝美玉,是她的命根子啊! “璎儿……”玄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柔声安慰她道,“纵使你的灵蓝美玉变成了凝碧珠,它依然是你的灵蓝美玉,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说这,深深地看了苏璎一眼,眼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待我聚齐心儿的魂魄,将心儿复活之后,这凝碧珠就、就会还于你,它还是你的灵蓝美玉……” 也许到时候,心儿可以再修炼一枚凝碧珠出来,不再需要这凝碧珠了…… 闻言,苏璎含泪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朱唇轻启,柔声道:“那您,会赶我离开吗?” 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一问,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竟然怔住了——是啊,假如明日,他不再需要她的灵蓝美玉了,那么,他会赶她离开吗? 赶,倒是不会,可是,如果她执意要离开的话,他会挽留她吗?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觉得烦乱,拧着眉望着红泥小炉里橘黄色的火焰熊熊地舔着陶制的茶壶,伸手想要添杯热茶,谁知却被茶壶烫到了手指,猛然缩回手来…… 看到一向沉稳淡定的玄冥帝君竟会恍惚失态,苏璎忍不住在心中苦笑,起身小心翼翼地拿起炉上的茶壶,替玄冥斟了杯热茶。 再次坐下,已是巧笑倩兮,唇边挂着一抹调皮的笑,明媚道:“到时,纵是帝君不赶璎儿走,璎儿也要离开帝君。谁知道这北冥天境一点都不好玩,璎儿只想赶紧回昆仑丘去……璎儿好想爹娘和哥哥……” 听了她的话,玄冥知道她是在缓解自己方才的沉默,可是,心中却没有释然的感觉,反倒升起一丝淡淡的莫名的愁绪——如果,心儿从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的话,那么,他也许会私心地想将苏璎留在身边吧? ——天啊! 脑中竟莫名其妙地冒出这样的念头,玄冥大惊,忍不住吓出一头冷汗,心中骤然泛起浓烈的愧疚,真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掌! ——天啊,他怎么可以作如是想?怎么可以对不起心儿?怎么可以不知不觉对这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动此心念? 看来往后,还需得避着她点…… 106.第106章 梦中灵筠 这天晚上,苏璎又做梦了,梦里的场景却那般熟悉,似乎就是她的十里桃林。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她坐在一方平坦的石头上,膝间摊着一本线装书,缤纷的瓣落在她的头上肩上,落在洁白的书页上。 梦中,她自己也觉得惊异,从小到大她最喜玩乐不喜看书,为何竟会梦到自己在看书呢? 果然,书对她来说有一种神奇的催眠作用,只看了一会儿,她似乎就觉困倦,忍不住开始打瞌睡。正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一个轻灵俏丽的女孩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心姐姐!” 她吓了一跳,瞌睡虫也被吓跑了,猛然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俏丽的女子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欢喜道:“心姐姐,我来找你了!” “你——是谁?”她愣愣地开口,只觉眼前的女子似曾相识,却不知道她谁。 “心姐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灵筠啊——”说着,俏丽女子的脸色陡然一变,变得煞白如雪。 她又吓了一跳,慌忙扶住那女子道:“灵筠——你怎么了?” 俏丽女子煞白如雪的脸庞渐渐变得狰狞起来,脸上疤痕累累,让人看得心惊胆战,苏璎只觉得骇异,不知为何这女子的样貌变化得如此之快。 “心姐姐——我求求你,让我跟在禺疆哥哥身边,灵筠愿意和心姐姐共事一夫,希望心姐姐成全——” 说着,那俏丽女子,哦不,此刻,她已已面目全非,不再是个俏丽女子。灵筠竟呜呜地哭了起来,被疤痕触目惊心的脸上泪水淋淋。 苏璎心中只觉心疼,却又觉得酸涩,她定定地望着灵筠,不知该说些什么。是的,在梦里,她有意识地告诉自己,这是夜心的梦,不是她的梦,她不能代夜心回答这些话。 “心姐姐——求求你——”灵筠继续哭道,“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禺疆哥哥,就算禺疆哥哥不喜欢我,我也要跟在他身边——没有禺疆哥哥,灵筠就活不下去了……” “灵筠知道禺疆哥哥喜欢的人是你,可是,灵筠别无所求,只希望能一辈子呆在禺疆哥哥身边,为奴亦可,为妾亦可……灵筠发誓,一定会好好伺候姐姐和禺疆哥哥的……” 梦中,她看得胆战心惊,也听得胆战心惊,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不迭地问着:“灵筠妹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灵筠流着泪,颤抖的手抚上自己残缺的容颜,流着泪幽幽地说道:“是被魏宛的六魅鬼火烧的……” 苏璎一惊,紧紧握着灵筠的手,待要细细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灵筠却忽然消失了,黑暗中,只传来灵筠嘤嘤嗡嗡的哭泣声,哀哀道:“心姐姐,求求你……让我留在禺疆哥哥身边……把禺疆哥哥的爱分我一点……” 苏璎猛然惊醒坐起,拥着薄薄的锦被,只觉额上冷汗涔涔,一双手亦微微地发抖,显然是被那噩梦惊醒了,梦中,灵筠惨不忍睹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触目惊心…… 107.第107章 探寻魔族 苏璎披衣起身,赤脚走到窗前,只觉夜凉如水。 窗外月色清澈明亮,院子里的梨树和芭蕉清晰可见,抬头望着夜空,一轮快要圆的月亮孤独地亮着,没有一丝星星陪伴。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想起白日里玄冥帝君和魔王况燎的话来,心中一阵伤感,差点没掉下泪来。 哎,灵筠啊灵筠,又是一个痴情不渝为情所困的女子! 梦中所见的灵筠,亦是个清秀俏丽的女子,比起她来一点都不逊色。这样绝色的女子,帝君他老人家都看不上,那么,凭她根本不及夜心八分的姿色,断然是入不得帝君他老人家法眼的吧? 想起来心中就酸酸的,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自己的容颜,心中一阵哀戚。从小到大,见到她的人莫不极力夸赞她绝色之姿,甚至百口相传,渐渐的她竟被描绘成四海八荒第一美女了。 可今日,她竟然隐隐地自卑起来,为自己比不上夜心的容貌而自卑……呜呜,这也算是四海八荒一桩奇事了…… 想起梦中,灵筠不绝的泪水和哀哀的乞求,她心中难过至极,忽然好奇起来,也不知这灵筠姑娘为何会被烧伤?又为何会香消玉殒?难道,也是因为玄冥帝君? 不一会儿,东方放白,早起的鸟儿清脆地叫着,院子里那一树梨凝了晶莹的露水,娇羞得如晨妆后绝色的女子。 苏璎就着晨光细细梳洗了一番,换上一身淡蓝色衣裳便出门去了。 去哪里呢?自然不是去找玄冥帝君! 也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来玄冥帝君似乎很忙,每次去找他,他都一本正经地于桌前端坐,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佛经,一副潜心专研闲人勿扰的模样,也不大抬头搭理她。 她怕打扰到他,也不大敢吱声,每次都是默默地在一旁站了半晌就走了。昨日去找他,他竟闭门客了,说自己要静思几日,让她若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不要去打扰他。 呜呜,这下彻底没人陪她玩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四面楚歌”、“陷入孤独无援之境”? 因此,今日她自然不敢去打扰玄冥帝君,而是要去魔族找况燎问些灵筠姑娘的事,打听一下灵筠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虽然她从不曾去过魔族领地,也没有人引路,可是脑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去魔族的路,然后,她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况燎的魔宫。 说是魔宫,却不过是座普通的宫殿,除了显得暗沉了些之外,也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宫殿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士兵,长得英俊无比,竟也不是她想象里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模样——天,这里是魔族的地盘吗?难道,魔族的人不是都该长一副凶神恶煞的恶魔模样? 士兵进去通报后便带苏璎进了宫殿,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穿过一个又一个庭院,似乎越往里走边越觉得清幽,来到一座庭院前,隐隐听到里面传来清越的编钟鼓乐之声,间或还有女子清脆娇媚的笑声。 108.第108章 靡靡之音 听到那靡靡之音,苏璎有点疑心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可是那士兵却带着她直直走进了那院子,她便疾步跟了上去。 进了院子,只见一个大湖,湖中荷叶田田,满目翠绿,几朵含苞待放的荷零零落落地立着,清风吹过,似乎正随着那乐声起舞。 湖中的亭子莺歌燕舞,鼓乐声声,一群衣着清凉的女子正围着魔王况燎翩翩起舞,众美环伺,况燎含笑含望着那些美女,时而举杯饮酒,时而含笑忘一眼坐在他身边的绝色美女,只是那女子不似那些舞女一般含笑带怯的,却冷冷地板着一张俏脸。 苏璎看呆了,怔怔地立着竟觉得有一丝尴尬,想上前去,又觉得似有不妥,想转身离开嘛,既然都来了…… 倒是况燎先发现了湖边榕树下怔怔立着的苏璎,手微微一抬,乐声戛然而止,起舞的女子也福身退到一旁静静地站着。 况燎含笑看着苏璎,眼中有一丝兴奋,沙哑而粗狂的嗓音喋喋地响起:“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璎儿——来,赶紧过来坐下,陪大哥喝一杯——” 他重重地强调了“大哥”二字,话中之意不言而喻,显然是在告诉苏璎——我是况燎哥哥啊,不是叔叔,更不是伯伯! 苏璎讪讪地走上前去,步上台阶略略尴尬地行礼道:“况燎哥哥如此雅兴,一大早便开始饮酒作乐了?” 哈哈,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一点就通了! 听到苏璎叫自己“况燎哥哥”,况燎心情大好,抚掌笑道:“哈哈——知道有贵客要来,为兄今天心情好嘛!” “来来来——给苏姑娘斟酒!” 况燎挥手谴退了一众女子,只留下两个小厮和方才坐在他身边的冰美人伺候着。 谁知,那冰冷的女子却站起身来,朝况燎微微一福身,冷冷道:“我觉得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况燎回话,径自站起身来款款步下台阶,头也不回地离去。况燎望着那袅袅娜娜的倩影竟有片刻的失神,眼中是浓浓的失落,似乎还有一丝哀伤。 然而,只有片刻的恍惚,他随即回过神来,转头对苏璎笑吟吟道:“苏姑娘来我魔宫,可有什么事?” 苏璎望着况燎,沉吟了半晌,终于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于是,正色道:“璎儿此来,是为了问一些事。” “哦?”况燎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淡淡问道,“什么事?” “灵筠姑娘她……”她微微一顿,继续问道,“是怎么死的?” “为何突然问这个?”况燎似乎有一丝意外,拧眉道。 “昨日,我梦到灵筠姑娘了……”苏璎黯然道,“她的脸好像被烧伤了,她告诉我说,是被魏宛的六魅鬼火烧的……” 因为已经知道苏璎和凝碧珠的因缘,所以听到苏璎说梦到灵筠,况燎并不觉得惊奇,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为何灵筠死后从不曾入他的梦来,却为何要跑到苏璎的梦里去? 109.第109章 大火焚烧 一思及此,况燎的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哀伤和失落,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泪水,低声道:“灵筠她……还说了些什么?她可有什么事托付于你?” 灵筠她……说了些什么? 苏璎一怔,想起梦中灵筠含泪哀求她,哀求她让她留在禺疆身边,哀求她把禺疆哥哥的爱分一点给她…… “怎么了?”看到苏璎怔怔的模样,况燎拧眉道,“灵筠她和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告诉你她是怎么死的?!” “没——”苏璎回过神来,戚戚一笑,摇头道,“灵筠姑娘什么都没说,只说她是被魏宛的六魅鬼火烧伤的……因此,我今日才想来问您……” 况燎来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显然是对苏璎的回答感到失望,沙哑而粗犷的声音幽幽响起:“都是魏宛那妖后害死灵筠的!我就知道是那妖后下的毒手!” “难道况燎哥哥您……”苏璎讶异道,“也不知道灵筠姑娘是怎么死的吗?” ——说到这件事,那真是况燎这些年来心中的一个巨痛之处! 想他堂堂魔王,非但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竟连自己的妹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些年来,他时时后悔,时时自责,时时受着良心的煎熬和悔恨的凌迟…… 况燎眼中的泪水渐渐浓烈,只是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他颤颤道:“那天晚上,我去天街玩乐去了……回来只听灵筠的贴身丫鬟说灵筠她细细打扮了一番就出门了……” “我以为她是去南海找禺疆和夜心玩儿,谁知直到深夜都不见她回来,我着了急,连夜赶去南海找她,可是禺疆和夜心都说没看过她……” “我派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她,第二天才听说有人看到她往思无崖去了……我和禺疆去了思无崖,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坑,坑里有大火燃烧后的痕迹,有焦黑的土块,有烧裂的石头,还有一具……焦黑的骸骨……” 况燎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哀伤和愤恨,泪水一颗一颗滑落,声音抖得厉害:“若不是找到灵筠自小就戴在身上的那枚玉佩,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她已经死了……” 苏璎听得心惊,心中疑团重重,忍不住出声问道:“灵筠姑娘她……会不会是****?” “不——”况燎断然摇头道,“灵筠是个乐观开朗的孩子,她一定不会自杀的!” 想起梦中,她摸着自己的脸说,是被魏宛的六魅鬼火烧的…… 苏璎的心情沉重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重重地叹气,同况燎彼此沉默,片刻后,况燎终于幽幽道:“灵筠她一定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否则,她为何会进你的梦境……” 心愿未了…… 想起梦中,灵筠流着泪哀求她:“心姐姐,求求你让我留在禺疆哥哥身边……把禺疆哥哥的爱分我一点……” 苏璎不禁轻轻打了个寒颤,心中的哀伤忽然被寒冰冻住了一般,凝滞在心口,只觉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没窒息—— 不!禺疆哥哥是我的!谁都别想将他从我手中抢走,就算是灵筠妹妹,也休想染指他丝毫…… 110.第110章 与她无关 从魔宫出来,已是近午时分,苏璎回南海去陪沧澜子用过午饭,便回自己的房间去歇息了。 说来,这段日子来,沧澜子着实挺疼爱她的,真的就像她的亲生爹爹一般了,只是,苏璎心中终究还是有个梗,只怕沧澜子对她的疼爱和玄冥帝君一样,都是因为夜心的凝碧珠…… 回到寝室,苏璎坐在窗前闷闷地发着呆,想起况燎的话,他说,灵筠是在思无崖上出事的。 ——思无崖!天啊,她来南海这么久了,为何从来都没想过去思无崖看看?她梦中去过无数次的思无崖啊,夜心和禺疆最喜欢的思无崖啊,她为何从没想过要去看看…… 她霍然站起身了,心中有一丝小激动,搓着手在房中踱了一圈,抬头望望晴朗的天空,决定现在就去思无崖! 就像去找况燎一样,虽然从来没有去过思无崖,可是她依然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里。沿着蜿蜒的石径往上攀登,石径的尽头,便是一片宽阔平坦的地方,往前走,便看到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浩渺无垠。 这思无崖,和北冥天境的思无崖一模一样。也对,玄冥帝君说过了,北冥天境的思无崖,是这个思无崖的情景重建,因此两地自然是相差无几的。 只是,这里没有那方刻字的石碑,只有平坦的空地,她在空地上走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况燎所说的那个巨大的土坑,更没有发现任何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也对!那场灾厄,已经是五六十万年前的事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过风吹雨打,这里岂能还是五六十万年前的模样? 可是,纵使这里已不是五六十万年前的模样,她还是觉得熟悉,觉得亲切,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悸动,眼中泛起薄薄的泪水。她一步一步走到崖边,望着脚下涌动的海水,澄蓝澄蓝,就如她梦中所见一般…… 不知不觉,一滴泪水从眼中滑落,她忽然有种放声大哭、仰天长啸的冲动,好不容易忍住了,她的唇角忍不住泛起一丝轻笑,忽然觉得自己此刻所有的激动和哀伤,都是一种矫情,都是在替他人作嫁衣裳…… 是的,她心中的悸动和眼中的泪水,都是因为灵蓝美玉中封存着的夜心的记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夜心的故事,夜心的情/爱,夜心的过往,所有的这一切都—— 与她无关! 然而,她还是喜欢这里的,撇开那些梦境纠结和爱恨情仇不说,这里景色怡人,让她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她静静坐在崖边,看海天相接之处一白帆缓缓而来,看蓝色的海水就像一块美玉,一块巨大的灵蓝美玉,在她的脚下汹涌翻腾,似乎她体内的血脉在涌动…… 不知不觉她竟呆坐到日落时分,直到天边出现殷红如血的晚霞时,她才惊觉一个下午已经过去,天光开始暗下来了,于是她赶紧起身回家。 呜呜,要知道,她自小就怕黑了,还从不曾自己一个人走过夜路呢,若是遇到什么野兽恶魔可就不妙了! 111.第111章 温泉沐浴 幸好,天光落尽之后,天边出现了一轮圆月,明亮的月光照得天地一片澄明,让苏璎的心渐渐定了下来,不再觉得害怕。 走下石径,来到山脚下,转过一丛木芙蓉后,她猛然看到一面明晃晃的大镜子,哦不,是一个颇大的湖,平静的湖面在月色下显得明亮光滑。 许是上山时心中只挂念着思无崖,因此她并未留意到这个湖,如今月色一见,倒觉得惊奇,更惊奇的是—— 咦?为何湖面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袅袅渺渺,如梦似幻? 她一时忘了天色已晚该赶紧回家去,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不知不觉走到湖边,只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顿时觉得暖呼呼的——原来,这是一处温泉!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处温泉呢。话说,她可是最喜欢泡温泉的了!他们昆仑丘有温泉,卞羽表哥的章莪山也有温泉,只要兴致来时,她都可以泡上许久,让温暖而透着一丝淡淡硫磺味的温泉水泡去一身的疲惫。 想来,她都好久没泡温泉了…… 心中立马蠢蠢欲动,环视周遭,湖边翠林掩映,好像挺隐蔽的。再说,已经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来吧? 于是,她脱去了衣裳,把一身洁白光滑的肌肤呈露在月色之下,浸泡在滑滑的温泉水里,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飘散开来,在水中漂浮如茂盛的水草,遮住了她的半边香肩。 嗯,好舒服啊—— 她忍不住长长呼了一口气,光滑的身子倚在湖边一块平坦的石边,仰头望着夜幕中那轮明亮的圆月。登时心情大好,这些日子来的疑惑、不快、郁卒都渐渐散去,渐渐觉得气血顺畅,浑身温暖。 温泉水不是很深,最深处只及她的肩,于是索性如一尾鱼一般在湖中游弋翻腾,搅得湖水波光粼粼。天地中空无一人,只有她白皙光滑的身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她在水中玩得尽兴,耳边只听到双臂拨弄出的哗哗的水声,根本就没有听到不远处玄冥心急如焚的声声呼喊—— 是的,因天黑了许久都不见苏璎回来,玄冥心中忍不住担心起她来。他知道她素来怕黑,往常这个时候无论跑到多远的地方去玩儿,她肯定都会乖乖回家等着吃晚饭了,可是今晚上,天都黑了好久,怎么还不见她的身影? 想起五十万年前,灵筠和夜心的死,他的心揪了起来——虽然,魏宛如今正被天后锁在幽冥山的石窟中,然而谁知道,那神通广大的毒后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 圆月渐高之时,他终于忍不住出门,到处去寻她。 去了魔宫,况燎说自早上来过之后,他就没有再见到她;去了她近来最喜欢去的海边,也没发现她的身影;甚至思无崖他也寻去了,然而,除了空旷的山野和萧萧的海风,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能忐忑着一颗心,不停地告诉自己,也许,也许她是回昆仑丘去了…… 他一路呼喊着她的名字下山来,只希望她能听到他的声音,能应他一声—— 112.第112章 衣不蔽体 然而,苏璎兀自在温泉中玩得兴致勃勃,根本就没有听到玄冥的呼喊,更遑论是出声应他了! 直到他来到温泉附近,原本在风中隐隐约约的呼唤听来无比清晰之时,苏璎才猛然听到那焦灼的声音—— 天啊!是玄冥帝君! 她心中一慌,下意识就想赶紧翻身上岸穿好衣服,可是,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似乎就在耳边,若是此时上岸,肯定来不及穿衣服了! 她捂着光溜溜的肩膀,慌乱之中手足无措起来,近了近了,那声音更近了!她似乎都可以听到玄冥帝君沉重的脚步声和微喘的呼吸声了…… “璎儿——” 那声音,就隔着树丛,清晰地传进她耳中,绝对不是幻听! “哗——”地一声,她紧紧捏住鼻子迅速钻进水中,呼呼,这下,帝君她老人家就看不到她啦,哈哈…… 她一边努力憋着气,一边隐隐佩服起自己的聪明才智来,心中竟有一丝得意。嘿嘿,只要在水中躲一会儿,帝君他老人家找不到她自然就会走开啦,到时候,她就可以上岸穿衣服了…… 拨开树丛,玄冥来到温泉边,一眼就看到岸边的树上挂着一件衣裳,好像是……璎儿的衣裳? 看了一眼水面,波光粼粼,在月色下轻轻荡漾着,还泛着一圈圈淡淡的涟漪,他心中疑惑,皱着眉轻轻地、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璎儿?” 然而,并没有人出声应他,只有涟漪过后渐渐平静的水面。他心中慌乱,又急切地唤了一声:“璎儿?” 然而,依然没有人应他! 糟了,莫非这丫头遭了魏宛的毒手,然后、然后被扔进温泉里毁尸灭迹了?虽然这想法甚是离谱,可是,这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水面下,苏璎努力地憋着,憋着,憋着…… 好久好久啊,她觉得自己似乎都已经憋了一个时辰了,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哗”地一声,一颗长发蒙面的脑袋猛然从水中窜了出来。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温泉水顺着头发流下,而头发密密地蒙住了她的眼,因此,她没有看到月光下,温泉边,那个怔愣着的男人,一脸的惊讶,然而,惊讶过后,男人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天啊,他看到她光洁的肩膀,看到她白皙的胸膛了! 眼前猛然出现一具白皙光洁的胴体,玄冥自然是惊呆了,他定定地看着湖中那个衣不蔽体的女子,直到那女子轻轻地甩开长发,盈盈的双眸猛然对上他异样的眼神时,他才回过神来。 苏璎吓了一跳,“哗”地一声慌忙又蹲下身子,把白皙光洁的身躯藏到水面之下,只露出脑袋来,怔怔地望着岸边那长衫玉立的男子,脸上瞬间红霞蒸腾,熊熊燃烧。 ——天啊!天啊!天啊! 两人都愣住了,只是定定地望着对方,四目相望,似乎都可以从对方眼中看出慌乱来,然而,却又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 113.第113章 美人在怀 半晌,苏璎才想起也许是该开口让他转过身去,然而尚未开口,玄冥帝君却忽然凌空飞起,一袭白衣轻盈如蝶,轻轻掠过湖面,迅速朝她飞来——只见他长臂一伸,便将苏璎从水中捞了起来。 “啊——” 苏璎忍不住低声惊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站在了温泉岸边,被玄冥帝君紧紧搂在怀中…… 她不着寸缕,光溜溜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身上的水珠早已****了他柔软轻薄的白衣。柔软的胸部紧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甚至,她都可以听到他的心跳了,“噗通噗通”跳得好快好快…… 她的脸颊似红云蒸腾,觉得自己的身子正在燃烧,似乎很快就会烧成一堆灰烬。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而低沉,仰起头来,骤然对上他深邃而莹亮的双眸,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哦不,似乎是喘息声…… 脑中一团乱麻,她定定地僵在他怀中,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嗯,许是泡了太久的温泉了,她觉得自己竟然开始全身发软,柔软的身躯倚在他身上,否则便会跌坐到地上了…… 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似乎被烧红的铁块烫到了一般猛然将她推开,轻盈地转过身去,长臂一挥,迅疾解下自己身上的长袍,然后右手往回伸到背后,将长袍递给她:“赶紧穿上——” 一出口,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哑得异常厉害…… 望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她却仍未回过神来,只是怔怔的,仿佛被皎洁的月色冻住了一般,冻成一尊洁白的雕像,直到他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把衣服穿上!” “哦——” 她恍然回过神来,接过他手中的长袍松松地套在身上,然后回身走到自己的衣裳旁边,觉得小腿肚微微发抖,竟似踩在柔软额云朵里一般,踉踉跄跄。 然而,才迈出两步,她忽然“哎呦”一声惨叫,随即蹲下身去捧着右脚龇牙咧嘴,小脸皱成苦瓜样。 “怎么了?!” 听到她的哀嚎,他不觉回过身去,看到她蹲坐在地上,捧着右脚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眸中溢出柔柔的水来。 “好像……踩到刺儿了……” 温泉边,荆棘缭绕,她光着脚在荆棘地上行走,岂能不被刺到? 看着她盈盈的双眸,似乎是在求助,然而,看着她衣衫不整、长发淋淋的模样,他却犹豫了,定定地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您能帮我把刺儿拔出来吗?”她微微撅着娇嫩的樱唇,哀哀求道。 听到她无助而柔柔的嗓音,他不觉迈开脚步,来到她身边,蹲了下来,看着她光滑白皙的玉足,却又手足无措了。 “好痛……”她咧着嘴,重重地吸了口气,秀眉蹙得都快拧成麻绳了。 他颤颤地胜过手去,冰冷的手指触到她微温的玉足,仿佛被雷神的闪电击中了一般,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指尖猛然传到心里,他忍不住微微地发抖,微微地发抖…… 114.第114章 轻轻一吻 他低头,果然看到一根细细长长的刺儿,所幸刺得不深,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脚,小心翼翼地将那刺儿拔出,她“嘶——”地猛然吸了口气,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空气一时静极了,她听到他的呼吸声,沉重而急促…… 似乎着了魔一般,她忽然仰起头来,迅速凑到他面前,在他冰冷的额上浅浅的、淡淡的、轻轻的,吻了一下。 他再次怔住了,猛然抬起头来讶异地望着她,眼神深邃而幽暗,眸光深处暗流汹涌澎湃,似乎有一股洪水即将决堤而出…… 许是因为偷袭成功,而玄冥似乎也没有如她想象中一般勃然大怒,她竟胆大起来,凑过脸去想再轻吻他的脸颊,然而,柔软的樱唇尚未贴上他的脸颊,他却猛然站了起来,连着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过身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 吔,真是扫兴,竟然没有亲到…… 她撅着唇,微微失落地站起来来,小心翼翼地踏着几块光滑的石头,走到自己的衣裳旁边,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 然而,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起方才的事儿,她忽然有点后怕起来——天啊,她方才到底做了些什么呀? 这是冒犯帝君好不好?她这么可以忘记女孩子的矜持?怎么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来?可是,方才她根本就没有细想,只是下意识地、不假思索就那样做了……呜呜,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 终于穿好了衣服,也好好“反省”了一番,她终于开始觉得无地自容,低着头走到他身边,声如蚊蚋道:“我……穿好衣服了……” 说着把手中的那些白色长衫递给他,那是他的长衫,可是,好像已经被她弄湿了…… 玄冥这才转过身来,接过她手中的长衫,手已不再发抖,脸色也恢复如常,似乎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走吧——”他迈开步子往小径上走去,脚步沉稳而轻盈。 她赶紧跟了上去,默默跟在他身后,她总是和他保持着一丈开外的距离,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一路无言。 回到南海,沧澜子已在门口等了许久,看到苏璎,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不知不觉露出微笑来:“你跑去哪了?让我们一阵好找!” “对、对不起……”她低着头,弱弱地开口,忽然心虚得厉害。 沧澜子却哈哈一笑,抚着雪白的胡须朗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要不禺疆可就要急死了……” 进了屋子,看到她脸颊红得厉害,头发也湿漉漉的披散在肩上,淡蓝色的衣裳被头发弄湿了一片,沧澜子讶异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红得那么厉害?!” 有吗?! 她迅速伸手捂住两颊,果然火辣辣地烫得厉害。她转过头去偷偷瞟了一眼玄冥帝君,对上他冰冷如常的眸子时忽然又心跳加快,慌忙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暗沉沉的夜。 “掉进水里去了——”玄冥淡淡道,显然是在替她掩饰,“估计是着凉了,也不知是不是正在发烧……” 115.第115章 借酒消愁 玄冥说完淡淡地瞟了苏璎一眼,便转头走出屋子。 沧澜子慌忙吩咐老仆拿了块干布巾出来让苏璎将半湿的头发擦干,然后让老仆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一脸慈爱地望着她,柔声道:“赶紧吃晚饭吧,一定饿惨了吧?” 呵呵,她从沧澜子手中接过筷子,一脸香甜的笑,然后埋头便要开吃,谁知,眼前猛然出现一个瓷碗,一个淡淡漠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把这姜汤先喝了——” 她抬起头来,看看玄冥毫无表情的脸,再看看碗中淡褐色的液体,微微蹙着眉:“可是,我怕辣耶——” “喝了!”他似乎有点不悦,语气也凌厉起来,近乎是在命令她。 苏璎微微一怔,心想,坏了,帝君他老人家估计还在因方才的事而生气…… 于是,她赶紧拿起那白瓷碗来,“咕噜咕噜”一口气将碗中那又辣又烫的姜汤喝光,然后抹了抹嘴,将那白瓷碗放到玄冥面前,弱弱道:“喝光了……” 额,这姜汤还挺烫的好嘛…… 玄冥:“……” 而沧澜子静静地坐在一旁,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苏璎和玄冥的神色,眼中似有深意…… ※※※ 若说之前是因为怕打扰帝君他老人家清修而不大敢去找他,那么,这几日,苏璎就是有意要避开他了! 呜呜,说来也是,那天晚上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不知不觉地“轻薄”了帝君,冒犯圣颜,如今想来都愧得无地自容,哪里还敢跑到帝君他老人家面前去“自取其辱”? 然而,连着五六日都没有看到灵蓝美玉,她心中又忍不住要牵挂起来,食不香寝不稳的,着实难受! 而且,竟也没有之前游山玩水到处闲晃的闲情逸致了,正日坐在窗前看着那株满树白永不凋谢的梨树发呆,真是度日如年啊度日如年。 哎,若是能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也好,可如今她却离不开灵蓝美玉,因此断然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呜呜…… 可是,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无论如何,她总有一天都要去见他的,那么,与其这般难受地拖着拖着受煎熬,还不如早日去面对那尴尬的一面! 况且,那天晚上回来后,玄冥帝君已经神色如常了,想来他是已经决定将她做下的那桩“糗事”给忘了,那么,她自己何必还如此耿耿于怀坐立难安? 哎——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终于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往外走去——不要退怯啊,不要退怯啊,千万不要退怯啊! 平时轻快的几步路,如今竟似跋涉过无比漫长的时光一般,一步一步走得艰辛,好不容易来到玄冥帝君的屋前,却又站起芭蕉后面不敢路面了。 透过芭蕉叶的缝隙,她偷偷看着他,看他坐在那株常开不败的梨树下独酌,一壶酒已被他喝光了,他似已微醺,偏着头使劲地摇着酒壶,却再也倒不出酒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喝酒,从前的玄冥帝君,要么喝茶,要么弹琴,要么作画,要么看书,做的都是那些高雅的事儿。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喝酒,纵使是月色小酌,举杯邀月的风雅,她也不曾见到过。 117.第117章 面见天帝 话说,玄冥怀揣巨大的喜悦来到姑射山,守门的天兵进去通报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慌忙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将他领到一座竹楼前。 竹楼位于竹林深处,晨雾散去后的竹林清静幽雅,只有晨起的鸟儿滴溜溜地叫着,清脆的鸟鸣让竹林益显幽静。 天帝他老人家须发皆白,胡须飘飘,一袭灰色的长衣穿在他身上却不显粗朴,简单之中隐隐透着一股优雅和贵气。 也不知是他早就料到玄冥会来,还是有早起喝茶的习惯,玄冥到时,天帝他老人家早已吩咐在竹林前布置了茶座,而且,小火炉上的水已开始冒着轻袅的白烟。 虽然和天帝他老人家也算是忘年之交,两人素来不会拘谨于那些天界圣规,可是玄冥还是依君臣之礼摇摇一拜,拱手道:“北方天神玄冥,见过天帝——” “哈哈——”天帝却仰头朗声一笑,大手一挥笑道,“玄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来来来,过来陪老朽喝茶——” 玄冥直起身来,素来冰冷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走到茶桌前毫不客气地坐下,伸手从一旁拿了个粗陶杯放在手中把玩,淡淡道:“天帝您老人还是喜欢用陶杯喝粗茶?” “几百万年的老习惯了,没那么容易改——”天帝朗声道,“陶杯喝粗茶,才见大气!” 哎,玄冥忍不住摇头笑道:“您贵为天帝,珍馐美味、好酒佳茗那是应有尽有,为何却还要喝这苦涩的粗茶?拜托您也学学天后,有时候也要喝点好茶,好让我们这些臣下也跟着饮两杯——” “哈哈——”天帝白须一抖,又是一阵大笑,笑完拿起炉上的茶壶往玄冥的陶杯里斟了慢慢一杯茶,“喝吧喝吧!对老朽来说,这便是四海八荒最好的茶!你也赶紧跟着饱一下口福——” 玄冥拿起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不禁眉头微皱道:“还是那般苦——” “苦——这就对了!”天帝替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后,轻轻放下手中茶壶,抬头望着玄冥,眼中似有深意,淡淡道,“茶原本就该是苦的,所谓万变不离其宗,那些精制的茶,只不过是尽量掩盖了苦味而已——” “哦?”玄冥从天帝的眼中看出一丝玄机,知道他老人家言中还有言外之意,只是不知他想说些什么,于是淡淡一笑,单刀直入问道,“天帝您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非也非也——”天帝却轻轻摇了摇那颗雪白的脑袋,笑道,“非但没有话同你说,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哦?”玄冥有点好奇了,“您想问什么问题?” “哈哈——”天帝却故弄玄妙地微眯着眼,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忽然叹道,“好漂亮的蓝!” 也不知天帝他老人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玄冥便也抬头看看天空,然而,出了一片普通的白云之外,也看不出这天空有何异样之处,玄冥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好奇道:“天帝您老人家,可是有什么想指点玄冥?!” 隐隐约约之中,他察觉出天帝今日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是玄机…… 118.第118章 话中玄机 “哈哈——”天帝又是朗声一笑,终于直视玄冥了,“老朽想问的是——你今日可是为凝碧珠的事而来?” “正是。” ——天帝他老人家既然贵为天帝,神通广大,未卜先知,所以知道他所为何来也是正常的吧? “凝碧珠找到了?” “是的。” “你死皮赖脸从我这里讨要去的聚魂灯,是不是早就被人打破了?” “那个……是的……” ——哎,聚魂灯可是四海八荒一大宝物,可是,当初天帝他老人家将聚魂灯给他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聚魂灯竟然会被打碎吧?想来,玄冥还是有点心虚…… “你想让我出手相助,让我帮你聚齐夜心姑娘的魂魄?” “您是如何知道……” ——是啊,天帝老人家是如何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纵使他真得神通广大到无所不知,可是,又岂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难道,是读心术? 不!不会的!对他们神仙来说,读心术是一门邪术,天帝他老人家是定然不会对他用读心术的! “哎——”天帝抬头看了看天空,低声道,“我夜观天象,哦不,是昼观蓝天,今日的天空蓝得异常澄澈,与你的凝碧珠有息息相通之处,因此一看便知!” ——果然,天帝他老人家素来磊落,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微微赧然,低声道:“天帝神通广大,玄冥佩服!” 说着便伸手从怀中掏出凝碧珠,小心翼翼地将凝碧珠捧到天帝面前,恭敬道:“还劳烦您帮玄冥看看,这凝碧珠——” 话未说完,却看到天帝眉头皱得紧紧的,灰白的眉毛微微一抖,似乎是对这凝碧珠极为……不满意? 玄冥心中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问道:“怎么了?这凝碧珠……难道不是心儿的凝碧珠?!” “不——”天帝轻轻摇了摇头,抚着白须道,“确实是夜心姑娘的凝碧珠!” “那为何……”玄冥似想起什么似的,慌忙道,“难道,这其中有何蹊跷?” “额……”天帝长长一声沉吟,沉默了半晌,皱着眉头继续说道,“这凝碧珠,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天帝他老人家何时学会这般吊人胃口而来? 玄冥急了,对天帝这般想说又不说,支支吾吾,玄玄虚虚的模样颇为不耐烦,急忙道:“天帝您老人家,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也好让玄冥心中有个底儿!” “哎——”天帝拧着的白眉终于松开,望着玄冥正色道,“不知道,没有了夜心姑娘毕生精魂的凝碧珠,可还是夜心姑娘的凝碧珠?” “什么?”玄冥心中一惊,猛然站起身来,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您是说,这、这凝碧珠里没有心儿的毕生精魂了?!” “嗯!”天帝严肃地点点头,很认真地望着玄冥道,“这凝碧珠里,没有夜心姑娘的毕生精魂!” “那……心儿的精魂,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119.第119章 无为而治 玄冥手脚冰冷地跌坐在竹椅上,脑中忽然一片空白,脸色苍白如雪,修长的手指微微抖着,仿佛泰山压顶般,忽然喘不过气来,头皮和背脊都已透凉…… “不——”他低声喃喃道,“心儿的精魂……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天帝的脸色也严峻起来,望着手中的凝碧珠,眼中有一丝微微的怒意。他知道,此事必有蹊跷,大多时候,他一样就可以看出这其中的蹊跷,可是让他愤怒的是——这次,他竟看不出来! 半晌,玄冥才慢慢回过神来,眼中有一丝薄薄的水汽,从天帝手中拿过凝碧珠,握在手中幽幽道:“难道……心儿连魂魄都消失了……真的再也无法复活了吗?” 若真如此,那么,他便失去了继续这般苟且偷生下去的理由,也是时候离开了…… 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天帝心中担忧,只怕他在绝望之余会做出什么事来——当初,若非他从思无崖边将玄冥救下,玄冥早已跳崖自尽了。 是的,这思无崖纵然不高,而他们做神仙的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摔死,可是,一旦有人心意已决,求死之心已定,那么,纵是轻轻跌一跤都有可能断气。 而当初,天帝从思无崖边救下的就是万念俱灰、求死之心已定的玄冥,如非他答应玄冥说一定帮他将夜心复活,玄冥如今也许早已不在这天帝造化之间了! 救下玄冥后,天帝将他安置在碧波塔中,本意是让他在塔中好好修养身心,谁知,他自责过切,觉得夜心之死都是他造成的,因此把那静修变成了对自己的“惩罚”,将自己锁在塔中,除了天帝之外,谁都不见。 三万年来,玄冥从不曾踏出碧波塔半步。 起初,天帝还担心玄冥这般自责和自罚下去会出什么事,于是三天两头便去看他,两人就是这般培养出了深厚的友谊。后来,看到玄冥不再心灰意冷,重新燃起了希望,殷殷期待着能让夜心复活,天帝终于放心了。 ——只要玄冥心中还有所期待,那么,他便不会再去寻死! 三万年后,原来的北方天神辞去帝君之位而去青冥长天隐居,天帝便力劝玄冥出来出任北方天神。谁知,玄冥却道只想在塔中等待和修行,无意出来“做官”。 后来,天帝他老人家用了许多宝物——聚魂灯,结魄珠和招魂镜“贿赂”玄冥,才说服他去北冥天境任职! 这几十万年来,玄冥虽是无为而治,可是北方天境在他的“无为而治”之下还是井井有条,也没有什么小鬼小妖之类的出来生事,一切安然,因此天帝对玄冥还颇为满意。 后来,虽然凝碧珠无故失踪,然而,玄冥还是孜孜不倦地找寻,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也因此还愿意继续在北冥天境任职,继续守着聚魂灯。 可如今,好不容让玄冥得到了凝碧珠,可凝碧珠里却没有夜心的毕生精魂了,若是他因此就以为夜心无法复活了,彻底失去了希望,那可如何是好?! 120.第120章 平息疑惑 看到玄冥失魂落魄地坐在竹椅上,眼神凝重,薄薄的唇紧抿着,比方才虽好了些,但还是一副绝望的模样,天帝忍不住安慰他道:“你放心吧!本帝一定会帮你弄清其中的蹊跷,找回夜心姑娘的毕生精魂!” 玄冥空洞洞的眼中终于恢复一丝生机,他知道,天帝他老人自称“本帝”,便是因为他的斗志和愤怒已被激起,一旦他决定要做什么事,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去做到! “可是……”玄冥心中终究担忧,“还能找得到吗?” “放心吧!”天帝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慰玄冥道,“不久之前,你还在四处寻觅凝碧珠,可如今凝碧珠不已握在你手中了吗?无论如何,你已经找到了凝碧珠,那么,要找回夜心姑娘的精魂,还会太难吗?” 天帝他老人所言……好像也有道理…… 玄冥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眼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坐直了身子,望着天帝殷殷道:“您——一定要帮玄冥……” “当初,我既已答应你,就绝不食言!”天帝忍不住举手盟誓道,“本帝说的的事,定然会做到!” “玄冥相信您——”许久没看到天帝他老人家这般郑重,玄冥有点慌了,“玄冥从来都没怀疑过您!” 天帝舒了一口气,原本冷静肃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凝碧珠,你先好好收着,等下,我便去西天问问三世佛——” “但愿……” ——但愿,佛主能知道其中的蹊跷,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 从姑射山回来后,玄冥心中始终逃不出那浓浓的哀伤,总是忍不住要胡思乱想——若是找不回心儿的毕生精魂,那该如何是好…… 在梨树下枯坐了半日,他心中益发烦闷哀伤起来,索性进屋拿出几壶酒,自斟自饮,自说自话,不知不觉竟喝了许多…… 这几日,苏璎都不来他的居所,谁知今日竟来了,因此,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闷酒的情形便被她看到了。而如今,她嚅嗫着问他“为何不高兴?”,他又该如何回答,才能平息她盈盈双眸中的疑惑? 他能告诉她说,凝碧珠里,已经没有夜心的毕生精魂了吗? 也不知,她知道后会如何反应?是会欢喜她终于可以拿回自己的灵蓝美玉了?还是会感念他心中的哀伤,为他流一滴泪? 那么,如果她欢喜地找他将凝碧珠讨要回去,然后离开这里,离开他,那么,他又该怎么办? 于是,他决定什么都不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强作欢喜地朗声笑道:“哈哈哈——我这是欢喜——” 然而,苏璎却是秀眉微蹙,一副不肯相信他的模样,疑惑道:“您——真的没事吗?” “没——没——”他继续朗声笑道,“难道,欢喜时就不许喝酒吗?” “我看一定有事——”苏璎继续蹙眉道,“帝君您喝醉了!” “哈哈哈——”这次,他是真的放声笑了,终于放下心来,“是的,我醉了,我醉了……我醉了……” 121.第121章 风云变幻 望着玄冥眼中醉意微醺的模样,苏璎心中忧心忡忡,她从来都没见过他喝酒,因此自然便认为他酒量不好,以为他眼中那微醺的模样便是醉得不轻了! 于是,苏璎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伸手搀住他的胳膊,柔声道:“璎儿扶您进屋去歇着吧——” “不碍事!”他轻轻拂开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温暖的手背时,心中一紧,忽然又想起夜心来——心儿的毕生精魂,已经不在凝碧珠里了…… 看到他眼中淡淡的失落和若有似无的疏远,苏璎赶紧收回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望着他的胳膊上方才被她挽过的地方微微地发怔。 许久,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一双眸子莹然地望着他,低声问道:“我的灵蓝美玉已经变成凝碧珠了,那么,夜心姐姐是不是就可以复活了?” 言语中听不出悲喜,脸上的表情却似有淡淡的愁绪。 他微微一怔,眼中渐渐泛起一丝希望,低低笑道:“也许——心儿很快就可以复活了吧!” 然而,为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更多的是担忧,是不确定?他忽然想起天帝的话,没有了夜心毕生精魂的凝碧珠,还是凝碧珠吗? 看到他唇边的浅笑,苏璎终于开始感觉到一丝绝望——呜呜,她的灵蓝美玉也许真的会离她而去…… 看到苏璎眼中的失落和失望,玄冥心中竟泛起一丝淡淡的不舍,随即又猛然想到—— 不对!如果凝碧珠里面已经没有心儿的毕生精魂了,那么,苏璎为何竟然可以梦到许多和心儿有关的事?一直以来,苏璎所描述的梦境,都是心儿的记忆! 难道,难道心儿的毕生精魂都被苏璎……吸收了? 方才微醺的酒意猛然消逝,他定定地望着苏璎,眼中有疑惑,有不解,有质疑,有担忧,还有……淡淡的愤怒? 看到他眼中风云变幻一般波动,似有怒意,苏璎心中竟微微害怕起来,忍不住低声嚅嗫道:“帝君……您为何这般看着璎儿……难道……” 难道,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她的无礼之举,要惩罚她吗? “你……近来还会做那些怪异的梦吗?”他定定地盯着苏璎,装作如无其事地问道。 这,是在关心她吗?可是,为何听起来却隐隐透着一丝怪异?到底,帝君他老人家是不是要追究她“非礼”的责任? “额,没、没有了……” 说来也怪,自从她来到南海以后,好像倒很少做那些怪梦了。 “你可有想起什么事情?!”他急切地问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急切似乎过于急切了些,于是淡淡笑道,“或许,心儿的记忆还有来骚扰你吗?” “好像没有——”苏璎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又改口道,“不过,我好像自然而然就知道灵筠姑娘的故事——虽然从未见过她,我却知道她长着什么模样?” “哦?”玄冥微微皱眉道,“那么心儿呢?你可知道心儿的样貌?” “这倒没有……” ——是耶,说来也怪,既然她梦中所见都是夜心的故事,却为何好像梦中的女子都是她,却从来不曾见过夜心姑娘的脸庞? 122.第122章 梦中沙滩 若非玄冥帝君这么一问,苏璎倒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呢!如今想来,不禁倍觉遗憾——据说,夜心姑娘可是个大大大大美人,比她还要漂亮许多呢! 不过—— “不过,夜心姐姐不是很快就可以复活了吗?那到时候,我就可以见到她啦!” 嘿嘿,一思及此,她就不再倍觉遗憾了,忍住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涩,对着玄冥粲然一笑道:“帝君您也很快就可以看到夜心姐姐了,是不是很开心,很激动?” 开心……激动…… 如果心儿真的可以复活,他定然是开心激动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心儿的容颜在他的脑中似乎正在渐渐淡去,若非相思时便会提笔作画,将她的眉眼和笑容描摹于纸上,他是不是早已忘记她的容颜了? 那么久那么久,若是再见,他还能认得她?而她,还能记得他吗?这么久这么久,久得他都要忘记自己到底是在等待,还是早已习惯了等待本身? 这么久,这么久…… 他眼中泛起一丝哀伤,举起酒杯来便要往口中送酒,然而,张口才发现,杯中酒已尽,而瓶中的酒,也早已喝尽。 他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着苏璎,幽幽道:“你走吧——我想进去歇歇——” “哦!”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叹息,可是苏璎还是赶紧站起身来目送他白色的身影微微摇晃地朝屋中走去,然后,木门“吱呀”一声掩上,阳光照在老旧的门板上,看着竟觉得悲凉…… 天啊,不是说她的灵蓝美玉变成凝碧珠了吗?不是说夜心姑娘很快就可以复活了吗?可是,为何帝君他老人家似乎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哎—— 苏璎也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晃脑地离开这僻静的院落,来到房中发了一会儿呆,却还是想不透玄冥帝君为何悲伤,于是决定去魔族找况燎问问——毕竟,况燎和玄冥帝君交情深厚,也比较了解玄冥帝君! 从南海出口处出来后,一眼就见到那片雪白干净的沙滩,梦境中出现的,夜心和禺疆携手漫步的沙滩。她心中一动,忽然决定沿着海岸线走一段,然后再绕小路去魔界。 踩在柔软的沙滩上,眼前是纯净澄蓝的海水,海风迎面吹来,她只用一根玉簪挽住的长发被风吹得微乱,发丝飞扬,衣袂飘飘。 说实话,她和夜心一样,真心喜欢这片海。因为,她从小在昆仑丘长大,长大后也就是去章莪山和长留山溜达过,根本就不曾见到这般辽阔澄澈的海。 小时候,有一次无意中翻看哥哥的书,是一本讲述四海八荒山川河流及地形的画册,于是,她在画册中知道了海,知道了住在海里的鲛人族。 她好奇心重,很想亲眼看看画册中的海,于是央求娘亲带她去看海,可是,娘亲却皱着眉头告诉她说海是个很危险的地方,海浪会把她卷走,一不小心她还会被鲛人族吃掉…… 123.第123章 魏宛出现 也许,当年娘亲是厌烦了她天天吵着要去看海,所以才会编出那样的故事来吓唬她?今日,亲眼看到的海,却是这般辽阔澄澈,是她梦中最初的原乡,那么美,那么美…… 海岸线走了一半,她正陷入沉思中,眼前忽然跳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黑衣女子,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看不清她的容貌。 然而,对上黑衣女子的双眸时,苏璎呆住了——那双灵动,邪魅,而又冰冷的眸子,不是梦中见过无数次的魏宛吗? 鬼后魏宛,为何……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苏璎吓了一跳,心中有一丝恐慌,额上不觉冒出涔涔的冷汗,低呼道:“你是鬼、鬼后……魏宛?” “哼!”邪魅的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声音清冷,“既已知道本后大名,就乖乖跟我走吧!” “去、去哪里?”苏璎怔怔道。 “自然是去该去之处……”魏宛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去了,你自然就知道!” “不好意思……”苏璎赶紧摆手道,“我这会儿没空,我还要去魔界找况燎哥哥商谈大事呢,改日吧、改日有空我再去拜访、拜访您!” 说着脚底似抹了油一般迅速开溜,谁知,方跑出三四丈远,眼前倏忽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魏宛已定定立在她眼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璎脸色微微苍白,努力挤出“纯真无邪”的笑容来:“嘿嘿,难道鬼后您、您要和我一起去魔族吗?” “少废话!”魏宛阴冷的眸子冷冷地打量着她,眼中是一股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危险,“我劝你还是乖乖和我走,否则,我的六魅鬼火会把你烧得痛不欲生!” 说着,眼中溢出一抹邪笑,高举的右手中陡然出现一团幽蓝色的鬼火,在温暖的阳光下,那鬼火却泛着冷冷的幽光,让人忽然不寒而栗起来。 六魅鬼火…… 苏璎自然知道灵筠姑娘当日就是死在这六魅鬼火之下,也知道凭自己这点小修行断然敌不过魏宛的六魅鬼火,于是,努力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讪讪道:“嘿嘿——既然如此,我跟您走就是了,您何必这般、这般生气,嘿嘿……” 呜呜,天啊,没想到她还真的大白天见鬼了,而且见到的还是鬼后魏宛,这可如何是好?帝君啊帝君,拜托您老人家赶快来救我…… 可是转念一想,忽然又希望玄冥帝君最好还是不要来,因为她早已熟知这魏宛的伎俩,这女人从前三番四次地掳掠夜心姑娘,还不都是为了见到玄冥帝君? 不知为何,她似乎很笃定魏宛不会杀她,将她抓走,也许也是像从前那样,为了引玄冥帝君前来——只是不知道,自己也能像夜心姐姐一样让玄冥帝君挂心吗?玄冥帝君也会来找她吗? 据她这些日子从各方听来的故事,不是说鬼后魏宛当年害死了夜心后,便被天后囚禁在幽冥山的石窟中了吗?为何,魏宛会突然出现? 124.第124章 曼珠沙华 莫非,魏宛是从石窟中逃走了?抑或,她还是对玄冥帝君念念不忘,又想来害他了? 于是,苏璎只能被魏宛“驱赶”着乖乖往前走,虽然心中笃定了魏宛不会伤她性命,可心中终究忐忑,也不知道这鬼后要将她带到哪儿去?该不会是要把她投入地狱受十八般酷刑吧?呜呜…… 魏宛先是招了一朵乌云,在云端行走了半日,乌云便在一座山腰处停下。山中瘴气缭绕,阴气森森,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大片的阳光,各种藤蔓纠缠着占据了树下的空地,因此,除了她们站着的地方,竟再无可以落脚之处。 深谷中传来一阵阵凄厉的风声、还有似鬼哭狼嚎般的长长的呼啸声,偶尔一两声尖锐的鸟鸣骤然响起,竟震得山谷轰然鸣动。置身于此荒凉之地,苏璎只觉毛骨悚然,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让她定定地站着,连一步都不敢移动。 “走吧——”魏宛倒是从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悦道。 “去、去哪里?”她颤颤道,“还有,这、这是哪里?” “幽冥山!” 魏宛又瞟了她一眼,似乎有点不耐她的多话,自顾自径直往前走去。说也奇怪,魏宛落脚之地,纠缠的藤蔓似乎有灵性一般,迅疾往两边避让,竟瞬间腾出了一条平坦的青石小径。 苏璎默默地跟在魏宛身后,脚下离开的地方,竟也迅疾被藤蔓占领,让她再无退路。 穿过一片森林,来到一处石窟前,那石窟石门紧闭,门前缭绕着黑沉沉的瘴气,那瘴气似真似幻,不时幻化出各种怪兽的模样,看得苏璎心中一惊一颤。 魏宛大手一挥,两扇石门轰然开启,黑洞洞的洞窟似一个张开的大口,等着将苏璎吞噬。苏璎心中害怕,忍不住又颤颤问道:“这、这是哪里?” “我住的地方——” 魏宛回头看看着苏璎,眼中有一丝威胁,却也不似方才在南海时那般警惕了,朝苏璎做了个请的姿势:“苏姑娘请进!” 说是邀请,听起来却更像是不容抗拒的威胁。 “您、您怎么知道我姓苏?”她边乖乖地往前走,便好奇地问道。同方才比起来,她似乎镇定了许多,因为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哎—— 既然逃不脱,不如乖乖听话,做出一副配合的样子,让魏宛放松警惕,她也能少吃点苦。而且,最好是能骗得魏宛的信任,趁机逃出去! 进了洞窟,只见洞中阴森森冷飕飕的,似乎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阴气,让苏璎不觉紧了紧衣裳,跟在魏宛身后走过一条长长的过道,眼前豁然开朗,一块平坦的空地被装饰成一间简单的屋子。 屋中有床、有桌椅、有梳妆台,两盏明亮的烛火将石屋照得亮堂堂的,木桌上还摆着一个瓶,瓶中插着两朵红艳艳的,那红艳夺目的,她从介绍四海八荒珍惜动植物的画册上见过,是鬼界特有的,叫做曼珠沙华,又叫彼岸。 125.第125章 幽冥山洞 这山洞,那么熟悉,恰是苏璎梦中所见的山洞,是当初魏宛将夜心掳来之后关押的地方,只不过当初没有灯光,四处潮湿,也缺少一丝生活的气息,所以才显得那般阴冷,而如今,被魏宛这样布置了一番,倒还蛮干净的。 进了山洞,魏宛似乎终于放下心来,不再防备苏璎会逃走,脸色也不再凌厉阴冷,渐渐柔和了许多。 魏宛径直走到梳妆台前,轻轻地揭下了黑色面纱,将面纱收进抽屉中,然后转过身来对苏璎道:“坐吧!” “啊——” 看清魏宛的容颜的那一刻,苏璎忽然一声惊叫—— 眼前的女子,还是魏宛吗?她梦中所见的魏宛,好像、好像不是这副样子的吧?虽然比不上夜心的美貌,可是、可是她还算是漂亮的呀……怎么,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只见,她的右颊上有一片丑陋的疤痕,从鼻翼延伸到下颌和鬓角,整整半边脸都是丑陋的伤疤,陡然一看,着实、着实吓人! 听到苏璎的尖叫,魏宛眉头微微一皱,眼中有些微不悦,却也没有恼羞成怒或勃然大怒,只是朝着定定站在桌边的苏璎走来…… 看到她面色冰冷的朝自己走来,苏璎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她、她会不会一掌拍死她?要知道,她可是臭名昭著的鬼后魏宛…… 谁知,魏宛却是径直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倒了一杯水,然后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苏璎一眼淡淡道:“苏姑娘请便!” 说着便走到床边和衣躺下,背对着苏璎,半晌似乎便已沉沉睡去,斗室之中,听得到她淡淡的、稳稳的呼吸声。 苏璎默默地坐在桌边,望着瓶中那两朵曼珠沙华发呆,根本就没有想要趁机逃跑的念头,方才,她亲眼看到那两扇沉重的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她知道凭她的能力,绝对推不开那沉重的石门。 而且,就算她出得了石窟,也走不开半步,四处缠绕蔓延的葛藤遮住了所有的路,山中阴气深深不见天日,她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魏宛既然出得了这洞窟,为何却不逃出去?还有,她的脸,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梦中所见的魏宛,也有不戴面纱的时候,可是,脸上确实没有那片丑陋的伤疤啊。到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洞中昏暗,不知寒暑,不知日夜,也不知坐了多久,苏璎也觉困乏,便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依然是黑沉沉静悄悄的一片,环视四周,只见魏宛已经起床,正坐在一堆篝火前发呆。 听到声响,魏宛转过头来,看到苏璎已经醒来,便起身走到桌边,在苏璎面前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何会在禺疆身边?!” 魏宛的语气中是浓浓的醋意和不悦,似乎是在询问,又似乎是在质问,眼神阴鸷,似乎只要苏璎回答得不随她愿,她就会置苏璎于死地。 126.第126章 勤加修炼 苏璎这才睡醒,脑袋尚未完全清醒过来,被魏宛这般劈头盖脸一问,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为何会出现在玄冥帝君身边?为何? 幸好她聪明伶俐思维敏捷,立马想出了对策来,使劲挤出眼泪,一副哀怨愤恨苦大仇深的模样,呜咽道:“呜呜……我、我也是被玄冥帝君挟持的……” 看到魏宛脸上现出一丝质疑,苏璎赶紧继续扯谎道:“帝君他硬说我的灵蓝美玉是什么凝碧珠,把我的灵蓝美玉抢了去,呜呜……没有了灵蓝美玉我就会生不如死,因此、因此我不得不呆在他身边……” 她知道,把自己说得和玄冥越不相干,对自己就越好,毕竟,世间能让玄冥牵肠挂怀、赴汤蹈火的人,只有一个夜心!而像她这种被“挟持利用”的人,玄冥帝君才不会千里迢迢地跑来救她呢! 然而,魏宛似乎却没有被她的一席话给蒙住,唇边一抹淡淡的讥笑,冷哼道:“禺疆他不是那种人!” 额…… “他、他确实抢了我的灵蓝美玉!您也知道的,他为了那劳什子凝碧珠,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魏宛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阴翳——是的,也许,为了凝碧珠,禺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她,不也是因为感应到凝碧珠的气息,知道夜心有可能复活,所以才出洞的吗? 其实,凭她的能力,这小小的洞窟根本就关不住她,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出去。然而,这漫长的岁月之中,她之所以愿意乖乖将自己锁在石窟里,是因为她自己也不愿出去。 一则,她知道天后是为了救她一命才将她关在这里,为了偿天后一片关爱之情,也为了不让天后难办难堪,她只得乖乖呆在幽冥洞中。 二则,她知道天帝救下了禺疆之后,将禺疆安置在碧波塔中,她根本就无法靠近他,因此,倒不如乖乖呆在洞中,等着禺疆从碧波塔中出来。 虽然无法靠近禺疆,而她自己也被锁在幽冥洞中,可是魏宛还是觉得自己胜利了。无法靠近禺疆又何妨?夜心已死,这世间再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走进禺疆的心,她无需担心禺疆会爱上哪个女人了,反倒少去了后顾之忧! 谁知,禺疆从碧波塔里出来后,却去北冥天境做了北方天神,而且还在北冥天境布下了琉璃天网,她去了两趟,却只能在琉璃天网之外打转,根本就无法进去。那一刻,她就知道,只要禺疆不出来,她就无法靠近他。 后来,天后来看望她,苦口婆心地劝她早日对禺疆死心,莫要再生事端,于是,她也乐得给天后一个顺水人情,答应天后会乖乖呆在洞中,不会出去生事。 其实,是因为她知道经过天帝的点拨和亲授后,禺疆的修为大增、仙术高强,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她欺凌的少年了,因此心中不无忌惮,觉得自己还是在洞中勤加修炼,待哪天可以进得禺疆的琉璃天网了再去找他也不迟…… 128.第128章 无动于衷 然而,如今这小丫头竟然说她是被玄冥胁迫才会呆在他身边的,无论如何,魏宛都不相信她的话,一则魏宛认定了玄冥不是这种人,断然不会胁迫一个小丫头。 二则她觉得自己分明就从那小丫头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了她对玄冥的仰慕,而她魏宛觉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的男人,禺疆,即便成了玄冥帝君,也依然是她魏宛认定了的男人! 然而,三天过去了,玄冥却没有出现,而那小丫头照常吃吃喝喝,有说有笑,反倒真像是摆脱了某人的钳制似的,天天一副兴高采烈享受自由的模样。 三天下来,魏宛对苏璎已不再心存戒备,心中开始疑惑起来,难道,这小丫头的话是真的?禺疆真的只是为了得到那凝碧珠,而不顾这小丫头的死活? 虽然玄冥帝君没有出现,苏璎心中难免会有一丝失落,然而,想起自己不会成为帝君的累赘,不会害他陷入危险境地,她便觉释然。 ——也许,再过几天,看到她这鱼饵钓不到大鱼,鬼后就会相信她的话,就会把她放了。 她素来鬼灵精怪,伶牙俐齿,很小的时候就有本事将阿爹阿娘和离朱姐姐哄得心怒放,如今面对魏宛,褪去了最初的担忧和畏惧之后,她便也得心应手起来,和魏宛处得甚是融洽。 一大早起来,她会替魏宛打好洗脸水,伺候得她舒舒服服;看到魏宛练功时,她会涎着脸拍魏宛的马屁,直呼真的好想拜在魏宛门下;提起玄冥帝君时,她就会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央求魏宛替她主持公道,帮她把灵蓝美玉夺回来…… 又过了三天,依然不见玄冥来,魏宛终于开始相信苏璎的话了,也许禺疆真的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个小丫头?否则她都留下字句,告诉禺疆说这丫头被她带走了,可禺疆至今还是无动于衷…… 这日,魏宛终于打算带上苏璎往南海而去,亲自去找玄冥,然而,就在她们准备离开幽冥山时,天后来了—— 天后一袭鹅黄色的华贵衣裳,身材丰满,雍容华贵,只是同以往比起来,眼角有了细微的皱纹,失去了年轻时的娇媚。 她将随行的天后宫女留在幽冥洞外,只身一人进了洞来,看到苏璎安然无恙地坐在桌边打盹,她松了一口气——她只怕魏宛又会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来! 看到天后,魏宛慌忙起身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天后,多年不见,天后可还安好?”说完抬起头来,眼中蒙了一层薄薄的泪水,多年不见,倍感唏嘘。 天后关切地将魏宛打量了一番,微笑道:“还好……本后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你可有好好反省?” “自然是有的!”魏宛赶紧堆起笑脸来,“魏宛一日三省,无时无刻记着天后的教诲。” “我看你啊,肯定早已把我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天后看了一眼睡得沉沉的苏璎,忍不住叹道,“为何将这姑娘掳来?” 129.第129章 嫡亲姐妹 “奴、奴婢没有掳她……”魏宛有点心虚,低声道,“只是邀请她来做客,呵呵……” 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也许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在人前阴狠歹毒无所畏惧的魏宛,在天后面前,竟是这般乖巧听话温顺的小女儿模样,哎—— “放了这小姑娘吧——”天后敦敦告诫魏宛道,“玄冥来找我了,让我出面将这小丫头从你这儿带走。” 果然,他还是不愿意来见她,而是去姑射山搬救兵了! 反正,她原本也打算带苏璎去南海,于是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爽快地点头道:“这小丫头这几日嚷嚷着要回去,奴婢正打算送她回去了,如今天后亲自来带她,魏宛也省得跑一趟了!” 末了,她不忘强调了一句:“奴婢真的没有掳她,只是邀她来做客……” 呵呵,做客就做客吧,天后原本也没打算要追究魏宛的责任,也无心追究。 于是,天后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了,看了一眼熟睡的苏璎,似乎有话要说,可是眼中有一丝犹豫。 跟在天后身边那么多年,魏宛岂会不明白天后的意思,于是伸手轻轻一挥,苏璎立马被一片黑色的雾气笼罩,魏宛抬头,对天后笑道:“奴婢给她下了睡咒,这会儿,她睡得很沉——” 天后点头微笑,从瓶中拈起一朵曼珠沙华放在手中把玩,低头看着手中那火红娇艳的,半晌才抬头望着魏宛,眼中是浓浓的怜惜,朱唇轻启道:“宛儿,你过来……” 魏宛轻步走到天后身边屈膝跪下,仰起头来盈盈地望着天后。天后伸手轻轻地抚上她右脸颊上那片丑陋的疤痕,幽幽道:“如今,你还忘不了玄冥吗?” 魏宛微微一怔,随即也伸手抚上自己右脸颊的疤痕,眼中有一丝幽怨,有一股决心,嘴角轻扬道:“是的,只有让他爱上我,我才能恢复昔日的容貌……” 是的,当初,她为了给玄冥下绝情咒,为了让绝情咒的咒怨更强,不仅骗了灵筠****,还以自己的容貌做了赌注,只有玄冥爱上她,她才能恢复昔日的容貌…… “宛儿……”天后的眼中泛起一丝泪水,看着魏宛眼中的幽怨,轻声叹了一口气道,“爹爹若是知道你如今……他一定会伤心的,还有你娘……” 说着便微微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听到天后提起爹爹,魏宛的眼神骤然黯淡,不再似方才那般幽怨,却多了一层冷漠和冰冷。 是的,其实,外人只道天后这般处处护着魏宛,是因为魏宛曾是她最贴心的侍女,其实,魏宛是天后同父异母的妹妹! ——天后的父亲是渭水之神魏淩,一次到尧光山游玩,邂逅了一个艳丽明媚的青衣少女,两人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后来才知道,那青衣女子是一条尚未修得仙籍的小青蛇,青女。 魏淩一心只想娶青女为妻,怎奈家中父母嫌弃青女出身卑贱,极力反对,不久就擅自替魏淩订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出身天族的高贵少女,也就是天后的母亲,素秋。 131.第131章 判若两人 如今,听到天后提起爹爹,魏宛眼中却是淡漠和冰冷。 正因为魏宛是天后的妹妹,所以天后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她。否则,若是寻常的宫女,纵是再贴身再贴心,她作为天后,又岂能容忍身边的宫女这般作恶? 看到魏宛脸上的疤痕,天后心中泛起一丝疼痛,然而对于这个妹妹的固执和无情,她早已了如指掌,于是,她忍不住劝诫道:“你对玄冥的爱,也许已经不再是爱了,是你为了满足心中执念,所以才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魏宛低着头,默然无语。 “也许,你也该放手了,如果你和他果然有缘,又岂会这般兜兜转转五十万年,却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这么多年见不到他,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他的容颜了?其实,你早已不是爱他,而是放不下他,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奴婢谨听天后娘娘教诲……”魏宛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语气听起来那么乖巧而温驯。 哎—— 天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从她将魏宛呆在身边后,魏宛总是在她面前自称“奴婢”,从来都不肯开口叫她“姐姐”。而且,只要是魏宛心中认定了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小时候,魏宛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别人同她说的话,即使她心中万分不赞同,也绝不会开口顶撞;纵使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听,她也会这般恭敬温顺地回话…… “总之,姐姐只想劝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杀人——”天后默默地看了一眼沉睡的苏璎,“你已经犯下了这么深重的罪孽,若是你还敢再杀人,姐姐也救不了你了……” “天后尽管放心,奴婢这些年来在这洞中****反省——”魏宛抬起头来,眼中依然是小女儿般的娇俏,和那个冰冷无情的鬼后魏宛判若两人,“奴婢绝不会再滥杀无辜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 天后站起身来,看了魏宛一眼,示意她让苏璎苏醒过来。魏宛赶紧站起身来,轻轻一挥手,罩在苏璎头上的那团黑气骤然消失,苏璎轻轻嘤咛了一声,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唔,睡得好沉啊—— 苏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猛然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看起来和她娘亲一般年纪,面容和善,雍容高贵。 她怔怔地看了魏宛一眼,似乎是在询问眼前这陌生女子是谁,然而,魏宛的脸色却是异常的温和,而且还很反常地对她笑道:“璎儿,你跟天后走吧——” 什么?天、天后?眼前的陌生女子是天后? 苏璎眼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天啊,我有救啦!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欢喜,只是乖巧伶俐地俯身行礼,甜甜道:“苏璎见过天后娘娘!” “你便是苏瑾琨和风瑶的女儿?”天后望着苏璎,温和地笑着,柔声问道。 “真是!”苏璎抬起头了来,眼中有一丝讶异,“天后认识我爹爹和娘亲吗?” “哈哈……”天后笑道,“那是自然,当年,我还去过你们昆仑丘,还抱过你呢,只是当年你尚是襁褓中的婴儿,自然不知……” 132.第132章 恭送天后 终于,苏璎被天后从幽冥洞里救了出来。 回到南海,玄冥帝君和沧澜子已经焦急地等候了多时,看到苏璎跟在天后身后盈盈走来,玄冥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幸亏,她回来了,否则,他该如何向苏瑾琨交代?若是她像夜心一样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一定会良心不安的…… 看到玄冥帝君,苏璎一时激动难抑,心中的欢喜和着泪水涌了出来,四目相对只是短短一瞬,然而,天后还是从玄冥眼中看到了担忧和疼惜。 苏璎站在天后身后,望着玄冥帝君和沧澜子,默了半晌才哽咽着低声道:“帝君,沧澜子前辈,璎儿让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沧澜子欣慰地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泪意——他忽然想起夜心了,当年夜心也是这样三番五次被魏宛那毒妇掳走…… 一思及此,沧澜子忍不住转过头去对玄冥道:“那毒妇,当年你就不该……” 当年,你就不该替她求情,留她一条性命的! 然而,想起天后还在这里,沧澜子还是赶紧住了嘴,回过头去对天后道:“谢过天后——” 玄冥也躬身拱手道:“谢过天后——” 苏璎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对天后道过谢呢,于是也赶紧学玄冥帝君的模样躬身拱手道:“苏璎谢谢天后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天后望着苏璎和蔼地说道,“再说了,原本就是我教导无方,才会让身边的婢女做出这样的事。若要言谢,我害得替魏宛谢过玄冥帝君当年的不杀之恩呢。” 玄冥心中闪过一丝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平静,淡淡道:“天后客气了!” “我已经告诫魏宛莫要诚心悔过,莫要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天后说,“玄冥帝君尽管放心,她绝不会伤苏璎姑娘一根汗毛!” “哼——”玄冥冷哼道,“但愿天后的话足以相信——” 看到玄冥对天后这般说话,沧澜子觉得这孩子甚是无礼,于是赶紧堆起笑脸对天后道:“天后请到里面坐,老朽已经命人备下好茶了。” “不了——”天后看了看天色,淡淡道,“本后还是先走了,只怕晚了夜路难行——” 方才她一直自称“我”,这次却自称“本后”,显然对玄冥方才的冷淡还是有所介怀,似乎是想提醒玄冥,她终究还是天后! “微臣,恭送天后——” 玄冥俯身拱手,一副无比恭敬的模样,把“微臣”两个字咬得很重很重,心中却一阵冷笑。 其实,他早已知道天后和魏宛原系姐妹之事,若非天后对魏宛的纵容,夜心又岂会死于非命?其实,在魏宛害死灵筠之后,天后就该好好管教魏宛了,岂能等到她害死了夜心之后才假惺惺地要将她推上诛仙台? 看着天后腾云离去,玄冥、沧澜子和苏璎才回屋去。 进了屋里,沧澜子把玄冥和苏璎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对玄冥说道:“既然凝碧珠里已经没有心儿的精魂了,你还是将凝碧珠还给璎儿,让她回昆仑丘去吧,否则,璎儿若是再被魏宛掳去,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瑾琨他又要把你恨上几十万年……” 133.第133章 月下小酌 什么?凝碧珠里没、没有夜心姐姐的精魂?! 苏璎心中着实讶异,等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定定地盯着玄冥帝君,低低嚅嗫道:“我的灵蓝美玉不、不能让夜心姐姐复活吗?” 话刚说完,她忽然惊觉,自己的心中除了遗憾和失落之外,竟然还有一丝……欢喜? 玄冥怔了怔,他本不想让苏璎知道凝碧珠里没有夜心精魂的,谁知,沧澜子却说了这番话,这下,他想瞒也瞒不住了! “嗯……” 他淡淡地应道,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在应苏璎,还是在回沧澜子的话。 “明日,我们就回北冥天境去——”玄冥对沧澜子道,然后轻轻看了苏璎一眼。 我们…… 苏璎的心微微一动,泛起一丝淡淡的喜悦,然而,接下来玄冥的话却让她的心疼了一下,哦不,是疼了许多下。 玄冥说:“明日,我会去西天找未来佛,若是佛主也无能为力,那么,我会把凝碧珠还给璎儿,送她回昆仑丘去。” 回昆仑丘去…… 苏璎的心忽然缩得紧紧的,然后又似被针扎了一般,一下一下地疼着,疼得她眼中忍不住泛起一层薄薄的泪水,她忍着泪水,低声道:“我不……” “不”什么?“不”回去? 如果她的灵蓝美玉对玄冥帝君来说已经再无任何利用价值,玄冥帝君真的要送她回昆仑丘去的话,她能说“不”吗?除了那凝碧珠,她还有什么借口可以留在帝君身边? “我不急……帝君您慢慢来……” 她的心疼得更厉害了,那根无形的针变成了锋利的刀片,一下一下地剐着她的心,一阵一阵地疼。 “也好——”沧澜子叹了一口气道,“北冥天境有琉璃天网,比我这南海安全多了,你们先回北冥天境去,这样也不用担心魏宛会伤害璎儿……” “嗯!”玄冥又淡淡应道,“那明日,孩儿就走了,爹若是想念孩儿,就去北冥天境……” “好!”沧澜子努力掩去了眼中的离情愁绪,朗声笑道,“那今晚上,咱们父子俩就好好喝一杯!璎儿你也来!” ※※※ 月上中天,明亮的色月下,院子里对酌的父子俩已经有了些微的醉意。 “难得有今日,咱父子俩还能坐在一起喝酒——”沧澜子举杯不无感慨道,“当日,我以为你已经……” 说着突然住了口,喉头一阵哽咽,眼中的泪水在月色下闪烁。 “这些年来,孩儿对不住您——”喝了酒,玄冥帝君话也多了些,直抒胸臆道,“当年,我也想过随心儿而去,可是天帝说会帮我让心儿复活……一直等到今日,凝碧珠找到了,可是却没有心儿的精魂……” 玄冥的眼中骤然涌起了泪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喃喃道:“爹,孩儿对不起您……对不起心儿……” “莫要说这样的话——”沧澜子也含泪道,“爹早已看清想透了,也许心儿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你比爹还固执,还看不开……禺疆啊,你也要看开了,若是心儿真的回不来……” 134.第134章 酒入愁肠 “不!”玄冥猛摇着头,手中的酒方让苏璎倒满,此时又抖去了许多,淋得他的衣袂都湿了。 他固执地嚷道:“心儿一定会复活的!昨日天帝才告诉我说,心儿一定会复活的……天帝让我去找未来佛主,佛主知道心儿的魂魄在哪里……” “禺疆啊——不要一直想着让心儿复活啦——”沧澜子却摇着头,忽然伸手指着苏璎,“其实,璎儿也很不错的!爹知道,你也喜欢她……” 苏璎也喝了几杯酒,此时已有些许醉意,然而,同他二人比起来,倒算是最清醒的一个了,如今猛然听到沧澜子的话,她的醉意却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眼中满是惊愕—— 额,沧澜子老前辈一定是……喝高了吧? 玄冥的手定了定,转头看了苏璎一眼,眼中有一丝深意,似乎还有一丝……尴尬? “额——”苏璎一时着了慌,对上玄冥微妙的眼神时脸登时红了,赶紧站起身来,只装没听到沧澜子的话,“没有酒了,我进去拿酒——”说着就低着头一溜烟跑到屋里无了。 谁知,刚迈进房中,院子里就传来一阵朗声的笑,沧澜子道:“哈哈——璎儿害羞了——禺疆啊,你也看到了吧?” “孩儿心中只有心儿!”玄冥帝君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坚决,似乎很认真地要否认沧澜子的猜测,“此生,除了心儿,禺疆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子……” 真的是这样的吗?可是,为何至今想起那日夜色下,温泉边,苏璎娇俏的脸庞时,他竟会心跳得如此厉害? 听到玄冥信誓旦旦的话,苏璎倚在门后,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企图抚平心中的疼痛,眼中蓄满了盈盈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眼中滑落…… 如此说来,她此生,是走不进玄冥帝君的心了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一手提着一壶酒,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再次回到了院子里。 将手中的酒放下,打开酒来给沧澜子和玄冥各斟满了酒,然后,苏璎往自己的杯中也斟了满满的一杯,拿起酒杯来,乖巧道:“沧澜子伯伯,谢谢您这些日子来对璎儿的关心,璎儿敬您一杯!”说着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好孩子——”沧澜子笑道,“伯伯也要谢谢你给伯伯带来了许多欢乐……” 就像从前,夜心还在他身边一样,这个女孩子,让沧澜子觉得温暖,觉得熟悉,觉得窝心——这也许,便是传说中的缘分! “璎儿敬帝君一杯,谢谢帝君——” 然而,谢帝君什么?她一时却说不出来,只是端起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股热辣辣的酒顺着喉咙流下,忽然呛得她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得眼中都是泪…… 她赶紧低下头,偷偷拭去眼中的泪,然后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这次也不敬谁了,端起来就喝,竟然一口气喝了两杯,喝得腹中一阵翻滚,脑袋沉甸甸的如灌了铅一般。 也许,所谓的酒不醉人自醉,说的便是这样吧? 135.第135章 前功尽弃 原本,苏璎是想借着杯中烈酒一浇心中块垒,谁知却越喝越难过,眼中忍不住又要泛起泪水来,呜呜呜,“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话可真是至理啊啊啊啊啊…… 不知不觉,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就。 再要喝,手中的杯子却突然被一只大手夺了去,慢慢抬起头来,只看到玄冥帝君愠怒的眼神,那愠怒的眼神在她眼前晃啊晃的,额,好像忽然又变出好多双眼睛来了…… “噗通”一声,她的小脑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直直栽到桌面上,然后“呼呼呼”地打起了轻轻的呼噜…… “哈哈哈——”沧澜子忍不住笑了,“璎儿醉了,你看她方才就是在喝闷酒……” 哎—— 玄冥也极轻地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孩儿先送璎儿回去——” 要不,初夏深夜的风还有凉意,若是任她这般睡着,可是要着凉的! “也好也好,我也要去歇息了——”沧澜子顺势也放下手中的酒杯,朗声道,“送她回去,你也早点歇着吧——” 说着便离开了院子,只留玄冥和苏璎两人在院子里。 看着睡得深沉的苏璎,玄冥眼中不知不觉蒙上了一丝淡淡的愁绪,他慢慢蹲下身来,蹲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月色下她白皙而漂亮的小脸庞,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微微地抖着,听着她均匀而粗重的呼吸,如在耳畔。 温暖的鼻息轻轻地扫在他的脸上,还带着浓浓的酒味。 他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将那缕在她鼻端、随着她的呼吸一抖一抖发丝拨到一边,指尖触到她冰冷的鼻端时,他的心骤然一紧,不觉又想起那日在温泉边,她出其不意的偷袭…… 她轻轻的一吻,就那样,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心,让他时不时就会想起,时不时就会恍惚,时不时就会莫名地失神…… “其实,璎儿很不错的!爹知道,你也喜欢她……” 沧澜子方才的话忽然出现在他耳边,如阵雷一般轰然滚过他的脑海,让他不觉退了一下,却直直跌坐在地上—— 不!不可以! 璎儿不可以喜欢他,他也不可以喜欢璎儿!他不能对不起夜心,不能轻易对夜心之外的女人动心,不能让这五十几万年的等待和思念都前功尽弃! 他终于清醒了,定定地站在月色下,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俯下身来将她抱起,慢慢地走在月色下,往她的房中而去。 来到她的房中,哦不,这里是心儿的房间,一直都是心儿的房间! 他告诉自己,纵使时间流逝,谁都无法夺走属于夜心的东西,属于夜心的东西,一直都会是她的——这房间是,凝碧珠是,他的心,也是! 轻轻地将苏璎放在床上,仿佛放下了心中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是的,他该理清脑中的思绪,将一直以来在他脑海中纠结、在他心中煎熬的烦恼一点一点抽去,不能再被苏璎搅乱了心湖…… 136.第136章 刮目相看 月色清凉如水,透过窗户照进房中,照得她的脸庞清晰可见。 本想将她放下就离开的,可是双脚却像是被黏住了似的,一时竟移不开脚步,也移不开眼神。 他低头看着她沉睡的脸庞,看到她的眉头轻皱,看到她的眼睛,依稀有泪。心中一动,竟有些微的不舍,是的,爹说的是,既然凝碧珠里已经没有心儿的精魂了,那么,他该把凝碧珠还给璎儿,让她回昆仑丘去…… 明天,明天他去西天见过未来佛后,如果确信凝碧珠无助于夜心的复活,那么,他会把凝碧珠还给苏璎,让她回昆仑丘去,让她回昆仑丘去,让她回昆仑丘去…… 许是因为酒劲开始上来,他脚步踉跄地离开了她的房间,临走前,他还不忘替她盖好被子、放下纱帐、关上门窗,而这些事,他还从不曾为夜心做过…… 回到自己的居所,猛然看到门前那株梨树下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他心中一动——难道,难道是心儿回来了?!或许,是他醉得比想象中厉害,竟开始出现幻觉了? 他不觉放轻了脚步,似乎是怕一不小心就会踩碎那飘渺如梦幻般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过去,他试探性地、低低地唤了一声:“心儿?” “哈哈哈——” 黑色身影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他的心中随着那笑声猛然一沉,是的,他竟忘了,心儿素来最讨厌穿黑色的衣裳!正因如此,自从她死后,他素来都是一袭白衣。 魏宛,那熟悉的笑声,让他恨之入骨的声音,他怎么会忘 ——是个魏宛! 魏宛转过头来,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媚眼如丝地望着玄冥,娇声笑道:“原来,你还是惦记着夜心呀?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哈哈哈——” “你来做什么?!”他的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厌恶和冰冷。 “这么多年没见到你,当然是来看你的啦——”她袅袅走了过来,媚声道,“怎么?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想——”他冷冷地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想亲手杀了你!” 魏宛趋上身来,伸手便要牵玄冥的衣袂,却被玄冥狠狠一挥手甩开,许是因为怒气,他虽没有运气,却也将魏宛甩出一丈开外。 魏宛未料到他的修为竟已深厚到如此地步,眼中微微一怔,随即又笑得柔媚,轻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没想到多年不见,你长进了啊!” 那是当然!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这个蛇蝎毒妇纠缠欺压的年轻少年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休想伤他一根汗毛! 看到这蛇蝎女人,尘封已久的往事竟纷至沓来,灵筠的死,夜心的死,思无崖边的大火和杀戮,一直藏在他内心处,从不敢打开来看的记忆,一一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愤怒,让他抓狂。 汹涌的怒意和恨意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至,涌上他的脑袋,原本那一丝薄薄的醉意早已烟消云散,此刻,他眼中只有恨,浓烈的恨,恨不得将这女人碎尸万段! 137.第137章 北冥神剑 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愤怒的冲动,玄冥猛然扬起手来,一道白色的剑光在他手中闪烁,越来越强烈,忽然,那白色的剑光幻化成一把通体透明的冰剑。 北冥神剑! 这北冥神剑乃北方天神的武器,由极强的寒气所化,外形是一把冰剑,剑气凌厉阴冷,只要被它的剑气碰到,就会冻成冰雕,动弹不得。 看着那寒光闪闪寒气逼人的白色冰剑,魏宛心中一惊,她自然知道北冥神剑的巨大威力,也知道此刻,只要玄冥出手,她就会被斩成两段,然后化为一滩雪水。 “你、你不会杀我的——”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却依然极力一如既往地露出她的魅笑来,“如果你舍得杀我,当日,你也不会替我求情,将我从诛仙台上救下——” ——真是可笑啊,死到临头了,她竟然还抱着这般可笑的幻想! “哼!不要再自作多情了——”玄冥的唇边露出一抹冷笑,眼中是极冰冷的讥讽,“当日,我之所以救你,就是为了等到今日——亲手杀了你!” 原本,他是想等到夜心复活,然后,当着夜心的面亲手杀了她,可是如今,也许心儿真的是复活无望了…… 那么,不如趁着今日让他亲手杀了她吧,如此,也无需担心这毒后会去伤害璎儿…… “不——你不会杀我的——”魏宛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已不再畏惧,却咯咯娇笑道,“若是杀了我,你身上的绝情咒,谁来帮你解?” 绝情咒…… 玄冥手中的北冥神剑剑光骤然淡了许多,由此可见,他心中的杀气不再如方才一般强烈,似有犹豫。 看到那剑光弱去,魏宛眼中有一丝得意,娇声道:“这绝情咒的魔力,你也知道的。” 是的,这绝情咒的魔力,他自然知道…… “实话告诉你吧禺疆,当年,为了增强绝情咒的咒怨,灵筠自愿跳进我的六魅鬼火中,用她的血来淬炼绝情咒。” ——什么?灵筠她……竟是因此而死? “哈哈哈,多亏了那个傻女人舍命相助,这绝情咒的魔力可是增强了十倍不止,此生,除我之外,你绝不能爱上别的女人……若是你杀了我,这四海八荒之中,没有任何上神可以解你的绝情咒,纵是天帝和佛主也不能!” “灵筠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些年来,这个问题一直是他和况燎孜孜求解,却又一直解不开的谜,他们只知道,灵筠的死和魏宛有关,和一场大火有关…… 怎么死的?笨死的呗! 魏宛心中忍不住暗笑,不过,她当然不会告诉玄冥,她是如何将骗灵筠骗进火海之中的—— 原来,这“绝情咒”乃是巫族的密咒之一,因巫族有一门巫蛊之术需青蛇为饵,因此魏宛他们青蛇一族便会将那些被处以死刑的人献给巫族作蛊,两族之间往来亲密,时有通婚。 据说,魏宛的一个远方姨妈便是嫁给巫族的巫师,许是仗着这层关系,魏宛从巫族那里学到了“绝情咒”。 138.第138章 林中谎言 当年,为了得到玄冥,她穷追不舍地纠缠过,冷血无情地威逼过,甚至恬不知耻地****过,然而,玄冥却不为所动,视她的举动如一则笑料。 她不甘就这样白白付出自己的满腔热情,于是决定给玄冥下绝情咒,如此,玄冥就不能与任何女人有肌肤之亲,否则,那女人便会被神秘邪气所侵,暴病身亡。 后来,从一个老巫师那里听说,若是有深爱着玄冥的痴情女子愿意以命相助,以鲜血淬炼,那么,绝情咒的魔力就会无比强大。 绝情咒的魔力变强大后,非但无人能解,而且只要玄冥爱上某个女人,甚至不需要与之有肌肤之亲,那女人便会暴病身亡。 于是,她骗了灵筠。 她也没料到,灵筠竟是个如此单纯,哦不,或者是如此愚蠢之人! 那日,她趁着况燎不在的时候流进了魔界,在一处枫林中找到了灵筠。她还记得那日,是霜降时节,满地金黄的落叶覆盖住初秋裸露的大地,遍地黄灿灿的金子,踩上去是薄脆的声响。 灵筠坐在林中,手中拿着一卷书很认真地读着,不时还摇头晃脑地吟哦:“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魏宛一听就知这是少女思春之诗,忍不住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地来到灵筠身前,伸手将她手中的书夺了过来。 灵筠吓了一跳,以为是哥哥又来管她了,也没看清来人,便连声抗议道:“禺疆哥哥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孩子,从今儿开始我要好好学……” 看到眼前站着的是个一袭黑衣的女子,正半是认真半是嘲讽地看着她,眼中含着一丝若有似无地讥笑,灵筠瞬即红了脸,低声问道:“你、你是谁……” 之前,她只听说过禺疆哥哥救过鬼后魏宛之事,并不知道魏宛对禺疆的痴恋和纠缠,也从来不曾见过魏宛,因此自然不知道眼前的黑衣女子便是鬼后魏宛。 魏宛忽然笑得很善良,柔声道:“灵筠姑娘莫问我是谁,我只问,你是否喜欢禺疆?” 灵筠红着脸,却不回答。 “你是否想和你的禺疆哥哥携手一生,白头到老?” 灵筠依然红着脸不回答,只是怯怯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魏宛朗声大笑,以一副善解人意的口吻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恨情仇怨乃世间常事,姑娘又何必害羞?” “我今日来此,是想为姑娘指一条道,圆姑娘的梦,若是姑娘愿意相信我,照着我的话去做,那么,你便能得到禺疆,让他此生只爱你一人。” “真、真的?”灵筠晶亮的眸中满是惊喜,只是依然俏脸酡红,难脱羞涩。 “是的!”魏宛轻笑道,“姑娘可愿意相信我?可愿意听我的话?” 灵筠眼中虽有一丝迟疑,然而,她终归稚气未脱,不知道人家险恶,只是觉得眼前这女人这么漂亮,断然是不会骗自己的,于是,喜滋滋点头道:“我相信我相信!你要我怎么做?” “今晚亥时,你到思无崖来,我会让你见到禺疆,让他爱上你——” 139.第139章 测爱之火 一想到要见禺疆哥哥,灵筠坐在妆台前细细打扮了一番,这才支开身边的侍女一个人往思无崖而去。一路上,她雀跃无比,觉得大约是上天被她的深情感动了,所以派了个漂亮上神来帮她圆梦。 来到思无崖,只见崖边的空地上点起了一堆火,那火被圈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方形之中,俨然一个小火塘。奇怪的是,那火焰泛着幽冷的蓝光,非但没有熊熊的烈焰和灼人的热气,反倒透着一丝阴冷,让人觉得心中发毛…… 灵筠正在迟疑要不要走上前去,魏宛已走到她面前,柔声道:“灵筠姑娘,你可来了——” 灵筠轻轻地点了点头,愣愣地任魏宛牵着,来到那火塘之前,望着塘中蓝盈盈的火,她疑惑道:“这、这是什么?” 魏宛巧笑倩兮,扯谎蒙骗灵筠道:“此乃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九阳之火,亦是凤凰涅槃时所引之火,今日,我从太上老君出讨要来,是为了测一测你对禺疆的真心。” “测……真心?”灵筠睁着一双晶亮的眸子,惊讶道,“怎么个测法?” 魏宛伸手指着火塘中一方平坦的白玉圆石道:“你可看到火中那方白色的原形石头了?” 灵筠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进入这火塘之中,站在那白玉圆石之上,若是你对禺疆是真心的,那白玉圆石便会变成红色,你对禺疆之爱愈烈,那白玉圆石便会越红。” 灵筠微微皱着眉,弱弱道:“若是、若是被烫着了……” “灵筠姑娘不必担心——”魏宛温柔地望着她,柔声劝慰道,“这火不火灼人的,你且看——” 说着便迈步踏入火塘之中,站在幽蓝的火焰之中,对着灵筠道:“你看吧,这火不会烧到我们的——这只是测爱之火。” 看到魏宛站在你幽蓝的火海之中巧笑倩兮,灵筠终于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大胆地迈开步子来,踏进火塘之中,走到了白玉圆石之上。 然而,灵筠方在白玉圆石上站定,魏宛便忽然腾空跃起,跳到火塘边上,对着灵筠一阵狞笑:“哈哈哈——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竟然这般容易便被人哄骗,亏你还是魔族的帝姬,真是让整个魔族颜面尽失,哈哈哈——” 看到魏宛忽然露出这般狰狞而邪魅的神色,灵筠才知自己着了道,慌忙蹈火奔跑,想要跑出火塘,然而,火塘四壁和上方忽然出现五道无形之墙,将她困在火塘之中。 “你——放我出去——”灵筠焦急地喊道,“你是谁?你为何骗我?” 魏宛唇边溢出一抹极冷极冷的笑,眼中瞬间布满了杀机,狞笑声道:“也罢——让你死得明白点,不妨告诉你吧,我乃鬼后魏宛,今日,就拿你的小命来炼我的绝情咒!” “你……” 灵筠心中还有挣扎,还有疑惑,然而,只觉方才一点都不灼人的火忽然变得灼人,她的肌肤开始被火燎伤,她急切问道:“这、这到底是什么火?根本不是太上老君熔炉里的九阳之火对不对?” 140.第140章 死到临头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啊,死到临头了才知道这不是九阳之火!”魏宛得意地笑道,“哈哈哈,这是我魏宛的六魅鬼火,怎么?难道你没听说过我的六魅鬼火吗?” “你到底为何……要杀我?” 灵筠莹亮的眸子恨恨地盯着魏宛,然而,眼中更多的是疑惑,是不解——明明,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也从来不曾得罪她,为何她却要取她性命? “因为,你是我的情敌!”魏宛走到火塘边,透过那无形之墙定定地盯着灵筠清俊秀雅的脸庞,魅笑道,“杀了你,我就少了个情敌呀——” 灵筠心中一惊,瞪大了眸子望着魏宛:“那么,夜心姐姐她……” ——这女人,是不是也要杀了夜心姐姐?比较,夜心姐姐是禺疆哥哥真心爱着的姑娘…… “哈哈哈——”魏宛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死到临头了,你竟还关心你的夜心姐姐?告诉你吧,我不会杀夜心的——若是我杀了她,禺疆岂不恨死我了?我才不会做出那等傻事……” 灵筠松了一口气,似乎放心了许多,看到她的表情,魏宛却又冷冷道:“你知道吗?只要我给禺疆下了这绝情咒,到时,无需我动手,那夜心自己就会死了……” “你——” 灵筠心中还是激愤,却不知该如何骂人,要知道,她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好吗? “你可还有什么话说吗?”魏宛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机,右手扬到空中,“若是没有什么话,就准备受死吧——” 灵筠脸色骤然惨白,嚅嗫着唇待要大声疾呼,魏宛的手已狠狠地从上往下劈了下来,幽蓝色的六魅鬼火骤然变得通红,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灼瞎了她的双眼,眼前骤然一黑,她失去了最后一丝知觉…… ——以上,便是灵筠赴死的过程,经过了这么多年,魏宛依然清晰记得那个愚蠢的小姑娘傻乎乎踏进火塘中的样子,只不过,她自然不会告诉玄冥这些。 “灵筠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看到魏宛眼中貌似幸灾乐祸的讥笑,玄冥再次怒了,手中的北冥神剑剑光复又亮了起来。 只见,玄冥的手腕微微一转,冰冷的剑端指着魏宛,眼中是一触即发的愤怒:“说!” 看他怒发冲冠的模样,魏宛却蓦然一阵娇笑,心中似很欢喜:“禺疆啊禺疆,没想到,如今你在我面前总算也有感情了——虽是愤怒,但中比你从前那般面无表情的不理和不屑好——” 是呵,看到他眼中怒火燃烧的模样,看到他的眸子那么“专注”地盯着她,她竟然觉得欢喜,真是不可思议啊不可思议,想来,她这是有病吧? “灵筠,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话来,一字一字道,“你若是不说,我绝不留情!” “来吧——”魏宛却轻轻地往前迈了一步,走到他的剑端前,眼中是赤/裸/裸的威胁,“杀了我,你的绝情咒,永远无人能解!” 142.第142章 人肉枕头 苏璎吓了一跳,猛然坐起身子来,俯身看着那颗搁在她腿上酣睡的脑袋——一头如雪的银发披散开来,似一片轻柔的白云栖在她蓝色的被子上,唔,这、这不是玄冥帝君嘛?! 玄、玄冥帝君怎么会在她房中?怎么会睡在她床边?怎么会枕着她的双腿? 天啊,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难道她喝醉后又轻薄帝君他老人家了? 她使劲地揉着额头,秀眉紧蹙,努力想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然而,除了她一杯接一杯地痛饮之外,好像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趴在她腿上酣睡的玄冥帝君,她的心除了惊慌之外,渐渐地竟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被轻轻地拨了一下,清脆地响起一声清音。 她不知不觉地伸手,轻轻地抚过他银色的长发,修长的玉指在触到他微凉的发丝时,竟微微地发抖。他的头发轻柔,冰凉,光滑…… 听少昊帝君说,夜心姑娘死后,玄冥帝君伤心欲绝,将自己锁在碧波塔中三万年,出来后,满头青丝变成了三尺银发…… 到底,需要多么浓烈的自责,才能让一个人自愿将自己锁上三万年?需要多么撕心裂肺的痛楚,才能让他青丝白尽,思念如雪? 她正握着手中一抔雪出神,忽然看到玄冥的脑袋动了动,心中一慌,赶紧放手丢开他的头发,将双手藏到身后,然后怔怔地看他慢慢抬起头来。 看到她慌乱的眼神时,他也微微一怔—— 昨夜,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一张小脸被月色映得苍白,于是,他脑中不由想起五十万年前,夜心躺在她怀中时苍白的脸庞。渐渐的,眼前这张脸竟和夜心的脸庞重叠起来,他的眼皮渐渐沉重…… 原本,他是担心魏宛会对苏璎不利,所以才守在她身边的,谁知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还一宿安眠,睡得这般深沉,直到日上三竿了醒来。 难道,他一整个晚上都是趴在苏璎身上,哦不,是腿上睡的? 看到苏璎定定地望着自己,他心中有些微尴尬,然而,他不着痕迹地掩饰好了那份尴尬,缓缓站起身来。 然而,苏璎却仍定定地盯着他看,看得他觉得些微的不自在,于是转过头去淡淡问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就、就方才!” “哦——那好,你赶紧梳洗一下,用过早点后,我们便回北冥天境去!”说着便迈开步子走出她的房间,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额,帝君他老人家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而且方才他的眼神好像也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责备,没有不悦,没有冰冷。如此说来,她应该是没有做什么冒犯帝君的事吧? 她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高兴地起床来,可是,双脚刚一着地,尚未迈出一步,只觉双腿一阵酸痛,差点没直直跪倒在地上。 呜呜,她扶着床沿站起身来,这双腿当了一个晚上的人肉枕头,没有残废已经是万幸了……可是,想起昨天晚上,帝君就是枕着她的双腿睡了的,她忽然觉得,这双腿纵是残废也值了! 143.第143章 争风吃醋 用过早点,玄冥便拜别了沧澜子,带着苏璎回北冥天境去了。 刚一踏进山门,便看到夫诸雪白的身子似一朵白云般飘然而至,他欢喜地奔到玄冥和苏璎身边,漂亮的大眼睛中溢满了激动。 也是,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哦不,是一头夫诸,过得可真是无聊啊,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都胖了一大圈了——虽然苏璎在的时候,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整日被她折腾得够呛! 当初,玄冥帝君带苏璎去了南海后,他可是欢喜了一天一夜,一想到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叫他小白,没有人会骑着他到处瞎逛,也没有人会爱心泛滥地给他喂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可是,不久他就开始觉得无聊,开始想念她了…… 看到夫诸,苏璎眼中露出欢喜的神色,赶紧奔了过去,一把搂住他的头,低头“么——么——”地在他头顶亲了两下。 俗话说礼尚往来嘛,受此大礼物,不回报一下怎么可以呢?于是,夫诸也欢喜地把自己湿漉漉的鼻子往苏璎脸颊上蹭了蹭,然后乖乖地任苏璎搂着,两人看起来亲昵极了。 额,怎么感觉头顶有一道凌厉的寒光,似乎要把他冻僵一般?夫诸竟莫名地觉得心中发虚,于是怯怯地抬起头来,果然看到玄冥帝君正一脸不悦地看着他,眼中满是……醋意? 天啊!他没看错,帝君他老人家眼中真的是浓浓的醋意耶! 他可是头聪明伶俐的神兽,岂能不明白帝君他老人的心思?于是,他忍着暗笑,故意又亲昵地低头蹭了蹭苏璎的脖子,果然,帝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呀?”苏璎抬头,讶异地看着玄冥,“帝君您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额……有吗? 玄冥怔了怔,随即意识到心中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微笑来:“没事,只是见到夫诸太、太高兴了……” 这是高兴的表情吗?不过,才不关她的事咧,好久没见到夫诸了,她可要和夫诸好好玩玩! 她站起身来,一脸爱怜地看着夫诸,轻柔地抚摸着他雪白光滑的背脊,然后轻轻一跃,坐上了夫诸的背:“小白,我们走吧——” 呜呼哀哉,夫诸心中一阵哀嚎,又要开始整日被折腾了,真是水深火热啊水深火热…… 夫诸迈开步子“踏踏踏踏”地走在青石板上,然而,没走几步,苏璎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脖子,他知道这是让他稍停,于是赶紧乖乖地停下了脚步。 苏璎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去对跟在他们身后慢慢踱步的玄冥说:“帝君,您不是说要去西天找佛主吗?” “嗯。” “那您为何还不去?” 看到玄冥眼中似有担忧,苏璎忽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了,于是善解人意地笑道:“帝君您放心吧!有小白陪我玩儿,我不会乱跑的!况且,这里不是还有琉璃天网嘛——” 什、什么?有夫诸陪她玩儿? 玄冥停下了脚步,身形一定,唇边溢出一抹淡淡的邪笑:“夫诸要陪我去西天……” 话一出口,玄冥立马就后悔了——天啊,他这是在和一头畜生争风吃醋吗?! 于是,苏璎只能嘟着小嘴含泪目送玄冥帝君骑着夫诸绝尘而去…… 145.第145章 故弄玄虚 苏璎愣愣地站着,任玄冥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听着他粗重而急促的呼吸,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难道是凝碧珠召不回夜心姐姐的毕生精魂了? “是不是夜心姐姐的精魂找不回来了?”她终于开口,低低地问道。 帝君没有回答,只是搂着她的力道忽然紧了许多。 “还是……夜心姐姐不能复活了?”她颤颤地问道。 他依然没有回答,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抚过她的长发,一会儿,似有低低的啜泣声传进她的耳中,好像有人在哭,可是—— 可是玄冥帝君在哭?可是,帝君他老人家也会哭吗?他可是冰冷无情的北方天神,是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玄冥帝君,是四海八荒最优秀的男神,这样的上神,也会哭吗? 呵,果然是她想太多了,帝君并没有哭。 他终于松开她,退了一步,站在她对面平静地望着她,眼中那层薄薄的泪意已经退去,眼眸清亮,只是清亮的眸中似乎有一点歉意,低声道:“方才,是我失态了……” 是啊,帝君怎么会哭呢? “发生什么事了?”看着他清亮的眸子,她继续穷追不舍地问,“是不是夜心姐姐她……”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依然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有一丝惆怅,一丝哀伤,一丝痛苦,一丝……爱怜? 他什么都不说,却这样莫测地看着她,让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难道真的是……夜心姐姐的精魂找不回来了吗?我的灵蓝美玉也没用吗?!” 然而,玄冥依然抿着凉薄的唇,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什么都不说! 她都快急死了好吗?为何帝君偏偏还在这里故弄玄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嘛! “到底……” “明日,你就回昆仑丘去——”玄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平静地打断她的话,“我会把凝碧珠还给你,明日,你就带上它回昆仑丘去——” 她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原来,真的是连她的灵蓝美玉也帮不了他了,真的是召不回夜心姐姐的精魂了,难怪帝君他老人家方才会那么难过…… 好像瞬间感染了他心中的哀伤似的,她的心忽然疼了起来,仿佛被人紧紧捏在手中削着,一下一下地抽搐——呜呜,夜心姐姐的精魂真的召不回来了…… 看到她眼中骤然蒙上一层泪水,清亮的泪珠莹然欲滴,他柔声问道:“怎么了?不愿意回去?” “不是——”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的泪水随之滑落,“璎儿是心疼您,心疼夜心姐姐,呜呜,夜心姐姐她好可怜啊……” 说着索性“哇”地一声放声大哭,呜呜,夜心姐姐的精魂再也找不回来了,可怜的夜心姐姐啊…… 谁知,看她哭得这般伤心,玄冥似乎却又一点都不伤心了,只是平静地望着她,淡淡漠漠道:“进屋吧——” “呜呜,夜心姐姐好可怜啊……” 她边嘤嘤婴地哭着,边跟在玄冥身后进屋去,进了屋,玄冥不知从何处找出一方丝帕来递到她眼前:“莫要再哭了,把泪水擦了吧——” 146.第146章 物归原主 她从玄冥手中接过丝帕,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可是却仍止不住喉间低低的呜咽,抽抽噎噎地站在玄冥身前,泪眼盈盈地望着他。 看她终于停止了哭声,玄冥终于伸手从怀中掏出那颗浑圆莹蓝的凝碧珠递到她身前,柔声道:“拿去吧——”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看到他眼中的真切,于是伸手接了过来,可是,为何心中竟没有久违的欢喜,反倒觉得沉甸甸的? 要知道,这灵蓝美玉已经被帝君“霸占”了如此之久,如今终于物归原主了,她不是该很高兴很高兴的吗?! “好好收着,莫要弄丢了——”看到她握着凝碧珠发呆,玄冥忍不住柔声提醒她,“这凝碧珠,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灵蓝美玉!”她盈盈地望着他。 “啊?” “对我来说,它是灵蓝美玉——”她很认真地望着玄冥帝君,郑重纠正道,“既然这凝碧珠里没有夜心姐姐的精魂了,那么,从今以后,它就是我的灵蓝美玉!” 这小丫头,方才还哭得稀里哗啦,为何突然却又变得这般严肃认真了?可是,那又如何?如今对他来说,无论它是灵蓝美玉还是凝碧珠,都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他忍不住淡淡的笑了笑,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温柔:“好!从今以后,它便是你的灵蓝美玉。” 苏璎这才破涕为笑,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灵蓝美玉”收好,这才仰起小脸来幽幽地问道:“明天,我就要回昆仑丘去吗?” “嗯?”看到她眼中的不舍,他心中有一丝欢喜,“难道,你就不想念你爹和你娘?” “想是想啦,可是——”她微微皱着眉,低声哀求道,“我可不可以多玩两天再回去?” 也许,她眼中的不舍是因他而起?如此一想,他心中的欢喜更甚了,脸上淡淡的笑意深了许多,正想开口答应让她多留几天,谁知她却哀哀地说道—— “呜呜,我真的很舍不得小白——我还想和他多玩几天——” “……” 玄冥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脸上的微笑被“小白”半路拦截了去,眼中泛起一丝醋意,冷冷道:“不行!明日,我就送你回昆仑丘去!” 苏璎仍不死心,嘟着小嘴哀求道:“那……您能不能把小白借我玩两天?” 玄冥沉声道:“不行!” 呜呜,好吧,那她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和小白好好道别一番了…… 吃过了晚饭(当然了,玄冥帝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自然是苏璎自己一个人吃过了晚饭),苏璎就带夫诸去散步。天上只有一弯月牙,月色淡淡的不甚明亮,然而却也照得清山中纵横的青石小径。 她知道,只要不踏出琉璃天网就不会有事,于是放心地跟在夫诸身后到处闲晃,晃着晃着竟晃进了那片梨林。 已是初夏时节,梨早已落尽,满树绿叶青翠,树上挂着一个个像凝碧珠那般大小的梨子,她随手摘下一个来咬了一口,哎呀——酸死了! 147.第147章 误入禁地 苏璎皱着眉,将那青涩的梨子随手扔进草丛中,忽然觉得有一双眸子正幽幽地望着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果然看到夫诸正很严肃地看着她,敢情……是在谴责她暴殄天物? 嘿嘿,她赶紧堆起笑脸来,讪讪地解释道:“这梨子,好酸,还不能吃呐……” 谁知,夫诸却“不开心”地扭过头去,轻灵地迈开步子往梨树林深处跑去。 “哎——”苏璎急忙跟在它身后,边追边喊,“小白,不要生气啦,等等我——” 这家伙,肯定是只母畜生吧,要不怎么这么喜欢耍小性子?不就是吃个梨子吗?虽然守护这片梨树林是它的职责所在,可是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吧? 谁知,转过几株梨树之后,夫诸雪白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梨树下柔软的草地淹没了它的蹄声,她找不到夫诸了!这偌大的林子之中,只留她一个人急得四处转悠。 月色下,近处的梨树依稀可见,远处的梨树轮廓模糊,一株株梨树看起来竟有点像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怪物,正阴森森地看着她,看得她心中发慌,顿觉毛骨悚然。 呜呜,臭小白! 竟然敢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我胆小怕黑吗?!呜呜,这林子这么大,我要如何走出去啊啊啊啊?! 呀—— 胡乱走了一通,她才猛然想起之前,她第一次闯进这林子时不小心打破了帝君的聚魂灯,然后、然后帝君就很生气地警告她不许再踏进这林子半步…… 哎,她今晚上是中什么邪了?怎么会不知不觉被小白带着走,不知不觉闯进这梨林? 可是,不知不觉闯入禁地也就罢了,如今她竟然还迷路了,呜呜,若是不赶紧出去,待会儿被玄冥帝君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 心中又焦急又害怕,她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这迷宫般的梨林中穿梭,转了许久却还是转不出梨林,她心中益发焦急,都快哭出来了。 忽然,她看到梨树掩映之处好像透出一点点光亮,看到那点点亮光,她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不觉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林中有一座木屋,是夫诸的栖息之地,那亮光所在之地,八成就是那木屋! 转过几株梨树,果然就看到一座亮着灯的木屋,她吁了一口气,可是立马就板起一张俏脸来,气呼呼地往木屋走去——哼,臭小白,待会儿我一定要揪住你的耳朵,狠狠教训你一番,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这般捉弄我! 可是,走到门口,正欲抬脚迈进门槛,猛然看到屋中立着一个一袭白衣、银发如雪的身影——这、这不是玄冥帝君嘛! 呼——呼—— 幸好是月色不甚明亮的晚上,幸好帝君他老人家是背对门口而立,幸好她苏璎聪明伶俐眼疾手快,否则、否则她就会被帝君发现了! 她躲在门外暗自庆幸了一番,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从窗外偷偷往屋里看—— 148.第148章 此心可待 只见玄冥帝君长身玉立,颀长的身影似乎被谁使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他微微仰着头,好像是在看挂在墙上的那些画? 她知道,那是夜心姐姐的画像。 上次,她无意之中进到这屋子里,因此知道墙上那几幅画,每一幅画中都是那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梨树下、悬崖边、南海滨、竹林里、清泉畔,一袭素衣的女子婷婷而立,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回眸之时,倾国倾城…… 原来,帝君他老人家还是忘不了夜心姐姐! 她默默地望着房中那颀长的身影,一袭白衣如雪,银发垂散,一动不动地立在那画前,也不知道,他已经这般站了多久?看了多久?想了多久? 难道,他还在期待,期待夜心姐姐能够回来吗?殊不知“此心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有些事却是无法等待的啊!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泛起一丝哀伤,方才那点小醋意小酸涩都散了去,默默地看着那令人心疼的背影,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泪水。 帝君,为何您要守着那飘渺的过去和不可待的未来,要为了那久远得几乎让人恍惚的古老爱情,抱残守缺地度此一生,却不愿意回头,看另一个真心恋慕你、敬仰你、痴爱你的女人? 一行清泪不觉从眼中滑落,一颗心轻轻地抖着,紧闭的樱唇也轻轻地抖着,她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唤出声来。 一会儿,那白色的身影终于动了,只见他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支翠绿的竹竿,然后轻轻一挑,将最左边的那幅画取了下来轻轻地摊在桌上,用一方丝帕轻柔地拭去画上的尘埃,然后失神地看着那幅画,看了许久许久…… 许久,他的唇边溢出一抹淡淡的笑,似是宽慰,似是释然,似是唤醒,又似乎是……失望?还是期望?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终于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副画卷起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麻布做的浅黄色套子中。 然后是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 一时间,苏璎又迷惑了,到底,玄冥帝君是怎么了?为何要将夜心姐姐的画像收起来?难道,是因为夜心姐姐复活无望,他心灰意冷,不忍再见那些画像,以免睹物思人?抑或,是他早已心如死灰,终于选择了遗忘? ——接下来,帝君他老人家该不会是要烧了那些画像吧?! 幸好,帝君他老人家还没伤心到这般地步,他只是将那些画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木匣子之中,认真地落了锁,然后将那木匣子放进角落的柜子里。 看着他一丝不苟地将画收好,然后站在屋中若有所思地将这屋子环视了一番,眼中似乎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却颇令人费解,似乎是他已将所有事都安排好了,终于可以安心去了…… 额,不对!那微笑,为何如此怪异?帝君他老人家此时,到底是悲还是喜?是期望还是失望? 待要再细看他的神色,他却已气定神闲地走出木屋,沿着那浅白色的青石小径缓缓而去,惟有苏璎一人怔怔地立在一株梨树下,心中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149.第149章 桃红梨白 第二天,玄冥亲自送苏璎回昆仑丘去。 当初,苏瑾琨亲口答应让苏璎留在玄冥身边,以待灵蓝美玉变成凝碧珠,如今,灵蓝美玉终于变成凝碧珠了,那么,他也该亲自将苏璎送回昆仑丘去。 一路上,苏璎似有不悦,撅着小嘴闷闷地坐在云头,也不甚搭理他,玄冥想她也许是还舍不得那头夫诸,于是也不甚搭理她,两人一路无话,直到昆仑丘。 祥云刚飘到昆仑丘,苏璎便嚷道:“在这儿停——在这儿停——” 玄冥赶紧将祥云停下,苏璎便驾着云朵直奔山脚下那片桃林而去。到了桃林,苏璎轻轻一跃跳下云端,玄冥也跟着跳下云端,挥手将祥云遣走,跟在她身后缓缓踱步。 她欢喜地在林中穿梭,看着一树翠绿的叶子如碧玉一般,树上结了一颗颗拇指般大小的桃子,她脸上漾出笑容:“哈!没想到今年的桃子结得还蛮多的——”说着不由吞了吞口水。 要知道,她最喜欢吃桃子了,正因如此,她三万岁那年,爹爹便种了这片桃林,将这桃林送给她。 “走吧——”她笑意盈盈地迈着轻快的步伐在林中穿梭,边走边说道,“到了秋天,帝君您可以来我们昆仑丘摘桃子哦,我的水蜜桃可好吃了,比起天后娘娘蟠桃园里的蟠桃可一点都不差!” 他缓缓地跟在她身后,看她淡蓝色背影在满目翠绿的桃林中穿梭,心中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里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这十八万年来,她在这里嬉闹、奔跑、游玩,他脚下的土地,到处都有留下了她的踪迹,这桃林之中,处处充满了她的欢声笑语。 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聪明伶俐,娇俏可爱,这样的小姑娘,和他一直深爱真的夜心,一点都不像,夜心温婉贤淑,娴静优雅。 夜心是淡雅洁白的梨,而她是娇俏鲜艳的桃;夜心是波澜不惊的的澄澈镜湖,而她是叮叮咚咚的林间清泉;夜心是他心中一座刻骨铭心的石碑,而她是站在他眼前的活蹦乱跳的女孩…… 桃红梨白,泉鸣湖静,她们两人,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像! 正沉浸在无边的思绪之中,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欢喜而亲昵地叫着:“璎儿?璎儿?!” 桃树下,一袭蓝衣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两眼放光,异常惊喜地望着苏璎,高声嚷嚷道:“璎儿——你何时回来的?想死我了——” 看到那蓝衣男子,苏璎也两眼放光惊喜异常地奔了过去,一把抱住那男子,嘟着小嘴欢喜地撒娇道:“哥哥——璎儿好想你呢——” 哥哥…… 玄冥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看着那蓝衣男子的眼神也不再充满了戒备,脸色虽然淡淡的,却已是柔缓温和。 “这位——”苏琅终于看到了静静站在一旁的玄冥,眉头只微微一皱,随即一脸的惊喜,“难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玄冥帝君?!” “正是——”玄冥微微一笑,缓缓道,“在下玄冥,请问公子是?” 150.第150章 五体投地 “苏琅见过玄冥帝君!”苏琅激动地躬身拱手道。 苏璎也欢喜地仰起头来,笑意盈盈地告诉玄冥:“帝君,他是我哥哥,他叫苏琅!” 玄冥淡淡一笑,向苏琅点了点头,苏琅激动得两眼放光,看到玄冥对他笑,差点没晕过去。 “璎儿,你们何时到的?”苏琅握着苏璎的手,欢喜地问道。 “刚刚才到!” “那好!我赶紧先回去告诉爹爹和娘亲,他们一定很高兴!”说着便一溜烟跑了,满脸兴奋激动不已。 看到哥哥这般激动,苏璎回头,对玄冥解释道:“我哥哥和我卞羽表哥,他们好像都很崇拜您哦——” “难道,你就不崇拜?”他低头看着她,眉头微皱,眼中似有不悦。 “啊——崇拜啦,崇拜啦!”苏璎赶紧堆起笑脸来,“璎儿比哥哥还崇拜您,简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哈哈哈——”玄冥的浓眉舒展开来,朗声大笑,笑声在桃林中回荡。 第一次见他这般朗声大笑,笑得如此开怀,苏璎也不由地欢喜起来,忽然很想告诉他,告诉他说她不但崇拜他,还喜欢他…… 离开桃林,走完一条长长的石径山道,便到半山腰的家了,谁知,山道尽头,爹爹和娘亲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玄冥,苏瑾琨便欢喜地迎了上来:“哈哈,禺疆,你终于还是来了——” 是啊,这么多年,他终于还是来了,当初夜心赌气跑到昆仑丘来,他着实生气,顺带着也讨厌起苏瑾琨,然后厌屋及乌,自然也讨厌昆仑丘了。 后来,他还不止一次地叮嘱夜心不要再见苏瑾琨,也不要再到这昆仑丘来,没想到,五十万年后,他自己还是来了! 然而,这里却似乎一点都不曾改变,依然是那几座粉墙黛瓦的院落,依然是屋前竹影婆娑,屋后树木参天,山下弱水环绕,山上云雾悠悠,只是,苏瑾琨多了一儿一女,还有一妻。 一直默默站在苏瑾琨身边的风瑶,依然如从前那般漂亮,只是成熟丰满了许多,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份为人母者的沉稳。虽是旧识,然而,她看着玄冥的眼中却有一丝淡淡的清冷,似乎对玄冥不甚欢迎,又似乎在戒备什么。 也许,她还在因他“抢走”璎儿的灵蓝美玉之事而耿耿于怀? 看到风瑶,苏璎似鸟儿一般欢喜地飞到娘亲身边,搂着她的胳膊娇声道:“娘亲,璎儿想死你了!” 看到女儿,风瑶眼中的清冷瞬间淡去,眼中是慢慢的怜爱,伸手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笑道:“若是真想念娘亲,为何当初竟会偷跑出去?” 额,想起当初自己确实是“偷跑”出去,苏璎不觉红了脸,把脸搁在风瑶肩上,连声撒娇道:“女儿哪有,女儿哪有……” “苏夫人——”玄冥走上前去,生分而不失礼节地拱手道,“今日,我把璎儿同凝碧珠一起送回来了,完好无损,请苏夫人过目。” 凝碧珠…… 风瑶的身子微微一抖,随即轻轻将苏璎拉开,细细地将她的宝贝女儿打量了一番,柔声问道:“璎儿,你的灵蓝美玉呢?” 151.第151章 剑拔弩张 苏璎赶紧从怀中掏出灵蓝美玉来,递到风瑶身前,却是珠圆玉润莹亮的一颗珠子,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泽。 风瑶瞬即脸色大变,一旁看着的苏琅也忍不住惊呼出声,而苏瑾琨,只是静静地望着它,眼眸深处是神色难辨,似有哀伤…… “这、这是……”风瑶只一慌,随即努力挤出微笑来,抬头望向玄冥,唇角轻轻一挑,“如此说来,璎儿的灵蓝美玉,真是夜心姐姐的凝碧珠了?” “正是!”玄冥似笑非笑地望着风瑶,眼中有一丝挑衅的意味,“也不知,夜心的凝碧珠,为何竟会变成璎儿的灵蓝美玉了?” 风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大声笑道:“哈哈——竟然连玄冥帝君都不知道为何如此,我们又如何知晓?” “本君是想,苏夫人既是璎儿的母亲,总该知晓吧?”说着剑眉微微一挑,似乎是在询问,在等着她回答,然而,清凌凌的眼神中,却有一丝愤怒的神色。 看这两人之间,似乎暗流汹涌? 虽然苏璎和苏琅年幼听不出他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然而,苏瑾琨还是看出来了,禺疆和风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难道,风瑶还在气恨禺疆抢走灵蓝美玉之事? “赶紧进屋去吧——”为了缓解这异样的气氛,苏瑾琨朗声笑道,“哈哈,这么久不见,咱进屋去好好说话。” “哦?”玄冥回头望着苏瑾琨,眼角的余光淡淡地扫过风瑶,故意温和地笑道,“这敢情好,我也正有许多话想同瑾琨兄说——” 风瑶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看着玄冥的眼中多了一丝担忧,眉头紧皱。 “娘,您的手为何这么冰冷?” 初夏时节,暖阳高照,一点都不冷好吗?为何娘亲的手却如此冰冷?苏璎心疼地将风瑶的手捂在自己热乎乎的小手中,脸上有一丝担忧。 “哦,娘方才洗衣服了,你也知道,这山泉水本性寒偏冷的嘛!”风瑶转头看着女儿,柔声道,随即轻轻揽过女儿的肩,“走,咱也进屋去——” 进得屋,只见玄冥和苏瑾琨已经落座,离朱进来奉了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风瑶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玄冥,便携了苏璎落座。 “禺疆有什么话想同我说?”苏瑾琨喝了一口茶,便兴致勃勃地问道。 玄冥却不疾不徐地喝着清香的茶,好像没有听到苏瑾琨的话似的,半晌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是关于凝碧珠……” 说着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风瑶一眼,看得风瑶心中一阵紧张,手心里早已沁出冷汗来。然而,她却极力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来,低头喝茶,好不容易才稳住微微发抖的手。 和凝碧珠有关? 苏瑾琨随即恍然大悟,他知道玄冥的眼神是何意,毕竟,这凝碧珠是夜心的眼眸所化,说到凝碧珠,难免就要提到夜心,也亏得玄冥想得周到,估计是觉得此事最好还是不要让风瑶听到,因此才用眼神示意他。 153.第153章 也该死心 “不——”玄冥轻轻摇了摇头,幽幽道,“心儿的精魂,再也不会恢复了!” “你为何如此确信?”苏瑾琨似乎有点失望。 “我去找过天帝,也找过了未来佛主……”玄冥眼中浮起一丝淡淡的无奈,轻声道,“两位尊者都告诉我说,心儿的精魂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那……”苏瑾琨沉默了片刻,低低道,“若是找不回精魂,夜心她、她是不是就无法复、复活了?”他的声音微微地抖着,听来竟似在哽咽。 屋顶上,风瑶的心也跟着微微地抖着,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泪水。 “是的!”玄冥戚戚地笑了,声音却忽然提高了许多,“心儿她,无法复活了!未来佛主说,她、她的魂魄早已不在世间,她再也无法复活了!” 接下来是许久的沉默,苏瑾琨和玄冥都沉默着,一个默默地喝茶,一个怔怔地发呆,半晌,苏瑾琨的声音才幽幽地响起:“那么,你、你打算怎么办?” 是啊,他打算怎么办呢?这两日来,他想了许多许多,终于慢慢地理清了思绪,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他要一点一点算计,一步一步筹划,然而,如今首要之务却是要先解开自己身上的绝情咒…… “呵呵……”他自然不会告诉苏瑾琨自己的打算,故意露出一副无奈而哀伤的模样来,轻笑道,“我还能怎么办?也许,我该死心了……” “你——”苏瑾琨讶异地抬起头来,眸光闪烁地望着玄冥,“你忘得了夜心吗?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都在等她?你……你真的可以死心?” 玄冥捏着手中的茶杯,定定地望了苏瑾琨半晌,却忽然仰头大笑:“哈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为复活心儿而活,如今,既然知道心儿再也无法复活,那么,我也该……” 说着轻轻一顿,眼中瞬即泛起一层晶莹的泪水。 “你也该如何?” “我也该死心了——” 话一出口,他便看到苏瑾琨眼中的失望,于是,他不禁轻笑,幽幽自嘲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哎——” 苏瑾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安慰玄冥,又似乎是在劝说自己:“死心了也好,毕竟,你也等了她五十万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份深情,纵是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许夜心她,会在下一世等你。” 话虽如此,然而内心深处,他还是自私地希望玄冥能够继续等下去,等得地老天荒,如此,才不枉夜心为他而死,才不枉费了夜心一个美好女子…… 可是,情/爱之事又岂能勉强?玄冥已经等了夜心五十万年,为了让她复活竭尽心力,也算是深情之人了!哪像他呵,终归还是抵不过无望的相思,早早的娶妻生子了…… 屋顶上,风瑶亦久久地沉默了,因苏瑾琨难忘旧爱而心伤,也因玄冥没有对苏瑾琨说出事情的真相而庆幸——或者,玄冥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嗯,也有这种可能,也许未来佛主根本就没有告诉玄冥…… 154.第154章 此心已死 两人从屋子里出来,已是日落时分,离朱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苏瑾琨吩咐人将餐桌抬到院子里,摆好了酒菜,一家人便在院子里吃晚饭。 初夏的凉风习习吹来,月亮尚未升起,无垠的夜空中星光璀璨,闪闪烁烁,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围在桌前吃饭。 风瑶似乎不再如先前那般对玄冥清冷,脸上有了笑容,热情地招呼他吃菜喝酒。苏瑾琨似乎也忘记了方才那些惆怅,频频举杯邀酒,和玄冥喝了许多。 而苏琅呢,第一次和如此尊贵的上神同桌吃饭,自然是又紧张又兴奋,除了不时抬头偷看眼前这个银发白衣的尊者,就是埋头吃饭。 苏璎竟似饿了许久似的,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看得风瑶忍不住在一旁提醒她:“女孩子吃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离朱也笑着打趣苏璎道:“看璎儿吃得这般豪迈,像是三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嗯!”苏璎边大口吃着她最喜欢吃的鱼,边点头道,“璎儿着实是许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了!” 要知道,玄冥帝君那里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可以吃好吗?! 起初是根本就连一粒米都找不到,后来不知为何,倒是经常可以在书房里、客厅里、房间里看到一些糕点,然而,那些糕点虽然美味,却也经不起天天吃啊! “哈哈哈——”苏瑾琨忍不住笑道,“禺疆啊,看来你是虐待我的宝贝女儿了!” 玄冥淡淡笑道:“禺疆不通炊事,因此家中根本就不曾生火,璎儿跟着我自然也得挨饿了!” “看来,玄冥帝君您不赶紧找个妻子可不行!”风瑶轻笑着揶揄道。 她不似苏瑾琨,依然亲昵地叫他“禺疆”,而总是恭敬有礼地叫他“玄冥帝君”,这其中的微妙,玄冥自然知晓。 听到风瑶的话,苏瑾琨也笑着附和道:“确实如此!禺疆,若是你已决心忘记……额,忘记过往,那么,也该娶妻生子了,以你四海八荒第一俊颜的容貌,再加上如今还身居高位,只怕想嫁你的女子多的是!” 玄冥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淡淡笑道:“纵然决定忘记过往,然而,禺疆此心已死,世间女子……” 眼神淡淡一扫,却看到苏璎正握着手中的筷子怔怔地望着自己,晶亮的眸子盈盈似有深意。他微微一怔,随即将尚未说完的话吞进肚子里,对着她轻轻一笑。 四目相对,他给了她一个如此温柔的笑…… 额,苏璎猛然回过神来,慌忙低头扒着碗里的饭粒,只装作没有听到大人们的谈话。 苏瑾琨自然没有看到玄冥的温柔一笑和女儿眼中的深意,晃着手中的酒杯,继续揶揄玄冥道:“如何?要不要我帮你物色物色?若是你不嫌弃,我凤凰一族还是美女如云的——” 也不看看,他苏瑾琨的女儿就是四海八荒第一美女呢! “噗——” 苏璎好像被什么噎住了似的,噗地将口中的饭喷了出来,幸亏及时转头,否则这一桌子的饭菜都要糟蹋了…… 155.第155章 不辞而别 “咳咳咳……”苏璎侧过身去不住地咳嗽,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怎么了?怎么了?”离朱慌忙离了座,跑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焦急道,“是不是呛到了?还是噎着了?” “唔——”苏璎猛然摇着头,含糊不清道,“鱼、鱼刺……” 哎!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 离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这丫头,每次吃鱼的时候总是不肯细嚼慢咽,你说吧,若是我不在身边,看你怎么办?!”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从瓶中倒出一颗褐色的小药丸来递到苏璎手中,苏璎从风瑶手中接过一杯温水,将那药丸吃了。 众人都担忧地望着她,她不由红了脸,半晌才低声道:“好、好了!” 离朱抚了抚心口,皱眉道:“我的小祖宗啊!拜托你下次吃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嘿嘿……”苏璎一脸笑意盈盈地揽着离朱的肩,俏皮地说道,“这不是有离朱姐姐的化骨丹吗?不用担心啦,璎儿保证,下次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 说着煞有介事地举起手来,做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惹得苏瑾琨哈哈大笑,风瑶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看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玄冥的思绪又飞远了,为何他会觉得,眼前这个活泼调皮的女孩,和当年的灵筠竟有几分相似?当年,灵筠也是这般活泼调皮,娇俏可爱,一样清亮的笑声,一样清灵的眸子,一样轻盈地脚步,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眼前…… 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举起酒杯来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 因昨夜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酒,玄冥醉得不轻,于是就在昆仑丘住了一宿。第二天,他一早便同苏瑾琨夫妇辞别,然后回北冥天境去。 彼时旭日未升,只有微曦的晨光将天地照得迷蒙,苏璎和苏琅还在睡梦中,因此,他没有同苏璎告别。 白色的声影走在被露水打湿的石径上,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在空谷之中上下回响。他虽然一向早起,却也许久不曾这般早起了,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早离开,也许是下意识地不想同苏璎道别? 是的,他害怕别离,害怕面对她哀哀的脸庞,害怕看到她眼中的不舍,更害怕他会忍不住,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忍不住将一切都告诉她…… 是的,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二十万年前他的凝碧珠为何会无端失踪,他的凝碧珠为何会变成璎儿的灵蓝美玉,而凝碧珠里为何竟没有了心儿的毕生精魂…… 这一切,他都知道了! 昨日,他依天帝的话去西天拜见未来佛时,佛主将一切都告诉他了—— 二十万年前,风瑶不知从何处得知他的凝碧珠里封存着夜心的毕生精魂,若是他能通过聚魂灯聚齐夜心魂魄的话,那么,有朝一日,夜心便会复活。 不知为何,一想起夜心也许很快就会复活,风瑶心中总是忍不住隐隐担忧—— 156.第156章 两全其美 风瑶自然知道苏瑾琨内心深处牵挂的人惟有夜心,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取代夜心在他心中的地位,也知道自己和苏瑾琨的婚姻只是故事的插曲,是一场意外,来之不易。 那日,她整理书房之时,无意中竟翻出一副画,画中的女子那么熟悉,不是夜心是谁?她默默地将画像放回原处,只是心中再也无法释怀…… 三日后,她挺着已经六年的肚子去了西天,决定求未来佛主再帮她一次。 二十万年前,她曾经在未来佛主门下修行,佛主他老人看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因此对她颇为满意,渐渐地便将她当做入门弟子一般看待。 她还记得当年,禺疆被魏宛苦苦纠缠的时候,她曾经求过佛主,希望佛主能助禺疆一臂之力,好让禺疆和夜心姐姐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然了,她之所以帮禺疆求情,虽是基于与夜心姐姐多年的友情,却也是出去私心。那时候,她只傻傻地想说,若是禺疆和夜心姐姐在一起了,那么,瑾琨便会对夜心死心。 谁知,佛主却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这是禺疆和夜心之间必过的一劫,本尊也无能为力!” 后来,佛主告诉她说,禺疆乃天地之子,是日月精华所生,生来便肩负着守护天之极的使命,为了将他锻造成至神,让他更好的完成使命,自出生起,他便注定要历九劫,而情劫,是他必过的劫难之一。 她想,既然情劫是禺疆必过的劫难之一,那么,也许佛主愿意帮她一次吧…… 到了西天,她跪在佛主面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佛主沉吟了片刻,终于答应了她的请求,于是,四个月之后,她生下了一个女儿,玄冥的凝碧珠也无端失踪了…… 是的,苏璎确是夜心转世而生,如此便也不难解释为何她出生之时口中便含着灵蓝美玉,只是,这件事,除了未来佛主和风瑶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原来,当时风瑶已经怀了身孕,她苦苦思索了几日,终于想出了一个让苏瑾琨此生绝不可能爱上夜心的办法,那就是—— 让夜心转世,成为他们的女儿! 那时候,她想,也许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夜心姐姐转世成了他们的女儿,那么,她定会好好疼爱她,而苏瑾琨也会爱她,只是,那种爱,已不再是男女之爱,而是——父爱! 当佛主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玄冥时,他怔怔地跪了许久,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悲还是该喜,该哭还是该笑,他只是怔怔地跪着,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光,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日落时分,他的思绪才渐渐清明,而佛主他老人家早已不知所踪。他扶着麻木的腿站了起来,迈出佛殿外时,他忽然觉得释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在他心中的那股莫名的烦躁和隐隐的愧疚突然都消失了…… 原来,璎儿就是夜心,夜心就是璎儿;原来,一直以来他对璎儿的心动,竟是因为内心深处的心有灵犀;原来,偶尔出现的那些错觉,竟是因为他眼前站着的女子,真的是夜心…… 157.第157章 忧从衷来 他怀着满心的激动和喜悦,飞一般赶回北冥天境,跳下云端,一眼就看到余晖下盈盈而立的苏璎,含笑带怯。 那一刻,他的心几乎从喉间蹦出来,他忍着流泪的冲动,忍着仰天大笑的冲动,忍着把一切都告诉她的冲动,然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将她紧紧拥进怀中的冲动。 他走上前去,将她拥进怀中,那么紧,那么久…… 踏着长长的石径,从山上走到山下,已是日出时分,橘黄色的阳光洒满了山谷,四周一派祥和静谧的景象,鸟儿叫得更欢了,天地万物似乎都感染了他的喜悦,在他眼中都是幸福的。 停下脚步,望着喷薄而出的阳光,朝霞如火,他眼角眉梢忍不住上扬,薄薄的唇边不知不觉溢出一抹微笑,幸福的笑,欣慰的笑,感激的笑…… 方才在山上,他之所以没有直接驾云离去,是因为想在这座曾经让他厌恶、而今却让他倍感亲切的山上多停留片刻,想走一走璎儿曾经走过的地方,想看一看她成长的家园,想最后再看看她的桃林…… 最后再看看她的桃林,他终于还是驾云而去,心中虽然万般不舍,然而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是的,他之所以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苏璎,告诉苏瑾琨,是因为他觉得如今还不是时候。虽然知道她是夜心转世而生,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是忍不住隐隐担忧,而且是“忧从衷来,不可断绝”。 然而,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细细一想,他终于知道自己的顾虑—— 担心她会被他连累,再次变得不幸;担心魏宛得知她是夜心转世而生,会对她不利;担心在他想办法解了绝情咒之前,她会爱上他,爱得越来越深;担心她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倍受打击…… 是的,毕竟,她和苏瑾琨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是风瑶的自私一手导演了这一场闹剧——抑或是悲剧? 昨日,看到苏瑾琨眼中浓浓的失望时,他差点就忍不住将真相和盘托出。然而,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想想啊,若是他昨日没有忍住,把一切都告诉他,那么接下来,风瑶和苏璎母女之间会不会“飞流直下三千尺”?风瑶和苏瑾琨夫妻之间会不会“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往来”? 哎——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道,风瑶啊风瑶,本君已是仁至义尽,没有向他们透露丝毫。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接下来的事,除了你自己之外,无人能解! 而接下来,他的首要之务是想办法解开他身上的绝情咒,唯有如此,他才能再次出现在璎儿面前,才能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才能牵着璎儿的手,岁岁年年,生生世世。 “此生,除我之外,你绝不能爱上别的女人……” “除了我,你身上的绝情咒,无人能解……纵是天帝和佛主也不能……” …… 耳边忽然响起魏宛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恨意,让他的眼神骤然冰冷,于是,脚下的祥云云头一转,直奔幽冥山而去—— 158.第158章 如雷贯耳 到了幽冥山,祥云稳稳地落在一处平坦的空地上,玄冥阴鸷的眼神定定地盯着眼前那个幽闭的石门,心中恨意难平。 这个地方,他来过多次,都是为救夜心而来。从前,为了见到他、为了逼他就范、为了威胁夜心,魏宛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夜心掳来这里,重复着这无聊的把戏…… “魏宛,你出来!”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在山谷里轰隆隆了响起,震得山上的石头都瑟瑟发抖。 彼时,魏宛正在洞中打坐,思绪陷入一片迷蒙之中,迷迷蒙蒙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唤她——好像是禺疆? 然而,她想,也许是自己又出现幻听了,从前都是这样的,耳边不时会出现禺疆的声音,眼前不时会闪过禺疆的容颜,这种幻觉,她早就习以为常。 因此,她仍然一动不动地入定着,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一声声,如雷鸣般震得山摇谷动,她才猛然睁开眼睛,从石床上跳了起来。 ——是禺疆!果然是禺疆!禺疆来找她了!而且这次,不再是受威胁而来,不再是为夜心而来! 她箭一般冲了出去,跑过曲折悠长的甬道,轰隆隆地打开石门,笑意盈盈地出现在他眼前,看着他阴冷至极的脸,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失望。 “禺疆,你可来了?!”她眼中的笑明媚得似孩子一般,不再像从前那样邪魅而寒凉。 玄冥依然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心中却是一股无法遏制的厌恶——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让自己平静地面对这个女人! “禺疆,你可是想我了?”魏宛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已经又恢复了她那与生俱来的媚态,“你可是特意来看我的?进去吧,屋里坐——” “不必了!”他冷冷地拒绝她的盛情邀请,“本君今日所来,只为问你一事。” 他特意将“本君”两个字咬得又慢又重,只是为了提醒她,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禺疆,而是法力无边的北方天神! “哦?何事?” 也许是因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冰冷,魏宛却一点都不因他的冰冷而受挫,依然媚眼如丝地望着他,笑意盈盈。 “绝情咒,该如何解?!” 说是在“问”,听起来却像是咬牙切齿的宣战和挑衅,眼神冰冷如刀,一刀刀在她身上凌迟。 然而,魏宛却是刀枪不入的,她只淡淡一笑,便将那如刀的眼神推挡开来,盈盈然又是那不知恬耻的魏宛:“哈哈哈——你若爱上我,那绝情咒自然便解!” “你——”他一时又要气愤,然而,那怒气片刻便化成冰冷的微笑挂在唇边,“若是爱上你,这绝情咒当真就能自然解开?” “当然!当初,我不仅以灵筠姑娘的命来淬炼,还以自己的容貌做了抵押——”说着便伸手揭下覆面的黑纱,指着自己的脸颊轻笑道,“看吧——若是有朝一日你爱上了我,我便能恢复昔日容貌,而你的绝情咒,自然能解。” 159.第159章 作茧自缚 猛然看到魏宛脸上那片斑驳的疤痕,玄冥心中一惊,没想到、没想到这女人竟如此狠毒!狠毒到对自己下手! 要知道,对于女人来说容貌简直就是第二生命,多少女人为了容月貌,为了青春永驻,为了窈窕身姿,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付出了生命,而这女人竟、竟亲手毁了自己的容貌! 看到玄冥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魏宛却笑得得意,媚眼如丝:“看到了吧?正因如此,我魏宛这辈子,都不会放弃你!” “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自己,要么得到你的爱,恢复昔日的容貌,要么便一辈子藏身于这洞中,你我之间永无交集,天各一方,然而,谁也别想安好!” 看到她眼中的决然和阴狠,玄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冰冷的眼神淡淡地望着她,唇边扯出一丝冷笑:“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当你的无盐丑女,躲在这洞中度此一生吧!本君,总有一天会解开这绝情咒的!” “哈哈哈——”魏宛却忽然仰天长笑,“告诉你吧,这绝情咒,除我之外,无人能解!” “哼!”玄冥冷哼道,“若是除你之外,还有人能解,你也不会告诉本君吧?” 魏宛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轻笑道:“你且去问,纵是天帝和西天的佛主也解不开——用灵筠姑娘的精魂淬炼过,这绝情咒,已不是普通的绝情咒!” “魏宛——”玄冥幽幽一叹,眼中有一丝悲悯,“你以为,爱情便是占有吗?你以为得到我,你就可以幸福吗?你越是如此,便只会越让人厌恶!” “哦?厌恶?”魏宛轻笑道,“帝君您以为的爱情,又是如何?是天长地久有时尽的等待?是天人永隔相见时难的相思?哈哈,我魏宛,不需要那套虚情假意,也再也不会听信任何甜言蜜语,我要的,只是实实在在的拥有!” 纵是不爱,那又如何?只要得到她想得到的,拥有她想拥有的,让在男人呆在她身边,永世不能离开,这便是爱情! “你如此,只不过是作茧自缚,也许当日成烨鬼王伤你太深,可是如今,你却是自己在伤自己……”他淡淡地望着她,眼中满是怜悯,“本君劝你,还是及早放手吧!如果现在回头,一切还来得及。” ——否则,若是继续这般执迷不悟,到时候,等待她的绝对是死路一条! “哼,成烨?”魏宛冷笑着,咬牙切齿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意外,是我人生中一处败笔,那个无情的渣滓,早就死在我手中。” 忽然,她眼中的冰冷散了去,仰起头来柔媚地望着玄冥,殷殷道:“可是——你不一样!禺疆,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样,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纵使粉身碎骨、刀剑相逼,你也不会抛弃你的爱情——” 这一切,是她亲眼所见,她亲眼看见他对夜心的千般呵护和万般柔情,亲眼看见他对夜心的至死不渝和痴情等到,这四海八荒,哪里还能找到这般重情重义的男人? 161.第161章 无法解开 是的,不知不觉间,禺疆似乎已化成她生活中的一个坐标,让她围绕着这坐标旋转,让她每日都能够瞻仰,于是,生活得以继续,不至于迷失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也不至于无法为继。 就像玄冥早已习惯了等待和思念一样,也许,她也早已习惯了自己和玄冥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就像猫和老鼠一样,彼此仇恨,却又谁都离不开谁,不是爱,不是恨,只是彼此之间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然而,无论如何,她和禺疆之间,已经有了一种无法解开的必然的联系,虽然是孽缘,却也给她一种上天注定的错觉。 这样很好,不是吗?即使得不到他,她也习惯了这种纠缠不清,习惯了这种美妙的错觉…… 冷冷地站了半晌,魏宛终于回过神来,默默地走进幽冥洞,两扇石门隆隆关上。 进到石洞中,魏宛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中拿出她的蓝水晶来,看着蓝水晶淡淡的光泽,她知道这颗和凝碧珠息息相关的水晶,是在告诉她凝碧珠的重新出现。 凝碧珠重新出现了,前些日子禺疆都是将它戴在身上的,可是今天,这凝碧珠却不在他身上了,那又去了哪里? 将蓝水晶收好,的她眼中泛起一丝冰冷,出边浮出一丝邪笑——看来,晚上得出去走走了…… ※※※ 话说,今日苏璎也起得比平时早了些,也许是许久没回家没睡自己的床,反倒不习惯了? 起床后,她手脚麻利地简单梳洗了一番,便直奔客房所在的院落而去。然而,到了院子里她却又犯愁了,要知道昆仑丘的客房有两进,共计十几间房间呢,到底玄冥帝君住的哪一间? 昨日吃过晚饭,娘亲便拉着她的手到房中讲话,让爹爹和玄冥帝君两人继续喝酒。她们母女俩许久不见,娘亲自然有许多话说,于是聊了许久,直到她昏昏欲睡,离朱姐姐才带她回房去,而她亦是头一着枕就呼呼大睡了,因此,根本就没看见玄冥帝君住的哪间房。 嘿,不过,像她这般聪明伶俐,自然只要“稍微那么一想”就知道啦!玄冥帝君是贵客啊,自然是住最好的那间房啦! 苏璎,你可真聪明啊!她伸手颇为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然后欢喜地跳上台阶,直奔东厢那间客房而去。 来到门口,只见房门紧闭,她便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前,侧着脑袋想听听里面可有动静。可是听了许久,好像没有什么声音耶…… “璎儿——” 忽然,娘的声音从走廊那一头传来,吓得她赶紧直起身子乖乖站好,脸上堆起明媚的笑容来,赶紧转过身去,只见娘从那端款款走来。 “娘——”她像只雀鸟一般轻盈地奔到风瑶身边,亲昵地搂着风瑶的胳膊,甜甜道,“娘为何来这里?可是来散步吗?” 她自然知道,这里是客房,娘平时是很少来的,可是……娘也不会到这里散步吧? 162.第162章 经历重生 “璎儿你为何起得这么早?” 风瑶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生活作息,虽然她不是会赖床的孩子,可是今日也起得忒早了些。 “额……”苏璎微微一顿,觉得好女儿还是不要撒谎了好,于是轻声道,“我想过来看看帝君他老人家……昨儿睡得好不好……”低低弱弱的语气中有一丝羞赧,脸颊也不禁红了。 纵使相逢应不识…… 哎,风瑶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佛主他老人家曾经同她说的那句话——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到底,此话是何意? 将女儿的小羞赧尽收眼底,风瑶爱怜地轻抚着她如瀑的秀发,淡淡一笑柔声道:“帝君他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 苏璎睁着一双眸子,讶异地盯着风瑶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眼中是掩不住的失望:“他……何时走的?” 哼!臭帝君,璎儿好歹跟了你这么久,怎么可以不同我当面辞别就走了呢?呜呜…… “天蒙蒙亮就走了……”风瑶轻声说道,随即轻快地将话题转移开,“你离朱姐姐正四处找你呢!赶紧去吃早点吧!” “哦——好!” 哇哇,离朱姐姐做的肉包可好吃了!要知道她已经好久没正正经经吃过丰盛的早餐了,如今想到离朱姐姐做的肉包忍不住就要流口水…… 一想起吃的,她片刻之前的失落便一扫而光,兴奋地拉着风瑶的胳膊直往前走:“走喽——吃早餐去!” 风瑶却停下了脚步,轻轻掰开苏璎的手,柔声道:“娘已经吃过了,你去吧!” “哦!”苏璎一怔,随即又两眼闪闪,欢快道,“那璎儿去啦——”说着便一溜烟小跑着消失在走廊尽头。 风瑶静静地看着苏璎轻盈离去的背影,半晌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默默地走到自己的院子去。 她知道,夜心和玄冥都已经经历过了重生。 夜心的重生自不必说,而玄冥,十万年前以一己之身去天之极赌住浊恶之气时,受了邪气侵袭,昏迷了整整三百年,佛主说,那是他的一次重生,也是他必历的九个大劫之一。 佛主说,经历过重生之后的夜心和玄冥,必然重逢。想来,她当年的自私无形之中却也是一种成全,否则,以佛主之慈悲和佛家的戒律,佛主当初也不会帮她的。 正因如此,这几年来,她心中的悔愧和自责也渐渐淡去,只是终归还是无法坦然将这一切道出,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夫君和璎儿事情的真相,更不知道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后会发生什么事…… 这些年来,他们夫妻虽然也算是感情笃厚,然而却有各自居住的院落,也不知是因为苏瑾琨内心深处对她有意疏离,还是因为真如他所言是想潜心修习? 然而,无论如何,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彼此相敬如宾,又不相干扰,习惯了各自居一个清静的小院落。 回到自己的院落,她来到书房,站在一堵看起来很普通的墙前念了个诀,那墙上便缓缓出现一个暗格,暗格中有一个精致的玉盒子,泛着幽幽的蓝光。 164.第164章 为人母者 如此说来,让璎儿服下这瓶中之水,无异于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虽然服下瓶中之水后,璎儿容貌依然,声音不改,可是,失去了今世记忆的璎儿,还是她的女儿吗? 你说,她如何能不犹豫,如何能不纠结?! 她亲手拉扯大的女儿啊,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夜心姐姐转世而生,然而,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看着她与夜心迥然大异的脸庞,看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她从来都没有将她当成夜心过,她一直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女儿…… 可怜天下,为人母者的一片舐犊之情,何人能懂? 眼中不觉泛起一层淡淡的泪水,握着蓝色瓶子的手也忍不住微微发抖,许久,她才轻轻地吸了一口,将眼中的泪意逼下去,然后将瓶子放进盒中收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走出书房,盈盈走出那个小院落。 “哥哥——哥哥快来——这里有一条很大的鱼儿——” 山谷中,回荡着璎儿清脆的喊声,然后,苏琅和苏璎兄妹俩的笑声远远地飘来,风瑶心中一念—— 璎儿她,不只是她的女儿,还是苏琅的妹妹! ※※※ 从幽冥山出来后,玄冥便择路往西天而去。 魏宛说,他身上的绝情咒威力强大,咒怨至深,除她之外,无人能解,纵是天帝和佛主也不能……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办法! 他相信,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因果相循,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解。是的,一定还有办法解开这绝情咒,无需借助魏宛之力,一定还有办法的…… 可是,虽然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会有他法,但为何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心?还是无法最终说服自己?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这五十万年来,他努力过,天帝也努力帮他过,可是,绝情咒依然没有解开…… 还记得在碧波塔中那几年,他几乎翻遍了所有和符咒相关的典籍古书,天帝也帮他多处走访探询,然而,合他二人之力,还是找不到解开绝情咒的方法。 佛主那边,他倒不曾提过绝情咒之事,毕竟和天帝也是多年至交,所以他才会同天帝说这等“儿女情仇之事”,而佛主他老人家心怀天地万物,他岂敢拿这种小事去叨扰? 若非魏宛曾特意强调说这绝情咒连佛主也解不开,他还真没想过要去西天向佛主求助。可是,果真如魏宛所言,佛主他老人家也……无法解开吗? 到得西天,一个圆头圆脑的小沙弥便将他引到佛主座前,难得碰到佛主今日不做功课也不讲经,而是在房中悠然翻经。 看到玄冥,佛主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似的,将他引到座上,一杯粗茶赫然置于桌上,热气袅袅,升腾而上。 静默了许久,玄冥才决定开口,转着手中的陶杯,幽幽将事情讲来,佛主却闭目凝神,似乎入定了一般,听而不语,方丈之中,除了玄冥清淡的嗓音,再无其他声响。 166.第166章 如三秋兮 话说,昆仑丘这厢,苏璎久未归家,如今终于得以天天和亲人相守,在父母的宠爱中为所欲为,哦不,是自由自在,苏璎着实兴奋了好几天,天天拉着哥哥到处疯玩,几乎将昆仑丘踏了个遍。 然而几天后,回家的兴奋和激动过去,她便又开始觉得日子无聊得很,时不时就闷闷地坐在房中发呆。 这不,现今她又坐在房中发呆了—— 她望着手中的灵蓝美玉怔怔地发呆,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又兴奋地蹦了起来,跑到院子里将灵蓝美玉举到阳光下,眸子瞪得如铜铃般大小,极认真极仔细地查看灵蓝美玉,谁知—— 这灵蓝美玉却圆玉润蓝光莹莹,色泽真是漂亮极了! 哎,她无力地垂下了手,垂头丧气、唉声叹气地回到房中,心中一阵怨念—— 哎哎哎,这灵蓝美玉真是太讨厌了!忽然变得这么“胖”这么“丑”也就算了,如今竟然都不知道要“减肥”! 呜呜,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凝碧珠怎么一点都不变化呢?比如说体积变小变扁啦,色泽变暗变浅啦,或者出现什么杂质啊、裂痕啊都可以的…… 可是、可是它偏偏却珠圆玉润蓝光莹莹的,这让她如何假装生病,然后再找借口溜去北冥天境找玄冥帝君啊啊啊啊啊! 是的,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说的便是她此时的心情! 这几日来,眼前总是要晃过玄冥帝君俊美的脸庞,长衣飘飘,银发胜雪;耳边总是会忽然响起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冷冷冰冰;就连做梦都要梦到他亭中作画,林中闲步,树下弹琴…… 她知道,这是相思。 就像上次一样,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失去了灵蓝美玉,所以才会恍恍惚惚患得患失,如今想来,原来那就是相思,否则,今日她并没有失去灵蓝美玉,为何也是那般恍恍惚惚患得患失? 她终于知道,相思是如此难缠难断的情绪,像一层轻纱一样蒙住她的心,让她总是恍惚,总是迷惘,总是要怔怔地出神。 她早就清楚自己是喜欢上玄冥帝君了,也许长留山上,在少昊帝君府中遇见他那天开始,她就喜欢上他了。而上一次别离时,相思成病,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从前,因为她知道夜心姐姐在他心中的份量,知道自己永远都比不过夜心姐姐,知道自己的单恋和暗恋会无法收场,所以才不敢表白,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不敢奢求他的青睐…… 可是如今,如今夜心姐姐已经回不来了! 她的心微微一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夜心姐姐已经无望复活,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那么,我为何不试一下呢? 没有了夜心姐姐,那么,她再也无需顾虑重重……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灵蓝美玉,哦不,是凝碧珠——她有夜心姐姐的凝碧珠,这样,也算是和夜心姐姐有些关系了吧?帝君会不会因此对她另眼相看? 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笑逐颜开,一会儿托腮凝思,一会儿又自言自语,最后,终于乌云散尽阳光明媚,她握着手中的凝碧珠,欢喜地蹦了起来—— 耶,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就去北冥天境找玄冥帝君! 168.第168章 魂牵梦萦 如今,经过佛主的点拨,很多事情都已真相大白,原本心中深沉的思念和长久的等待骤然化为大欢大喜和大彻大悟,谁知道世事变化如此无常? 三天前,他还在一心一意地想着该如何让心儿复活,还在因为凝碧珠里没有心儿的精魂而昼夜神伤,谁知三天后,所有的问题竟都已一一解开,问题不再是问题,等待也无需再等待。 原来,心儿早已经复活,十八万六千年前,她便已经复活了,只是以截然不同的面貌复活在另一个人身上,不,不是复活在另一个人身上,而是——苏璎就是夜心,夜心就是苏璎! 这几日来,他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事情都想通了,原本对风瑶的怨恨和怒意也已烟消云散,甚至内心深处对她还有一丝……感激? 是的,是感激,无论风瑶是出于什么样目的才那样做,无论她的初衷多么自私,终究是她让心儿复活的,不是吗?这十八万六千年来,是她养育了苏璎,呵护着苏璎,让苏璎健康快乐地成长,因此,十八万六千年后,他才能遇到她啊!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如今,首要之事是解开他身上的绝情咒(当然了,在此之前他还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一旦身上的绝情咒解开,他便会第一时间去昆仑丘找苏璎,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去爱她,牵她的手,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想起她,他不觉莞尔,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道她过得可还好?她,也会这般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想他吗? “帝君……”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弱弱的,甜甜的,听起来怎么好像是璎儿的声音?! 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幻听?这才刚想她呢,怎么一下子就出现幻听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依然有条不紊地迈着步子闲闲地散步。 “帝君……” 又一声轻轻柔柔的呼唤,就像从前那般,有一丝畏怯,有一丝羞涩…… “帝君,我、我回来了……” 不对,好像不是幻听! 他猛然转过身去,果然看到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小脸,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盈盈地望着他,眼中有一丝畏怯、一丝期待,还有一丝波光潋滟的……深情? 额,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出现幻听还不够,如今又、又出现幻觉了? “璎儿,你怎么来了?” ——如果那个“幻影”会回答他,那么就不是“幻觉”,而是苏璎真的来了! “我、我……”苏璎望着他,脸上一片酡红,嚅嗫着唇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本来就是嘛!她该如何回答呢?总不能说她是因为想见他才来的吧?总不能告诉他说,她此行是专程来向他表白的吧?! 看到她小脸通红吞吞吐吐的模样,玄冥疑惑道:“可是做了什么错事?难道,你又离家出走了?!” “不——不是——没有——”苏璎慌忙摇头否认道,“璎儿没有做错事!” 170.第170章 深思熟虑 就是说嘛,她都差点被自己感动了,帝君他这痴情男主又怎会无动于衷? “心儿没有死……”帝君眉梢微扬,淡淡道,“心儿一定会回来的!” 苏璎:“……” ——看吧看吧,帝君他老人家果然还是不肯面对夜心姐姐再也回不来的事实!果然还是对夜心姐姐念念不忘! 哎,他若是继续沉浸在往事中不可自拔,不愿意走出这漫无边际的思念,那么,永远都走不出伤痛!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帮助帝君! “帝君,璎儿知道您心中的痛苦和酸楚……”她泪光莹莹地望着他,抽抽噎噎道,“可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耶,我、我还没说完呢——您别走——帝君啊,您听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何必单恋一枝——呀,您等等我,听我说,呀——您看看我嘛!” 玄冥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眉峰微微一拢:“说完了?” “啊——”苏璎愣愣地点了点头,“说完了……” 您,看到我了吗? 从您淡淡眸光和冷冷的言语中,我看不出丝毫的情愫,也不知道您是否看到我了……您看看我嘛…… “说完了赶紧去找你的发簪!”言语淡淡,却有一丝不容反抗的感觉,好像、好像他不是很开心? “哦!”苏璎识趣地点了点头,然后扯了扯身上的小包袱赶紧跳上夫诸的背,柔声道,“小白,我们回家吧——” 夫诸迈开步子踏踏踏地跑了,瞬间消失在梨林里,惟余玄冥长身玉立,定定地站在梨树下,望着苏璎远去的背影——哎,这丫头为何又跑来了? 如今,他最担心的是会被魏宛知道她是夜心转世而生之事!因此,他才决定将她送回昆仑丘去,一则是为了同她“撇清”关系,避免她被魏宛盯上;二则是因为他这几天要去一趟天之极办一件极重要的事,把她放在昆仑丘,有苏瑾琨和风瑶保护,自然安全许多! 可是,这丫头竟又跑来了! 她说,是因为想他所以才来,听到她说思念的那一刻,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的狂喜却似火山喷发一般,烧得一颗心暖烘烘的,让他忍不住想笑。 那一刻,他真想走过去将她揽进怀中,紧紧地搂着她,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 ※※※ 回到房间,闻着空气中久违的淡淡香气,苏璎欢喜地一把将包袱扔在桌上,然后奔到床上,搂着柔软的被子在床上打滚,高兴得大声直叫:“哈哈,我又回来啦,我终于又回来啦——” 在床上滚了几圈,她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走到桌边打开包袱,从包袱中拿出一根碧玉发簪来,皱着眉踱到床前,踱到柜子前,又踱到梳妆台前,口中念念有词:“放哪里好呢?这里……额,还是这里吧……不行,还是这里!” 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苏璎终于做出了伟大的抉择,跑到柜子前将手中的发簪压在一套蓝色的衣裳下面,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嗯!就放在这里吧!” 171.第171章 大快朵颐 把发簪“藏”好之后,苏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跑到院子里看夫诸,只见夫诸那家伙正蹲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晒太阳,一副舒服惬意的模样。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夫诸身边,在他耳边一声大叫,吓得夫诸猛然站了起来,睁大了眸子紧张地四处张望。 “哈哈哈——”恶作剧得逞,苏璎高兴地拊掌笑道,“小白你太笨了!我都不会轻易被哥哥吓到,你竟被我吓成这副模样,哈哈——” 什么?笨? 你和你哥哥天天玩,而我根本就没玩过这种游戏好吗?! 夫诸不悦地白了苏璎一眼,高冷地转过头去,撒腿跑了…… “呀——小白等等我——”苏璎赶紧追了过去,“你怎么这么小气捏?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吗?呀!干吗跑得那么快——小白——” 和夫诸在梨林里追逐玩闹了许久,不知不觉已是日上中天,若是在昆仑丘,这个时候都该吃午饭了,呜呜,想起离朱姐姐做的红烧鱼,苏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哎,这北冥天境什么都好,就是食物太“贫乏”了些,如今既没什么东西可吃,看来只好去餐一餐玄冥帝君的“秀色”了——嘿嘿,其实是想去书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糕点填一下肚子啦! 来到院子里,远远就闻到一阵香味,那香味诱得她腹中的馋虫叽里咕噜直叫,她忍不住紧着小鼻子努力地嗅了嗅,哇,好像是红烧鱼的香味! 她似一直小狗一般,嗅着鼻子闻香而去,一路寻到了灶房外的小院子,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摆上了桌椅,桌上放着好几道菜! 她欢喜地奔过去,就像在昆仑丘等着离朱姐姐将饭菜做好时一样,努力吞咽着口水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哇,有红烧鱼、红烧山猪肉、烤鸡,还有一盘绿油油的秋葵。 正在疑惑是谁做了这一大桌好菜——而且还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却见玄冥帝君从灶间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清炒竹笋。 看到她,他只微微一愣,随即平静如常,走到桌边将手中的菜放下,淡淡道:“可以吃饭了。” 苏璎怔怔地望着玄冥帝君,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半晌才惊疑道:“这、这、这些菜都是帝君您做、做的吗?” “嗯。”玄冥正在摆碗筷,没有抬头看她,只淡淡漠漠嗯了一声。 天啊——玄冥帝君他、他、他竟然会做菜?! 看他一袭白衣一尘不染,满头银发似霜雪纷飞,这根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形象嘛!这、这样绝世而独立的上神竟、竟然会做菜?! “是、是您亲手做的?”不是变出来的?或者是找谁帮忙的? “嗯!”他抬头看着她,似乎知道她在惊讶些什么,于是缓缓道,“以前,我经常做饭……” 是的,以前,我经常做饭给你吃,只是,你已经不记得了! “哦——”她拉长了声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原来,帝君您老人家还会做菜!” ——她都不会耶! “吃饭吧!”虽然他根本就不需要吃饭,可还是坐下了。 她高兴地跑去洗了手,然后有欢喜地翩然而来,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172.第172章 风卷残云 看到苏璎吃得风卷残云一般,玄冥想起那****被鱼刺噎着的模样,忍不住皱眉道:“悠着点吃!若是再被鱼刺噎着了,我这里可没化骨丹。” 额,她的脸陡然一红,随即放慢了速度,手中的筷子轻盈起落,轻轻地夹起一根秋葵,慢慢地放到嘴边,细嚼慢咽,然后抬头对着玄冥矜持地笑…… 呵呵,不能忘了你是女孩子,不能一饿就昏了头,要记得娘亲的教诲,女孩子该是温婉贤淑的…… 玄冥额上三条黑线:“算了,你还是快点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啪”地一声,苏璎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回、回哪里去?” 她没听错吧?帝君他方才可是说、说要送她回去?她今天才刚来好吗?! “回昆仑丘去!”他冷冷道。 呜呜呜,她一对秀眉都快拧成麻绳了,心中虽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可不敢像在昆仑丘时那般“嚣张”,只弱弱道:“璎儿不、不要回去……” “本君近日要外出!”他继续冷冷道。 骗人!骗人!骗人! 心中各种反抗,可是嘴上一声都不敢吱,只得低着头默默地吃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呜呜,帝君您、您为何要赶我走? 看到她默然无语地低头吃饭,似乎极为不舍、极为不悦,玄冥心中泛起一丝怜惜,然而,过两****必须去一趟天之极,真的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北冥天境! 一顿饭吃得无比漫长,她几乎是一粒一粒地数饭粒,只为了不那么早被他“赶出去”,可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无论她如何故意拖延,终究还是要吃完饭的。 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来依依不舍地望着玄冥帝君,眼中是巴巴的哀求——拜托拜托,帝君您真的要赶我走吗?呜呜呜…… “吃完了走吧!”玄冥早已站在一旁等着她。 “我、我、我还要收拾包袱!” 嘿嘿,收拾包袱的时候又可以拖延上许久了…… “我帮你收拾!”玄冥淡淡道。 “啊——不用不用——”苏璎摆手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然而,话还未说完,她已不由分说地被玄冥“押着”往房间而去。 进了房间,她不情不愿地慢慢踱到柜子前,故意慢吞吞地东摸摸西摸摸,不时回头可怜巴巴地看一眼玄冥,然而,玄冥却当她透明人一般,站在门外闭目养神,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终于慢吞吞地将她的小包袱收拾好,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终于鼓起勇气哀求道:“帝君,璎儿就住三天……好吗?” “走吧!”玄冥早已转过身走下台阶,白色的身影翩然远去。 她叹了一口气,不悦地撅着小嘴含泪随他而去。 呜呜,男人果然是无情呢!从前需要她的灵蓝美玉时,对她也还算不错,可如今她的灵蓝美玉再无利用价值了,他竟然连这般无情地赶她走! 也许,他始终还是无法忘记夜心姐姐…… 173.第173章 女儿一般 苏璎默默地跟在玄冥身后,走在长长的山道上,心中一阵哀怨,可是却又不敢再开口哀求,而等他开口挽留?那更是不可能的了! 她故意走得很慢很慢,前面那白色的背影根本就不曾回头看她,但是却又好像知道她的脚步慢下来了似的,他的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慢了下来…… 长长的山道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来到山门外,这时他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招了朵祥云,回头看着她柔声道:“走吧——” “等一下——”她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我要去章莪山……” 早上她在房中留了字条,可是说要去章莪山的,若是这时候被玄冥帝君给“遣送回去”,那她的谎言不就立马被拆穿了吗?! “我、我和离朱姐姐说、说我是要去找卞羽表哥的……”她红着脸低声道,“所以、所以我不能回昆仑丘去!” 这丫头! 他心中觉得好笑,却不露声色淡淡道:“走吧!就去章莪山——” 到了章莪山,却不见卞羽表哥,问过瑶碧姑姑才知道,原来卞羽表哥到长留山找少昊帝君下棋去了。玄冥便带着苏璎往长留山而去,他必须亲手把苏璎交到亲人手上,否则不放心。 到了长留山,果然看到少昊帝君和卞羽在竹林里下棋,下了云朵,两人一前一后往竹林而去,依然是玄冥大步在前,苏璎抱着她的小包袱不甚情愿地跟在后面。 “哇——看是谁来了?真是稀客呀稀客!”看到玄冥,少昊帝君起身笑脸相迎,“今日为何屈尊降贵来看我这个老友了?” 卞羽亦赶紧起身迎上前来:“小神见过玄冥帝君——” 玄冥淡淡地扫了卞羽一眼,轻轻点头致意,对少昊帝君的客套却是置之不理,直接泼他冷水:“本君并非来看你——” 少昊帝君的笑容僵在脸上:“……” 玄冥转头对卞羽道:“本君原是要送璎儿回昆仑丘的,然这丫头却说要来章莪山。” “哦——”卞羽看了一眼站在玄冥身后的璎儿,心中虽一百个问好,一千个不愿意,可是还是努力堆起笑脸来,“在下定会好好照顾璎儿的。” 少昊帝君站在一旁,早已将玄冥眼中那抹温柔尽收眼底,于是原本僵在脸上的笑容继续绽放开来:“玄冥帝君您,倒像是璎儿的爹似的,还真是关心璎儿!” 玄冥额上三条黑线:“……” “哦,我倒是忘了,璎儿是苏瑾琨的女儿,而苏瑾琨是你旧日好友,因此,璎儿自然就像是你的女儿一般!”少昊帝君继续笑吟吟道。 玄冥额上的黑线蔓延开来,一张俊脸早黑了半边。 “哈哈——”少昊帝君似乎心情很好,仰头大笑,“我看璎儿如此聪明伶俐,你干脆收她做干女儿算了!我呢,明日便去向凤王提亲,娶了璎儿当老婆,顺便当您的干女婿!” 玄冥的脸更黑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此时少昊帝君早已被他冰冷的眼神杀死一百次…… 174.第174章 岳丈大人 卞羽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少昊帝君,一副无比震惊的模样,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呼道:“天啊——原来少昊帝君您喜欢璎儿啊?!” 天啊天啊,为何他一直都没有看出来呢?! 苏璎也怔怔地看着少昊帝君,听卞羽如此一说,随即红了脸,低着头偷笑。看到她小女儿的羞怯状,玄冥心中蓦然泛起一丝怒气,恨恨地盯着少昊帝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休、想、打、璎、儿、的、主、意!” “那却是为何?”少昊帝君轻笑着揶揄道,“一个未嫁,一个未娶,只要我俩情投意合,有何不可?” 说着猛然往璎儿身边一靠,一把揽住她的肩,笑吟吟地望着玄冥,眼中是促狭的笑。 璎儿脑中“轰”地一声,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少昊帝君,不知他为何有如此举动,一时手足无措,不闪不躲,只呆呆地站着任少昊帝君揽着。 玄冥眼中腾地冒起一股怒火,微眯着眼看着少昊帝君轻搁在璎儿肩上的胳膊,右手猛然一抬,少昊帝君“哎呦”一声惨叫,捂着胳膊退出了几丈开外,一张俊脸皱得如苦瓜一般,忍不住连声哀嚎。 苏璎一惊,慌忙跑过去扶着少昊帝君,一脸关切道:“少昊帝君,您没事吧?” 看到苏璎过来关心自己,少昊帝君嚎得更哀切更大声了:“啊——疼死我了——疼死了我了——玄冥你好狠啊——我的手断了,断了——” 玄冥冷冷地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一斜,一抹幸灾乐祸无动于衷的冷笑,转过身去径直走到棋桌边坐下,望着那盘未下完的棋,不再言语。 看了这么久,卞羽似乎终于看透了其中玄机,忍不住“噗嗤”一声捂着嘴低低笑了出来,少昊帝君一个白眼猛斜横过来,他才赶紧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站得挺直。 见玄冥一动不动在棋案边端坐,少昊帝君终于停住了惊天动地的连声哀嚎,甩着手走到棋案边在玄冥对岸入座,不迭抱怨道:“哪有岳丈对女婿下这般毒手的,我若是残了手,那不就苦了璎儿……” 话未说完玄冥抬起头来一个冰冷的眼神杀了过来,少昊却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嬉皮笑脸地笑着,然后朝璎儿招手道:“璎儿,过来这边坐——” 璎儿心中忐忑,不知少昊帝君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虽然看出少昊帝君与玄冥帝君今日有些不寻常,可是却不明白这两人为何会不寻常? 莫不是许久不见,少昊帝君他……疯了? 苏璎搂着她的小包袱,乖乖地在棋案边入座,卞羽也入了座。少昊帝君唤来小童子收了棋盘摆上茶具,不一会儿炉上的水便已煮开,热气腾腾。 泡了茶,少昊帝君便起身,毕恭毕敬地将一盏茶亲手捧到玄冥面前,躬身笑吟吟道:“岳丈大人请喝茶——” “噗——”“噗——”地两声,苏璎与卞羽口中的茶水接连喷了出来,然后,竹林中响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175.第175章 据实以告 喝了一会儿茶,已是日落时分,卞羽便带苏璎回章莪山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玄冥转过头来,冷冷地扫了少昊帝君一眼,愠怒道:“你可玩够了?” “哈哈哈——”少昊帝君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连连咳嗽,半晌才止了笑声,泪眼婆娑地望着玄冥,“你、你可承认自己喜欢璎儿了?” ——言下之意是,若是你还不肯承认,我便会继续这般玩下去…… 玄冥没有抬头看他,拿着陶制的茶壶从容斟茶,壶中的茶水缓缓倒进杯中,竹林中一阵叮咚的清响,一阵幽幽的清香。 看他好像是要回避这个问题,少昊帝君正欲开口再问,玄冥却已放下手中的茶壶,幽幽开口道:“喜欢——” 啊? 少昊帝君讶异地看着玄冥,怎么,他、他都不回避?以玄冥的性格,淡漠地回避问题是正常的,而这般毫不回避地直接回答,那倒不正常了…… “那你决定忘记夜心姑娘了?” 四海八荒之内谁不知玄冥对夜心的一片痴情?谁不知赫赫有名的玄冥帝君一直在等夜心,已经等了五十万年?难道,玄冥他终于看开了? “不——”玄冥轻轻摇了摇头,轻笑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心儿——” “那,你不等她了?” 玄冥放下手中的茶杯,眼中是真实而幸福的笑意:“我已经等到她了——” “啊?” 少昊帝君又是一惊,既然已经等到夜心姑娘了,为何、为何还喜欢苏璎? 看到少昊眼中无比震惊无比讶异的模样,玄冥悠悠解释道:“璎儿就是夜心,夜心就是璎儿——” 少昊帝君更是一头雾水了,皱眉将玄冥上下打量了一番,担忧道:“玄冥……你是不是思念心切……” 然后,头脑不正常了? 玄冥知道少昊心中的忧虑,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据实以告…… 听玄冥说完,少昊眉头紧锁:“如此说来,至今,璎儿与苏瑾琨都不知道这件事?” “是的——他两人,都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毕竟,这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甚至关涉到佛主他老人家的名声。 “为了让你不对璎儿抱非分之想!”玄冥揶揄道,“如今,既然知道璎儿是夜心转世,是我玄冥的女人,那么,你还是趁早死心,莫要再想着当苏瑾琨的女婿了!” “哈哈哈——”少昊帝君忍不住笑道,“敢情,是你玄冥帝君想当苏瑾琨的女婿啊?!” “还有一事——”玄冥郑重道,“再过两日,我便要启程去天之极例行公事,这段时间,璎儿在章莪山,我终究还是不放心,希望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哈哈,你有所不知,章莪山就是璎儿的地盘,再说那丫头精得很,根本就不需要人照顾!” “虽说如此,我还是不甚放心——”玄冥忍不住一声轻叹,拧着眉幽幽道,“你有所不知,鬼后魏宛说是被幽禁于幽冥山中,可事实上她却出入自由……” 谁知道她会不会忽然跑到章莪山来,对璎儿不利? 少昊帝君终于知道他忧从何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璎儿!” 176.第176章 犹豫不决 昆仑丘。 风瑶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阳光,心中的愁绪一丝一丝迷茫开来,似暗沉沉的夜色一般,笼罩着心头,挥之不去的惆怅和犹豫。 已经站了许久许久,都快站成一尊雕像了,然而,她似乎还要继续这般站下去,这时候,她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能变成雕像,无思无绪,不思不想,那倒更好! 最后一丝阳光在山头消失,夜终于彻底暗了下来,远处,几点闪闪发亮的光隐约可见,似一枚枚轻灵的星子,在空中翻飞,那是萤火虫,初夏的夜晚,已经有萤火虫成群结伙地出现了。 她低头望着手中的东西,左手是蓝色的水晶瓶,右手是一封信,心中犹豫不决,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该何去何从,何去何从? 那日,佛主吩咐一个小沙弥捎来这封信。 佛主在信里只吩咐她两件事,一是让璎儿喝下瓶中之水,让她恢复夜心的记忆;二是待璎儿恢复记忆之中,让她随玄冥帝君去天之极。 读完信,风瑶的心如刀割,泪水似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上眼眶,一颗颗滑落——让璎儿服下瓶中之水……让璎儿服下瓶中之水…… 若是让璎儿服下瓶中之水,那么,璎儿便不再是璎儿,而是夜心! 佛主之意,无异于让她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收到信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这般在窗前站了许久许久,手中紧紧攥着那水晶瓶,瓶底的棱角慢慢地嵌入她的手心,硌得她的手心隐隐作痛,痛得她的心中几乎渗出血来…… 因此,第二天听到离朱来报说璎儿留了字条跑去章莪山的时候,她心中却莫名松了一口气,只淡淡吩咐离朱说让她去吧,不需要去找。 她知道,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万般痛苦,佛主的话却断然不能违背!犹豫了两天,风瑶终于决定要按佛主说的去做,只不过,要打个折扣…… 第二天,风瑶便往章莪山而去。 来到章莪山,看到璎儿在庭院里玩棋子,是的,是玩棋子,而不是下棋,只见棋盘上错落有致地放着几枚棋子,这丫头蹲在棋盘边微眯着眼似乎在瞄准,而后用黑棋子“攻击”白棋子,玉指一弹,将棋盘上的白棋子一一摊开。 晶莹剔透的棋子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风瑶一看便知那棋子是卞羽最珍爱的白玉棋子,平时都舍不得让人看一下,只是不知为何竟舍得拿出来让这丫头这般“糟蹋”。 风瑶走进庭院,听到脚步声,苏璎猛然惊起,赶紧手忙脚乱的地收拾棋子和棋盘,看到柳树后转出来的人竟然是风瑶,苏璎似乎松了一口气,笑吟吟道:“娘亲,您怎么来了?吓死我了——” “娘亲来了璎儿都不高兴吗?为何会吓死你了?”风瑶柔声道。 苏璎晶亮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瞟了瞟桌上的棋子,压低声音道:“璎儿以为是卞羽表哥回来了嘛——” 要知道,卞羽表哥若是知道她竟然偷了他最心爱的白玉棋子出来这般玩,肯定不会轻饶她吧? 179.第179章 别有洞天 不一会儿,夫诸便带着苏璎来到一处山明水秀之处,眼前群山巍峨,中间一座大山高耸入云,山间雨雾缭绕。夫诸在一条清澈的小溪前停下了脚步,将苏璎放下。 站在溪边,苏璎疑惑地望着夫诸:“帝君捏?不是带我来找玄冥帝君的吗?” 夫诸摇了摇身子,甩了甩头,然后才迈开步子沿着山溪而上,所幸溪水清浅,苏璎提起裙裾赶紧跟在夫诸身后。 走了一段,隐隐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鸣,是流水冲击山石的声音,凭山中“闯荡”多年经验,苏璎听那声音便知道前面有个大瀑布! 转过一个弯,眼前果然就出现一个巨大的瀑布,白色的流水飞流直下,像一幅白色的画垂挂眼前。走近瀑布底下,一股凉气迎面吹来,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阳光下,只见瀑布上出现一道彩虹,漂亮极了! 正陶醉在这美景之中,去看到夫诸已走到瀑布右侧,回过头来望着她,似乎正在等她过去。她踩着清凉的溪水轻快地跑到夫诸身边,脚下的流水被踩得哗哗直响。 来到夫诸身边,夫诸示意她坐到他背上,然后载着她猛然一跃,往那瀑布之中冲去,她又兴奋又害怕,一阵尖叫,吓得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来,已经安然立在瀑布之内。一方平坦空旷的平地足足可以容纳二三十人,脚下依然是潺潺流水,湿漉漉的。 站在水帘洞里,感觉世界被这水帘隔开了,帘外是人间,而帘内才是真正的仙境。谁知道这瀑布之中还暗藏玄机呢?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别有洞天。 夫诸驮着夫诸蹚过一段溪水,然后沿着一条蜿蜒的石径往上走,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一扇白色的门前。细细一看,那石门竟是用千年寒冰制成,晶莹剔透,还冒着一股冷冷的白气。 夫诸在石门前将苏璎放下,便转身走到旁边去蹲着,苏璎站在石门前,知道石门里面,也许就是天之极,也许帝君就在里面。 可是,她该如何进去呀? 回头看着夫诸,夫诸也许是累着了,早已闭上眼睛呼呼地睡着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来唯一可行之计就是上去敲门喊几嗓子了? 谁知,苏璎刚在门前站定,那两扇冰门竟自动开启了,悄无声息,她微微一怔,赶紧迈开步子跑了进去,谁知她一进去,冰门又在她身后自动关上。 周围都是白色的雾气和晶莹剔透的冰,然而置身其中,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感觉到体内有一股能量在涌动,那能量,好像是从灵蓝美玉,哦不,是凝碧珠里涌出的。 她赶紧伸手从怀中掏出凝碧珠,只见凝碧珠光芒四射,蓝色的光顿时照亮了周围的白,将白色的坚冰照得蓝莹莹的,与凝碧珠的颜色一般无二。 原来,是凝碧珠在帮她的忙呢! 她心中欢喜,待要将凝碧珠收进怀中,谁知凝碧珠去忽然凭空升起,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悬挂在空中,轻轻浮动,蓝光四射。 180.第180章 危机重重 凝碧珠在空中浮动着,然后缓缓飘到她眼前,慢慢变得更加明亮,忽然,一道刺眼的蓝光直冲她的右眼而来,情急之下,她赶紧闭上眼睛。 然而,那道蓝光似闪电一般迅速击中了她的右眼,片刻之间,右眼一阵灼热,似乎全身的热量都聚集到右眼里,眼中燃起了火把一般,哔哔啵啵地响着,一片熊熊的蓝色火苗在眼前燃烧,几乎将她的眼睛灼伤。 半晌,那蓝色火苗才渐渐燃烧殆尽,眼中也不再发烫,她才缓缓睁开眼来,凝碧珠早已消失,而她的右眼,似乎与平时不一样,眼前的视线更加清晰。 她一惊,赶紧转身从冰块砌成的墙壁上寻找到自己的倒影,光滑的冰面上,她看到自己的右眼,泛着蓝盈盈的光泽,就像凝碧珠的光泽。 她忽然想起玄冥帝君曾经说过,这凝碧珠是夜心姐姐的右眼所化…… 天啊,既然是夜心姐姐的右眼,为何却跑到她的右眼里去了?! 她努力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想看清自己的右眼,看了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往右眼眶戳了戳,额,好像不会掉……再用力点戳,还是不会掉…… 天啊,看来,凝碧珠真的跑到她的右眼去了! 心中虽然忐忑不安,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想起自己是来助玄冥帝君一臂之力的,苏璎便顾不上担忧,赶紧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终于穿过了那条坚冰砌成的甬道,似乎走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骤然走到了春天。眼前出现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周围绿树环绕,脚下绿草如茵,天空澄澈,蓝得一如她的灵蓝美玉。 草地之中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琉璃天网,琉璃天网里面,玄冥帝君盘腿而坐,双眸闭着,淡定如常,就像平时打坐时的姿势。 然而,她却知道他不是在打坐,嵌入夜心姐姐的凝碧珠后,她的右眼可以看到这一派看似安宁祥和的景象下汹涌的暗流,危机重重。 一股黑色的气体笼遭在琉璃天网周边,许多凌厉而凶狠的不明物体冲击、撕咬着琉璃天网,叮咚、叮咚,竟像是雨点敲打着屋顶的声音。假如没有看到眼前情状,而闭上眼睛侧耳细听,还真以为是夜雨敲窗呢! 琉璃天网坚固无比,无论那些戾气如何撞击,纹丝不动,只是有些地方被撞出了小小的裂纹。然而,那些裂纹很快便被玄冥帝君修补好了。 那些戾气源源不断,不知潜伏在何处,也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个方向冲过来,却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地往琉璃天网冲去。直至耗尽精力,或是被琉璃天网所伤,那些黑色物体才化成一片灰烬,飘然萎落。 绿茵茵的草地已被那些黑色的灰烬覆盖,远处的树上也落了一层灰烬,到处灰蒙蒙一片,就像笼罩在黑色的雾气之中。当然了,若非右眼中的凝碧珠,她看到的只是阳光和暖温暖如初的祥和景象。 181.第181章 梧桐之火 苏璎知道,那些黑色戾气都是各方妖魔所化。 一些想得道成仙,却又不想经过几百万年,甚至是几千万年苦心修炼的小妖小怪,企图通过旁门左道修成仙果,于是,天之极的缝隙便成了这些人眼中的“终南捷径”。 当然,从缝隙中渗入天之极的并非他们的肉身,而是从肉身抽离之后的元神,然而,那些元神渗入天之极后却无法通过那道冰门,因此困守在天之极里。 ——要知道,那道冰门是由从盘古开天辟地时就开始冻结的坚冰锻造而成,纵是修为深厚如天帝者也无法冲破!(当然了,天帝自有密咒可以通过,是无需冲破的。) 困守在天之极里的元神渐渐汇集在一起,彼此之间互相融合、互相影响,经过漫长的时光之后发生了变异,每个人都已不再是当初渗入天之极后的小妖小怪,彼此相互渗透成一股极大的戾气,威力也巨大无比。 所谓“聚沙成塔,聚流成河”,这些戾气虽然未必有翻江倒海扭转乾坤的能力,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积累,也会冲破天之极,污染仙界,因此,每隔十万年,北方天神都要去天之极净化这些戾气。 琉璃天网之中,玄冥帝君原本如常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似乎已经开始有点力不从心。苏璎虽是来帮忙的,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帮忙,只知站在一旁干着急。 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慌忙使出她的梧桐之火,只见,一股鲜红的火焰瞬间从她周身溢出,不一会儿,她的身子便已笼罩在火红色的光圈之中,那些黑色的怪物瞬间感觉到一股逼人的灼热气息,纷纷退到三尺开往,轻易不敢靠近她。 这梧桐之火,是他们凤凰一族的必修之技,每一只凤凰都必须将这梧桐之火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然后才能“引火烧身”,借梧桐之火完成涅槃。 她虽然已经修行了十八万年,然而除了昆仑丘和章莪山,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从小到大,有父母的保护,有哥哥们的疼爱,有离朱姐姐的关怀,她从不知恶为何物,更不曾身涉险境,因此,这是她第一次与人打斗。 她不知道自己的梧桐之火威力如何,只管使出十成的功力,然而,当看到自己的梧桐之火所到之处,火苗猛然窜得老高,将那些黑色的、无形无状的怪物燃烧殆尽,灰飞烟灭。 哈哈,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梧桐之火竟然炼得这么好! 心中兴奋,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这是一场生死搏斗,却当作是在玩一般,兴奋得手舞足蹈,双手乱指一通,将指尖的梧桐之火随意挥洒。一会儿,竟似拍蚊子一般,轻易便杀了许多怪物。 她心中不禁得意起来,觉得自己着实厉害,嘿嘿,终于知道佛主他老人家为何会让她来这里助玄冥帝君一臂之力了,嘿嘿…… 再看看琉璃天网里的玄冥,原本苍白的脸色已渐渐恢复了血色,似乎不再如先前那般吃力,眉头舒展开来,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了。 183.第183章 固若金汤 那股巨大的戾气渐渐升高,然后像一只黑色的雄鹰一般猛然俯冲下来,重重地撞击着琉璃天网,然而,琉璃天网却固若金汤。 忽然,玄冥身边亮起了一道蓝光,回头一看,只见那蓝光正是从璎儿身上发出,她右眼里赫赫然一枚蓝莹莹的凝碧珠,从那蓝光之中,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 凝碧珠的能量似泉水一般,一点一点汨汨流淌,在琉璃天网之内渐渐充盈,和他北方天神所具有的寒气凝聚在一起,凝成一股更加强烈的寒气,那股寒气缓缓注入琉璃天网之中,让琉璃天网变得更加坚固…… 不一会儿,原本透明无色的琉璃天网变成了淡蓝色,渐渐的又变成了深蓝色,随着凝碧珠的力量不断注入,琉璃天网的颜色变得越来越蓝。 就在琉璃天网的颜色蓝得近乎黑色的时候,玄冥已经将体内寒气凝成北冥神剑了,然而,这北冥神剑不像从前那般是泛着冰冷的白光,而是泛着淡淡的蓝光,因为凝聚了凝碧珠的能量。 玄冥握着北冥神剑,将一股巨大的能量注入北冥神剑之中,然后猛然将手中的剑向那黑色的戾气掷去。北冥神剑从他手中似离弦的箭一般骤然飞出,就在北冥神剑飞出去的瞬间,琉璃天网也骤然变成一个巨大的蓝色冰球,朝黑色戾气飞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蓝色冰球与黑色戾气都被击得支离破碎,各自化成无数细小的颗粒,黑色气体与蓝色气体渐渐弥散在空气中。 玄冥继续在草地上打坐,双眸紧闭,其实是在勉力支撑,不一会儿,蓝色气体渐渐将黑色戾气吸收殆尽,天空一片澄明,空气清新得像刚下过雨似的,世界依然温暖如春,鸟语香…… 北冥神剑在空气中缓缓消失,一股冰冷的力量重回体内,玄冥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渐渐有了一丝起色。长长吁出一口气,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谁知,方迈出两步,双腿一软,直直跌倒在苏璎身边。 没想到,这次的戾气竟会如此强大! 虽然知道净化天之极的戾气并非轻而易举之事,然而,除了上一次因被魏宛干扰而出了差错之外,他都地顺利完成了。原本,他以为这次也是例行公事,谁知这戾气竟然如此强大,简直匪夷所思!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侧着头看璎儿安静的面容,白皙的脸庞毫无血色,幸好鼻翼尚在轻轻地翕动,他才放下心来,知道她没有死,他感受到了凝碧珠的能量,她没有死…… 然而,心中终究还是担忧,只想尽早带她离开这里,可惜全身绵软无力,只有意识还在脑中断断续续地游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冥终于渐渐恢复了体力,努力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苍白的容颜,指尖温暖。 他忽然想起五十万年前,她也是这般躺在他怀里,眼中流出蓝色的血,她流着泪说,禺疆哥哥,我不想死,我不要离开你…… 186.第186章 无甚大碍 “那该如何是好?!”玄冥眼中不觉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双唇微微地发抖。 竟然连天帝都无能为力……那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难不成,尚未开口便要失语?尚未相聚便要别离?尚未得到便要失去?不,他不能失去,不愿失去,也不甘失去…… “走!找未来佛去!”天帝已从榻上下来,整了整衣袂提醒玄冥道,“为今之计,也许只有佛主他老人家还有办法救苏璎……” 听了天帝的话,玄冥原本暗淡的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慌忙起身将苏璎抱在怀中,同天帝一起十万火急地往西天净土赶去。 早有小沙弥在望云台上看到了天帝和玄冥匆匆赶来,慌忙去向佛主禀报,因此两人一到西方净土,那小沙弥便引他们往厢房而去。 玄冥将苏璎放在床上,尚未开口说明情况,佛主只看了一眼苏璎苍白的脸色便已眉头紧皱,脸色沉了下来。看到佛主的神色,玄冥心中“咯噔”一声,仿佛瞬间跌进了幽暗阴冷的谷底,眼前一黑,忍不住一个踉跄,差点没晕死过去。 天帝伸手扶住了他,表情凝重地问佛主道:“如何?苏璎姑娘没……没救了吗?” 言毕,感觉自己的手腕已被玄冥紧紧抓住,几乎没被捏碎。 佛主凝着脸一言未发,脸上似有愠怒,玄冥心中又是一惊,将天帝的手捏得更紧了,指节泛白,牙关紧咬,默默地望着佛主,等着他开口断定璎儿的生,或者死。 他知道,佛主是六根清净之人,不笑不怒,不愤不恨,不忧不虑,可今日,佛主的表情时而忧虑时而愤怒,瞬息之间风云大变,这也忒奇怪了些……心中只觉不妙…… 佛主缓缓踱到床边,未动手替苏璎把脉,只是默默看了她半晌,便已心中有数:“幸好你们先前都已替她疗过伤了,无甚大碍……” 无甚大碍! 玄冥终于松了一口气,抓着天帝手腕的手也松开了,天帝龇牙咧嘴地揉着肿胀的手腕,眉头皱得如麻绳一般,口中“嘶嘶”地倒抽凉气。 玄冥眼中瞬间蒙上一层薄薄的泪水,却是破涕为笑,走到佛主身前深深一躬:“望佛主施以援手,救璎儿一命!” 佛主轻轻叹了口气,右手轻轻一挥,床上的苏璎立马被一股淡淡的雾气笼罩,那雾气袅袅娜娜,飘飘渺渺,若有似无,在她周身环绕不去。 许久,佛主才转过身来,脸色已经恢复如初,言语之中也再无愠怒,缓缓道:“放心吧!三日后她便会醒来,无甚大碍。” 无甚大碍……无甚大碍…… 玄冥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就像一把一直被拉得紧紧的弓,终于将心中的忧虑和慌乱化成羽箭,尽数射出,顿时四肢发软,缓缓跌坐在椅子上,唇边噙着一抹轻柔的笑,透过朦胧的泪眼久久望着苏璎…… 佛主已经离开,天帝默默地看了玄冥一眼也离开了厢房,房中再无他人,玄冥终于低低地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踉踉跄跄地走到苏璎身边,跪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 187.第187章 自私如故 出了厢房后,佛主便回到自己的方丈,唤来门外的小沙弥表情凝重地吩咐了几声,那小沙弥便匆匆往门外而去,佛主一声轻叹,便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三个时辰后,那小沙弥带着风瑶匆匆赶来,站在方丈外躬身报道:“佛尊,凰后来了。” “进来——”方丈里传来佛主如空谷轻风般的声音。 风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小沙弥神色凝重,匆匆赶去昆仑丘二话不说将她请来,因此私下猜测必是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而且是大事! 进了方丈,她毕恭毕敬地佛主尊前跪倒:“风瑶见过佛主,不知佛主唤风瑶来,所为何事?” 佛主深呼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风瑶,我吩咐人给你捎去的信,你可看了?” “看了。” “你可有依照我的吩咐去做?” 佛主的声音悠悠缓缓地传来,与平常一般并无异样,风瑶听不出他是疑惑还是疑心,然而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忐忑,于是低着头低声道:“照做了……” 风瑶自知是在撒谎,也自知佛主不是容易瞒骗之人,双唇微微发抖,头低的更下去了。 “水晶瓶中的水,你可有让苏璎喝下?”终于,佛主的声音不再平静如常,似乎有一丝隐隐的愠怒。 风瑶心中一惊,猛然抬起头来望着佛主,眼中有一丝惊恐,嚅嗫着唇低声道:“弟子……弟子……弟子……” 果然,佛主不是轻易可以瞒骗之人,也许,他老人家已经知道她并未让璎儿喝下瓶中之水,只是,她不敢亲口承认自己的再一次自私。 看到风瑶脸色苍白,眼中惊恐,支支吾吾地不敢直说,佛主便明白了一切。佛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万千感慨和可惜道:“风瑶,你——你果然还是那么自私,无论是从前面对爱情,还是如今面对亲情,你依然自私如故!” “弟子该死!”风瑶深深地弯下腰去,脸几乎贴在地面上,惶恐道,“弟子、弟子终究没法做到不为事扰,不为情动……” “你的自私,不但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到苏璎——”佛主又是轻声叹息,“也罢!你这是自食其果,而苏璎和玄冥,因为你的自私也将多一个劫难……” “璎儿她……怎么了……”听到佛主的叹息,风瑶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脸色瞬间煞白,声音抖得厉害,“璎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了,璎儿是去天之极帮助玄冥的,难道她…… “你随我来——” 佛主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风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白茫茫一片,脚步凌乱,仿佛踩在柔软的云端一般。 来到苏璎所在的厢房外,佛主回头看了风瑶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风瑶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推开门,只见玄冥跪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苏璎的手,脸颊上泪痕阑干,眼睛肿得厉害。 看到佛主带着风瑶进来,他慌忙站起身来,伸手抹去脸上未干的泪痕,默默地看了风瑶一眼,在床边站定。 189.第189章 度过一劫 灰飞烟灭…… 风瑶听得胆战心惊,脸色白得益发厉害,没有丝毫的血色,双眼愣愣地望着苏璎,泪如雨下:“如此说来,璎儿会不会……” 会不会灰飞烟灭? 她抬头,含泪望了玄冥一眼,只见玄冥亦是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却疑惑地看着佛:“可是,您方才说、说璎儿并无大碍……” 佛主点了点头,缓缓道:“幸亏,凝碧珠救了她一命,也帮你们度过了此劫。” 凝碧珠? “在天之极里,凝碧珠已化入苏璎体内,用巨大的能量帮你们度过了一劫,然而,正因如此,她体内有两股气,一股是凝碧珠的寒气,一股是属于凤凰的至热之气,这一冷一热两股恶气彼此纠缠拉扯,所以,她才忽冷忽热。” 佛主看了风瑶一眼,眼中似有责备:“若是,你当初按我的吩咐去做,让苏璎喝下瓶中之水,因此,在苏璎将凝碧珠化入体内之前,便已事祛除她体内的火性,那么,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风瑶仓皇失措地望着佛主,眼中是浓浓的自责和满满的悔恨,泪水一刻都不曾停过。苍白的双手紧紧握着苏璎的手,彼时,苏璎的手正热得发烫,风瑶觉得自己正握着一枚炙热的炭火…… 风瑶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望着佛主,眼神灼灼:“那我现在就让璎儿喝那瓶中之水!”这样,璎儿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已经晚了!”佛主摇头叹道,“所谓按部就班,万事都其固有的步骤和规律,既然当初已经错过那最好的时间点,如何还能回来?如今,她体内已是冷热交恶,若是此时再让她喝下瓶中之水,无异于火上浇油。” 风瑶怔怔地坐在床沿,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苏璎的手,彼时,苏璎的手正如刺骨的冰块一般,风瑶心中一阵惊恐——若是继续这般冷热交替下去,璎儿她……会如何? “璎儿她……会醒过来吗?” “若是不出意外,三日后她便会醒来。” ——只是,醒过来之后是福还是祸,是水还是火,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谢佛主!”风瑶噗通一声在佛主身前跪下,咚咚咚地不住磕头,“风瑶谢过佛主……谢过佛主……” “起来吧!”佛主并未俯身扶她,只是淡淡道,“为今之计,是尽快做好善后之事。也许,接下来你很快便要受到惩罚……” “弟子甘愿受罚!”风瑶抹去了泪水,声音激动而沙哑,“只要璎儿没事,弟子甘愿受罚!只要璎儿平安无事,什么样的惩罚弟子都愿意承受!” 看到风瑶这般,玄冥冰冷的眼神和严峻的神色才微微舒缓,心中不再是满腔愤恨和责怪,竟又渐渐泛起一丝不忍——哎,也罢!风瑶终究是璎儿的母亲…… “你先回去吧!”佛主淡淡道。 “不——风瑶要守着璎儿——若是没有亲眼见璎儿醒来,风瑶于心不安——” 佛主似乎有一丝不耐烦,微微皱眉道:“苏瑾琨那里,你不亲口交代吗?还是要让他闻讯赶来?” 风瑶一怔,愣愣地望着佛主…… 193.第193章 且看天命 深深吸了一口气,玄冥逼着自己渐渐冷静下来,眸光澄澈地看着佛主,一字一句道:“佛主但说无妨,玄冥都承受得住。” 然而,为何连他自己听来都觉得字字颤抖?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佛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决定继续说下去:“所谓水火不容,同理,若是到时候,她体内的火性战胜了水性,那么,她与你便……永远无法在一起……” 脑中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倒塌,然后是一群蜜蜂,在他耳边嗡嗡嗡地响——水火不容……永远无法在一起…… 看着玄冥煞白的脸,佛主继续道:“你是北方天神,至阴至寒,若是苏璎体内的火性战胜了水性,那么,便与你水火不容。” “那若是她体内的寒气战胜了阳气呢?!”玄冥的眼眸骤然恢复了神色,一股希望在心中涌动。 “只怕……很难……”佛主幽幽道。 “这是为何?!” “在天之极,几乎用尽了凝碧珠的能量,照此情形看来,火性战胜水性的可能性更大。”佛主望了一眼苏璎,“不过,一切皆无定数,且看天命!” 且看天命…… “若是天不绝人之路,那么,你与苏璎便能省去这道坎坷,也少一份煎熬。” 省去……这道坎坷?! “您的言下之意是,我和璎儿终究还是能在一起的是吗?!”玄冥眼中满是欣喜,殷切地望着佛主,“我和璎儿,是不是可以修成正果?” 佛主双唇紧闭,没有回答玄冥的话,复又转过身去望着窗外,许久才幽幽道:“许多事,冥冥之中,不可言说,若是说出来,便有违天命,将会发生逆转也未可知……” 话未说完,佛主已翩然离去,留下一番玄乎莫测的话让玄冥去品位…… “水……水……” 耳边忽然响起苏璎低低的声音,仿佛风中漂浮的尘埃,忽高忽低,忽远忽近。 玄冥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快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来到床边,将杯中之水慢慢喂进苏璎口中。 喝了几口水,苏璎轻轻咳了两声,秀眉微蹙,似乎是被明亮的阳光照得不敢睁开眼来,玄冥疾步走到窗边将窗户掩上。 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脸庞,唇边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眸光淡淡地望着她,满头银发胜雪。 “帝、帝君……”她喘息着,努力想撑坐起来,然而,只觉四肢无力,心跳得厉害。 他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有薄薄的泪水:“醒了?” “嗯……”她嘤咛出声,努力想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发生什么事了?” 为何,她都想不起来了? “你去天之极找我,受伤了……”玄冥淡淡道。 哦,是了。 夫诸载着她飞驰,冰冷厚重的门,凝碧珠化入她的右眼之中,燃烧的梧桐之火,玄冥帝君坐在琉璃天网之中,一股极强的戾气袭来…… 一幕幕熟悉的景象从脑中闪过,她终于记起来了,她是天之极帮助帝君的,可是好像帮倒忙了…… 194.第194章 吃到豆腐 喘息了一阵,苏璎终于撑坐起来,盈盈地望着玄冥:“帝君,您没事吧?在天之极里……那戾气可净化了?” “净化了。” 哦,这就好! 她松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原本娘亲是叫我去帮忙的,可是,好像给您添麻烦了……” 看着她歉疚的模样,他心中一阵心疼——这丫头,刚刚醒过来就问他如何,压根就不担心自己! 他在床边的矮墩上坐下,望着她苍白的容颜,柔声道:“你可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她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温柔。哦,对了,以往她生病的时候,爹爹和娘亲也待她比平时温柔许多的! 忽然,她贪恋起他的温柔来,于是故意将眉头皱得紧紧的,压低声音“痛苦”道:“唔……还是有点难受,头好晕……” 说着便闭上眼睛,一头栽在柔软的枕上,心中一阵恶作剧的欢喜。嘿嘿,想来她已经恢复得不错了,如今都有心情恶作剧了。 将她“晕倒”了,玄冥一惊,慌忙起身坐到床边,一把将她的头揽进怀中:“璎儿——璎儿——” 额,她吓了一跳,原本只是想稍微吓一吓他的,谁知他却这般慌乱,她、她都没料到他会搂住她,小心肝扑通扑通地乱跳,好像真的有点头晕了,可是,既然已经演戏了,就得继续演下去了。 “额……”她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虚弱”道,“我没、没事……好多了……” 看到他脸上真切的焦急和担忧时,她忽然过意不去,呵呵,没想到,帝君竟这般担心她…… 他将她放下,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伸手极自然地抚上她的额头,将她早已被汗水****的长发撩到耳后,柔声道:“你先好好歇着,我去告诉你娘,让她来帮你换身干净的衣裳。” 他的手,好温暖好温暖…… “娘亲她,也来了吗?”嘿,他的指尖好像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她微微颤栗。 “嗯!你爹和你娘都来了。” 说着,玄冥便想起身去知会他们一声,谁知,方才搁在她额上的右手却被她猛然抓住了,他转过身来看着她。 额,她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天啊,她方才只是“想”握一下他温暖的手,真的只是“想一想”好吗?可谁知,双手却不受控制,竟然真的朝玄冥帝君伸出“魔爪”了,呜呜…… 她慌忙用力一甩,像甩开一枚烫手的山芋一般,将玄冥的手丢得远远的,红着脸别过头去,额上又是一层细细的汗水:“额……我、我、我……” “我”了半天,却“我”不出一句话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舌头早已经打结。呜呜,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啊钻进去…… 好不容易终于鼓起勇气来,偷偷地转过头去看他——咦?帝君哪里去了? 原来,玄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房间,房中空无一人。 呵呵,她看着自己的手,傻笑了一阵,心中似吃了蜜一般甜。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只不过生了个病,竟然迟到玄冥帝君的“豆腐”了,呵呵呵呵呵呵…… 196.第196章 握手言和 话未说完,苏瑾琨忍不住就心疼起来,哎,要将捧在手中呵护疼爱了十八万年的女儿拱手送人,这、这谈何容易? 然而,他知道,夜心,哦不,是璎儿——璎儿她是玄冥的,永远都是玄冥的! 玄冥一怔,根本就没想到苏瑾琨会这般郑重其事地将璎儿托付给自己。看着苏瑾琨微笑的眼眸和眸中隐约的泪光,他轻轻地点头,也郑重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璎儿,一定!” 阳光下,两个男人相视无言,眸中含笑。 两个男人,两个曾经因为一个女人而当了几十万年情敌的男人,终于再次因为这个“女人”而握手言和,也许,这也是佛主口中的“天命”,天命冥冥,不可说…… ※※※ 来到厢房中,看到脸色依然脸色苍白的女儿,风瑶喉中一阵哽咽,泪水止不住从眼中滑落。 “娘,您为何哭了?” 看到娘出现在门口,苏璎心中欢喜,走上前去抱住她,心疼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娘,您别担心,这不,璎儿已经没事了!您看看——” 说着俏皮地伸手捏了捏风瑶的胳膊,咯咯娇笑道:“您看,璎儿的力气忒般大。” “好了好了——”风瑶破涕而笑,温柔地握住女儿柔软的小手,只觉她的手已经恢复平时的温度,不再忽冷忽热,终于放下心来。 伸手抚上她被汗水****的秀发,看到她贴身的衣裳几乎湿透,风瑶心疼不已,赶紧替她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裳,把她按在床边柔声道:“佛主说了,你要好好歇息几日,没有娘的准许,你便在床上躺着,不许下来乱走。” “哦!”她调皮地吐吐舌头,“女儿谨遵母命!” 风瑶一脸笑得明媚:“这才是娘的乖女儿!” “可是……”苏璎脸上不禁泛起一丝自责,“可是女儿没有完成娘交代的事,没有通过佛主的考验,您说,佛主还会让女儿在这里修行吗?” “会!” “玄冥帝君呢?”她微微皱眉,嘟着小嘴道,“帝君她会不会觉得女儿很笨?都帮不了他……” 看她一对秀眉蹙得紧紧的,似乎很难过,很在乎,很自责,风瑶状似无心地边把被子拉好边淡淡问道:“璎儿是不是很在意帝君对你的看法?” 这是在乎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可是,如果帝君真的觉得她很笨,觉得她是个累赘的话,那么,她会很伤心的…… “也……不算是在乎……” “帝君他很喜欢璎儿,不会觉得璎儿笨。”风瑶终于拉好了被子,坐在床沿望着苏璎的眸子,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 苏璎一怔:“帝君他……喜欢璎儿?” 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 看到她一张小脸骤然变得酡红,眼中有一丝害羞,又有一丝不相信,风瑶轻抚着她的秀发,颔首笑道:“是的!璎儿这般聪明,这般漂亮,帝君他怎么会不喜欢璎儿呢?” “娘……”苏璎似乎看到风瑶眼中那抹“其实娘对一切早已了然”的笑意,不觉低下了头。 …… 198.第198章 闲云野鹤 “帝君客气了,倒是我们夫妻,要谢谢您对璎儿的这一番情意……”风瑶细微哽咽,眼眶微红。 “那,玄冥告辞了!”说着,玄冥拱手深深一躬,走过一段长长的石径,出了小树林后招了一朵祥云,飘然而去。 站在远端上,望着苏璎的那方小院落的方向,玄冥的目光久久无法收回。虽然知道在苏瑾琨和风瑶夫妇的照顾下,苏璎绝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是,他心中终究还是不舍。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 祥云飘飘悠悠,没有往北冥天境的方向而去,反倒是兜兜转转到了姑射山,天帝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竟已在山下布好了钓具“等他”,哦不,与其说是等他,不如说天帝本意便是要来山下垂钓的。 玄冥方从祥云上跳下,天帝便笑呵呵朗声道:“早知道今日你会来,所以我早早便来等候大驾了。” 玄冥快步走到天帝身边,在一方矮墩上坐下,望着面前那副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钓具,心情大好:“天帝您可是好兴致,这般闲云野鹤,临水垂钓,真是羡煞人也!” “哈哈——”天帝笑道,“如何?看你心情不错,神色也不错,想必苏璎姑娘已无大碍了吧?” 于是,玄冥将苏璎的情况和自己的打算细细述说了一番,天帝微微皱眉,缓缓道:“如此说来?你今日来此,莫不是要来向我提出隐退的?” “天帝英明——”玄冥笑道,“无需玄冥说出来,您便已了然!玄冥今日来此,确实是想此去北方天神一职。” 是的,他想辞去北方天神的职位,如此,他才能心无旁骛地专心于自己的私事。当初,他答应天帝任北方天神一职,是因为天帝答应他帮助夜心复活,如今既然已经找到苏璎,他也无需在这职位上空耗时间了。 这四十几万年来,他兢兢业业忠于职守,认真做好职责所在的工作,将北方天境打点得井井有条,想来也不负天帝的信任。可是,如今他也该给自己一点时间,打点自己的事了! 天帝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半晌才沉吟道:“行!本帝准你辞去北方天神一职,只是,在找到合适的继任者之前,希望你能固守北方,以保北方天境不出差错,也算是帮我一个忙……” 玄冥知道,北方天神并非随便一人便可接任,一时要找出合适的继任者,也是让天帝为难了,于是便点头应允。 看到玄冥点头应允,天帝微微笑一笑,也说起自己的难处来—— 原来,北方乃寒气聚集之地,因此北方天神需要本性寒凉之人来担任,要找到性寒之人倒也不是件难事,可是,要找到寒气强大到足以镇住北方天境的上仙大神,却是千难万难难于上青天,更何况,还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这等人物! 纵是找到了,也需经过一番考验,否则岂可将如此大任草率托付于人?想当初,天帝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玄冥,将他从思无崖边救下来后,了许多时间考验他,最后才将北方天神一职托付于他的。 199.第199章 司幽神果 从父神创世至今,北方天神只有两个,除了玄冥帝君之外,便是在玄冥帝君之前的冰引帝君。冰引帝君原是北方天境的寒气凝化所生,就像玄冥是天地之子,乃日月精华所生一样。 冰引帝君在冰山中冻了亿万年,后来终于破冰而出,因他生来寒凉,且是北方精华所孕,所以便被父神任命为北方天神。 然而,冰引帝君爱上了帝俊与太阳神羲和的女儿灵曜,最后为爱而死—— 原来,冰引帝君乃寒气所生,至阴至寒,而灵曜是帝俊与太阳神羲和之女,至阳至热,两人若是结合便会相克,以致灰飞烟灭,因此,当初帝俊和羲和夫妇执意不肯让他们在一起。 谁知,一个月圆之夜,两人私奔,未经父母之命私自结为夫妇,终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灰飞烟灭…… 听天帝讲完这段故事,玄冥心中一阵冰凉,不禁想起自己与苏璎的处境,佛主说,他与苏璎亦是一寒一热,水火不容…… “如此说来,生性水火不容之人……便不能终成眷属了吗?”玄冥幽幽地说道,也不知是在问天帝,还是在问自己。 “非也!”天帝专注地盯着平静的湖面,似乎正一心一意地等着鱼儿上钩,却早已知道玄冥心中所忧,于是悠悠道,“当初,冰引帝君与灵曜上神,若是听从父母之命,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玄冥回头,殷殷地望着天帝,眼中有一丝希望。 天帝继续悠悠道:“其实,当初帝君和羲和夫妇俩并非恶意阻止两人相爱,而是在找到父神种下的司幽神果之前,不允许他二人私自结合……” “司幽神果?”玄冥俊眉一扬,兴致勃勃道,“这是何物?” “据说,当年父神曾在四海八荒某个地方种下了一棵司幽树,这司幽树十万年开一次,二十万年结一次果,而且,每次只能结一枚果子。” “据说,除非果子成熟,否则任何人都无法将那司幽神果摘下来,而且必须在成熟当日采摘,而且仅有这一日的采摘期限。若是过了采摘之日,司幽神果便会掉落在地,且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便会化入土中。” “这司幽神果……可以帮冰引帝君和灵曜上神……冲破禁忌吗?”玄冥最关心的是这一点。 “据说这司幽神果有许多神奇的功效,其中一个功效就是可以让那些真心相爱却又无法结合的男女,仅用意念相通便可繁衍后代。待两人生下孩子之后,随着孩子的成长,两人体内的障碍便可消除,然后、然后两人便可……肉身结合……” 说到这里,天帝竟有些微的难为情,回头看了玄冥一眼,眼中是安慰的笑意,淡淡的。 玄冥倒是坦然:“如此说来,我与璎儿……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是的……”天帝轻轻叹息道,“若是有司幽神果的话……” ——然而,这司幽神果只是书中记载的“上古奇物”,至今没有人见到过。据说,当年,帝俊和羲和夫妇俩为了成就女儿的爱情,踏遍了四海八荒每一寸土地,却始终没有找到…… 201.第201章 一曲清音 看到天帝一脸坦然,玄冥脸上的乌云方才渐渐散去,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感到愧意,拱手躬身道:“天后见多识广,学识渊博,玄冥着实佩服!玄冥身上的绝情咒若能得解,必不尽感激。” 看到他脸色和缓,天帝心情大好,朗声道:“走吧!我们这便找天后去!” 说着连那钓具也不收拾,带着玄冥往湖边密林走去,顺着一条青苔湿润的青石小径走去,林间藤萝蔓蔓,雾气飘渺,啁啾的鸟鸣远远传来,令人忍不住静下心来,只觉心旷神怡。 走了许久,渐渐听到一阵清幽的琴声,如珠玉落盘,清澈悦耳,琴声铮铮,高低有致,听得出,弹琴之人非但琴艺高超且心境平和。 走出树林,一眼便看到一片碧莹莹的湖,湖水幽幽,水光潋滟,湖心一座竹亭,远远可见湖中两名白衣女子,一站一坐。 那坐着的自是天后,她坐在一方石案上抚琴,原来,方才那清越的琴音就出自她手。而那站着的女子是天后的侍女,站在一旁安静地煮茶沏茶,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没想到,这十里之地内,竟有两个如此静雅的湖!”玄冥不禁低声叹道。 姑射山他倒是常来,却只知道方才他们垂钓的那个湖而已,竟不知这里竟还有一个如此清幽静雅的湖。 天帝朗声轻笑道:“此湖背阴,终究清冷了些,因此我便不大爱来,谁知天后却独爱这份清雅,于是渐渐的,方才那个向阳敞亮的湖便成了我的垂钓处,而这里成了天后的弹琴处,哈哈哈,于是,这两个湖便被侍女们叫做夫妻湖了。” “好一个夫妻湖!”玄冥望着天帝眸中的款款柔情,莞尔道,“天帝与天后,真乃神仙眷侣,令人艳羡!” 天后远远便看到天帝与玄冥帝君站在湖边笑谈,纤细的玉指却有条不紊地在琴弦上轻轻起落,琴音袅袅,没有丝毫的紊乱。 一曲终了,她将手边的琴轻轻一推,站起身来朗声笑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没有笙瑟,便以一曲琴音迎客,让玄冥帝君见笑了!” 玄冥微微躬身,淡淡道:“天后琴艺高超,玄冥佩服!” 听到玄冥夸奖自己的爱妻,天帝甚是欢喜,伸手轻轻一挥,湖面骤然出现一排绿色的浮竹,从眼前直通往湖心亭。天帝也不同玄冥虚礼,只轻笑道:“走吧!”说着便径直往湖心亭走去。 走在浮竹之上,虽然没有如履平地般,却也没有很大的摇晃,稳稳地将两人渡到了湖心亭中,天帝又是大手一挥,那排浮竹便又骤然消失了。 “玄冥帝君,请——”天后微笑着将玄冥让到石案边坐下,那侍女便过来将琴收到边上,然后又款款地捧上茶来。 玄冥拿起那粗陶茶杯,轻轻一抿,却是苦茶,与他去天帝那里喝的苦茶味道一样。 放下茶杯,玄冥淡淡笑道:“天后与天帝,竟连饮茶的口味也一样了,莫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夫唱妇随?” 202.第202章 先兵后礼 天后丰满圆润的脸颊上漾满了幸福,看了天帝一眼,轻笑道:“让玄冥帝君见笑了,原本,这苦茶是我们姑射山的特产,喝多了,便喜欢上了,戒也戒不掉!” 天帝却一连喝了两三杯,边喝边啧啧赞道:“真是绝顶好茶!要知道,喝惯了这苦茶,天下任何茗茶都入不了我的口了,哈哈哈!” 原是酸甜苦辣各有所爱,浓淡冷热各有所取,玄冥也不再多话,只是拿着茶杯慢慢地抿着这喝不惯的苦茶。 茶烟袅袅,碧水盈盈,四周寂寂,真是喝茶的好时光,于是三人各自静静地饮了几杯,天帝方放下手中的粗陶茶杯,望着玄冥道:“莫忘了你所为何来,但有不解之处,你尽管问天后吧!” “哦?”天后讶异道,“玄冥帝君知天知地,竟有事要来问我?!” 玄冥也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天后,神色严肃起来,眼神灼灼,看得天后心中一阵忐忑,半晌才微微尴尬笑道:“玄冥帝君若有疑问,但说无妨,魏晴(前面提过,天后的名字叫魏晴)定然知无不言!” 看到天后眼中坦然,一脸真诚,玄冥决定也要坦然问之,于是缓缓道:“天后可听闻过绝情咒?” 天后点头道:“绝情咒乃巫族法术,凡是巫族的一等巫师都能修习此法,魏晴虽不曾亲眼见过,却曾耳闻,只不过略知一二!” 玄冥面无表情,神色清冷,淡淡道:“天后可知魏宛懂得此等巫术?” 天后甚是讶异:“魏宛她……并非巫族之人,如何习得绝情咒?” 玄冥没有直面回答她的讶异,继续淡淡道:“魏宛她对我施了绝情咒,天后可知?!” 虽是淡淡说来,言语中却是浓浓的质问,天后一怔,脸色微微一变,似有一丝慌张、一丝愧疚,声音也低了许多:“我着实不知,这是何时的事?” 天帝脸上似有不悦,紧紧捏着手中的茶杯,玄冥只装看不见,只是脸色稍微柔和了些:“既然不知,那是玄冥多心了!” 说着站起身来,拱手躬身缓缓道:“玄冥多有得罪,恳请天后见谅!” 天帝的脸色柔亮了些,天后蔼然笑道:“玄冥帝君这是何话?原本是魏晴教导无方,才会让宛儿做出这许多坏事来……” 玄冥入了座,看了一眼天帝,眼中是无声的歉意,这是两人长期以来的默契;天帝哑然一笑,算是谅解,这也是两人长期以来的默契。 俗话说先礼后兵,而今日,玄冥却是先兵后礼了。 这一番“质问”完毕,他已不再眼神冰冷语气坚硬,倒是恭谨了许多,恳切地望着天后谦恭道:“玄冥今日来,是想问一问天后,不知天后是否知道这绝情咒如何能解?” 天后脸上满是歉疚,眼波柔光淡淡地扫过天帝,复又看着玄冥,皱眉道:“对于绝情咒,魏晴所知不多,只知道这是巫族的法术,倒也没有听说过此咒不能解开,也许帝君可以去问问巫族的族长。” 203.第203章 有法可解 天后继续说道:“巫族的族长历来都是由巫术最强之人担当,因此,若是绝情咒可以解开,那族长定然能解,帝君不妨将这族长招来问问。” 可以解,可以解,这绝情咒可以解…… 玄冥心中一阵狂喜,就像一直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就像一直被黑暗笼罩的人终于迎来了一缕阳光,就像一直在绝望之海中漂浮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方浮木…… 这绝情咒,也许有法可解…… 看到玄冥原本淡漠的眼神渐渐浮起希望,泛起泪光,天后脸上的歉疚也退了许多,和蔼道:“玄冥帝君去问问巫族之人吧,我也会去找魏宛,劝她说出解咒之法。” 心中的狂喜如一波海浪骤然涌过,狂喜之后,玄冥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听天后如此一说,他赶紧起身深深一躬:“如此,玄冥便谢过天后!” “帝君无需这般客气……”天后微微惆怅道,“原本,是魏宛对不起你,也是我教导无方,才会让她祸害于你……” 看到玄冥不再对天后心怀芥蒂,天帝亦释然,忍不住朗声笑道:“看来,今日需得喝上一杯以示祝贺了!玄冥,你说如何?” 天帝自然知道玄冥素来是好茶不好酒,然而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和好心情,不喝上一杯着实不够畅快,于是便欣然提议。 玄冥放下手中的茶杯,朗声笑道:“天帝您为何不早说?依我看,喝这苦茶,还不如喝酒!” “哈哈哈——”天帝的笑声在幽静的山谷中荡开来…… 于是,天后便吩咐那侍女去家中取了酒来,三人就着这绝美的湖光山色侃侃而谈开怀畅饮,直饮到夕阳西下方才散去。 ※※※ 是夜,姑射山上,一袭黑色的身影匆匆走出了院子,在朦胧的月色下跳上云端,飘飘悠悠往幽冥山而去。 来到幽冥山,黑色的身影从云端跃下,静静地站在山顶上望着月色笼罩下的幽冥山,阴森森的雾气在山顶缭绕,鬼影重重,山上遍布着一点一点蓝盈盈的鬼火,跳跃闪烁,一派阴森恐怖的景色。 黑衣女子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陶制的埙来,放在唇边轻轻一吹,一阵清越低沉、哀意绵绵的清音在幽冥山顶响起,天地瞬间笼罩在一阵缓缓的哀伤之中。 不一会儿,又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山顶,一袭黑衣,黑纱覆面,是魏宛。 “不知天后驾到,魏宛有失远迎,望天后恕罪!” 清冷却恭敬的声音打断了清越的埙声,天后的身形猛然一定,纤细的手指僵硬了一般,牢牢钉在埙孔上,脸上闪过一抹哀伤和凄婉。 “宛儿,为何与我这般客气?感觉生分了些……” 是的,她每次总是毕恭毕敬地叫她“天后”,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像儿时一般亲昵地叫她“姐姐”了? 魏宛清冷的眸子幽幽地望着那僵硬的背影,似乎没听到天后言语中的哀怨,继续躬身毕恭毕敬道:“夜深露重,天气寒凉,天后今夜来此,可是有什么要紧话要同魏宛说?” 205.第205章 云泥之别 天后驾着祥云缓缓离开,望着她黑色的背影在月色下渐渐模糊,魏宛终于回过神来,眼中一阵温热,心中一阵凄冷。 然而,凄冷只是转瞬即逝的流星,此刻,她心中更多的是不舍,还有……欢喜?是的,天后能来看她,她终究还是欢喜的! 明明,心中有万般的不舍,可是却始终不愿意开口挽留她,哪怕是让她留下来多陪她说几句话!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晴姐姐的阴影下长大,娘亲每次带她去看大娘和晴姐姐之前都要再三叮嘱她,不要在姐姐和大娘面前放肆,要乖要听话。 从小,她就知道大娘是天族的人,而天族是四海八荒最高贵、最受人尊敬的一族,因此,晴姐姐的出身自然也是高贵的,不像她和娘亲,只不过是小小青蛇,连位列仙班的资格都没有。 小时候,大娘总是对她和颜悦色,和蔼可亲,没有任何生为贵族的架势,晴姐姐也总是愿意带她玩,因此,她不知道自己和晴姐姐的差距是如此之大,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直到后来,晴姐姐成了天后,把她带去了天宫,跟在晴姐姐身边,她才知道自己的卑微。 当初,是娘去求晴姐姐,让晴姐姐将她带在身边当个小宫女,为的是让她多见识一下世面,若是能寻个好人家嫁了,修得正果位列仙班,那就更好了! 于是,她成了天后在尧光山游玩时从老鹰口中“救下”的一条小青蛇,为了“报恩”,她“自愿”当了天后的侍女。 刚开始,她那么不懂事,去了天宫后只觉事事新奇,做事也不认真,只知道到处游玩看新鲜,更不懂得看人脸色,直到有一次,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唤天后“姐姐”,天后的脸色当场沉了下来…… 过后,天后把她叫到房中,很严肃地告诉她在外人面前不能叫她“姐姐”,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是魏淩的私生女、是她的妹妹之事。那一刻,魏宛沉默了,她低着头,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很乖巧地点头,很乖巧地说:“是!宛儿记住了!” 娘曾吩咐她说,到了天宫一定要乖乖听姐姐的话…… 从那一刻起,她明白了自己与天后之间的差距,虽然同父,却是异母。她们两个人的母亲,一个是高贵的天族,一个是低贱的小蛇妖,不一样的母亲生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叫过魏晴一声“姐姐”,总是循规蹈矩地跟在她身边听候使唤,总是毕恭毕敬地叫她“天后娘娘”,总是远远的、远远地看着她,总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端庄典雅的女子不是她的晴姐姐,而是高高在上的天后……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不能公诸于众的私生女,一个出身卑贱的小蛇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侍女。也许对大娘和魏晴来说,她还是失败的象征,是耻辱的烙印,永远都不配站在魏晴身边,不配叫她一声“姐姐”,永远…… 206.第206章 明知故犯 后来,她随天后出游,在溟河之畔遇到了鬼王成烨,成烨对她一见钟情,开始苦苦追求。那时她还年少,尚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成烨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可是,天后却说,成烨是个风流成性的男子,后宫佳丽三千,所谓的一见钟情只是迷上了她的美色,这样的男子,不足以托付终生,因此坚决不肯把她嫁给成烨。 可是后来,天后却把她嫁给成烨了。刚开始,她也以为天后是真的被成烨对她的一片真情所感动,后来无意中从成烨口中得知,原来,当初成烨去威胁天后了! 成烨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于是去威胁天后,说若是不把魏宛嫁给他,他便要说出魏宛的身份,让四海八荒都知道魏宛与天后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于是,天后害怕了,害怕四海八荒诸神都会嘲笑她母亲,一个堂堂天族女子竟输给了一只蛇妖;害怕魏宛会成为她的耻辱,害她被众神嘲笑,因此,天后把她嫁给了成烨…… 魏宛失魂落魄地回到幽冥洞中,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若非后来脸上出现这一片疤痕,她的容貌绝不比天后逊色,她母亲的容貌也绝不比天后的母亲逊色。 可是,长得再美又如何?所谓“自古红颜多薄命”,谁叫她们出生卑微? 扯下脸上的黑色面纱,魏宛脸色阴沉地望着脸上那片丑陋的疤痕,心中的恨意忽然浓烈起来,拿着面纱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微微发抖。 是的,若非天后把她嫁给成烨,她便不会落得如此悲剧下场! 而如今,天后却假惺惺地来关心她、爱护她,苦口婆心地劝她弃恶从善,让她不要再纠缠玄冥,谁知道,她是真的关心她这个“妹妹”,还是怕她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来丢她堂堂天后的脸?! 一思及此,心中方才那丝淡淡的惆怅和哀伤渐渐散去,魏宛告诉自己,是的,天后从来都是这么自私,根本就不曾关心过她!若是真心为她好,天后岂会劝她放弃玄冥? 在天后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她岂会看不到天帝对天后的一片深情?岂会不知道她夫妻二人素来恩爱有加琴瑟和鸣,是四海八荒数一数二的神仙眷侣? 每每看到天后脸上洋溢着幸福,她都要暗暗祈祷自己也能得一个真心实意的男子,也能像天后这般幸福。可是啊可是,天后在明知成烨是个风流男子的情况下,却还是将她嫁给了成烨! 魏宛愤愤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黑色面纱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铜镜上,阴鸷的脸上一股熊熊的怒火和浓浓的怒意,粗重的喘息声久久不能平息。 从石缝里漏进来的月光渐渐消失,一会儿,一缕淡淡的阳光从石缝里爬了进来,她知道天亮了,天亮了,她该睡觉了,这便是她日夜颠倒的生活——她的生活,被天后逼到阴暗的角落,再也看不到光明。 躺在石床上,手中握着那枚淡蓝色的水晶,她知道这几日凝碧珠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此,她决定先好好睡上一觉,晚上便该出去看看凝碧珠到底如何了…… 207.第207章 青蛇作怪 从姑射山回来后,天后的话在玄冥心中久久不散,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他便迫不及待地出门,带着夫诸往巫族的地界而去。 这巫族乃游离于仙界与妖界之间的一个部族,说是仙界呢,却有妖界诡异的气息,巫族人修炼的一些巫术着实阴毒,与妖界的妖术倒有相同之处;说是妖界嘛,却又比妖界高尚许多,没有妖界的阴险狠辣,气场也比妖界的许多部族都要纯净。 因此,巫族与青蛇族一样,都是游离于仙界与妖界之间的部族,素来很少同仙界来往,处于偏僻蛮荒之地,甚是难找。 所幸夫诸识路倒是一流的,很快便带着玄冥帝君到了一处渡口,渡口的对面立着一方高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巫族之地”四个大字。 原来,这条河是巫族与青蛇族之间的地界,河对面是巫族的领地,而此刻,他脚下所站之地,自然是青蛇族的领地了。 河边一个白发苍苍白须飘飘的老者,穿着一袭粗朴的布衣,看起来甚是和蔼,看到玄冥帝君和夫诸便笑呵呵地上来打招呼:“您要渡河吗?” 玄冥帝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和夫诸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渡船。 上了船,玄冥静静地站在船头,船渐渐行到河中间,忽然,他感觉到一股阴风从对面吹来,吹得他银发翻飞,白衣飘飘。然而,他却稳如泰山地站定,没有丝毫的惊慌。 不一会儿,小船渐渐摇晃起来,看似平静的河面之下隐隐有一股力量正在兴风作浪,企图将小船掀翻。 玄冥脸色阴沉,右脚猛然一跺,河面瞬间恢复了平静,小船也渐渐稳了下来,片刻之后,一条黑色的大鱼浮出水面,肚皮泛白,鱼嘴中汨汨地流着暗红色的血。 再看那渡船的老者,早已忘了手中的桨,惊骇异常地望着玄冥帝君,脸色煞白…… 小船径直悠悠地往河对面飘去,来到岸边,那艄公方才回过神来,跟着玄冥上岸,却“噗通”一声在玄冥身前猛然跪下磕头道:“望上神见谅,小老儿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迫于无奈!” 玄冥退了一步,淡淡漠漠地望着艄公,声音清冷:“是谁指使你的?若如实道来,本君便饶你不死!” 本君…… 这四海八荒,自称“本君”的,也便只有东西南北四方的天神了! 艄公的身子微微一抖,额上豆大的冷汗,颤声道:“帝君饶命!帝君饶命!是巫族的族长指使小老儿的……” 说完,艄公心中不禁暗暗得意,觉得自己还真是机智应变,一下子就帮宛小姐将责任撇清了。 巫族?巫族历来同他无冤无仇,为何会害他?况且,巫族的族长又是如何得知他会来这里? 玄冥浓黑的俊眉拧了起来,暗暗开启了天眼,那艄公在他眼中立马原形毕现,原来是一条绿油油的青蛇! 哼!分明就是青蛇族的人! 玄冥冷冷地望着那艄公,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愤恨,声音如霜剑般凌厉:“想来你确实是被逼无奈,本君便饶你一回!走吧,下次莫再助纣为虐了!” 208.第208章 鼎力相助 “谢谢帝君——谢谢帝君——”那艄公一连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慌忙起身走到河边,驾着小船晃悠悠往对岸去了。 原来,这青蛇乃魏宛母亲家中的一个老仆,那夜,魏宛听了天后的话后心中忐忑,于是便派这老仆守在河边扮作艄公,若是等到白衣银发的俊美男子,便要想办法阻止他渡河。 谁知,那艄公的小把戏却被玄冥轻易镇了,更谈何“阻止他渡河”? 待那艄公走后,玄冥原本阴沉沉的脸渐渐恢复如常,淡淡漠漠,无波无绪,看不出悲喜,心中却是一阵恨意,恨不得立马将魏宛碎尸万段。 一路问去,终于找到了巫族族长的住处——一处干净简朴的小院落,门口两棵高大的白桦树,枝叶间传来声声鸟鸣,院门虚掩着,透着一股清静和幽雅。 “请问,族长在吗?” 玄冥轻轻地唤了一声,一会儿,发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出门来,苍老的声音沙哑道:“请问贵客从何处而来?找我们族长何事?” 原来,这颇有仙风道骨的老者不是族长,而是族长家中的老仆? “在下禺疆,从南海远道而来,找族长有要事相问,不知可否见族长一面。”略一迟疑,玄冥还是决定低调行事,在探清这族长与魏宛的交情之前,暂时不要报上北方天神的名号。 “哎——”那老者低头一声长叹,眼神黯然,面有哀色,“您来得真不巧,我们族长不在家中。” 族长不在家中,这家老又何须这样一副哀戚的神色? “哦?那族长可是出远门了?何时回来?在下可以等他回来。” 老者轻轻摇了摇头,眼中一汪老泪,似乎要哭出来了,苍老的声音益发沙哑:“不瞒您说,我们族长也许、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何故?!”玄冥微微一怔,“族长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老者忽然老泪纵横,慌忙伸手抹去眼泪,摆手便要关门,似乎不想再说此事,玄冥心中一惊,慌忙伸手挡住木门:“老人家若是有什么难事,但说无妨,说实话在下与天帝颇为熟识,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那老者闻言抬起头来,老泪汪汪地望着玄冥,眼中有一丝惊喜:“贵客您真的与天帝熟识?真的可以帮我们?” “是的!”玄冥郑重地点头道,“老人家若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贵客请进——请进——” 那老者点头哈腰地将玄冥让进院子里,领着他在院中粗朴的石桌前坐下,然后一溜烟跑进房中搬了茶具茶壶出来,手忙脚乱地添水煮茶。 玄冥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四周,只见青石板砌成的院墙已经苔痕斑驳,几条藤萝松松地挂在院墙上,添了几点绿意,可院墙下却是荒草摇摇,颇有一番凄冷的意味,让人看得心中感慨。 看这院子如此萧条,压根不像是堂堂巫族族长的家,莫不是,这族长遇到了什么不幸? 209.第209章 族长被掳 炉中淡蓝色的火苗窜着,无声地舔着茶壶,不一会儿,壶中的茶水便已煮开,热气腾腾,茶香袅袅,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院子里浮动,令人顿时神清气爽。 那老者用一盏白瓷茶杯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捧到玄冥身前:“一杯粗茶,希望贵客莫要嫌弃。” 玄冥接过茶,轻轻地品了一口,望着老者和颜道:“老人家请坐,但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 那老者在石墩上坐下,望着玄冥帝君神色淡淡,然而,眉宇间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高雅和潇洒,心知此人贵气福相,必是上神无疑,于是悠悠地开口—— “不难您说,三十年前,我们族长就……被魔王况燎掳走了,可惜,巫族无能,至今仍救不出族长……” 其实,是有心救出族长的人修为不够无能为力,而那些巫术高强、有能力救出族长的长老们却又乐得山中无老虎,如此,他们这些“老猴子”便可以当大王。 族长初被魔王况燎绑走的时候,那些长老不时还会嚷嚷着要救出族长,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见魔族并未为难族长,且巫族与魔族着实是实力悬殊,若是与魔族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因此,渐渐的,族中再也没有人提说要去救族长了。 已经许久不去想这些伤心事儿,如今猛然回想起来,那老者忍不住眼眶发红,老泪蒙蒙,一时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玄冥默默地望着那老者,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手边:“老人家莫要悲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且慢慢道来。那魔王况燎,为何要将你们族长绑走?” 老者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过头来望着玄冥,继续幽幽说道:“我们巫族与魔族素来无冤无仇,可是三十年前,魔王况燎忽然寻来,说是他妹妹的死与我们族长有关……” 灵筠之死……与巫族族长有关?! 玄冥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定,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扫了那老者一眼,眼中有一丝凝重。 “据说,魔王的妹妹是被鬼后魏宛的六魅鬼火烧死的……魔王对这个妹妹很是疼爱,发誓要弄清妹妹的死因,派人四处追查……” “……不知他从何处听说他妹妹死的当晚,我们族长有在场,因此,他便认定了我们族长是鬼后的帮凶,不由分说就将我们族长掳去……” “哦?”玄冥眼眸深处有幽光闪烁,“如此说来,你们族长与鬼后熟识?” “哎——也说不上熟识,就是认识而已!” 看那老者的神情,似乎并未刻意隐瞒些什么,只是平静的叙述。 “青蛇族与我们巫族毗邻而居,相互之间有些来往,据说鬼后的母亲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曾经帮过我们族长,因此,我们族长与魏宛也就认识了!” “那……你们族长是否真的有帮鬼后……害死魔族帝姬?” 略一思索,玄冥终于决定问一问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毕竟,这决定了他是不是该插手此事?该站在况燎这边,还是该从况燎那里“救出”巫族族长? 210.第210章 心中忐忑 听玄冥如此一问,那老者脸上似有不悦,严肃地摇头道:“没有!我们族长素来善良,从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们虽为巫族,却不是随意用巫术陷害他人的宵小之辈,更何况,巫族与魔族素来无仇,族长又岂会助纣为虐,无故树此强敌?” 好像,言之有理…… “那,况燎为何会将你们族长掳走?!” 以他对况燎的了解,这魔王虽然阴晴不定,也有蛮横无理的时候,却断然不会无故诬陷他人、强行掳掠的。 “哎——”那老者无奈地叹息道,“还不是因为我们族长太善良了!” 看玄冥眉头微皱,那老者便知道自己的话在外人听来有护主的嫌疑,无法让人信服,于是继续解释道:“据小老儿所知,魔族帝姬死的那天晚上,我们族长确实有去过思无崖,只不过,她是想要去阻止鬼后作恶!” “……我们族长得知鬼后要用人命来淬炼绝情咒,因此便匆忙赶去思无崖,本意是想阻止鬼后滥杀无辜,谁知去得晚了,到了思无崖,魔族帝姬已经被魏宛骗进六魅鬼火的火阵之中……” “也不知魔王是如何得知我们族长曾去过思无崖,于是怒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一口咬定我们族长是鬼后的帮凶……不由分说将我们族长掳了去……” 思无崖……绝情咒…… 想来,这族长与魏宛、与绝情咒,确实是脱不开干系! 玄冥心中暗流涌动,捏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然而,脸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眼中无波无绪。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玄冥起身长身一躬,眉梢微扬,对那老者郑重道:“在下这便去找魔王问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若贵族族长真是被冤枉的,在下定然去禀报天帝,还你们族长一个清白!” 那老者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忙起身朝玄冥深深一拜,颤声道:“果真如此,小老儿替巫族上下谢过这位上神!我们族长若得回来,小老儿甘愿给您做牛做马,任您驱遣!” “老人家快快请起!”玄冥伸手将那老者扶起,“只是不知道你们族长名讳?” “巫荧!” 巫荧,巫荧,只要找到巫荧,他身上的绝情咒,也许便可以解开了…… 从巫族离开后,玄冥便往魔族而去,一路上,他的心七上八下,仿佛在悬崖上攀爬一般,时而充满了希望,觉得自己很快便可以爬到崖顶看到阳光,时而忐忑不安,只怕一不小心会跌入崖底粉身碎骨。 ——如果,这巫荧真如那老者所说,是个善良之人,那么便会愿意解开他身上的绝情咒,可是,若这巫荧当真是魏宛的帮凶,那么,他也许就要费一番心神了…… 来到魔族,根本无需通报,一个清雅的少女便引着他往后山而去,走到半山腰,往右拐进一片竹林,来到一座青翠的竹亭前,只见亭中一个瘦削的身影茕茕独立,那摇摇晃晃的身姿似一张轻飘飘的白纸一般,似乎风一吹便会飞走。 211.第211章 酩酊大醉 离竹亭尚有一段路,那引路的少女忽然停下了脚步,默默看着竹亭中的况燎,也不出声通报客来,只低声同玄冥说了一声便飘然离开了。 这才多久没见,这况燎为何就一副瘦削潦倒模样了? 玄冥心中虽然讶异,然而并未出声打扰他,只继续拾阶而上往竹亭走去。走了几步,一阵山风吹来,玄冥便闻到一阵浓浓的酒香,定睛一看,只见竹亭中的白玉长案上放着一坛酒和一个大陶碗。 “况燎兄真是好雅致!当风饮酒,一人独酌,莫非是遇上什么好事了?”明见况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玄冥却忍不住出声揶揄。 况燎身子微微一晃,慢悠悠转过来,一张白皙的俊脸通红得如初升的旭日一般,酒气熏天。看到玄冥,他眼中放光,兴奋道:“禺疆!你如何来了?” 原本沙哑粗犷的嗓音因了酒后更加沙哑粗犷了,若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一定会以为是个虎背熊腰的粗鲁大汉! 见他喝成这般模样,素来不甚好酒的玄冥忍不住微微皱眉:“况燎兄为何喝成这般模样?莫不是真有喜事?” “喜事——喜事——” 况燎摇摇晃晃地走到长案边,“噗通”一声坐道长案下铺着的草席上,语无伦次地嘟哝道:“本王也有喜事……她一直不肯说,可是我知道她心中有我……就是不肯说……不肯说……” “你也喝——喝——” 况燎笨手笨脚地倒了一碗酒,然后将那大陶碗往玄冥手上塞,双手抖得厉害,碗里的酒洒了出来,淋得玄冥的衣袖湿了一片。 “好,我喝!”玄冥无奈地接过陶碗,仰头将碗底剩着的一点酒一饮而尽,将陶碗往况燎眼前一亮,“看——我喝光了——” “好!爽、爽快——”况燎很满意地拍了拍手,笑嘻嘻地看着玄冥,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方才哭过,还是因为酒力? 哎,玄冥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原本他是心急如焚赶来此处的,只想赶紧见一见巫族的族长问清缘由,好知道自己身上的绝情咒是否有望得解,谁知,却碰上这样一个酩酊大醉的酒鬼…… 看这情形,这况燎定然是有什么心事了,否则,以他四海八荒数一数二的酒量,何至于醉到如此地步? 况燎抱着酒坛使劲地摇晃,酒坛早已是空空如也,自然倒不出酒来,况燎似乎急了,一声怒吼,站起身来将那酒坛猛力一掷,只听“砰——”地一声脆响,那酒坛重重砸到竹亭边的一块平坦的大石上,摔得粉碎。 定睛一看,那平坦的大石下已经不满了一地的碎片。哎,也难怪他醉成这样,看那些碎片,估计也有十来个酒坛吧? 玄冥无奈地站起身来,伸手扶住况燎摇摇晃晃的身子,刚想开口劝他莫要再喝了,谁知他却猛然一声狮子吼:“拿酒来——” 话音刚落,一个白衣女子不知从何处飘来,已经抱着一坛酒往竹亭款款而来,玄冥心中讶异——难道,这女子方才是躲在竹林里吗? 212.第212章 毒舌女子 那女子款款走来,一袭白衣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动,脸颊削瘦,眼神冷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只见,她目不斜视地走到亭中将怀中的酒坛放在长案上,然后跪坐在长案边将那坛酒打开,抱起酒坛往那大陶碗中倒了满满一碗酒,利落地做完一系列动作,她便起身拾阶而下,缓缓离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看玄冥一眼,就像没看到他这四海八荒第一俊颜一般,淡淡漠漠,冷冷冰冰。 第一次看到这样比自己还要冰冷的女子,玄冥心中倒是一怔,眼神扫过长案上那坛新开封的酒,他忽然出声叫住了她:“姑娘且慢——” 那女子身形一顿,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玄冥帝君,默然无语。 “姑娘可否帮我把他扶回房去?只怕再喝下去,他会……” 会英年早逝吐血身亡! 谁知,那白衣女子冰冷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伏在案上嘀嘀咕咕说胡话的况燎,唇角微微一动,扯出一抹异常冰冷的笑:“哼!喝死了最好!” 玄冥又是一怔,不知道这女子为何突然出此毒言。额,难不成她也喝醉了?否则,一个小小侍女,岂敢出言不逊诅咒自己的主子? 他不禁再次细细打量这女子,确信自己确实不曾见过,看她的穿着打扮,一身白衣朴实无华,一头如瀑的长发垂在背后,只用一条黑色丝带松松地扎着,看样子,应该是个侍女。 然而,若真是侍女,为何竟敢如此毒舌?而且,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未等玄冥再次出声,那女子冷冷地瞟了一眼案下的草席,轻笑道:“无需扶他回房歇息,就让他在那席上睡着吧!”说着便转身离去。 玄冥又讶异了一下,怔怔地看着那白衣女子飘然而去,想想又觉不妥,终于自己动手将况燎背下山去,到得山下才让两个小童帮忙将况燎扶到房中。 况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呼噜声震天响,与他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着实不搭。 唉…… 玄冥不禁感慨,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啊! 况燎一觉睡到次日日上三竿之时,彼时,玄冥正在亭中散步,昨日那个领着他上山的清秀少女来报说况燎醒了,玄冥未待她把话说完便疾步如飞跑了出去,看得那少女怔愣了许久。 来到况燎房中,况燎已经梳洗完毕,容颜清俊如昔,一副精神抖擞朝气蓬勃的模样,与昨日那个落魄潦倒模样的况燎,简直判若两人。 看到玄冥,况燎便哑着嗓音嘿嘿笑道:“真是稀客啊稀客,也不知是哪阵风把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玄冥帝君给吹来了——” 玄冥眼神淡漠地看着他,却是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揶揄他道:“谁不知道魔王的酒量数一数二,看来我可真是走运,竟碰上魔王醉得不省人事狼狈不堪的时候……” 况燎的表情一僵,嘴角轻轻地抽搐几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朗声道:“呵呵,让玄冥帝君见笑了!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看来今日要同帝君喝上几杯了!” 213.第213章 吊儿郎当 况燎眼中闪过一抹奸笑,心下立马有了主意:嘿嘿嘿,谁不知道玄冥帝君几乎是滴酒不沾,逢酒必醉?看来,他得好好“招呼”一下这个贵客了! “罢了罢了!”玄冥自然知道况燎心中打何如意算盘,连忙摆手道,“玄冥此次来,不是为了同你讨酒喝,而是有要事相询。” 听到玄冥说“有要事相询”,况燎神色严肃起来,方才那副吊儿郎当模样立马消失不见:“不知玄冥帝君有何要事要问?” 两人在桌边入座,一个明媚的少女捧了茶进来,巧笑倩兮,妩媚动人,况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几乎没被勾了魂魄…… 哎,玄冥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茶盏来若无其事地喝茶,只装没看见他一副“风流好色登徒子”的模样。 他知道况燎素来好色,府中的侍女尽是曼妙绝色,只是,难得的是他风流却不下流,好色却不滥情,无论如何绝色倾城的女子,只要人家不愿意,他便以礼待之,秋毫无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额哼——” 放下茶杯,玄冥轻轻咳嗽了一声,况燎才将目光从那明媚少女身上收回,转过头来淡淡笑道:“哦——说正事吧,玄冥帝君有什么事要问?” 玄冥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包括他中了魏宛的绝情咒和去巫族寻人而不可得之事,他都一一说来,末了,才认真地问道:“不知那老者所说,是否属实?” “哦?”玄冥浓眉一挑,眼中有一丝无赖神色,“那老者所说何事?是说他们族长心地善良之事?还是说他们族长不是魏宛帮凶之事?” 玄冥心中一凛,不知况燎为何又突然这般吊儿郎当模样,只是正色道:“我只想知道,巫族族长,是否真……被你掳来?现在何处?” 况燎淡淡一笑,轻哼道:“这巫族族长确实在我这里,只不过,不是我掳来的,而是我请来的——” 额,管他是掳来还是请来的,如今,他只想同巫族族长见上一面,亲口问一问他身上的绝情咒是否能解! “如此说来,巫族族长现在在你这里?!”玄冥欣喜道,“那么,可否让我见上一面?” 况燎一怔,疑惑道:“你……为何要见这巫族族长?” 玄冥眼中一沉,淡淡道:“也许,我身上的绝情咒,只有他能够解开……” 况燎眼中的促狭褪去,脸色又正经起来,略一沉吟,高声吩咐门外候着的侍女道:“紫嫣,你去把巫荧姑娘请来——” “是!”方才那明媚少女娇声一应,飘然而去。 巫荧姑、姑娘? “这巫族族长,竟、竟是个女子?”玄冥讶异道。 一开始,他便以为巫族族长该是个皓首白发的老者…… 巫族的族长,确实是个女子,而且、而且还是昨日玄冥在山腰竹亭里遇见的那个冷若冰霜的毒舌女子! 望着眼前这个依然一袭白衣,依然冷若冰霜,依然对他视若无睹的女子,玄冥着实惊讶了许久:“你、你是巫族的族长巫、巫荧?” 214.第214章 不由自主 “是。在下巫族族长,巫荧。” 那白衣女子微微颔首,冰冷的眼眸却定定地钉在况燎脸上,似有恨意。 “坐吧——”况燎英俊的脸上无波无澜,伸手示意她在他与玄冥之间的位置上坐下,声音淡淡,眼眸清冷。 巫荧走到桌边坐下,并未虚礼,只是静静地坐着,也不问说叫她来这里是为何事。 “这位是玄冥帝君,北方天神——”况燎向巫荧介绍玄冥,可却未转头正眼看她,似乎有意冷落她一般。 “见过帝君——” 巫荧淡淡扫了玄冥一眼,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感觉甚是无礼,然而,玄冥根本无暇计较——眼前正在上演一场暗流汹涌的好戏,他岂能错过? 看到这两个人之间看似冷漠实却火热,看似疏远却又亲昵的模样,玄冥忽然好奇起来,决定推波助澜一番,于是难得地笑意盈盈:“在下听说过巫荧姑娘的遭遇了,况燎着实过分了些,竟然对姑娘这般无礼,在下替况燎向姑娘赔不是……” 况燎猛然瞪大了眼睛,凶神恶煞地盯着玄冥,粗犷的嗓音气呼呼道:“我何须向她赔不是了?你又何须替我赔不是了?!” 玄冥看了况燎一眼,唇边一抹兴味的笑:“你强行把人家掳来,定然要向人家赔不是!” 况燎急了,霍地站起身来:“我说过,并非我强行将她掳来,是她自己愿意呆在我这里……” “哼!”巫荧也霍然站起身来,沉着脸冷声道,“若非魔王威胁说要害我族人,我又岂会在这里一呆三十年?!” “你走——你走啊——”况燎怒极攻心,忽然一句咆哮,声震如雷,“你若是要走,我绝不拦你!只要你供出你和魏宛是如何害死我妹妹的!” 面对况燎的狂怒,巫荧倒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丝毫未乱,对着咆哮如雷的况燎只淡淡漠漠道:“我早已说过,灵筠帝姬之死,与我无关!” 况燎急红了眼,恨恨地盯着巫荧,俊美的脸上一抹冷笑,胸脯上下起伏着,嘶嘶地喘着粗气,心中又气又恨——气的是巫荧的死不认罪,恨的是自己的不由自主…… 三十年前,查到一丝蛛丝马迹之后,他便去幽冥山找魏宛兴师问罪,魏宛亲口承认是她害死灵筠的,为的是用灵筠的命来淬炼绝情咒。 谁不知道,绝情咒是巫族的术法?谁不知道,魏宛的绝情咒是从巫荧那里习得的?若非巫荧教她,魏宛又岂会知道用灵筠的鲜血淬炼绝情咒可以让绝情咒威力大增? 纵然如巫荧所说,她当日去思无崖是为了阻止魏宛,可是,魏宛终究还是害死了灵筠!无论如何,灵筠的死,与巫荧也有干系!是她帮魏宛害死灵筠的! 三十年前,他将巫荧掳来之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她,毕竟她是巫族的族长,而他身为魔族的之王,岂能冲动行事无所顾忌地让两族结下如此深仇? 他只不过是想听巫荧亲口说说那天晚上的事,知道筠儿是怎么死的。如果她愿意跪在筠儿坟前,亲口向筠儿认罪,那么他便会放她回去。 216.第216章 开怀大笑 “绝情咒虽是巫族的法术,可是,魏宛的绝情咒却与我无干,是我们族中一个长老教她的。”巫荧极轻微地叹息了一声,几不可闻。 “那巫荧姑娘,当日为何会出现在思无崖?”玄冥眸光深沉,嘴角微微上扬。 “当时,我得知魏宛秘密习得绝情咒并将用一个女子的精魂淬炼绝情咒,我觉得大事不妙,于是匆匆往思无崖赶去,谁知还是去晚了一步……我到的时候,灵筠姑娘已经被骗入六魅鬼火之中……” 玄冥淡淡看了一眼况燎略显单薄的背影,继续问道:“那么,姑娘可知魏宛将绝情咒用于何人身上了?” “不瞒您说——”巫荧颇为惋惜道,“我有派人打听过,据说魏宛将绝情咒用在一个叫禺疆的男子身上,而且,这绝情咒……还害死了南海鲛人族的帝姬……” 玄冥凄冷一笑,眸光淡淡,看得巫荧心中一颤,不禁微微歉疚道:“我们巫族的术法素来不会外传,是因为担心心术不正之人会利用我们的巫术残害苍生,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坏我巫族名声……” “然而,巫族之大,民众之多,终究是防不胜防,正因为有人敢违法族规,所以魏宛之徒才会得逞……”一声轻叹,她继续幽幽道,“无论如何,魏宛做出的事……巫族终究脱不了干系……” 窗边,况燎的背影轻轻一抖。 “正因如此,当初我也曾派人四处寻找那个叫禺疆的男子,想要尽我所能帮他解开魏宛种下的绝情咒,可是,后来探得的消息却说,鲛人族的帝姬死后,禺疆抱着她跳下思无崖自杀了……” 虽有万千感慨,可是巫荧的神色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平静:“也罢,这也许是上天对巫族的惩罚,毕竟,是我族中之人不守规矩……” 玄冥眸光闪闪,心中激动,脸上却极力抑制住那股激动,然而,声音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如此说来……你、你可以解开禺疆身上的绝情咒?” “也许吧!”巫荧低声道,“我会尽我所能帮他解开的……” “哈——哈哈——哈哈哈——” 玄冥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素来是不苟言笑波澜不惊之人,若非欣喜至极,他会岂会这般开怀大笑? 巫荧静静地看着玄冥,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大笑出声,可是素来冰冷淡漠的性格,还是让她平静如常地坐着,眼中没有太大的讶异和疑惑。 然而,况燎却忍不住了,转过身来看着玄冥,不悦地皱眉道:“笑个甚来?你忘了你所为何来?还不告诉她你就是禺疆!” 玄冥终于停下了笑声,眼角眉梢依然笑意淡淡,柔声道:“不瞒姑娘说,在下便是禺疆。” “哦?”巫荧眸中终于浮起疑惑的神色,“禺疆不是已经……” “当日,我跳下思无崖,却被天帝救了下来,因此没死。” 谁知,巫荧似乎有点不相信,默默地望着玄冥,半晌不做声。 “他确实就是禺疆,南海龙王的义子,夜心帝姬的义兄。”况燎回身看着巫荧,认真道。 217.第217章 一探究竟 说也奇怪,原本巫荧还不甚相信,可经况燎这么一说,她便信了,将眼神从况燎脸上收了回来,看着玄冥淡淡道:“帝君你且伸出手来,让我一探究竟。” 玄冥伸过手去,巫荧纤细的玉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似大夫诊脉一般,瞬间便感受到他体内绝情咒的气息。素来如湖水般平静的脸不禁微微一沉,秀眉微蹙:“这绝情咒——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玄冥心中一凛,沉声道:“可否解开?” 巫荧收回手去,正襟危坐一脸肃然:“我会尽力的……” 尽力,尽力…… 心中不禁一阵荒凉,然而,他还是告诉自己,尽力也好,尽力也好…… “多谢姑娘。”心中微微失落,然而,他还是努力挤出笑容来。 “只不过——”巫荧冷冷的眸光扫了况燎一眼,“帝君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哦?何事?” “帝君需得带我离开这鬼地方!” 巫荧的唇边浮出一抹得意的轻笑,故意把“鬼地方”三个字咬得又重又响,况燎果然变成了一堆一点即着的干柴,眼中一股怒气。 看到况燎眼中的怒火,玄冥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果然成了两人斗气的“棋子”,不禁哑然失笑,起身走到况燎身边,拱手道:“不知况燎兄意下如何?可否将巫荧姑娘借用一段时日?” 借用? 况燎怒意腾腾的眸光定定地钉在巫荧身上,额上青筋一跳一跳,咬牙切齿高声道:“巫荧姑娘乃巫族的族长,不是我魔族的人,要走便走,要留便留,何需向我借用?!” “再说了,她若是真想离开这‘鬼地方’自走便是,哪里需要玄冥帝君带了?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是我拘禁了她呢!” 他亦是故意把“鬼地方”三个字咬得又重又响,这番话,显然是对巫荧说的。 “若真如此,巫荧谢过魔王了!” 听了况燎的话,巫荧难得地脸上带笑,站起身来朝况燎轻轻一躬,声音竟温柔得让人突然不安起来。 玄冥自然闻到了两人之间弥漫着的浓浓火药味儿,只怕再说下去便是一场唇枪舌战,若是莫名其妙地卷入此中再次被人拿来当棋子用那可不好,于是赶紧朗声笑道:“那就多谢况燎兄了!哈哈哈——况燎兄真是爽快!” 况燎终于转过头来望向玄冥,嘴角一阵抽搐,脸上的笑容极不自然,哑声道:“玄冥帝君真是好笑!巫荧姑娘原本就是自由之身,与我何干!” 额……玄冥脸上三条黑线…… 巫荧却似乎颇为欢喜,望着玄冥殷切道:“若是可以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就走?” “好!”玄冥尚未出声,况燎却已朗声回道,“两位走好,恕不相送!”说着转身大步而去。 玄冥怔怔地看着况燎的背影,想开口唤住他,终归还是没有开口——也罢!如果当局者正迷,那么,他这旁观者的好言相劝只不过是添乱而已! 回过头来,看到巫荧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然而片刻之间便恢复如常,冷冷清清的眉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模样。 218.第218章 恢复如初 “走吧——”巫荧径自往门口走去,“若要解开帝君身上的绝情咒,只怕需要些时日,依我看,还是去帝君那里方便些!” 玄冥疾步跟上去,在她身后一丈之远:“就这样走了,不同况燎道别吗?” “不必!”她脚步轻快。 “你与况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这般误会深重?” “没事!”她冷冷道。 “依我看,况燎他貌似很在乎你……”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修长的身形微微一僵,转过身来,脸上如冰霜般凄冷:“玄冥帝君想多了!他在乎我,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他的仇人!” “哎——”玄冥轻声道,“你们都是倔强之人,谁都不肯退让一步,才会导致如此僵局……” 巫荧似有不悦地看了玄冥一眼,玄冥慌忙住了口,一副“好吧,我不会再多管闲事”的模样,巫荧这才满意地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走去。 ※※※ 话说,苏璎在西方净土歇息几日后就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苏瑾琨和风瑶便将她带回昆仑丘去。回到昆仑丘再将息上十天半个月,她便恢复如初,已然一只活蹦乱跳耐不住寂寞的小凤凰。 只可惜,娘亲让苏琅哥哥天天跟在她身边“照顾”她,说是怕她会出意外,可是在她看来,苏琅哥哥的“照顾”却直如监视一般,真是难受极了! 所幸苏琅哥哥倒不会像离朱姐姐一般处处干涉她,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摸,反倒会偷偷带她到处游逛,她也乐意跟着苏琅哥哥了。 这日,兄妹俩去弱水游玩,一条乌篷小船在水面上晃悠悠地随水飘荡,阳光在水面上碎成点点黄色,金光闪闪。苏琅在船头煮茶喝茶,而苏璎拎着一个鱼竿坐在船沿,圆溜溜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水面,俨然一副很认真“钓鱼”的模样。 说实话,她素来活泼好动,但凡读书写字钓鱼下棋这类一坐便是半个时辰的事,她最是厌烦,只不过因为近来被父母“关”在家中许久,如今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儿,所以就算是钓鱼也是件天大的“享受”啦! 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湖面,起初还很认真地看着浮标,一边等着大鱼上钩一边想着红烧鱼、清蒸鱼、水煮活鱼…… 嘶—— 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她赶紧吸了一下口水,抹抹嘴角。唉,她都好久没有吃鱼了耶,娘亲说她身体还没大好,少吃腥味膻味什么的,因此都不让她吃鱼…… 等了许久许久,水面上那白色浮标却是一动不动,她渐渐失去了耐心,一阵困意袭来,她不知不觉合上眼睛小鸡啄米一般打起盹来…… 忽然,“噗通”一声巨响,小船边激起万丈水,苏琅慌忙回头望去,船边早已不见苏璎的身影,只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喊叫:“救命……哥哥救……命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只不过是打个盹而已,怎么会重重栽进水里来了呢? 呜呜,救命啊……以后我再也不敢在船上打瞌睡了…… 219.第219章 夫诸相救 看到水面上挣扎扑腾的苏璎,苏琅也着了慌,要知道,他们是火性的凤凰,是怕水的鸟类,昆仑丘里根本就没有一只会游水的凤凰好嘛?! 情急之下,他只能使劲将小船划过去,可惜苏璎奋力扑腾时荡起的一圈圈巨大涟漪让小船根本就靠近不了,眼看着苏璎快要沉下去了,苏琅急得差点没哭出声来。 再看四周,一片辽阔的水面,离岸还有几十米远呢,除了这艘小船,脚下也没借力的地方,让他如何施展轻功? 正在苏琅扔掉手中的船桨,准备不顾一切跳下水时,水面上忽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却是一头长着四只角的白鹿!而且,这白鹿竟然、竟然会游水! 只见那头白鹿扑腾着四肢一下子就游到苏璎身边,对几乎就要被淹死的苏璎来说,夫诸的出现就像绝望中的浮木,求生的本能让她一下紧紧搂住夫诸,脑中虽然混沌,却知道自己已经得救。 夫诸带着苏璎游到船边,在苏琅的帮助下将苏璎拖到船上,却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苏琅急得满头大汗,一时不知所措。 夫诸轻轻一跃跳上船来,围着苏璎转了一圈,忽然跳到苏璎身上,四个蹄子在她腹部一阵乱踩,苏璎张开嘴“哇哇”吐出几口水来,低低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眸子。 “璎儿,你没事吧?”看到苏璎醒来,苏琅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微红着眼眶焦急问道。 “没、没事……” 苏璎苍白的脸上已恢复一丝红润,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脑袋却依然昏沉沉的,忍不住眉头轻蹙,只得在甲板上乖乖躺好。 想起方才救她的那道白影,赶紧往两边扭头看去,只见夫诸蹲在旁边双眸淡淡地瞟着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呜呜,原来救她的是夫诸啊!她伸过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夫诸身上湿漉漉的毛,带着哭腔道:“小白——谢谢你救了我——” 小白…… 夫诸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不悦地别过头去,身子轻轻一抖,似乎是想将她的手甩开。谁知,她已经恢复了力气回过神来,一咕噜从甲板上爬了起来,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将脸颊贴在他的脖子上,么么一连串的吻…… 额,夫诸身子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哎呦喂,如此暧昧的一幕若是被玄冥帝君看到,他估计要被扒掉一层皮了…… 还有还有,若是有一天,这小凤凰知道他其实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俊秀少年,会不会羞愧难当吐血身亡? 呜呜,他本能想奋起反抗的,可是这船这么小,他若是用力挣扎,会不会把船掀翻?看来,他今日是注定要落入这只凤凰的魔爪,只能必须不得不乖乖让她蹂躏了…… 于是,他梗直了脖子僵硬着身子任苏璎“轻薄”,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漾起了一层薄薄的泪水,士可杀不可辱啊,他堂堂夫诸为何会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啊,玄冥帝君啊,你可得好好犒赏我一番啊…… 220.第220章 十万火急 小船终于晃悠悠地靠岸,兄妹俩弃舟登岸。 夏末秋初的阳光依然热烈如火,不一会儿便将苏璎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晒得半干,因此他们也就不急着回家,带着夫诸在岸上慢悠悠散步。 一上岸,苏璎就将方才命悬一线的危险时刻忘得一干二净,只顾沉浸在见到夫诸的喜悦里,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夫诸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只当一群蜜蜂在他耳边嗡嗡嗡了—— “小白,我可想死你了……你有想我吗……” “哎,帝君也没和我说一声就走了……” “……都没人陪我玩……我天天都好无聊……” …… 一路走来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苏璎才猛然想起——咦,不对,这里离北冥天境这么远,小白为何会来这里?! 难道,玄冥帝君他……也来昆仑丘了?!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地看着夫诸,急切问道:“小白,帝君也来我们昆仑丘了吗?” 夫诸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她,半晌才听懂了她的话似的,轻轻地摇了摇头。 “啊?那……你一个人来的?” 夫诸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么远……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夫诸又轻轻地点头。 苏璎亮晶晶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夫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里离北冥天境有万里之遥,然而,夫诸却是一个人“万里迢迢”赶来的?! ——莫非,玄冥帝君发生了什么事? 她急得跳了起来:“是不是玄冥帝君叫你来的?” 夫诸轻轻地点头。 “帝君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夫诸继续点头,漆黑莹亮的眼眸忽然哀戚起来,看得苏璎心惊胆战。 苏璎的声音微微发抖:“所以,是、是帝君叫你来给我通、痛风报信的?” 略一迟疑,夫诸又点了点头——哎,虽然不是帝君叫他来的,可是,这确实是“十万火急”的事好嘛,所以、所以他就私自决定要来给苏璎通风报信啦…… 看到夫诸点头,苏璎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一波黑暗冰冷的潮水用来,裹挟着她往黑暗深处沉去……天啊……天啊…… 帝君他到底如何了…… 看到苏璎静静地杵在原地就像一尊雕像一般,苏琅登时慌了神,赶紧两三步赶了上来:“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璎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泪水,在阳光下盈盈发光。 苏琅急了,赶紧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呀,手怎么这么冰?肯定是着凉了!走——赶紧回家去让离朱姐姐给你熬碗姜汤……” 话还没说完,苏璎已经挣开他的手跳到了夫诸背上,回过头来对他仓促道:“哥哥——你和娘说我有十分要紧的事,现在就得去北冥天境一趟!” 话刚说完,夫诸已经奋蹄疾飞,似离弦的箭一般“嗖”地跑到天边,像一朵白云一般消失不见…… “啊?你——” 苏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生生将尚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渺远天际…… 222.第222章 空空如也 推开书房的门,明亮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得书房亮堂堂的,书桌上一副画好的残荷图摊开着,似乎正在等墨迹干去,显然这画刚画好不久。 ——难道,帝君他在书桌前昏倒了? 她慌忙跑到书桌边一看,地上空空如也;转到书架后,空空如也;浅浅淡淡的梨屏风后,也是空空如也! 她转身箭一般往玄冥的寝室而去,气喘吁吁地跑到寝室,又是抖着嗓子哭喊着:“帝君——帝君——”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一颗心也颤抖得厉害。 推开寝室的门,房中整洁干净,一个箭步往床边奔去,可是,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上空空如也。 呜呜,帝君到底哪里去了?原本,她还以为帝君其实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厉害,说不定只不过是稍微卧病在床而已呢,可是,床上也没人啊…… 她立马转身,往院子里跑去,穿过翠竹掩映的青石小径,跑过芭蕉丛丛的长廊,她边跑边哭喊着:“帝君——您在哪里——帝君——” 找来找去都听不到帝君的回应,她的心渐渐往下沉,再看看夫诸,焦急地跟在她身边打转,她心中益发着急…… 走着走着竟来到客房所在的小院落,她知道北冥天境的客房几乎是空置不用的,玄冥帝君平时根本就不会来这里,可是,她还是想顺道拐进去看看。 “帝君——帝君——帝君——” 空气中飘荡着她带着哭腔的喊声,浓浓的鼻音,声音破碎而沙哑,又似乎着急得随时都要大声哭出来似的。 推开客房的院门,踏进院子里,她又可着嗓子喊了两声,谁知,却看到玄冥不期然从东厢的客房里走了出来,一头银色的长发披在肩上,一袭宽宽的白袍松松地套在身上,似乎刚刚睡醒一般一脸惺忪,又像刚刚从洗浴房里出来一般惬意而潇洒。 看到那张如往昔一般淡漠冰冷的俊脸,她心中的石头终于轰地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迷蒙了她的双眼,让她登时看不清他的眉眼…… 呜呜呜…… 泪水从她眼中滑落,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可是,只哭了两声,她忽然又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她飞快地奔过去扑进他怀中,柔然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他错愕着,正要开口问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谁知却猛然被她抱住,颀长的身姿微微一定,脸上一片怔愣…… 坚硬的胸膛,沉稳的心跳,温暖的触感,还有头顶粗重的呼吸声,胸膛一起一伏…… 呜呜,是玄冥帝君,是玄冥帝君啦!他毫发无损地站在她眼前,他没事,他什么事都没有……害她担心了老半天,幸好没事了,没事了…… 伏在他胸前“呜呜呜”地哭了半晌,她才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慌忙抬手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往后退了几步,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他。 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看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正要开口,她却抢先一步问道:“帝君——您没事吧?您可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224.第224章 纯真无邪 什、什么? 苏璎一怔,清亮的眸中登时聚满了晶莹的泪水,只要她眨一下眼睛,豆大的泪水立马就会扑簌簌滑落。 可是,她撅着小嘴儿,极力瞪大眼睛盯着玄冥,努力忍着就是不眨眼,就是不眨眼,就是不眨眼——她才不要在他面前这般没志气没骨气地哭呢! 幸好,没等她的泪水从眼中滑落,玄冥已经转身往东厢那间客房走去,走去…… 然后,他关上了门…… 呜呜,什么嘛?!她根本就什么都没问好吗?这两人,到底、到底…… 天啊,她纯真无邪的头脑可不敢继续往下想…… 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愣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气呼呼地往外走去,却故意重重地踩在地上,弄出又沉又响的脚步声,然后,她还也很善解人意地帮他们把院子的门也关上—— “砰”地一声巨响,院墙上垂覆的藤萝抖了好几抖…… 夫诸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璎身后,不时咬着她的裙裾,似乎是不让她走,她回头气呼呼地白了它一眼,眼泪再次不由自主地滑落…… 呜呜,臭帝君,亏她这般关心他,亏她如此替他着想(其实是胡思乱想),亏她不顾一切万里迢迢赶来,亏她着了魔一般到处找他……可是他竟然、竟然…… 呜呜呜…… 她一时只顾着嘤嘤嘤嘤地哭,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梨林里,只有夫诸,依然不离不弃地跟着她,一直仰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好像知道她心中的哀伤,要陪着她哭似的。 呜呜呜…… 她走到一株梨树下,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忍不住搂着夫诸的脖子嚎啕大哭:“呜呜呜……小白,还是你对我好啊……嘤嘤婴,只有你和我心心相通,知道我心里难过……” “小白,帝君他真的是太坏了……明明他是先认识我的好嘛……” “呜呜呜……到底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了……我明明就比她漂亮……而且还比她年轻好嘛……” “……娘亲说,我是四海八荒最漂亮的女孩子……帝君怎么可以不喜欢我……” …… 哭得半晌,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快要被哭碎了,嗓子也哑得再也哭不出声来,眼睛肿肿的,再哭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瞎掉? 唔——她哽咽一声,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夫诸:“小白,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夫诸原本乖乖地蹲在她身边听她哭号,听得都快睡着了,听到她如此一问,忽然转过头来望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破事啊?额……根本就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好嘛……” ——夫诸心中强烈抗议:这都已经第三天了!他们两人每天下午都要关在房中一两个时辰,也不知道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还不十万火急的大事吗?! “小白,你真的、真的是太残忍了,怎么可以带我来看如此不堪的一幕?这么可以这样伤我的心?” ——天啊!若不是为你好,我何必拼死拼活长途奔袭去找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 225.第225章 乐不可支 看到夫诸眼中一会儿哀怨,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又是怒气腾腾,苏璎终于决定不再责怪这可怜的畜生,于是站起身来拍拍夫诸的脑袋:“小白,我该回去了,爹爹和娘亲会找我的——” 夫诸摇摇头,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你看,太阳都快下山了,是你把我找来的,你得负责把我送回去。” 夫诸又轻轻退了一步。 “小白,乖啦——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改天我再来找你玩好吗?” 夫诸轻轻摇了摇头,水汪汪的眸子戚戚地望着她,似乎是在无声地哀求她不要走。 呜呜,看到夫诸眼中万般不舍的神情,苏璎心中更加难过了——看吧,连小白都对她情深意重,兽犹如此,可、可是帝君他…… 呜呜,帝君他真是太无情了! 一思及此,苏璎忍不住鼻子发酸,伸手抹去泪水,拍着夫诸的头柔声道:“你真的不送我回去?那好吧——我走了——再见——” 可是,尚未迈开步子,夫诸就咬住了她的裙裾将她往客院的方向拖去,边走还边回头眸光盈盈地望着她,似乎是在哀求她不要走。 “好吧——”她“被迫无奈”地停下脚步,仰天一声长叹,“我也觉得眼见不一定为实,还是要亲口问一问帝君的,是吧?” 夫诸不迭地点头。 “说不定,是我误会了他们,帝君他……不是那种人是吧?” 夫诸又一顿点头。 “那我就去等等,听听帝君怎么说……” 夫诸欢喜地放开了她的裙裾,连蹦带跳地在前头奔走,一副乐不可支得意忘形的模样。 于是,两人又回到客院,只见院门紧闭,也不知道帝君走了没? 额,帝君和那个冰美人,一个俊男一个美女,一个孤男一个寡女,两人躲在房中到底是在搞什么事情捏? 她心中忐忑不安,却又忍不住好奇,于是绕着围墙走到东厢客房下,小脸贴着墙竖起耳朵认真捕捉房中的动静,可是,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声响。 难道,帝君已经走了? 苏璎小脑袋瓜一转,决定“混”进院子去看看,于是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小凤凰,只不过,是一只低调简朴的小凤凰——收起了修长而靓丽的尾羽,隐去一身耀眼夺目的高贵羽毛,一身灰溜溜的模样,乍一看像只小麻雀一般。 嘿嘿,如此帝君就不会发现她的庐山真面目啦! 于是,她扑扇着翅膀轻轻一飞,一下子就飞到屋顶上,细瘦的小爪子踩着乌黑的瓦片,轻巧得没有一丝声响,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在屋顶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终于找到一处小小缝隙。 她把眼睛贴在缝隙里,不断变换着角度,小尾巴一翘一翘地变换着身形,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屋里的一角—— 只见帝君躺在一张床上,那床却是奇怪,不是放在屋子边上而是放在屋子中间,撤去了重重叠叠垂覆的轻纱罗帐,说是榻倒更贴切些,而且,玄冥帝君右手边的地方还放着一个很大的白色瓷碗,碗中盛着一些黑色的汁液。 227.第227章 依依惜别 听那女子的声音,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一番谦辞一般,可是,苏璎明明从她的话中听出欢喜和得意! ——哼,还职责所在!我看根本就是你这妖女迷惑了帝君好嘛! “巫荧姑娘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找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要瞒着不肯同我说……” “这种事从前我也曾做过,并不碍事,帝君尽管放心。” 曾做过…… 额,难道这冰美人从前也是这般“服侍”魔王况燎的?!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吱呀”开门的声音——难道是帝君要走了? 苏璎心中一急,赶紧轻轻跳了几步,然后扑棱棱飞到院墙外一株梧桐树上,往树下一看——幸好夫诸这家伙还够聪明,已经跑到哪个旮旯里躲起来了! 透过婆娑的梧桐枝叶,苏璎看到玄冥帝君走出了东厢的客房,那个叫巫荧的女子将他送到院子里,阳光下,两个白色的身影遥遥相对,似乎正在依依不舍地话别,说了许久的话都不见帝君转身离开。 苏璎心中一阵嘀咕:不是说明天还要来找她吗?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吗还在那里磨磨蹭蹭依依惜别! 哼,她气呼呼地跳下梧桐树,落地之时恢复了人形。 见到她恢复人形,夫诸那家伙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箭一般奔到她身边,抬起头来一脸殷切地望着她,眼中有一千个疑问,显然,这家伙也很好奇玄冥帝君和那冰美人关在房中做什么…… 可是,看到苏璎板着一张小脸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夫诸隐隐觉得气氛不妙,只得乖乖地跟在她身后,等着她主动开口。 谁知,苏璎却跑到院门口那从芭蕉后躲了起来,似乎是在等帝君出来,于是,夫诸便也乖乖地蹲在她身边陪她“捉奸”,哦不,不是捉奸,只是纯粹地等玄冥帝君出来啦! 不知为何,夫诸就是不喜欢那个冰冷的女子,不喜欢她与玄冥帝君如此“亲密”,每日午后,看到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神神秘秘地鼓捣些什么,他心中就会泛起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呜呜,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苏璎啦! 虽然苏璎老是要自作主张地喊他“小白”,还时不时要做出一副很疼爱他的模样,然后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吃,可是,好歹苏璎会带着他四处玩儿,会絮絮叨叨同他说心事,会把他当知心的朋友看待…… 不像那个巫荧,总是冷冷地看着他,冰冷的眼神里还透着一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厌恶,似乎他是一条会咬人的恶犬,随时都会扑过去咬她似的。 一想到万一帝君不幸喜欢上这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就会成为他的女主人……额,夫诸忍不住泛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抖了抖一身的寒毛,拔腿往昆仑丘奔去…… 嗯,他决定赶紧去把苏璎找来,否则,玄冥帝君就会被这个冷冰冰的女人抢走。呜呜,他才不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才不要过没有尊严的生活…… 228.第228章 醋意大发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吱呀”一声,客院的木门缓缓打开,玄冥帝君与巫荧双双从院子里走出来,两人均是淡漠之人,然而,此刻玄冥帝君唇边却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看到玄冥帝君唇边那抹淡淡的笑,苏璎却忽然“悲从衷来,不可断绝”,水汪汪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盈盈欲滴的泪水。 “哗啦”一声,苏璎霍然起身,伸手拨开翠绿的芭蕉叶,箭一般窜到玄冥帝君面前,气呼呼地嘟着小嘴,圆溜溜的眸子瞪得好大,定定地盯着玄冥帝君,泪水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汹涌而出。 看到她猛然从芭蕉丛里窜出,玄冥微微一愣,待看清她脸上的泪水后,他又是一怔,唇边淡淡的笑意已经散去,却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冷漠。 他俊眉轻蹙:“你为何会在这里?” 呜呜,还不是为了等你吗? 豆大的泪水从她眼中滑落,她嚅嗫着唇却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真是委屈极了,伤心极了,然而这委屈和伤心从何而来,她却又说不清楚。呜呜,就是很难受很想哭啦…… “夫诸!” 玄冥凌厉的眼神扫过默默站在苏璎身旁的夫诸,这一人一兽,都睁着水汪汪的眸子恨意切切地望着他,仿佛他坐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似的,水灵灵的眸子里是深深的谴责,深深的谴责啊! 听到玄冥骤然一声厉喝,夫诸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苏璎身后退了一步。 苏璎一副保护者的模样,昂首挺胸拦在夫诸身前,倔强地望着玄冥,气呼呼道:“小白可是为帝君好,若不是怕帝君被妖女迷惑——他才不要管你呢!” 她故意把“妖女”二字咬得又重又响,清凌凌的眸子顺带狠狠将巫荧剜了一眼,眼中却不是谴责,而是浓浓的醋意。 看到她醋意大发的模样,巫荧心中早已了然,知道这小姑娘一定是将她当做情敌了! 嘿嘿,她忍不住哑然失笑,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然而,这笑意在苏璎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了——这不知廉耻的妖女,竟然、竟然还敢在她面前笑得这般得意!真是气煞人也! 一对秀眉皱得紧紧的,一张小脸也绷得紧紧的,水汪汪的眸子气恨恨地瞪着玄冥,一副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的模样,眸中的泪水盈盈欲滴,似乎下一秒就会决堤般汹涌落泪,随时都有可能放声大哭悲歌一曲,让人看得心中一阵不安—— 天啊,这小丫头,为何这样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他可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玄冥自然明白她这是在吃醋,可是,看到她醋意大发的小女孩模样,他心中竟有一股莫名的欢喜——呜呜,他真是个邪恶之人啊,竟然爱极了她这副恨不得将他和巫荧“瞪死”的模样! 心中虽然有一丝喜悦,然而,他脸上依然是淡淡漠漠的冰冷,不想对她表现出太多的柔情,因为他知道现今正是最关键、最重要的时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闯进他的计划之中,乱了他的方寸。 230.第230章 梨花带雨 原来,是苏璎在哭,晶莹的泪水从漂亮的眸中珍珠般滚落,一颗一颗砸在地上,瘦瘦的肩膀轻轻抖着,苍白的脸上是浓浓的哀伤,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巫荧与玄冥帝君再一次怔愣了,他们真没想到这一场假戏竟会让苏璎哭得这么伤心。 巫荧忽然觉得于心不忍,毕竟,她是过来人,知道少女之心绵密如针,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扎得很疼很疼;知道暗暗喜欢着一个人是多么痛苦的事,随便一个小挫折都会让一颗火热的心冷彻…… 可是,转头看看玄冥帝君,他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璎,似乎对她的哀伤视若无睹,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眉眼淡淡,一动不动,无波无绪。 哎—— 巫荧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兴起”,轻轻叹息一声,决定不再搅和此事,无奈轻笑道:“苏璎姑娘不要误会……” 谁知,好意的解释尚未说完,玄冥帝君缓缓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巫荧姑娘,你先回去歇着吧!” 巫荧一怔,默默看了苏璎一眼,转身进了客院。 阳光静静地照在身边几株梧桐树上,洒下一地碎影,清风拂过,梧桐枝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天地一时静极了,静极了,静得让人心中发慌。 苏璎仍然紧紧咬着苍白的唇,瞪着一双漂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可是,还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根本就忍不住嘛! “回去吧!莫要再到处乱跑,惹得你爹你娘到处好找!” 冷冷的逐客令,果真没有一点温度一丝温情。 苏璎却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依然一动不动地瞪着他,眼中是满满的委屈和倔强:“帝君你是不是喜欢巫荧姑娘?!” 是的,她就是要逼他回答,就是要听他亲口承认,否则,她决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死心…… 谁知,玄冥却依然不肯回答,清凌凌的眸光冷冷扫过她光洁的额头,扫过她红通通的眼睛,扫过她淋漓的泪水,扫过她苍白的嘴唇,却是不肯回答她,然后,转身离开…… 看到他骤然转身离去,她气得猛一跺脚,伸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哑着喉咙问道:“为什么不是我?既然您愿意放下夜心姐姐了,为什么不是我?” “……” “为何不说话?帝君您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巫荧?” “……” “难道,这些日子来,璎儿对帝君的心意……帝君是真的不知道吗?” 脚步略一迟疑,然而,他并没回到,依然沉默。 “帝君——”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怎么可以这样……呜呜,明明是我先认识帝君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上帝君的……” 喜欢…… 他的心一抖,一股温柔至极的情愫从内心深处涌出,汨汨流到心中,眼眶微热。 “难道,帝君您真的不喜欢璎儿吗?”她再也顾不得所谓的矜持了,急急走了几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哭得梨带雨,“呜呜……帝君您真的不喜欢璎儿吗?” 231.第231章 强作镇定 玄冥努力忍住回头的冲动,忍住将她搂进怀中的冲动,忍住吻去她脸颊上泪水的冲动,脚步虽有千斤之重,然而,他还是很努力很努力地迈开双腿,做出一副冷然决然的模样,不肯回头。 苏璎终于忍不住,不觉伸手拽住他飘飞的衣袖:“帝君——” 他的脚步骤然停下,胸脯上下起伏着,呼吸声沉闷、急促、粗重,肩膀微微地发抖,飘飞的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看到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原本潇洒的背影忽然僵硬,就像一把绷紧的弓,天地一时安静下来,空气中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苏璎心中一惊,以为是自己的“无礼之举”惹怒了帝君,于是慌忙放开他的衣袖,双手在背后紧紧交握,惶恐道:“璎儿……璎儿无意冒犯帝君……” 僵硬的背影渐渐柔软,不再紧绷若弓箭,只是,他依然没有回头,冷冷的声音仿佛从云端飘来一般,有一股不容违抗的强硬:“你赶紧回昆仑丘去!” 苏璎努力咽了一下口水,樱唇微翕,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看到玄冥不急不缓地迈着坚定的脚步往竹林走去,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 竹林深处,玄冥终于放慢了脚步,故意绷得紧紧的脸庞终于和缓,冰冷的眼眸蒙上一层潮湿的雾气,眼前忽然一片朦胧…… 几个深呼吸之后,眼前终于渐渐清晰,伸手揉着隐隐发疼的鬓角,他皱着眉继续往前走。 走出竹林,眼前便是一个占地颇广的荷池,池里荷叶田田,一片碧绿。几株早开的荷在满目苍翠之中探出脑袋来,似亭亭玉立的女子,绯红的脸颊碧绿的衣裳,在阳光下清雅幽婉,盈盈一握。 只要穿过这片荷池就可以回到他居住的院落,然而,玄冥并不急着回去,却放慢了脚步沿着池中曲折的小石桥漫步,谁知,远远便看到池中的亭子里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知道,那白色的身影是巫荧,她在亭中如一株寒梅一般静立,远远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等他。 原来,打开客院的后门就可以通到这荷池,也许,巫荧知道他每日“完事后”都会走这条捷径回去,因此才特意站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帝君……” 看到他,巫荧莲步轻移,缓缓走下石阶,远远便迎了上来,清冷的眸子殷殷地望着他,似乎有什么事想问他。 “巫荧姑娘可是在等我?” 要知道,每日午后为他驱逐体内的邪气可是耗去了她许多精力,此时她不在房中好生歇着,却跑到这里来作甚? 巫荧秀眉微蹙,眼中有一丝担忧:“我有事想问帝君……” “哦?何事?”看到她眼中的担忧,玄冥心中忽然忐忑,隐隐觉得不安。 “帝君您急着想解开体内的绝情咒,可是因为方才那小姑娘?” “啊……”玄冥微微一怔,终于肃然颔首道,“正是!” 232.第232章 但说无妨 闻言,巫荧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薄薄的双唇紧抿着,许久都不说话,只是幽幽地望着玄冥,望得玄冥心中一阵发凉…… 莫非,莫非…… 莫非什么?他却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也许此事和璎儿有关,而且,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是绝情咒解不开……” 巫荧的声音几不可闻,然而,在玄冥听来却不啻于惊雷轰顶,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得毫无血色,巫荧慌忙住了口,一下子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往下说。 “解不开吗?”他苍白着脸,眼神依然是故作镇定的冰冷,声音低沉而喑哑,“你是说……我的绝情咒……解不开吗?” 巫荧抿着薄唇,默默地望着玄冥,眼中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哀戚,然而,她还是努力挤出淡淡的微笑来:“巫荧会尽力……” 是的,她会尽力,只是尽力而已,而尽力之后结果如何,且看玄冥帝君与苏璎之间的缘分! 原本,她还有七成的把握,以为凭她的能力也许可以解开玄冥帝君身上的绝情咒,可是,见到苏璎之后,她感受到了绝情咒里涌动的巨大气息,她知道,自己解开绝情咒的几率忽然变得很低很低…… 此前,她太高估自己了! “如何?”他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巫荧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是的,但说无妨,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好或最坏…… 她的脸色已恢复如常,却故作轻松地扬眉轻笑:“嘿嘿,巫荧确是有话想问,只是不知道帝君会不会如实回答?” “哦?巫荧姑娘想问什么事?” “帝君您……是喜欢苏璎姑娘的吧?”她一副“我早就看出你喜欢苏璎了”的表情,“而且,您明知道我是在……开玩笑(恶作剧),可是却为何……为何纵容我这般胡闹下去?” 其实,她是想冷着脸质问他——你为何却将计就计,利用我来演这出戏?! 他边往湖心亭走去,便淡淡道:“绝情咒的咒怨,巫荧姑娘又岂会不知……” 巫荧果然是冰雪聪明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心中所忧:“帝君您是怕……绝情咒会伤及苏璎姑娘?” 他站在亭子里,望着荷池里干净翠绿的荷叶,眸光幽深起来,望着天际的云朵默然不语。 “莫非,帝君您以为只要不让苏璎姑娘喜欢上你,就可以让她安然无恙?” 听到她语气里含着一丝轻笑的意味,他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俊眉微蹙,眼眸深深:“难道——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 纵然苏璎离他十万八千里,远在天涯海角,也依然逃不出绝情咒的咒怨! 是的,苏璎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难以捉摸的神秘气息,吸引着绝情咒,甚至,足以引发绝情咒的巨大咒怨,让绝情咒在她身上产生最巨大的威力…… 这也是为何,她会不安,会疑惑,毕竟,她是巫族的族长,对绝情咒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然而,她却从来没见过咒怨如此之深、气息如此神秘的绝情咒! 233.第233章 正合我意 正是因为如此,巫荧才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宿命感,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背后操纵着玄冥帝君身上的绝情咒,凭她之力,根本无法与那股巨大的力量抗衡,根本解开这绝情咒…… 可是,这一切只是她的感觉而已,在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她不能轻易开口! 她知道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煎熬的人脆弱得不堪一击,哪怕是轻描淡写、无足轻重的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一个坚定强韧的人瞬间崩溃。 所以,她不能说,不能打破玄冥帝君的最后一点希望…… 谁知,玄冥并未被她轻易转移了话题,清冷的眸子依然定定地望着她,沉声道:“巫荧姑娘但说,我身上的绝情咒……是不是无法解开?” “不——”她眸光微微一闪,“玄冥帝君勿要多想,巫荧一定会尽力——” “尽力?”他浓黑的俊眉拧了起来,“那么,是很难解?还是根本无法解?” 她努力让脸色柔和明媚,努力将谎言说得逼真:“玄冥帝君放心,这绝情咒可以解——只不过巫荧能力有限,免不了困难重重……” 他拧紧的眉头微微松开。 “帝君但放宽心,我族中还有许多经验丰富的长老,若是困难之时,他们都能助我一臂之力,若是有人相助,帝君的绝情咒有朝一日定能解开!” 听到她满怀信心的话,玄冥帝君眉峰的乌云终于散去,如有阳光照过一般,脸色灿烂起来。 “只是——”不小心拉长了声调一个转折,看到玄冥眼中又是一阵紧张,她赶紧笑道,“依我看来,帝君这段时间确实是少见苏璎姑娘为好!” 是的,如此就可以尽量避免她身上那股神秘的力量唤起绝情咒的巨大咒怨。 “那好!”他颔首道,“如此正合我意!” ※※※ 话说,苏璎带着夫诸离开了北冥天境,一路上,她却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夫诸似乎也受了很大的打击,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走得有气无力,一人一兽均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模样。 落日西斜,一轮又圆又大的夕阳挂在天边,一点一点沉入群山之中,一会儿,万丈霞光染红了西边的天空,绯红的火烧云燎原一般熊熊燃烧,直烧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熄灭。 她吩咐夫诸放慢了脚步,意兴阑珊地慢慢晃悠,边看天边那场火烧云,她知道,在这万丈霞光之中,又有一只凤凰涅槃了。 每当他们凤凰涅槃之时,那场熊熊燃烧的梧桐之火从午后便开始燃烧,一直烧到夕阳落下之后,万丈霞光映红了西边的天空,绯红炎烈,如火如荼,真是壮烈至极。 涅槃是凤凰的劫难,也是所有凤凰的梦想! 凤凰的一生都在追求理想,追求完美,只有一次又一次涅槃,才能不断超越过去,超越自己,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烈火灼烧中获得重生的能量,直至永生。 每只凤凰都只有在经历过第一次涅槃之后才意味着长大成人,便不再是一只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嗷嗷待哺的小凤凰。 234.第234章 凤凰涅槃 一万年前,苏琅哥哥已经经历了第一次涅槃,因此可以算得上是“大人”了,而她总是耽于玩乐,根本就不肯用心练功,她的梧桐之火自然也就迟迟不够火候,无法完成涅槃啦! 在遇到玄冥帝君之前,她根本就无所谓涅不涅槃,虽然涅槃代表她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是只勤学苦练的好凤凰了,可是据说涅槃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的耶! 呜呜,她从小就胆小,不但怕痛怕黑还怕打雷,更甭说是一场烈火焚身的剧烈痛苦了…… 而且,不涅槃就不是大人,不是大人多好啊!可以撒娇,可以不听话,可以调皮捣蛋,闯了祸害还有爹爹和娘亲担着,可以无所顾虑地到处乱跑,可以和离朱姐姐顶嘴…… 哎呦喂,她着实爱极了这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好时光,宁愿在爹爹娘亲和离朱姐姐的宠溺下为所欲为,哦不,是自由自在地成长。 可是,自从遇到玄冥帝君之后,她忽然希望可以早日完成涅槃,因为,只有涅槃之后她才是“大人”,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娘亲说了,只有“长大”了才可以嫁人的…… 因此,看到天边那场火烧云之后,她忽然羡慕嫉妒恨,暗暗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要努力修炼梧桐之火,赶紧完成这第一次涅槃! 天边的云霞终于燃烧殆尽,一弯残月挂在天边,淡淡的月色将天地照得一片朦胧,夜空辽阔,只有几颗明亮的星子在静如深海的夜空中闪闪烁烁。 虽然夫诸走得比去时慢了许多,然而这世间终究没有永无尽头的漫漫长路,不一会儿,夫诸便驮着她回到了昆仑丘。 在桃林将苏璎放下后,夫诸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依依不舍地望着苏璎,苏璎虽然也很舍不得它,可还是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催他回去:“小白,天色很晚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谁知,夫诸却使劲摇头,四蹄如钉子一般牢牢钉在地上。 “乖啦——”她轻声哄他道,“我也舍不得你啦,改天再去看你好吗?” 夫诸又摇了摇头。 “嘿嘿——”她眼眸一转,伏在夫诸耳畔轻声道,“你赶紧回去帮我好好看着帝君,若是帝君与那个妖女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你赶紧来通知我——” 夫诸眸光闪闪地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拔腿就往北方奔去。 看着夫诸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苏璎才转身走进桃林之中,脚步轻快地往山上走去。 是的,她从小就是个乐观开朗百折不饶勇往直前不知恬耻,哦不,是不畏艰险的姑娘。方才在北冥天境受的那点挫折,如今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虽然方才她还哭得稀里哗啦,可是伤心归伤心,伤心过后她会继续死缠烂打,哦不,是越战越勇,她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玄冥帝君呢! 嘿嘿,再加上夫诸好像也不喜欢那个巫荧,而选择了站在她这边,否则他就不会千里迢迢来向她“告密”啦,所以,她更加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赢过那个巫荧! 236.第236章 炉火纯青 忽然,那笑声戛然而止,一双阴冷的眸子淡淡地盯着苏璎,声音却是柔柔软软:“苏璎妹妹莫要害怕——” “我没、没害怕……” ——还说没害怕,声音都抖成这副模样了…… “姐姐我今日来,只不过是想找你要一样东西罢了,绝对不会伤你半根汗毛!”那声音依然柔柔软软,却柔得让人胆战心惊,软得让人冷汗涔涔。 “什么、什么东西?”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魏宛想要的? 难道是……灵蓝美玉?! 是的,她身上也只有这灵蓝美玉最值钱了,之前娘亲也说过,她这灵蓝美玉可是有许多人垂涎的。 可是,她的灵蓝美玉早已在她进入天之极后化入她的右眼了,难道,这女人是想…… 她睁着一双莹亮的眸子,眼中是无言的惊恐,冰冷的汗水一滴滴滑落,一颗心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直跳。 不,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不知道我的灵蓝美玉已经化入右眼……不会的……不会的…… 她紧咬着唇,一边轻轻摇着头,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哼——”魏宛的眼角眉梢微微上扬,一抹轻蔑而冰冷的笑在她脸上绽放,“姐姐劝你还是乖乖配合得好,否则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姐姐我可会心疼……” “我、我没……什么都没有……”她睁着惊恐的眸子,依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忽然,魏宛右手一扬,一团幽冷的蓝色火焰在她手掌之中点燃,是、是六魅鬼火…… 只见,魏宛的手在空中缓缓移动,那六魅鬼火便烧得越来越旺,越来越旺,然后,她忽然将手中的火球朝苏璎扔过来。 “啊——”苏璎吓得一身尖叫,下意识地挥手一扬,根本就是被吓得当场懵住了,不知该如何抵抗。 可是,苏璎下意识地挥手之间,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红色的火焰猛然从她掌中飞出,然后,她挥出的火球与魏宛的六魅鬼火在空中相撞,“咔擦咔擦”冒出一片耀眼的火…… 她微微一怔,然后恍然大悟——是梧桐之火,是梧桐之火! 她根本就没想到自己挥手之间竟能聚起梧桐之火,要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用梧桐之火,根本就没有发力燃起梧桐之火好嘛! 天啊! 据她所知,若非将梧桐之火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根本就无法不费吹灰之力地使出梧桐之火。以她之前的修行,能够收放自如地使用梧桐之火已是难得了,更何谈用梧桐之火与魏宛的六魅鬼火对抗?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仿佛那右手不是自己的…… 方才,这梧桐之火可是她使出的无疑? 迅速环顾四周,好像并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没有爹爹,没有娘亲,没有离朱姐姐,也没有哥哥……看来,方才那梧桐之火,确实是她使出的了! 可是,为何她的梧桐之火忽然变得如此厉害?难道,是因为方才那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激起了她体内巨大的潜力,所以,情急之下她才能使出如此威力巨大的梧桐之火? 237.第237章 疑问连连 话说,魏宛根本就没有料到眼前这个被她吓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小丫头竟会突然还手,猝不及防之间,竟被苏璎的梧桐之火震得猛然退了好几步,一个踉跄,幸好及时扶住了一株桃树,否则,她早已跌坐在地! 苏璎还在怔愣,骤然感到一道冰冷阴鸷的目光正定定地盯着自己,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她抬起头来,骇然地望着魏宛冰冷的脸,一双阴鸷的眼神如利剑一般,闪着冰冷的光,而魏宛,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嗜血的气息…… 苏璎不由自主地后退着,后退着,右手紧握,手心汨汨地冒着冷汗。 “没想到,妹妹的修行如此高强,都快抵得上我近百万年的修行了——”魏宛的嗓音依然柔柔软软,与她冰冷的眼神一点都不搭,“看来,我得好好讨教讨教——” “不——”苏璎颤颤地说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魏宛却像听不到她微弱的辩解似的,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颗淡蓝色的水晶来。那水晶,感应着凝碧珠的气息,让她得以追寻到这里。 是的,她是通过这蓝水晶感受到凝碧珠的气息,然后一路跟着苏璎和夫诸来到这里的,她知道夫诸是玄冥帝君的坐骑,怕那畜生会搅了她的好事,因此直等到夫诸离开后才现身。 这些日子来,虽然蓝水晶早已感受到凝碧珠再次出现,可是毕竟气息微弱,她便不大伤心。可是这些日子来,蓝水晶的颜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此,她担心凝碧珠将有大变,因此心中不安,终于趁着今晚寻来。 果然,魏宛刚掏出怀中的蓝水晶,那蓝水晶在朦胧的月色下骤然发射出一束耀眼的蓝光,那耀眼的蓝光直直射向苏璎的右眼,苏璎的右眼也骤然发射出一股盈盈的蓝光…… 两道蓝光相互照应,魏宛看清了,苏璎的右眼,俨然一颗蓝盈盈的凝碧珠…… 凝碧珠,凝碧珠,这凝碧珠果然发生了巨变…… 可是,这凝碧珠为何会出现在苏璎的右眼?要知道,凝碧珠里封存着夜心的毕生精魂,是夜心的眼眸…… 难道,眼前这小姑娘与夜心有什么关系? 一个个问题,就像一只只蝴蝶从魏宛脑中翩跹而过,然而,她却在蝶群之中木然而立,根本就捕不到一只,更谈何将那蝴蝶放在手中细细观看? 脑中一片混沌,她根本就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罢了罢了,还是莫要去想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毁了这凝碧珠再说! 于是,魏宛冷笑着,将蓝水晶揣进怀中,然后将右手轻轻扬起,倏忽之间,她的掌中再次燃起一团幽蓝的六魅鬼火,在蓝色鬼火的映照下,她覆着黑纱的脸忽然狰狞起来…… 见此情形,苏璎心中虽然害怕,然而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像魏宛一样,缓缓伸出右手——不一会儿,一股熊熊燃烧的梧桐之火从她指尖化出,红艳艳,明晃晃,不像六魅鬼火一般幽冷阴暗,而似一朵如火如荼绽放的朵。 238.第238章 死了可惜 这次,苏璎不再是无意识地使出梧桐之火,而是有意识地用念力聚起梧桐之火,于是乎,她又吓了一大跳——天啊,她的梧桐之火,是真的、真的变得强大了!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自从在天之极受了重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练过梧桐之火,因此,如今这种莫名其妙功力大增的现象根本是常理无法解释的嘛! 天啊,难道是她命不该绝,连上天都在帮她,因此让她突然功力大增? 魏宛冷冷地看着苏璎,双眸泠泠就像她手中的六魅鬼火一般阴冷;苏璎眸光灼灼地看着魏宛,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就像她手中的梧桐之火一般火热。 这六魅鬼火虽是火的形状,然而却是阴火,本质上是偏冷的寒性之火,因此是“虚火”。而苏璎的梧桐之火却是货真价实的热性之火,星星一点便足以燎原,因此,与魏宛的六魅鬼火相较之下,梧桐之火的威力更大更强。 然而,魏宛毕竟功力深厚,而六魅鬼火又是邪恶之火,因此,苏璎不知道那股幽蓝色的火苗里暗藏什么样的玄机,在与梧桐之火对决之时,魏宛会不会用什么阴冷手段? 毕竟年纪还小,修为不深,再加上除了在天之极用过梧桐之火外,这是她第二次用梧桐之火,因此,她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少信心,只是紧张地盯着魏宛手中的蓝色火球,以防她出其不意忽然袭来。 魏宛眼神冰冷,阴狠地盯着苏璎的右眼,右手骤然一闪,嗖地射出火中的幽蓝火球,想一下击中她的右眼。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苏璎右手一扬骤然抛出自己的梧桐之火,只见两团火焰再次在空中碰撞,火四射,天地瞬间一片明亮。 这一次,是魏宛占了上风,她坚如磐石岿然不动地站在桃树之中,一副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松模样,而苏璎只觉右臂被击碎了一般,一阵剧烈的震痛袭来,不觉退了好几步。 苏璎尚未反应过来,魏宛手中的六魅鬼火已再次袭来,苏璎却怔怔地站着,根本没有丝毫防范,忽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她登时被那力道震出七八丈之远,“咕咚”一声闷响,重重摔在地上。 呜呜呜,好疼啊…… 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动一下手指头都觉得痛…… 五脏六腑估计也移位了……腹腔一股热气,翻江倒海一般四处冲击…… 呜呜,这次估计是必死无疑了…… 苏璎疼得一阵哆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准备乖乖等死了,漂亮的小脸蛋早已皱成苦瓜样,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口中偶尔挤出一两声低低的呻/吟…… 死了,这次真的死了……爹爹,阿娘,玄冥帝君……我要死了…… 眼前一片黑暗,脑中一片混沌,然而,迷迷糊糊之中,她知道魏宛已经慢慢踱到她身边,呜呜,这狠毒的女人,不会是要给她多补几下吧? 救命啊,谁来救她啊,她这么年轻貌美,还沉鱼落雁,闭月羞,聪明伶俐,死了不是就太可惜了嘛…… 239.第239章 魂牵梦萦 意识到死亡就在眼前,苏璎原本早已混沌的脑袋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不,她不想死,不想死…… 她想爬起身来反抗,哪怕无力反抗也要赶紧逃命,绝不能死鱼一般躺在这里让任人宰割…… 可是,意识凝聚之时,全身的力量却像流沙一般一点一点流失,她根本就聚不起一丝力气来,根本连眼睛都睁不开,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更谈何逃命! 也许,人世间最痛苦的死法莫过如此:意识清醒,却又无力反抗,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死亡吞噬,那么真实,那么靠近,那么恐怖…… 然而,魏宛却又迟迟没有下手,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难道是在观察她死了没? 正想装死,却忽然感觉到一股逼人的灼热气息渐渐靠近她的右眼,忽然,右眼疼得像是被尖刀剜去了一般,疼得全身痉挛…… 好像,全身的血都聚到右眼了,体内仅存的一点精力渐渐被抽空,有什么东西正随着全身的血液聚到右眼里,然后汨汨流出。 最后一点意识终于消失,最后一丝力气也已流完,好像全身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具柔软的身躯,一具没有任何意义的身躯。那身躯似乎不是她的,早已被抛掷在黑暗的大海之中,沉沉浮浮,飘飘荡荡,无根无据,无归无宿,无边无际…… 魏宛静静地站在桃林里,脚边躺着早已陷入昏迷的苏璎。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天地一片黑暗,只有她手中的凝碧珠泛着盈盈的蓝光,映得她冰冷的脸庞幽蓝而诡异。 是的,方才,她已经拿出藏在苏璎右眼的凝碧珠。哈哈,果然是凝碧珠啊,果然是让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凝碧珠啊! 为了得到这凝碧珠,这二十万年来,她上天入地四处找寻,简直比玄冥还要上心;为了得到这凝碧珠,这些日子来她寝食难安绞尽脑汁,筹划了许久许久;为了得到这凝碧珠,她不知耗尽了多少时光,费了多少心血! 此刻,她多么想将这凝碧珠毁灭! 或者一掌击碎,让它碎成粉末飘散在夜风之中,化入大地,无迹可寻;或者用她的六魅鬼火将它好好煅烧,就像当初煅烧灵筠一般,将它烧成一堆黑色的灰烬! 是的,凝碧珠是夜心留下的最后一个印迹,只要将它毁灭,夜心就彻底复活无望,玄冥也会彻底死心,那么,玄冥迟早都会是她的,迟早都会是她魏宛的! 哈哈哈…… 她心潮澎湃,手中紧紧握着凝碧珠,好像她真的已经得到了玄冥似的,忍不住仰天大笑,谁知,她的笑声却引来了苏瑾琨和风瑶—— 原来,在弱水之滨,苏璎只向苏琅交代一声便带着夫诸仓促离去,苏琅慌忙回去向苏瑾琨和风瑶报说。 听了苏琅的话后,苏瑾琨夫妇俩心中担忧,打算即刻前去北冥天境,一则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则若是真有什么急事,他们也好帮衬帮衬。 谁知苏琅却劝他们说:“爹娘无需担忧,璎儿说她很快便会回来。” 240.第240章 四野茫茫 风瑶皱着眉头,心中疑虑,显然仍然不放心。 苏瑾琨思索了片刻,沉吟道:“那好——我们暂且等等,若是璎儿晚上没回来,我们再去北冥天境也不迟——” 风瑶想想也觉在理,毕竟璎儿已不是三岁婴孩,他们为人父母者也着实不必每次都小题大做,于是便决定在昆仑丘等着苏璎回来。 谁知等到日落西山、月上柳梢之时还不见苏璎回来,夫妻俩渐渐着急,决定前去北冥天境。于是,天边最后一点霞光消失之时,苏瑾琨与风瑶急急往北冥天境赶去。 苏琅在家呆着,心中渐渐觉得不安,于是下意识地往桃林而来,心想到处找找也好,说不定这丫头已经回来了,却跑到桃林里玩也未可知。 谁知,苏琅刚走到半山腰便忽然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那笑声似涟漪一般在山谷中飘荡,哭不像哭,笑不似笑,像是女子的笑声,却又透着一股沙哑的冰冷,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苏琅心中大骇,自觉不妙,于是慌忙往桃林跑去。谁知,还没跑到桃林,便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像蝙蝠一般从林中飞出,在林中几个跳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琅心中一沉,加快步伐往桃林冲去…… ※※※ 初秋的冷气在空气中流荡,天地间寒气逼人,魏宛手中握着那枚冰冷的凝碧珠,渐渐觉得四肢冰冷,鼻子一痒,不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于是她赶紧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慢慢往草地深处走去。 四野茫茫皆是齐腰深的荒草,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 彼时正是初秋,这片草地上的草大半都已枯萎,黄色的枯叶与尚存一丝绿色的残叶相互驳杂,看起来斑斓一片,比起夏日里一望无垠的绿色来,竟也颇有一番风味。 旭日东升,秋阳淡淡,身边的草早已被夜露濡得潮湿,虽然她脚步轻快,可是难免被湿漉漉的草扫到裙角,于是裙子湿了一片,脚步也渐渐沉重起来。 她忽然佩服起自己超强的方向感,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曾迷路过,每次在这片茫茫无际的草地里穿梭,她都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那汪清澈的小湖。 如果不是有事在身,她也许会驻足片刻,看初秋的晨曦一点一点涂抹蓝色的天空,看白色的鹭鸶低叫着从一个小湖泊飞到另一个小湖泊,也许她还会找一汪清澈的泉水洗一把脸,看看自己倒影在水中的面容…… 然而,正因为每次来这里都是奉命而来,而且每次都没有什么好事,所以她对这片漂亮的草地渐渐产生一种莫名的疏离和厌恶,也不喜欢到这里来。 可是,该来的时候还是得来,她无从选择。 从昆仑丘到这里,真是千里迢迢,她赶了一夜的路,直到凌晨时分才到。虽然不是很喜欢来这里,可说也奇怪,越是往草地深处走去,越是靠近那个湖,她的心情就越是平静,渐渐澄明。 走到一株孤零零的胡杨树下,魏宛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树上,树叶已落了大半,一个破旧的鸟巢在稀稀疏疏的树叶中摇摇欲坠——鸟巢里没有鸟儿! 242.第242章 思绪飘飞 过去佛从慢慢步下石阶,走到魏宛身边看着她,似乎颇为满意:“辛苦你了!” “不敢——”魏宛赶紧躬身道,“能为佛主做事,是弟子的荣幸,弟子倒要谢谢佛主当初的救命之恩……” “哈哈哈——”佛主仰头大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是你自己的善行换来了善报,与老僧何干——哈哈——” 在爽朗的笑声之中,过去佛忽然消失,只有宏亮的声音像天际滚过的沉雷一般远远地传来:“你且回去吧——若是有事,我会召唤你的——” “弟子遵命——”魏宛抬起头来对着空中大声喊了一句,然后仰头怔怔地望着头顶那片圆圆小小的蓝天,思绪不知不觉飘得很远很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三十万年前?还是二十万年前?嗯,细细一想,应该是从她被天后囚禁在幽冥洞后不久…… 她自然知道天后对她的一番苦心,说是“囚禁”,倒不如说是在保护她,否则许多次月明之时她偷偷溜出来散步,天后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一次见到过去佛,就是一次月明之夜她跑到山顶散步之时,一袭黑衣黑纱覆面的佛主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一般装束的人,她先是一怔,随即警惕地问道:“你是何方神圣,竟敢来我幽冥山?” 幽冥山,这阴气深深邪恶凶险的不祥之地,纵是鬼界的小鬼们也不敢擅自闯进来,而眼前这人为何却能进来,而且还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来者是客,鬼后何须追问到底?”那黑衣人呵呵笑道,“你只需知道我是来帮你的,这就够了!” “哦?”魏宛眼中是冷冷的不屑,挑眉道,“你何以帮我?” 黑衣人并没有拖泥带水,而是哈哈一笑直截了当开门见山道:“从今往后,禺疆若是有什么动向,我都会及时来告诉你。” 魏宛心中一凛:“你为何……要帮我?” “鬼后放心,我既然愿意帮你,就绝不会害你——”黑衣人肃然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不知道鬼后愿不愿意听?” “哦?什么条件?”魏宛心中稍安。 “哈哈哈……”黑衣人脸上的严肃散去,又是笑呵呵的模样,“我的条件就是,希望你莫要给我那么多个为什么。” 魏宛:“……” 看到魏宛一脸疑惑,黑衣人一声轻叹,自言自语一般絮絮叨叨说开了:“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该开始时便会开始,该结束时自会结束。你以为你便是你,其实你并非你,就连你心中的执着所爱也不过是一场虚幻。” “……非但人间,就连这四海八荒里也有许多惊天动地的海誓山盟,说什么‘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其实今生只不过是前世的一场蝶梦,睁开眼睛就会梦醒,醒来后,一切虚无……” 一番话说得魏宛云里雾里,一时心下怀疑眼前这黑衣人会不会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疯汉,否则岂会无缘无故地说要帮她,然后又自言自语地神神叨叨? 243.第243章 物各有主 孰料,那黑衣人竟一下子看穿了魏宛心中所想,望着魏宛呵呵笑道:“哈哈——鬼后你想多了,我并非疯汉,你也并非幻觉,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你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魏宛心中一惊,慌忙躬身拱手道:“魏宛有眼不识泰山,望上神赐教——” 这黑衣人的一番话意味深长,显然意有所指,然而却故意不肯明说似的,听得她心中一惊一乍,然而一时却又说不出其中的玄妙之处。 “哈哈——”黑衣人却忽然从魏宛眼前消失,只有朗朗笑声在幽静的山林间飘荡,“我无以教你,只是顺天行事而已……” 从那以后,那黑衣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幽冥山,然而,每次向她说完禺疆的情况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外,黑衣人再也没有多余的言语,自然更是不会透露自己身份。 直到不久之前,那黑衣人终于揭下了蒙面的黑纱,告诉魏宛他其实是过去佛,这些年来之所以一直在帮她,是因为魏宛的前世与禺疆有一段未结之缘,他作为过去佛自然掌握着这段“未了的过去”,因此要帮魏宛了解这段缘分。 至于这段“未结之缘”究竟如何,佛主却是不肯说,只让魏宛此后要好好完成他交代的事,如此便可。于是,魏宛便依佛主的话去做,从苏璎身上夺了凝碧珠。 ※※※ 三天了,苏璎已经昏迷了三天。 三天前,苏琅从桃林中将苏璎救回来时,苏璎双眸紧闭脸色苍白,仅存一丝微弱的气息,苏琅素来疼爱妹妹,看到妹妹奄奄一息的模样,急得直掉眼泪。 幸好这时候未来佛主来了,佛主他老人家果然神通广大,似乎早已得知苏璎有难,恰恰在这时候赶来,真如城门失火时的一阵及时雨。 苏琅和离朱正急得手足无措,看到佛主翩然而至真是欣喜异常,慌忙将佛主引到苏璎床前,佛主只看了一眼苏璎便淡淡道:“无甚大碍!”苏琅和离朱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时辰后,苏瑾琨与风瑶夫妇俩从北冥天境回来,身后还跟着白衣银发的玄冥帝君。只见玄冥帝君神色凝重,眸中是一股隐隐的怒意,那怒意就像冰下的流水,看起来水平如镜,敲开那冰层,却是暗流汹涌冷彻心扉。 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苏璎,风瑶差点没晕过去,幸好苏瑾琨及时将她扶住才不至于瘫倒在地,直到听了佛主的一番话后,风瑶才稍微放下心来—— “苏璎姑娘无甚大碍,只是,她体内的凝碧珠不翼而飞……” 看到玄冥的脸色陡然一变,佛主微微一顿继续道:“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璎姑娘也算是因祸得福。” 玄冥微微拧眉,佛主淡淡的眸光扫过众人,方才继续说道:“这凝碧珠,原本是至阴至寒的水性之物,因此才会与凤凰的火性相克,如今,凝碧珠消失了,原本潜伏在苏璎姑娘体内的那股寒气也消失……” 244.第244章 寒气消失 璎儿体内的寒气消失…… 风瑶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慌忙问道:“如此说来,璎儿大好了?我们再也无需再担心她会出现冷热交替的情形?!” “正是。”佛主微微颔首,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玄冥虽然眸光淡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佛主眼中的迟疑,忽然眼神灼灼地盯着佛主,挑眉问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记得佛主当初说无法取出璎儿体内的凝碧珠的……” 佛主微微一怔,随即朗声笑道:“哈哈,凭我之力确是无法取出凝碧珠,可谁知这四海八荒没有能够取出凝碧珠之人?” “哦?”玄冥心中一沉,“如此说来,取走凝碧珠之人……比佛主还要厉害?” 佛主捋着雪白的胡须笑得高深莫测:“世间万物各有所长,没有谁比谁厉害,最厉害的,永远都是造化!俗话说造化弄人,如今,连我也弄不明白了……” 这天地之间,竟还有未来佛主弄不明白的事? 造化,命运,果真是连未来佛都无法掌握的吗? 玄冥心中骤然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那无法言说的悲凉渐渐发酵,汇聚成浓浓的无力感,笼罩着他,让他莫名觉得恐慌…… 如今,连无所不知的未来佛都说不知了,那么,取走凝碧珠的人又会是谁?那背后,藏着一股多么巨大的力量…… “不!”玄冥断然否决道,“佛主您是未来佛,掌握着所有人的未来,又岂会弄不明白?!” “非也——”佛主摇头道,“所谓的未来,均是造化的产物,我虽为未来佛,却无法掌控任何人的未来,只能顺造化而行……造化譬如流水,滚滚东去势不可挡,而我只是疏浚河道之人,只能恪尽职守让河泥不能淤积……” 什么流水?什么河道?什么淤积?! 如今璎儿正昏迷不醒,他又岂会有心思去听佛主的长篇大论,又岂会有心思去参悟他话中的玄机?如今,他只想知道璎儿是生是死,他与璎儿之间,又会被“造化”出什么样的结局? 心中竟莫名涌起一丝恼怒,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大不敬地出言打断佛主的话—— “佛主但说,取走凝碧珠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本,他心中首疑之人自然是魏宛,这四海八荒,只有那个疯女人一味与他作对,一味想伤害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可如今,他也疑惑了…… 没想到素来垂首敛眉静静听他说话的人竟会忽然打断他的话,佛主不禁一怔,然而,看道玄冥眼中的恼怒,他却忽然哈哈大笑了,笑得玄冥怒气渐涨,笑得苏瑾琨和风瑶夫妇俩心中不安,笑得苏琅和离朱手脚冰凉…… 风瑶不禁上前一步,朱唇轻启,正想问佛主为何忽然这般大笑,佛主却已转身大步离去。苏瑾琨心中一慌,疾步追出门去,然而佛主的身影早已消失,只有洪亮的笑声从云端传来—— “哈哈哈……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爱非爱,恨非恨……爱亦是恨,恨亦是爱……” 245.第245章 喜忧参半 头很痛很痛,右眼被烈火灼烧一般火辣辣地疼着,迷迷糊糊之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行走,是的,不是坐在船上,而是如履平地一般,在海面上踽踽独行。 头很痛,右眼很疼,她害怕极了,心想莫不是自己的眼珠子掉了?否则,岂会疼得这般深切?一种空洞洞的、无望的疼痛,好像丢了极重要的东西似的…… 伸手一摸,眼珠子还在,睫毛扫过掌心时,她似乎感受到一种真实而踏实的触感。举目四望,天边隐隐一道白光清晰可见,她不觉松了一口气——还能看见白光,想来眼睛还在,她没有瞎! 天边的白光越来越亮,她心中的忧虑渐渐消散,于是欢喜起来,拔腿往白光所在的方向奔去,她想,只要跑到那里,天就亮了…… 跑啊跑啊,终于跑到了天边,一缕一缕阳光如金线一般映入她的眼帘,呵呵,天亮了,天亮了…… 屋子里的窗户后都打开了,明亮的光线照在苏璎的眼眸上,一片朦胧的温暖,粉红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微微抖着…… 幽幽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阿娘眸中含着清泪,看到她终于醒来,阿娘破涕为笑:“璎儿!你终是醒了!” “阿娘……”苏璎嘤咛出声,似乎刚睡醒一般,她下意识想坐起来,却忽然一阵轻轻的喘息,头晕目眩。 风瑶慌忙扶住苏璎,柔声道:“莫要急着起来,佛主说你身体正虚,要好好歇息……” 苏璎对着风瑶轻轻一笑,虽然有气无力,可是清澈的眸光显示她已经神志清醒,风瑶稍微放下心来。 看到苏璎醒来,围在床边的苏瑾琨和苏琅终于也松了一口气,脸上是喜忧参半的模样,忧的自然是苏璎,要知道,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喜的是昏迷了三天三夜的苏璎终于醒来…… “璎儿,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苏琅急忙趋身问道。 苏璎转过头去轻声道:“哥哥……我没事……” 再看看到站在苏琅身后的苏瑾琨,神情凝重,好像很是担忧,一对浓黑的剑眉拧得紧紧的,薄薄的唇也紧抿着。 苏璎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调皮捣蛋又让爹爹操心了,于是赶紧挤出她的招牌笑容来,柔声道:“爹爹……” 苏瑾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笑得有气无力:“好好歇着吧,莫要起来!” 再看看爹爹身后,咦,站着一个白衣银发的男子,那男子神色淡淡,眼神灼灼,一双清泠泠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刻进心里一般。 额,这男子虽然一头白发,可是,看起来倒是还蛮年轻的,五官虽然清冷了些,可是俊美无比,哇,简直比少昊帝君还要帅呢!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 嘿嘿,可是为什么这个俊美的男子一直盯着她瞧呢? 苏璎眸光流溢,先是微微蹙眉满眼疑惑,眼角眉梢闪过一丝好奇,然后一脸惊艳地盯着玄冥看,眼中风云变幻,迅速掠过许多思绪。 248.第248章 如释重负 如今,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不让风瑶和苏瑾琨告诉苏璎她是夜心转世,与其说是在等待时机,不若说是他内心深处的自私和怯弱! 因为他害怕,害怕苏璎会想起前世之事,并因此而痛苦纠结;害怕苏璎会恨他,恨他害死了她,恨他的无能和无助;更害怕苏璎会认定了他是个懦夫,觉得他不堪托付,那么,今生就不敢选择留在他身边陪他一世了…… 可如今,凝碧珠消失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担忧也跟着消失了,从此以后,苏璎是全新的苏璎,是单纯的苏璎,他与苏璎之间,没有前世的纠结,只说今生。 一思及此,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仰头望着夜空中那枚薄薄冷冷的寒月,低低喃喃道:“谁道相见争如不见?相望两不知,何曾不是一种邂逅和开始?” “想来,你无恙了——”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玄冥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却看到苏瑾琨微蹙的眉毛正舒展开来,似乎松了一口气。 “无恙——”玄冥淡淡笑道,“五十万年来,一直背着凝碧珠生活,如今丢了凝碧珠,我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是为何?”苏瑾琨讶异道,“丢了凝碧珠,璎儿便只是璎儿……” “璎儿便只是璎儿,如此不好么?”玄冥挑眉道,“作为父亲,你希望我爱的是你的女儿,还是爱她前世的影子?” 苏瑾琨不觉一怔,随即对着空旷静寂的夜空一阵朗笑:“哈哈哈——好!你能做如此想,那便大好,想来,你是真的无恙了……” 是啊,枉他方才还在担心呢,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玄冥非但自己想通了,还一番话说得他也豁然开朗,心情舒畅了,哈哈哈…… 是啊,为人父者,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今生能得一份真挚的爱,自然希望玄冥所爱,是他的宝贝女儿苏璎,而不是眷念着苏璎前世的影子! 看到苏瑾琨再也没有丝毫的担心,玄冥笑道:“如此说来,璎儿是夜心转世而生之事,不说也罢!” “好,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苏瑾琨颔首赞同。 “只是——还是像从前一样,麻烦你和风瑶好好照顾璎儿,过后,我再来接她,毕竟,魏宛未杀……” 接下去的话无需再说,月色下,两人四目对望,苏瑾琨便已心中了然。 “玄冥帝君客气了!璎儿本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自会好好照顾她,何劳你说麻烦?”苏瑾琨哈哈笑道。 玄冥微微一怔,随即低声笑道:“是了,是了,是我客气了!” “只是,璎儿竟连你也忘了……” 苏瑾琨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毕竟,璎儿既然会忘记玄冥,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还会对玄冥……初心不改? 玄冥轻轻一笑,心中不知从何而来满满的自信,然而嘴上却装模作样地是无奈叹息一声,似乎是在安慰苏瑾琨,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若是情深之人,自然赢得过造化,赢得过缘分……” 249.第249章 偷偷跟随 第二天,苏璎便依然是那只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小凤凰了,只是,她遗失了一部分记忆,只记得她的“灵蓝美玉”,而忘记了夜心的“凝碧珠”。 这是何意? 额,也就是说,她只记得与“灵蓝美玉”有关的记忆,而忘记了与“凝碧珠”有关的一切。 究根结底,灵蓝美玉是在遇到玄冥帝君那一刻开始悄然发生变化,渐渐变成凝碧珠的,因此,苏璎忘记了凝碧珠,忘记了玄冥帝君…… 所幸,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异样之处了,而且佛主说过,她这是因祸得福,体内那股寒气随凝碧珠消失之后,她便是一只健健康康的小凤凰,再也无需担心会出现冷热交替反复无常的情况。 第三日,苏璎已经可以下床了,于是便瞒着负责照顾她的离朱,跑到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直到夕阳渐斜、秋气渐凉之时才准备回房去,眼角一瞥,不经意之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门口闪过。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忽然想起昨天她醒来时见过的那个白衣银发的俊美男子,于是跑出院子躲在一丛蒲葵后偷看——耶,果真是那个俊美男子呢! 于是,她不知不觉跟在那白衣男子身后,一路跟到爹爹的院落而去。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起昨日,哥哥还特意指着那男子问她认不认识,好像她该认识他似的。后来,她说不认识,那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额,只不过当初她根本无暇去深究那男子的表情啦,如今想来,竟觉得有一丝蹊跷,看哥哥的神色,好像她是应该认得那个白衣男子的?可是,为何她根本就想不起来? 只不过,觉得他真的有点熟悉…… 思绪飘飞之时,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爹爹的书房外,那白银男子已经驾轻就熟地进了书房,她本也是想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叫一声“爹爹”,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书房里传来喁喁的谈话声,隐约之间好像听到……她的名字? 怎么?难道,这两人是在谈论她? 她好奇心起,趴在门缝里往里瞧,只见爹爹和那白衣银发的男子正在喝茶,炉火上的茶水已经烧开,轻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她忍不住吸着鼻子嗅了嗅,哇,是她最爱喝的佛手香茗呢! “璎儿,进来吧!” 正在考虑要不要进去叨扰叨扰他们,里面传来了爹爹浑厚的嗓音,言语中带着一丝轻柔的宠溺。她虽然吓了一跳,可还是推门进去,调皮地吐吐舌头笑嘻嘻道:“爹爹,您如何知道是璎儿?” “方才,玄冥帝君才说有人跟踪他,我说,肯定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苏瑾琨眉梢上扬揶揄笑道。 “耶,人家才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呢!”苏璎不知为何忽然红了脸,忸怩地走到苏瑾琨身边,眸光盈盈地望着玄冥,“这位是……?” ——爹爹方才可是说他叫……玄冥帝君? 250.第250章 未婚夫婿 “你的未婚夫婿!” 玄冥放下手中的粗瓷茶杯,眸光淡淡地扫过她娇嫩的脸庞,眼中没有丝毫调笑的意味。 “噗——”地一声,苏瑾琨一时刹不住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一脸惊讶地看着玄冥,素来口齿伶俐之人竟也语无伦次起来,“你、你、你方才说、说什么?” 玄冥微微皱眉,牵袂拭去脸颊上的茶水,不悦地瞟了一眼苏瑾琨:“璎儿都没如此惊慌,你惊慌个甚?” “你、你说你是璎儿的、的……”苏瑾琨一脸骇异,抖着嗓音“的、的、的”,却“的”不出那四个字来。 “未婚夫婿!” 玄冥嘴角轻斜,俊眉微挑,眼中终于有一丝揶揄的意味。 “什么?!”苏璎一声惊叫,引得两人的目光同时投了过去,只见苏璎惊骇异常地颤声道,“你说你、你是我的什、什么?” “未婚夫婿!” 玄冥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眸光柔柔地望着她,方才那一丝揶揄的意味早已散去,又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什么?天啊…… 虽然,眼前这男人是很帅,而且还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没有之一,可是帅归帅,她只不过是用“艺术的眼光”去欣赏一个美男子的好嘛,根本、根本就没想过要嫁人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只不过是被人抢劫然后昏迷了一下下而已,怎么醒过来后竟多了个……未婚夫? 想起之前,阿娘倒是曾嚷嚷着说要尽快把她“卖”出去,免得她竟日祸害苏家,难不成,趁着她一时昏迷无法离家出走没有反抗能力之时,阿娘竟真的、真的把她给卖了?! 她睁着一双眸子一脸惊异地望着那个自称是她“未婚夫婿”的男人,谁知,他却也定定地望着自己,那淡淡的眸光深处似乎藏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让她一时沦陷—— 哇,这男人好帅啊……他的眼神,好温柔啊……而且,他眼中的温柔不是像卞羽表哥和少昊帝君那种关切的温柔,分明写满了对她的浓浓眷念和深深爱意嘛…… 额,不行!现在可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是犯痴的时候,不是流口水的时候,不是自作多情的时候…… 她赶紧使劲摇了摇头,将黏在他身上的目光硬生生扯断,然后板起一张小脸来,故意将秀眉蹙得紧紧:“玄冥帝君,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 对,这男人一定是在逗她玩儿,要知道,从小到大,爹爹那些朋友最喜欢逗她玩儿了……再看爹爹的表情,显然也是被这白衣男子的一席话给吓到了,看来这白衣男子的玩笑开大了…… “哈哈哈……” 那白衣男子终于忍不住仰头朗声大笑,笑得手中的茶杯都拿不稳,杯中的茶水洒到桌上,也湿了他的衣袖。 “哈哈哈……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凤王何须急成这般模样,难不成,是真怕我会抢了你的宝贝女儿?” 什么?玩笑? 这……素来淡漠清冷不闻他人之事的玄冥帝君,竟也学会了……开玩笑? 251.第251章 灼灼其华 看到玄冥唇边那一丝揶揄的浅笑,苏瑾琨心中讶异,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件好事?不苟言笑的玄冥帝君,终于也会开玩笑了…… 这何尝不是件好事?! 可是,不知为何,苏璎心中却是失落至极,望着眼前这个原本神色淡淡的白衣男子竟浮出一抹揶揄的浅笑来,她莫名泛起一股恼怒——什么嘛?!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逗她,真的很恶劣耶! 呜呜,果不其然,这男人真的是在开玩笑…… 如此说来,这玄冥帝君果然只是爹爹的“酒朋肉友”,也许还经常来昆仑丘混吃混喝呢,所以她才会觉得面熟,所以苏琅哥哥才会一副她本该认识他的神情…… 她嘟着娇嫩的樱唇,清凌凌的眸子不悦地扫过玄冥,企图将他眼中那抹揶揄一下扫到天边去,横眉嗔怒道:“帝君岂能开这种玩笑?!” ——开什么玩笑?若是害得她嫁不出去了,他可是要负责任的好嘛! 玄冥唇角微扬,“慌忙”躬身拱手煞有介事道:“玄冥多有得罪,给苏璎姑娘赔不是——”眼中却是淡淡的笑意,一脸释然。 看到他言笑晏晏,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般潇洒惬意,不再像从前,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和拘谨,拒人于千里之外…… 哎,苏瑾琨轻轻一叹,心中倍觉欣慰,玄冥啊玄冥,终于变成了从前那个诚以待人毅以处事的四海八荒十佳青年了…… 苏璎撅着小嘴,狠狠瞪了玄冥一眼以示她的“强烈不满”,这才偎依到苏瑾琨身边的长凳上坐下,仰起小脸来笑得娇俏可爱:“璎儿渴了,爹爹可否赏杯佛手香茗给璎儿喝?”一双小手自然而然地搂住苏瑾琨的胳膊。 苏瑾琨一脸宠溺地望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拿起炉上的茶壶给往一旁的空杯里倒茶,她开心地捧起那粗瓷杯,嘟着娇嫩的唇轻轻茶水,笑得天真无邪。 袅袅烟雾中,娇艳的脸庞如灼灼桃,在三月春光下开得如火如荼,点亮了他的春天…… 然而,看他们父女俩这般亲昵,玄冥却不由泛起一股酸涩,心中塞了一般堵得着慌,捏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 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吃醋的时候,他眉峰一耸,茶杯在空中停了片刻——天啊,他、他这是在吃“未来岳父”的醋吗? 看到玄冥莫名冷起一张俊脸,紧捏着手中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喝茶,一双眸子却有意无意地望向他的胳膊,苏瑾琨不禁哑然失笑,忍不住伸手将苏璎鬓边一缕散乱的发丝掠到耳后,笑得更加亲昵:“今儿可是没梳头?否则为何一头乱发……” 天啊,若非爹爹提起,她根本就忘了……方才只不过是想在自己的院子里散散步,因此只是将长发随意束起,根本就没有好好打理…… 看了一眼对面那个俊美得让女人都要无地自容的白衣男子…… 额,真是太丢脸了! 252.第252章 夺门而逃 苏璎一张小脸骤然红得如猴屁股一般,慌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把捂住两鬓的散发,讪讪道:“哪有很乱……” “哈哈哈……” 苏瑾琨原本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女儿竟忽然窘成这副模样,于是忍不住哈哈笑道:“你这丫头,果然是没有梳头!哪有如你这般不修边幅的女孩子?” “爹爹!”苏璎急得跳了起来,跺着脚娇嗔道,“爹爹岂可这样揭自己女儿的短!” 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后,苏璎一下子就后悔了—— 天啊,接她的短……的短……短…… 如此,不就是承认自己果真没梳头了吗?! 圆溜溜的眸子一转,看到那俊美的白衣男子果然、果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嘴唇抿得紧紧的,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呜呜,估计,帝君正努力忍着笑吧…… 真是丢脸死了……丢脸死了…… 苏璎羞得不敢抬头,慌忙捂着脸夺门而逃,顾不得身后爹爹“跑慢点小心别摔倒”的惊声呼叫,也顾不得那杯香气腾腾的佛手香茗了…… “哈哈哈……” 书房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中有七分宠溺、两分欢喜、一分甜蜜…… 日光落尽,苏璎一路跑回房中时已是光线幽微,点亮梳妆台边那盏风灯,望着镜中那个鬓发凌乱两颊绯红气喘吁吁的女子,苏璎忍不住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气得狂揉自己的头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啊,天啊,想你苏璎可是四海八荒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如今竟然变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姑娘……呜呜,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可就身败名裂再也嫁不出去了…… “灵筠——灵筠——灵筠——” 正在抱头苦恼之际,忽然听到一个幽灵般的声音,柔柔的,弱弱的,如丝如缕,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哀哀戚戚地唤着—— 灵筠——灵筠——灵筠—— 她忽然一个寒噤,挺直了腰脊,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捕捉那声音,然而,那声音似乎正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根本辨不清方向。 远时,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近时,仿佛就在耳际;高时,仿佛来自云端;低时,又似发自地底;凄凄切切,缠缠绵绵,委委屈屈…… 听着听着,苏璎不知不觉头皮发麻,背脊渐渐发凉,身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正想扯开喉咙大声叫一下“离朱姐姐”,忽然看到镜中浮现出一双熟悉的眸子。 是的,是眸子,因为出现在镜中的人脸上覆着黑纱,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颜,只看到她的眸子,勾魂摄魄,邪魅诱人,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抵挡的诱惑…… 她知道,这是传声幻影,只有像爹爹和玄冥帝君这般修为深厚的上神才能施展,以前她去章莪山找卞羽表哥玩,爹爹若是想她了,偶尔也会用这传声幻影,只是每用一次便会耗去许多精力,因此爹爹也不常用。 那么,镜中的黑衣女子到底是谁?额,竟然懂得传声幻影,想来是个上神无疑了…… 253.第253章 注入精魂 苏璎好奇地望着镜中那双邪魅的眸子,那眸子看起来很熟悉,很熟悉,她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否则为何会越看越觉得……亲切? 对了,方才可是这女子的声音?好像是在叫……灵筠? 灵筠……灵筠……灵筠又是谁?难道是找错人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也许这黑衣女子是想通过传声幻影找一个叫灵筠的人,谁知却找错了地方,跑到她的镜子里来了!嗯,一定是这样! 爹爹曾经说过“恐惧源于未知”,这话果然是至理名言啊!原本她还吓得抖抖索索战战兢兢,如今明白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之后,她放下心来,望着镜中的女子甜甜道:“姐姐您是不是找错了?我叫苏璎,不是灵筠——” “灵筠——灵筠——灵筠——” 那女子哀婉悲戚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仿佛叫魂一般执着地叫着“灵筠”,苏璎不知不觉被那勾魂摄魄的眸光迷住了心神,眼神渐渐涣散,愣愣的,呆呆的,冷冷的看着镜子…… 苏璎失魂落魄地坐在镜子前,静静地听那女子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灵筠”,终于,她涣散的意识淡入虚无之中,彻底消失,变成了一具了毫无意识的躯壳…… 苏璎,哦不,如今她已经是一尊毫无知觉的“石雕”了,这石雕定定地坐在镜前,坐得僵硬而笔直,眼中是一望无际的茫然,脸上是寒彻心扉的冰冷,面无表情,四肢僵硬。 于是,她便这般坐着,与镜中的女子四目相望,一股强烈的仇恨透过镜中女子的眼眸传进她的眸中,仿佛有一股冰冷的泉水汨汨注入她的心里,又仿佛有一缕游魂飘飘悠悠地进驻她的身躯…… 一刻钟后,属于苏璎的意识终于彻底消失,这具“石雕”渐渐被另一股意识侵袭,她的心中如火山喷发一般骤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爱,和一股强烈的恨。 她轻轻动了动薄唇,冷冷道:“魏宛姐姐唤我何事?” 听到“苏璎”毫无温度的话语,镜中的女子眼中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冷冷的,淡淡的,朱唇轻启:“灵筠,你可是灵筠?” “我就是灵筠!” “苏璎”的语气生涩而冰冷,仿佛从石头里雕刻出来的僵硬字眼。 哈,哈哈,哈哈哈…… 苏璎的意识已被她收进蓝水晶之中,从今天开始,这身躯可是灵筠的了! 是啊,这五十万年来,灵筠的精魂一直被她封存在绝情咒里;这五十万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精心淬炼绝情咒,将灵筠的爱和恨都淬炼得如烈火如暴雪;这五十万年,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等着夜心复活,然后,她便会将灵筠的精魂注入夜心的体内…… 可是,谁知,这苏璎竟然是夜心转世而生,那么,她自然便要将灵筠的精魂注入苏璎的体内! ——原来,那日魏宛遵照过去佛的旨意摄取了苏璎体内的凝碧珠后,作为交换,或者说是作为对她的“奖赏”,佛主告诉她苏璎是夜心转世而生这个秘密。 254.第254章 心安理得 自从凝碧珠无故“失窃”之后,这二十万年来过去佛一直都在暗中帮她,这对佛主来说也许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然而,她知道佛主既然愿意帮她自有理由,因此她不问,佛主亦不说。 这二十万年,她与过去佛主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只不过是佛主座下的人会定期来告诉她玄冥帝君的状况而已,两人并非主从关系,她也无需听从佛主的诏令。 除了这次,佛主让她去摄取苏璎体内的凝碧珠,然后作为“交换”,佛主便告诉她苏璎是夜心转世而生的秘密。 说实话,她也不是没有疑惑过—— 按理说,佛渡众生,对她这种无恶不作的蛇蝎女人,佛主本该是要敦敦告诫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就像她那个天后姐姐,哦不,是天后娘娘,可不是每次见到她都要如此苦口婆心地叨念一番? 可是,佛主他老人家非但并没有一心想着渡她成佛,还对她从前犯下的“滔天大罪”不闻不问,更加没有阻止她继续“作恶多端”,这到底是为何? 管他的呢!既然佛主愿意“帮她”,她又何乐而不为? 于是,她把佛主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当成了一种“默许”,因为这种“默许”,她内心深处生出一丝欣慰来,于是益发心安理得地“爱着”着玄冥,益发孜孜不倦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相信,佛主的“默许”预示着她的命运,也许,玄冥真的是她的,本来就该是她的!只不过,情路坎坷,她要跋过千山涉过万水,要走过布满荆棘的道路步步印血,要承受住全世界的嘲讽和蔑视,最后,才能得到玄冥…… 得知苏璎是夜心转世而生的秘密后,魏宛便决定按事先计划好的步骤将灵筠的精魂注入苏璎的体内,然后唤起灵筠体内的仇恨,让灵筠一步一步毁掉苏璎曼妙的身躯,让灵筠的仇恨一点一点吞噬苏璎的爱…… 当年,为了淬炼绝情咒,魏宛把灵筠骗进她的六魅鬼火之中,然而,六魅鬼火烧掉的只是灵筠的肉/体,灵筠的精魂早已被魏宛封存在绝情咒里,只等着有朝一日夜心复活…… 看到“苏璎”的神情冰冷而呆滞,眼中是浓浓的仇恨,魏宛的眼角眉梢浮着淡淡的笑意,眼波流转,柔声道:“灵筠,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和你的禺疆哥哥在一起了!” 灵筠的眼珠轻轻地转了一下,表情依然呆滞而冰冷。 “记住了,禺疆现在已经是你的未婚夫婿,他会好好爱你的,不过,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留心他身边的女人——”魏宛微微一顿,眸中骤然杀气腾腾,语气冰冷,“若是有人胆敢垂涎禺疆,你大可一刀杀了她!” “是。” “好了——”镜中的魏宛又恢复了柔媚的眼波,仿佛在哄小孩子似的,轻声细语道,“你先去睡一会人吧!” “是!” 镜中的黑色身影渐渐淡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坐在镜前的灵筠也站起身来,迈着僵硬而机械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床上走去…… 255.第255章 秋色阴阴 秋霜萧瑟,草木凋谢。 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山头的时候,蒙了一层白霜的叶子渐渐现出枯黄的本色来,只有廊下几丛菊开得骄傲,黄色的朵硕大明艳。 晨间的雀鸟也少了,只有两三只落了单的褐色鸟儿站在枯枝上低低地叫着,哀哀的叫声在林间显得凄切,秋晨的空旷和清寂便在这叫声中显了出来。 《黄帝内经》说,秋三月,此为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早卧早起,使志安宁。 璎儿昨日倒是“早卧”,连晚饭都不吃就睡下了,可如今已是日上三竿时分,离朱早已将早餐摆上饭桌,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 离朱便奉命去叫醒她,谁知苏璎却半睡半醒地嘟嚷着“我很困,想睡觉……”,硬是不肯起来。离朱硬是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谁知一转眼她便又软绵绵地倒在枕上呼呼大睡。 哎,这丫头虽然素来睡得沉,可是每每来叫她,基本上都是一叫就醒,醒来后便也乖乖地起来洗涮更衣了,如今却是为何?难道……是病了?! 离朱慌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颈侧,似乎并没有发烧的迹象,脸色也是正常,只是紧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看样子真像是累着了,离朱只得无奈地离开她的房间,任她去睡。 苏瑾琨料想她是因为昨天晚上被他取笑了一番所以难为情,羞得都不敢上桌吃饭了,于是便也不上心,招呼玄冥吃饭。谁知到了午时,仍然不见苏璎起床,风瑶方才着了急,慌忙往她卧室而去。 轻轻地推开门,只见房中门窗紧闭,所有的帷帐都放了下来,层层叠叠地挂着,屋里光线幽微,与屋外秋阳暖暖的情况判若两景。 风瑶不禁微微皱眉,要知道璎儿平时最不喜欢这些层层叠叠的帷帐了,总是嫌弃这些帷帐颜色发旧挡了阳光,一直嚷着要换成新的,因此很少将帷帐放下。 今儿却是怎么了?放下床前的帷帐也就罢了,为何却将所有的帷帐都放下?也不开窗户,阴沉沉的如黄昏时一般。 “璎儿——”风瑶轻轻地唤了一声,房中却无人应答,寂寂无声,帷帐沉沉。 风瑶担心苏璎许是生病了,因此加快脚步往里面走去,谁知,掀开卧室的帷帐却猛然看到梳妆台前站着一个长发披散一袭白衣的背影,风瑶忍不住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轻声道:“璎儿?” 那白色的身影却没有应声转过身来,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定定地看着镜子,长长的鬓发遮住了半边脸。 看那身影,确是璎儿无疑,可是,璎儿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冷冷的、陌生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为人母者岂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一刻,风瑶却犹豫了。 那熟悉的身形自然是璎儿,可是,那完全陌生的气息,却不是璎儿,而像是……另外一个人? 风瑶心中一凛,轻轻地走近了一步,低低唤道:“璎……儿?”声音竟是惊疑不定。 天啊,哪有在女儿面前如此不安、如此局促的母亲?! 256.第256章 邋遢小鬼 “娘亲!” 白色的身影终于转过头来,明艳的脸庞上笑容灿烂,眼中是一抹恶作剧的调皮。莲步轻移,白色的身影几步走到风瑶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笑靥如:“娘亲有没有被璎儿吓到?” 风瑶不禁松了一口气,狠狠地白了苏璎一眼,把她按到镜子前坐下,从桌上拿起木梳边帮她梳头边絮叨:“这么大了,还在娘面前调皮!既然都已经醒了,为何不出去吃饭?” “额……我不饿啦!”苏璎红着脸道。 望着镜中那张绯红如霞的脸庞,风瑶忍不住揶揄她:“岂会不饿?谁不知道昆仑丘的小帝姬是四海八荒数一数二的贪吃鬼?如今啊,这贪吃鬼可是变成邋遢鬼了,难怪不敢在人前露面……” “娘亲……”苏璎讶异地望着镜中的风瑶,嘟着樱唇嚅嗫道,“娘亲……您、您怎么会知道?” “早上你爹爹可都说了……” “爹爹太坏了!尽会取笑女儿!” “哈哈……”风瑶忍不住笑道,“实话告诉娘,璎儿是不是喜欢玄冥帝君?” 当然喜欢啦,那么玉树临风英俊帅气风度翩翩淡然优雅魅力无限的男人谁不喜欢啊…… 苏璎羞红了脸低着头,却只抿着唇不肯言语,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柔柔的甜蜜,忽然,耳畔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苏璎——你若是敢喜欢玄冥帝君,迟早有一天会被我千刀万剐!” 幽冷的声音如一阵寒风刮过耳畔,让人不由缩紧了一颗心。 苏璎脸色一变,眼中掠过一丝惊恐,登时如落入冰窟一般,四肢渐渐发凉。 “璎儿……怎么了?”风瑶从镜子里看出了苏璎的异样,不禁关切道,“难道,你不喜欢玄冥帝君?”她只能作如此解释了。 “那个男人就像一场灾难……”苏璎唇角微微扬起,淡淡漠漠道,“谁靠近他,谁就会死……我不喜欢他……” 风瑶一怔,璎儿她不是已经忘记与夜心有关的记忆了吗?不是再也记不起前世之死,再也记不起曾经的禺疆了吗?方才,璎儿却为何会说出这样让人不安……的话? 风瑶手中的木梳停了片刻,终于将木梳放在梳妆台前,转到苏璎面前,俯身望着她无波无绪的眸子关切道:“璎儿……何出此言?” “无非是直觉——”苏璎一副无情无绪的模样,淡淡道,“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已经是别人的了,我不能喜欢……” “哎——”风瑶站起身来,轻轻一声叹息,像是在安慰苏璎,又像是自言自语,“璎儿能作如是观如,未尝不是件好事……未尝不是件好事……” 苏璎站起身来,又是笑靥如娇俏可人的模样,很臭美地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将一缕发丝掠到而后,拍拍手欢喜道:“果然还是娘的手艺好!娘梳的头比离朱姐姐梳的头可漂亮多了!” 风瑶揶揄笑道:“自己连头都梳不好,还好意思嫌弃你离朱姐姐的手艺?” “哪有?璎儿这还不是为了奉承娘嘛——” “如此说来,可委屈了你离朱姐姐了……” “可不是嘛!” …… 257.第257章 饭量大涨 母女俩相携走出房间,有说有笑地往庭院而去,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安置着一张桌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离朱笑吟吟地走上前来:“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竟一觉睡到午时?赶紧过来吃饭吧,肯定饿慌了!” 一看到桌上的饭菜,苏璎便小老虎一般扑了过去,站在桌边望着中间那道红烧鱼直流口水:“哇,红烧鱼耶——真是饿死我了……” 离朱麻利地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放在她身前,然后将筷子塞到她手中:“饿了就赶紧吃吧——” 苏璎欢喜地坐下,举箸大快朵颐起来,看那吃相简直就是豪放派,引得风瑶连连皱眉:“女孩子岂可这般吃相?” 离朱也在一旁不时聒噪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哎呀,小心别噎着……小心鱼刺……” 吃了一碗饭,苏璎仍然觉得腹中空空如也,将空碗往离朱面前一递:“离朱姐姐,麻烦你再给我盛碗饭……” 看看白瓷盘中那线条清晰的鱼骨头,再看看苏璎殷切的眸子,风瑶和离朱面面相觑…… 这丫头,往日充其量也就一碗饭的量,今日为何突然饭量大涨了?额,估计是饿着了,毕竟她昨晚上早早就睡了,早上不也没进食嘛…… 离朱笑着从她手中接过空碗,起身又添了一碗饭,谁知,苏璎风卷残云一般,片刻便将一碗饭吃光抹净…… 看到离朱和风瑶脸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苏璎忍不住红了脸,讪笑道:“不知为何,今日特觉得饿……” 这也特煞怪了,为何今日她会觉得很饿很饿?肚子就像无底洞一般,怎么吃都吃不饱…… 看到苏璎红着脸的窘迫模样,风瑶忍不住打趣她道:“果然特煞怪也,这般嗜睡又嗜吃,可不是猪嘛?” 离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风瑶也捂着嘴吃吃地笑,苏璎又气又窘,嘟着小嘴用手中的筷子敲着瓷碗,敲出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为她抗议伴奏:“娘亲好坏!如果璎儿是猪,那娘亲成什么了?” 风瑶一愣…… “哈哈哈……”离朱的笑声又拔高了八分,清脆的笑声在林中回荡,只见她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我、我喘不过气了……肚子疼……” 苏璎咬着筷子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地望着风瑶,眼眸深处藏着一丝得意,那得意,显然是因为扳回了一城…… 这丫头,可真是越来越伶俐了! “有何好事让离朱姑娘笑成这般模样?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清朗的话音刚落,梧桐树后转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来,白衣如雪,银发如霜,眼中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脸上却是兴致盎然,显然是对这三个女人的这出“喜剧”颇感兴趣。 “玄冥帝君——” 看到玄冥,风瑶慌忙站起身来,毕竟玄冥身居高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方天神! 虽然,玄冥素来不拘小节,对他们夫妻俩亦是以朋友之礼相待,可是不知为何,在玄冥面前风瑶总是拘谨,不敢再像从前他还是禺疆时那般轻松随意,言笑晏晏。 259.第259章 反常行径 一股诡异的感觉迅速聚拢在风瑶心头,虽然说不出这到底什么样的感觉,然而,为人母者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不是璎儿……眼前这人,不是她的女儿…… 再看看玄冥帝君,亦是一副讶异而惊疑的模样,眸光闪烁地望着“苏璎”,上半身却是下意识地微微往后倾斜,如此模样显然是一种无声的抗拒和逃避…… 风瑶猛然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走到苏璎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握得很紧很紧:“璎儿,你这是作甚!” “苏璎”手的奋力一扬,风瑶猛然连着往后退去好几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她一脸骇异地看着“苏璎”,脸色煞白,秀眉微蹙…… 天啊,右手,好痛好痛…… 璎儿自小懒于练功,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可也绝不是力大无穷的巾帼,可如今,她……她是谁?她哪来如此大的力气?! “你……”风瑶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煞白的唇微微发抖,从喉间嚅嗫出的声音几不可闻。 看到风瑶一脸的惊骇,质疑的眸光定定地望着她,仿佛看着一头狰狞的怪兽,一瞬之间,流窜在苏璎体内的那股莫名情愫如流云消散。 就像恍恍惚惚从浑噩的梦境中醒过来一般,苏璎骤然清醒,淡蓝色的身影轻灵飘到风瑶身边,一把扶住风瑶的右臂,煞白的小脸上盈满了担忧:“娘亲——您没事吧?” 风瑶不觉退了一步,待要推开苏璎的手,却看到她明亮的眸子里盈盈欲滴的泪水,淡淡的悔意满满的关怀,似乎,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萦绕在苏璎身边的那股气息,那股冰冷陌生得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骤然消失。从她柔软的手掌里传来的是一股熟悉温暖的气息,盈盈泪光中的关切让人渐渐踏实,所有的不安和惊栗一扫而光…… 好像是璎儿……是璎儿……吗? “璎……儿?”风瑶迟疑地叫了一声。 “娘亲……”苏璎颤抖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愧疚和悔意,“娘亲……璎儿、璎儿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风瑶不觉松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如常,挤出一丝笑意来有气无力道:“娘亲不怪你,不怪你……” “呜呜……”苏璎哭丧着脸道,“娘亲可有伤着?” “不碍事……” 就是,胳膊还隐隐作痛,可是看到女儿担忧的脸庞,看到那熟悉的脸庞,看到她俏丽的脸庞神色如常,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离朱一直静静站在一旁,脸上早已没有微笑,惊讶得合不拢嘴,睁着一双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苏璎”的反常行径,好不容看到苏璎脸色恢复如常,她才回过神来奔到她们母女身边:“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风瑶摇了摇头轻笑道,眼眸深处却隐隐一丝忐忑,一丝不安,一丝惊怕。 玄冥心中虽是惊疑不定,可脸上已恢复平静,泠泠的眸子盯着苏璎看了许久,待苏璎和离朱将风瑶扶到竹凳上坐下才慢慢踱过去,眉峰一拢,淡淡道:“凰后可有伤着?” 260.第260章 鬼迷心窍 风瑶明眸一转,迅速看了苏璎一眼,连忙挤出笑容来柔声道:“我不碍事!不碍事!” ——也许,她是怕苏璎担心,怕她自责,怕她眼中盈盈的泪水会簌簌掉落…… “娘亲……”苏璎哽咽道,“我这是咋了?方才怎么会对娘亲……呜呜,真真是鬼迷心窍了……” 对!鬼迷心窍! 瞬息之间,有一股诡异而强烈的感觉瞬间控制住她的心绪,有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支配着她的肢体,让她思绪迷惘,让她身不由己,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爱意,如火如荼,只想将玄冥帝君燃烧殆尽…… 那种感觉,就像是鬼迷心窍! 玄冥思绪翻滚,一股不安如闪电般迅速闪过他的脑海,然而,他告诉自己——不会的,璎儿不会有事,佛主亲口说的,丢了凝碧珠,对璎儿不会并没有影响…… 风瑶抬头看了玄冥帝君一眼,四目相接之时,他看到了风瑶眼中的不安,登时明白风瑶的忧虑——与他的忧虑一般无二! 看到风瑶并无大碍,苏璎才放下心来,可是却说要陪在娘亲身边,执拗不肯离去,又是倒水又是捶背,显然是心中愧疚,想要弥补自己方才的无心之失。 看了一眼在梧桐树下逡巡徘徊的玄冥帝君,风瑶心下明白,望着苏璎柔柔笑道:“璎儿,娘困了,想去睡个午觉,你陪离朱姐姐去弱水之滨浣衣吧?” 苏璎秀眉微蹙地打量着风瑶:“娘亲果真没事?” “没事啦!”风瑶轻轻推了推她,笑道,“去吧去吧!娘亲要去困觉了!” 苏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从始至终都没再看玄冥帝君一眼,仿佛早已忘记自己方才的深情款款和浓浓爱意。 直到苏璎的背影转过长廊,风瑶才将眼神收回,看了一眼仍蹙眉呆望的玄冥身上,淡淡道:“帝君可是有话要说?” 玄冥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心下有些佩服:“凰后果真聪慧机敏!” 风瑶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并非机敏,此乃为人母者的天性,做母亲的人,岂有不识子女之理?帝君可是也觉察到了?” 帝君心中颤颤,轻声道:“可是——璎儿与往日好像大不同了……” “正是!”风瑶忧心忡忡,秀眉蹙得紧紧的,“连我这做母亲的都察觉出了——方才,璎儿好像变得很陌生……就像、就像是另一个人!” 难道,果真如璎儿自己所说,是鬼迷了心窍? 另一个人? 玄冥心中一凛,一股骇然的感觉瞬间攫住他的心,让他如入寒冬,身边骤然寒冷——是的,另一个人,另一个人…… 就在方才,璎儿双眸盈盈地望着他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那么熟悉;璎儿轻轻拈起他银白的发丝秀眉微蹙时,眼中的疼惜,那么熟悉。 另一个人……另一个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直轻叩着桌面的修长手指戛然而止,清凌凌的眸子骤然深沉起来,淡淡漠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惊骇,眉峰聚拢,凉薄的唇抿得紧紧的…… 261.第261章 有事相询 看着他凝肃的模样,风瑶狐疑地望着他,低声道:“帝君?难道,帝君不觉得……惊异?” 不,不会! 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不会,不会…… 玄冥回过神来,凝结的眼角渐渐散开,勉力挤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来,似乎是想安慰自己,也想安慰风瑶:“璎儿不会有事的!佛主也说了,丢了凝碧珠,对璎儿并无影响。” 是的,风瑶是璎儿的母亲,如今,一切都只是自己内心的胡乱猜测,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第六感,他万不能轻易意开口搅了一个为人母者的安宁。 是啊。当日,佛主亲口说了,璎儿并无大碍…… 心中的疑云顿时被风吹散,一缕阳光照进心田,让她心中大安,顿时释然,低声喃喃道:“是的,佛主说的……璎儿不会有事……” 然而,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忐忑一丝不安,也许,这番说辞有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嫌疑,可是,她还是愿意相信佛主说的话,璎儿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是的,璎儿她大伤初愈难免失态,也许过几日就好了! 看到风瑶脸上阴云散去,唇边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玄冥心中也渐渐宽慰,这才想起自己来找风瑶的目的,于是正襟危坐,肃然道:“玄冥有一事相询,望凰后能……知无不言!” “哦?” 看到玄冥正襟危坐神情严肃,风瑶不禁泛起一丝不安,一颗心抖得厉害,双手紧紧拢着,指节泛白,然而,她还是极力微笑道:“玄冥帝君有事相询但说无妨,风瑶若是知道,定然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说着不觉屏住了呼吸,唇边虽挂着微笑,莹亮的双眸紧紧地盯着玄冥的唇,只等着他开口相询……也许,是那件事? 这么多年了,玄冥他……终于知道了? 看到风瑶眼眸深处的不安,看到她拢在鹅黄色长袖里的手微微发抖,看到她的额上渗出涔涔冷汗,玄冥心中忽然笃定,是的,从狐疑变成了笃定! 一双淡淡漠漠的眼眸蜻蜓掠水般扫过风瑶的脸,眼神陡然凌厉,凉薄的唇边泛起一丝微笑:“五十万年前那天……凰后是不是也在思无崖?!” 那天,那天…… 无需明说,她已经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天——是夜心死的的那天,不,更确切地说,是夜心被魏宛害死的那天! 风瑶的脸色骤然白得似寒冬里的雪地,除了白,没有一丝生机,除了冷,再无任何情绪——来了,来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也罢,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佛主说了,一切皆有因果,你今日种下什么样的因,来日定会结出什么样的果。这世间,没有逃得过的惩罚,没有躲得过的宿命,没有什么事会将错就错! 五十万年了,即使过了五十万年,如此久远悠长的时光,久得她都快要忘记当年犯下的罪恶,久得她都要厌倦了这终日自责的日子,久得她差点以为自己逃过一次惩罚了,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 262.第262章 一念之差 只因一念之差,这五十万年来,她饱受良心的煎熬,多少个夜晚被噩梦惊醒,抚着胸口瑟瑟发抖,在无尽的黑暗中垂泪独坐到天明。 多少次偷偷跑去思无崖,站在悬崖上看浩浩荡荡的海水在脚下猛烈呼啸,控诉着她的罪恶,听呼呼的海风诉说无尽的冤屈…… 是的,是她害死了夜心…… 如果说,魏宛是阴险歹毒的刽子手,那她这个躲在背后的帮凶又是什么呢?!风瑶啊风瑶,你简直比魏宛还要罪恶,更该受到众神的谴责,该千刀万剐,该推入诛仙台,该挫骨扬灰,该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是呵,魏宛本是夜心姐姐的情敌,因此魏宛对夜心姐姐所做的一切阴险之事都是预料之中的罪恶,面对魏宛时,夜心处变不惊,镇定从容,可是,当看到她站到魏宛身边时,夜心姐姐惊呆了。 是呵,夜心姐姐肯定没有料到,没料到总是亲亲昵昵叫她“夜心姐姐”的人竟会出卖自己;没想到八百年的真心相待姐妹相亲,竟会换来无情的背叛和冷冷的嘲讽;没想到这份全心全意的珍贵友情,竟会得到如此不堪的结局…… 她永远都记得夜心姐姐倒下时眼中的嘲讽和恨意,永远都记得她苍白的脸上那一抹冷冷的讥笑,永远都记得,永远。 许多次,她在思无崖边盘旋徘徊,闭上眼睛想要纵身南海,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如今,长久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竟堪堪落在她的心上,斩断了她这五十万年来所有的痛苦,让她忽然坦然,忽然释怀,忽然勇敢—— 也罢!也罢!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刻,这件事,迟早都会大白于天下,迟早都该有个了断,对夜心,对玄冥帝君,还有……凤王……她迟早该有个交代! 泪水顺着她的眼眸滚滚而落,她的唇边却噙着一抹淡淡的笑,释然的笑,舒心的笑,仿佛终于走出了无垠的黑暗,仿佛终于穿过了迷雾笼罩的森林,仿佛终于在冰冷的海里找了一截浮木…… 如今,她终于可以抱着这截浮木将自己渡到彼岸,无论彼岸是满地荆棘还是鲜似锦,是烈火烹油还是天宫玉阙,她都要坦然面对,用下半生,甚至是用生命,去赎自己犯下的罪…… 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玄冥身前,噗通一声跪在他的脚前,泣不成声,哽咽得话不成话,句不成句:“是……对不起……我、我去过……思无崖边……夜心姐姐恨我……杀了我吧……我该死……” 玄冥冷冷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瑟瑟发抖的风瑶,看着她涕泗横流的脸庞,听着她低声而痛苦的哽咽,心中的仇恨并不因为那泠泠的泪水而消散,那低低的哭声反倒是一剂猛火油,让他的怒火腾腾燃烧。 自年少开始,他便是谦和温润的男子,纵是当年被魏宛纠缠得心中厌恶,他也不曾有半句失礼之言不曾有任何失态之举,对于心中厌恶之人,他素来是敬而远之,冷冷地避开,然而此刻,他却失态了,心中的怒火如火山爆发—— 263.第263章 沆瀣一气 他猛然站起身来,一脚将风瑶踢开,虽然力道不大不会伤及她,然而,对他来说已是惊骇之举,他何曾做过如此粗暴之事?何况还是对一个女人! 风瑶跌坐在地上,仰起头来望着玄冥,失声痛哭:“我对不起夜心姐姐……是我做了魏宛的帮凶……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玄冥凌厉的目光居高而行,眼中是浓浓的轻蔑和不屑,腹中是咬牙切齿的仇恨,是的,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即刻就杀了风瑶高,然而——她毕竟是璎儿的母亲! “起来吧——你不必如此!”他的语气无比冷冽,“我不会杀你的……” 罪有应得,这是世道轮回,有罪就会有得。然而,无论风瑶将得到什么,报应,痛苦,自责,悔恨,众叛亲离,甚至是灰飞烟灭…… 一切一切都与他无关,至少,风瑶无法从他这里得到的是——原谅!是的,他不会杀她,仅仅因为她是苏璎的母亲,然而,他亦不会原谅她…… 风瑶并未起身,依然跪坐在地上,泪水纵横,鬓发微乱。玄冥忽然心生厌恶,不禁皱起眉头,冷冷道:“起来说!若是让璎儿看到这副模样,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风瑶一怔,终于缓缓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桌边坐下,与玄冥遥遥而对,泪水如珠,贝齿轻咬,脸色依然苍白。 “说吧——”玄冥冷冷道,“你且说说,你为何要害夜心?又是如何同魏宛勾结的?” 勾结?勾结…… 这两个字听来,着实让人惊心…… 可是,她着实是同魏宛勾结的!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一丘之貉,同恶相济…… 果然呵,究根结底,她只不过是个像魏宛一样不堪的女子!不,她比魏宛还要不堪,还要险恶…… 微微一怔,风瑶终于缓过神来,知道玄冥帝君的意思,是让她说说五十万年前的事,一颗心忽然发抖…… 五十万年了,那些不堪的记忆,她都么想忘掉,许多次,她甚至异想天开地希望自己能够失忆,忘记一切罪恶,忘记自己的丑陋,多好…… 可是,记忆如影随形,时时刻刻啮噬着她的神经,让她夜不能眠,日不能安,让她坐立难安,生不如死。她不敢去想,或者说是不愿去想,可是如今,终于要解开一层层面纱,将真相告诉玄冥,告诸天下。 也许很快,她便会遭到四海八荒众神的指责和唾骂,然而,最让她害怕的,让她想来就心惊胆战的是苏瑾琨冰冷的眼神…… 还有苏琅,还是苏璎……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子女? 然而,自己放下的错,终究要用自己的东西,譬如名声,譬如亲情,甚至是生命,去偿还。 她还是努力镇定下来,轻轻吸了吸鼻子,伸手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哽咽着断断续续说道—— “我与夜心姐姐相识多年……她素来待我如亲姐妹,我亦感激她对我的呵护和照顾……当年,得知瑾琨喜欢的人是夜心姐姐,我是伤心,是难过,可是,却从来不曾想过要去害夜心姐姐!” 265.第265章 诱惑难抵 刚开始,风瑶并没有察觉到苏瑾琨对夜心的爱意,随着三人相处的时日久了,她终于看出了苏瑾琨的夜心的心意。 暗恋了那么多年的王子,竟倾心于别的女子,而且还是比自己漂亮,比自己饱学,比自己更可爱的女子,风瑶岂能不伤心?不难过?不沮丧? 可是,虽然嫉妒却不嫉恨,虽然难过却不伤感,虽然痛苦却不固执,因此他们三人依然是把酒言欢无话不谈的挚友。她默默地喜欢着苏瑾琨,苏瑾琨默默地喜欢着夜心,夜心时时都会讲起她的禺疆哥哥,眼中是浓浓的爱意,连语气也比平时甜蜜温柔…… 直到有一天,魏宛出现了,她也不知道魏宛是如何知道她的住处,也不知道魏宛是如何知道她暗念着苏瑾琨——要知道,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从来没有! 说实话,魏宛第一次提出那巨大的诱惑之时她并没有心动,因为她知道魏宛疯狂纠缠着禺疆之事,那些小苦恼小困惑小哀伤夜心都曾同她说过。 再说了,她与夜心姐姐虽不是刎颈之交,却也是息息相连的挚友,她岂能与夜心姐姐的情敌勾结,做出有害夜心姐姐的事? 然而,扛不住魏宛来的次数多了,而且,她提出的条件那么有诱惑力,那么让人心动——魏宛说,她会让她得到苏瑾琨,不,而且,苏瑾琨还会爱上她…… 爱上她……苏瑾琨爱上她…… 这是多么让人心动的事啊,想想就让人动容! 于是,风瑶终于答应魏宛了请求——让夜心吃下绵力散,然后,将夜心带去思无崖。 她不断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将夜心姐姐骗到思无崖而已,魏宛说了,她只不过是想与夜心姐姐好好谈谈劝她放弃禺疆,并不会害她…… 那时候,她那么天真,不曾亲身经历过人世险恶,又如何知道魏宛是多么恶毒之人?那时候,她所能想到的魏宛最歹毒狠烈的手段也就是“逼”夜心姐姐放弃禺疆而已,根本就没有想到那蛇蝎毒妇竟会、竟会对夜心姐姐下手…… 于是,她去了南海,在和夜心煮茶闲谈时,她在夜心的茶水里下了绵力散,然后说想四处玩玩看看夜心多次提到的思无崖。 夜心不知有诈,她岂能知道有诈?于是便带风瑶去了思无崖。到了思无崖,海水滔滔,海风扬扬,夜心一副兴致勃勃欢天喜地的模样,而风瑶却心事重重,不得展颜…… 那一刻,她忽然后悔了,看着夜心明媚的小脸和欢悦的眼眸,看着她漂亮的背影在崖边盈盈一立,淡蓝色的衣袖在风中翻飞,全身散发出清新的气息和真心的欢喜。 那一刻,她后悔了。 然而,这时候魏宛出现了。 魏宛站在两人背后,冷冷地看着夜心欢喜的模样,唇边噙着一抹阴邪的冷笑:“笑吧,叫吧——再过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夜心的身形一抖,猛然转过身去看着魏宛,脸上的欢喜消失殆尽,然而,脸上却是镇定和从容,毕竟与这毒后打交道多次了,最初的恐惧早已消失,她知道该如何应对周全。 266.第266章 半年之期 “魏、宛——”夜心咬牙切齿地念出魏宛的名字,冷着脸道,“你来这里作甚?!” “哈哈哈——”魏宛仰天长笑,笑声如雷隆隆滚过耳畔,“那日在竹林,我早已给过你机会,半年之期,可是,你竟一点都不识趣!” 半年之期…… 夜心脸色一变,隐隐忍住心中的怒火,依然冷冷道:“你终究想如何?难不成,你、你竟真的要杀了我禺疆哥哥?”她似乎有意把“我”字咬得清脆,掷地有声。 她自然没有忘记,那天晚上在竹林里,魏宛威胁她说若是她不离开禺疆哥哥,她便要亲手杀了禺疆哥哥;还说,她魏宛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别想得到…… 难道,这鬼后竟真的要杀了禺疆哥哥?! “不——”魏宛轻笑着摇头,眼中是一股阴险的妩媚,吐气如兰,“我怎么舍得杀他呢?他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风瑶站在一旁,忍不住浮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你意欲何为?”听得出,夜心的话有些微的颤抖,也许她心中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既然,我舍不得杀他,那么,便只能杀你了——” 说完,魏宛媚眼如丝地瞟了风瑶一眼,风瑶的心骤然一沉——不!这女人分明说过不会害夜心姐姐的…… 可是,若魏宛真的不想加害夜心姐姐,为何还要让她给夜心姐姐下绵力散?! 一股不安骤然笼罩着风瑶,让风瑶忍不住颤抖,可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纵然她想阻止魏宛,也来不及了!那绵力散,此时一定已经开始产生药效…… 果然,夜心只觉眼前渐渐发黑,心跳加快,四肢无力,只要稍一凝神聚力,便觉一股热气猛然往上冲去,只要把她的头顶炸开…… 天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次凝神聚力,依然如此,数次之后,夜心终于知道自己是中了毒了。可是,却是何时中毒的?她竟揣摩不透…… 这鬼后,尽是出如此阴谋诡计,果然恶毒!不,不是恶毒,而是阴险毒辣! 原来,夜心毕竟是南海帝姬,修为不浅,虽然魏宛几次想加害于她,却都不能得逞。两人数次交手均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只有一次,夜心因心有旁骛而略输一筹,让魏宛占了上风。可见,魏宛要想杀夜心,并没那么容易,因此才要借风瑶之手给夜心下毒。 知道魏宛杀不了自己,所以此刻夜心心中虽有不安,却也并未畏惧退缩,谁知刚一凝神聚力便觉喘不过气来,全身绵软无力,双腿簌簌发抖,好不容易撑住了绵软的身躯才不至于跪倒在地。 她心下一沉……这妖女,竟用如此诡计! 额头冷汗涔涔,她伸手抚着胸口,试图让砰砰直跳的心平静下来,然而,无论如何吸气吐纳,心跳依然炸雷般噗噗直跳…… “你——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说到最后,已是有气无力,声音低得如蚊蚋般,几不可闻。 魏宛咯咯一笑,一双邪魅的眸子阴阴盯着风瑶:“吃了什么?你且问问你的好姐妹——” 268.第268章 贪生怕死 风瑶什么都没说,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到魏宛身边,然后,垂眸拭泪。 夜心怔住了,空洞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风瑶,眼中异样的神色与其说是骇异,不如说是痛苦——是的,魏宛的狰狞和阴险并不会让她惊惧和退缩,反倒是风瑶的背叛…… 谁能想到呢?那个与她春来携游,夏来听雨,秋来赏月,冬来观雪的善良女子,竟会是魏宛的帮凶…… 那个与她赌书泼茶引为知己,至诚相待无所不谈的好姐妹,竟会……亲手给她下了勉力散? 从小,她便是父王掌上的独珠,是集万千宠爱的南海帝姬,没有可以说悄悄话的姐妹,因此,自从认识风瑶之后,她便喜欢上这个饱学聪慧乖巧伶俐的妹妹。欢喜时与她同喜,憋闷时与她诉说,同悲同喜,同哭同笑,真的是只差歃血为盟约一下同生共死了…… 可是,就是这个她视如亲姐妹的风瑶“妹妹”……出卖了她……出卖了她……出卖了她! “风瑶……”她忍住眼中的泪水,努力抑制住喉间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撑持着最后一丝力气冷冷道,“你只亲口说,真的是你……给我下药了?” “夜心姐姐……”风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涕零如雨,心碎如刀割,瘦削的身躯如风中落叶般瑟瑟发抖,“我、我、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 眼前一黑,伴随着剧烈的晕眩,喉间那股浓烈的腥味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一股深蓝色的血从夜心的嘴角汨汨流出,一滴一滴,落在浅蓝色的衣裳上,点点如墨,佛画了一朵朵墨梅,凌霜傲雪开得热烈…… 夜心冷冷的眸子恨恨地盯着地上那个磕头如捣葱的女子,仿佛没有看到她额上嫣红的鲜血,只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风、瑶——你我,恩断义绝!” 说完,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躯,双腿一软颓然跪地,深蓝色的血再次喷涌而出。 “夜心姐姐——”风瑶哑着声音一句哭喊,不顾一切地奔过去搂住夜心,苍白的脸上泗涕横流,“夜心姐姐,我对不起你——来世、来世我再做给你牛做马赎我今生的罪,你且恨我吧——你恨我吧——” “哈哈哈……” 魏宛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嘲讽,仰天长笑,明媚的眼眸中是无尽的轻蔑:“风瑶——没想到你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就像条鳄鱼,吞了猎物还要虚情假意地落泪……虚伪啊虚伪……” ——哼,魏宛真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这个贪生怕死的女人!亏她和夜心还是“情同姐妹”呢! 之前若说是被她魏宛所骗也就罢了,如今她只稍微恐吓一下,这女人就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挪动半步,哭得狼嚎似的。 哼!明明心里巴不得夜心快点死,却还要口口声声地哭喊着“对不起”,一点都不光明磊落,还不如她魏宛,敢爱敢恨,敢作敢为,从来不曾口是心非! 然而,凛冽的风将风瑶的哭声吹得断断续续,句句破碎,她听不到魏宛的笑声,也听不到魏宛的嘲讽,只是紧紧地握着夜心的手,哀哀哭号…… 269.第269章 必死无疑 彼时,夜心海没有死,只是觉得全身绵软无力,意识如流沙般一点一点流失,渺渺茫茫地往远方涣散而去…… 耳边的哭声,她听得真真切切,冰冷的泪水滴在她的脸上,她亦感受得真真切切。只是,心中百味杂陈,一股悔恨夹杂着痛苦汨汨流出,悔的是有眼无珠,恨的是交友不慎,痛的是心如刀割,苦的是自酿毒酒…… 然而,悔恨交加有苦难言又如何?她终究还是失败了,败给了爱情,败给了友情,败给了自己最恨的女人和最信任的女人…… “可不能再哭了——”魏宛媚媚的声音悠悠传来,“咱可得走了,否则,待会儿南海的人寻来了,你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不要扯上我!”风瑶恨恨地低吼道,“我与你不是一伙的!是你害死了夜心姐姐——是你!是你!” “哈哈哈——”魏宛忍不住又是一阵笑,“对,是我害死了你的夜心姐姐,我走——你就在这里守着她,等着南海的人寻来吧——” 风瑶脸上一阵抽搐,终于犹豫着放下了怀中的夜心,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泪水,面无表情地朝魏宛走来:“夜心姐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魏宛幸灾乐祸道,“就让她躺在这里慢慢等死呗——” 风瑶脸色大骇…… “怎么?”魏宛冷冷地讥笑道,“你不会以为你给你夜心姐姐下的药真的是绵力散吧?” “不是绵力散……”风瑶的声音在风中颤抖,“那、那是什么?” “断肠碎心散!”魏宛显然很乐意替风瑶传到授业解惑也,“若是断肠散,只怕还毒不死夜心,可是这断肠碎心散嘛,可是比断肠散厉害多了,夜心——必死无疑!” “这断肠碎心散,可是耗去了我许多精魂和心魄——要知道,我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从我的蛇毒里萃取了最毒的精粹,然后加进断肠散里淬炼九九八十一天,才熬出这断肠碎心散。” “若是中了断肠碎心散的毒,中毒之人非但会肝肠寸断,还会心碎而死,然后,全身骨骼碎裂成渣,肌肉一点一点溶解,消失殆尽——” 看到风瑶额上冷汗直冒,眼中一阵一阵的惊恐,双脚不由自主地后退,魏宛似乎颇为满意,唇角轻挑继续洋洋得意道:“如何?是不是很佩服我的聪明才智?是不是想拜我为师?” “你——你——”风瑶不由自主地倒抽了好几口凉气,牙齿叩叩地打颤,“你——好——狠——” “不狠的话,我还能活着吗?”魏宛脸上的得意骤然消失,眼眸阴鸷,如鹰隼一般凌厉地盯着风瑶,恨意难平道,“告诉你吧——女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必须得狠!” “譬如你——” “我?……如何……” “如果想要得到你的凤凰王子,就必须学会取舍!俗话说‘有失才有得’,你若是舍不得这份虚情假意委曲求全的友情,就必然得不到真情实意梦寐以求的爱情!” 270.第270章 绝不后悔 风瑶的心一抖,噙在眼中的泪水再次滑落,然而,心中那股如刀割剑剐的浓烈愧疚忽然褪去,仿佛就是因了魏宛的一席话,她心中的愧疚烟消云散…… 抬手失去脸颊上的泪水,最后再看一眼躺在地上鲜血蔓延的夜心,风瑶终于转过身去,冷冷道:“走吧!” “且慢——” 谁知,魏宛唤住了她,走到夜心身边蹲在那滩深蓝色的鲛人之血前,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摊开手掌,对着掌中那颗透明的水晶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便见一股深蓝色的血如一缕轻烟般飘飘悠悠聚到魏宛的掌中,渐渐渗进那晶莹剔透的水晶里,目力可见,那颗透明无色的水晶渐渐变成淡蓝色…… 魏宛满意地站起身来,走到风瑶面前摊开手中的水晶道:“喏——这是你应得的——” 风瑶眼中疑虑惊恐,不敢伸手去接那水晶,反倒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是个胆小鬼! 看到风瑶吓成这般模样,魏宛忍不住又是一阵轻笑:“放心吧!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爱你的凤凰王子,又何必害你?” 魏宛往前走了一步,再次将手中的水晶摊到风瑶眼前:“这水晶之中封存了夜心的血,往后,你便将这水晶戴在身上,只要我再施个小术法,苏瑾琨就会被这水晶散发出来的夜心的气息所吸引,渐渐的,他便会喜欢上你——” “不必了!”风瑶冷冷道。 是的,她拒绝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给爱情下蛊,虽然她喜欢苏瑾琨,更希望得到他的心,可是,她却不愿意苏瑾琨“喜欢上”她竟是因为“夜心的气息”! 魏宛一愣,然而毕竟同为女人,她随即便明白了风瑶心中所想,忍不住咯咯笑道:“好!风瑶姑娘有骨气,那我便成全你——这水晶我暂时替你保管了,若是有一天你后悔了再来找我拿回去——” “我绝不后悔!”风瑶冷冷的。 是的,她不会后悔,纵使苏瑾琨最终还是不会选择她,她亦不会后悔! 如果,牺牲了夜心姐姐还换不来她的爱情,还得不到苏瑾琨的青睐,还改变不了彼此的缘分,那么就是说明她和苏瑾琨今生无缘。 如此,她愿意认命,愿意放手而去,然后去思无崖边了此残生,奔赴轮回,去下一世找夜心姐姐,替她做牛做马,以赎自己今生犯下的罪…… 然而如今,她还不能死,或者说,她还舍不得死。只因情缘未断,情/爱未了,只因她还想去最后一博,与命运拼一场——如果能够得到苏瑾琨,成全自己的爱情,那么,她便没有白活一世…… 如今,夜心姐姐已经死了,无论她当初是有意还是无心,错已酿成,后悔亦于事无补,因此,她还不如去试一试?况且,不知不觉之中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必须继续走下去,走下去…… 想好了以死亡为退路,风瑶心中的疑虑和惊恐竟神奇地消失了,于是,她决定以赴汤蹈刃的心情去博一次爱情,不成功便一死,如此,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272.第272章 死有余辜 风瑶抬起头来,双眸红肿得如桃子一般,鼻子也如一根红萝卜,嚅嗫着低声道:“帝君……您,惩罚我吧……我死有余辜……” 玄冥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哀哀道:“谁要你死了?毕竟,你还是璎儿的母亲!” 风瑶怔怔地望着玄冥,低声道:“这、这……您不怪我?不罚我?” “罚!”玄冥瞟了她一眼,言语中有一丝无奈,“罚你好好照顾璎儿!若是璎儿再出什么差错,我拿你是问!” 听了这番话,风瑶心中疑虑尽消,知道玄冥帝君是真的原谅自己了——因为璎儿,因为他是真心爱璎儿! “谢谢帝君!”风瑶慌忙跪好,肃然磕了三个响头,望着玄冥信誓旦旦,“风瑶一定照顾好璎儿,一定将璎儿完好无损地交给帝君!” “起来吧——”玄冥无奈地轻轻扯了扯嘴角,看着一脸释然的风瑶,淡淡道,“璎儿也该回来了,莫要在地上跪着!” “是是是!” 风瑶慌忙站起身来,谁知因为跪了许久,双腿早已麻木,一个踉跄复又跌坐在地。 玄冥坐在椅上冷冷地望着她,并无出手相扶的意思,风瑶颇为尴尬地扯出一丝笑容来,方才再次撑地而起,踉踉跄跄地走到桌边,只是不敢坐下,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你两人好兴致,竟在这里谈天喝茶,好生惬意!”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走来一个宽袍散发的男子,须发灰白,精神抖擞,人尚未走近,朗朗声音已经远远传来。 看到苏瑾琨,风瑶慌忙抬袖拭去泪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玄冥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有一丝轻蔑。 谁知,苏瑾琨方一走近就看到了风瑶的异常,盯着她红肿的眼睛惊讶道:“你——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哭?” 风瑶忐忑地看了玄冥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努力挤出僵硬的微笑来看着苏瑾琨。是啊,叫她如何开口呢? 据实以告吧,苏瑾琨非但会勃然大怒,气恨她害死了夜心。而且,还会羞愧难当,在玄冥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他的妻子竟然是如此阴险之人,因为自己竟娶了如此蛇蝎女子…… 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转移话题?谁知道,玄冥帝君会不会当场拆穿她的谎言,将她犯下的丑事和盘托出?那么,她就成了阴险歹毒害死挚友的人,而且还怯弱得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如此,她岂不是更加难堪? 玄冥清冽的眸子轻描淡写地扫过风瑶涨得通红的脸庞,似乎有意看她这般窘迫难堪,拿起茶杯静静地抿着已经凉淡的茶水,心中有一丝阴冷的念头——让这女人好好受一番羞辱吧! 看到风瑶脸涨得通红,只低着头不说话,而玄冥却是一副淡淡漠漠事不关己,却又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模样,苏瑾琨眉峰一拢,疑惑道:“如何?难道是风瑶得罪了你?” 风瑶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圆眸定定地盯着苏瑾琨,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瑾琨眉头皱得更紧了,转头望着玄冥,眼中有一丝疑惑。 273.第273章 临终遗物 玄冥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冷地瞟了风瑶一眼,淡淡道:“我们在说璎儿……说起璎儿的病情,凰后忧心忡忡,只说是自己自私,对不起璎儿,于是哭了许久……” 苏瑾琨紧拧的眉峰些微松了些,眼中的疑惑却未散去,侧眼看着风瑶,眼中有一丝探询:“果真……如此?” 听到玄冥并未“揭露”她的罪行,反倒是这般替她遮掩,风瑶终于放下心来,向玄冥头去感激的一瞥,点头道:“果真……如此……我、我对不起璎儿……” 是呵,她对不起璎儿,此生,纵是身死亦无法偿还自己欠璎儿的情,亦无法赎自己犯下的罪! 苏瑾琨终是信了,也不顾玄冥在场,心疼地揽过风瑶的肩,戚戚道:“那些都已是过去了,夫人莫要再这般自责……” 风瑶的肩膀微微一抖,忍不住伏在苏瑾琨胸前失声哭了起来,苏瑾琨不明真相,见风瑶如此自责,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久违的疼惜。 玄冥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一眼风瑶轻轻抖动的身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往自己的房中而去。 回到房中已是日色落尽,屋中黑魆魆一片,玄冥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火折点亮那盏昏暗的油灯,橘黄色的小火苗摇摇晃晃地跳跃,一室暗影。 慢慢踱到窗边,抬头望着没有一丝月色的天幕,漆黑一片,惟有漫天星子闪烁,寒风吹过,黄叶飘零,草木沙沙作响。 是因为风吗?否则,他眼中为何会渐渐蒙上一层泪水?冷冷的,薄薄的,欲落未落,欲止难止。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根黄色的翎毛,望着那黄色的翎毛发怔,这翎毛,是夜心临死之前塞进他手中的…… 他还记得那日,将凝碧珠交到他手中后,夜心努力撑着最后一口气,从腰带的侧囊中掏出这根黄色的翎毛,放进他手中,嚅嗫着苍白的唇,吐出最后一口气:“风瑶……的……” 然后,便闭上眼睛撒手而去…… 那时候,他以为这是夜心托他交给风瑶的东西,就像她把凝碧珠交给他一样。 那时候,他想,对夜心来说,风瑶是她最好的妹妹,甚至与他这“哥哥”不分伯仲,既然她把凝碧珠留给了他,那么,总也该留点什么东西给风瑶吧? 后来,因为伤心欲绝把自己锁在碧波塔中,他竟渐渐忘了这根羽毛,直到近来见到风瑶,他才忽然想起。 原本,玄冥早就想将这翎毛交给风瑶了,谁知后来得知风瑶偷了他的凝碧珠,然后让夜心转世生为苏璎的事,他心中难免纠结不平,于是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直到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浩浩荡荡的大河上,一叶扁舟悠悠飘航,他孤立船头,心中有一丝忐忑,不知这小舟将往何处而去。隐隐约约之间,他知道自己是赴约而来,无论如何,这小舟终会带他到约见之地,因此些微宽心。 小舟流过一个窄窄的峡门,原本湍急的水流渐渐宽缓,脚下的小船不再摇晃得厉害,耳畔也不再是激流轰鸣,而是舒缓的水声,擦着船底泠泠流过,叮叮咚咚似一首筝曲。 274.第274章 追梦之术 一会儿,小舟飘到一片芦苇地里,四周茫茫芦苇,他看不到一个人,也不知道这小舟为何会漂到这里来。站在船头举目四望,只有孤独而清冷的落日在大河尽头一点一点下沉。 正想大声喊叫一下,身边的芦苇丛里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细想,一艘乌篷小船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船头一个白发白袍的老者,白须飘飘,面容模糊。 是的,在梦里,他明明是很认真地看那个老者的,可是他的面容却是模糊一片,仿佛蒙着面纱,又仿佛是中了邪似的就是看不清来者的面目。 “哈哈哈——”未待玄冥出声相询,那老者便哈哈大笑道,“玄冥帝君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玄冥心中疑惑,根本就记不得自己何处何时见过这个老者了,然而却不变询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白衣老者开口,心下渐渐清明。 他终于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中了“追梦术”,一种可以创造梦境或进入别人梦境与做梦之人神游相见的神术。 追梦术,他自然曾经听闻,也知道四海八荒之内有修此神术的上神大仙,只是因不感兴趣便没去涉猎这方面的知识,也没有去修习,更不曾见识过了。 自从仙术渐强修为渐深之后,他便很少做梦。俗话说“圣人无梦”嘛,因此,据说功力深厚的上神大仙们是不会做梦的,可如今他竟然“做梦”了,想来,是这白衣老者想借梦境约他“神游”一番了。 站在船头,他心中些微忐忑,因为知道这老者是比他修为深厚之人,因为,只有修为比他深厚的上神才能让他中此“追梦术”,否则,是无法轻易让他在梦中赴约的。 如果这白衣老者……要在梦境中为非作歹于他不利,那他该怎么办?若、若真如此,他就只能如刀俎鱼肉,仍人宰割了…… 乌篷小船飘然而至,两船相隔不过数尺,船头的白衣老者不再遥遥相隔,然而,虽然相对而立,玄冥还是看不清那白衣老者的容颜…… 想来,是白衣老者有意模糊了自己的面容了! 那白衣老者既然不愿意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自然也不会同玄冥有多余的客套和周旋,轻抚着雪白的胡须,直截了当地开口朗声道:“今日邀玄冥帝君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哦?”玄冥心中仍然云遮雾罩,看不清这白衣老者是好意还是恶意,因此不敢掉以轻心,只不动声色地淡淡道,“不知前辈有何要事欲告知玄冥,竟不惜如此大费周章召玄冥而来?” 白衣老者自然听出玄冥言语中的揶揄,只是不予理会,只继续朗声道:“夜心姑娘临死前,是否曾交予你一根黄色的翎羽?” 这白衣老者……如何得知?! 玄冥心中一凛,然而却是面不改色,嘴角轻扬淡淡道:“是!” 白衣老者似乎颇为满意,点头道:“今日,我特意邀你同游梦境,正是为了告诉你——那黄色翎羽是夜心临死之前从风瑶身上拔下的羽毛,你以为,夜心临死之前将这翎羽交给你是何意……” 275.第275章 天行有序 说到这里,白衣老者有意顿了顿,一双精明的老眼意味深长地望着玄冥,唇边噙着一抹诡异的笑。 玄冥心中一颤:“你是说……风瑶、风瑶那日,也在思无崖?!” 白衣老者含笑不语,轻轻地点了点头。 玄冥俊美的脸庞陡然冷峻起来,眼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寒意,挑眉道:“前辈为何要告诉我此事?” “哈哈哈——” 瞬息之间,老者的身影骤然消失,载他而来的那条乌篷小船也骤然消失,无影无踪,茫茫芦苇丛中只有老者的笑声,洪亮,悠远,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从来,又仿佛从水下冒出—— “天行有序,事出有因。你会错夜心之意,事情便会偏离轨道,老夫告诉你此事,自然是要让一切依序如常——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落日已尽,随着那白衣老者的消失,天帝猛然掉进黑窟窿一般顿时陷入黑暗,迷茫的水域在身边无波无绪,无声无语,茫茫芦苇浩浩荡荡在水面上铺排,长成一片阴森森的黑森林…… “你是谁?!”玄冥心中并无惊怖,只是觉得疑惑,深深的疑惑如影随形地将他缭绕,“你到底是谁——你谁谁——” 随着一声声呼唤,玄冥从梦境中转醒,陡然坐起身来,环视四周,一片黑暗,低垂的帐幔轻轻飘扬,屋里有一股寒风流荡,抬头看看,窗户洞开,寒冷的秋气从窗户里盘旋进来。 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他才起身关窗,然而再次躺下时,却再也睡不着,脑中一百个疑惑,渐渐将那梦境回想一番,心情益发凝重。 第二天,他决定前去找风瑶“对质”…… 结果呵,他只不过是淡淡漠漠地问一句:“五十万年前那天,后是不是也在思无崖?”,风瑶便吓得容失色跌坐在地磕头求饶…… 果然,那白衣老者说的没错——他会错夜心之意,差点就这样错过了真相,错过了罪恶,差点就对不起夜心…… 可是,知道了能如何?五十万年前,是风瑶害死了夜心;五十万年后,她却成了璎儿的母亲,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因由? 忽然想起梦中,那白衣老者说:“天行有序,事出有因……老夫告诉你此事,自然是要让一切依序如常……” 依序如常,依序如常……到底如何,才是依序如常?难道,夜心和风瑶之间的恩怨纠葛,竟——也是一种孽缘?! 心中恨不起风瑶来,可是心情终究还是渐渐沉重,一股难言的压抑和莫名的烦闷压着他,让他纠结不安,让他手足无措。 这五十万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平静淡泊的生活,如水如冰,波澜不惊,谁知,自从遇到璎儿后,身边的一切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不同寻常,变成了一道难解的题。 无论他如何试图理解,都理不出一丝头绪来,就连素来最帮他的天帝也爱莫能助,就连无所不在的未来佛也变得神神秘秘…… 然而,无论如何烦闷无绪,总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他爱着夜心无疑!哦不,如今应该说是他爱着璎儿…… 276.第276章 深爱无疑 无论夜心的死和璎儿的生是否蹊跷,无论身边的人是否诡异,无论是否还有许多问题无法可解,无论这一切是否命中注定,无论良缘孽缘,他爱着璎儿——定然无疑! 那么,管他的呢!只要他知道自己深爱着璎儿,这就够了!无论如何,他不会再失去爱情;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璎儿一世安好;无论如何,他此生一定要和璎儿在一起,至死不离…… 如此想想,也就通了,隐约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觉得风瑶的所作所为似乎是一种定数,然而,具体是什么样的定数,却又说不清楚——然而,似乎是好的,是好的…… 风瑶是璎儿的母亲,如何能不好?! 弄清了事情的真相,想开了其中的玄机,玄冥也便释然,觉得为今之计还是要赶紧回北冥天境去解开自己身上的绝情咒,这才是重中之重! 第二天,玄冥同苏瑾琨夫妇俩辞行,回到了北冥天境。 一进山门,夫诸便欢天喜地地从石阶上狂奔而下,奔到玄冥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背,仰起头来,如鹿眸一般盈盈晶亮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似乎是在求饶。 是哇,那日是它跑去昆仑丘把苏璎找来的,然后,送苏璎回去的时候他又没有坚持把她送到家门口,而是把她放在桃林,这样,才会被魏宛“有机可乘”…… 苏璎出事后,这家伙也是自责不已,可是,自责归自责,自责过后它更担心玄冥帝君的责罚,呜呜,若是帝君一气之下废了他的修行,让他这几十万年来的努力都化为泡影,那该如何是好? 因此,见到玄冥回来,他自然是赶紧跑来谄媚求饶啦。 玄冥自然知道这家伙心中所想,说实话,他并不怨夫诸,因为知道魏宛的阴险毒辣,也知道只要是那个女人想做的事,就定然会想方设法做到。纵然夫诸当日把苏璎送到家门口,难道魏宛就不会寻其他机会对苏璎下手? 然而,玄冥还是故意冷着一张俊脸,波澜不惊的眼眸冷冷望着夫诸,吓得夫诸心中一阵颤抖——呜呜,死定了,帝君他老人家好像真的生气了…… 于是,他赶紧伸出舌头来亲昵地舔着玄冥的手,那模样简直不是夫诸,而是二郎神身边的哮天犬啊……汪汪,汪汪汪…… “夫诸,你可知错?”玄冥冷冷道。 夫诸赶紧抬起头来望着玄冥帝君,然后很认真地点头复点头。 “那——本君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会好好把握?” 夫诸连忙不迭地点头,鼻子哼哼哼地喷着气儿,显然是在说:“我定然会好好把握!” 玄冥颔首,看起来似乎颇为满意,然后才郑重其事地托付道:“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去昆仑丘陪璎儿——记住了,千万要看好她,不要让她再出事了!” 夫诸又是连连点头,盈盈双眸中是满满的信心和重重的责任感,玄冥笑着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赞许道:“那去吧——记住了,从今日起,代我保护好璎儿,便是你的责任!” 夫诸退开去,前腿屈膝跪地,很郑重地朝玄冥点头行礼,然后站起身来,雪白的身子如白云般飘然往昆仑丘而去…… 278.第278章 愈演愈烈 玄冥眉峰拢了起来,脸上是不言而喻的疑惑——他身上有……怨气?这是何意?这怨气……又是从何而来? “无妨——”看到玄冥脸上的疑惑,巫荧淡淡笑着安慰他道,“如往日一般,帝君请脱了衣裳躺在榻上——” 玄冥依言走到屏风后宽衣解带…… 巫荧如往常一般,往白瓷玉碗里倒了半杯水,然后从药柜里拿出一瓶透明无色的液体倒入水中,收好药瓶后,她端起碗来转到屏风之后,只见玄冥已脱了衣裳在榻上躺下了,只在腰间围着一条白色的汗巾。 面对如此让人血脉贲张口水直流心脏狂跳的“诱人的身躯”,巫荧却是目不斜视,脸上如往常一般平静淡漠,没有丝毫的异样。 只见,她轻轻将手中的白瓷玉碗放在玄冥身侧,然后悠然走到屏风的另一侧,在地上铺了一块草席,在草席上放了个柔软的坐垫,这才盘腿而坐,闭目凝神,开始替玄冥解咒。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巫荧额上汗水涔涔,玄冥的身上也开始冒出丝丝热气,放在他身侧的白瓷玉碗里的水也开始发生变化,然而,却不是像往常那般渐渐变成黑色,而是变成了——红色! 巫荧闭着眼,自然看不到碗里的液体发生了异常的变化,然而,她却感觉到了那股非同寻常的气息—— 帝君体内的怨气比几天前更加强大了,非但驱逐不出去,反倒愈演愈烈,似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强大!那股怨气好像有黏性一般,紧紧黏在她身上,非但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对抗她的解咒,更可怕的是,那股怨气似乎还企图侵入她的体内! 之前帮帝君解咒,虽说也颇为艰难,可是在她的努力下,每天至少都可以驱出一点咒怨,长此以往,她相信总有一日可以彻底解开那绝情咒,可是,今日为何却这般异常? 还来不及深思细想,思绪微乱之间,那股强大的咒怨骤然冲破了防线,似一头猛虎一般冲进了巫荧的心门,撕咬着她的心…… 她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崩然大痛,凝眉低哼了一声,喉间一股腥味袭来,一丝鲜血从嘴角汨汨流出,原本坐得挺直的身躯软绵绵倒在席上…… 巫荧倒下的瞬间,玄冥却猛然睁开眼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白瓷玉碗,只见碗中原本透明无色的的液体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就像一碗嫣红的血…… 刚想开口唤一声“巫荧姑娘”,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似乎被巨石压住了一般瞬间喘不过气来,几乎就要窒息,他努力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额上一层冰冷的汗水,脸色苍白…… 这是怎么了? 往日做完这些事后都是浑身舒畅惬意,轻松无比,只觉畅快淋漓,可今日竟觉得比方才更加憋闷、更加难受了,体内似乎有一股恶浊之气正在横冲直撞,直闹得他心神不宁…… 过了好半晌,玄冥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慢慢起身,忍着微微眩晕穿好了衣裳,这才慢慢地往外间走去。 281.第281章 不知不觉 然而,正在夫诸疑心之时,“苏璎”迅疾转过身来,唇边的笑容如往常一般灿烂,伸过手去亲昵地摸着夫诸的头,夫诸这才放下心来,心想也许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天这么黑,它虽然眼力极好,也难保不会看错的对吧? “小白——” “苏璎”亲昵地拍了拍夫诸的脑袋,像平常一样轻盈地跃上夫诸的背,“咱们去北冥天境——走吧——” 什么?这么晚了还去北冥天境?她不是素来胆小怕黑的吗?而且,外面还下着雨耶,等下昆仑丘的人找不到她怎么办…… 看到夫诸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苏璎”温柔地拍了拍夫诸的背,柔声道:“放心啦!我已经和离朱姐姐说过了,爹爹和娘亲也答应让我去北冥天境!” 夫诸仍然一动不动。 “乖小白,求求你啦——我想玄冥帝君了——拜托拜托——麻烦你带我去北冥天境啦——” 听到她拉长了声调柔柔媚媚地撒娇,夫诸的身子轻轻动了动。 “小白——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玄冥帝君生病了——所以,我一定要去见他——” 苏璎说,她想念玄冥帝君,她想见玄冥帝君…… 额,如此说来,夫诸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带她去北冥天境吧?如果玄冥帝君看到她,应该也会很高兴…… 于是,夫诸终于抖擞精神,抬腿迈进茫茫细雨之中,白色的身影似离弦的箭一般飞上云端,在厚厚的云层里扬蹄飞奔…… “苏璎”趴在夫诸背上,紧紧搂着夫诸的身子,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愫,是相思?是心悸?是淡淡的惆怅?还有……怨恨? 照理说,失去了凝碧珠后的苏璎已经忘记了与玄冥有关的记忆,也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喜欢玄冥帝君的,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虽然已经忘记那些真切而具体的画面,但深植于内心深处的那份悸动却永远都无法抹去,让她总是要想起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孔来。 再加上灵筠的精魂也潜伏在她体内,时不时要浮出来搅乱她的心绪,因此,也不知是在何种情愫的驱使之下,她不知不觉,或者说是不由自主地只想去北冥天境…… 无边的黑暗,仿佛苏璎曾经经历过的一场梦境,呼呼的风声从耳畔掠过,柔软的雨丝落在她的身上,冰凉沁冷,内心深处好像有一个声音,低低地告诉她—— 苏璎,玄冥帝君是你的,玄冥帝君是你的……谁都别想将他抢走……是你的……是你的…… 夫诸跑得飞快,因此一个时辰后两人便到了北冥天境,站在了玄冥帝君的卧房之外——夫诸知道此时夜深,玄冥帝君该当是在卧房里了! 果然,卧房的灯亮着,淡淡的灯光映在窗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瘦削颀长,就像一截枯瘦的树干。 这么晚了,帝君为何还没就寝捏? 冰冷的细雨中,“苏璎”不禁打了个寒颤,眼中那股陌生的冰冷渐渐消失,木然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温暖的笑意,真正属于苏璎的笑意。 284.第284章 衣不蔽体 他的双手抖得很厉害很厉害…… 到最后,替她穿衣服时,他几乎乱了方寸,差点就穿反了……费了好大劲,终于将一袭干净的长袍马马虎虎地套在了她身上…… 替苏璎换好衣服后,玄冥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一张俊脸红得像初升的旭日,红彤彤一片。长长地吐纳了几口气后,他终于稍微平静下来,伸手拉过被子将那具几乎是衣不蔽体的身躯裹得紧紧的,然后起身拧了块湿毛巾替她擦汗。 坐在床沿,低眉看着她泛着潮红的脸颊,他的心忍不住一阵轻颤,宽大的手掌紧紧包住她柔软滑腻的小手,心中一阵悸动,一阵幸福,一阵感慨,眼中不觉溢满了温热的泪…… 五十万年了呵,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爱情!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在等夜心,直到如今他才明白,长久的等待早已化成一种习惯和信念,他等的不是夜心,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爱情…… ※※※ 醒来时,苏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床上,温暖的被窝里传来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鼻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额,好像是类似于檀香的气味。 脑袋依然沉沉的,然而,拧眉细细回想了片刻,她终于记起昨天晚上的事来—— 她晕倒了……然后玄冥帝君把她抱到床上,虽然全身虚脱无力,然而脑中尚存一丝微弱的意识……然后、然后好像有一双手在她身上游移……笨拙地脱了她的衣服…… 一声低低的惊呼,她慌忙掀开被子来,只见昨天穿的那套蓝色裙裳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袭薄薄的白色长袍,而长袍下,是光溜溜的身躯…… 天啊——天啊—— 如此说来,一切不是她意乱神迷之下的幻觉,而是真的有人脱了她的衣裳?! 苏璎的小脸登时涨得通红,心中一阵擂鼓,她慌忙一把抱住了柔软的被子,把自己的身躯裹得紧紧的,然后懊恼地将头埋在被子里,努力想着——到底是哪个登徒子趁人之危对她动手动脚的? ——啊,帝君! 这是北冥天境……昨天晚上她最后见的人是玄冥帝君……这里是玄冥帝君的卧房……天啊…… 难不成,如今身上裹着的这一袭白色长袍也是玄冥帝君的衣裳? 不知为何,心“噗通噗通”跳得更厉害了,方才的沮丧和懊恼渐渐散去,心中泛起一股软绵绵甜丝丝的情愫,脸忽然变得很烫很烫……脑中不觉浮现出一幕幕与玄冥帝君有关的画面…… 思无崖边,他长身玉立,衣袂飘飘;长留山上,他亭下作画,银色的发丝被春风拂得凌乱,身边桃灼灼;天之极里,他独木难支,被一团黑色的邪气袭击…… 她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她在桃林里遇见了魏宛,那个可恶的女人从她体内取走了凝碧珠! 她都想起来了!凝碧珠丢了!夜心姐姐的凝碧珠被魏宛偷了!玄冥帝君最在乎的凝碧珠,她的灵蓝美玉…… 丢了,丢了…… 被魏宛偷走了…… 285.第285章 深情告白 暂时的几日失忆,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如今,她全都想起来了! 原本涨得通红的小脸渐渐变得苍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脏似乎被一双大手紧紧攫住了一般,几乎要崩裂——凝碧珠,丢了……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伏在被子上“嘤嘤嘤”地低声哭了起来,谁知还没哭几声,四垂的帐幔猛然被掀开,帐幔外面出现一张俊美的脸庞,眉眼之间都是忧虑:“璎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到玄冥帝君眼中浓浓的担忧,苏璎益发觉得歉疚了,忍不住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呜呜……我把凝碧珠弄丢了……魏宛、魏宛抢走了我的凝碧珠……对不起……帝君,对不起……嘤嘤嘤……” 原来,她是为此哭泣! 玄冥放下心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丢便丢了,只要你安然无事,这就够了……莫哭莫哭……” 什么?丢便丢了?玄冥帝君他、他竟然不心疼夜心姐姐的凝碧珠?! “嘤嘤嘤”的哭声戛然而止,苏璎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玄冥:“帝君……您、您不怪我?” 他温柔浅笑:“为何要怪你?只要你丢了凝碧珠后不会有何异样,凝碧珠丢了也便丢了!” “你、你都不心疼凝碧珠吗?那里面有夜心姐姐的精魂耶!”清亮的眸中是满满的讶异。 “我只在乎你……”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柔情款款,眼波漾漾,“我已经忘记夜心了——如今,我的眼里只有你!” 什、什么?她没听错吧?莫不是还在做梦? 偷偷地掐了一把大腿,心中忍不住一阵哀嚎——哎呀,好痛!看来她不是在做梦…… 额,不对!五十万年的思念和等待,岂能这般轻易说忘就忘?莫不是——帝君他老人家思念成疾,已经精神失常口不择言……了? 她微微拧眉,伸手在玄冥眼前晃了晃,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帝君您……您可是看错了?我、我是璎儿……” 他伸手一把攫住她柔软的小手,轻笑道:“本君自然知道你是璎儿!” “那、那您方才可是说、说您……”她忽然脸红了,窘得说不出话来。 “说我在乎你!说我已经忘记了夜心,如今,我只在乎你——苏璎!”淡淡的眸光忽然深邃,如两汪深潭一般,温柔的眼波将她包围,让她情不自已地情愿在那柔波中溺毙…… 苏璎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骤然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定定望着他,眼中是惊喜,是惊疑,是惊讶——帝君他说了,他在乎我! 许久,苏璎终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激动得口齿不清起来:“帝君您、您真的……忘记夜心姐姐了?您真的喜欢、喜欢璎儿吗?” 说完,眼中已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心潮汹涌澎湃,似乎整个南海都翻腾了,惊涛骇浪,轰隆雷鸣……哗啦啦……轰……轰…… 看到她激动得舌头都打结了,玄冥忍住轻笑,低头浅浅一吻印上她光洁的额头,柔声道:“是的——我已经忘记夜心——我喜欢璎儿……” 287.第287章 不期而至 若是在家里,她早就撅起小嘴撒娇了,可是,面对玄冥帝君,她……只得乖乖地走到桌边慢吞吞地端起碗来,闭上眼睛皱紧眉头,很努力很努力地抿了一小口——呜呜,好苦啊…… 虽然,眼前的玄冥帝君不再是长留山上初见时那个冰冷淡漠的男子,望着她时,温柔的眼神里有爱怜和宠溺,可是,她还是觉得他就是她的神,他的话就是圣旨,容不得丝毫违抗。 如今,好不容易男神竟然说在乎她,她怎么可以给人家留下坏印象?就算是让她喝潲水,哦不,是喝毒药,她也要硬着头皮乖乖喝下去…… 抿了一小口,又抿了一小口……狠下心来喝一大口……再“咕噜咕噜”喝两大口…… 好不容易终于将碗里黑褐色的汁液喝光,原本明媚生辉小脸早已皱得像苦瓜一般,张着嘴吐着舌头不住地哈气。 玄冥变魔术一般,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方来,递到她面前笑吟吟道:“喏,你离朱姐姐说的,喝完药后要给你吃!”那模样就像哄小孩似的。 苏璎两眼放光,一把抓过那块方塞进嘴里…… ※※※ 撑一把青纸伞,泠泠细雨敲在纸伞上面,沙沙一阵轻响。 方才,璎儿喝过药后已经睡下了,昨夜淋了一场雨发了一场烧,如今她虽然已经退了烧,可是身体仍然疲累,于是喝过药后便呼呼大睡。 她执意要在他的卧房里睡,他便也不勉强她回自己的房,是的,璎儿自己的房,如今,那个为夜心而留的房间可是璎儿的了! 待她入睡后,玄冥才轻手轻脚地出门,撑着伞往客院而去。白衣青伞的身影在客院门前站立,然后伸手缓缓扣上铜制的门环,一阵清脆的铜击之声响起,虽然雨声沙沙,那声音依然悦耳清晰。 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巫荧撑着一把白色的纸伞出现在门口,看到玄冥的时候,原本淡淡漠漠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帝君您……您……您……” 您身上的咒怨,为何变得更重了?! 巫荧神色惊骇异常,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愫。然而,片刻之间她已偷偷斟酌了一番,嚅嗫着唇“您您您”地说不出下文来。 “如何?”玄冥轻笑,“巫荧姑娘不欢迎我来?”许是因为心情好,素来不苟言笑的人竟也学会了开玩笑。 巫荧早已闻到空气中那股浓烈得化不开来的诡异气息,是的,那股气息是随玄冥而来,如此说来,他身上的咒怨已经比昨日更深了,可是,为何会这样? “帝君您来……有什么事吗?” 昨日不是说好了要先休息几天,等两人都恢复精力后再行解咒? 玄冥凝眉沉思了片刻,沉吟道:“我……向璎儿表白了!” 巫荧心头一颤,若有所思地望着玄冥,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如此说来,帝君您见过苏璎姑娘了?” 他轻轻点头:“昨天半夜,璎儿不期而至……” 昨天半夜?什么? ——半夜!! 巫荧瞬间脸色煞白,抖着唇声音颤颤地说道:“帝君您和苏璎姑娘莫不是……莫不是……莫不是……” 288.第288章 脱离掌控 莫不是,已经有了“男女授受不亲”之举? 玄冥不解地看着巫荧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见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唇边噙着一抹尴尬的笑,半晌,玄冥终于明白了巫荧的言下之意,于是慌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与璎儿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只是忍不住告诉她我喜欢她、在乎她而已……” 巫荧不觉松了一口气,皱眉道:“苏璎姑娘在哪里?” 她要去看看苏璎,只有亲眼看一看才能知道苏璎是不是与这渐渐浓烈诡异起来的咒怨有关…… “璎儿方才刚刚睡下……” 巫荧原已经跨过了门槛,闻言停下了脚步,返身回到院子里,淡淡道:“那么,玄冥帝君先进来喝杯茶吧——” 也许,事先给他透露一下,让他有心理准备也好…… 于是玄冥跟在巫荧身后进了客院,谁知刚走到廊下,收好手中的伞,转过身来时,眼前骤然一黑,白色的身影软软地倒下…… “哎——”巫荧一声惊呼,慌忙跑过去扶住他,“帝君——您没事吧?” 然而,玄冥已是脸色煞白双眼紧闭,身体僵直地往巫荧身上倒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巫荧才将玄冥沉重的身躯拖到屋里,让他在榻上躺好,然后慌忙拉过他的手按住他的脉搏——只觉得一股凝滞浓稠的气息在他体内缓缓游动,似乎要浸透他的血脉和气息,要一点一点吞噬掉他的精气和灵力…… 巫荧忍不住皱眉,她自然知道绝情咒的威力——方才,玄冥帝君说,他忍不住向苏璎表白了。如果仅仅是绝情咒的咒怨,那么,他的表白和爱意只会作用于苏璎,让苏璎遭受绝情咒的侵蚀,他自己却可以安然无恙…… 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反倒是他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侵蚀了,那股神秘的力量,似乎是绝情咒的咒怨,却又不像单纯的咒怨这么简单…… 作为巫族的族长,她是巫族里面巫术最高之人,可是,目下连她都说不清玄冥帝君的情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一切已经渐渐脱离了绝情咒的掌控,脱离了她的可知范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作用在玄冥帝君身上,让她茫然无措,无以应对…… 还有还有,帝君他素来是稳重而懂得克制的人,正因为知道自己身上埋着绝情咒,所以他才能苦苦忍住对苏璎的一汪深情,从来不在她面前表露出过分的爱意。 可如今,帝君他竟然会忍不住……表露爱意? 放开玄冥的手,巫荧站起身来细细查看他的神色,只见凉薄的唇已经开始发黑,好像是……中毒了? 巫荧忽然乱了方寸,心中没有一丝主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难道,帝君他真的是中毒了?可是,方才替他把脉时,好像又没有中毒的迹象…… 难道是邪气入侵?还是那股咒怨变得更加强大了? 额,管他的,总不能这样手足无措地放任他继续诡异下去,随便让他喝点解毒的灵药吧——总比什么事都不做好! 290.第290章 莫非病了 巫荧心知不妙,不觉退了一步,努力镇定着柔声道:“璎儿你误会了,你禺疆哥哥中了毒,我只是想喂他喝药……” ——是的,目前,站在她对面的女子不是苏璎,而是一头疯狂的母狮子,张牙舞爪,满腔怨恨,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将她撕得粉碎…… 因此,巫荧知道目下自己只能努力稳住“苏璎”,不惹她发怒,于是努力挤出笑意来,循循善诱道:“璎儿你看,你禺疆哥哥如今真的很虚弱……你过去看看他……如果不赶紧救他,只怕他会出事的……” “苏璎”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身子微微一抖,这才慌忙转身奔向竹榻,跪伏在榻边握着玄冥的手:“帝君,您怎么了?您怎么会这样?” 娇美的脸庞上是殷殷的关切之情,清亮的眸中是真切的焦急和担忧,没有丝毫虚伪和做作,似乎转眼之间又变成了那个娇俏可人纯真无邪的苏璎…… 巫荧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素来不是善于言笑之人,方才为了安慰“苏璎”她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笑容来,如今看到苏璎终于恢复如常,她的脸色也便渐渐淡漠。 巫荧静静地站在身后,望着跪伏在玄冥榻边的娇小背影,觉得方才萦绕在苏璎周身的那股神秘而诡异气息似乎淡去了许多,可是,隐隐约约之间,似乎还是令人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察觉到,苏璎身上的诡异气息与玄冥帝君身上的神秘气息似乎隐隐相通,却又不全然一样,似乎是一阴一阳互相呼应,又像是水火不容相生相克…… “巫荧姐姐……”巫荧正思绪纷飞乱如麻,一张纯净的小脸不知何时凑到她面前,拧着一对秀眉,担忧道,“帝君他不会有事吧?” 那澄澈的眼神,分明就是苏璎…… 望着那澄澈的眸子,巫荧淡淡道:“目前是没事……只不过以后……唉,我也说不清……” 是的,如今她真的说不清玄冥帝君与苏璎之间的诡异气息,既然情势不明,她就不能轻下定论…… 看到巫荧一副“我也无能为力”的模样,苏璎也跟着慌乱起来,心中虽然不安,可嘴上却告诉自己:“帝君不会有事……巫荧姐姐你又不是药神医神,哪里懂……” 是的,这巫荧又不是医者,自然“说不清”玄冥帝君的状况,她的话根本就无需放在心上,帝君会没事的…… 可是,眼前忽然浮现出前几天她在屋顶上看到的那幅奇怪景象,若说巫荧不是医者,为何那****又好像是在替帝君……解毒疗伤? 莫非、莫非—— “帝君他是不是中了什么毒,还是,还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帝君好像……很反常,对,为何今日所见的帝君不再冰冷如霜,不再沉默寒凉,不再是淡淡漠漠的模样,帝君说,他在乎她…… 苏璎心中一凛,看了一眼虚弱苍白的帝君,再看看巫荧一副欲言忧心忡忡的模样,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帝君他……不会是快要死了吧? 291.第291章 信以为真 呜呜,说不定帝君他老人家真的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或者是中了什么毒……也许时日不多了,所以他才会向她表白……呜呜,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像帝君这样的上神也会得病,也会中毒吗?她心中疑惑起来,据她所知凡人是会得病的,像他们这些修行尚浅的小神仙偶尔也会得病,可是,像帝君这样的上神是不会生病的吧? 在她的记忆中,爹爹和娘亲都没生过什么病…… “苏璎姑娘?”看到苏璎恍惚迷糊的模样,巫荧忍不住又担心起来,“你……还好吧?” “嗯!”苏璎这才回过神来,问巫荧道,“巫荧姐姐,帝君他是上神,所以不会生病的对吧?” “嗯!”巫荧颔首道,“帝君他并非生病,而是中了绝……” “巫荧!” 身后忽然传来玄冥的声音,听起来痛苦而焦灼,苏璎吓了一跳,慌忙转过头去奔到榻边:“帝君?您很难受吗?” 玄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却是淡淡地瞟向巫荧,眼中似乎深意。巫荧读懂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帝君是在告诉她——不要说,不要说…… 看来,玄冥帝君身中绝情咒之事,苏璎并不知道! 巫荧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玄冥帝君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是无声的承诺——知道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帝君您先好好歇着吧……”巫荧无奈一笑,轻轻退到门口,“我到隔壁去,您若是有什么事再吩咐璎儿去叫我。”说着便伸手带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苏璎幽幽地望着竹榻上虚弱而苍白的玄冥,甚是担心:“帝君,您是不是……中毒了?”方才,巫荧姐姐好像是说帝君是中了……什么? 玄冥轻轻摇了摇头,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声音低沉而虚弱:“我没事……” “不!方才巫荧姐姐说你中了什么?中了……什么?什么?”她秀眉紧蹙,努力回想刚才巫荧的话,她到底有没有说?好像还没说?还是有说了可是她没听清楚? “我中了魏宛的蛇毒!”玄冥慌忙扯谎道,“呵呵……我不小心中了魏宛的蛇毒,因此拜托巫荧姑娘帮我解毒……” 苏璎一听便信以为真了,蹙眉恨恨道:“那魏宛,真是忒歹毒,偷了我的灵蓝美玉不说,竟然还敢加害于您!呀,那蛇毒解了吗?帝君您会不会有事?” “没事了……”玄冥努力吸了一口气,勉力笑道,“过一会儿就好……” 是的,但愿过一会儿就好,他还需要去一趟姑射山! 说完话,只觉一阵困意压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似的,右手依然紧紧地握着苏璎的手,却已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看着那张苍白却不失俊美的睡容,苏璎的眼神忽然变得深沉,眼眸深处渐渐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苗,明明灭灭,闪烁不定…… “苏璎”慢慢坐起身来,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玄冥苍白的脸颊,唇边浮出一抹得意的笑,然后,她慢慢俯下身去,轻轻吻上玄冥帝君柔软的唇…… 292.第292章 蓝色药丸 只见,一枚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小药丸从“苏璎”口中缓缓吐出,室内顿时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四周浮动着幽蓝色的气息。 唇与唇相接的那一刹那,那枚小小的蓝色药丸被喂进了玄冥口中…… 看到玄冥把药丸“吃”了下去,“苏璎”这才满意地坐直了身子,伸手轻轻拍了拍玄冥的脸颊,颇为满意地赞道:“禺疆哥哥真乖——魏宛姐姐说了,你是我的未婚夫婿……我要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出事……” 是的,魏宛姐姐告诉她,只要呆在禺疆哥哥身边,然后每天喂他吃一粒药丸,七七四十九天后,禺疆哥哥就会忘记夜心和这个苏璎,就会变成她的男人…… 哈哈哈,一思及此,她就忍不住想放声狂笑…… 额,不对,门外好像有脚步声,听起来匆忙而凌乱……好像是有人……正往这里而来?! “苏璎”警觉地屏息凝听,随着脚步声的逼近,她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脸上那股冷凝而陌生的神色也跟着消失,清澈的眸子渐渐变得木然无神,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 “璎儿,玄冥帝君他没事吧?!”巫荧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看起来似乎很是不安,“我方才……好像感应到什么异样……” 苏璎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愣愣地望着巫荧,似乎刚刚被她从睡梦中唤醒的样子:“好像没、没事……” 额,不对,她方才好像也不小心打瞌睡……是不是打瞌睡了呢? 嗯,好像帝君睡着后,她自己也不小心睡着了……好像还偷偷吻了帝君的唇…… ※※※ 幽冥山上,秋雨泠泠,云雾缭绕。 幽深的石洞里,魏宛对镜而坐,透过镜子,她看到了北冥天境发生的那一幕,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那微笑渐渐荡漾开去,终于酝酿成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意,让她忍不住仰天长笑…… 哈哈哈,如今灵筠的精魂已经达到了来去自如的地步了,着实让人欣慰啊! 原本,她还料想至少也需一个月灵筠的精魂才能完全在苏璎的体内扎根,才能控制苏璎的意识和行动,谁知,只不过旬日左右,灵筠就已经做得这般得心应手了! 就像方才,灵筠的精魂已经可以随时袭击苏璎的心神,取代她的精魂,控制她的行动…… 哼,照此下去,只要再过一个月,一切就都将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就算玄冥再沉稳有度,再深思熟虑,再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和爱意,他都会陷入“苏璎”的诱惑无法自拔…… 哈哈,苏璎啊苏璎,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就等着魂飞魄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镜子里,一觉睡醒的玄冥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嘴角的微笑也无力了许多,然而,白衣银发的身姿依然玉树临风,眼中的神彩依然煜煜发光。 坐在镜子前,魏宛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醋意,唇边挂着一抹苦笑——已经多久了?她有多久没见到玄冥这般神采奕奕?这般精神抖擞?这般朝气蓬勃? 293.第293章 前世夙缘 哎…… 终究是爱情的力量啊,以往,无论她如何处心积虑地想博他一笑,他总是冷冷地望着她,眼中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甚至,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厌恶? 直到苏璎出现后,他的眼中才有了光彩,唇边才有了笑意,冰河凝冻的脸庞渐渐化开,言谈举止间对女子的防备也渐渐消失。 她知道,那都是因为苏璎!他是为苏璎——或者说是为夜心而生,为夜心而死。当初,若非天帝从思无崖边将他救下,他也许已经随夜心而去了吧? 可是,她呢?她魏宛又何尝不是为他而生! 原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强烈地认为此生非玄冥不可,又为何会如此执着地痴缠着他,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是因为曾经被爱伤过,被男人抛弃过,所以才越是求之不得,就越疯狂执念?是为了陪在他身边,贪看他的一颦一笑?还是因为一切早已注定,此生情劫难逃? 直到有一天她问过去佛为何要帮她,佛主但笑不语,直到她问急了,佛主才玄玄乎乎地说了一句:“为了了却你们前世的一段夙缘……” 再问下去,佛主却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眯着眼望着天际的孤云,嘴边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至今,她仍然记得那神秘莫测的笑,似乎是对她所有行为的默认和纵容,好像还有一丝……赞许? 于是,她相信自己之所以会如此疯狂执着地爱着禺疆,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就像玄冥此生注定了要爱夜心和苏璎一样,她此生也注定了要爱禺疆和玄冥…… ※※※ 北冥天境,秋雨泠泠,云雾缥缈,连近旁的树木都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中,恍惚不在眼前,而似在天际。 廊下,一袭白色的身影长身玉立,静静地望着屋檐下那几丛蒲葵发呆。蒲葵的叶子细长柔韧,被雨水冲刷得益发鲜绿了,看起来如一柄柄碧绿的玉剑,在雨中轻轻抖动。 苏璎从房中出来,将手中那袭白色柔软的狐裘披在玄冥的肩上,然后亲昵地搂着他的臂膀偎在他身畔,娇艳柔美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和浓浓的幸福:“帝君——您在想什么呢?” ——莫不是在想夜心姐姐吧?额,不会,帝君说了,他已经忘记夜心姐姐了,他喜欢的人是璎儿,呵呵,呵呵呵呵…… 玄冥转过头来,看着苏璎眉宇间幸福的笑意,伸手揽过她娇小瘦削的肩,心中一阵悸动——这一刻,他等了五十万年,熬了五十万年,从她的前世等到她的今生,如今终是等到了。 可是,为何搂着她的时候,心中没有那种真实而踏实的幸福,没有浓烈的幸福和感激,却忍不住要微微忐忑——总是觉得这份幸福来之不易,虚无缥缈,仿佛此时天地间缭绕的淡淡云雾,只要太阳一照,就会消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虽然决定了要不顾一切,不再去想那该死的绝情咒,或者说,是他打从心里存有一丝侥幸——也许绝情咒只是魏宛捏造出来吓唬他的东西,根本就不会伤害到他和苏璎…… 294.第294章 诡异诱惑 可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将苏璎留在身边后,他心中却忍不住隐隐担忧。虽然鼓足勇气表达了爱意,看到了她幸福的微笑,然而这种幸福和这份微笑可以持续多久? 哎,他又开始担心了…… “璎儿……” 他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到她眼前,俯身温柔地凝视着苏璎,苏璎羞怯地一笑,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伸到他温暖的大手中,两只手紧紧交握。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努力挤出笑容来,“如果跟了我注定不能幸福,你也愿意……吗?” 苏璎故意紧拧着眉,俏皮道:“为何不能幸福?难道帝君您……还是忘不了夜心姐姐吗?嘿嘿,没关系!只要帝君您有一点点喜欢璎儿,愿意让璎儿随侍左右,璎儿就会很幸福很幸福了!” 看到她澄亮的眸中无忧无虑的微笑,玄冥心中的忐忑和不安一扫而空,忍不住宠溺地伸手捏了捏她俏丽的鼻子,笑道:“原来,璎儿的幸福如此简单啊!你放心吧,我早已将夜心封存,从今往后,我的眼中只有你——苏璎!” 听了玄冥的甜言蜜语,苏璎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欢喜地一把扑进他的怀中,柔软的小手如藤蔓般缠上他的腰身,小脸贴在他的胸前,娇笑道:“好噢,从今往后,帝君只能爱璎儿一个人——璎儿也只爱帝君一个人,今生今世只爱帝君一个人!” 柔软的心忍不住一阵悸动,修长有力的臂膀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搂在怀中,眼前一阵迷离的雾气,额,难道是秋雾更浓,水汽更重了吗?否则,为何眼前又是一片迷蒙? 苏璎在玄冥怀中不安分地扭着身子,小脑袋搁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前,时而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他怦然大动的心跳声,时而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蹭啊蹭,蹭啊蹭…… 一瞬之间,玄冥觉得自己的胸膛被她柔软的脸蛋蹭得都快冒火了……只一会儿,他便觉得一团火焰在胸口熊熊燃了起来,一股热气从内心深处汨汨涌出,随着血脉奔腾,流窜至四肢,心脏也忽然“噗通噗通”地跳得很厉害…… 额,眼前的浓雾好像更重了,迷迷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脑袋也是一片混沌,入赘云里雾里一般,什么都不能想了…… 天啊,这丫头,就不能安分点吗? 玄冥知道如此下去定然“大事不妙”,哦不,应该是“大事很妙”,于是想将松手将这不安分的丫头拉开,谁知,低头时却对上一双清凌凌水汪汪甜蜜蜜的眼睛。 只见,苏璎的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那笑,看起来清纯如朝露,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魅惑。娇嫩的唇微微翕张,白色的贝齿隐约可见,水汪汪的眸中亦写满了诱惑,似乎正在蛊惑他:“帝君,吻我——吻我——吻我——” 玄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股燃烧的火焰,哑着声音道:“走吧——去吃饭——” 已经午时,他自然是无需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饿,可是这小丫头定然已经饿坏了。 296.第296章 喜欢吃鱼 看到苏璎羞得无地自容无所措手足,却还死鸭子嘴硬地说是他先“引诱”她的,玄冥嘴角忍不住上扬,揶揄道:“哦?如何是我引诱你了?” “你、你、你……”她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角,“你”了半天终于理直气壮地抬头挺胸昂昂然道,“谁叫你对我笑了!” “哈哈哈……”玄冥也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好,那我以后再、再不对你笑……” “你还笑!”苏璎佯怒地躲着脚,撅着小嘴气红着脸道,“你还笑!还笑!” “好——好——”玄冥终于停了笑声,只是唇边还噙着笑意,“我不笑了——不笑了——” “帝君大坏蛋!”红彤彤的脸颊显然是在害羞,然而小丫头还是努力装出气呼呼的模样,“璎儿肚子饿了!” “走——帝君做红烧鱼给你吃——” “真的?”苏璎目光如炬地盯着玄冥,兴奋道,“帝君真的要给璎儿做红烧鱼?哇——太好了!” 要知道,自上次吃过帝君做的菜后,她便彻底地被帝君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厨艺给折服了!帝君做的菜简直比离朱姐姐做的菜还好吃啊?! 于是,小丫头欢欢喜喜地跟在玄冥身后往灶房而去…… 秋雨渐渐消停,迷蒙的烟雾渐渐淡去,青山翠谷之中只听到苏璎清脆的笑声和玄冥朗朗的笑声,灶房里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所有的疑惑都已随着烟雾渐渐散去…… ——玄冥早已忘记了方才的不安和疑惑,看着坐在灶膛前添柴的苏璎,一张小脸被灶火映得红彤彤的,脸颊上沾了许多灰,俨然一只小猫,然而,那清脆的笑声里是不言而喻的幸福,谁都听得出…… 也许,方才是自己多心了!这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不是璎儿还能是谁?也许是他的表白助长了她的“野心”也未可知,这小丫头原本就暗恋他,如今知道他竟然也喜欢自己,于是才有如此大胆之举,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再说了,方才他自己不也是春/心荡漾,被欲/望冲击得差点就乱了方寸吗?他堂堂北方天神尚且如此无法自制,又如何能怪苏璎太“大胆”,太“奔放”了? 如此一想,玄冥便没有了任何疑虑,只想好好珍惜这难得的美好时光,和她一起笑,一起闹,一起创造一份时光静好。至于那绝情咒,他一定会解开的,一定不会伤及苏璎——一定! 不一会儿,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摆上了桌,苏璎胡乱地洗了手抹了一把脸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看她埋头苦吃一脸满足陶醉,玄冥心中泛起一股熟悉的甜蜜来——从前,心儿也最喜欢吃他做的饭菜了!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玄冥笑望着对面那吃小馋猫,将眼前已经剃去了鱼刺的小半碗鱼肉推到她面前,“喏,你最喜欢吃的鱼肉——” 苏璎眉开眼笑地接过那小碗,笑嘻嘻道:“谢谢帝君——帝君最疼璎儿了!” 他轻笑道:“璎儿你为何喜欢吃鱼肉?” 297.第297章 爱情使命 记得从前,夜心是从不吃鱼肉的。她说,鱼儿是水族的精灵,是南海的臣民,她贵为南海的帝姬岂能吃自己的臣民?正因如此,他也跟着戒了吃鱼肉的“坏习惯”。 是的,原本他也是极喜欢吃鱼肉的,鱼肉鲜美,他自小就喜欢吃,可是自从戒了鱼肉之后,他就再也不曾吃过,已经七八十万年了吧? “嘿,小时候,我也不喜欢吃鱼肉的!”苏璎边嚼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可是,娘亲却喜欢吃鱼肉,离朱姐姐经常变换着样给娘亲做鱼,于是我渐渐也喜欢吃了……唔唔,也许是因为上辈子没吃过鱼肉吧……” 玄冥的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抬头望着她,淡淡道:“你……记得上辈子事?” “不是啦——”苏璎摇了摇头,含着饭唔唔说道,“我每次吃鱼都是狼吞虎咽的……娘亲就笑着打趣我,说我是上辈子没吃过鱼,这辈子才要拼命吃……” 玄冥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轻笑道:“哈哈……果然是如此啊,依我看,你就是上辈子没吃过鱼,所以这辈子才要拼命吃……” 苏璎嘻嘻笑着,又埋头吃饭了。 玄冥虽然也拿着筷子跟着忙碌,却吃得很少,不是埋头认真地替苏璎挑鱼刺,就是默默地看她大快朵颐狼吞虎咽的样子,那气势,如风卷残云一般,真真是惊人啊…… 哎,这丫头,怎么和夜心一点都不像? 夜心是水,温婉平静,默默地滋润着他的人生,而苏璎是火,活泼好动,燃烧了他的生活;夜心是一枚清月,淡淡的月色照着黑暗的角落,而苏璎是初升的旭日,热情如火,明媚炽热;夜心是一株梨,清淡素雅,而苏璎是梨,夭夭灼灼…… 是呵,虽然苏璎是夜心转世而生,可她们并非同一个人,要完成不同的爱情使命,要陪他走过不同的人生阶段,因此又岂能一样? 也许夜心是要负责默默地爱他,陪他度过稚嫩青涩的少年,爱他最绚烂的时光,爱他最俊美的脸庞,让他懂得什么是爱;在青春的繁绚烂开放之后,一切归于寂寞,夜心便也完成了她的爱情的使命,于是,悄然离开。 夜心的离开,让他的生命陷入了冰天雪地,把爱情逼上了悬崖,无路可退,正当他在无尽的等待中渐渐麻木,渐渐绝望的时候,苏璎出现了。 也许,苏璎的使命是带他走出无尽的荒凉,走出的无望的孤凄,将他带到阳光之下,捂暖他冰冷的心,让那份被冰雪封存了五十万年的爱情重新燃起烈焰,熊熊燃烧。 苏璎的出现,是为了让他知道该如何去爱、去疼惜,去紧紧地抓住自己所爱的人,再也不能迟疑,再也不能畏惧,不能被困难绊倒,不能被魏宛胁迫…… 是的,他再也不会像五十万年前那样,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在魏宛的威胁下一再退缩,在无尽的纠缠前一味畏怯,甚至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坚决不被动摇,魏宛就会知难而退。 298.第298章 不再退缩 可是结果呢?那个蛇蝎女人从来不知何为知难而退,何为道义羞耻,非但死缠烂打地苦苦纠缠,还害死了灵筠和夜心。 不,灵筠和夜心,何尝不是被他害死的呢?如果当初他从一开始就懂得横眉冷对,敢把手中的利刃对准那个蛇蝎女人,也许,灵筠和夜心都不会死,不会死…… 只是,当时年少,涉世未深,哪里懂得人生除了善良,有时候也需要冷酷无情,冷酷无情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退缩,再也不会因为魏宛的威胁而退缩,再也不会因为对绝情咒的顾虑而犹疑。这么多年的过错和错过,他终于明白了,情场如战场,狭路相逢勇者胜啊! 如果他屈服了、退缩了,如果他继续畏于绝情咒而不敢将璎儿留在身边,如果哪一天璎儿被魏宛害死了,如果他们相处的时日已经不多…… 那么多的如果,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那他一定会后悔当初为何不懂得把握,不懂得珍惜与璎儿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的时光…… 他静静地看着苏璎,看着她吃得如个孩子一般,几粒米饭沾到了脸颊上,兀自不知不觉地埋头吃饭,还时不时抬头看看他,然后呵呵呵地傻笑…… 这样简单的幸福,多么难得! 玄冥的唇边不知不觉溢出一抹宠溺的笑,伸手轻轻拂去苏璎脸颊上的米粒,揶揄笑道:“像只猫儿一般,难怪喜欢吃鱼了!” 苏璎嘻嘻笑道:“是猫儿也好,璎儿就算是猫儿,也要当帝君的宠物,把小白的位置给顶了!” 玄冥忍不住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烟雾依然散尽的山谷中回荡,听来清越悠远…… “玄冥帝君好兴致!” 清越悠远的笑声听起来真是赏心悦耳,然而,却被一声沙哑粗犷的声音给突兀打断了,咦,这声音好是熟悉? 苏璎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转头四面巡睃,屋中四处无人,窗外和门口亦不见有任何踪迹。 “谁?!”苏璎不悦地拧起眉头,谁这么扫兴,破坏她和帝君相处的美好时光啊? “苏璎妹妹这么快就忘记我啦?” 一个阴柔俊美得让人自叹弗如的男子随着那粗犷沙哑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一袭灰色的布长袍,看起来质朴素淡。 额?这、这可是素来锦衣裹身玉带缠绕的魔王况燎?对对对,没错,那阴柔俊美的容颜没错,那和俊美脸庞一点都不搭的粗犷声音也没错! “况燎哥哥?”苏璎终于绽开小脸来,不迭地招呼况燎道,“赶快过来坐,况燎哥哥一定还没吃饭吧?来得正当其时!” 说着便将一双筷子塞到况燎手中:“帝君做的饭菜可好吃了!况燎哥哥你也尝尝——” 况燎惊讶地挑眉望向玄冥,细长的丹凤眼里除了讶异就是揶揄:“玄冥帝君竟、竟、竟还会做饭?!” 玄冥淡淡地瞟了况燎一眼,俊眉微蹙,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况燎兄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可是来看巫荧姑娘的?!” 299.第299章 此地无银 况燎一怔,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脸上浮出一丝做了坏事被人点破后的尴尬,收敛了笑容故意冷冷道:“本王为何要来看那个巫女?” 见况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有意撇清,苏璎似有所悟,心中窃喜——嘿嘿,原来况燎哥哥喜欢巫荧姐姐?如此说来倒是件好事了,呵呵呵…… “哦?不是倒好,要不还真不巧呢,巫荧姑娘回巫族去了!”玄冥若无其事地淡淡道。 “什么?!”况燎情急之下忍不住跳脚道,“她回巫族去了?什么时候回去的?” 玄冥唇边噙着一丝笑意,苏璎却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直笑:“况燎哥哥还说、还说不是来找巫荧姐姐的……” 况燎自知失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做了坏事的小姑娘似的,尴尬地坐了下来,拿起手中的筷子指点江山:“笑个鸟?吃饭吃饭——” 苏璎笑得更欢了,况燎狠狠地瞪了苏璎一眼,夹了一口菜放进口中大嚼,嚼了几口忽然两眼放光,目光如炬地盯着苏璎激动道:“这这这这——果真是玄冥做的吗?!” “那是自然!”苏璎果然一下子就中了况燎的调虎离山计,很轻松地被引着转移了话题,不无得意道,“好吃吧好吃吧?我就说了,帝君做的菜很好吃!还能骗你不成?” 玄冥却依然噙着笑意,淡淡道:“况燎兄既然不是来看巫荧姑娘的,那为何来我这里?” 况燎狠狠地瞪了玄冥一眼,黑着脸道:“我为何要来看那巫女?难道就不兴我是来看苏璎妹妹吗?!” 玄冥随手倒了一杯淡酒放到况燎面前,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巫荧姑娘并未回巫族,住在客院里,若你真的是来看她的,自便!” 额,况燎额上三条黑线,转头对着玄冥嚷嚷道:“都说了,本王不是来看那个巫女的!本王只是被一股熟悉的感觉吸引,然后不知不觉就来这里了……” 苏璎凑到况燎面前,好奇地嘻嘻笑着:“哦?什么熟悉的感觉?莫非是巫荧姐姐的香味儿?” 况燎忍不住用手中的筷子狠狠敲了一下苏璎的头,痛得苏璎皱眉惊呼,玄冥凌厉的眼神登时狠狠地扫了过去,眸中之意是——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动我的女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况燎却只装看不到玄冥眼中的警告,故意对着苏璎轻佻地笑道:“不是那个巫女的味道,而是你的味道——哥哥我被你吸引了——” 一袭话逗得苏璎忍不住“噗嗤”笑了,玄冥登时绿了脸,横眉冷对,眼中那股冷冷的杀气如利刃一般劈杀过去,直接将况燎眼中那抹邪魅的笑截杀…… 额,简直是想将他碎尸万段。 况燎心头一抖,却努力保持脸上那抹促狭的笑,细长的丹凤眼望向玄冥,正色道:“我确实是被苏璎姑娘吸引而来……” 话未说完,玄冥手中的筷子已“嗖”地一声如疾箭飞出,况燎头微微一侧,不偏不倚地接住了筷子,稳稳夹在食指和中指指尖,笑吟吟道:“你且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视我为情敌不迟——” 300.第300章 秋来多梦 苏璎噙着笑,悠然自得地看玄冥帝君大吃飞醋的模样,心里甜蜜蜜美滋滋的,倍觉享受。 玄冥冷冷地瞟了况燎一眼,冷冷道:“你说——” 哼,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再“收拾”你也不迟! 况燎伸手拿过酒壶,往自己的杯中斟满了酒,捏着酒杯一声轻叹,幽幽道:“这些日子来,我睡得很不安稳,总是做梦——” “春梦?”玄冥俊眉微微一扬,揶揄道,“莫不是思念成灾,秋来多梦?” 况燎甚是不悦玄冥的多话插嘴,狠狠地瞪了玄冥一眼,继续幽幽道:“我梦到灵筠了——梦里,她好像被关在一个黑暗清冷的地方,蜷缩着身子静静地坐在墙角,我唤她,她却总不应我,双目无神,一脸漠然……” 不知为何,苏璎的心不觉轻轻一颤,玄冥正悠然抿着杯中的清酒,看到况燎眼中的忧伤,手不禁一抖,杯中的酒漾出了几多。 况燎继续幽幽道:“昨晚,我又梦到她了,只是这次她倒不是蹲在黑暗的角落里,而是在北冥天境,和你在一起……你说怪也不怪?” 玄冥抬头望向况燎,眸光深沉,仿佛一口深潭,幽幽荡荡,低声呢喃道:“北冥天境……和我一起……” 苏璎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似乎是嫉妒,又像是……惊慌?只是,嫉妒倒还说得过去,毕竟她知道灵筠姑娘也曾深爱过玄冥帝君,可是为何还会……惊慌? 况燎的唇边浮出一抹无奈的笑,叹气道:“禺疆你说……我这梦,到底是何意?是不是灵筠她还心有不甘,所以、所以才托梦给我?是不是,她还忘不了你……” 况燎说着说着却忽然噤口,偷偷看了苏璎一眼,似乎有所顾忌……呵呵,在苏璎姑娘面前说这些,似有不妥,似有不妥…… 苏璎心中一凛,努力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笑容来,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碗筷:“饭菜都凉了,我拿进去热热,好让你们下酒……” 然而,苏璎却笨手笨脚地将一个盘子从桌上扫落,只听“噼啪”一声脆响,残汤剩水溅到了玄冥的鞋子上,雪白的长袍一片脏污…… 苏璎窘迫地蹲下来要收拾地上的碎瓷片,玄冥却已走过来将她搀起来,温柔笑道:“待会儿我再收拾,你且坐下——好好听我们说话——” 嘎?苏璎睁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玄冥:帝君您是让我坐下……听灵筠姑娘爱慕您的那段“情史”?! 呵呵,我是无所谓啦,纵然帝君您老人家也无所谓,可是况燎哥哥他愿意吗?毕竟灵筠是况燎的妹妹,而这是灵筠姑娘的隐私…… 尚未开口说这样好像不妥,苏璎已经被玄冥按在座位上了,呵呵,她只能尴尬地朝况燎笑笑。况燎自然看出了苏璎的尴尬,只淡淡道:“苏璎姑娘若是不介怀,听听也无妨。” 呵呵,无妨,无妨…… “你们说吧——把我当透明人就可以了,呵呵呵……” 301.第301章 百感交集 况燎这才一脸忧虑地望着玄冥,继续问道:“你说,灵筠的魂魄会不会被囚在什么地方,所以我才会做这样的梦?那黑暗的角落……我总是觉得诡异……” 玄冥默默地喝着酒,心中百感交集,根本就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灵筠,他总是心怀愧疚,因此面对况燎时,他也没有了从前的洒脱,虽然两人依然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唇枪舌战,与从前并无两样,可是只要一提到灵筠,他便失去了发言权——终究,是他对不起灵筠,对不起况燎…… 虽然知道况燎今日来此并不是要来同他算账,可是玄冥心中终究还是歉疚,歉疚,歉疚…… 以他看来,也许是况燎过于思念妹妹,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就像从前他经常梦到夜心一样。可是,如果他这样轻描淡写地实言相告,况燎会不会怪他对灵筠太过无情?因此,他只能静默…… “我梦到灵筠和你在一起……”况燎无奈地笑道,“许是灵筠还忘不了你……说实话,我有一事想问你,却有点……犹豫,呵呵……不知该不该开口……” 玄冥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唇边挂着一丝略带歉意的笑:“哦?什么事?” 况燎默默地看了苏璎一眼,似乎有所顾虑,苏璎立马堆出灿烂的笑容来:“我是透明人我是透明人,嘻嘻……” 况燎淡淡一笑,转头看着玄冥,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声问道:“当年,你是否给过灵筠承诺?” “承诺?”玄冥一怔,讶然道,“什么……承诺?”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况燎看起来颇为无奈,“什么承诺都可以,你只好好想想,你是否曾向灵筠许诺过什么?” 许诺过……什么? 玄冥拧着眉,将记忆细细梳理了一番,却想不出自己是否答应过灵筠什么?不,没有,他从来没有给过灵筠任何承诺…… 见玄冥默默地摇头,况燎却不甚相信,继续不依不挠地问道:“那么,你做过什么对不起灵筠的事吗?你好好想想,你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灵筠的事?!” 否则,在他的梦境里,灵筠不会哭得那般伤心,不会对玄冥颇有怨言,不会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告诉他这个做哥哥的说禺疆“负了她”。 对不起灵筠的事? 翻检记忆的碎片,所有和灵筠有关的画面都赫然在目,俨然如昨,然而,对不起灵筠的事,对不起灵筠的事…… 玄冥的心忽然一抖——如果说有,那么便是那次,在竹林里,灵筠向他告白时,为了让躲在竹丛后的夜心离开他,就那一次,他利用了灵筠…… 然而说是利用也过了些,他只不过是静静地站着任灵筠搂着他的腰,而没有及时将她推开,直到站在竹丛后的夜心流着泪跑开后,他才挣开灵筠的强抱,婉言谢绝她的爱意,然后告诉她,她是他的妹妹,永远都只是他的妹妹…… 这样,也算是“对不起灵筠的事”吗? 302.第302章 不可尽信 “不——”玄冥轻轻摇了摇头,“不——我没有做过对不起灵筠的事——” 苏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股愤怒隐隐躁动,似乎正张牙舞爪地闹着,要破门而出,根本就不受她的控制…… 况燎显然对玄冥的回答有点质疑,然而却又不便表明自己的不悦,只是摇头晃脑地低声道:“这就奇怪了——那为何灵筠会在梦中告诉我说、说……” “灵筠她……说了什么?”玄冥颤颤问道。 “说你对不起他——”况燎直视玄冥的双眸,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玄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这……是为何?”玄冥疑惑了,心中有一丝忐忑,“灵筠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你答应了要娶她的——”况燎的声音很低,听得出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底气,毕竟,那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光怪陆离,不可尽信…… “不!”玄冥终于挺直了腰板,底气十足地说道,“我绝对不曾答应过灵筠帝姬说要娶她为妻,从来不曾!” 是的,如果况燎方才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不敢尽言的是这件事,那么,他可以坦然断然明白无误地告诉况燎,他从来不曾答应过灵筠如此荒唐之事! 那时候,他爱的人是夜心,怎么可能答应灵筠说要娶她为妻?! 况燎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是在解释,又似乎是在责怪自己:“也是……梦里的事信不得……灵儿已经死了这么久……也许我是思念日久才会做如此荒诞怪梦……” 看到玄冥一脸坦然,似乎还有些微的……释然?苏璎再次放下心来,忍不住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然而,一口气吁出,全身的血液忽然沸腾了起来,似乎有一把火正在心口熊熊燃烧,怒气蒸腾而上…… “哔——”地一声,一阵尖锐的呼啸划过她的脑袋,那头凶猛的兽破牢而出,直直冲进她的心房,冲击她的脑袋——他不承认!他不承认!这个男人竟然不承认?! 当初,是这个男人在思无崖边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对她说,他愿意娶她为妻;是这个男人深情地吻了她的唇,她的额,她的鬓角,含情脉脉地对她说,他爱她;是这个男人搂着她的腰,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吻印在她的耳后、胸前,然后、然后占有了她的身体…… 可如今,这个男人竟然说从来不曾给过她承诺!竟然说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娶她!他竟然不承认!他竟然不承认!!! 看到“苏璎”骤然怒发冲冠,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满眼通红,满脸恨意,狠狠地、恨恨地瞪着自己,似乎要将他撕碎了吞到肚子里一般,玄冥心中有一丝不安,慌忙安慰“苏璎”道:“璎儿,你听我解释……” “砰”地一声,“苏璎”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玄冥,眼中七分恨意,三分阴冷。 半晌,她的唇边溢出一抹冷笑,慢慢走到玄冥面前,扬起手来狠狠一巴掌甩过去,“啪”地一声脆响,玄冥和况燎都怔住了…… 303.第303章 胆大包天 天啊,这丫头,竟然敢、敢打玄冥帝君?真是胆大包天啊胆大包天! 况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璎”,显然是被震住了,再看看玄冥,亦是一脸震惊无比的模样,看到况燎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样子,玄冥帝君的脸上浮出了尴尬的笑容…… 堂堂玄冥帝君,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如此气势汹汹地甩了一巴掌,着实够没面子的,不尴尬才怪…… 看到玄冥尴尬无比的模样,况燎也不觉尴尬起来,转着手中的酒杯讪讪道:“这丫头,脾气也忒大了些……” “闭嘴!” 谁知,听到况燎的指责,“苏璎”猛然转过身来对着况燎一声怒吼:“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对我——灵筠姐姐做了什么!” “璎儿?”玄冥伸手抚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沉声道,“休得放肆!” “苏璎”骤然转过身来,恨意难平地望着玄冥,那眼神,那么陌生,又似曾相识,她唇边的笑意,竟然有一丝……魏宛的感觉?! 玄冥猛然退了一步,骤然警觉地盯着“苏璎”看了半晌,微微拧眉低低地唤了一声:“璎——儿?” “苏璎”的唇边依然是那抹亦正亦邪的笑,眸中的怒火平息了许多,然而,却多了几分怨恨…… “璎儿?”玄冥继续低低地唤道,“璎儿?是……你吗?” 不!一点都不像……这不是璎儿……那眼神,那笑容,那种阴冷邪恶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璎儿…… “璎儿!”玄冥猛然一声怒喝,走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在她耳畔焦急地叫唤,“璎儿!璎儿!璎儿!” 圆溜溜的眸子里,那股淡淡的幽怨和邪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惘和疑惑,娇嫩的唇微微抖动着,苏璎低声喃喃道:“帝……帝君……” “璎儿?”玄冥皱眉道,“你……怎么了?” 怎么了?她微微皱眉,脑袋忽然一阵剧痛,脑中晃过许多画面,她好像忽然被一股莫名的怒气钳制了,不由自主地雷霆暴怒,好像还动手……打了帝君? 天啊!方才,她可是动手打了帝君?! 不——不是她做的——不是她做的—— 她苍白着脸,轻轻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眼中溢满了惊恐——不,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打帝君,她岂敢伸手打帝君?方才、方才她是被蛊惑了! 是的,瞬息之间,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灌注进他的脑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回荡着,指使她去做这些事。愤怒,怨恨,冲动,冤屈…… 这些情绪,都不是她的,都不是她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苏璎嚅嗫着唇惊恐地说不出话来,泪水汹涌而下,“对不起……不、不是我……” 直到此时,况燎才察觉出苏璎的怪异,陡然站起身来,走到苏璎身边,关切地问道:“苏璎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苏璎低声嚅嗫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 304.第304章 反常怪异 脑中一片混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轰然倒塌,又有什么东西正跑马一般从脑中“哒哒哒”地踏过……头好疼好疼,疼得连眼珠子都要爆裂了…… 看到苏璎眼中风云变幻般闪过惊恐、慌乱、无措,还有羞愧和自责,双手捂着脑袋低声呻/吟着,小脸皱得如苦瓜一般,似乎痛苦无比。 玄冥慌忙走上前去,一把将苏璎搂进怀中,双手捧住她的脑袋,在她耳畔柔声道:“没事……没事的……” 可是,分明就有事,否则,璎儿岂会如此反常? 他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是满满的疼惜,心中一阵担忧——难道,是因为被魏宛夺了凝碧珠,所以璎儿才会出现这怪异症状? 嗯,也许真的是这样,丢了凝碧珠后,璎儿暂时失去了记忆,但是恢复记忆之后,她却变得怪异起来,时而熟悉,时而陌生,让人内心不安,似乎、似乎变了个人一样……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到况燎站在一旁又是疑惑又是担忧,玄冥淡淡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告诉况燎璎儿没事。 过了一会儿,苏璎痛苦的呻/吟声才平息了下来,只是小脸苍白,额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小小的身躯微微发抖,声音也抖得厉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不碍事——”玄冥柔声安慰她道,“方才是我不对,我凶了你,你才会这样的……对不起……” “真的吗?”她从玄冥怀中仰起苍白的小脸来,心中不甚确定,“方才……我记不起来了……” 不,模模糊糊之中,她只记得,她伸手打了帝君……是的,手上还残留着一丝疼痛,那么真实,她打了帝君……她确实打了帝君,没错…… 在玄冥的柔声安慰下,苏璎的情绪终于渐渐恢复,只是小脸依然苍白,脸上是浓浓的疲惫,似乎想睡却又不敢睡,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玄冥,眼中满是悔愧…… 玄冥心疼不已,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她才缓缓地闭上眼睛,伏在玄冥的胸前沉沉睡去,玄冥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到他的卧房里…… 再次回到客厅,况燎已经收拾了地上的碎瓷,桌子也拾掇得干干净净,一壶茶水已经煮开,客厅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看到玄冥进来,况燎伸手替玄冥斟了一杯茶,忧心忡忡道:“苏璎姑娘是怎么了?” “你也看到了……”玄冥轻轻叹了一口气,“方才,璎儿着实反常……你看到了她的眼神了吗?那眼神,不像是璎儿,倒像是……某个人?” “魏宛?”况燎轻声道。 “你也这样觉得?!”玄冥一惊,“确实!那眼眸,竟有魏宛的感觉,阴冷险恶,邪气森森——那不是璎儿的眼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苏璎姑娘会如此……怪异反常?” 玄冥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将之前发生的事巨细无遗地同况燎说了一遍,况燎听得眉头愈来愈紧,末了才若有所思地问道:“如此说来——苏璎丢了凝碧珠,而且,凝碧珠很有可能是被魏宛夺走的……” 305.第305章 如此好茶 “正是!”玄冥叹气道,“我与瑾琨原本也是担心,可后来看到璎儿依然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异样,我们便也放了心。再说凝碧珠里面没有夜心的精魂了,因此我们便没有急于找寻,谁知……” 谁知,璎儿竟渐渐变得反常起来,想来,最有可能是因为丢了凝碧珠,所以璎儿才会渐渐精神失常,或者说,也有可能是——魏宛夺走了凝碧珠,然后通过凝碧珠控制璎儿?! “如此说来,你还是尽快找到那凝碧珠为好!”况燎边说边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忍不住两眼放光拍案赞叹,“如此好茶,你竟然都没拿一包分我?!” 又品了一口,粗犷沙哑的嗓音继续嚷嚷道:“啧啧啧,太好喝了太好喝了,入口甘甜,唇齿留香,喝完后喉中回甘……妙,妙,妙!” 玄冥忍不住笑道:“如此好茶,是我前些日子亲手制出来的,总共也才这一包,若是你喜欢,待会儿匀给你半包!” “哈哈哈……”况燎笑得心满意足,“真是够朋友!” “说吧,你今日来此,真的不是来看巫荧姑娘的?”玄冥挑眉问道。 况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粗犷沙哑的声音却已嘎嘎地在客厅中回荡:“本王为何要来看那个巫女?!方才不是说了吗?是因为本王近日老是梦到灵筠,所以才来找你的……” 话音未落,窗口疏忽掠过一个白色的身影,隐隐有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香气,那香气,是况燎再熟悉不过的…… 看到玄冥眉眼含笑,一副偷着乐的模样,显然是恶作剧得逞了,况燎忍不住朝玄冥翻了个白眼,然后“砰”地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起身追了出去…… ※※※ 暮色已近,骤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汽,天地一片清冷。玄冥静静地坐在床沿,温柔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床上那个熟睡的人儿,唇边渐渐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天光落尽,屋子里渐渐昏暗起来,玄冥并无意起身点灯,只是定定地坐在床边看着苏璎,仿佛石化了一般,只想这样静静地守着她,默默地看着她,千年万年。 纵观这些日子来璎儿的反常,玄冥渐渐地理出了思绪,觉得最大的可能是魏宛夺走了璎儿的灵蓝美玉,然后通过灵蓝美玉控制了璎儿,嗯,一定是这样的,所以璎儿才会变得如此怪异…… “对不起……对不起……” 习惯了黑暗后,他依然看得清苏璎熟睡的容颜,只见她拧着眉低声地呢喃:“帝君……璎儿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看到她连睡梦中都在自责,玄冥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畔柔声道:“没关系……璎儿,没关系……” 在玄冥的安抚下,苏璎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呼吸均匀,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缓开来,面容柔和。然而,趁着微弱的光线,玄冥却不经意看到了她眼角的泪水,一滴,两滴,三滴…… 306.第306章 梦中落泪 看着那晶莹的泪水,玄冥的心骤然紧缩,一股淡淡的疼痛从心口传来——这丫头,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否则为何会在梦中落泪? 玄冥伸手轻轻拭去了苏璎眼角的泪水,然而,手触碰到她的鬓角之时,“苏璎”却陡然睁开了眼睛,似乎被他吵醒了似的,定定地看着他。 黑暗中,她的眸子清亮无比,似乎盛满了月光,柔情款款地望进他的眼眸。 “璎儿,你醒了?!”玄冥忍不住欢喜地说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可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苏璎轻轻摇了摇头,唇边挤出一丝微弱的笑来:“帝君……”声音疲惫而沙哑,还带着些微的哽咽,听得玄冥忽然心疼。 “帝君……对不起……”苏璎弱弱地挤出话来,玄冥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小手,低头柔声道:“傻丫头,不要再自责了,啊?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帝君……”苏璎眼角泪痕依稀,眉眼间是一层淡淡的痛苦,“我这是怎么了……好像,好像……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为何会变得这么坏?呜呜……” 说着说着,苏璎便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是啊,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变得这么坏呢?她不想的,她不想变成一个坏孩子,她不想让帝君讨厌她,呜呜…… “不哭——璎儿乖啊——” 看到苏璎忽然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玄冥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只能将她搂紧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低声安慰她道:“不是你的错——璎儿不哭,不哭——是因为璎儿丢了灵蓝美玉才会变成这样的,不是璎儿的错——” “真的吗?”苏璎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哀哀地望向玄冥,“是因为丢了灵蓝美玉,我才会变坏吗?” “嗯!”玄冥轻轻点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璎儿的变化定是因为如此,“只要找回灵蓝美玉,璎儿就会好转了。” 苏璎伸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哽咽道:“那——是不是找到灵蓝美玉,璎儿就不会变成坏人了?” “璎儿不会变成坏人——”玄冥柔声安慰她道,“我这就去姑射山和西天净土找天帝和佛主,一定会帮璎儿找回灵蓝美玉的!” “谢谢帝君!”苏璎终于破涕为笑,“太好了,璎儿不会变成坏人了!璎儿不会变成坏人了!”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想起这几日来她的行为举止,玄冥心中不觉泛起一丝淡淡的愁绪和隐隐的不安,因此下定决心明天就要去姑射山和西方净土。 第二天,玄冥给苏璎做了可口的早餐,边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边叮嘱她要乖乖呆在北冥天境千万莫要乱跑,小丫头边嚼着包子边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听话不惹祸。 想起她昨日的举止来,玄冥终究还是不放心,于是便去客院将苏璎托付给巫荧,这才放心地“上路”,然而,他前脚刚离开北冥天境,“苏璎”便开始兴风作浪了…… 307.第307章 当局者迷 看着玄冥的身影消失在天际,“苏璎”的唇边浮出一抹邪魅的笑,眼神微微一凛,她便转身往客院而去。 客院里,巫荧正在调试解药,因为玄冥帝君身上的咒怨越来越重,之前的解药已经无法应付了,所以她想调试出更好的解药出来,然而努力了好几天都无法如愿。 只见,她往白玉瓷碗里倒了一些新调制出来的药水,然后将白玉瓷碗放在桌上,坐在桌边念咒,碗里的药水却并无变化。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想来这次调制出来的药水依然不尽如人意。 正准备起身将碗里的药水倒掉,屋里的光线忽然一暗,似乎被人挡住了阳光。巫荧抬起头来往门口望去,只见一袭淡蓝色衣裳的“苏璎”倚门而立,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苏璎妹妹,你如何来了?”巫荧并未察觉出“苏璎”的意外,脸色虽然平淡,语气却是亲切的。 “哼——巫荧姐姐可是在调制绝情咒的解药?”“苏璎”咯咯笑道,“我劝巫荧姐姐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绝情咒,凭你之力是解不开的!” 巫荧不禁一怔,忽然想起玄冥帝君之前曾经说过,苏璎并不知道他中了绝情咒之事…… 再看看“苏璎”的神色,邪魅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清冷,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眼前这人,可是她所知道的苏璎? “你——”巫荧的脸色骤然一冷,“你是谁?!” “哈哈哈——”“苏璎”仰头长笑,轻快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然而却又戛然而止,只见“苏璎”忽然正色道,“我是苏璎啊!巫荧姐姐不认识我了?” “不——你不是苏璎——”巫荧冷冷地望进“苏璎”邪魅的眼眸,断然道,“苏璎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绝情咒!” “苏璎”只微微一怔,随即又咯咯笑道:“巫荧姐姐果然聪明,帝君都看不出来,你竟看出来了?” 是的,从第一次看到苏璎眼中的凛冽和阴邪时,巫荧就开始怀疑了,然而,帝君这个最熟悉苏璎的人却又为何却看不出来?也许,这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说吧,你到底是谁?!”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么,眼前这人应该是……魏宛?是魏宛通过凝碧珠控制了苏璎的意志?还是魏宛蛰伏在苏璎的体内,企图吞噬苏璎? 只见“苏璎”邪魅一笑,挑眉道:“你说呢?我会是谁?” “你是魏宛?” 巫荧冷冷地问道,虽然没有见过魏宛,然而她早已从玄冥帝君的口中知道魏宛的一切恶行,因此看到那邪恶的眼神时,她就下意识地觉得眼前之人就是魏宛了! “哈哈哈……”“苏璎”却咬着头笑道,“非也非也——我不是魏宛!我是灵筠!” 什么?灵、灵筠?! 眼前这人,哦不,是如今正蛰伏在苏璎体内的人,竟然是灵筠?是况燎日思夜想的妹妹灵筠?是五十万年前早已灰飞烟灭的灵筠?! 素来波澜不惊的脸庞骤然惊讶,巫荧定定地看着“苏璎”,一副不予置信的模样:“你这女人!休要顶着已逝之人的名字为非作歹!我知道,你就是魏宛!” 308.第308章 竟也不信 然而,话音刚落,巫荧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昨日见到况燎时的情景。昨日,况燎追着她到了客院,许久不见,她压抑住心中的欣喜和长久的思念,一如既往地冷淡,况燎似乎却不在意她的待客之道,自顾自地走进她的客厅嚷着让她泡茶。 小泥炉上的水还在烧,况燎便已经絮絮叨叨地“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说他绝对不是因为想她才来北冥天境,而是被灵筠的梦搅得心绪不宁,他还说,他似乎感应到了灵筠的气息,于是顺着这气息而来,竟然来到了北冥天境。 然后,况燎毫不客气地说出他心中的怀疑,还皱着眉质问巫荧是不是灵筠的死与她有关,所以她来到北冥天境,灵筠的阴魂也跟着她来到北冥天境了。 听了况燎的话,巫荧心中寒凉,冷冷地望了他半晌,决然地转身而去。那一刻,她心中恨极了况燎对她的不信任! 如今想来,况燎所说竟是大实话,灵筠的气息竟真的是从北冥天境而来? 巫荧淡淡漠漠地望着“苏璎”:“你说自己不是魏宛而是灵筠,可有什么证据?” “苏璎”淡淡一笑,眼中有些许的温柔:“哥哥昨日来了,不是吗?哥哥说他梦到我了,是的,是我托梦与他,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巫荧的心微微一抖,神色却依然淡漠:“如此一番言辞,不足为信!” “巫荧姐姐——”“苏璎”挑眉一笑,“我哥哥说的话你既然也不信,如何还怨哥哥他不信你?” 巫荧心中一凛,脸上是骤然被看破了心思后的错愕,然而那错愕一闪即过,她挤出一丝极淡的笑容来:“好——我信你!那你可否说一说,既然你早就死了,为何还会出现在苏璎的体内?难道,真如况燎所说,你真有遗恨未了?” “遗恨?”“苏璎”,哦不,是灵筠凄楚一笑,幽幽道,“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爱还是恨……我只知道,我是禺疆哥哥的人,我一定要得到禺疆哥哥……” 原来,那股浓烈的咒怨,是从这里而来! 巫荧心中明了,原来灵筠的精魂并未灰飞烟灭堕入轮回,而是被魏宛淬炼到绝情咒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灵筠才会沉寂了五十万年然后才忽然出现。 如此说来,灵筠心中定然是有一股强烈的怨恨,可是这怨恨却是因何而生?巫荧却不得而知了。 作为巫族的首领,巫荧自然知道魏宛要将灵筠淬炼进绝情咒之中,就必然要先让灵筠心怀对禺疆的怨恨,而且,那怨恨越浓烈越好。只有让灵筠深深地恨着禺疆,绝情咒的威力才能更加强大,灵筠的精魂也更容易被魏宛控制! 那么如今,灵筠的精魂既然已经被魏宛唤醒,绝情咒既然已经开启,接下来,魏宛和灵筠,哦不,是灵筠的精魂,会对玄冥帝君和苏璎做什么呢? 还有,既然知道了和绝情咒有关的真相,她又该如何帮玄冥帝君解开绝情咒,又该如何帮灵筠一把,让她的精魂脱离魏宛的掌控,安然地化入六道轮回? 309.第309章 一面之词 巫荧知道,只有消除灵筠心中那股强烈的怨念,才能破了绝情咒,让灵筠的精魂脱离魏宛的掌控。这样,灵筠的精魂才能得救,也才能转世轮回,否则,灵筠的精魂便永世不得超生。 巫荧微微皱眉,看着灵筠眼中浓烈的怨恨,柔声道:“灵筠妹妹——既然知道你哥哥挂念着你,你就应当忘记心中的仇恨,莫要让他担心……” “不——”灵筠摇头道,“哥哥若是知道禺疆哥哥对我做了什么……他会比我还恨禺疆的……”话未说完,一脸哀婉,泫然欲泣。 巫荧微微一怔,试探性地柔声问道:“禺疆……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灵筠的唇边溢出一抹凄楚的笑,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似有哀怨,又似甜蜜:“我……已经是禺疆哥哥的恶人了……” 巫荧脸上瞬即堆满了讶异,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灵筠:“你、你说什么?” 禺疆的人……难道是禺疆他对灵筠姑娘做了什么? “我说,我已经是禺疆哥哥的人了!”灵筠望着巫荧眼中的讶异和不可置信,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五十万年前,我就已经是禺疆哥哥的人了,因此禺疆哥哥说要娶我的……可是,转眼之间他就不认账了……还口口声声说他爱的是夜心姐姐……” “所以……”巫荧颤颤道,“你才会……这么恨……玄冥帝君……” “不!”灵筠凄怆一笑,“我不恨他……虽然曾经有恨,怨过他的无情和冷漠,可是,我不恨他……我依然爱他,我会让他娶我的,他是我男人,我一定要让他娶我为妻!” 说着说着,灵筠的双眼泛光,如炬的目光中闪着无比坚定的自信和阴冷的淡漠,唇边一抹邪邪的笑…… ——不,据她对玄冥帝君的了解,玄冥帝君绝不是这样的人! 巫荧心中既惊讶又震惊,依然无法相信灵筠的一面之词,玄冥帝君在四海八荒口碑极好,是举世皆知的痴情男子,为了等待心爱的女人,碧波塔中一夜白头,五十万年痴情等候的故事,让多少女子深深感动…… 不!玄冥帝君绝不是薄情寡义朝三暮四的男人! 可是,看到灵筠真挚的眼神和认真的模样,她……确实不像是在说谎…… 再说了,对一个女子来说,最可贵的便是爱情和贞操,若非真的被骗了爱情和贞操,灵筠她……何至有如此浓烈的怨恨?这股怨恨又岂会绵远流长五十万年?灵筠她又岂会甘于被魏宛利用,成为魏宛手中的棋子? 巫荧疑惑了,心中忽然不确定起来。所谓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玄冥帝君是不是…… 哎!巫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理顺内心那一团乱麻了,只是无奈地望着灵筠,淡淡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置苏璎于死地?无论如何,苏璎她是的……” “不!”灵筠咬牙切齿恨恨道,“苏璎根本就不无辜!她是夜心的转世!是破坏我幸福的女人!是她——是她插足于我和禺疆哥哥之间!抢走了禺疆哥哥!” 310.第310章 一念地狱 灵筠说得激动起来,脸(当然是苏璎的脸)涨得通红,眼中露出一股凛冽的寒意:“禺疆哥哥是爱我的,是夜心抢走了禺疆哥哥!她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巫荧看得心中发颤,眼前的灵筠,仿佛一头愤怒的狮子,一头丧失了理智的魔鬼,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毁灭一切! 原来,爱情的力量如此巨大,可以让一个人从神变成魔,从魔变成人。一念地狱,一念天堂,心念闪电之间,一个人就能毁灭自己,或者成全自己…… 巫荧不再疑惑了——眼前这个如火山即将爆发的女人,是被魏宛控制利用的女人,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灵筠、况燎的妹妹,而是绝情咒的一部分! 她不能相信这个女人的话,不能被她迷惑了,在一切都没查明之前,她一定要相信玄冥帝君!若是不这样,她就休想解开这绝情咒! 心中的疑虑终于消失,巫荧渐渐恢复了平常如旧的神情,望着灵筠淡淡漠漠道:“你也知道……我与你哥哥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你愿意,也许,我能帮你什么……” 听到巫荧的话,灵筠眼中一亮,是啊,原本她选择玄冥帝君不在的时候现身,就是为了说服巫荧,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巫荧倒先开口,这不是正中她的下怀吗? 可是,巫荧是巫族的族长,解开绝情咒是她心心念念的事,如今却为何要帮她?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和哥哥的关系非比寻常?是的,她隐隐约约知道哥哥心中有巫荧,可是,巫荧也喜欢哥哥吗? 看了巫荧半晌,灵筠终于开口了:“你能帮我的——只要你愿意离开北冥天境,不再帮禺疆哥哥解绝情咒,这便是帮我了!” “这样就可以了?”巫荧秀眉微蹙道。 “是的!”看到巫荧不像是在骗她,灵筠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个极淡极淡的、没有恶意的笑容,“只要你离开北冥天境,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禺疆哥哥就会被我蛊惑了心神,忘记苏璎,忘记从前的一切,变成我的男人……” “那么苏璎呢?”巫荧只装关切道,“毕竟如今你与苏璎共用一具躯体,若是苏璎发觉了,那可怎么办?” 听了巫荧的疑虑,灵筠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苏璎?哈哈哈——那时候,苏璎已经不存在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她的心神便会被我吞噬、消灭,到时候,四海八荒只有灵筠,没有苏璎——” 一阵得意的娇笑后,灵筠继续自得意满地说道:“当然了!苏璎留下的只有这一具肉身了,我会好好利用,好好珍惜的,好好代替她活下去的!” 没有惊愕,没有震撼,没有疑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巫荧只是淡漠如常地望着灵筠,看着她脸上那得意至极的笑。 听了这一席话,巫荧已经明白了灵筠的企图,这女人,哦不,是这个妖孽的精魂要占据苏璎的身躯,要占据苏璎的爱情,要让玄冥帝君丧失记忆,然后成为她手中的玩偶。 311.第311章 善解人意 不,不只是这么简单! 站在灵筠背后的真正恶魔是魏宛,也许到时候,就连灵筠也会成为牺牲品,被消灭得无影无踪!如此说来,她非但要解救玄冥帝君和苏璎,还要解救灵筠…… 可是,巫荧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连灵筠的怨恨都无法化解,连绝情咒都无法解开,更何谈解救这三个人?!看来,她确实该离开北冥天境,去搬救兵了…… 于是,巫荧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来:“好——我答应你,我会离开北冥天境,只不过——” 灵筠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然而听到“只不过”的时候,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只不过什么?”要知道,她着实讨厌这些个突如其来的转折! “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玄冥帝君的性命!”巫荧淡淡道,“要知道,玄冥帝君他毕竟是北方天神,若是伤害到他,天帝也不会轻饶你的,我这也是为你好……” “哈哈哈——”灵筠咯咯娇笑道,“巫荧妹妹你就放心吧!禺疆哥哥是我爱的人,我岂会伤害他的性命?” 她只不过是想让他忘记夜心,忘记苏璎,如此而已! 巫荧满意地笑了笑,颔首道:“那好!等玄冥帝君回来,我便离开这里。” “那么,灵筠便谢过巫荧妹妹了!”灵筠颔首俯身,郑重其事地一躬,对巫荧的善解人意表示感谢。 直起身来的时候,只见灵筠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眼神黯淡无光,淡淡的眸光渐渐扩散,仿佛黄昏时分最后一丝天光渐渐消失,娇小的身躯瞬间瘫软在地。 巫荧连忙奔过去接住她娇小的身躯,伸出手指在她鼻下一叹,只觉她气息微弱,脸颊也冷冰冰的,毫无生机。 巫荧轻轻叹息了一声,便将苏璎抱到床上,片刻后,她苍白如雪的脸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只是额上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一对秀眉蹙得紧紧的,口中低喃着“帝君、帝君”,看样子似乎在做噩梦。 巫荧心中担忧,只怕苏璎会就此丧失了心神陷入昏迷之中,幸好苏璎只睡了两个时辰便醒来了,虽然依旧脸色苍白,只是笑容澄澈甜美,依然是那个活泼天真的苏璎,巫荧放心了许多。 苏璎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从巫荧的床上爬起来后,她着实讶异了好一阵,不知道自己如何会跑到客院里来睡在巫荧的床上? 额,想想近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灵异事件”多的是,好几次都被迷了心神似的,正日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因此也不差今天这一次啦! 于是,苏璎便不再多想,乖乖地喝下了巫荧给她熬的粥,只在客院里呆了一小会便嚷着要回去看看帝君回来了没。于是,苏璎满怀期待地跑到玄冥住的院落,可是书房卧室都找遍了,却不见玄冥的身影。于是,她便坐在台阶上看天色渐暗,唉声叹气地等玄冥回来—— 哎——帝君一早就说要去姑射山和西方净土,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急事哦?去了一整天都不回来……哎,明明说很快就会回来的,怎么去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呜呜,害得她好想他…… 312.第312章 残荷伶仃 话说,离开北冥天境后,玄冥便往姑射山而去。 细细想来,他已经挺久没有去姑射山了,若非前几天天后托人给他捎信来,让他得空去一趟姑射山,他也不会想到要去姑射山的。 从前虽然经常去姑射山,却无非是找天帝下棋聊天,然后再喝几杯那苦不拉几的粗茶,与天后接触倒是比较少,也许是因为和天帝较为投缘,也或许是因为魏宛的缘故吧!毕竟,魏宛是天后最疼爱的侍女,而且当初,天帝要责罚魏宛的时候,是天后替魏宛求情了…… 因此他与天后接触较少,更遑论是像挚友一般喝茶聊天了,这次天后竟托人捎信来邀他有空去姑射山“小聚一番”,想来着实奇怪!于是,趁着今日要去西天净土求佛主答疑解惑,他决定顺路去姑射山一趟。 来到姑射山,他熟门熟路地沿着青石小径往上走,过了山门,一个小童便迎了上来告诉他说天帝去南海之王那里了,估摸着要午后才能回来。 玄冥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今日本君不是来找天帝喝茶,而是应天后之邀而来的!” 那小童虽然讶异,可还是灵巧地引着他去找天后。 天后正在湖心亭里望着水面上那些残荷,似乎正看得兴致勃勃,右手随意地拨着案上的古琴,琴声时而似淙淙流水,时而如环佩叮当,虽然随意,却也颇有韵致。 “残荷低语捧秋叶,风骨犹存叹何颜?”玄冥沿着浮桥朝湖心亭走去,“天后好兴致,有如此心境坐看残荷?” 天后闻言回过头来,看到玄冥一袭白衣,正在浮桥是笑看着自己,竟不由地有点不好意思,慌忙站起身来:“玄冥帝君何时来的?我竟不知道。” “方才才到!”玄冥笑道,“因不想叨扰天后的好兴致,所以便在桥上站了一会儿。许久没来,这一池荷都已经枯了。” “草木枯荣乃天道寻常,万物均逃不过自然规律,这荷如何能不枯?”天后望着湖面上孤零零一枝枯荷,幽幽道,“只是苦了那伶仃的残荷了,在秋风中努力撑持着,只为了完成一段使命……” 看天后望着那枯枝残荷的神情,似乎若有深意,这一番似有所指的感慨也不像是她的作为,玄冥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天后此次邀自己前来,果然是有事要说! 徐徐走到亭中,天后已经将那把精致的七弦琴收到一边,将玄冥让到琴案边,笑道:“玄冥帝君将就着坐吧!” 玄冥依言入座,虽然毫不避讳地直言,却也客气十足:“天后邀玄冥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我哪里敢给玄冥帝君吩咐事做?”天后淡淡一笑,“只是时机已到,有些事不得不说,如此罢了!” “哦?”玄冥心中隐约一动,轻笑道,“天后有什么事要同玄冥说?” 此时,侍女搬了茶炉茶器进来,就着琴案布置茶具,天后便没有答话,只默默望着湖面发呆,直到侍女沏好了茶退下,天后才幽幽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看着这孤零零一杆残荷,玄冥帝君做何感想? 313.第313章 天道使然 天后幽幽说道,似乎只是无关紧要的淡淡一句,然而,却又似意有所指。玄冥默默地喝着茶,望着那伶仃残荷幽幽道:“暂谢铅华养生机,一朝春雨碧满塘。春去秋来,开谢自有时,菊残犹有傲霜枝,既是天道使然,天后又何须如此感怀?” 言下之意是,天后您还是莫要再无病呻吟伤春悲秋了,有什么事便直言吧! 天后自然听得出玄冥的言下之意,却并未介怀,眸光依然紧紧地盯着空旷水面上的那一枝残荷,淡然一笑:“是啊,天道使然!玄冥帝君不觉得,天道使得这枝残荷在秋风中苦苦支撑,孤苦伶仃地承受着寒霜欺凌冷风凌虐,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天意?” “哦?”玄冥对天后的故作神秘有些微不耐,却并未表露于色,“那在天后看来,这残荷一力苦撑,是何天意?” “百凋尽,万物同枯,她却苦苦撑持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如风中残烛,也许是还有未尽的使命……” 天后终于回头,淡淡地瞟了玄冥一眼,继续若有所指地说下去,“纵然整个世界都弃她而去,寒风凛冽,没有人在乎她的存在,可是她还是卑微地活下去……” “一池的荷都已凋谢,做了夏天的殉葬品,也许天道独独留下她,让她继续存活,是因为她还没完成自己的使命……” “哦?”玄冥已隐约听出天后的话中之意,“那么,她有何使命?” “谁知道呢!或许她的使命是勾引一只在秋风中流落的蜻蜓,给秋天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将杯底的茶一饮而尽,玄冥唇边溢出一抹淡笑,眼中有一丝淡漠,一丝讥讽:“天后大费周章邀我来此,只是为了说着残荷的孤苦之处?为她求情?” 天后一怔,随即也笑道:“玄冥帝君是聪明人,我也没必要隐瞒,实话实说,邀你一聚确实是为了告诉你她的孤苦之处,却并非为她求情——人各有命,一切自有天注定,纵使我为她求情,又能如何?若是该得惩罚,终究逃不过……” “哦?”玄冥的眼眸一凛,似有寒意,“那当初——天后为何又替她求情?!” 天后似乎料到他终有一日会有如此一问,苦笑道:“当日,为她求情,并非出自我本意……” “哈哈哈……”玄冥忍不住仰天大笑,这是他听到的最愚蠢的辩解、最大的笑话,“如此说来,竟有人拿着剑逼天后替她求情不成?!” 他凌厉的眸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指责,浓黑的眉拧了起来,仿佛挂满了寒霜冰雪的枯枝,脸上的恨意一目了然。 “不——没人逼我——”天后淡淡一笑,“可是,这是天命,我违抗不得——我知道宛儿对你们犯下的滔天大罪,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纵使死一百次也不足以洗清她的罪孽……” 天后轻声一叹,眼中是化不开的无奈和哀愁:“因此,天帝责罚她的时候,我并未想过替她求情,可是,是佛主让我救下她的……” “未来佛?”玄冥一怔,“你是说,是未来佛让你替魏宛……求情的?” 314.第314章 时机成熟 “正是如此!若非佛主让我救下魏宛,我定然不会救她……”天后忽然凄怆一笑,幽幽道,“与其救下她,让她继续在爱恨中煎熬,看她陷在仇恨的泥淖中不可自拔,看她变成一个无可救药的恶魔,我宁愿她早死早超生……” 说到这里,天后强忍着哽咽,眼中泛着淡淡的泪水:“我希望她早日堕入善的轮回,早点修成正果……若真能如此,总比如今她这样活着好……” 看着天后眸中的清泪,玄冥忽然不忍再责怪她了,是的,天后说的没错,若是真正为魏宛好,当初她是不该救魏宛的…… “那么,佛主他……为何要救魏宛?”玄冥低喃道,“既然救下了魏宛,佛主他……又为何不渡她成佛?” 如此,才是慈悲为怀,不是吗?佛主他为何救了魏宛,却又让魏宛继续为非作歹,继续执迷不悟? “佛主不说……我自然也不知道……”天后淡淡一笑,似乎有些微的释怀,“不过,今日叫你来此,也是佛主的授意——是佛主让我说出当年的真相,让我告诉你,是佛主他老人家救的魏宛!” “佛主他……为何要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了?” 是啊,既然瞒了他五十万年,把他当猴耍了五十万年,为何如今又要告诉他了?而且,为何又不亲口告诉他,却让天后告诉他? “佛主只说……时机成熟,该当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天后淡淡道,“佛主还说,这是你和魏宛之间一段未了的夙缘,前世未了,今生该完。” 什么?!他和魏宛……未了的夙缘? 玄冥被吓到了,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自己与那恶毒女人之间竟然还会有……夙缘?这辈子他最厌恶的女人,他竟然与她会有夙缘?额,难道不是应该叫“虐缘”吗? 看着玄冥颇为意外的样子,天后温柔浅笑,淡淡道:“玄冥帝君莫要惊讶,身为上神,你又岂能不知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缘分,若非有缘,魏宛与你又岂会几十万年纠缠不清?” “佛主说过,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而你与魏宛之间的缘分,无论是夙缘还是虐缘,终究是前世种下的因,难道,帝君就从来没有想过?” 听了天后的话,玄冥沉默了。是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只是一味厌恶着魏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这恶毒的女人之间的虐缘,会是前世种下的因。 一思及此,他忽然凄然而无奈地淡淡一笑,如此说来,前世他一定是欠了魏宛很多很多,所以,今生她才会成为他的噩梦,纠缠着他,折磨着他,让他经历生死劫难…… 想到这里,玄冥忽然恨不起来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前世种下的因,是他前世欠了魏宛的,所以今生该偿还?若真是如此,他便该承受这一切,可是……魏宛却害死了夜心……难道,夜心前世也欠了魏宛的吗?! 原本已经暗淡的眼神忽地又燃起一丝淡淡的火苗,他定定地望着天后:“就算如此……就算我前世欠了魏宛,她又……岂能伤害其他无辜之人?” 比如夜心,还有灵筠…… 315.第315章 据实以告 天后又是一声轻叹,柔声道:“你与魏宛前世到底有什么未结之缘,我无从得知……只不过希望你明白,一切有因必有果,她所做的一切,终有一天都会得到解释……” 玄冥默然静坐了许久,终有起身走到湖心亭边,望着空旷的水面上孤零零的枯荷,仿佛一个枯瘦的女子正垂影自怜,看起来无比凄婉。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脑海中那个凶残恶毒的女人与这孤零凄楚的残荷形象联系起来,无论如何,他都无法释怀,无法理解和原来魏宛…… 就算是他前世亏欠了魏宛,她也不能残害无辜!!! 右手轻轻一扬,一股疾风从他袖间飞出,“嗖”地一声如一枚利箭,堪堪击中那枝孤零零的残荷,只停咔嚓一声脆响,荷枝被利落地截断,枯黄的荷叶掉落在水面上,随波飘游…… 天后心头一紧,秀眉微蹙,然而转眼之间已是平淡如此的模样,看着玄冥帝君白色的背影默然无语——是的,她再次遵照佛主的话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玄冥,那么,接下来宛儿是生是死,都不是她能掌握的…… 也许,对宛儿来说,死真的是一种解脱! 她希望她能够在死亡中得救,希望她能过入善的轮回,有朝一日修成正果…… 玄冥转身,脸上是淡淡漠漠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情绪,只谦谦有礼地俯身拱手道:“谢天后据实以告,玄冥告辞!” 说完便转身走上浮桥,离开了湖心亭,走在无尽的秋风之中,白衣如雪,银发飘飞。 望着玄冥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之后,天后抱起古琴,缓缓走到琴案边,落琴,起弦,一曲凄凉哀婉的《凤凰劫》在空中飘荡开来…… 离开姑射山,玄冥二话不说便往西天净土而去。原本他便是要去那里的,如今更是要去了!他要去找佛主问清楚,他前世到底欠了魏宛什么?今生才要受这个妖女如此折磨?! 夜心是无辜的,灵筠是无辜的……无辜的呵…… 谁知,到了西天净土却被告知佛主从昨天开始闭关了,至少也要三年后才能出来…… 站在空洞洞的佛堂里,玄冥第一次感到了迷惘,第一被一股无望的空洞所捕获,站在寒风中,他的心微微发抖——接下来,他该怎么办?既然是前世欠了魏宛的,今生又要偿还到什么时候? 今生……他的今生绵绵无尽啊,难道这一生……就注定了要被魏宛纠缠折磨?注定了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要陪着他历经劫难?已经付出了夜心,付出了灵筠……如今,璎儿她……也会被魏宛吞噬吗? 不!不能这样!他绝不能让璎儿因为他而受到任何伤害,决不让璎儿成为他偿还孽债的牺牲品!如果真的注定此生他要偿还前世的债,那么,一切都该由他一个人承担,由他一个人承担! 在西方净土徘徊了一个时辰,站在菩提树下,听风声掠过树梢的婆娑声,玄冥的心终于渐渐静了下来,日色将晚之时回,他才踽踽往北冥天境而去…… 316.第316章 丢脸死了 一走进院子,玄冥一眼就看到苏璎坐在台阶上靠着柱子……睡着了? 额,悄悄走上前去细细一看,只见小丫头果然是在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一头如瀑的长发也没好好扎着,随意地垂覆在额前,遮住了她的半边脑袋,蓝色衣裳在地上铺展开来,如一朵盛开的蓝色朵。 玄冥站在石阶下,静静地看着她打瞌睡,脸上不觉漾出一丝宠溺的笑意来,忽然,只见小丫头的脑袋重重一点——天,幸好他身手敏捷地接住了那小脑瓜子,否则一定砸得头破血流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在她身边坐下,让她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肩上,然后侧过头去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细腻白皙的肌肤,如脂如玉,精致小巧的鼻子微微翕张,柔缓的鼻息一下一下扫在他的脖颈间,他心中一阵柔软,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天色已晚,秋风寒凉,她瘦弱的腰身盈盈一握,身上的衣裳也略显单薄。玄冥担心这样坐下去她会着凉,于是俯身将她抱到房中。 谁知,刚刚替她盖好被子,小丫头却忽然睁开眼睛来粲然一笑:“帝君——” “醒了?”看着她调皮的笑容,他的声音不觉地温柔许多。 “嘻嘻,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他伸手轻捏她的脸颊,一脸的宠溺,“莫不是早就醒了,却偷懒不肯走路,所以装睡?” 嘿嘿,小伎俩一下子就被他看穿了,她却一点都不脸红,笑嘻嘻道:“没有没有啦!人家是刚刚才醒的!” 他莞尔一笑,眼角轻扬,眼中是柔软的宠溺和甜蜜的幸福:“可有乖乖听话?” “有!”她慌忙举手发誓道,“璎儿哪里都没去,乖乖地呆在北冥天境和小白玩,绝对没有给巫荧姐姐添乱!” 玄冥伸手揉了揉她一头乱发,笑道:“还困吗?要不要继续睡?” 她嘟着小嘴,轻轻的摇了摇头,眸光莹然:“不要——璎儿舍不得睡觉!” “哦?那是为何?”舍不得睡觉?这是什么说法? 莹然的眸光柔柔地望进他的心里,小嘴甜甜道:“因为璎儿想多看帝君几眼——” 略带撒娇意味的一句甜言蜜语,如一枚石子骤然投进他的心湖,让他的心忍不住泛起一圈圈涟漪,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悸动,一阵温暖。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中,紧紧地搂在怀中,很紧很紧。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头顶,心中是说不出的幸福,满满的满满的,飞流直下三千尺。 他从来不知道,情话可以这么好听,这么动人心魄! 半晌,他才松开他,柔声道:“那我们去散步?” “好耶好耶——”她欢喜地拍手大呼小叫,“散步喽——散步喽——” 说着便掀开被子跳下床来,拉着玄冥的手便要往外走。玄冥看着她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笑得很无奈,伸手抓着她的肩,将她推到镜前,打趣道:“看看镜中顶着一个鸟窝的疯婆子是谁?” 苏璎红着脸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两眼放光,脸颊泛红,真的就是个疯婆子! 哎,真是丢脸死了! 318.第318章 温柔轻吻 看到苏璎怔愣了好半晌,显然是还回不过神来,玄冥那许久未经验证的魅力值与又蹭蹭蹭地往上窜了,于是信心爆棚,忍不住轻笑着打趣她道:“怎么了?没见过如此英俊帅气的男人?” “嘿嘿……”苏璎傻呵呵地笑道,“还真是……没见过这么英俊帅气的男人……”四海八荒第一俊颜啊!而且,这第一俊颜还是她的男人,她苏璎的男人! 一思及此,她忍不住激动地扑进他怀中,忍不住想感受那份帅哥在怀的真实,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玄冥帝君喜欢她……这是真的…… 这些天来,她总是时不时要伸手掐自己一把,好从那股巨大的疼痛里获得踏实,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也不是晕晕乎乎神志不清之下的臆想。 正因如此,她舍不得离开他身边半步,只想每时每刻黏在他身边看着他,只要一会儿见不到他她就会不安,就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此,她才会坐在石阶上急切地等他回来。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确定,月光下这个俊美的男子是她的爱人,是她的玄冥帝君……这一切,宛如一个美好的梦境…… “帝君……璎儿不是在做梦吧?”她仰起头来望着他,双手依然紧紧地圈着他的腰,“你告诉璎儿——这不是在做梦!” 他笑着轻点她的额头,伏在她耳畔低声道:“璎儿不是在做梦——我喜欢璎儿——这是真的!” 嘿嘿,她又忍不住傻笑了,亮晶晶的眸子望着玄冥帝君,忽然,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迅速一点,脸颊红扑扑的,眼角眉梢都是欢喜。 玄冥只微微一怔,随即便低头迅速吻住了苏璎的樱唇,温热的舌长驱直入,撬开她的贝齿,在她的口中纠缠流连,热切地汲取着她香甜的气息。 苏璎只听到一阵粗重的鼻息声在她耳畔缭绕,脑袋便开始晕乎乎起来,只觉得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压得喘不过气来,呼吸急促,脸颊骤然发烫。 呜……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了,可是,她却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帝君的气息,喜欢帝君吻她,像这样狠狠地吻她…… 柔软的小手不知不觉已经攀上他的脖颈,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脚尖也不知不觉踮了起来,麻麻的舌头也尝试着像他吻她那样偷偷回应着他的热情…… 然而,她笨拙的回应却让他的心怦然大跳,血气骤然上升,全身热血沸腾,于是,他一边努力压抑着心底熊熊燃烧的欲/火,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离开她的香舌,轻柔地咬着她娇嫩的唇,轻柔地吻着她的唇角。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却隐隐地喜欢这种怦然心跳呼吸急促四肢柔软的感觉,隐隐地希望帝君继续下去,不要停…… 然而,他轻柔的吻却离开了她的唇,轻轻地落在她的耳后,然后便停下来了,只听到一阵粗重而又急促的喘息声,一会儿,那粗重的喘息声已经渐渐平静…… 319.第319章 会出人命 她忽然莫名觉得失落,方才被甜蜜填得满满的心忽然空了,心情也低落了许多,脑中不知不觉闪过这样的念头—— “呜呜,帝君您好像都不喜欢璎儿——” 看着她嘟着红肿的樱唇,满脸委屈地望着自己,似乎正在生气,他忍不住笑了,柔声道:“璎儿为何会这样想?” “那、那您为何、为何——不吻璎儿了?” “哈哈哈——” 他终于明白小丫头为何会突然不悦了,可是,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自己的欲/望,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唇从她的樱唇上挪开的好嘛?! “不是不喜欢璎儿,而是不敢再吻下去了!”他哑着声音在她耳畔低声道。 “那是为何?”她可是好喜欢帝君这样吻她耶! “因为,我怕再吻下去会出事!”他笑得暧昧。 “哦?出什么事?”她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不解地望着他,看来这小丫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多么“危险”。 “会出人命!” 是的,若是没有及时停止,若是任那个热烈的吻继续下去,会出人命……他的绝情咒,还未解开…… 什么?出人命? 苏璎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玄冥,结结巴巴道:“如何?那是我、我会吸干帝君的精、精气吗?还是、还是帝君会吸走我的精气?” 那么,方才他们吻得怎么、这么激烈……是不是她已经吸走帝君好多精气了? 玄冥忍不住笑出声来,想向她解释,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额,这种事……怎么说呢?哎,他一个大男人来说,好像也说不清吧…… “是!”他终于决定将计就计,笑道,“若是继续吻下去,你会吸走我的精气的!若是我的精气被你吸干了,那我就会出人命了……” 额,这样吓唬小姑娘好像不是很妥吧?可是,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为了不伤害她…… “哇!”她吓了退出好大一步,“那、那、那可怎么办?以后我们是不是不能这样互相吻了?” 呜呜,要是吸了帝君的精气,伤害了帝君,那她可要心疼死了! “可以吻,只不过不能经常吻——”他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告诉她。 呵呵,还能吻……这可太好了…… “那……”她傻笑着,红着脸低着头低声问道,“那我们……可以一天吻一次吗?” 什么?一天吻一次?!可不是要我的命吗?! “不行!”玄冥慌忙否决道,“只能、只能五天……” 额,不行,五天太长了,每天看到她漂亮的脸庞和纯真的眼神却又不能吻,这是多么痛苦考验和煎熬啊?! “三天吻一次……三天……倒还可以……” 额……自己这样欺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是不是有点“无耻”…… “真的吗?”苏璎却似乎挺满足的,欢喜地笑道,“三天一次的话帝君不会有事嘛?” 呜呜,当然会有事了…… 明亮的月色下,苏璎快乐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任谁都听得出她此刻的甜蜜和幸福,看得到她脸上洋溢的笑容。 巫荧站在树林后,早已将这幸福的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愁绪,面露忧色,低声喃喃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扑鼻香……” 321.第321章 回不过神 天啊,帝君在笑!他的唇边竟然浮着一抹温柔的笑!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促狭! 帝君他……是在开玩笑吗?是的,他一定是在逗我…… 苏璎怔怔地望着玄冥眼中那抹淡淡的邪恶,心中的哀伤早已淹没了醋意,泪眼朦胧,酸溜溜地说道:“如果夜心姐姐允许的话,我,可以吃一下醋吗?” “哈哈哈——”玄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温柔地抚过她耳畔柔软的发丝,眼中是满满的宠溺。 呜呜,帝君他,竟然笑得这么欢快,真是太可恶了啦!可是听这笑声,分明……是在逗她! 压在胸口的大石似乎轻了许多,然而,她还是假装不悦地撅着小嘴,幽幽地望着玄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璎儿——”玄冥终于止了笑声,眼神真诚而坚定,“有件事我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你,我想,如今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哦?什么事?”她好奇起来,眸光清亮地望着玄冥。 “其实,夜心就是你,你就是夜心!” 此话……何解?苏璎疑惑了,夜心就是我,我就是夜心…… 帝君的意思是说,在他心目中,我已经和夜心姐姐一样重要了?从今以后,他会像爱夜心姐姐一样爱我,是吗? “还记得你的灵蓝美玉吗?” 苏璎轻轻地点了点头,玄冥便继续缓缓地说下去:“你的灵蓝美玉,最后竟变成了夜心的凝碧珠——你可知,这是为何?” “因为……帝君说过了,是因为我的灵蓝美玉里封存着夜心姐姐的毕生精魂……” “不——”玄冥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自嘲,“原本,我也以为是这样的,直到佛主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后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那个桃灼灼的午后,你不是偶然闯进我的世界;灵蓝美玉和凝碧珠的相像,也不是一种巧合;而自从见到你后,我便对你念念不忘……” 他的眼神深邃起来,眼波深处有什么东西正暗暗涌动:“发觉自己喜欢上你后,我着实自责了许久,直到佛主告诉我你是夜心转世而生,我才如释重负……原来,我对你的情愫,是内心深处最隐秘最原始的爱……” 呵呵,呵呵…… 第一次听到帝君如此地坦诚如此真挚地剖析自己的心迹,如此深情款款地表明对她的爱意,苏璎越听越欢喜,忍不住呵呵傻笑…… 只是,刚刚帝君说了佛主什么来着?额,好像是说…… 什么?佛主说,我是夜心姐姐转世而生?! 虽然慢了半拍才抓到玄冥话里的重点,然而明白过来后,苏璎登时就懵了,脑中一片空白,久久回不过神来…… 脑中纠结了许久许久,她终于理出了头绪,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好久才挤出话来:“我、你……佛主说的……我是夜心姐姐转世……” 这是什么意思?我和夜心姐姐……其实是同一个人?额,好像不对……我是我,夜心姐姐是夜心姐姐…… 那么,帝君他爱的人是夜心姐姐,还是我?或许,因为我是夜心姐姐的转世,所以帝君他才会喜欢我? 322.第322章 早点休息 一番话说完,玄冥便静静地看着苏璎,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被吓到似的,面对她的错愕,他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等她回过神来,欢喜或者愤怒。 果然,片刻之后苏璎脸上的惊讶渐渐消失,秀眉微蹙,澄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眼中依稀有泪,然而却看不出是因为哀伤还是因为欢喜…… 玄冥忽然有些微的无措,只担心苏璎一时无法接受,而且还会胡思乱想,认为他是因为夜心才移情于她! 果然,苏璎轻轻吸了吸鼻子,幽幽道:“帝君您……是因为这样才……喜欢璎儿的吗?” 呜呜,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她是夜心姐姐的转世,所以帝君才喜欢她…… 虽然听到这个真相后,她心中并不排斥,也不会因为自己是夜心姐姐转世而生而不欢喜、不接受,可是,一想到帝君也许是因为这样才喜欢她的…… 呜呜,她就忍不住心中泛酸…… 好吧,她承认,她这是在吃夜心姐姐的醋,哦不——难道说,她这是在吃自己的醋?! 不对不对!虽然她是夜心转世而生,可是,她是苏璎,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有独立的思想,拥有自己的人生,她与夜心——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说,如果帝君爱的人是夜心,那么,他爱的是她的前世,而不是她的今生…… 玄冥宠溺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地摇头责备道:“方才可有认真听我说话?”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您是,我是夜心姐姐转世而生……” “不——”他打断她的话道,“我是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夜心转世而生,在直到真相之前,我已不知不觉陷入了爱的轮回,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为此,我自责过,纠结过,痛苦过……” “直到听到佛主说你是心儿转世而生,我才释然,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夜心转世而生,但是,我会因为你是夜心的转世而更喜欢你。” 呜呜,好感动哦……虽然帝君说的话这么长一段,听起来有点像绕口令,把她绕得云遮雾罩的,可是,她还是被他深情的眸子感动了…… “我相信!”她郑重地点头道,“只要是帝君说的话,璎儿都信!” 望着她认真而急切的模样,玄冥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既然这样,那就乖乖听我的话,早点休息吧——天色很晚了!” 可是,一想起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梦,想起梦中那个披头散发看不清眉目的女子,她还是忍不住不安…… “放心吧,啊?你梦中的女子,也许是夜心的影子,因为残存着夜心的记忆,所以你才会做这样的梦。” “真的是……这样吗?” 为何,她不觉得那个女子是夜心姐姐?如果是夜心姐姐,她应该会觉得亲切,可是梦中的女子,却让她害怕…… “那是自然!”玄冥轻轻点头,温柔一笑,“帝君说的话,璎儿都信的,不是吗?” 望着他柔波荡漾的眸子,她不觉点头:“嗯!” “那就赶紧进去吧!早点休息。” “好!那璎儿进去了!” 苏璎欢喜地同玄冥道别,然后便蹦蹦跳跳地回自己的房间…… 323.第323章 巨大疑惑 看着苏璎房中的灯熄灭,玄冥才踽踽往自己房中而去。明亮的月色照着他飘逸的背影,也许是因为将深藏在心中许久的秘密告诉了苏璎,他的脚步尤为轻快。 路过书房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从竹影下走出,定睛一看,却是巫荧。 “巫荧姑娘?为何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玄冥瞬间恍悟:巫荧姑娘住在客院里,素来很少到他的院落来,更甭说是月夜来访了,如此说来,她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 “有什么事吗?”看到巫荧脸色淡漠如常,眉间却有一丝忧虑,玄冥忍不住关切道,“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想来真是愧疚,那天为了替他解咒,巫荧都晕倒了,可他都没去探望慰问过她…… “只是有件事,觉得需得同帝君说……”哎,既然等了这么久,她不能犹疑了,“这件事关系到你和苏璎姑娘的一生!” 是的,下午听了灵筠的一番话后,她心中着实有许多疑问,然而最大的疑问是——玄冥帝君他,真的辜负了灵筠,真的曾经说过要娶灵筠为妻吗? 不,以她对玄冥帝君的了解,帝君他绝不是那种言巧语欺骗女孩子,然后始乱终弃的男人!五十万年来,他对夜心的痴心有目共睹,四海八荒人人皆知玄冥帝君一直在等那个叫夜心的女人,等她复活。如此痴情的男人,会对灵筠……做出那样的事来? 然而,灵筠的话也绝非凭空捏造的诬陷,身为女人,她看得出灵筠眼中的痛楚,看得出灵筠这些年来继续积蓄起来的怨恨,是因为被爱情所负,被爱人所伤。 可是,玄冥帝君不是那样的男人……灵筠姑娘又不像是在撒谎…… 如此说来,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也许是因为这误会,灵筠才会对玄冥又爱又恨,才会让绝情咒的咒怨如此浓烈…… 心中虽然疑惑,然而毕竟此事关系到苏璎姑娘的生死,也关系到灵筠的“生死”,若想解开绝情咒,就必然要弄清楚一切。 到底,玄冥曾经对灵筠做了些什么?她虽然很想知道,可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不是当面质问玄冥帝君的时候。 所以,她决定暂时先告诉玄冥有关灵筠精魂的事,而对那个最大的疑惑、那个等着她去解开的疑惑,她觉得自己应该去问魏宛,因为,魏宛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一切不幸的缔造者! 看到巫荧这般认真地看着自己,玄冥不禁肃然:“哦?巫荧姑娘有什么事?” “哦——”巫荧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望着玄冥认真问道,“帝君您……真的那么爱苏璎姑娘吗?除了她和夜心,你可曾爱过其他女人?为了苏璎,帝君真的可以不顾一切?” ——甚至是,生命? “巫荧姑娘……为何会有如此一问?”玄冥心中疑惑,然而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被质疑的愠怒,“璎儿是夜心转世而生之事,巫荧姑娘也知道了吧?因此,除了璎儿之外,本君不曾爱过其他女人!” 324.第324章 无意冒犯 “巫荧并没有冒犯帝君的意思,只是和绝情咒有关,因此才不得不问问。” 玄冥听了心中一紧,慌忙问道:“如何如何?莫不是我身上的绝情咒……解不开了?!” 巫荧沉默了半晌,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帝君可有察觉出璎儿近来有何异样?” 异样? 略一思索,玄冥忧心忡忡道:“璎儿说,她近来常常会梦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可是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颜……而且,璎儿好像变得急躁了些……” 是的,是急躁,好几次,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为失态……可是,那是因为丢了凝碧珠的缘故吧? 巫荧轻轻一叹,想来,帝君并不知道内情,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便是如此吧!越是爱的深,便越看不清对方的缺点,只一味认为她是好的…… “其实,璎儿的变化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 巫荧略一思索,便将自己今日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只见玄冥听得眉头紧皱,眼神渐渐深沉,许久,他才冷冷地问道:“她……真的亲口说,她是灵筠?” 巫荧轻轻点了点头,郑重道:“千真万确!” “那就是说……璎儿的反常是因为被灵筠的精魂控制了?” “正是!” “那……璎儿会如何?” 巫荧忧虑地望着他,淡淡道:“据灵筠自己说,七七四十九天后……她就可以吞噬璎儿的精魂……” “如此说来……璎儿她、她会……” 不!不!不会! 玄冥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也不敢说下去,只觉四肢冰冷,舌头已经开始打结…… 看到玄冥脸色冰冷,一双俊眸瞬间失去了光彩,显然已经开始乱了方寸,巫荧只得继续当那个清醒的旁观者,替他指点道路:“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如今只有魏宛可以救璎儿……” “你是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你也解不开……这绝情咒了?” 巫荧默然不语,只是,眼中是满满的愧疚,半晌,她才歉然躬身,幽幽道:“以任命淬炼绝情咒的术法,原本只是巫族的一个传说,谁知,魏宛竟做到了……” 是的,就算她是巫族的族长,也只是曾经从族中的长老口中听到过,从不曾见识过、研究过,因此,玄冥帝君身上的绝情咒,她着实无能为力。 “帝君,请恕巫荧无能为力!”巫荧再次歉然躬身,“也许,如今真的只能去求魏宛了……” 求魏宛? 不,纵使死一千次、一万次,他也绝不会去见那个恶毒的女人,更何况是去求她?! 看到玄冥脸上的厌恶和迟疑,巫荧莞尔笑道:“说实话,我已答应灵筠姑娘要离开北冥天境,与其违背诺言惹她不快,不若我明天就去找魏宛……” 玄冥自然知道巫荧的好意,然而心中难免担忧,慌忙阻止她道:“怎么可以让巫荧姑娘去冒险?万一魏宛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帝君尽管放心!与巫族与青蛇一族的交情,魏宛定不会伤害我——况且,绝情咒术法外泄……我们巫族也有责任……若是真能帮上帝君,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326.第326章 绵密长闻 玄冥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松开长有力的臂膀,望着她通红的小脸,脸上是惊喜的笑意,眼中是宠溺的责备:“不好好睡觉,跑哪里去了?!” “哦——去上茅厕——”她皱着眉,认真而严肃地摇头晃脑道,“我有睡前尿尿强迫症,每次睡觉前都要到茅厕报到——” 玄冥:“……” “帝君为何来了?”苏璎好奇地望着他,难不成,帝君也忽然变得怕黑不敢一个人睡了? “来陪你睡觉——”他的唇边溢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可惜小丫头一点都看不懂。 “哇——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她高兴地拊掌大笑,“方才就让你陪我睡的,你还说不要呢……” 额,好吧,玄冥额上三条黑线,再次被这很傻很天真的小丫头打败了,哎—— “难道,你娘亲没有教你男女授受不亲吗?”玄冥无奈地望着她闪闪发光的眸子。 “有啊!”苏璎笑得天真无邪,“可是,帝君又不是陌生人,不用避讳这一套的!就像爹爹和哥哥,我不用避讳——” ——那是因为他们是你的亲人啊丫头! “还有卞羽表哥,我们向来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哪里有什么授受不亲——” 额,这就让我有点无法忍受了…… “还有少昊帝君!少昊帝君也很疼我的……” ——什么?还有少昊? “所以说嘛,大家都这么熟,就不用提防男女之别啦……” “不行!”玄冥骤然一声厉喝打断她的话,“你已经长大了,往后可不许和你卞羽表哥那么亲近,还有少昊帝君,你一定要死死提防着他!” “为什么?”亮晶晶的眸子扑闪扑闪地望着他,一副不明为何所以然的样子,“大家都这么熟……” 然而,低声的嘟嚷还没说完,娇嫩的樱唇便被玄冥俯身攫住,一串温热绵密的吻落在她的唇边,温暖的唇瓣在她耳鬓流连…… 不一会儿,苏璎便已小脸通红,心跳狂乱,急促的呼吸在夜空下听得益发清晰…… “如何?”半晌,玄冥才停下绵密的吻,伏在她耳畔哑声道,“现在你可知道为何要提防男女之别了?” 苏璎的小脸红彤彤如朝霞一般绚烂,纤细的手指调皮地戳着他结实的胸膛,如小鸡啄米一般,戳得他一阵发痒,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原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玄冥帝君竟然怕痒? 发现了这个秘密,苏璎玩兴大起,魔爪一伸便要抓他的痒。玄冥慌得连忙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谁知绵柔的小手似泥鳅一般从他的大手里溜了出来,紧紧圈住他的脖子。 她踮起脚来,用自己的鼻尖轻轻磨着他的鼻尖,眸光流转,吐气如兰,侧着小脑袋俏皮道:“哦?如此说来——璎儿好像不怎么喜欢提防这男女之别——” 什么?这小丫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话多么魅惑人心?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深情有多么诱人吗? 看着她春/情荡漾的眼眸和娇艳欲滴的樱唇,玄冥努力吞了吞口水,谁知,就在他不知不觉吞口水时,她柔软的小手已轻轻抚上他滚动的喉结,玄冥似乎瞬间被雷电击中一般,身躯一阵轻颤…… 327.第327章 真不安分 不行!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于是,他的右手将她不安分的小手握在手中,左手将她牢牢扣在怀中,让她挣脱不得。他低着头,邪邪地望进她的眼眸,哑着嗓音道:“看来,不好好惩罚你一下可不行了——” “哦?帝君要如何惩罚璎儿?这样吗?” 说着,她已经低头轻轻啃咬着他的胸膛,惹得他一阵****,忍不住嗷嗷大叫—— “啊——好痒——哇哈哈——璎儿不、不要调皮——” 苏璎也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帝君还说惩罚我,哈哈,原来帝君怕痒……” “哇——” 清脆的笑声猛然转化成一声惊呼,她瞪大了眸子看着玄冥,他已经将她拦腰抱起,眸光深不可测,柔情款款。 “帝君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他俊美微扬,唇边溢出一丝邪笑,“待会你就知道了!本君一定会惩罚得你生不如死,跪地求饶……” 说着,他已将她轻轻放在柔软床铺上,大手一伸探到她的胸口…… “啊——不要啊——”她捂着胸口,忍不住一阵哥哥娇笑,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好痒啊……呜呜……饶命……” 苏璎笑得在床上打滚,一边努力躲避他的大手,一边涎着脸求饶:“帝君……璎儿错啦……哈哈哈……饶命啊……哈哈……” “原来,璎儿也怕痒……” “好怕好怕……帝君饶命……”她逃到了角落,眼看着再逃无路,灵机一动抓起被裹住身躯,“呜呜……帝君饶命……” 他笑着坐在她面前,搂着被子里裹着的娇小身躯,柔声道:“往后还敢调皮不?” “不——不敢了——”她喘着粗气,额上一层细密的汗水,“璎儿一定、一定很乖……” 他轻笑着,伸手温柔地拭去她额上的汗水,看着她乖巧得如一只猫儿的模样,忍不住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谁知,她美眸一转,不期然将他扑倒在床上,修长的玉腿一跨,稳稳地骑在他的腰上…… 一双柔滑的小手已经蛇一般在玄冥的身上游移,甚至放肆地往他的腋窝探去,果然,身下立马传来玄冥的一阵哀嚎:“啊——啊——” 听到玄冥嚎得如此大声,显然是痒得不行方寸大乱了,眼前这个在她身下哀嚎挣扎的帝君,是她认识的那个冰冷淡漠的男子吗?不,不像,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然而,她更喜欢这个笑声朗朗的帝君,不再高高在上如在云端,离她那么远那么远,遥不可及。而此刻的帝君,就像她的苏琅哥哥一样,陪她嬉笑玩闹,如此真实,触手可及…… 只不过是偷偷走了一个神,形势一下子就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玄冥一下子变扭转乾坤,把她压在了身下,双手在她的腰侧一阵抓挠,惹得她蜷缩着身子连声求饶:“啊……饶命……啊……哈哈……我不行啦……帝君住手……” 看到她小脸红扑扑的,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玄冥终于很听话地“住手”了,只是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柔荑,以防她忽然发动攻击。 328.第328章 因为想你 苏璎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脸颊绯红地看着他,眼中柔情似水:“哈——哈——我笑得肚子疼了——” 玄冥含笑躺在她身边,右手依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左手轻搂着她的腰,两人四目相望,脸上桃绽放,温柔缱眷。 许久,她终于喘过气来,含笑望着他,柔声道:“帝君为何突然来了?” 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敢再捣蛋了,于是玄冥便松开她的手,伸手将她散乱的鬓发掠到耳后,柔声道:“因为想你了——” 她听得欢喜,笑逐颜开,柔软的小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帝君要留下来陪我吗?” “嗯!”他轻轻点头,“留下来陪你。” 是的,从现在开始,他要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以防她被灵筠的精魂蛊惑了去,以防她出现什么不测。 “好耶!”她高兴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坐起来将被子拉好,盖住两人身上,然后红着脸望着他,痴痴地傻笑。 “笑什么笑?赶紧睡吧!”他松开她的腰,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像包了个大粽子似的。 “帝君把被子都给璎儿盖了,不怕着凉吗?”苏璎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含笑起身,走到柜子边翻出一床被子来,然后在她身边躺下,像她一般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然后与她深情对望。 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彼此,最初的羞涩和局促渐渐淡去,她睁着眸子定定地望着他,那么熟悉的容颜,浓黑的俊眉,深邃的眸子,笔挺的鼻,凉薄的唇,这一切,五十万年前已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想来真是神奇,她,竟然是夜心姐姐的转世,如此说来,最初看到他时的悸动,都是因为前世的未了之缘吗? 不—— 纵然前世不曾与他谋面,她相信自己依然会对他一见钟情,依然会被他身上那份飘逸俊雅和冰冷的气息所折服…… 奇怪耶,也不知道他今年高寿了,除了满头银丝如雪,俊美的脸色没有一丝皱纹,虽然与爹爹和娘亲一般年纪了,可是看起来却和苏琅哥哥一般。难道帝君他老人家都不会老的吗? 看到苏璎这般出神地望着自己,玄冥忍不住揶揄道:“怎么?没见过如此英俊帅气玉树临风的男子吗?” “奇怪——”她微微皱眉,“帝君您怎么都没有皱纹——” 呃,玄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诘问道:“难不成,你是希望我满脸皱纹?” 苏璎:“嘿嘿,不是那样的啦——璎儿只是奇怪,虽然缓慢,可是爹爹和娘亲都会衰老,可帝君您看起来为何如此年轻?”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拥她入怀,伸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紧紧裹在被子中,于是忍不住哑然失笑,看来自己这样把自己裹起来是对的,否则这长夜漫漫,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是因为,我尚未成亲……”他笑着同她娓娓解释道,“哪一天我与璎儿成了亲,有了儿女,那么,我们就会一起慢慢变老。” 成亲? 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帝君的新娘子,她就忍不住开心,像吃了蜜一般甜,却又故作害羞地娇嗔道:“谁要和你成亲了?!” 330.第330章 金屋藏娇 “吱呀”一声,况燎看到玄冥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门缝里,只觉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况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哈秋——你小子——何时变得如此放/荡了?金屋藏娇啊——” 玄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从狭小的门缝里挤身而出,见况燎正好奇地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往房中觑,玄冥“砰——”地一声迅速将房门关好,冷冷道:“这么早来扰人清梦,不知况燎兄有何指教?” 随即,一个冰冷的眼刀狠狠地剜了过去,言下之意是——若是“况燎兄”你没有什么指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况燎呵呵一笑,扬起衣袖在眼前扇了扇,似乎是想驱散那引人遐想的淡淡香气,沙哑的嗓音嘎嘎笑道:“没有什么指教——只不过想过来看看你——们……” “哦?敢情是想念巫荧姑娘了?”玄冥飘然迈下台阶,边观望院子里那株菊,边揶揄道,“这不过才几天没见,你就急不可耐地跑来找人家,真是太没尊严了……” “巫荧呢?”未待玄冥揶揄完,况燎便急不可耐地嚷开来,“那个巫女哪里去了?我找遍了客院都看不到她的身影……后山也没人……她的东西似乎都收拾了……” 要知道,那巫女可是他的“俘虏”呀!当初,还不是看在玄冥的面子上,他才放她到北冥天境来的,谁知玄冥这家伙不好好看着她,竟然让她给跑了,跑了,跑了! 看到况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似乎恨不得立马将玄冥捆起来拷问,玄冥忍不住玩心大起,转身指了指房门紧闭的房间:“喏——她在房里——” “什、什么?”况燎急得直跳脚,一把揪住玄冥的衣领,气得脸色都白了,恨恨地盯着玄冥道,“你、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们、你们……” 玄冥极力忍住抽搐的嘴角,俊眉一挑,将那几乎要喷出来的笑意化成一抹邪笑:“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男才女貌,有何不可做?” “你——你——”况燎闻言勃然大怒,须发戟张,右手握得紧紧的,真恨不得一拳揍到玄冥的笑脸上,“你们——你们——” “我们如何?”玄冥忽然来了兴致,很想继续激怒他,于是直言不讳道,“若是你真的喜欢巫荧姑娘,就不该这般瞻前顾后拖泥带水,大男人当爱则爱,当恨则恨……” “若是你真的觉得巫荧是害死灵筠姑娘的帮凶,爱上她是一种罪过,那么,你就该一刀杀了她,然后全心全意地去恨她。否则,你就该放她走,给她自由,不能不明不白地绑缚着她,空耗她的青春……” “我……我……” 听到玄冥这一番义正言辞的指责,况燎忽然语塞了,“我、我、我”地低喃着,却“我”不出一句话来…… 身外魔族的首领,身边的人素来对他唯命是从,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如此凌厉地指责过他,从来没有人这般一针见血地指出他心中最大的纠结点,如今,玄冥都说出来了,虽然听起来逆耳,可是,却句句戳中他的痛处,让他的心一下一下地疼了起来…… 331.第331章 瞻前顾后 是啊,若是男人,就不该这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前,他素来勇敢,可是却为何独独在爱情面前犹豫,举步不前? 也许,真的是因为怕爱上她会对不起死去的妹妹,也许是因为她惯常的冰冷和高傲,让他内心隐隐自卑,让他望而怯步…… 可是,事到如今,明白了这些又能如何?巫荧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冰冷,如果她对他从未上心,那么,他越是痴心多情,在她看来,就越是滑稽可笑! 也许, “哼!”况燎一把松开玄冥的衣领,故作轻松地撇着嘴道,“管你们作甚!反正,那个巫女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哦,天啊…… 玄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道他煞费苦心搞出的这出“激将法”到头来竟是白费功夫?额,好吧,这个点不通的榆木疙瘩! 于是,玄冥只能对着况燎气呼呼离去的背影喊道:“巫荧姑娘尽早离开了北冥天境了——” 况燎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玄冥,脸上有一丝惊喜:“你、你说什么?” “我说——”玄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巫荧姑娘离开北冥天境了——” “什么?”况燎又怒得跳脚了,粗犷的嗓音嚷嚷道,“如此说来,方才你都是在拿我耍着玩儿?!” “可不是!”玄冥忍不住笑道,“谁知道竟是白费苦心,我的激将法也激不出几圈涟漪来,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巫荧姑娘吗?” “况燎哥哥——”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一个俏丽的身影忽然从屋里蹦了出来,笑盈盈的眸子望向况燎,“哈哈——帝君他骗你的啦,巫荧姐姐可不在这里!” “嘿嘿嘿……”看着那个活泼俏丽的小丫头,况燎忍不住嘿嘿傻笑,“我就说嘛,那个巫女怎么会喜欢上你……你是喜欢苏璎的对吧?嘿嘿嘿嘿……那个巫女才不会喜欢你呢……” “这时候又变聪明了?”玄冥没好气地瞟了况燎一眼,继续揶揄他道,“也不知道方才那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是谁……” “那个巫女呢?她可有说去哪里?”一怒一喜过后,况燎终于想起该追问巫荧的去处。 玄冥却不回答,眸光柔柔地望向苏璎,说话的语气犹如哄小孩子一般:“璎儿可否去替我们准备一些早点?我同你况燎哥哥有些话说。” “好!”接此大任,苏璎甚是欢喜,要知道,能够为玄冥帝君洗手作羹汤,那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呢!于是,俏丽轻盈的身姿蹦蹦跳跳地往厨房跑去…… 竹林里,玄冥与况燎并排而行,清晨的阳光透过萧疏的竹林落在青石小径上,斑斑驳驳。一路上,玄冥将昨天晚上巫荧同他说的事娓娓道来,况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色渐渐凝重,眼中不无担忧。 絮叨完毕,况燎怔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自沉思中回过神来,眼中竟有一丝淡淡欢喜:“如此说来,灵儿的精魂还在?” 玄冥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那么,灵儿是不是有望复活了?她的精魂还在……若是有一具肉身,那她是不是就有望复活了?” 332.第332章 两全其美 况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之中,直到看到玄冥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哀伤和不悦,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慌忙关切道:“呃……苏璎姑娘她……体内有灵儿的精魂,会如何?” 璎儿她,会如何? 七七四十九天后,不,如今只剩下四十天了!四十天后,灵筠就会吞噬璎儿的精魂,璎儿便会……消失?或者死亡? 玄冥的心揪了起来,转头看到况燎脸上那抹极力想掩饰的欢喜时,他心中竟有幽微的恨意,似乎是在厌恶灵筠,又似乎是在厌恶况燎。 “哎——”他决定什么都不说,不再给况燎希望,于是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看到玄冥脸上的痛苦,况燎不禁为自己方才的欢喜而泛起一丝愧意。哎,虽然这一切都是魏宛造的孽,灵筠亦是受害者,然而,如今在苏璎体内的,却是灵儿的精魂…… 况燎轻轻叹息了一声,幽幽道:“那目下,我们该怎么办?” 如何才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救苏璎,还能让灵筠……复活? 是啊,让灵筠复活!他,可不可以偷偷地藏一下这样的私心? “巫荧姑娘昨晚上说了,她要去找魏宛……” “什么?”玄冥刚一开口,况燎便急得跳了起来,“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找魏宛?!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鬼后有多么恶毒!若是她出了什么事……” “放心吧!”玄冥笑着打断他的话,“巫荧姑娘毕竟是巫族的族长,谅魏宛也不敢轻易伤害她,是吧?” 眼角淡淡地扫过况燎,言外之意是——你魔王况燎将巫荧姑娘掳走那么多年,不也是不敢轻易伤害她? 况燎一怔,慌忙转过头去讪讪道:“可是,那魏宛毕竟太过恶毒了……” “放心吧,我相信,有你陪在她身边,她定然无恙!” 哎,况燎没好气地瞪了玄冥一眼,算是听懂了玄冥的话,连忙转身往门外奔去…… 话说,天方蒙蒙亮,巫荧便招了一朵祥云飘飘悠悠往幽冥山而去。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幽冥山雾气缥缈,鸟鸣声声,山涧轻响,如果忽略掉从山林谷底散发出来的森森阴气,这里俨然人间仙境。 从前见过魏宛几次,都是在她回青蛇谷探望她母亲时,这幽冥山巫荧从未来过,也不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找魏宛。 据说她是被关在幽冥洞里,可是幽冥洞又在哪里? 在山顶站了半晌,看云雾变幻,巫荧决定到处去转转,于是驾着祥云飘向一个稍微向阳的山谷,站在谷底,她灵机一动,决定喊两嗓子——说不定魏宛可以听到! “魏宛——魏宛——魏宛——宛——宛——” 山谷的回声将巫荧的声音扩得很大,听起来气势雄浑,如雷声轰然响过,想必魏宛应该听得见吧?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半山腰传来一个女子不悦的厉喝:“是谁在我幽冥山聒噪?竟敢直呼本后大名,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到魏宛的威胁,巫荧却是欢喜,慌忙驾着祥云往声音的方向而去,来到半山腰,只见一个石门敞开的山洞,洞口是一片宽敞的平地。 333.第333章 真相毕露 只见,魏宛站在一方平坦的石头上,一袭黑衣,黑纱蒙面,冰冷阴狠的眼神在看到来人后稍微缓和了许多,然而依然写满了不悦。 “魏宛!”论辈分,巫荧与魏宛差不多,因此她便直呼其名,“可是好久不见!” “哦?巫荧?你来这里作甚?”魏宛不悦地瞟了巫荧一眼,嘴角一斜,揶揄道,“不会又是来逼我告诉你灵筠是怎么死的吧?” 要知道,这些年来,这巫荧可没让她好过,三番五次来找她,不是让她说出灵筠是如何死的,就是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真真是烦死了! 巫荧亦是冷静淡漠之人,根本就不理会魏宛的冷淡,只轻笑道:“我知道,灵筠没有死——死的只是她的肉身,她的精魂还在!” 魏宛被巫荧的话吓了一跳,拧着眉冷冷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要知道,这五十万年来,根本就没人知道灵筠被她淬炼成绝情咒! 说完才发觉自己随口一句反问已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想来这件事是再也瞒不住了! “哼!你如何知道灵筠的精魂未灭?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魏宛不悦地问道。 “身为巫族族长,你淬炼出的这绝情咒虽不是我所能掌控,然而该知道的事,我终究还是有办法知道。”巫荧轻描淡写道,“你且说吧,如何才能让灵筠自由?” “哦?”魏宛微微讶异,“如何?你不是来救苏璎的?” 要知道,如今更危险的人是苏璎,玄冥在乎的人也是苏璎,她想用绝情咒毁灭的人也是苏璎,为何巫荧不是来救苏璎,而是来救灵筠的? “苏璎自然是要救,只是,我更想救的是灵筠……”巫荧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幽幽道,“只有救了灵筠,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他是谁?谁的心结?玄冥吗?” ——难道,玄冥喜欢的人是灵筠?想救的人也是灵筠?怎么她才几天没去关注事态进展,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反转?玄冥已经喜欢上灵筠了?额,好像不对…… 然而,巫荧却不回答,陡然回过神来,淡淡漠漠道:“灵筠对玄冥帝君的怨恨为何会如此之深?难道,玄冥帝君他……真的做了对不起灵筠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什么?巫荧连这件事也知道了?! 魏宛心中登时慌乱起来,不清楚巫荧到底知道了多少,然而看她的神情,似乎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魏宛邪魅地笑道:“你说,一个女人会如此恨一个男人,到底事因为什么事?” 巫荧心中一惊,脸上神色骇异——什么?玄冥帝君他……真的对灵筠……不,不可能!帝君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可了解男人?”魏宛一眼看穿巫荧的心思,冷冷笑道,“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德性?当着你的面口口声声说爱你,至死不渝,转过身去便真相毕露,经不起一丝诱惑……” 巫荧冷着脸,心中的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不该听信魏宛的话,然而,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 不!玄冥帝君,不是那样的人! 335.第335章 歇斯底里 什么?吃下苏璎的……骨灰? 看着巫荧笑得猖狂的模样,巫荧觉得自己就像在看怪物一般,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天啊,这女人,实在是太狠毒!太可恶!太阴险了! 一阵得意的大笑后,看到巫荧脸上的震惊和骇异,魏宛忍不住揶揄道:“如何,身为巫族的首领,巫荧姑娘竟如此胆战心惊,说出去岂不贻笑天下?” 巫荧忍住心中的厌恶,强作镇定冷冷道:“此等绝情咒,我身为巫族的首领竟也不知,不知是我族哪位高人教你的?” 巫荧真怀疑,巫族里面竟有如此高人,而那高人,不是她这个族长!她可从来没听说过族中有如此巫术高强的长老…… 谁教她的? 魏宛微微一怔,说实话,她至今仍在疑惑,当日那个教她绝情咒的白须老者为何要黑纱覆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她只看到他神采煜煜的双眼,看起来身手矫捷,精神矍铄。然而,教会她绝情咒之后,那个老者就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踪迹全无…… 仿佛一股冷风,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若非后来绝情咒真的在灵筠和夜心身上产生了巨大威力,她都不敢确定自己的“遇师学艺”是不是一场梦…… “哼——”魏宛冷冷道,“巫族多的是世外高人,只不过不慕虚名,不屑与你一比高下罢了!难道,你真以为巫族的首领便是巫术最强之人?” 巫荧丝毫不为这一番不留情面的挖苦而动容,依然神色淡漠,只淡淡地瞟了魏宛一眼,眼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讥笑,仿佛很不屑这女人的言行。 “所以说——”魏宛话锋一转,冷冷道,“凭你那点雕虫小技,这辈子都休想解开禺疆身上的绝情咒!哈哈哈哈哈——” 巫荧依然不理会魏宛的猖狂和得意,只冷冷一句戳向魏宛的痛处:“得到玄冥帝君后,你又能如何?你得到的只不过是他的人,却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 “不——”魏宛媚眼一横,洋洋得意,“他会全心全意爱我的——” “照你说来,他是被你身上散发出来的苏璎的气息所迷惑,归根结底,他爱的人还是苏璎,而不是你!” “闭嘴!”魏宛终于恼羞成怒,骤然一声厉喝,阴冷的眸光恨恨地盯着巫荧,咬牙切齿道,“就算他不爱我,那又如何?!他终归还是会和我在一起的!而那个苏璎,无论他爱得如何死去活来天崩地裂,他都会彻底忘记她!” “从今往后,禺疆只会深情款款地望着我,把我当成他挚爱的珍宝;从今往后,他只会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笑,只会为我一人而活!对我来说,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巫荧难得地笑了,一抹淡淡的嘲讽随着眼角眉梢上扬,所谓眼见为实,她终于相信这个女人是真的无可救药了,就算是爱情真的是灵丹妙药,也无法医治她的疯病…… 然而,笑过之后,她心中更多的却是对这个女人的怜悯——活成这般模样,着实是一种悲哀! 336.第336章 过去未来 是的,从来没有人想过,为何魏宛会活成这样,更让人费解的是,她都活成这样了,为何还能在四海八荒占一神籍,而不被打入地狱,抑或贬到人间? 四海八荒里神仙济济,然而,这些神仙都是良善之人,否则岂能得道成仙?偶尔有作恶之人,早已被贬黜责罚,轻则贬到人间重新修炼,重则推上诛仙台毁灭元神,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魏宛做了这么多坏事,她的斑斑劣迹在四海八荒已是众神皆知,这样声名狼藉的魏宛,为何还这般执迷不悟地活着,为何还不被清除出众神之列? 也许很多人都以为那是因为天后的缘故,是天后救了她,保住了她的神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当初确实是天后出面替她求的情,可是,让天后出面求情的,却是未来佛主—— 西方净土,菩提林中,未来佛与过去佛各依一树,相对而坐。菩提树宽大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婆娑,温暖的阳光细碎地洒在未来佛雪白的眉毛上,洒在过去佛年轻的眉眼中。 两人一般模样,一般神色,一般身形,只是,一老一少,一个神色淡淡,一个满面笑容。乍一看,还以为这是一对父子,正在边晒太阳边闲聊呢! “你真的不见禺疆,要让他在顿悟洞前这般跪着?”年轻的过去佛笑眯眯道,他总是叫玄冥帝君“禺疆”,因为禺疆是过去,而玄冥是未来,是未来佛对禺疆的称呼。 未来佛似在打坐,又似闭目养神,没有睁眼看过去佛,只淡淡道:“那是他们必经劫难之一,就算我出去见他,也爱莫能助。” 过去佛笑道:“说的也是!只是,虽是造化弄人,命中注定,我心中终究不忍看他们两人在爱火中煎熬,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素来洒脱豪爽如人间隐士的过去佛竟然叫出很少叫的佛号,想来真的是心有所感才会“善哉善哉”,于是,未来佛忍不住睁开眼望向过去佛,淡淡揶揄道—— “未来来自过去,过去孕育未来。若非过去你埋下痛苦之因,玄冥与苏璎又何须经历现在这番劫难?这一切,还不都是你一手排演的好戏?如今却来猫哭耗子假慈悲,真是可笑至极!” “哈哈哈——”过去佛朗声一笑,“老哥哥真会把握机会贬损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是‘奉命行事’,命运早已为他们安排好一切,我们只是依此行事而已。难道还不许我为他们滴几滴泪?” “哼!鳄鱼的眼泪!” 不知为何,面对过去佛时,未来佛总有一丝不爽快,也许是羡慕他年轻的容貌?也许是羡慕他言谈举止之间那份洒脱? ——谁知道呢! “哈哈哈——”过去佛依然一副乐哈哈不会生气的模样,“那老哥哥明知禺疆来求见你是为了救苏璎,却故意躲到我这里来,见死不救,岂非也是无情无义之举?” 未来佛淡淡地瞟了过去佛一眼,又缓缓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样。 哎,明明是这老哥哥自己找来他这里的,如今却又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真是太过分了呀!过去佛倍觉无趣,只能望着天上的白云发呆。 338.第338章 苦海无边 看到天后秀眉微蹙忧心忡忡的模样,未来佛却是面容淡漠:“天后莫忧,鬼后的变化,未尝不是件好事……” 未来佛欲言又止,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虽然没有继续往下说,天后倒也放心了许多,只不过依然蹙着眉头:“魏宛她……真的会没事吗?” “放心吧!”未来佛轻声一叹,幽幽道,“天后不是一直希望鬼后可以早日脱离这无边苦海吗?”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天后心中恍惚掠过一丝欣喜——难道说,宛儿她终于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不,若是如此,为何她的戾气却更浓烈了呢?可是,佛主他老人家又说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额,好事?坏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待天后发问,佛主徐徐说开了:“当初,我让你救下魏宛的时候,你是不是不甚愿意,还犹豫了许久?” 天后脸色微变,眼神闪烁地望着佛主,想起一直以来魏宛对自己的误解,她怕佛主也会误解了自己的用意,于是慌忙解释道:“魏晴当初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不忍看宛儿继续活得这般卑微不堪!” “曾经,她亦是个天真快乐的姑娘,可是谁知最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想到这里,天后不禁喉咙一阵酸涩,微微哽咽,“因此,魏晴想,与其让宛儿她变成人见人恨的恶魔,在四海八荒受纵身唾骂,还不如让她早日接受惩罚,如此,她便能早点入轮回之道,重新修炼……”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没有一点点私心吗?若真是如此,为何她的声音会发抖,心中还有一丝淡淡的忐忑? 也许,佛主他老人家已经看出天后心中的忐忑,然而,他老人却不说破:“我明白天后的一番好意,只是因为魏宛今生该做的事尚未做尽,因此才让你出面将她救下。你可记得,我曾同你说过,魏宛与玄冥是因为前世的缘分,今生才会爱恨情仇纠缠不清?” “嗯!”天后轻轻点头,心中难免好奇起来,“魏晴斗胆一问——玄冥与魏宛,前世到底是什么缘分?” 是“孽缘”吗?也许,玄冥前世欠了宛儿很多很多,所以宛儿今生才会来向他讨要,将他折磨得如在地狱?又或者,是宛儿欠了玄冥很多很多,因此今生才要付出无尽的爱? 佛主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并非我不肯告诉你,只不过,我想先告诉玄冥,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也罢!”天后忽然莞尔,“既然知道这是他两人今生必经的劫难,那魏晴也便释然!只不过,如今宛儿戾气加重,我只担心她会伤害玄冥帝君……” “是时候了……”不知什么时候,佛主又闭上了眼睛,“所有的劫难都将修成正果,魏宛对玄冥的伤害,很快就会到来,也很快就会过去……” 是的,魏宛很快就会完成她最后的使命,很快就能脱离苦海,重入轮回之道。来生,她仍会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会得到一份至死不渝的爱,会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然后,修成正果。 ——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 339.第339章 悔愧交加 不知什么时候,佛主已经入定,周身笼罩着淡淡的佛光,面容也渐渐庄严起来,仿佛浑身上下都镀上了一层金,变成了人间供奉于佛殿里的佛主的模样。 看到佛主入定,天后慌忙毕恭毕敬地朝佛主行了拜佛礼,然后仰头望着佛主,缓缓道:“请佛主示下,接下来,魏晴该做些什么?” 佛主一动不动地坐着,未见他启唇,只听到洪亮的声音在菩提林下回荡,旷远得如梵音一般:“该做的事,你都已做了,如今,你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好好与魏宛叙一叙姐妹之情。” 虽然,料到了无所不知的佛主定然早已知道她与魏宛的关系,然而听到佛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天后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凛。想起自己这些年试图想掩盖的那些,天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淡淡的悔愧来…… 是啊,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掩藏她与魏宛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的事实;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掩盖自己对魏宛犯下的过错。她自认为是良善之人,温柔贤惠,高贵娴雅,是当之无愧的天后,然而,除了魏宛…… 魏宛是她此生无法痊愈的伤痛,是她此生唯一对不起的人! 年少之时,觉得面子是顶顶重要的东西,因此,她才会嫌弃魏宛母女俩,觉得她们卑微的出身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耻辱,是生命中无法抹去的污点。尤其是成为天后之后,天帝越是爱她,越是待她如珍似宝,她便越是想掩盖魏宛是她妹妹的事实…… 正因如此,当年,她才会被鬼王成烨抓住“把柄”,才会答应把魏宛嫁给成烨,才会酿成了魏宛最初的悲剧…… 后来呢? 后来魏宛变成了一个众神唾弃的毒妇,她也终于明白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那些虚无的名声、荣誉和面子,而是身边的至亲,可是那时候错已铸成,魏宛已经无可挽救了…… 也不知在佛主身前跪了多久,天后终于起身,若有所失地离开菩提林…… 天后一走,过去佛的身影便浮现在方才那株菩提树下,看着从容入定的未来佛,过去佛忍不住开口:“老哥哥真的要让禺疆在顿悟洞前继续等下去吗?” 未来佛并未睁开眼来,双唇紧抿,面容淡漠,仿佛没听到过去佛的话。 “禺疆的个性老哥哥也是知道的,一旦他决定了要做什么事,便会不顾一切地去做。为了夜心,他可以等五十万年,难道……老哥哥真的要让他这般等下去?” 未来佛依然无动于衷。 “依我看,老哥哥还是去见一见他吧,无论苏璎姑娘还能不能救,老哥哥都该明白告诉禺疆,让他死心也好……” 未来佛似乎彻底变成了一尊泥塑的佛像,一直一动不动地坐着。 过去佛无奈地瞟了他一眼,轻声叹道:“哎——我这也是为你着想,若是过几天凤王和凰后也来了,那你可就更不得清净了……” 话未说完,未来佛便缓缓睁开了眼,脸上金光褪去,眉毛微微一抖,一尊泥塑的佛像又活了过来。未来佛站起身来看了过去佛一眼,转身对站在角落的小沙弥道:“回顿悟洞——” 342.第342章 时机未到 谁知接连下了好几盘棋,佛主旗开得胜洋洋得意,天帝一败涂地闷闷不乐,看到天帝一脸忧思,佛主终于善心大发,大方地透露一丝与司幽神果有关的“消息”了—— “一直以来,司幽神果只在众神间传说,从来没有人见过,因此,有人认为司幽神果根本就不存在,否则凭帝俊和羲和夫妻俩的能力,为何也找不到司幽神果?” 难道……这司幽神果真的只是一个传说? 天帝顿时心凉了半截,一想起那个痴情的可怜男人,心中一阵感慨,哎…… “你一直想探听司幽神果的消息,我知道,你是想帮禺疆……并非我见死不救,而是因为时机未到,所谓天行有序,我纵为至尊的过去佛,也绝不敢乱了天道,擅自行事……” 佛主轻轻叹息了一声,望着天帝认真道:“如今,我只能告诉你,司幽神果并非传说,只是时机未到……” “真的?”未等佛主把话说完,天帝便激动地问道,“那司幽神果在哪里?” 佛主摇了摇头:“时机未到,司幽神果便不会现身,只要它不现身,任谁都寻不到他的踪迹!” “那……它要何时才会出现?” “如果禺疆与夜心经得住考验……那便是有缘,到时候,司幽神果自然便会出现……”佛主略一沉吟,继续缓缓道,“别忘了,对禺疆来说,这是他必定要经历的一场劫难,只是,过不过得去,就要看他两人的造化!” 佛主站起身来,伸手一挥,棋盘上的棋盒便消失了,光滑的棋盘上只有点点细碎的阳光,如微波荡漾。 转身离去之前,佛意味深长地看了天帝一眼,俨然一个慈祥的老者:“另外,本座想给你一个忠告:希望你莫要再插手禺疆与夜心的事……一切皆有定数,就算你想尽一份心意,也未必帮得上忙……” 玄冥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起身拱手笑道:“弟子明白了,谢佛主指点迷津——” “哈哈哈——”过去佛颇为满意地点头赞道,“小子果然聪明也!一点即通,如此甚好,甚好……” ※※※ 石门“咯吱咯吱”缓缓打开,未来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洞口,仿佛见到了救星,哦不,是真的见到了救星,玄冥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终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起来吧!”佛主走到玄冥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我知道你所为何来,只可惜,我亦无能为力……” “求佛主救救璎儿!”听佛主如此一说,玄冥急了,登时又要下跪,硬是被佛主扶住了。 看着玄冥脸上的痛苦,佛主默然了,心中泛起一丝不忍,然而,他终于还是转身往山下走去,玄冥连忙跟在佛主身后。 “我知道,佛主一定有办法的,您是未来佛——只要您愿意,就可以扭转未来……” 佛主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望着玄冥,幽幽道:“诚然,如你所说,未来佛专司未来,的确有办法扭转未来,然而,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纵然我尽力,也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改变未来……” 343.第343章 尽力而为 无需明说,玄冥便已明白,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 那么,就是说,如果他与璎儿今生缘浅,结局早已注定,那么,佛主也无能为力的,是吗? “噗通”一声,玄冥不顾脚下的山路布满了荆棘,在佛主面前跪了下来,眼中是浓浓的哀伤、无助和恐惧。 是的,恐惧,一想到璎儿很快就会被灵筠的精魂吞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可能复活,玄冥的心便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忍不住就要发抖。 不!璎儿不能死!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璎儿,他该如何……活下去?! 捱过了漫长的时光,苦苦等了五十万年,她才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还没好好爱她,还没好好弥补五十万年前犯下的错,还没带她去思无崖指认前世、盟誓今生,她怎么可以离开他?! 不,他相信,既然当初佛主有办法帮助风瑶,让夜心转世而生,那么,佛主一定也有办法再次扭转乾坤,帮助璎儿度过此劫!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顿悟洞前等了三天三夜,只为了求未来佛救璎儿一命,谁知,佛主却说什么“结局早已注定”、“无能为力”…… “起来吧!” 佛主再次俯身要将玄冥扶起来,然而,玄冥却倔强地跪在地上:“不——佛主若是不肯答应救璎儿一命,玄冥便长跪不起!” 深邃的眸中没有泪水,只有不可言语的坚定和斩钉截铁的意志,佛主知道,玄冥绝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威胁他,如果他真的不答应,这家伙真的会在这里一直跪下去。这,便是玄冥。 “起来吧——”佛主无奈地叹息道,“我答应你——” “谢佛祖!谢佛祖!”玄冥脸上浮现出掩不住的欢喜,连忙叩叩叩地给佛主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站起身来。 “只不过,我只能答应你,我会尽力……”佛主的眼中有一丝忧虑,“然而结局如何,得看你和苏璎姑娘的造化……如果过得此关,你与苏璎姑娘便能修成正果了……” 是呵,在玄冥的命数之中,情劫是最大的劫难之一,只有度过此劫,玄冥才能修成正果,也才能一世平安,否则,苏璎便会灰飞烟灭,而玄冥也将沦为魏宛的傀儡,三万年。 但愿,他们可以度过此劫,如此,玄冥、苏璎和魏宛,三人才能脱离苦海…… 佛主说愿意尽力,那就足够了!无论结局如何,玄冥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璎儿真的……有什么不幸,那么,这次,他一定会随她而去,一定…… “去吧——将苏璎姑娘带到我这里来,对了,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告诉她。”佛主淡淡道,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皱眉道,“她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不——”玄冥慌忙摇头道,“璎儿她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璎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消失,不知道她和玄冥的时光所剩不多,不知道玄冥帝君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坚持要将她送回昆仑丘去…… 345.第345章 强颜欢笑 听到苏璎的声音,玄冥才恍然回过神来,站起身来便要去开门,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脸上已是泪水淋漓。 见此情形,巫荧慌忙走上前去,抬起手来刚要替他拭泪,门“哐当”一声被苏璎推开。 看到巫荧伸手“摸着”玄冥帝君的脸颊,两人四目相对,状似亲密,苏璎不悦地拧着眉,气呼呼地瞪了巫荧一眼,便风一般奔到玄冥身边。 柔软的小手挽上玄冥的手臂,她仰起小脸来邀功一般大声道:“帝君——璎儿写好字了!帝君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话刚说完,她才注意到玄冥脸上的异样,忍不住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帝君您为何会……” 为何会……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帝君会一副哀哀欲绝的模样?不是吧?帝君他老人家也会哭吗?也许是她看错了……是的,一定是她看错了……帝君怎么会哭? “没什么……”果然,玄冥的眼中漾开一抹笑容来,温柔的大手拂上她的脸庞,“只不过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苏璎似乎不信,仰起小脸来蹙眉望着玄冥,又转头看看巫荧,眼中是满满的疑惑。 巫荧淡淡地看了苏璎一眼,并无意为她答疑解惑,只微微朝玄冥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苏璎复又疑惑地望着玄冥,小心翼翼道:“帝君……怎么了?” “没事——”他粲然一笑,抓着她的小手道,“只是突然有件急事要办,走吧——我送你回昆仑丘去。” 一路上,苏璎忐忑地坐在玄冥身边,根本就不敢开口相问。虽然帝君一直故作轻松,还不忘笑吟吟地将一处处美景指给她看,可是她还是察觉到帝君眉眼间的忧虑。 到了昆仑丘,帝君吩咐离朱姐姐将她看好,然后又和爹爹、娘亲躲进书房里密谋什么了。整整一个时辰,三人才从书房出来,都是一副哀哀欲绝的模样,娘亲的眼睛又红又肿的,显然是哭了许久…… 苏璎心中不安起来,吃晚饭时旁敲侧击地想打听点什么,偏偏他们三个又在她面前强颜欢笑,娘亲只催她快点吃完好回房歇息,爹爹干脆虎起脸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于是她只能乖乖闭嘴一心吃饭。 吃过晚饭,玄冥帝君便告辞离开,说是有要事要去西天净土一趟,只吩咐她一定要乖乖呆在昆仑丘,过几天他就会回来看她。 “可是这个过几天是几天呢?”苏璎不悦地撅起了小嘴。玄冥无奈地笑了笑,俯身轻吻她的额头,也不说到底是几天,便招了一朵祥云飘然离去了。 于是玄冥走后,苏璎便开始掐着手指算日子,好不容易捱过了两天,还是不见玄冥帝君“回来看她”,小丫头便不悦地跑去找风瑶“哭诉”,风瑶强忍住心中的哀伤,好言劝慰了她一番,小丫头才破涕为笑,不再吵着要去找玄冥帝君了。 第四天,玄冥终于从西天净土回来,一看到玄冥,苏璎便欢喜地扑进他怀中搂着他的腰又笑又跳,一点都没女孩子该有的矜持。 346.第346章 望洋兴叹 然而,离别了这么多天,玄冥帝君却似乎一点都没想她耶,亏她高兴得又笑又跳的,帝君却只是静静地站着任她搂抱,连个回应都没有! 呜呜,苏璎不高兴了,拉着玄冥的手抗议道:“帝君?您为何都不笑?难道见到璎儿帝君一点都不高兴吗?” 玄冥勉强挤出微笑来:“自然高兴……” 看到玄冥的模样,风瑶和苏瑾琨的心都凉了半截,以为是佛主不肯施以援手,玄冥才会这般垂头丧气。好不容易将苏璎支开,苏瑾琨和风瑶赶紧拉着玄冥到书房里“密谋”。 “如何?”风瑶皱眉道,“佛主他老人家怎么说?” “难道是璎儿她……”苏瑾琨真不敢说下去。 “不——”玄冥叹了一口气道,“佛主说,他会救璎儿,可是……” “情况不容乐观?”苏瑾琨皱着眉头问道。 “嗯!”玄冥点了点头,拧眉道,“佛主之说,他会尽力……然而结局如何,佛主也无能为力……” “如何如何?”风瑶差点没晕倒在地,“什么结局?佛主他老人家为何……不把话说透彻?” 书房一时陷入了寂静,气氛凝滞得仿佛冻结了一般,所有人都沉着脸不再言语,风瑶低低的啜泣声听来让人心中的哀伤益发浓烈。 许久,玄冥想起什么似的,望着风瑶道:“佛主让我转告你,当初你未遵佛主之言让璎儿喝下那瓶中之水,明日我们将璎儿送去的时候,你要记得将那瓶中之水带上。” 瓶中之水? 对了!那瓶中之水亦是璎儿的一部分精魂,说不定她当初的自私竟阴差阳错可以救璎儿一命呢!这样一想,风瑶登时缓过了三分神来,苏瑾琨也放心了许多。 苏璎在书房外远远地候着,心中着实好奇,然而离朱姐姐却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就是不让她靠近书房,还说这是爹爹和娘亲的吩咐,呜呜…… 所以,苏璎只能在书房外的竹林里晃荡,等玄冥帝君从书房里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终于打开,玄冥帝君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苏璎又是一阵风般迫不及待地奔过去。 哎哎哎,离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丫头为何竟一点都不懂得矜持捏?若是在平时,定然会被凰后责骂的,可这几天凰后竟日心事重重,好像都无暇教导璎儿了…… “璎儿!” 谁知,这次未等苏璎去投怀送抱,凰后已经厉声喝住了她,苏璎只能赶紧刹住脚步,可怜兮兮看着玄冥帝君,望洋兴叹。 “娘亲……”小丫头赶紧涎着脸凑到风瑶跟前,讨好地挽住她的手臂,撒娇道,“你们都说些什么?是不是在讨论我和玄冥帝君的婚事?” 风瑶:“……” 苏瑾琨:“……” 婚事? 看到她娇俏可爱的模样,玄冥的骤然疼了起来,喉间一阵酸涩,差点没掉下泪来。 婚事……婚事……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地期待着自己的未来…… 风瑶也强忍住心中的哀戚,作出责备女儿的模样来:“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般不知害臊?!” 348.第348章 未竟之事 哎,苏瑾琨无奈地摇了摇头头,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呜呜,看来他很快就得将宝贝女儿拱手送人了…… 见到女儿如此欢喜,不知为何,风瑶的眼中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眼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却是肝肠寸断的痛…… 想起自己欠了璎儿这么多这么多——前世,她是自私的朋友,因此才会被魏宛利用,将夜心引到思无崖;今生,她是自私的母亲,因此才会不遵照佛主的话去做,私藏下璎儿的生命之水,让他们的情路更加坎坷。 也许,这是她最后能为璎儿做的事了,如果真的连佛主也无能为力的话……也许,这是她最后能为璎儿做的事了! 不知什么时候,苏瑾琨和风瑶已经离开,夕阳下,只有苏璎和玄冥的身影。 初冬的夕阳早已没有多少暖意,阳光一落到山后,空气便渐渐冷了起来,然而,此刻的苏璎怀中正揣着一个灿烂如锦的春天,自然暖和无比。 柔软的小手被玄冥帝君握在手中,他的大手似一个热乎乎的炭炉,源源不断地给她能量,给她温暖,让她一点都不觉得冷。于是,小丫头喜滋滋地任玄冥牵着,乖顺得如一条小绵羊。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需要任何言语,只要这样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完美的侧脸,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璎儿可有什么事想做?”竹林下,他停住了脚步,温柔地看着她微笑的眉眼。 前世,他们有许多事没做,比如化身去人间小住,扮一回凡世夫妻;比如去北极雪原,等一场绚烂的大雪;比如种一片开垦一片山地,种很大一片梨…… 今生,他不想再留有遗憾了,如果真的有可能失去,那么就要把握现在的一点一滴,无论结局如何,生和死,都不能阻挡他与她同在的决心! 只是,还有未竟之事,他要陪她去做;有未走的路,他要陪她去走;有未来的苦难,他要陪她去受! 额,想做的事? 苏璎偏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想了半晌,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地拊掌道:“哈——有!” “哦?”玄冥柔声道,“璎儿想做什么呢?” “想去思无崖看一看……”她的眸光深邃起来,眼角依稀有泪,唇边挂着一抹绝美的笑容。 握着她的柔荑的大手加重了力道,她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一股淡淡的哀伤从他的眼中汨汨流出,似乎快要滴下泪来。 “那好,我们明天就去——”他温柔地揽过她的肩,下巴刚刚好搁在她的头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落在她如瀑的黑发上。 咦?下雨了吗?怎么觉得好像有水滴落下来? 她想抬头看看天空,谁知他却忽然将她搂得很紧,耳畔传来他粗重的喘气声,似乎还有一丝……哽咽? “帝君……”她低声唤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是温柔如常还是低沉哽咽? “唔——” 只听到他的喉间传来一声低沉的咕噜声,含含糊糊。然而,温暖的大手平静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似乎一点都没有乱了节奏,额,应该是她想太多了吧? 349.第349章 不是东西 于是,她静静地任他搂着,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他沉稳的心跳,一双小手却不安分地在在他的背上画圈圈。 呃,她忽然又想亲帝君了,这可怎么办捏?可是,帝君说过不能天天亲吻的,呜呜,这什么破规定,真是太讨厌啦! “唔——”她憋着小脸,努力挤出话来,“帝君……我们去桃林吧?” 他终于微微松开手来,只是依然将她圈在怀中,俯身望着她甜美的笑靥,脸上是温柔的笑意,眸光盈盈,一点都不像刚流过泪的样子,想来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啦! “这么晚了,为何想去桃林?”他微微皱眉道。 难道是要秉烛夜游,赏谈天?可是这大冬天的,又不是桃盛开的季节…… “走了啦——”她不由分说地牵着他的手往山下走去,“璎儿给帝君看个好东西!” “哦?什么好东西?”他好奇起来,“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东西!” 小东西! 额,帝君他老人家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说这么肉麻的话了?虽然不大习惯,可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要知道,女孩子都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好嘛! 然而,她还是佯怒地撅起小嘴低声抗议:“帝君怎么可以说璎儿是东西?!” “哦?”他促狭地笑道,“难道璎儿不是东西?” “璎儿当然不是东西!” 说完才知道自己中了他的计,将自己归入了“不是东西”的行列,于是,她跺着脚嗔怒:“帝君太坏了!怎么可以这样欺负璎儿?!” “哦?”他将她拉到胸前,唇边浮出一抹邪笑,“那帝君该如何欺负璎儿?” 额,怎么好像又中计了…… 不知为何,看到素来淡漠冰冷的俊脸上骤然浮出一抹邪笑,她的心跳快了起来,小脸也红了,一双莹润的眸子亮晶晶地盯着他的薄唇…… 呃,帝君好像是要亲我耶?这、这可太好了!不是正合我意吗?嘿嘿……喉间“咕噜”一声,她努力地吞了一下口水……再吞一下口水…… 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眸子“色眯眯”地盯着自己的唇,一副饥不择食,哦不,是垂涎欲滴的模样,玄冥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捏住了她嫩呼呼的脸颊,拧眉道:“小脑袋想什么呢?” “唔……” 天啊,她风华绝代的漂亮脸蛋都快被捏变形了好嘛!呜呜,于是,小丫头只能微张着嘴口齿不清含糊到:“没有……璎儿绝对不敢非礼帝君……” 看到她傻乎乎的可爱模样,玄冥忍不住笑出声来,松开她的脸颊,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那是自然!只有本君非礼璎儿的份,璎儿岂能非礼本君?!” “璎儿遵命!”小丫头连忙站得端端正正,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我”的严肃模样,朗声道,“璎儿定然乖乖让帝君非礼!” “唔——”话刚说完,立马便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了过去,直直跌进一个温柔的陷阱,哦不,是温暖的胸膛里。呼呼,她紧张地闭上眼睛,乖乖地仰着头,等着柔软的唇瓣轻轻地落在她的唇上,或者是脸颊上,额,就算是额头上也是极好的…… 350.第350章 绵密长吻 谁知,等了半天都没动静,正想睁开眼睛偷看一下,额头忽然传来一阵疼痛,呜呜,帝君怎么可以这么用力打人家…… 小丫头不悦地睁开眼睛,气呼呼地白了玄冥一眼:“帝君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可以动手打女人捏?” “咦——”玄冥拉长音调邪笑道,“本君何时打女人了?” “刚刚不是打我了嘛!” “哦——”他又摇头晃脑地拉长音调,“你是女人嘛?!” ——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 什么?竟敢说我不是女人?! 小丫头可不依了,气呼呼地瞪着玄冥,清亮的眸子滴溜溜一转,恶从胆边生,哦不,是心生妙计—— 娇小的身子迅速扑进玄冥的怀中,柔软的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腰,努力踮起脚尖来将娇滴滴的唇凑到他柔软的双唇上…… 玄冥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敢“偷袭”自己。他自然知道这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于是故意紧抿着唇不让她柔滑的香舌得逞,伸手便要掰开她的手。 谁知,苏璎如八爪章鱼一般,牢牢地吸附在他身上,小嘴陡然转变了进攻方向,不再纠缠于他的唇,转到他的耳后,轻轻舔着他的耳垂…… 天——他忍不住一阵轻颤,差点没背过气去! “别闹——”他笑着捧住她的脸,将她的小脑袋固定在自己的手掌之中,邪笑道,“你这黄毛丫头,竟敢轻薄本君?!” “就是要轻薄,就是要轻薄!”她不悦地嘟起小嘴,“谁叫帝君说璎儿不是女人的?” 说着又要凑上去亲他,他笑着将头往后仰,硬是不让她轻易轻薄了去。 呜呜,亲不到帝君的脸,怎么办? 于是,看着他因为努力后仰而拉得颀长的脖颈,她忍不住怦然心动,像一头小狮子一般,扑上去咬住了他的脖子…… 她咬得很轻很轻,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觉得一股痒痒麻麻的感觉从脖子里传来,似乎被雷电击中了一般,身子瞬间变得僵硬…… 嘻嘻,看到玄冥帝君登时不动了,小丫头兴奋地继续咬他,咬他的喉结,咬他的颈侧,咬他的下巴,咬他的唇…… 咦,奇怪,方才不是努力踮起脚来还够不到帝君的脸吗?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就吻到那柔软的薄唇了? 嘿嘿,这可太好了…… 苏璎正想努力踮起脚来咬住他的唇,谁知娇嫩的唇瓣忽然被他的唇攫住,一只大手捧住她的小脑袋,一个狂热的吻狠狠地压了过来,绵长得让人几乎窒息…… 哇,帝君又和她亲/亲了…… 小丫头原本还兴奋无比,渐渐地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迷糊起来……唔……什么都不能想了……她只想牢牢地搂住他,紧紧地贴在他身上……身子仿佛着火了一般,好热好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他决定抽身而退,于是离开她的唇,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两具火热的身躯紧紧相拥,听着彼此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呼——呼——呼—— 351.第351章 欲/火熊熊 “帝君说,璎儿是不是女人?”待呼吸渐渐轻匀,苏璎又记起自己的自尊来了,不依不饶地追问,“璎儿是女人吗?是女人吗?” 他的唇边溢出一丝温柔的笑,眸中盈满了煜煜星光,俯身在她的耳后又是一阵绵密的轻吻,哑声道:“是……” 是,他的女人。 “嘻嘻——”小丫头只觉耳后一阵轻痒,终于满意地笑出声来,“帝君往后可不许再说璎儿是黄毛丫头了!” “好——不是——”他轻咬着她的耳垂,声音微微发颤。 天啊,这是怎么了?他停不下来了,停不下来了…… 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欲/火又熊熊燃烧起来,连呼吸都在燃烧,除了那最不该做的,其他的他都想做…… 不行,不行,如此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呼——呼——”他仰起头来望着深邃的夜空,努力地吸了几口气,终于觉得眼睛不再迷离,呼吸也不再紊乱,胸口也不会炸裂开来了…… “走吧——”他紧紧握着他的小手,眼眸流光四溢,“去桃林——” 哦,对哦,他们刚刚是说要去桃林的…… 谁知,苏璎却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眸光盈盈地望着他:“怎么办……璎儿腿软,走不动了……” 哈哈,看着她莹亮的眸子,他忍不住轻笑,微微俯下身去,回头温柔地望着她:“上来吧,我背你——” 虽然,他也腿软,可是背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璎欢欢喜喜地爬上他的背,如水蛇一般柔软的小手绕上他的脖子:“好耶——驾——驾——” 玄冥头顶飘过一只乌鸦:“拜托,我是堂堂玄冥帝君,不是夫诸哇……” 背着她小心翼翼地走下长长的石阶,终于来到了桃林,一到桃林,小丫头便迫不及待地从玄冥背上跳下来,牵着他的手往那块平坦的大石头奔去。 走到石头旁边,小丫头仰起头来望着他,清亮的眸中是山盟海誓般的认真和坚定:“帝君——您闭上眼睛!” “哦?”他这才想起她方才之所以要来桃林,是要给他看一样东西的,于是好奇道,“什么好东西?” “帝君闭上眼睛嘛——”她撒娇道。 于是他依言乖乖地闭上眼睛,只听到耳畔传来一阵声响,好像是石头裂开——或者是移动?——的声音,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之声,苏璎好像走开了。 他担心起来,大晚上的,这小丫头若是出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璎儿?”他低低喊了一声。 “噔噔——”小丫头一阵风般跑到他面前,兴奋道,“帝君您睁开眼睛看看——” 难道,这小丫头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恶作剧? 玄冥缓缓睁开眼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殷切期待的小脸,在幽蓝色光线的映衬下,笑得如似玉,额,或者说在玄冥眼中如似玉,在外人看来,应该是有些……狰狞。 咦,怎么会有一股熟悉的幽蓝色光线?再往下看,只看到璎儿的手中捧着一枚莹润的夜明珠,那夜明珠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差不多凝碧珠那般大小…… 不对!这不是夜明珠,而真的是凝碧珠! 354.第354章 骗你的啦 五十万年,这么漫长的时光他都熬过了,好不容易认出她今世的容颜,好不容易才牵起她的手,如今,竟然说他不、是、她、的、命、定、之、人! 不——他不信!他不信!一定是璎儿在骗他! 看到玄冥脸色煞白,眼中是浓烈的痛苦和强烈的质疑,微微咬着唇,久久说不出话来。苏璎忽觉大事不妙,自己这玩笑好像开大了——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把帝君吓死了?嗯,帝君他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肯定经不住这番惊吓的…… “哈哈——我骗你的啦!”苏璎慌忙抓住玄冥的手,笑嘻嘻道,“帝君被我骗了……” 果然,是璎儿在骗他!是璎儿在骗他! 他骤然吁了一口气,虽然被这小丫头捉弄了,然而听到她亲口说是骗他的那一刻,他心中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狂喜。他猛然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搂着她,在她耳畔柔声责备道:“你这坏东西!坏东西!坏东西!” 为何,他激动之余的责备听来竟让她有些感动?为何,帝君好像都很激动哦,难道他一点都不生气吗?她骗了他耶,骗了堂堂玄冥帝君耶…… 他终于松开她,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中是满满的宠溺:“小丫头,竟然敢捉弄本君?” 她微微蹙起秀眉,抗议道:“璎儿不是小丫头!” “好——”玄冥忍不住轻笑,“不是小丫头,不是小丫头——” 笑完才想起桃之事,慌忙又环视四周,桃林依然一片光秃秃的枝桠,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更甭说是桃了! 他指着身边的一株桃树,皱眉道:“这桃——为何不开?” 她笑嘻嘻地从他掌中拿过凝碧珠,将凝碧珠凑到玄冥面前,神秘兮兮道:“帝君看看,蓝色灵珠可有什么变化?” 他定睛一看,果然—— “咦——这颜色,好像有点奇怪?” 嗯,蓝色灵珠散发出的不再是方才那淡淡的、和凝碧珠一样的蓝光,而是微微泛红,就像桃一般的颜色,额,真是奇怪…… “请看本大神作法!” 小丫头煞有介事地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半晌才睁开眼来对着掌中的蓝色灵珠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将蓝色灵珠缓缓推送到玄冥胸口。 玄冥静静地看着她鼓捣,忽然,只觉胸口一阵温热,蓝色灵珠从她掌中消失,似乎、似乎是嵌入他的体内…… 胸口似乎有一股暖流,像温泉一般汨汨流流淌,随着血液慢慢渗到四肢,渐渐的,玄冥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春天,春风拂过,通体温暖舒畅…… 不一会儿,奇迹发生了。 只见原本光秃秃的桃树上眨眼之间就长出了骨朵,再眨眼之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哦不,是桃开。 看到眼前这片奇迹般骤然盛开的桃,夭夭灼灼,如一片华丽的锦缎在他眼前慢慢铺展开来,一朵一朵,一簇一簇,一棵一棵,绚烂夺目,动人心魄。一股难以描摹的激流鼓荡着他的心湖,让他忍不住想大笑,想大叫,想大喊—— 开了!开了!桃,开了! 355.第355章 桃花开了 桃开了,那就证明了他是璎儿的命定之人,是吗? 笑容不请自来,漂亮的嘴角自然而然地上扬,玄冥激动得将苏璎猛然抱起转了好几圈,先是一声惊呼,然后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桃林中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下荡漾出巨大的幸福。 一阵风过,瓣纷飞,她看到他明媚的脸庞,银白色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让她心中泛起一股暖暖的感动,眼中不知不觉蒙上一层薄薄的泪水…… 太幸福了,这一刻,他那么欢喜,那么她也欢喜;他那么快乐,那么她也快乐…… 转了几圈,他才将她放下,搂着她的腰在她额上印一串温柔的轻吻,她含着笑意,将他柔软的银发紧紧握在手中。 帝君,您满头银发胜雪,是为我而白,是吗? 谢谢您,谢谢您等了璎儿五十万年,爱了璎儿五十万年,哦不,是比五十万年更长久;谢谢您来到我的生命,成为我生命中最美丽的风景,无论前世受过什么样的苦难,都是值得的,因为,今生我得到了您,得到了您的爱…… 待他柔软的唇瓣离开她的额头,她也踮起脚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笑嘻嘻道:“这蓝色灵珠已经入了帝君体内,从今往后,帝君可就是璎儿的人了!” “好——璎儿的人——”他眸光四溢,温柔浅笑,“帝君生生世世都是璎儿的人——” “帝君可不许反悔哦?”小丫头偏着头认真道,“那衣袂飘飘的白衣仙子说了,蓝色灵珠碰到命定之人,这片桃就会盛开,永不凋谢。然而,蓝色灵珠也会永远在帝君体内,再也拿不出来喽——” “不拿出来——”他笑着,紧紧握着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这蓝色灵珠可是璎儿给的定情信物,本君永远永远都不拿出来——” 永远永远,温柔的嗓音说出信誓旦旦的言语,听起来,如暖风过境,让人心中一阵温柔…… 永远永远,真好! 是的,这次她可没骗他。梦中,那个白衣仙子告诉她说,蓝色灵珠一旦进入命定之人的体内,就永远都拿不出来,若是拿出来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对!她心中微微一凛,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拿出蓝色灵珠,那后果如何?! 然而,她随即笑着告诉自己,只要不拿出来就可以了,何必去想那个不堪设想的后果来着?! 如今,她只知道,蓝色灵珠验证了帝君是她的命定之人,那么,她就可以同帝君成婚了,呵呵,明天她就要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娘亲…… 一想到自己可以嫁给玄冥帝君,苏璎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欢喜地拉起他的手往桃林深处跑去,银铃般的笑声在林中回荡。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起来了,寒月高挂,淡淡的月色将桃林照得分外清晰,一朵一朵桃,在如霜的月色下,淡淡的,冷冷的,竟像梅一般,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凄美。 是的,凄美。 本该活泼热烈如青春一般灿烂的桃,本开开得艳若朝霞如火如荼的桃,在月色下、在寒风中,只有一份孤独的凄美…… 358.第358章 小住几天 呜呜,要知道,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又是佛门清静地,连大声笑一下都不可以,很无趣的好嘛! 而且,昨天娘亲说了要赶紧把她嫁掉的,若是还要去西天净土“小住”一段时间,那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嫁给帝君啊啊啊啊啊?! 呜呜,原本以为娘亲一大早就把她叫起来是要帮她和帝君办婚礼呢,谁知竟然是要让她去西天净土当和尚,哦不,是当尼姑,不要啊呜呜…… 见到苏璎不甚情愿,玄冥只得好言相劝,要知道,这丫头素来最听他的话的。说了半晌,小丫头才不情不愿地背起离朱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裹,跟在玄冥身后磨磨蹭蹭地走了。 到了西天净土,佛主早已在殿中等候。 看到苏璎,佛主不由眉头紧皱,细细地打量着苏璎,神色渐渐凝重。苏瑾琨和风瑶夫妇吓得脸色发白,只觉大事不妙,心中忧虑不已。 一会儿,佛主让小沙弥带苏璎和玄冥出去安顿,苏瑾琨慌忙问道:“请问佛主,璎儿她……可还有救?” 佛主凝眉沉思,没有回答苏瑾琨的话,只向风瑶淡淡道:“夜心的记忆,你可带来了?” 风瑶慌忙从怀中掏出蓝色瓷瓶,毕恭毕敬地递到佛主跟前,佛主接过那蓝色瓷瓶后在手中掂量了一番,然后叫过一个小沙弥,在他口中低语了一番,小沙弥小心翼翼地捧过那蓝色瓷瓶,便匆匆离开了。 看到那小沙弥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风瑶心中担忧,毕竟瓶子里装的是夜心的记忆,也许还可能是璎儿的救命稻草…… 那小沙弥已经走远了,风瑶犹兀自呆呆地望着门口,佛主知道她心中忧虑,淡淡道:“夜心的记忆,终归要到它该去的地方去——凰后莫要担忧!” 风瑶这才回过神来朝佛主深深一拜,合掌道:“弟子只是担心璎儿……” “你们先回去吧——”佛主似乎没看到风瑶脸上的担忧,只淡淡道,“我定会尽力!” ——然而结果如何,得看苏璎与玄冥的造化了! 苏瑾琨与风瑶这才离开大殿,往苏璎的住处而去。 苏璎正在房中收拾衣裳,看到风瑶和苏瑾琨进来,连忙欢喜地迎了上去,拉着风瑶的手道:“娘——璎儿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呜呜,这才刚来呢,她就想回去了…… “住个十来天就好了——”风瑶柔声安慰她道,“爹爹和娘亲先回昆仑丘去,玄冥帝君会在这里陪你的!” “哦——” 虽然有玄冥帝君陪着,她心中好受了许多,可是还是不甚情愿地嘟着小嘴可怜兮兮地望着风瑶,俨然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等着娘亲来将她认领回去。 风瑶自然看出了女儿的小情绪,决定好好“安抚”她一番,于是故作神秘道:“璎儿,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要带你来西天净土?” “不知道——”小丫头心不在焉地摇头。 “为了让你和玄冥帝君早日成亲!” 嘿,奇怪了,要让我和玄冥帝君早日成亲,那就不该来西天净土的好嘛! 苏璎偏着小脑狐疑地看着风瑶:“我同帝君要在西天净土成婚?” 359.第359章 不许变心 “非也非也——”风瑶柔声道,“是要先让佛主帮你们两人洗去身上的污浊之气,然后,你们才能与成婚!” “真的?娘亲不骗我?”小丫头半信半疑地望向苏瑾琨,因为她知道爹爹是从来都不会骗她的。 “嗯!”苏瑾琨点点头道,“你娘亲不骗你,之所以送你来西天净土,是要让你们先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放松心情,涤净身上的污浊之气,回去后,我和你娘亲就替你们完婚……” 是的,他不是在哄女儿,而是给她一个承诺。如果,璎儿还能回去的话,他一定要替璎儿和玄冥完婚! 听到爹爹的承诺,苏璎心中果然好受了许多,不再皱着小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眼角爬上了淡淡的笑意——嘿嘿,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回去后她就可以和玄冥帝君完婚咯…… 于是,依依不舍地送别苏瑾琨和风瑶后,苏璎便心情大好地跑去隔壁院子找玄冥帝君。哎呦喂,这西天净土应该是房子太多了,所以才让她和帝君各住一个清静的大院子,其实以她看来,她和帝君共住一个院子就好了啦…… “帝君——帝君——”小丫头在门口兴奋地叫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连蹦带跳地跑上石阶,跑进院子,只见帝君正坐在院子里那株菩提树下煮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好像知道她会来,提前做好了准备似的。 苏璎喜滋滋地走到桌边坐下,撑着小脑袋含情脉脉地望着玄冥,欢喜道:“帝君——爹爹和娘亲说,等我们从这里回去后,就要替我们完婚哦!” 身为一个女孩子,还是昆仑丘的帝姬,她好像不该主动提这种事,而是该羞羞答答忸忸怩怩欲说还休的吧?可是,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和帝君成亲了,她真的是太高兴太高兴啦,于是忍不住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和帝君分享分享。 看到她脸上洋溢的喜悦和甜美的笑容,玄冥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痛楚,伸手爱怜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脸庞,柔声道:“可以嫁给帝君,璎儿很高兴?” “当然高兴……啦!”发觉自己好像高兴得过了头,小丫头终于微微红了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可是,咦—— 不对!为何帝君的眼中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是哀伤?是痛楚?是失望?难不成帝君根本就不想娶她,所以觉得很……为难? 小丫头倏忽抬起头来望着玄冥,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紧张地问道:“帝君……不想娶璎儿吗?” “怎么会呢!”只是怕,她再也回不去昆仑山了…… 然而,他还是努力挤出微笑来,柔声道:“帝君做梦都想娶璎儿为妻!” 帝君笑了,眼眸似一潭温柔的湖水,波光荡漾。嘿嘿,想来方才是自己眼看错了啦! 小丫头终于放下心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欢喜道:“帝君可不许反悔,更不许变心哦!” “帝君永远都不会变心——”玄冥忽然严肃起来,眼光灼灼地望着她,信誓旦旦道,“若是帝君变了心,便让璎儿锁进碧波塔里,永世不得踏出碧波塔半步,可好?” 360.第360章 句句属实 苏璎原本只是随口说说的,谁知玄冥却忽然严肃起来,还信誓旦旦地说了这一番誓言,苏璎怔住了,眸光盈盈地望着他,眼中是满满的感动。 “璎儿相信帝君啦!”半晌她才破涕为笑,轻轻吸了吸鼻子笑道,“若是帝君真的变了心,那么我们的十里桃林就会枯萎殆尽,当桃落尽之时,璎儿也会像那桃林一样,灰飞烟灭……” “什么?!”玄冥吓了一跳,望着她颤声道,“璎儿你可……不要同帝君……开这种玩笑。” 她望着玄冥的眸子,诚挚道:“璎儿绝不是在同帝君开玩笑!璎儿所说句句属实,是那白衣仙子亲口告诉璎儿的……” 是的,梦中,那白衣仙子亲口告诉她,一旦确认了谁是她的命定之人,那么,她便要依靠他给她的那份爱活下去,若是有一天,那命定之人变心了,那么,她便会灰飞烟灭。 似乎,一旦认定了他,她便是他命中的寄生植物,只能寄生于他的生命之中,汲取他给予的爱的养分,若是有一天他不再爱她了,那么她便完成了今生的使命,要归于寂灭。 可是——咦,不对耶,听了她的话后,帝君为何如此激动捏?难不成,帝君他老人家还想变心?! 小丫头不高兴了,偏着小脑袋秀眉微蹙望着玄冥:“哦?帝君为何如此激动?难道帝君不会永远爱璎儿吗?” 玄冥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帝君不是激动,是怕——” 怕有一天,他身上的绝情咒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态势,然后,他会被魏宛掌控,做出什么伤害璎儿的事…… 若真如此,那么,十里桃林是不是就会枯萎殆尽,璎儿她是不是也会…… 天啊,那、那该如何是好?! 为何,当初璎儿将蓝色灵珠嵌入他体内时没有说明这情况?若是事先知道的话,他定然不会让璎儿这么早就用蓝色灵珠认证他们的爱情…… “哦?怕什么?”苏璎认真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丝毫的神色。 “怕璎儿……会灰飞烟灭……”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心中笼罩着深深的恐惧和懊悔。 “切——”苏璎笑了道,“帝君真是杞人忧天!只要帝君这辈子都不变心,桃林便不会枯萎,璎儿也就不会灰飞烟灭!” “难道——”小丫头促狭地望着玄冥,故意逗他道,“难道帝君还想着红杏出墙?” “哈哈——”玄冥朗声笑道,“我们哪里来的红杏?桃倒是很多,若要出墙,也该是桃出墙吧?” “不行!”小丫头立马抗议道,“无论是桃还是红杏,都不许出墙!帝君是璎儿的!帝君这辈子只能爱璎儿一个人!不许出墙不许出墙……” 是的,帝君是她的生命之源,这辈子只能爱她一个人! 看到小丫头咬牙跺脚的较劲模样,俨然是真的着急了,玄冥慌忙哄她:“那是自然!帝君等了五十万年才等到璎儿,怎么会不好好珍惜呢?这辈子,帝君只爱璎儿一个人,永远永远……” 是的,无论魏宛如何千方百计想让璎儿灰飞烟灭,他都会守护璎儿,决不让那个狠毒的女人得逞! 361.第361章 坐立难安 午后,玄冥便按照佛主的吩咐送苏璎去西边的禅房,来到房中,佛主已经在蒲团上等着了,房中点着檀香,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在房中缭绕,佛主周身笼罩在淡淡的白光之中,看起来庄严而神圣。 苏璎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便乖乖地跪坐在蒲团上,谁知,体内渐渐泛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回响,告诉她赶紧离开这里,赶紧离开这里…… 心跳渐渐加快,额上也不觉冒出涔涔冷汗,一张小脸苍白得如初冬的大雪,不一会儿竟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奇怪,之前又不是没有见过佛主,佛主就像个慈祥和蔼的长者,又不是凶神恶煞的恶魔,为何自己竟会怕这这样呢? 苏璎告诉自己莫要慌张,莫要害怕,然而内心深处还是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恐惧,让她坐立难安,让她冷汗涔涔,让她恨不得立马夺门而逃…… 呜呜,她只能偷偷看着跪坐在她身边的玄冥帝君,至少,有帝君在,她会心安许多,有帝君在,有帝君在…… “玄冥——你出去吧——” 谁知,一直闭着眼睛的佛主却缓缓开口了,淡淡一句话便夺走了苏璎握在手中的救命稻草…… “咯噔”一声,好像忽然掉进了冰窟一般,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四肢渐渐失去了知觉,似乎,整个身躯都不再是自己的人,而是在海上飘游的浮木,摇摇晃晃…… 玄冥担忧地看了苏璎一眼,看到她小脸苍白双唇轻颤的不安模样,心中着实不舍,然而,他告诉自己,有佛主在,璎儿不会有事的。 他朝苏璎轻轻地点头,眼中是无言的鼓励和安抚,苏璎努力稳住最后一丝心绪,朝玄冥点了点头。 玄冥掩上门离开禅房的那一刹那,苏璎终于再也撑持不住,如一团絮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 佛主终于睁开了眼睛,右手轻轻一挥,东边几案及案上放着的香炉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镜子,看起来与凡间的镜子一般无二,然而,镜中照出的人却是灵筠。 镜中,苏璎的身躯依然静静地瘫软在地上,在她方才跪坐的蒲团上跪坐着的,却是一个年轻明媚的女子,灵筠。 她依然是五十万年前的模样,只是少了五十万年前那份清亮和澄澈,眼中多了一份哀怨和沧桑,唇边那抹冷冷的笑,与魏宛竟有几分相似。 “灵筠拜见佛主——”心中虽然忐忑,然而,灵筠还是努力稳住心绪,毕恭毕敬地朝拜佛主。 “灵筠——你可知道自己是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佛主不愤不愠,不恨不气,语气平淡,神色温和,仿佛正在经堂里对众弟子讲佛法一般。 “灵筠何罪之有?”灵筠凄然笑道,“灵筠所作所为,无非是求一个说法,求一份爱情……是禺疆哥哥他有错在先,他……负了我……” “错的是你,而不是玄冥——”佛主轻轻叹息了一声。 “佛主您……”灵筠眼中蓄了薄薄的泪水,心中是酸酸涩涩的委屈,连声音都微微颤抖,“您……如何能是非不分,一味、一味袒护帝君?!” 362.第362章 无极幻镜 从没有人敢如此公然指责佛主,然而,灵筠心中委屈,觉得佛主事到如今还袒护玄冥,着实不公,便顾不得尊卑礼仪了。 “本座并非袒护玄冥——”佛主幽幽道,“本座知道你为何会如此怨恨玄冥……” “佛主您……知道了?”灵筠咬着唇颤颤道。 “哎——”佛主轻声叹息道,“本座知道得比你还清楚!” “您既然知道禺疆哥哥他对我做了什么……为何还、还袒护他?!”灵筠心中骤然涌起一股愤怒,“难道,真如魏宛姐姐所说,你们都只喜欢夜心,却一心一意想置我们于死地?!” 面对灵筠愤怒的指责,佛主只是淡淡一笑,转头望向那面镜子:“你可知,这镜子是何物?” 灵筠微微一怔,不知佛主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额,镜子,不就是镜子吗? “它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无极幻镜。乃本座与过去佛、现在佛了二十万年精心炼制而成,可以照出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当然了,这无极幻镜有一个缺陷,就是只能照出有限的未来。毕竟,过去和现在是既定事实,自然可以一览无遗,然而,未来飘忽不定神秘难测,因此,这无极幻镜只能照出未来佛主所知能掌握的、有限的未来。 今日,未来佛主之所以请出这无极幻镜,就为了让灵筠看清她所以为的那段“过去”。 “佛主是说这无极幻镜,知道禺疆哥哥……对我做了什么?” 未来佛轻轻点头,闭上眼睛念了一段心咒,一会儿,无极幻镜中出现一幕幕往事—— 思无崖边,禺疆搂着灵筠,含情脉脉地说爱她,信誓旦旦地说会娶她为妻,然后,温柔地吻了她,轻轻褪去她的衣裳…… 一番云/雨之后,灵筠躲在禺疆怀中,羞得满脸通红,禺疆一再发誓会娶她为妻,她的唇边溢出幸福的笑容,天边的晚霞将她娇艳的脸颊映得益发通红…… 灵筠越看越觉得羞愧窘迫,幸好佛主正闭目养神,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红霞,她暗暗吁了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她离开思无崖后,树丛后转出一个黑衣女子,是魏宛。魏宛朝禺疆走去,唇边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只见“禺疆”伸手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出现在无极幻镜里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然而,却不是禺疆…… “做得很好!”魏宛轻笑着朝那年轻男子走去,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的脸颊,邪魅笑道,“本后—定会好好犒赏你!” “谢过鬼后娘娘!”那年轻男子受宠若惊地俯身跪拜谢,眉眼间流露着一股比女子还动人的娇媚。 “轰——”地一声,仿佛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灵筠定定地跪在蒲团上,瞪大了眼睛无比骇异地看着无极幻镜,脑中轰隆隆滚过一阵雷声…… 不!一定是这镜子出错了!一定是佛主意欲偏袒禺疆而捏造出这一段不堪入目的故事!不!她记得那么清楚,那日,占有她身躯的人是禺疆哥哥无疑,那表情、语气、神态,都是禺疆哥哥无疑…… 363.第363章 一场骗局 听到低低的啜泣声,未来佛终于缓缓睁开眼,只见灵筠脸色苍白,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瘦弱的身躯微微发抖,双手握得紧紧的,指节泛白……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魏宛手中的一枚棋子,为了在你身上种下怨恨,为了引你入瓮,用你为饵淬炼绝情咒,魏宛一手策划了思无崖上的事……” “不!”灵筠杏目圆瞪,狠狠地望向未来佛,咬牙切齿恨恨道,“是禺疆哥哥,是禺疆哥哥!那天在思无崖上的人,是禺疆哥哥!若不是禺疆哥哥,我岂会那么傻……” 是啊,若不是禺疆哥哥,她绝不会让那个男人碰她一个指头!这一辈子,她只爱禺疆哥哥一个,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最柔软稚嫩的身躯、最纯真浓烈的爱情,她只愿意献给禺疆哥哥…… 那天,在思无崖上,占有了她的男人,就是禺疆哥哥!不——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魏宛的骗局!她没有被利用!没有被利用! 嗯,一定是这些人为了破坏她和魏宛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为了解开魏宛在禺疆哥哥身上下的绝情咒,才会用这这蹩脚的幻象来骗她! “你是说,这五十万年来,我一直都被魏宛骗了?我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禺疆对我的背叛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结局?”灵筠眼眸通红地盯着佛主,如一头发狂的狮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佛主撕碎。 佛主早已料到灵筠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反应,要么信,然后后悔莫及,痛彻心扉,一番忏悔之后乖乖地离开苏璎的身体。然而,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因为,五十万年的时光如此漫长,谎言一遍一遍地被强调、被重复,渐渐地就会变成真实…… 五十万年来,灵筠的精魂完全在魏宛的掌控之下,一次次听魏宛复述自己的“不幸遭遇”,灵筠早已相信自己是被禺疆抛弃的可怜女子,是悲剧的女主角,独自一人承受着巨大的不幸。 也许,正是靠着这份“不幸”和越来越浓烈的怨恨,灵筠的精魂才能支撑下去,才能用那份怨恨将绝情咒淬炼得更加强大。 而如今,却来告诉她说,这一切都不过是魏宛导演的一场骗局,她最珍贵的东西不是献给最心爱的人,她赖以生存下去的希望是一个巨大的罪恶,那么,她如何能接受?! 一直以来,魏宛都是这样说她的,只要她愿意忍辱负重,愿意继续这样等下去,总有一天可以替代苏璎,成为玄冥帝君心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如今,未来佛的无极幻镜却告诉她,她五十万年来的付出,只不过是魏宛一手导演的好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阴谋! 不!她,不,相,信! 看到灵筠涕泪纵横,小小的身躯如风雨中飘摇的孤舟一般瑟瑟发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佛主忽然心生怜悯,叹息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今悔过,犹仍自新,只要你愿意离开苏璎的身躯,本座可以答应你,在本座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364.第364章 美好未来 “美好的未来?”灵筠的唇边扯出一抹凄凉的笑,“对灵筠来说,除了禺疆哥哥,什么都不重要!” “你可曾想过——魏宛也一心一意想得到禺疆,照理说,她该视你为情敌才是,为何却要帮你?” 灵筠微微一怔:“因为……她说,我们要联手,才能打败夜心姐姐……” “打败了夜心后,你与魏宛,又会如何?”佛主继续循循善诱。 “她……她……我……” 灵筠忽然语塞了,五十万年来,她只想着要打败夜心,却从来没有想过打败了也许后,魏宛又会如何对她…… “本座不妨告诉你——”未来佛缓缓道,“就算你吞噬了苏璎的精魂,也居然不能取代她,成为玄冥最心爱的人——苏璎的自主意识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你将会被她体内的烈火焚烧而死!” 灵筠惊恐地望着佛主,骇异道:“你、你、你骗我……” “佛门净地,岂能打诳语?”佛主缓缓道,“在你答应走进魏宛的六魅鬼火之时,便已经中了她的奸计。她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利用你——如果,你真的爱禺疆,就不该与助纣为虐,成为魏宛的帮凶……” 魏宛的帮凶…… “我、我、我……”灵筠的声音忽然颤抖得如风中的枯叶,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是啊,为何她从来没有想过,魏宛千方百计想得到禺疆哥哥的爱,为何要帮她?难道说,她真的被魏宛利用了? 当初,她之所以答应要帮魏宛,就是因为思无崖上的事情发生之后,禺疆哥哥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再也不提要娶她为妻的事。好几次,她红着脸鼓起勇气给他暗示,他却假装听不懂,依然无动于衷…… 她气得偷偷哭了好几回,心中恨透了禺疆哥哥,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就是在这个时候,魏宛出现了…… 如今想来,这一切还真是蹊跷! 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她跪在佛主面前,一脸凝重,娇嫩的樱唇早已被咬破,渗出淡淡的血迹来。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眼中再也流不出眼泪来,心渐渐透彻明亮——原来,自己真的是魏宛手中的一枚棋子! 原来,自己这些年的不幸,不是因为禺疆哥哥的抛弃,而是因为魏宛的骗局!是魏宛一手早就了她的不幸!魏宛才是那个可恶的罪魁祸首! 原来,她不是被禺疆哥哥抛弃的可怜女人,而是被魏宛利用的可悲女子,是魏宛设计了那场阴谋,害她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贞操,肉身,还有时间和自由…… 然而这些年来,她却一无所知,傻傻地对魏宛言听计从,甘愿抛弃自己的肉身,把自己封存在绝情咒中,孤独而寂寞地捱过漫长时光,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代替夜心,成为禺疆哥哥最爱的人。 得知自己即将被植入苏璎体内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这黑暗而漫长的时光之牢,终于可以拥有一份真挚的爱情,终于可以去见哥哥了,简直欣喜若狂。 365.第365章 各司其责 当初,魏宛只告诉她,七七四十九天后,她就可以吞噬苏璎得精魂,占据苏璎的身躯,从此取代苏璎成为玄冥帝君最爱的女人,却不知道,苏璎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她就会被烈火焚烧而死! 这个魏宛……真是太奸诈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傻到被这个恶毒的女人利用了这么久,灵筠心中渐渐泛起一股愤恨。想起自己的一生,竟然……竟就这样毁在这个毒妇手中,灵筠真恨不得将魏宛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 夕阳西下之时,金色的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照在早已在冥思中入定的佛主身上,俨然一尊金佛。 灵筠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泪光莹莹,唇边挂着一抹凄楚的笑,幽幽道:“如今,我该如何……帮禺疆哥哥?” “只要你离开苏璎的身躯就可以救苏璎一命,让绝情咒的威力减少四个成。”佛主的声音如旷远的佛音在耳畔回响。 “可是……我无法离开苏璎的身体。”灵筠为难地皱起眉头,“魏宛已将我封进绝情咒中,凭我之力,根本无法从苏璎姑娘体内离开……” 是的,这五十万年来,她已经完全被魏宛控制,若非魏宛愿意,她休想擅自离开苏璎的躯体。 听灵筠这么一说,未来佛也忍不住微微皱眉:“果真没有办法了?” “这……”看到未来佛竟然皱起了眉头,灵筠微微一怔,疑惑道,“佛主您不是无所不能吗?为何……不去命令魏宛将我从苏璎体内放出来?” “非也非也——”未来佛忍不住解释道,“世人皆以为佛主无所不能,其实,本座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过去佛、现在佛与未来佛,各司其责,互不干涉,却又互相监督,互相制约。” “过去佛既已安排好过去,让魏宛拥有如此巨大的能力,本座便不能命令魏宛将你放出,也无力改变过去。若是本座真的无所不能,那为何还需要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佛?” “天行有序,作为佛主,我们只不过是比你们神仙知道得更多一些,法力也更强一些,就如众神之于人类。譬如,四海八荒的众神,亦是各司其责,可不是人人都可以为所欲为,随意操控人类!” “因此,本座无法命令魏宛做任何事,只能根据她过去和现在的所作所为,让她的未来符合因果报应。让恶人得报应,让好人得善终,本座所能做的,不过如此。” 听佛主说完,灵筠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眉头微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半晌,她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望着佛主道:“方才,佛主可是说苏璎姑娘的梧桐之火可以将我烧死?” “正是!” 这是他从玄冥口中听到的,据说是魏宛亲口告诉巫荧的,那么,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如此说来,倒是有一个办法……”灵筠眼中闪烁着一丝光芒,“与其坐以待毙,等我吞噬了苏璎的精魂后再被梧桐之火烧死,不如现在就让苏璎姑娘用梧桐之火将我烧死!如此一来,便能保苏璎姑娘一命,让魏宛的奸计无法得逞!” 366.第366章 那又何妨 用梧桐之火烧死灵筠?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 佛主沉吟了片刻,微微皱眉道:“若经梧桐之火焚烧,那灵筠姑娘岂不是……” 苏璎倒是无需担忧,经过梧桐之火的锻造,她可以涅槃重生。然而,只怕灵筠要魂飞魄散,来世想入人间重新修炼都难了…… 灵筠凄婉一笑,哀哀道:“灵筠被魏宛迷惑了五十万年,经佛主点拨,如今终于恍然悔悟,若真的能够为禺疆哥哥尽最后一丝绵薄之力,纵然真的会魂飞魄散,那又何妨!” 原来,她也知道自己会魂飞魄散。 佛主忍不住点头赞许:“灵筠能够如此想,那便得以自救!单凭这句话,本座就会尽力给你更好的未来。”这一点,凭他之力倒是可以做到。 “谢佛主关照——”灵筠俯首躬身道,“然而,灵筠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佛主成全。” “哦?灵筠姑娘有何心事未了?” “希望佛主莫要将灵筠的事告诉哥哥……”一想起况燎哥哥这些年来为她所做的一切,灵筠便忍不住眼眶泛红,低声哽咽道,“灵筠没资格当魔族的帝姬……灵筠对、对不起哥哥……” “本座答应你。”佛主也忍不住轻声叹息。 “谢谢佛主——”又是一个深深的跪拜,起身之后,只见灵筠的魂魄渐渐消失,一直静静躺在地上的苏璎低低地嘤咛出声,然后缓缓地睁开眼来。 呀!惨了惨了,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睡着了?竟然敢在佛主面前呼呼大睡,这可如何是好?呜呜,真是大不敬啊大不敬…… 苏璎连忙爬起身来,跪在佛主面前磕头如捣葱:“璎儿……璎儿并非有意冒犯佛主,只是、只是方才突然觉得困极了,实在、实在忍不住……” “起来吧——”佛主和颜悦色道,“本座知道你并非有意冒犯,之所以会睡着,是因为闻了这檀香的缘故——” 随着佛主的目光望向东面的几案,苏璎看到案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香炉,露中的轻烟袅袅生起,如丝如缕,若有若无。 “为了净化你身上的污浊之气,所以才让你睡着的——”佛主不忘苏瑾琨夫妇俩的嘱咐,继续做好圆谎的后续工作。 听佛主如此说,苏璎才放下心来,不再担心等下出去要被玄冥帝君责备。要知道,若是让帝君知道她竟然在佛主面前呼呼大睡,一定极丢脸的耶…… “起来吧——”佛主说,“你且回房去好好歇息,本座与玄冥还有事情要说。” “是——”苏璎高兴地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一看到苏璎出来,玄冥便从菩提树下的石椅上起身迎了上去,想来他是一直在这里等着。 “璎儿——” “帝君——”苏璎欢喜地朝玄冥奔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中,仿佛隔了好几百年没见似的。 看到小丫头精神头很足,一副没病没灾的模样,玄冥终于放心,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轻笑道:“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嗯……”她皱着眉头,引得他一阵心惊胆战,“就是……憋了好久的尿……难受……” 玄冥:“……” 367.第367章 涅槃重生 听佛主说完,玄冥终于放下心来。 如此说来,璎儿还是有救的,只要经过梧桐之火焚烧,将灵筠的精魂焚烧至死,而璎儿,只不过是经过一次痛苦的涅槃,涅槃之后,便是重生! 第二天,苏瑾琨与风瑶夫妇也从昆仑丘赶来,四个人聚在佛堂中逃离了整整半天,却发现对苏璎来说,涅槃并非易事,存在诸多困难: 一是这丫头的梧桐之火尚未修炼到足以涅槃的程度,若是不小心把自己也给烧死了,那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涅槃时,需要至精至纯的梧桐之火,否则便不是涅槃,而是自焚。想想哦,若是涅槃之人的梧桐之火不够火候,将自己烧死后无法继续在火中淬炼精魂,那岂不就无法重新? 二是时间紧迫,事不待人。 屈指一算,只剩下三十天了,三十天后,灵筠的精魂便会完全将苏璎吞噬,因此,苏璎必须得在三十天之内涅槃。然而,三十天,根本无法让苏璎将梧桐之火修炼到“至精至纯”的程度! 三是不知该如何同璎儿开口? 对凤凰来说,涅槃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之一,只有在本人意愿的主宰下才能一步一步进行,外人是无法逼迫、或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欺骗她完成涅槃的。 因此,若要让璎儿引梧桐之火涅槃,就需要告诉她她需要完成一次涅槃,如此说来,是不是就要告诉璎儿事情的前因后果?然而,这却是他们最不愿意让璎儿去面对的事实,毕竟,让她知道死亡正在迫近,是多么让人心惊的一件事! 四个人在佛堂里踟蹰徘徊,个个眉头紧皱,不知如何是好。苦思冥想了许久许久,玄冥终于皱着眉头开口:“涅槃时,凤王与凰后,能否助璎儿一臂之力?” 苏瑾琨苦笑着摇头道:“我知道玄冥帝君的意思,然而,所有的凤凰在涅槃之时,都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去完成,纵是父母兄弟血肉至亲,也无法帮她。” 风瑶点头补充道:“梧桐之火乃每只凤凰经过长期修炼而成,带有自己身上的特质,涅槃之时,只能靠自己的梧桐之火来完成,因为,只有自己的梧桐之火才符合自己的特质。” “若是他人插手助力,反倒弄巧成拙。试想想,两股不同特质的梧桐之火互相碰撞,相互燃烧,届时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若是她与苏瑾琨真的插手帮忙,届时最大的可能是他们的梧桐之火压倒璎儿的梧桐之火! 听苏瑾琨和风瑶如此一说,玄冥静默了,心中一团乱麻,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鼻子依然有感觉,酸酸涩涩,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试一试吧!”佛主终于开口了,抖了抖雪白的眉毛道,“凰后方才也说了,璎儿的梧桐之火只练到六成,因此,若是我们愿意让璎儿去试一试,她还有六成的生存可能;而若是不试,璎儿必死无疑!” 苏瑾琨、风瑶和玄冥都抬头望着佛主,眸中泪光盈盈,对他们来说,璎儿是他们最珍爱之人,若是没有十成的胜算,谁都不愿意让璎儿去冒险…… 368.第368章 六成胜算 六成的可能…… 如此说来,失败和死亡是不是也占据四成的可能?若是璎儿失败了……那、那该如何是好?! 看到他们眼中薄薄的泪水和脸上的犹豫,佛主无奈地轻声一叹,悠悠道:“你们好好想想吧!明天再做决定也不迟。” 三个人都默然不语,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佛堂。 一见到爹爹、娘亲和玄冥帝君,苏璎便欢喜地奔过去,一把搂住风瑶的胳膊娇声笑道:“娘亲——太好了,终于有人陪璎儿玩了,要不璎儿都快闷死了——” 抬头一看,咦,不对——真是奇怪耶,为何爹爹、娘亲甚至连玄冥帝君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难道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小丫头倏然敛去了笑容,一本正经地望着风瑶,弱弱地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风瑶勉强挤出笑容来,“没什么事……” 小丫头不甚相信地望着风瑶,眼中是满满的质疑,再转头看看苏瑾琨和玄冥,断然摇头道:“你们骗我!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对不对?!” 三人都默然无语,谁都不肯接过苏璎质询的眼光,都不知道该开口打破这令人起疑的宁静,空气凝重沉滞得仿佛冬日的雪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丫头的眉头拧了起来,似乎很不满自己被众人“排挤”,“你们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和璎儿有关?” “是!”玄冥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看向她气呼呼的小脸蛋,大声回答道。 苏瑾琨和风瑶都被玄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四道目光齐刷刷望向玄冥,那凌厉的目光中有紧张、有警告、有气愤、有担忧,然而,玄冥却无视那四道百感交集的目光,只望着苏璎淡淡道:“佛主说,璎儿不能嫁给帝君了——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苏瑾琨和风瑶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苏璎的心却提起来了,急得小脸通红,连连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璎儿不能嫁给帝君?” “因为璎儿还没长大——”玄冥拧眉道,“佛主说,璎儿未经涅槃,因此还是小孩子,不能与我成亲……” 这个谎,应该撒得还可以吧? 苏瑾琨和风瑶会心一笑,对玄冥头去赞许的目光,连忙也跟着点头附和:“是的——佛主说,璎儿未经涅槃就不能嫁给帝君!” 听到大人们如此一说,苏璎不悦地撅起小嘴,坐在凳子上气呼呼地扳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才失望地嘟哝道:“还要再练四成……那、那至少还要再等三五年耶……什么时候璎儿才能炼成梧桐之火啊……” 呜呜,真是太讨厌了啦! 原本,爹爹和娘亲说好了等她回昆仑丘就要让她和帝君成亲的,害她高兴得每天晚上做梦都笑醒,满心期待着赶紧回昆仑丘去,谁知,如今却告诉她不能和帝君成亲了!呜呜呜,这佛主真是太讨厌了啦……啊啊啊,不要啊…… 不行!她要去找佛主说理,哦不,是说情! 369.第369章 三世佛主 于是,用过晚汤之后,趁众人不备,苏璎便偷偷跑去找未来佛“说理”了。 来到大殿里,却不见佛主,找了个小沙弥一问,才知道佛主每天这个时候大约是在菩提林,于是苏璎便一路寻到了菩提林。 菩提林很大,傍晚的阳光照着宽大的菩提林,浩浩无际,根本就不知道佛主在哪里。于是,苏璎便在林中到处乱窜,走了一会儿,看到前方有一片金光,温和的光线将菩提林照得金碧辉煌。 小丫头一看就知道佛主定然是在那里无疑,于是连忙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走到近处,隐约听到谈话声。 咦,原来这里还有其他人呀?看来她来得不是时候,得改天再来找佛主了! 正想转身离开,清风过耳时,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心中好奇起来,难道佛主他老人家是在背后说她的坏话?额,不对,是在背后讨论她? ——呀!该不会是在说她与玄冥帝君的婚事吧?! 于是,小丫头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幸好菩提林下还种了许多曼陀罗,茂密的曼陀罗丛可以隐住她的身影。 越来越近了,她终于可以听到佛主与那个人的对话。咦,那声音好奇怪哦,怎么两个人的声音这么像?好像是一个人在说话,又好像是两个人…… 于是,苏璎凑在丛的细缝中往外望去,只见两个人与佛主在菩提树下坐着…… 什么?原来不是两个人在谈话,而是三个人!而且,这三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难怪她会听错! 再细细一看,苏璎简直吓了一跳——这、这三个人长得好像!简直就像三胞胎一般! 额,不对,再细细一看,只见他们的的面容、神态、言谈、举止确实很像,只是年纪好像不一样。一个正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一个正当中年,鬓发微霜;另一个就是未来佛主,头发眉毛都白了,老态龙钟。 额,这三人看起来就像祖孙三代! “现在佛且说,如今该怎么办?”老态龙钟的未来佛开口了。 “如今,只能看苏璎姑娘的选择了!”鬓发微霜的现在佛开口道,“苏璎姑娘的选择才是真正关系她与玄冥的未来,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反正我可不管了!该我做的我都做好了,从现在开始什么事都与我无关。”最年轻的过去佛大声嚷道,“这事你们两人商量就可以了,为何要把我叫来?” 未来佛不悦地瞟了过去佛一眼:“还不都是你做下的好事?!如今该盘算结局时,你却撒手不管,要让我们两人来替你收拾残局?” “非也非也——”过去佛摇头晃脑道,“一切早已注定,若真的是残局,那也是玄冥与那小凤凰的造化,凭你们两人之力也收拾不了这残局!” “哎——”未来佛叹息道,“如此说来,如今只能看苏璎作出什么选择了?” “正是!”现在佛点头道,“如果她不愿意涅槃,那么三十天后她会被灵筠的精魂吞噬殆尽,玄冥身上的绝情咒便无法破解,玄冥也将沦为魏宛的傀儡,三万年。” 过去佛与未来佛脸色凝重,静默无语。 370.第370章 一派胡言 现在佛继续说道:“而苏璎若是愿意涅槃,却有可能因为梧桐之火不够精纯而无法重生,自焚而死。然而,如果苏璎自焚而死的话,潜藏在她体内的灵筠的精魂也会被烧死,绝情咒便迎刃而解,玄冥可以逃脱沦为魏宛傀儡的命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未来佛低声问道。 “只不过——玄冥会忘记夜心,忘记苏璎,失去爱的能力,此生,他再也不知情为何物……” …… 菩提林中一片静默,空气似乎凝固了,若非林间鸟鸣和耳畔风声,苏璎会以为自己是在看一副清静雅致的“佛主论道”图,而不是在听一段与己有关的悲剧。 眼泪不知不觉往下掉,低低的啜泣声在林间响起,幸好,过去、现在和未来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菩提林,林中只有她一个人,她再也无需压抑自己的情绪,可以大声哭泣。 然而,喉咙仿佛赌着一团似的,让她喘不过气,也哭不出来……不,不是这样的……方才她听到的那些事,与她无关…… 什么绝情咒,什么灵筠的魂魄,什么吞噬她的精魂,那些都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否则,她之前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 玄冥帝君没有同她提过,娘亲没有同她说过,爹爹也没有同她讲过,因此,这不会是真的……她不要死,更不要玄冥帝君死! 她好爱好爱帝君的,呜呜,她还想嫁给他,想好好爱他,想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她不会死…… 帝君不会被魏宛控制的,什么绝情咒,她根本就不懂……方才佛主他们讲的是别的人,与她无关……她不要帝君忘记她,在十里桃林的时候,帝君明明已经答应了要永远爱她的,怎么可以忘记她呢? 她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肩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内心深处汨汨流出,将她的心冻住了,让她忍不住发抖,似乎是死亡,对,就是死亡!死亡正在靠近,正在靠近…… 不,她体内怎么会藏着灵筠的精魂呢?这身体是她的,如果真的有灵筠的精魂,她为何却不知道?可是,这些日子来……好像发生了许多事是她始料不及,是她无法控制的…… 想起方才爹爹、娘亲和玄冥帝君脸上那副痛楚的模样,她的心又抖了起来。难道说,他们早就知道了?知道她很快就会死……不,不是的……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可是,现在佛说了,如果她不涅槃的话,只能坐以待毙,让灵筠的精魂一点一点吞噬她……然后,然后什么来着?然后,帝君就会被绝情咒所害,会沦为魏宛的傀儡! 心中一团乱麻,只有眼泪不知不觉地往下掉,脑中养了一窝蜂一般嗡嗡轰鸣,她痛苦地捧住脑袋,撕扯着头发,恨不得立马将自己撕碎…… 不……她是在做梦,方才她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在轰鸣声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苏璎……如今,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涅槃……涅槃……” 涅槃,也许还有四成的胜算,如果她成功了,重生后,她就能与帝君在一起了…… 372.第372章 自欺欺人 她的死,可以拯救帝君…… “我愿意——”她朝着空旷的夜空大声地喊道,然后,陡然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已是夜幕沉沉,映入眼帘的是无垠的夜空和几颗明亮的星子,闪闪烁烁,扑朔迷离,预示着谁的未来?是悲还是喜? 风很冷,吹得她瑟瑟发抖。 额,原来是一场梦啊,她忽然觉得轻松,喃喃自语道:“是的,方才是在做梦……什么都没发生过……佛主们的谈话也是做梦……她不会死……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 可是,坐起身来的时候,眼泪不知不觉又往下掉,她忍不住又哭了出来——不!她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了!佛主们的谈话,是真的,只有桃林中的白衣仙子才是梦! 你愿意吗? 她又想起梦中那句逼问,是白衣仙子在问她,问她愿不愿意用她的死来拯救帝君。 当然愿意! 她终于想通了,是啊,如果她的死可以拯救帝君,那么她愿意为帝君而死,就算是死一百次,一千次,她都无怨无悔! 如此一想,她忽然就豁然开朗,忽然就不怕死了。 也许,对他们来说,一个死亡,一个失忆,这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帝君的失忆是不是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试想一下,如果帝君没有忘记她,那么她死后,帝君一定会肝肠寸断,一定会生不如死,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说不定还会像五十万年前一位随她而去…… 不,就算她死了,她也希望帝君好好地活着! 然而,如果帝君失忆了,那么她的死便只不过是四海八荒里一则轻描淡写的谈资,帝君不会因为她的死而承受任何痛苦,他会回到从前,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莳弄草,品茗下棋,春来赏,冬来踏雪,永远无忧无虑…… 这样的帝君,一定会很幸福,不是吗? 她倚在一株菩提树下望着无垠的夜空,心中忽然涌起满满的感动,眼中不觉蒙上一层温热的泪水。她忽然被自己感动了,觉得自己真的好伟大,好伟大…… 嗯,她决定了,回去后便和帝君说,为了能够早日与帝君成亲——她知道,这是帝君善意的谎言——她愿意涅槃! “璎儿……璎儿……” 黑暗中,似乎听到帝君焦急的呼唤声,对哦,她出来这么久,天都黑了还不回去,帝君和爹娘不急才怪呢! 正想出声应她,可是,一想起也许再也听不到帝君这样温柔而急切地呼唤自己了,眼眶忽然又温热起来,差点没掉下泪来。 于是,她重新倚在菩提树下,几丛茂密的曼陀罗正好隐去了她的身子,这样,帝君就看不到她了。她静静地坐着,听他因为焦急而略显沙哑的呼喊声从风中飘来,断断续续——“璎儿……儿……璎儿……璎……” 帝君的声音,真好听…… 许久,终于觉得眼中的泪意褪去,于是努力吸了吸鼻子,用衣袖认真地擦了擦脸庞,她终于站起身来,大声地答应他:“帝君——璎儿在这里——” 373.第373章 很好玩吗 璎儿在这里,璎儿在这里…… 是啊,璎儿在这里,帝君等了五十万年,终于等到璎儿了,可是,几天之后,又是一场天人永隔的别离…… 帝君,如果璎儿到了地狱,您还会来找璎儿吗? 不,那时候,您也许已经忘记璎儿了……璎儿不希望帝君来找,璎儿希望帝君忘记所有的痛苦,幸福,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地活下去…… 听到苏璎的声音,玄冥气喘吁吁地赶来,捧着她的小脸蛋看到她脸上依然明媚的笑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她静静地任他搂着,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淡淡的青草味儿。头靠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跳得好快好快,估计是方才跑了好多路了? “啊——”她一如既往地笑嘻嘻道,“帝君您搂得璎儿都要断气了啦——” 他慌忙松开她,看着她的眸子,关切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们到处好找!” “嘻嘻——”她侧着小脑袋调皮道,“谁叫大家都不陪璎儿玩呢?不躲起来,谁来陪璎儿玩捉迷藏?” 他无奈地笑了,伸手用力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故作严肃道:“这样捉弄帝君很好玩吗?” “哈哈——当然好玩啦。” “呀!”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微微皱眉道,“眼睛为什么这么肿?” “哦?有吗?”她慌忙伸手使劲地揉着眼睛,嘟哝道,“方才不小心在树下睡着了,估计是睡了好久了……” “嘻嘻——”放下手来,她调皮地眨着微微红肿的大眼睛,笑眯眯道,“怎么样?是不是更漂亮了?眼睛有没有变得更大?” 他笑着将她揽过来,伸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好了——赶紧回去吧!你爹和你娘正心急如焚呢!” “真是的!”小丫头撇嘴道,“璎儿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不许出来玩一会儿吗?爹爹和娘亲也忒小题大做了些!哼,老是把璎儿管得死死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连出门玩一会儿也要被说——帝君,您还是赶紧把璎儿娶走吧?” 看到她调皮地朝自己抛了个“媚眼”,他的心“咯噔”一声忽然漏了一拍。娶她,如果可以,他也想娶她……可是,只怕,只怕来不及…… 回到家,苏瑾琨和风瑶果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看到苏璎,风瑶差点没掉下泪来,慌忙将苏璎搂在怀中,口中虽是句句责备,心里却百感交集。 倚在娘亲的肩上,苏璎不知为何也忍不住一阵心酸,眼中泪光莹莹,好不容易忍住了才没让眼泪滚落。 “怎么了?”看到苏璎的泪水,风瑶慌了神,“娘亲不是有意责备你……娘亲只是担心……” “呜呜……”怎么办,看到娘亲眼中的疼爱,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她只能顺势哭了起来,“璎儿要回昆仑丘,这里好无聊啊,都没人陪璎儿玩,璎儿要回去——” “好好哈——娘亲错了,娘亲不该责备璎儿的——”风瑶连忙好言哄劝,“过几天我们就回去,好吗? “真的吗?”她睁着水汪汪的眸子用浓浓的鼻音问道。 “嗯!过两天就回去,过两天就回去……” 374.第374章 死而不灭 果然,娘亲没有骗她,过两天,他们便收拾包袱准备回昆仑丘去。 离开西天净土的前一天,她去见了佛主,才知道原来那天在菩提林里,佛主他们三人早就知道她躲在曼陀罗丛中。然而他们并未说破,是有意要让她听到的。 末了,佛主还问她:“你的死,可以换来玄冥帝君的生,可以让他逃离魏宛的掌控,你愿意吗?”就像梦中那个白衣仙子问她的一样。 苏璎微笑地看着佛主,无比坚定地点头:“我愿意!” 听到苏璎的回答,佛主点头赞许,末了还说了一句难以参透的话:“生而死,死而生,为爱而死,为爱而生,生生不息,死而不灭。” 佛主说得很快,她根本就听不明白,待要开口发问,已经不见佛主的身影。然而,她记住了最后的“生生不息,死而不灭”,心中顿觉踏实。 离开西天净土的那天,阳光温暖得仿佛春天,苏璎知道回去到昆仑丘之后,她就要着手准备涅槃重生。有些事如果现在不做,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做了。有些地方如果现在不去,以后再也无法踏足…… “帝君——让爹爹和娘亲先回家,我们去思无崖吧?”她晃着玄冥的胳膊撒娇道:“璎儿想去思无崖玩,好不好?” “好!”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满足她的要求,“从今天开始,璎儿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好耶——”苏璎高兴地蹦了起来,“还有夫诸——我们先去北冥天境,把夫诸也带上!” 许久不见,她想夫诸了,如果过几天就要涅槃,那她还想和夫诸好好告别一番。况且,夫诸还是他和帝君的“红娘”呢!当初如果不是夫诸跑来衔走她的灵蓝美玉,她也就不会跟着夫诸跑到长留山,不会遇见帝君…… 看着女儿欢天喜地的样子,风瑶心中五味杂陈,然而,她还是努力挤出笑容来看着苏璎和玄冥离开,夫妻俩这才一路感慨地回昆仑丘去。 ※※※ 北冥天境。 “小白——小白——” 一听到苏璎的呼唤,夫诸便欣喜若狂地奔了过来,乖乖地跪在地上任苏璎又搂又抱又亲又摸,高兴得忘乎所以了,竟然还胆大包天地亲昵地蹭苏璎的脸颊…… 忽然觉得头上一阵嗖嗖冷风,赶紧抬头一看,这才看到玄冥帝君凌厉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正在“唰唰唰”地刮着它的毛…… 惨了,竟然见色忘友,哦不,是见色忘主,这下可真的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夫诸赶紧站起身来抖了抖身子,努力将那双在它身上流连忘返的小手抖开,然后乖乖走到玄冥身边,讨好地拱着他的手。 谁知,玄冥却恶狠狠地瞪了夫诸一眼,然后不悦地甩了甩,无端一声厉喝:“乖乖跟在后面!” 夫诸连忙乖巧地点头,然后静静地跟在玄冥和苏璎身后,谁知,苏璎边走路还边回头爱怜地抚摸着夫诸的头,玄冥不悦地板起脸来,又是无端一声厉喝:“保持三丈的距离!” 哎,夫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再也不敢靠近苏璎了——啧啧啧,堂堂玄冥帝君竟然和一头夫诸争风吃醋,说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375.第375章 心有余悸 到了思无崖,正是阳光暖暖的午后,夫诸高兴地到处乱跑,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站在思无崖边,苏璎觉得自己恍惚回到了五十万年前,虽然已经忘记许多事,然而还是有一些破碎的片段从脑中晃过,让人倍觉温暖。 这里,有玄冥和夜心最美好、最温暖的回忆,也有最残忍、最令人心碎的生离死别。爱情在这里酝酿,发酵,也是在这里被魏宛推入黑暗之中,粉身碎骨。 体内似乎有一股仇恨正暗流汹涌,伴随着噗通噗通的心跳,渐渐地发酵。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的仇恨,还是藏在她体内的灵筠的仇恨? 望着蓝得彷如水晶的大海,阳光下,白色的波浪“哗哗哗”地涌来,拍击着黑色的焦急,发出巨大的声响,听起来那么壮烈,有一种壮士断腕死不旋踵的豪气…… 不知为何,苏璎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泪水,薄薄的泪水在阳光下煜煜发光,蓝色的大海映入她的眸中,渐渐的,她的眼眸似乎也变成蓝色的。 “怎么了?”看到苏璎眼中的泪水,玄冥一怔,慌忙问道。 “不知道——”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笑容来,“站在这里,有一种好奇怪的感觉……好像可以感受到前世的心境,好熟悉……” 玄冥笑着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胸口,柔声道:“毕竟,这里是夜心成长的地方,而你是夜心转世而生,自然会觉得熟悉!” “帝君——”她扬起头来,清亮的眸子柔柔地望着他,“您等了夜心五十万年,这么漫长的时光,您不怕吗?” “怕——”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眸光渐渐幽深,“怕无法聚齐她的魂魄,怕她无法复活,怕我永远都等不到她了……” “那,您……痛苦吗?很痛苦很痛苦吗?”她颤颤地问道,心好像被划了一道,汨汨流出血来。 “痛苦……”虽然一切早已过去,虽然如今她站在他身边,然而想起那些时光,他仍然心有余悸,“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睁着眼发呆,脸眼泪都没有了,行尸走肉一般……” “然而——一切苦痛都只是暂时的——”他低头看着她,眸光温柔,“还有希望的痛苦不是痛苦,比起痛苦,绝望更让人害怕……” 是啊,当初,正是因为天帝给了他一个期望,他才能熬过那最痛苦的三万年时光,才能活下去,然后,终于等到了她——璎儿! 有希望的痛苦不是痛苦,那么,没有希望的痛苦……帝君他,是不是就熬不过去了?心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一下一下的痛,密密麻麻的痛点弥漫开来,让她几乎痉挛。 “如果……”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发抖,舌头也不听使唤地打结,然而,她还是努力说下去,“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希望……那帝君会怎么办?” “生无可恋,生无可望,那何必活下去呢?” 他的心微微发抖,脑中疏忽闪过一个难以捕捉的念头,瞬息之间,似乎已经下了一个决定…… 376.第376章 生无可恋 生无可恋,那便求死? 苏璎听得心惊胆颤,然而幸好,幸好。如果她真的死了,帝君会忘记她,而不会去求死,真好…… 她忽然更不怕死了,觉得是自己的死拯救了帝君,是她的牺牲让帝君身上的绝情咒迎刃以解,只要帝君可以活下去,那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如果帝君等不到夜心,璎儿没有出现,那帝君会怎么办?”她继续含泪问道。 “继续等——哪怕再等五十万年,我也会继续等下去!”他信誓旦旦道,“只要还有希望,我就会继续等下去,直到海枯石烂,宇宙毁灭……” 只要还有希望,他便会等下去。然而,一旦生无可恋,他就再也无心苟活…… “谢谢帝君……”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心中是满满的感激,“谢谢帝君等了璎儿五十万年。” 看到她眼中的泪光,玄冥心中一怔,随即意识到她今日忽然安静了许多,也伤感了许多,这……一点都不像是他的璎儿。 “璎儿你……”他捧着她的脸疑惑道,“你哭了?” “没有啦——”她努力吸了吸鼻子,“璎儿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就觉得难过……帝君说过,前世,我是在这里被魏宛害死的,是不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难过?” 希望,她的谎言可以瞒过帝君,千万不要让他发现什么才好! 他微微展眉,疑惑道:“你可记得自己前世是如何被魏宛害死的?” “不记得了——”她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很让人伤感!” 他忽然心疼起来,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用披风将她裹得紧紧地,裹在自己怀中:“既然这样,我们走吧——” “不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从披风中探出小脑袋来,“我喜欢这里!虽然会觉得难过,可是这里很漂亮呀!我喜欢站在这里看大海,海风吹来,好舒服好舒服……” 说着,她便挣脱玄冥的怀抱,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悬崖边那块平坦的石头上,然后闭上眼睛,仰着头让阳光照在眼睑上。 漂亮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抹绝美的笑容在她唇边绽放…… 那一幕,让玄冥恍如回到了五十万年前,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苏璎,而是夜心。五十万年前,苏璎每次来这里,也最喜欢站在那块大石头上看着浩渺无垠的南海…… “啊——啊——”耳畔传来苏璎的长呼,“禺疆哥哥——我回来啦——” 仿佛触到了内心深处某一处机关,玄冥的心一颤,一股柔软的情愫渐渐弥漫开来…… 禺疆哥哥,她叫他禺疆哥哥,已经好久好久没人叫他这个名字了,这是沧澜子替他取的名字,代表着他美好的过去,自从迈出碧波塔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有人叫他,禺疆哥哥。 “夜心妹妹——夜心妹妹——” 那段美好的年少时光忽然跳到他的脑海中,让他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于是,他也跟着跳上那块平坦的石头,像苏璎一样迎着烈烈海风大声呼唤。 377.第377章 回到年少 “禺疆哥哥——” “夜心妹妹——” 彼此的呼唤刚刚出口便被哗啦啦的海浪声和呼呼的风声掩盖,甚至都传不到对方的耳朵,然而,两人还是乐此不彼地大声叫喊,直到声嘶力竭。 似乎,心中所有的不快都随着那一声声呼喊释放出去了,原本沉重的心渐渐变得轻盈,几日来各自在心中积压着的愁绪也渐渐淡去。 苏璎终于精疲力尽,一屁股跌坐在石头上,微微喘着气儿看着玄冥,眼中是满满的笑意:“没想到,帝君也会这样大喊大叫的……真像小孩子一般,哈哈……” 玄冥也坐在石头上笑吟吟地看着苏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竟接不上气来说话,只是指着自己的喉咙对苏璎摆摆手,惹得苏璎咯咯直笑。 她所认识的帝君,是冷漠平淡之人,清清冷冷的,就像深秋的风,轻轻一吹就让人忍不住要打哆嗦,凌厉之时,还能吹落一树枯叶。 而今日所见的帝君,却像春天的阳光,和煦温暖,照得人暖洋洋的,有一股吹化冰雪吹生万物的活力,不再萧瑟寒凉,而是生机勃勃。 苏璎知道,今日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北冥天境的玄冥帝君,而是南海的禺疆。 年轻时的帝君,就是这样朝气蓬勃,开朗阳光,积极向上的,她隐隐记得他的模样。若非发生那些不幸的事,他每天痛失所爱,没有被魏宛纠缠,没有被爱情折磨,那么,他是不是会一直这样开朗向上?一直这么幸福,这么快乐? 她真希望,帝君能一直这么快乐,就算她不在他身边,他也能一直快乐!如果她真的无法涅槃重生,那么,忘记了她的帝君,也能这么快乐吗?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看到她渐渐幽深的眸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玄冥忍不住喘着气问道。 她笑了,移坐到他身边,边用衣袖拭去他额上细细的汗水边柔声道:“因为璎儿从来没见过帝君这样——像个小孩子似的,哈哈——” “谁是小孩?谁知小孩子?”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伸手挠抓她的脖颈,故意板起脸来吓唬她,“小丫头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说本君是小孩子?” “哈哈哈——”她痒得咯咯直笑,在他怀中使劲扭着小身躯不住求饶,“不要啊——好痒好痒——璎儿错了——” “以后还敢不敢对本君不敬了?”他住了手,只不过依然紧紧地将她锁在怀中,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质问”她。 “不敢了不敢了——”苏璎咯咯笑道,“璎儿就算是得罪小人,也不敢冒犯帝君了啊——” “什么?竟敢拐着弯骂本君是小人?”他的魔爪又伸向她的胸口,引得她一阵哀嚎。 “啊哈哈……啊……”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只能在他怀中任他摆布,惨叫连连。 直到她无力地瘫软在他的臂弯里,他才停下魔爪,伸手拭去她脸颊上笑出来的泪水,自己也笑了许久,累得直喘气。 静静地躺在他怀中,看着他俊美的容颜,让他的白发随意散在她的身上,如一朵白莲开在蓝色的湖面上,她的心中泛起了幸福的涟漪,此刻,早已忘记生死…… 378.第378章 沧海月明 不一会儿,月亮从海面上升起来了,是又圆又大的圆月,仿佛浮在海面上一般,随波荡漾。海面上洒满了银白色的月光,稀疏的星子点缀着空旷的夜幕。 两人依然坐在巨石上,哦不,确切的说是玄冥坐着看月色,苏璎躺着看星空。 海浪声依然哗啦啦地奏着夜曲,风声却不再凛冽,也许是心疼他们了,所以连秋风都不忍步步相逼? “起来吧——”玄冥转过身来朝苏璎伸手道,“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回去后……她是不是就要、就要准备涅槃了? 她忽然不想起来,只想静静地躺在这里,如果时间可以停止,永远停在这美好的一刻,那多好! 看到她磨磨蹭蹭似乎根本就不想起来,玄冥忍不住笑了,俯身柔声道:“起来啦——” 她索性闭上眼睛装睡,哪怕是多呆一刻钟也好! 玄冥一看就知道这小丫头是在装模装样,不是伏在她面前,离她很近很近,近得都可以看到她微微发抖的睫毛了。 “起来啦——”他轻轻拍着她的脸颊继续催促。 谁知,她却紧紧地闭着眼睛抿着嘴巴继续装睡,而且,还装得一点都不像…… 这小丫头,且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于是,玄冥便躺在她身边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把她逮个正着。嘿,只要她偷偷睁开眼睛,他就要当场戳穿她的小把戏。 等了一会儿,小丫头竟倔强地继续装睡,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石头冰冷,海风微冷,他不忍心她这般躺着,只能替她盖好披风,谁知,手碰到她的脖颈时,却被她忽然一拉,直直压在她身上。 “噗——”她正要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 看到她笑得小脸微红,晶莹的眼眸里洒满了星光,他忽然怦然心动,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唇,然后,一串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的,柔柔的,暖暖的,如春天时桃落在脸上一样…… 苏璎睁大了眸子先是一愣,心跳渐渐加快,呼吸渐渐急促,只觉得胸膛里燃着一把火,登时口干舌燥。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想要舔一下唇,谁知却不小心舔到了玄冥的唇…… 额,苏璎满头大汗,顿时窘得红了脸。 玄冥先是一怔,眸中渐渐泛起温柔的水波,邪邪地看着她俏脸通红的模样,揶揄道:“原来,璎儿等不及了啊?” 什么?等……不及…… 苏璎假装没听懂,赶紧把头歪向旁边去,谁知,他却伸手将她的小脑袋扳过来,固定在自己的手掌之中,然后再次俯身吻住她的唇,这次,不再是温柔的轻吻,而是狂热的激吻…… 滚烫的舌在她唇齿间流连,与她的香舌温柔缠绵,她的小脸涨得通红,伸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生涩地回应着他的唇。 谁知,她生涩的回应却让他心跳得更快了,身体似乎被点燃了一般,熊熊燃烧。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双大手隔着薄薄的布料在她身上游移,所到之处,如大火烧过,让苏璎觉得滚烫得如置身烈火之中。 380.第380章 恃宠而骄 如果可以? 玄冥似乎觉察到什么,原本滚热的心忽然冷却下来,微微皱眉道:“为什么不可以?!” 看到他颇为紧张的模样,苏璎忍不住笑了:“只怕帝君不愿意啊——若是帝君不愿意一辈子被璎儿绑住,要赶璎儿走了,那么璎儿是该死皮赖脸地缠着帝君呢?还是该很帅气很潇洒地离开?” “不会的——”他终于又恢复了笑颜,“帝君这辈子都不会赶璎儿走!若是负了璎儿,就让帝君天打雷劈不得好……” “死”字还没出口,便被一双小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一双清凉的眸子不悦地瞪着他,摇头道:“不许乱说!璎儿不要帝君死!若是帝君死了,璎儿可怎么办?没有璎儿的允许,帝君可不许死!” “好好好——”他伸手将她的小手挪开,紧紧地握在手中,“没有璎儿的允许,帝君绝对不敢死。” “这就对了!”小丫头很满意点头,“从今往后,帝君就是璎儿的男人,若是没有璎儿的允许,帝君不许变心,不许离开璎儿,不许随便说死啊死的!” 他笑着捏了捏她依然湿漉漉的鼻尖,揶揄道:“不许我说死啊死的,自己倒一直说,这是什么道理?” “嘻嘻——”她笑着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这是璎儿的道理!璎儿的道理就是命令,帝君要好好听!” “啊——”玄冥大手一身将她反压在身下,邪邪笑道,“小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命令帝君了?” “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小丫头偏着小脑袋得意洋洋道,“帝君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儿叫恃宠而骄吗?” “璎儿这是恃宠而骄?” “嘻嘻——”她笑嘻嘻道,“从今以后有帝君宠爱,璎儿自然可以骄横一下啦——” “本君何时宠过你了?”他俊眉轻轻一扬,唇边噙着邪笑。 “就刚才……” 额,不对,看到他脸上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她才发觉自己上当了,一下子红了脸,贝齿轻咬着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了……呜呜,帝君好坏啊…… 看到她羞涩的模样,眼中波光盈盈,似娇似嗔,他忍不住又怦然心动,俯身在她耳畔低低道:“让帝君再宠你一回,如何?” “好……帝君好、好坏——”她羞得更加语无伦次了,一串粉拳落在他的肩上,他只用一只大手就抓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压在身下。然后俯身,一串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耳后。 绵密的吻从耳后顺着脖颈往下,来到雪白的胸前,明亮的月色下,他看到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微微泛红的肌肤折射出淡淡的光芒,在月色下,如一枚玲珑剔透、粉雕玉琢的美玉。 原本被他抓在手中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挣脱开,正环绕在他的脖子上,雪白的大腿也紧紧地盘在他的腰间,身子滚烫得像一块木炭…… 他忍不住微笑,俯身在她耳畔呼着热气,哑声道:“看来,璎儿很喜欢恃宠而骄?” “唔——”她的脑袋已经开始混沌,根本就不知道玄冥在说,只含含糊糊嘟哝地,“璎儿喜欢……” …… 381.第381章 一夜未眠 又一番温柔缱眷后,两人精疲力尽地相拥而眠。 月上中天,初冬的寒气袭来,身下的石头渐渐发凉。玄冥担心璎儿会着凉,于是便费了些心神造了一个琉璃天网。这琉璃天网虽然不够大也不够厚,可也足以挡住夜里的寒风冷露。 劳累过后一宿安眠,她在他怀中沉沉入睡,呼吸声沉稳均匀,小脸红扑扑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睡得又香又甜。然而,玄冥却了无睡意,温柔地将她搂在怀中,看着她绝美的睡颜。 直到海面上出现一缕晨曦,天渐渐亮了起来,他才惊觉自己因贪看她的睡颜竟一夜未眠。是啊,一想到过几天她就要涅槃,若是、若是失败了,那么,他可能再也看不到这张甜美的娇容了…… 心忍不住一阵一阵地紧缩,似乎要窒息了一般,渐渐变成一股疼痛的麻木,抑或是麻木的疼痛? 太阳渐渐升起,白色的海鸟在琉璃天网外盘旋,偶尔有几只海鸟俯冲而下,登时就被琉璃天网弹开。一夜未归,苏瑾琨和风瑶肯定很担心的,然而他却不忍心叫醒她。 她梦呓一般嘟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在他怀中翻了个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他俯身轻吻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唇边,低声唤她:“小懒猫——起来了——” 唔——娘亲——璎儿好困啊,让璎儿再睡一会儿嘛…… “璎儿,起来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啊…… 脸颊似乎被睡吻得痒痒的,唔,娘亲怎么这么不知害臊,她都已经这么大了,还吻她…… 呀!不对!好像不是娘亲! 方才还迷迷糊糊的脑袋登时清醒,苏璎骤然睁开眼来,看着温柔浅笑的玄冥,脑袋又呼呼地转了一圈,才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脸颊登时通红一片。 “帝、帝君,早……”她努力挤出极不自然的笑容来,看帝君一如既往的温柔淡然,她自己却益发觉得尴尬。 他伸手拿过她的长袍,认真地替她穿好。她却害羞慌乱得不知所措,身体僵硬地坐着让他替她穿衣服,脸上努力保持一抹僵硬的笑,呵呵,呵呵,呵呵呵…… 帮他穿好衣服,扎好头发,他才将那袭银白色的披风披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搂进怀中,笑道:“走吧——” 她还在发窘,愣愣地任玄冥搂着往前走,玄冥忍不住笑道:“怎么了?身体这么僵硬?还疼吗?” “啊——”她低低地惊呼出声,语无伦次道,“不、不、不疼了……” 说实话,方才只顾着害羞发窘,也没察觉到疼,可是经帝君这么一提醒,好像开始觉得疼了,呜呜……真是腰酸背腿抽筋啊…… 谁知,刚走几步便看到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的夫诸,一看到他白色的身影,苏璎立马忘了害羞,激动地挥着手喊道:“小白——小白——” 玄冥也才意识到原来昨天夫诸是跟着他们来的了,竟然失踪了一宿他都没发觉,可见那畜生的存在感真是弱爆了…… 383.第383章 父女相见 玄冥淡淡一笑,似乎早已料到苏璎会喜欢这曲子,柔声道:“这是夜心最喜欢的曲子——” 不知为何,苏璎眼中不知不觉泛起了薄薄的泪水,再次不知不觉脱口而出道:“因为,这是娘亲谱的曲子……” 哦,不!不对!她娘亲风瑶是不会谱曲的! 心中那股莫名的温暖再次弥漫,许多记忆似乎水到渠成般流进她的脑海中,她含泪哽咽道:“是夜心的娘亲,是夜心的娘亲谱的曲子……” “璎儿!” 玄冥欣喜若狂地将她拥进怀中,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想起前世的事了,可是心中总是觉得这一定是件好事,否则,为何前世的事她都忘记了,甚至连自己是如何死的她都记不得,却独独记得这首《凤栖梧》,记得这是她娘亲谱的曲子? “帝君,您能再吹一遍吗?”她盈盈地望着他,眼中是殷切的期待。 “当然可以!”玄冥再次拿起玉箫,缠绵哀婉的箫声再次在晨曦中响起,如一滴落在宣纸上的浓墨,渐渐晕染开来。那曲子似有魔力一般,唤醒了她的灵魂…… 苏璎心中感慨万千,是激动?是甜蜜?是怀念?是欣喜?是感伤?嗯,总之,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 一曲毕,苏璎已是热泪盈眶,激动得无法自已。夫诸欢喜地在旁边溜达,眼中是满满的得意,似乎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似的。看着它得意洋洋的模样,苏璎忍不住破涕为笑…… “原来是你们……”旁边一丛茂密的翠竹后面转出一个白发灰袍的老者,神色哀戚,眼中似有泪光。 “爹——您、您如何来了?”看着虽然苍老却仍然精神矍铄的沧澜子,玄冥惊讶道。 原来,沧澜子正在晨起打坐,忽然听到一阵哀婉缠绵的箫声,那久违的箫声,那么熟悉,仿佛一股清泉滋润他干枯的心田,让他的心温柔起来。 说起来,当初还是他教禺疆那小子吹箫的呢,因此,一听那箫声他便知道是何人吹奏的了。而那曲子,凤栖梧,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谱的曲子啊,他如何能够不感怀?! 于是,他便循着那箫声而来,看到了玄冥和苏璎。 “爹爹……”看到沧澜子,苏璎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了,扑簌簌地掉落。 “心儿……”沧澜子颤巍巍地走到苏璎身边,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原来,知道苏璎是夜心转世而生的事之后,沧澜子也想过要去昆仑丘看她,然而,一想到前世并非今生,前世夜心是他的女儿,可是,今生苏璎却是苏瑾琨与风瑶的女儿。 天下为人父母者,哪个愿意与别人分享子女?若是他突兀寻了去,苏瑾琨与风瑶会作何想?璎儿又会作何想法?将心比心,他终于还是打消了去见苏璎的念头。 他倒是几次让人捎口信给玄冥,让他若有机会再带苏璎来南海,玄冥嘴上答应了,然而却一直没有来,这次他们来南海,若非他听到了箫声寻到了这里,估计这小子也不会带苏璎回去让他看一看的吧?! 384.第384章 老泪纵横 沧澜子老泪纵横地握着苏璎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许久不见,他似乎了老了许多,没有子女在身边照顾的老者,都是如此凄苦的吗? 这段时间来发生了许多措不及防的事,因此他几乎都是围着苏璎转,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个养育了他的老父,玄冥忽然心生愧疚,红着眼眶走到沧澜子面前深深一躬:“爹——您近来……过得好吗?” 好什么好?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很好吗? 沧澜子略带责备地看了玄冥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啊你——都不记得要回来看看我这个爹!” “孩儿不孝——”他歉然地望着沧澜子,其实,不是孩儿不愿意回来看您,而是因为这些日子……璎儿更需要他…… 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忽然都被他咽下,他极力挤出微笑来,有意逗沧澜子开心:“孩儿这不回来看您了嘛——还带璎儿来了。” “璎儿……”沧澜子紧紧握着苏璎的手,似乎忽然不习惯这个称呼了,改口道,“心儿……我的心儿……” “爹爹。”苏璎极其自然地脱口而出,将五十万年来继续在内心,哦不,是藏在夜心灵魂深处的话柔声道出,“爹爹……心儿不孝,心儿让您担心了……” “担心……”沧澜子伸手擦着眼角,呜咽道,“爹担心了五十万年……爹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若非你娘好几次托梦给我告诉我你会回来,只怕你爹我已经……已经熬不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苏璎哽咽着,一头扑进沧澜子怀中,“心儿对不起爹,对不起娘,都是心儿不好,都是心儿不好……” 父女俩抱头痛哭,笑中有泪,泪中有笑,玄冥在一旁看得心酸,唏嘘不已。 好一会儿,三个人才止住了哭声,沧澜子便带苏璎和玄冥会南海。一路上,沧澜子难抑欢喜地侃侃而谈朗声大笑,玄冥和苏璎却是各怀心事。 看着沧澜子苍老的容颜上喜不自禁的笑容,玄冥终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有关璎儿的事,毕竟,他刚刚见到璎儿,还沉浸在父女相会的喜悦之中,玄冥不忍心把这残忍的真相告诉他,让他再次陷入无望的痛苦之中…… 一听说苏璎和玄冥尚未吃早饭,沧澜子立马吩咐人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吃,眼中是满满的疼爱。 看到沧澜子这么高兴,苏璎想起那场即将到来的劫难,心中一阵一阵苍凉,泪水差点没掉下来。然而,她还是努力忍住心中的难过,陪沧澜子说了好多话,逗得沧澜子哈哈大笑。 直到午后,苏璎和玄冥才同沧澜子告别。 听到苏璎说要回昆仑丘去,沧澜子脸上掩不住的失望和不舍,一再留他们在南海住几天。玄冥倒是愿意,可惜苏璎担心时间拖得越长绝情咒的咒怨就会越强,对玄冥也会更加不利,因此,只想赶紧回昆仑丘去准备涅槃。 临走之前,沧澜子将他们带进书房,捧出了一个精致的铜制匣子,打开匣子,一道与凝碧珠的光芒相似的幽蓝色光芒煜煜生辉,让人不敢直视。 385.第385章 定海灵珠 耀眼的光芒渐渐淡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枚通体晶莹的蓝色玉佩,那玉佩泛着蓝色的光泽,与凝碧珠的光泽有六七分相似,然而却比凝碧珠更加耀眼、更加明亮、更加湛蓝。 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蓝色光芒映照在苏璎的脸上,让她的小脸看起来蓝盈盈的,眼中似乎有一抹蓝色的光芒正在闪烁。 “这、这是什么……”苏璎惊讶道。 “这是南海的定海灵珠——”沧澜子抚着白的胡须缓缓道,“南海鲛人族的第一个首领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据说,当年东海蛟龙族的龙王觊觎她的美貌,也觊觎南海的美丽和富饶,于是,想娶她为妻、霸占南海。” “然而,为了保护鲛人族的利益,我们的始祖拒绝了东海龙王的求亲,东海龙王恼羞成怒,在四海八荒第一次众神之战时趁乱攻杀南海,我们始祖与东海龙王展开了一场决战,终于战败而死。死后,她的右眼化成了这枚定海灵珠。” “族人哀痛欲绝,重新推选了一名英武的青年当族领,这新族领,就是我的高祖。为了纪念战死的祖先,我的高祖便将这定海灵珠供奉起来,代代相传,因此,这定海灵珠成了南海的祖传之物。” 沧澜子从铜匣中拿起那枚莹蓝透亮的定海灵珠,捧在掌中细细看了半晌,然后将灵珠递给苏璎:“今天,我要把这灵珠交给你——” “不——”苏璎吓得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璎儿不能收这灵珠——” 虽然前世她是南海帝姬,是沧澜子的女儿,然而今生她是昆仑丘的帝姬,昆仑丘的帝姬,如何能接受南海的定海灵珠?! 看到苏璎眼中的慌乱,沧澜子微微一笑,慈爱道:“其实,当年我早就想好了,等你和禺疆成亲之日,就要把定海神珠交给你,谁知……” 谁知,世事难料,他等不到女儿出嫁,便痛失爱女。然而幸好,五十万年后,他终于再次看到了女儿——虽然已非当年容颜,虽然她今生的生身之父不是他,可是,在他心中,璎儿就是他的女儿! “爹……璎儿不能收……” 苏璎忍不住热泪盈眶,心中暖流轻涌,然而,她知道自己也许时日不多,如果收下这贵重之物,岂非暴殄天物? 沧澜子伸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爱怜道:“你和玄冥终于修成正果,爹没有什么可以祝贺的,这定海神珠,是爹的心意……” 然而,苏璎依然推辞着不肯收,沧澜子便拉过她的手,硬是将定海灵珠塞到她的手中,苏璎自知无法推辞,只得将定海灵珠紧紧握在手中。 玄冥走到桌边将那精致的铜匣抱在怀中,牵着苏璎的手与沧澜子道别,两人相携着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南海。 一路上,两人默然无语,捧着那莹蓝透亮价值连城的定海灵珠,苏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玄冥黯然神伤唏嘘不已,心中各有心事,各怀愧疚。 386.第386章 不会变心 回到昆仑丘,已是向晚时分。 离朱已经备好了丰盛的晚餐,欢喜地等着苏璎回来。原来,她与苏琅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听说苏璎准备于近日涅槃,都替她感到高兴,毕竟,涅槃是凤凰一生之中的至大之事。 涅槃,代表着重生,代表着修为更加深厚,代表着更上一层楼,虽然痛苦,然而能够涅槃重生,是多少凤凰梦寐以求的事?他们不知道,璎儿的涅槃,也许无法重生,只是一场步上死途的仪式。 用过晚饭后,苏瑾琨、风瑶、玄冥和苏璎便去了书房,商量涅槃的相关事宜,商讨了一番,决定三天就让璎儿进静室。 原来,涅槃之前要先进静室斋戒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养神调气,让身体得到彻底的净化,然后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出静室,找一处平坦空阔的地方燃起梧桐之火涅槃。 熊熊的火光映照天际,那火光,便是凡人眼中所看到的晚霞。梧桐之火燃起之后,红光越烈,晚霞越绚烂,就说明涅槃成功的机率越高。 从书房出来后,玄冥的脚步沉重,苏璎心中虽也是五味杂陈,然而还是努力挤出笑脸来,笑嘻嘻地拉着玄冥的手硬要他陪她去桃林散步。 所幸风不大,天气也不是很冷。 到了桃林,月亮也升起来了,一簇簇桃在月色下如枝头积雪,琼枝玉叶,别有一番风味。 苏璎调皮地摇着枝,瓣似雪在风中纷飞,落得两人一身“白雪”。 “这桃,果真永远都不会凋谢了吗?”玄冥笑着拈起她头上的瓣,心中仍然有一丝怀疑。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璎儿死了……那,这桃也不好凋谢吗? “嘿嘿,倒也不是永远不会凋谢——”她也温柔地替他扫去身上的落,笑嘻嘻道,“若是有一天玄冥帝君变心了,不再爱璎儿了,那桃就会凋谢,桃树就会枯萎!” 他微微拧眉,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我不会变心!永远都不会变心!” 看到他急切想表明自己心迹的模样,她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璎儿相信……” 可是,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遗忘,也是一种变心吗? 如果她在涅槃中死了,那么,帝君会忘了她的…… 遗忘,也是一种变心吗? 明亮的月色下,看到满树桃灼灼,开得那般热烈,仿佛积蓄了五十万年的思念都在枝头盛开了,仿佛四海八荒再也没有冬天,他们的爱情将永远在春天绽放,绽放…… 也许,她将永远消失,再也醒不过来,可是前世今生都能为他而活,为他而死,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这个男人,注定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扮演重要的角色,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个男人都只爱她一人,都是她的男人,只是她的男人…… 这么美好的男人,像初冬的一场飘雪,轻轻地落在她的心里,走进她的生命,从此以后,她的桃将永远盛开,她的世界再也没有冬季。这么美好的男人,只是她一个人的,正好…… 387.第387章 交代后事 看到玄冥俊眉微蹙,自从回到昆仑丘后,他一直都是拧着眉,面色凝重。她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然而她却不想看到他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觉莞尔,踮起脚尖在他眉间轻轻一吻,柔声道:“璎儿不喜欢看到帝君皱眉——” 玄冥的唇角微微上扬,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落泪…… 在他怀中调整好自己心中的哀伤,她的笑容再次绽放,从怀中掏出那枚被她捂得温热的定海灵珠递到他面前:“璎儿就要涅槃了,这枚定海灵珠,希望帝君替璎儿好好保管。” “这……” 看到他眼中的犹疑,苏璎笑道:“总不能让璎儿带着这枚灵芝去涅槃吧?若是不小心被梧桐之火烧坏了,那岂不是对不起沧澜子爹爹?” 嗯,言之有理。 玄冥这才接过定海灵珠,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只觉一股神奇的力量,仿佛一股清泉渐渐流遍全身,让他觉得神清气爽。而且,这定海灵珠,似乎与璎儿植入他体内的互相呼应! 是的,如果他的感觉没有错的话,有两股神奇的气息正在他体内慢慢融合,这两股气息刚柔相济,似乎天衣无缝一般地融合在一起了! 身边的桃似乎瞬间开得更加绚烂了,柔软的瓣在风中纷纷扬扬,宛若飘雪,站在桃树下的璎儿似乎也变得益发漂亮了。 “帝君先代我好好保管定海灵珠哦……”她努力挤出笑容来,“等璎儿涅槃后,帝君再把灵珠还给璎儿吧,嘻嘻。” “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柔声道,“等璎儿涅槃重生后,帝君再把这灵珠物归原主!” “若是璎儿永远醒不过来了……”略一迟疑,她终于还是决定交代一下“后事”,艰难地挤出话来。 毕竟,她真的有可能涅槃失败,如果不好好同他告别,她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心“咯噔”一声忽然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眼中不觉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傻丫头——别说这些胡话!” 看到他眼中盈盈的泪光,她亦含泪微笑着拿下他温暖的大手,紧紧握在手中,幽幽道:“这不是胡话——璎儿知道,璎儿的梧桐之火练得还不够好……” “不——你一定不会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他见她紧紧搂在怀中,似乎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要记得,我在等你,你爹爹和娘亲也在等你——你一定要成功。” “帝君——”泪水从眼中滑落,她颤颤道,“如果璎儿真的死了,你就替璎儿将定海灵珠还给沧澜子爹爹——”如今,不是纠缠她会不会死的问题,而是要交代好几件重要的事。 他心一疼,轻轻地点了点头。 “还有——如果璎儿真的死了,希望帝君能常来这桃林看看,这是璎儿最喜欢的桃林呵——” 他一狠心,再次轻轻地点头。 “希望帝君不要再将时光耗在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之中……忘了璎儿……” 388.第388章 如何称呼 “不——”玄冥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伏在她肩上失声痛哭,“你不会死,你不会死……” 看到玄冥的泪水,苏璎心如刀割,然而,她还是努力挤出微笑来,轻拍着玄冥的背哽咽道:“璎儿……一定该不会死,为了帝君,璎儿也要复活……” 似乎经历过这一番千回百转的生离死别后,她一夜之间忽然长大,明白了亲情和爱情,明白了生和死,也明白了得到与付出,如果深情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那么,她愿意一死,再死,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后悔! 万籁俱寂,星月无言,只有一个男人低低的抽泣声和哽咽声在桃林中回荡,月色下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都么像一场即将落幕的悲剧——抑或喜剧? ※※※ 三天后的清晨,一袭白衣的苏璎从房中走出来,面容清瘦,漂亮的眼睛微微红肿,显然是一夜未睡。然而,她还是努力地挤出笑容来,与众人依依微笑道别。 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一夜长大的小女孩,风瑶心中百感交集,晶莹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苏瑾琨也红了眼,哽咽着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紧紧的,半晌才哑声道:“璎儿……一定要勇敢,我们在外面等你。” “爹爹也……保重……”一声保重,似乎是祝福,又像是临死之前的叮嘱。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敢再说下去,只怕话一出口就会泣不成声,怕引起父母的担心。 离朱与苏琅仍然不知道她面临的不利情况,以为她的涅槃与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涅槃一样,只不过是一场痛苦的升华,涅槃过后,她的修为就可以更加深厚了。 “璎儿莫怕……”离朱心中也担心,毕竟苏璎是她带大的,她知道璎儿素来胆小,如今要面临人生第一次重大考验,肯定会怯场,于是离朱为她打气道,“璎儿要勇敢哦,我们都会为你打气的!” “谢谢离朱姐姐……”苏璎含着泪水微笑道,“谢谢离朱姐姐这些年来对璎儿的疼爱和照顾,璎儿一定会勇敢,一定会回来见你们的!” “不回来见我们要去哪里?”苏琅打趣道,“难道要和玄冥帝君私奔吗?” 苏璎忍不住笑出声来,终于恢复了平日的调皮神色:“就是要和玄冥帝君私奔,不行吗?” “当然不——”苏琅故意将“不”字拖得长长的,然后话锋一转笑嘻嘻道,“不关我的事!你爱和谁私奔就和谁私奔去!” “那可不行——”玄冥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摇头道,“璎儿是我的妻子,岂能与别人私奔?!” “话说——”苏琅摸着下巴认真地打量着玄冥,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璎儿若是和玄冥帝君成婚,那帝君该管我叫什么?” 额—— 玄冥额上三条黑线,板着脸不言不语,一副“我根本没听到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风瑶和苏瑾琨也含笑望着玄冥,离朱捂着嘴偷笑。 苏璎也忍不住笑吟吟地望着玄冥,打趣他道:“对耶——我们成婚后,帝君要如何称呼我爹爹和娘亲?” 390.第390章 尚未圆房 “也是——”风瑶笑道,“待璎儿涅槃重生之后,娘再替你们补办一个四海八荒最隆重盛大的婚礼,把众神都请来,还要替璎儿准备一套四海八荒最贵重最漂亮的嫁衣!” “嘻嘻——”苏璎笑道,“璎儿先谢过娘亲!” 听风瑶这么说,离朱也释然了,心中那股莫名的不祥之感也烟消云散,立马站得端端正正地替他们司礼。 “拜高堂——” 随着离朱话落,苏璎和玄冥在苏瑾琨和风瑶面前郑重地跪下磕头,抬起头来时,苏璎已是泪流满面。想起生养了自己的父母,这十八万七年多年来着实替她操碎了心,然而她尚未能好好报答,就要离开…… 看到女儿落泪,风瑶也忍不住泪水涟涟,苏瑾琨也红了眼眶,苏琅静静地站在一边虽然不知道爹娘为何要哭,可是心中也莫名地泛起一股不舍。 离朱不忍让看他们这般哀伤,连忙走上前去扶起苏璎,故意开玩笑道:“从今儿开始,璎儿可是有夫之妇!呜呜,璎儿真是太坏了,怎么可以比你离朱姐姐还快嫁人呢?这可让你离朱姐姐怎么活啊……”说着做出一副捶胸顿足哀哀欲绝的模样。 看到离朱夸张的模样,苏璎才破涕为笑,牵袂拭去脸上的泪水,笑嘻嘻道:“谁叫离朱姐姐要假装看不到卞羽表哥的一番心意?” 额……离朱瞬间红了脸,嗔道:“你小丫头懂什么?” “哪里是小丫头?”苏璎笑嘻嘻道,“离朱姐姐方才也说了,璎儿现在是有夫之妇了,可不再是小丫头了!” 额,离朱一怔,随即坏坏笑道:“尚未圆房就还是小丫头!” 苏璎可不依了,连忙抗议道:“谁说我们还没圆房?我已经和帝君——唔……” “圆房了”三字尚未说出来,小嘴立马被玄冥捂得结结实实,小丫头只能睁着漂亮的眸子在玄冥的手中“吚吚呜呜”了…… 这小妮子,真是口不遮拦啊啊啊啊!难道她就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看到四双眼睛好奇地齐刷刷直射在自己脸上,玄冥窘得无地自容,只得赶紧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她估计是……不知道什么叫圆房,所以才胡说八道……我、我是有同她共处一室过,不过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呵呵……” 苏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到底犯了多么愚蠢的错,登时涨得通红,连忙点头如捣葱地附和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真的……” 额,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移到苏璎身上,显然觉得她的解释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呜呜,苏璎只能在心中哀嚎,真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啊,明明帝君解释就好了嘛,她干嘛要做贼心虚地附和?呜呜…… “额呵!”苏瑾琨威严地咳嗽一声,打破这尴尬诡异的气氛,看着玄冥正色道,“往后,我就把璎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若是敢让她伤心,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把自己最疼爱的亲生女儿交给另一个男人,是一种多么肝肠寸断的痛?虽然,璎儿等下就要进静室,生死未卜,但是他还是要说出一个当爹的心声! 391.第391章 桃林静室 “玄冥一定好好珍惜璎儿,若有负于她,就让玄冥遭天打雷劈,打入诛仙台,永世不得超生……”他神情凝重地望着苏瑾琨,抑扬顿挫地起誓道。 然而,话未说完,却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捂住了嘴,苏璎拧着眉不悦地看着玄冥,轻轻摇头道:“帝君莫要胡说八道!今儿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帝君莫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玄冥温柔地拉下她的手,将那柔软的小手握在手中,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直到地老天荒时,帝君永远只爱璎儿一个人!” “我信!我信!” 璎儿相信,只要帝君还记得璎儿,就一定还会爱着璎儿! 不知是喜是悲,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了他的肩头,搂着他的脖子时而哭时而笑。 “我们走吧——”苏瑾琨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起身走到这对相拥而泣的“新婚夫妇”跟前,哑声道,“时辰到了……璎儿该、该进静室了。” 是啊,如今当务之急是让璎儿进静室,而不是让他们两人继续这样让感情一发不可收拾地扑泻而下,哭到天昏地暗。 看到苏璎哭得这么伤心,苏琅只觉莫名其妙,然而心中还是有点担心,以为妹妹是在怕涅槃了,于是走过去轻轻拍着苏璎的肩,柔声安慰她道:“傻丫头,放心啦,涅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 谁知,苏璎吸了吸鼻子又忽然一头扑进苏琅怀中,呜呜呜地哭了几声,才夹用浓浓的鼻音低声道:“谢谢哥哥——” 额,苏琅头上三条黑线,慌忙推开她,故意一脸嫌恶地指着被她的泪水****的衣裳打趣道:“谢谢的话用说就可以了,无需如此大——礼!” “嘻嘻——”苏璎破涕为笑,伸手拭泪揩鼻涕,然后一把擦到苏琅身上调皮道,“就是要如此大——礼!” 啊……苏琅无力地一声哀嚎,赶紧转身想玄冥求助:“妹夫妹夫你看——赶紧好好管教一下你的爱妻——” 玄冥忍不住破涕为笑了,却并未“出口”帮助苏琅的意思,爱怜地搂着妻子,伸手替她整理鬓角微乱的发丝。苏璎躲在玄冥怀中如有神助,哦不,是确实有大神相助,于是胆大包天地朝苏琅吐舌头做鬼脸,气得苏琅一阵摩拳擦掌。 看到兄妹俩这般笑闹,苏瑾琨心中一阵疼痛,看到儿子一无所知乐呵呵的模样,更加觉得对不起儿子,若是璎儿真的……那么,琅儿会不会怪他们不事先相告? 越靠近静室,众人的脚步就越是沉重,然而短短的一段路很快就走完,来到静室前,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苏璎,神色哀戚,久久无人语。 每只凤凰涅槃前的静室都没有固定,而是依他自己的喜好选一个地方,就像苏琅当年选的是后山的一处山洞,而苏璎怕黑,因此选的是桃林中的一座小木屋。 进了静室后,苏璎就要在静室中闭关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后她不再出来,而是在屋里自行燃起梧桐之火,然后,静室就会在火中燃烧起来,跟着她一起葬身火海。 392.第392章 烈火熊熊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片桃林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藏着她童年时的欢乐和青春时的美好回忆,也是在这里,她把自己的“另一半凝碧珠”交给了玄冥,验证了他们的爱情。 如果她真的赢不过命运,难逃一死的话,那么,她要死在这里! 苏琅不明白,为何每个人都哭丧着脸红着眼睛仿佛送璎儿上刑场似的,在他的记忆中,当年他涅槃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可是满心期待呢,这是怎么回事? 若说爹爹和娘亲毕竟疼妹妹,舍不得她受苦那也就罢了,为何连玄冥帝君也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难道,璎儿变得更强大不好吗? 含泪挥别了亲人,苏璎终于头也不回地走进静室,看着她一袭白衣飘飞如天边的云朵,玄冥的世界轰然坍塌,木门掩上的那一刹那,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无休无止。 三天,对她来说是痛苦而漫长的,对玄冥来说,亦是痛苦而漫长的,这三天来,他一直守在静室外面,看着早已被木板封死的门窗,仿佛看着自己被封死的心,思绪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入痛苦而寒冷的深渊…… 第三天的傍晚,是璎儿涅槃世间,他站在桃树下看着那座小木屋,内心殷殷期待,等着梧桐之火熊熊燃起,然而,期待之余却又担心,只怕、只怕那四成的胜算抵不过六成的命运…… 太阳落山之后,梧桐之火终于燃起,红色的火苗越窜越高,火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紧张地站在旁边盯着梧桐之火看,一颗心随着梧桐之火的忽强忽弱而忽上忽下。 火光照亮了西天,鲜艳的火苗引得四海八荒许多神仙都跑来看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炎烈的梧桐之火。所有人都在一旁交头接耳地说这次涅槃的凤凰真是不一般,梧桐之火烧得这么烈,功力不知道要增强多少倍呢! 苏琅和离朱也在火光中兴奋得又笑又跳,只有苏瑾琨夫妇和玄冥面色凝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七上八下。 这场梧桐之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第三天的夜里,火光渐渐熄灭,所有人都站在灰烬边等待一只火红的凤凰从火光中振翅飞出,然而,直到月上中天之时,依然看不见那个万众期盼的身影。 火光渐渐熄灭,天空开始下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那么大。鹅毛般的雪飘飘悠悠,落在桃树上,很快就覆盖住青石小径和那座被梧桐之火焚烧成黑色灰烬的小屋,只有枝头的桃依然在大雪中绽放,凌寒傲雪,就像冬季的梅。 风瑶早已晕倒在地,被苏瑾琨与离朱带回家去,只有玄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片黑色的灰烬旁边,看大雪一点一点覆盖住所有的黑,一点一点覆盖住他的希望。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他眼中滑落,一刻都不曾停歇,他跌坐在火堆旁边,木愣愣地盯着那片黑色的灰烬,哦不,是白色的雪堆。 直到月上中天之时,整个世界都已被大雪覆盖,他雪白的身躯也被大雪覆盖,天地陷入一片白,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 393.第393章 不见身影 寒凉的月光照在雪地上,照在枝头依然绚烂的桃山,照在玄冥摇摇欲坠的身躯上,几只乌鸦在天空中低低地掠过,哇哇哇地叫声刺破夜空,天地一片凄凉…… 璎儿,璎儿,璎儿…… 心中千百万次呼唤,希望她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希望她即使再艰难也要醒过来,也要扑闪翅膀飞到他身边来,然而,皑皑白雪下的火堆一动不动。 希望如流沙,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四海八荒似乎倒退到宇宙洪荒之时,天地胶合,到处灰蒙蒙一片。他看不到光,看不到光,只想在黑暗中沉沦,在黑暗中僵硬,在黑暗中死去。 然而,他还不能死,是的,他不能死,璎儿还在等他呢!璎儿没有死,没有他的同意,璎儿怎敢死?怎敢离他而去? 不会的……不会的……璎儿没有死,璎儿那么爱我,那么爱我,她怎么舍得离开我呢? 直到启明星在东方出现,一丝微弱的晨曦随之绽放,玄冥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然而,才迈出几步,只觉浑浑噩噩的脑袋如有山重,眼前一片黑暗,披了一身白雪的身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奉命在一旁守着他的苏琅一声惊呼,连忙奔过去将他扶起来,心急如焚地将他背回家去。将玄冥放在床上后,苏瑾琨匆忙赶来,然而,玄冥早已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几乎没有呼吸。 苏瑾琨自知无能为力,于是连忙吩咐人去西天净土找未来佛主。一会儿,佛主匆匆赶来,看着脸色苍白身躯僵硬的玄冥,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苏琅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问道:“如何?玄冥帝君没、没救了吗?” 佛主轻轻轻叹道:“只是冻僵了,给他多盖两层云被,把屋里弄得暖和一点,几个时辰后他便会醒来。”苏琅松了一口气,慌忙吩咐人去拿被起火炉。 苏瑾琨也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情又陷入自己丧女的悲哀之中。未来佛主便随苏瑾琨出门去看风瑶,一踏进风瑶的房间,只见她抱着离朱的肩失声痛哭,离朱此时也知道了实情的真相,也哭得眼睛红肿。 主仆两人抱头痛哭,根本没看到未来佛主进门,直到苏瑾琨强忍着悲伤咳嗽了一声,两人才转过头来看到了佛主。 佛主并未靠近,只站在门口叹息道:“生非生,死非死,生而死,死而生,生生不息,死而不灭——风瑶务必节哀!” 风瑶脑中灌满了铅一般沉重的哀伤,根本不知道佛主之话何意,只知道佛主大约是在劝她莫要伤心,于是哽咽哑声道:“谢、谢佛主关心。” 佛主又是轻声一叹,这才转身风瑶的房间。 走出房间后,再走过一段长廊,佛主和苏瑾琨来到园中一个亭子里,在亭中落座后,佛主才幽幽对苏瑾琨道:“如今,昆仑丘里尚算清醒的人只有你了,希望你好生照顾他们,。” “谢佛主关心……”苏瑾琨忍着悲伤哀哀道,“弟子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394.第394章 泪如雨下 送佛主离开后,苏瑾琨在亭中站了半晌,看到身边的一草一物,事事物物都能想起璎儿来。璎儿亲手栽种的牡丹,璎儿最喜欢的那株垂柳,夏天的时候璎儿最喜欢在这亭子里乘凉…… 泪水再次一发不可收拾地跌落,喉咙一阵酸涩,苏瑾琨忍不住放声大哭。在妻子面前,他必须做一个坚强的丈夫,如此才能安慰妻子,成为妻子的依靠,然而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悲伤的父亲,痛失爱女,放声悲哭…… 因此,他没有发现站在月门边上的苏琅。 苏琅静静地站在月门边,已经很久,听到父亲的哭声他才相信妹妹也许是真的回不来了。之前看到母亲晕厥,看到玄冥帝君落泪的时候,他以为他们是因为太在乎妹妹了才会这么夸张,不就是个涅槃吗,哪只凤凰都要经历的,又何必这般小题大做? 后来离朱姐姐红着眼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咬着牙告诉自己,璎儿一定会挺过来的!不就是涅槃嘛! 如今,看到父亲在无人处失声痛哭,苏琅终于相信了,忍了很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泪水亦是扑簌簌掉落。 然而,他不敢像父亲一样放声痛哭,因为怕父亲会哭得更伤心,也怕父亲发现他在这里而难堪,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来不曾见过父亲的眼泪! 直到父亲止了哭声,他才抹去泪水,早已忘记自己来这里是要告诉父亲说玄冥的帝君醒了,低着头红肿着眼睛离开了园。 来到房中却不见玄冥的身影,苏琅吓了一跳,这才赶紧飞奔过去告诉苏瑾琨,两人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到处都是皑皑白雪,一片雪白,根本就找不到玄冥的身影。 “走!桃林!”苏瑾琨一拍大腿,赶紧往桃林跑去。 来到桃林,果然看到玄冥一动不动地躺在桃林下,白色的雪夹杂着粉红的瓣几乎将他湮灭。他睁着空洞的眼,定定地望着枝头绽放的桃,一张俊脸苍白得厉害,眼睛又红又肿,再也没有眼泪。 “玄冥!”苏瑾琨又气又急,一声大吼其他将他唤醒,然而,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定定地望着枝头的桃,抑或是无垠的天空? “起来——”苏瑾琨蹲下去扶他,然而,他僵硬的身躯如有千斤之重,苏瑾琨根本连他的胳膊都抬不动。 “起来——起来——”苏瑾琨急道,“你若这样下去,璎儿一定会伤心的!” “璎儿……璎儿……”他的眼眸终于微微动了动,有了一丝神彩,“璎儿、璎儿……” “起来——”苏瑾琨继续吼他,“璎儿还没死呢!若是璎儿回来看到你这副模样,一定心疼死了!你给我起来!” “璎儿、璎儿……”他继续低喃着,似乎是在呼唤,又似乎是在提醒自己,“璎儿……回来……她会回来的……” “是的,璎儿会回来的!”苏瑾琨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似乎是在告诉玄冥,也是在告诉自己,“璎儿会回来的,就算她忍心弃父母而不顾,为了你,她也一定会回来的——” 395.第395章 男儿有泪 玄冥终于渐渐恢复了神智,慢慢地转头看向苏瑾琨,唇边溢出一抹凄美的笑:“你回去吧,让我在这里等璎儿回来——我要在这里等璎儿回来。” 天空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苏瑾琨虽然焦急,然而知道玄冥的脾气,此事纵使强拉硬扯也无法将他带回去,无奈又担心那边的风瑶,只得让苏琅留在桃林照看玄冥,自个儿先回家去了。 于是,玄冥继续一动不动地躺在桃树下,让纷飞的白雪和瓣将他掩埋,苏琅在一旁看着他,心中既感慨,又伤心,望着不远处那个早已被白雪覆盖的火堆,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此刻,他多么希望璎儿能从那个雪堆里出来……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玄冥终于动了动,慢慢坐起身来,厚厚的雪从他身上掉落,砸在厚厚的雪地上。 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火堆旁边,瑞颓然跌坐在火堆旁边,然后开始疯了一样刨开积雪,眼泪一颗一颗砸在雪地上,温暖的泪水将雪地融化出一个一个小酒窝。 “璎儿……璎儿……”他喃喃低语,全然不顾白雪早已将他的手指懂得僵硬,虽然是北方天神,本身亦是寒性体质,然而在大雪中躺了这么久,他的身体也早已被冻得僵硬。 “璎儿,你出来……你出来啊……”他疯狂地挖着积雪,手指被尚未烧尽的树枝扎破,鲜红的雪滴落在皑皑白雪上,一片嫣红,仿佛一朵红莲,开展冰雪覆盖的天山。 看到他疯了一样拼命挖,看到他的手流出血来,苏琅急了,连忙上去拉住他:“帝君……帝君……你别这样……” 玄冥奋力甩开苏琅的手,继续用流血的双手继续刨挖着黑乎乎的火堆,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什么都看不见,然而,他相信只要继续挖,就可以把璎儿挖出来。这丫头,一定是故意要吓唬他才会迟迟不出来的,一定是这样的…… 璎儿不会死,她不会死……他还没好好爱他,还没给她四海八荒最美好的最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没偿还上辈子欠她的情债,璎儿她不会死的…… 她答应了要和他执手一生,白头偕老的;她说要陪他一起去净化天之极,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险的;她说要一辈子黏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厌烦位置……呜呜,他尚未厌烦呢,璎儿怎么敢死呢? 不知挖了多久,直到精疲力尽,他才软软地瘫倒在火堆旁边,捂着脸大声哭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如今,他再也顾不得了,再也顾不得所谓的颜面,再也顾不得苏琅就在旁边,一个大男人的眼泪,北方天神玄冥帝君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滑落。 一阵阵哀嚎响彻云霄,仿佛月圆的雪夜,一头受伤的孤独狼王在哀嚎,哭声在桃林中回荡,只有雪,晶莹剔透的雪,一点一点落在他身上,将他掩埋…… 一旁的苏琅终于也抑制不住了,泪水随着玄冥的哭声汹涌而下,似乎除了这两个男人的哭声,天地俱寂,再无他人,再无他物…… 396.第396章 有心一死 一场撕心裂肺天崩地裂的哀痛之后,玄冥终于渐渐清醒过来,明白了那残忍的现实——也许,璎儿没有在涅槃中重生,而是在熊熊的火光中化为一缕青烟随风消散了。 接受了璎儿也许已经灰飞烟灭的事实之后,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自己的生,或时。是的,如果璎儿真的已经死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已经死了,那么,他也会随他而去,这次,再也不会有任何犹豫,他一定会绝决地随他而去。 做出这个决定后,玄冥去了西天净土。 跪在未来佛主跟前,玄冥已经再也没有一滴眼泪,而是如一尊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地坐着,平平淡淡,无悲无喜,双目空洞无神。 看到他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佛主便知道大事不妙,只怕玄冥已经有心一死,想开口劝他却又怕一不小心弄巧成拙,于是只能无奈地叹息。 半晌,玄冥终于开口了,语气冰冷如雪:“望佛主告知,璎儿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没有死,她现在在哪里?” 佛主颇为难地皱眉,幽幽道:“苏璎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未来佛吗?你不是无所不知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到这时候了还故弄玄虚?”也许是因为万念俱,再无畏惧,玄冥忽然变得狂躁,竟然怒气冲冲地责问佛主。 这、这玄冥虽然素来冰冷淡漠了些,可从来都是对自己毕恭毕敬彬彬有礼的?如今,他竟然敢大声叱问他? 佛主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看着眼神冰冷如刀的玄冥,此刻的他,俨然一头发怒的狮子,企图毁灭眼前所见的一切。一念地狱,一念天堂,看来,天神和恶魔,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佛主心中虽然讶异,然而还是想化解玄冥的怒气,心平气和道:“寻遍四海八荒和西方净土,并没有无所不知的神佛,每个人各司其职,各知其事,亦有无可奈何之处。并非本座故弄玄虚,而是因为正的无从得知苏璎的死活。” 看到玄冥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也许已经微微恢复了些许理智,佛主继续悠悠道:“本座只知道,如果苏璎姑娘真的死了,你便会失忆忘记,忘记和她有关的一切,然而如今,你并没有忘记她,那么……” 那么,璎儿也许并没有死?! 玄冥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希望,仿佛在满满大海中浮游的人,终于看到了出现在天际的一叶扁舟,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那璎儿她……现在在哪里?”玄冥眼中又泛起了泪水,喜悦的泪水,激动地趋身抓住佛主的衣袖,“璎儿她在哪里?” 佛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个,本座是真的不知!” “那、那谁知道?”玄冥茫然地望着佛主,期盼佛主能够为他指点迷津,然而,佛主依然摇头叹气道,“我只知道,机缘巧合之时,她也许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毕竟,她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选择为玄冥一死的时候,就已经为他们的爱情争得了一丝生机!因此,她通过了一次考验! 398.第398章 与我何干 “玄冥帝君何时来了?” 窗外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嗓音,转过头去,只见丰腴秀美的天后正笑意盈盈地望着玄冥。 “天后来了?”天帝起身柔声道,“赶紧进来,外面风雪大,小心受冷!” “谢谢夫君。”天后温柔一笑,然后微微提起裙角款款走进屋里来,在天帝身边落座,看着失魂落魄的玄冥,没有出声安慰,然而,看样子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 玄冥只朝天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便不再正眼瞧她,只低头自斟自饮,天帝微微尴尬地看了天后一眼,天后却只微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 玄冥脸上的冰冷和不悦,天后自然尽收眼底,也知道他这是不欢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哎,其实细细一想,也难怪玄冥会对她这般冷淡! 若是平时,看在她是天帝的面子上,玄冥纵然不喜欢她,却也会客客气气地同她打招呼,从来不曾失礼。然而,今日不同往时,恰逢苏璎出了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他心中自然怨恨着魏宛,因此顺带着也厌恶她这个多次护着魏宛的主子了! 一壶酒尽,玄冥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壶,然后将那空酒壶“啪嗒”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天帝和天后都吓了一跳,四目相对,满眼担忧。 看到玄冥又拿过一壶酒又要再喝,天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了他的酒杯,玄冥缓缓抬起头来,冷冷的目光定在天后脸上,然而,依然是不悲不喜。 天后镇定自若地借助他冰冷的眸光,唇边溢出一抹浅笑,柔柔道:“玄冥帝君是不是讨厌我?” 玄冥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依然冷冷地盯着她,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那股凛冽的寒冷似乎……更重了一些? “当日,若非我向天帝求情,救下魏宛,你与苏璎姑娘今日便不会发生这场生离死别的悲剧了,是不是?” 玄冥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天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中的冰冷胜过窗外的风雪。 “玄冥帝君是不是曾发过誓要亲手杀了魏宛?却为何至今仍不动手?难道,是因为对她动了恻隐之心,不忍下手?如果帝君早点下手的话,今日也不会发生这等悲剧了,不是吗?” 看到天后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那样子,与其说是在为自己辩解,不如说是有意挑衅。再看看玄冥,眼中已不再是凛冽的寒冷,而是恨意,浓浓的恨意,这一点一点地膨胀。 天帝吓了一跳,只怕天后若再说下去会激怒玄冥,于是慌忙暗中捏了捏天后的腿,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谁知,天后却回过头来淡淡一笑,似乎是在安慰天帝,然后继续出言不逊:“所以说,苏璎姑娘今日的悲剧是帝君造成的,与我何干?”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天后早已被那冰冷凌厉的眼光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死一千次一万次了,然而,不只是人间,在这四海八荒里也一样,可以杀人的只有暴力,或许还有语言,决不是那冰冷的眼神。 399.第399章 火山爆发 看着眼前这个双眼通红磨牙霍霍的玄冥,显然早已被天后的话激起了心中所有的愤怒,就像一座一触即发的火山。现在,天后只要再添一把柴,再加一点油,他就会爆发,烈火熊熊,烟雾冲天…… “所以说,害死苏璎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是你心慈手软没有趁早除掉魏宛!是你没能好好保护她,让她远离魏宛的魔爪!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不——”火山终于爆发了,一句愤怒的嘶吼,玄冥恨恨地朝天后咬牙切断道,“当初,若非你救了魏宛,如今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是你!是你害死了璎儿!你与魏宛根本就是一伙的!你为什么要一直护着那个毒妇?为什么?!” 玄冥终于发怒了,素来温文尔雅的玄冥帝君、敢怒不管用的玄冥帝君,终于对她喊出了心中积存多年的怨恨。谁知,面对他的冲天的怒火,天后的唇边却溢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是的,她笑了,笑得那么释然,那么欢喜,那么真心实意。虽然,那笑容在玄冥看来无异于一种明目张胆的挑衅,然而,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玄冥啊玄冥,五十万年来,你把自己禁锢在北冥天境里,以为这是对自己最好的惩罚;五十万年来,你过得淡漠平静,无欲无求,仿佛一潭死水;五十万年来,你从来不曾大悲大喜,只知道在无尽的思念中等待。 直到遇到璎儿之后,你的脸上才有了笑容,也终于懂得表达自己的“爱”,然而,除了爱之外,还有“喜怒哀乐恨”,你依然不懂得说出来。 如今,你终于说出来了,对璎儿之外的人说出你的感受,虽然是浓烈的恨,是咬牙启齿地说,然而你终于说出来了! “好,很好……”在玄冥咄咄逼人的怒视下,天后很满意地点头,“你终于说出你的感受了,你早该说出来的,不是吗?如果你恨我、怨我、讨厌我,那么你早该说出来了。” 玄冥虽然惊愕,然而眼中的怒气不减,恨意未消,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露出一抹揶揄的冷笑。 “五十万年前,也许是因为年少,你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情感,虽然喜欢璎儿,你却不敢大声地说出来,虽然厌恶魏宛,你却没有果断拒绝她、远离她,因为你总是顾虑别人的感受,怕伤了身边人的心。” “五十万年后,也许是经过岁月的历练,你终于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意了。见到璎儿后不久,你果断地说出了自己的爱,然而,面对魏宛时,你依然还是心有恻隐,你依然不知道或者是不敢表达自己的恨——对魏宛的恨,对我的恨,对命运的恨,甚至是对佛主的恨……” “玄冥,其实爱恨嗔痴和喜怒哀乐乃人之常情,然而,你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只懂得隐忍,不懂得宣泄,只懂得如何去啊,却不懂得该如何去恨,如今你终于对我发怒了,真是太好了!” 玄冥冷笑着,对天后这一番给自己找台阶下的话嗤之以鼻,眼中有一丝嘲讽。 400.第400章 受人之托 天后自然知道玄冥对自己的嘲讽,于是摇摇头道:“我不是在替自己辩解,而是受人之托,许多事,你渐渐就会知道了。至少,我目前我能告诉你,为何要激怒你——” “你说!”玄冥终于冷冷地挤出两个字来。 “你乃天地之子,日月精华所孕育,之所以来到四海八荒,是为了完成你的使命。然而,因为你并非男女结合所生,虽有血肉之躯,却没有血肉之情。所有一切,都需要在漫长的时光中慢慢历练。” “所以说,五十万年前那个小心翼翼的你,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情感的你,亦是因为如此。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你终于渐渐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然而,更多的时候你只敢表达自己的爱,对那份浓烈的恨意,你依然有些无措,是吗?” 玄冥微微一怔,冰冷的眼神淡淡转到一边,对天后的话不置可否。 “一个人只有健全的人格,坚强的意志和顽强的耐力,才能担负起大任,挽狂澜于既倒,因此,命运让你经历过这么多痛苦和坎坷,痛失所爱,万念俱灰,承受如此漫长的相思和孤独,是为了淬炼你的人格和意志,这样,该当你担当大任时,你才能胜任。” “哼!”玄冥冷笑道,“你说了这么长一番好听话,一直说天将降大任于我,到底是何大任?” “这个……”天后略一迟疑,“我答应了所托之人,不能说。” “哈哈哈……”天后的迟疑在玄冥眼来俨然是一种心虚,于是,他忍不住一阵嘲讽的大笑,“不能说?依我看,根本是你编出来哄我的吧?!” “虽然我不能说,可是,你可快就能知道答案了……”天后微笑道。 “哼!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若是要将大任于我,如何却让我来闯情关?说什么淬炼我的意志,那么,一切都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何要让璎儿受如此折磨?为何要连累无辜的人?”一想到璎儿,玄冥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双眼潮湿,喉咙哽咽。 “哎——”天后轻轻叹息一声,悠悠道,“这些,你很快就会知道,很快就会知道……” 玄冥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已经在眼中打转的泪水逼了回去,冷冷地瞟了天后一眼,再无言语。 屋中一时陷入气氛微妙的沉默之中,只有窗外的纷飞的大学扑簌簌掉在地上、落在瓦片上的声音。 天帝一直静静地坐在旁边听天后说话,他心中微微讶异,没想到天后亦是暗中帮助玄冥的人之一,如此说来,各方佛主到底为玄冥安排了多少个“贵人”? 半晌,天后终于打破了沉默:“当初,你曾发过誓要亲手杀了魏宛,为何到如今还没动手?” 玄冥转过头来望着她,揶揄着冷笑道:“如何当初你不顾一切地救她,如今却又热切希望我早点杀了她?怎么?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天后微微一怔,随即又是轻笑道:“杀了她,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然而对你和魏宛来说,却都有极大的好处!” 401.第401章 意外惊喜 看到玄冥眼中露出一丝兴味,天后继续幽幽道:“对魏宛来说,只有你亲手杀了她,才能结束她今生的苦难,完成她出现在你生命中所要完成的使命;对你来说——” 天后神秘一笑,声音压低了些许:“也许有意外的惊喜也未可知!” “哦?”玄冥继续冷冷揶揄道,“也许,这意外的惊喜,是发现魏宛的身世之谜?” 看着玄冥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天后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难道,玄冥已经知道她和魏宛的关系? 然而,那抹淡淡的慌乱转瞬即逝,天后的唇边依然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柔声道:“实言相告,发现魏宛的身世之谜对帝君来说并非意外的惊喜,若是能够发现苏璎的所在之处,那么,必然是个极大的惊喜。” “什么?”玄冥霍地站起身来,一脸肃然地望着天后,冷声道,“你是说,魏宛知道璎儿在哪里?!” 天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站起身朝天帝温柔笑道:“夫君,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陪玄冥帝君好好喝两杯。” 天帝知道方才被玄冥那么一番言语刺激,天后此刻定然情绪不佳,于是也不勉强她,笑道:“去吧——” 天后微微点头,转身便要离开。谁知,玄冥却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步步追问:“魏宛是不是知道璎儿在哪里?抑或者璎儿是不是被魏宛掳走了?” 天后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玄冥,叹了一口气犹幽幽道:“我只知道,璎儿并没有死,上辈子她不慎被魏宛害死了,那是你们之间必须经历的一劫,然而这次,苏璎姑娘并没有性命之忧——” “那璎儿她……到底在哪里?!”玄冥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几乎是在哀求道。 看着他哀哀欲绝且有无可奈何的焦急模样,天后叹息道:“我也不知道苏璎姑娘在哪里,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来告诉你——如果你恨魏宛,那么就杀了她吧!否则,苏璎姑娘还将再遭劫难!” 看到天后眼神肃然,不像是在开玩笑,玄冥有点信了她的话,然而,终究还是有一丝迟疑——天后,是不是在……利用他? 天后瞬间便洞察了玄冥眼中的迟疑,不禁哑然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放心吧!若是害怕别人知道我与魏宛乃亲生姐妹之事而欲除掉她,我大可自己动手,何必借你之手?” 玄冥的眼神微微闪烁。 “我已非当年那个自尊心胜过一切的倔强女孩,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走过如此漫长的时光,我已渐渐明白,有些人今生能够出现在你身边,也许是前世的缘分,而这缘分,无论是善缘还是孽缘,都是你今生该偿还的债!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去吧——”天后淡淡一笑,“并非我危言耸听哄骗你,你与魏宛确实是因为前世的一段缘分,今生才会这般纠缠,然而如今,魏宛的使命已经完成,你该亲手送她走了。若是你不亲手杀了她,纵容她继续这般下去,只怕她会变成真正的恶魔!” 402.第402章 真的恶魔 真正的恶魔?玄冥微微拧眉,显然是对天后的说法不是很赞同——难道,那个无恶不作、心狠手辣的蛇蝎女人,如今不是真正的恶魔吗?! 然而,无论如何,天后的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真的欲置魏宛于死地,天后大可自己动手,或者借任何人之手,又何必费这么多口舌骗他?而且还是当着天帝的面骗他? “多谢!”一句生硬而冰冷的道谢之后,玄冥便转身走进风雪之中,头也不回地往幽冥山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天后微微叹息,想起玄冥与夜心的天崩地裂,与苏璎的一路坎坷,如今也许很快就能修成正果了,天后难免一番感慨。 再想想魏宛,那丫头这辈子也是吃尽了苦头,先是活在卑微之中,后是为情所伤,再然后,便陷入痴狂,为玄冥与夜心的情路制造种种障碍和陷阱,成为一个万人唾弃的蛇蝎女人,臭名昭著。如今,她也许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不知什么时候,天帝悄然走到天后身后,将一袭鹅黄色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柔声道:“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啊?”天后终于回过神来,对天帝嫣然一笑,柔声道,“夫君来了?” “进去吧,这里冷。”天帝柔声道。 夫妻俩相视一笑,无需再说什么,彼此心意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话说,玄冥冒着风雪,几乎是风驰电掣地往幽冥山奔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幽冥山,祥云刚在幽冥洞前停下,他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云端,站在雪地上,对着那个被大雪掩了一半的洞口沉声怒吼:“魏宛,你出来——” 雄浑的喊声如惊雷滚过,在山谷里回荡,震得枝头的积雪扑簌簌掉落,几只乌鸦受了惊吓似的嘎嘎嘎地叫着飞过。然而,那几乎被积雪封住了山洞却一动不动,除了玄冥愤怒的嘶吼,再无声响。 难道,是因为那条青蛇正在冬眠所以没听到他的声音? 玄冥微微皱眉,走到山洞前,猛然扬起手来,一道白色的剑光在他手中闪烁,越来越强烈,渐渐的,那白色的剑光幻化成一把通体透明的冰剑——北冥神剑! 他举起北冥神剑用力一劈,那块堵住洞口的巨石瞬间碎裂成三四块,很快就被越来越厚的积雪掩埋。 望着那黑魆魆的洞口,玄冥有些微的迟疑,不敢迈步走进去——毕竟,那个毒妇诡计多端,他只身入蛇窝,谁知道会不会被那青蛇算计? 正在他迟疑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黑魆魆的山洞里缓缓走来,一袭黑纱,脸上的笑意是那种能够见到玄冥的真心实意的欢喜。 “禺疆——你终于来了?”魏宛看起来气色有点不好,脸色苍白,然而眼中的笑容却是雀跃欢欣的。 凌厉的眼神厌恶地扫过那张黑纱覆面的脸庞,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看到魏宛趋之若鹜地朝自己走来,玄冥不知不觉往后退了几步,在往后,便是万丈深渊。 404.第404章 天助我也 哦,她忘了,原来她正在冬眠时期,全身的机能基本上都处于睡眠状态,根本使不出功力来!难怪,难怪她感应不到灵筠精魂的变化,不知道灵筠的精魂竟然已经被消灭,不知道玄冥竟然已经解开了绝情咒! 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第一次,他看到了这个蛇蝎女子这样一副无助的模样,玄冥心中涌起一股畅快淋漓的欢喜,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今日,你是注定要死在我的北冥神剑下了!哈哈哈……” 第一次,她听到他笑得如此痛快淋漓,宏亮的笑声响彻山谷;第一次,她看到他不再屈服于她的威胁(那是自然,绝情咒已经解开,她已经再也无法对他构成威胁);第一次,她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了如此浓烈的杀机,似乎真的下定决心要取她性命了…… 眼前这个冰冷肃杀的男人,已不再是五十万年前那个稚嫩青涩的少年,不会再屈服于她的小小威胁,不会再同情她的可怜身世,不会再顾虑她的眼泪,不会再无奈地任人摆布。 这个冰冷肃杀的男人,不是禺疆,而是玄冥——哦不,是玄冥帝君!此刻,他的眼中杀机浓烈,只要一挥手,就可以将她碎尸万段,就可以毁掉整座幽冥山……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这一刻,魏宛忽然害怕了,而从前,她从来不觉得在禺疆面前需要害怕,从来不觉得这个心地善良的男人会伤害自己…… 她的手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如雪,惊恐而慌乱地望着玄冥,双唇一翕一合颤抖道:“不……你不会杀我的……我正在冬眠,你、你不会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你,根本就不是人!哦不,应该说,你根本就不配在四海八荒里存活!这里,除了你魏宛之外,都是得道成仙之人,个个心地善良,天地一派清明,你的出现是造物主的败笔,简直是给四海八荒蒙羞! 玄冥的唇边露出一抹冷笑,猛然加重了力道,手中的北冥神剑深深刺进她的心脏,“噗”地一声,一股鲜血汨汨流出,滴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一点一点,仿佛一幅雪中墨梅…… 万籁俱寂,他听到血滴在雪地上的细微声响,噗嗤,噗嗤,那么好听,宛如天籁。那一刻,他心中骤然涌起一股快意恩仇的痛快之感,原来,手刃敌人是这般痛快的事!原来,杀死魏宛是这么容易的事! 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 他忍不住仰天长笑,最后用力一击,手中的北冥神剑瞬间刺穿了魏宛的后背,鲜血顺着剑尖如注而下,白茫茫的雪地上嫣红一片。 随着魏宛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眼中的惊恐渐渐变成痛苦,变成惊慌,变成来不及说出来的千言万语,变成一滴清泪,滴在北冥神剑泛着幽微蓝光的剑面上…… 看到她的鲜血,看到她的泪水,看到她的身躯缓缓倒在雪地上,玄冥的心境渐渐清明澄亮,仿佛下过一场暴风雨后的世界,干净透亮,让人喜由心生,让人神清气爽,让人忍不住想高兴地大叫大笑…… 405.第405章 搞什么鬼 一直以来,他总是在隐忍,总是在退让。年少时是因为惊惧,因为对魏宛的威胁深信不疑,害怕她真的会伤害他身边的人;后来是因为身上的绝情咒,害怕她会利用绝情咒伤害他所爱之人,那时候,有等待,有希望,因此顾虑重重。 如今,他终于亲手杀了魏宛了!冰冷的剑端刺穿她身体的那一刹那,那“噗”地一下的声响,仿佛天籁,将他的世界隔成了黑夜和白天,在这之前,有她纠缠的日子是暗无天日的漫漫长夜;在这之后,这女人彻底从他生命中消失了,他迎来了新的曙光,将开始新的生活…… 看到倒在地上的魏宛,黑色的衣裳早已被白雪浸漫,犹如一滴刺眼的墨汁弄脏了这片干净洁白的世界。玄冥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微笑从他脸上绽放,内心是一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畅快——原来,手刃敌人是这么痛快、这么让人欢喜的事! 正当他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魏宛的身体渐渐缩小,渐渐缩小,于是他没有离开,静静地看着她不断缩小啊的身躯,等着她灰飞烟灭——若是她不会灰飞烟灭,那么,他不介意再用上几成功力,送她一程! 谁知,她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一只兔子,是的,玄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许久,虽然不可置信,然而他还是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魏宛不是变成一条令人厌恶的青蛇,而是变成一只毛发雪白的小白兔,红红的眼睛,干净的皮毛,一副人畜无害我见犹怜的可爱模样。 玄冥心中骇异,脑中闪过的一个念头是——难道,那个毒妇用了掉包计?方才他亲手杀死的不是那条青蛇,而是那条青蛇拿来当挡箭牌替罪羊的兔子?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那小白兔却轻盈地跳跃着跑开了,然而,并不是拼尽全力逃亡的奔跑,而是一步三回头,跳两步就回头看玄冥一眼,似乎正在等他跟上来。 也罢!且跟去看看,看那蛇蝎女人到底搞什么鬼! 于是,玄冥便跟在那只兔子后面往山顶走去,虽然心中疑惑,不知道这兔子到底要去何处,也担心这又是魏宛的伎俩而提心吊胆,然而,那兔子却一路畅通地将他带到了山顶。 山顶,一片平坦的大地早已被白雪覆盖,雪后的天空澄澈莹蓝,仿佛灵蓝美玉被挂在了头顶,来到山顶,玄冥一眼就看到了靠近悬崖处一个黑色的身影,一动不动。 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他的心一提,心想那也许是魏宛,这妖妇还没死!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近,这才看清一张熟悉的脸庞——未来佛主?! 哦不是,再细细一看,他发觉这黑衣人与未来佛主虽然长得极为相像,然而却比未来佛更年轻,也更和蔼些,正微笑着看着他,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 三世佛里面,虽然他只见过未来佛,然而他又不是不学无术孤陋寡闻之人,岂会不知道眼前这黑衣人是现在佛?只是,现在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407.第407章 万人唾骂 “其实,魏宛就是八十万年前你在云梦泽畔救下的那只兔子……”佛主微笑道,“为了偿还她欠你的救命之恩,当听说过去佛为了让你经一番历练,需要让你走一段坎坷的情路,因此要在你身边安排一个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的绊脚石时,她自告奋勇来找过去佛,说她愿意当这个将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绊脚石……” “过去佛、未来佛与老朽三人一商议,发现正好魏宛自己也有一场情劫,就是与鬼王成烨的那场爱恨纠葛。因此,我们索性合力安排了一番,把她必历的情劫与纠缠阻绊你的人生角色一同安排到这一世……” “于是,魏宛这一世便化成一尾青蛇,经历这一番劫难,成了你与夜心之间爱情悲剧的始作俑者,制造出了你与夜心之间的生离死别,如今,她完成了使命,就必须死在你的剑下。” “如果她完成了今生的使命后,没有死在你的剑下,那么便无法脱离罪恶的苦海,她意识中的邪恶元素也会间接膨胀,然后,她将变成真正的恶魔。” 真正的恶魔…… 原来,天后说的“真正的恶魔”,是这个意思! 如此说来,魏宛为了偿还那份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救命之恩,竟然愿意牺牲八十万年的修行时光而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一个无恶不作罪不可恕的邪恶者?前世,她是一只善良的兔子,然而今生她却甘愿做一只为众人所不齿的毒蛇,被众人唾骂,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世,她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罪恶和仇恨之中,最后的五十万年,他为了等夜心,经历了漫长的相思和无尽的等待,然而魏宛又何尝不是受尽了折磨吃尽了苦头? 这一世,她尝尽了人间冷暖,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洞窟中,她的人生只为他而活,只为了等他出现,只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他的爱情,然后替他制造一系列悲剧。这个女人,从前他觉得她可恨、可怕、可恶、可耻,可是如今细细一想,却举得她可怜…… 是啊,若非为了报恩,谁愿意下辈子当一个十恶不赦遭众人诅咒的坏人?谁愿意成为爱情的失败者,卑微地为一个男人而活?谁愿意选择暗无天日的生活,困在黑暗和绝望之中看不到一丝希望? 如此一想,玄冥的心中渐渐地泛起一股温柔的感动,眼眶潮湿,心中对魏宛的恨意,即使亲手刺穿她的身躯夺去她的性命后依然浓烈的恨意,忽然渐渐消失了,仿佛雪后初霁,阳光一点一点照进他的世界,驱散那一片凛冽的冷意。 看着佛主怀中那只浑身雪白的兔子,正温顺地闭着眼睛睡觉,然而似乎受了惊吓一般,总是要时不时眯缝着眼偷看外面的世界。就是这只兔子,为他付出了八十万年的漫长光阴,助他修行。 他缓缓地伸过手去,轻轻抚摸她光滑的皮毛和柔软的耳朵,她似乎下了一跳,猛然睁开眼来,看到他一脸的爱怜,似乎不是坏人,这才又放心地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享受他的抚摸。 408.第408章 冰释前嫌 偿还了曾经欠下的救命之恩,被玄冥亲手杀了后,魏宛终于脱离了罪恶的苦海,变回那只善良温顺的小白兔,然而,偿还了那份救命之恩后,她也忘记玄冥了。 看到两人“冰释前嫌”,佛主微笑着点点头,将小白兔轻轻放在雪地之上,兔子冷得微微打了个哆嗦,佛主微笑道:“走吧——”兔子似乎听懂了,抖了抖耳朵,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玄冥与佛主站在雪地上,目送兔子离开,直到那个白色的小身影被一片白茫茫的大学淹没,玄冥才回过头来,眼中是潮湿的感动。 佛主微笑着点点头道:“为了还你一份救命之恩,如今的魏宛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原本,前世她已经修炼了二十万年,如今她的功力已经全部消失,只是一只寻常的兔子。” 看到玄冥眼中的隐隐的感动,佛主继续道:“从前,你恨之入骨的敌人,有可能下一刻就会变成你感恩戴德的恩人。因此,在恨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并不能单纯地恨,而应该想想,这个人之所以如此可恶,可是有什么苦衷?” “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和绝对的好人,人间如此,四海八荒亦是如此,你以为四海八荒的众神皆是良善之人,然而,谁知道这良善的外衣之下藏了多少居心叵测的人?” 玄冥微微地点头,口中无言,心中却感慨万千,想起风瑶曾经对夜心做过的事,想起曾经的小心思小伎俩,如今想来,竟比魏宛的所作所为还要龌蹉,毕竟魏宛的所有恶行最后都找得到原因,而她们…… 哎! 玄冥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问现在佛道:“那,佛主可否告知,璎儿如今在哪里?” 佛主轻轻摇了摇头:“我只管现在,不知未来之事。” “可是,未来佛说他也不知道!” “未来佛他确实也不知道,可是,未来之事终究还是会来,该来之人自然会在该来之时出现。” 虽然佛主的话听似玄妙,然而佛主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心中泛起一丝希望,对佛主深深一躬道:“谢佛主指点迷津——” 佛主微笑道:“天地生养你、历练你,自然有它的原因,只有经历过各种考验,度过各种劫难,你才担得起拯救宇宙的使命,如今,这最难过的情关你已闯了十之八九,只要再走最后一程便能圆满,恭喜你!” “谢佛主——”佛主的话让他心中的希望渐渐浓烈,一想到璎儿正在某个地方等他,他便觉得安心,觉得踏实。 “回去吧,好好当你的北方天神,守护你的疆域和子民,等待那一天到来,苏璎姑娘自然会出现。” 那一天,是哪一天?是再一个五十万年吗?然而,无论多久,只要知道璎儿总有一天会出现,他就有勇气等下去,等到天荒地老。 现在佛的身影已经消失,玄冥在无垠的雪地上站了许久,凝视着遥远的天际沉默不语,直到天空又开始飘起雪,他才踽踽离开了幽冥山,往昆仑丘而去。 409.第409章 一百年后 十里桃林,一身孤影。 又是一个多雪的深冬,到处白茫茫一片,飘飞的雪大如鹅毛,却依然遮不住枝头灼灼的桃,刺骨的冷风拂过枝头,粉红的瓣夹杂着雪纷纷飘落。 茕茕而立的白色身影在树下徘徊,只因为贪看枝头绚烂的朵。风很大,吹在玄冥的脸上,然而他并不觉得冷,是的,他是北方天神,岂会觉得冷? 已经一百年了,比起五十万年的漫长时光,一百年只不过是稍微打个盹的时间,就像白驹过隙,如此而已。然而,没有苏璎陪在身边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也是漫长的! 当初,因为佛主告诉她苏璎没有死,所以他又活了下来,开始另一轮无尽的等待,就像等待远行的人回来,然而,那远行的人却没有归期。 这一百年来,他一直呆在十里桃林等苏璎,就在苏璎涅槃的地方,他清理掉那些黑色的灰烬,在原地搭了一座房子,开始无尽的等待。 一百年过去了,他四处打听,她毫无音讯,甚至是“魂魄不曾入梦来”,直到昨天晚上,他才梦到璎儿。梦中,璎儿依然是当初模样,只是瘦了些。梦境是这样的—— 他正在桃林中漫步,忽然听到桃林深处传来璎儿的叫声,帝君——帝君——,一声声地唤着他。 他欣喜地跳了起来,赶紧回应她,一会儿,她终于循声而来,站在小路尽头的桃树下,盈盈望着他。 “璎儿?真的是你?”他欣喜地问道。 “帝君——”她一阵风似的朝他奔来,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泣不成声。 “璎儿,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梦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然而,这一百年来,他是第一次梦到她! 他害怕梦会醒来,害怕璎儿会消失,于是紧紧地搂着她的瘦弱的身躯,那温柔的触感,那么真实。 半晌,他才抬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幽幽问道:“璎儿,这些年你都跑哪里去了?” 她睁着依然清亮的眸子望着他,含泪道:“这些年,璎儿哪里都没去,璎儿一直都呆在帝君身边!” “哦?”他疑惑道,“那你为何都不出现?害我等得好苦!” 她笑嘻嘻道:“不是我不肯出现,是我元气尚未恢复,无法现身啦!” 于是,她将一百年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一百年前,我在梧桐之火里渐渐不支,炙热的烈焰焚烧着我,在吞噬灵筠的精魂之后,也渐渐吞噬我的精魂。我的意识开始涣散,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裂成碎片,肉/身和思想都随着烟雾在风中飘飞。” “也许,那就是传说中的魂飞魄散,我知道也许自己是要死了,于是努力睁开眼睛从空中往下看,只看到烈烈火光,还有站在火光旁边的帝君、哥哥和爹娘。那一刻,我那么不舍,忽然害怕离开……” “正在我越飘越远的时候,隐隐约约之间好像听到了帝君的呼唤,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将我渐渐破碎的精魂凝聚起来,我相信,那股力量一定是家人的不舍和帝君的爱。” 411.第411章 寸步难行 窗边渐渐泛白,东方出现一缕幽微的光,耳畔传来清脆的鸟鸣,鸟儿在枝头叽叽吱喳地叫得欢快。 说也奇怪,这一百年来,每到冬天,十里桃林的鸟儿就特别多,似乎因为有了这永不败谢的桃,这片桃林就有了生机,总是可以吸引许多活泼的生命。 躺在玄冥身侧,看着他俊美的容颜,苏璎柔软的小手覆上他冰凉的额,柔声道:“天亮了——我得走了——” 两人相拥对视了一宿,他一直都舍不得闭上眼睛,温柔的目光片刻都不曾从她脸上离开。听到她说要走,他立马抓住她的柔荑,皱眉道:“不要——” 看到他像个小孩子一般耍赖的模样,苏璎忍不住笑了,俯身在他额头印上温柔一吻:“帝君一个晚上都陪着我,明天醒来想必会很累。还是歇息一会儿的好——” “不要——”他不悦地撇嘴道,“能够见到璎儿,本君纵是累死也无所谓。” 苏璎嘻嘻地笑了:“放心吧,璎儿的精魂就在镇海灵珠里面,寸步难行!往后帝君只要想见璎儿,睡觉前吹一曲玉箫,璎儿当晚就会出现在帝君的梦里。若是帝君没吹玉笛,璎儿便不出现,让帝君好好歇息。” “真的?”玄冥依然锁着眉头,“只要我一吹玉箫,你便会出现?” “嗯。”她轻轻点头,伏在他的肩上柔声道,“箫声是帝君的召唤,只要听到箫声,璎儿便会出现。明日,劳烦你告诉爹爹娘亲哥哥和离朱姐姐,说我会活在你们的梦里——” 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玄冥心中依依不舍,然而天色渐渐亮了,苏璎不得不离开。 “帝君好好歇息吧——”苏璎嬉笑着,硬是一把将他摁到床上,“不好好歇息,明天晚上就休想见到璎儿!” “好——”他听话地躺下,缓缓地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醒来时,已是天光明亮,屋中寂寂,只有屋顶传来雪落在瓦上的轻微声响,仿佛春天时鸟儿在瓦上跳跃,窗外白雪纷飞,白茫茫一片。 一睁开眼,玄冥便觉得眼皮滞重,就像一宿未眠似的。脑中骤然晃过梦中的情景,玄冥一股脑儿从床上蹦起来。 昨晚的梦境,真的是璎儿的魂魄出现了吗?还是因为思念过切,所以才会出现一厢情愿的美好幻觉?然而,梦中璎儿说过的话句句在耳,吻着她柔软的嘴唇、握着她温暖的小手时的触感,那么真实…… 玄冥失魂落魄地屋中转了一圈,企图寻找苏璎留下的痕迹,终于在床头发现了一张字条,虽然比不上大家但也算是娟秀的字迹写着几行字:“百年相思,一朝转醒,此爱不渝,此志不灭,若是相思时,一曲凤栖梧,璎儿自会与帝君在梦中相见。” 那娟秀的字迹,那么熟悉,不是他从前苦苦逼她着她练就的一手字吗?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璎儿真的出现在他梦中,这一切不是他思念过度的幻觉…… 如此说来,如今,只需一具躯体,璎儿就可以复活了! 412.第412章 都梦到了 玄冥将那张字条紧紧握在手心,欣喜若狂地看着那娟秀的字迹,想起梦中那张熟悉的脸庞和唇瓣所到之处那真实的触感,希望如春天的泉水一般汨汨流涌。 紧紧攥着字条,推开门来到窗外,雪后的天空澄蓝明亮,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的桃,似乎开得比昨日更加艳丽,正准备招一朵祥云奔西方净土而去,却看到苏琅的身影轻快地朝自己走来。 一看到玄冥站在门口,苏琅便兴奋地奔过来:“帝君——帝君——” “琅儿今日如何这么早就来看我了?” 也不知是苏瑾琨夫妇的吩咐,还是这小子喜欢同他在一起,平日若是无事,苏琅几乎每天都会到桃林来看他,只不过都是午后才来的,今日为何却这么早就兴冲冲地来了? “帝君——我昨日梦到璎儿了!”苏琅兴奋地望着玄冥,未等他开口相询便咋咋呼呼地说开了,“璎儿没有死,璎儿说她的精魂住在那个什么——哦对了,住在镇海灵珠里!璎儿没有死!” 原来,苏琅也梦到了苏璎?! “璎儿可是说,她暂时会活在我们的梦里?” 没有从玄冥脸上看到想象中的极度兴奋和欢喜,苏琅微微一怔:“帝君您——您如何也知道了?” 玄冥笑道:“昨日,我也梦到璎儿了! 对哦,既然璎儿昨天晚上入他的梦境了,岂能不去玄冥帝君的梦境?!而且,一定是第一个时间就去玄冥帝君的梦境的,呜呜……这个重色轻哥哥的家伙…… “如此说来,大家都梦到璎儿了?!” “大家都……梦到璎儿?”玄冥疑惑道,“莫不是,你爹娘和离朱,也都梦见了璎儿?” “正是!”苏琅大声道,“早上听爹娘和离朱姐姐说,他们昨天夜里也都梦见璎儿了,璎儿说,她如今尚弱,只能活在大家的梦里。” 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梦是真的,梦中璎儿所说的话也是真的……真是的梦境,这是多么奇妙的悖论啊…… 看到一朵祥云缓缓朝玄冥飘来,玄冥又是一副即将出门的模样,苏琅觉得奇怪,自从来到十里桃林后,除非几次迫不得已出门打探璎儿的消息或是回北冥天境处理一些急事,玄冥是很少离开十里桃林的,今儿,玄冥帝君是要去哪里吗? “帝君要去出门吗?”苏琅疑惑道。 “劳烦你告知凤王和凰后,玄冥去一趟西天净土,听听佛主如何解说昨夜梦中之事,也许,璎儿很快就能回到我们身边了也未可知!” “嗯!”苏琅欢喜地同玄冥告别,“帝君好好问一问,我们在昆仑丘等你回来——” 迈上云端,玄冥便急匆匆往北冥天境而去,一路上思绪翻涌,将昨夜的梦境又想了一遍,心中激动不已,仿佛已经看到璎儿站在自己身边了,等了一百年,如今终于等到一丝微弱的希望和回音。 来到西天净土,玄冥一如既往地径直去找未来佛,却被告知未来佛不在;于是去找现在佛,现在佛也不在;再去找过去佛,却被告知过去佛与现在佛、未来佛一起闭关准备一个重要的法会,估计要半年后才能出来。 415.第415章 鹰犬机构 “这是为何?”玄冥奇道,“既然位居神位,便是无上荣耀的光明磊落之人,何须躲在黑暗的角落不敢见天日?” 梦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一抹宿命的哀戚,幽幽道:“因为我们从事的是最私密的事,****织梦、造梦、识梦、录梦,几乎掌握了四海八荒每一个大神的梦境,知道他们心中所思所想,所以务必要对自己的身份保密。” “想一想,若是我们太过张扬,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怕众神见到我们都会如临大敌,群起而攻之。要么撒腿就跑如避瘟疫,要么厌恶至极人人喊打,更有甚者,最怕那些失意之人会威胁、掌控我们,逼我们替他造一个他所奢求的梦境,醉生梦死。若真如此,我们还能掌控住众神的梦境吗?” 原来如此,难怪他从未听闻过梦神! “如此说来,四海八荒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存在?”想想也是,若是知道竟然连梦都由不得自己做,那么是多么让人绝望的事。可是,这么绝望的事竟让他遇上了…… “并非没有人知道,只是知道的人不多。”梦神周游微笑道,“除了天帝和三位佛主,你是第五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哦?天帝也知道?”玄冥惊讶道。 佛主几乎是无所不知的存在,知道和梦神有关的一切自然不足为奇,可是天帝……他竟然也知道? 周游点头道:“是的,毕竟我们忝居神职,只是天帝辖下的一个小神,天帝自然知道我们的存在!” 存在,暗中的存在。如此说来,这梦神,还真像是天帝的秘密鹰犬机构! 呵呵,玄冥忍不住叹了一声口气,无奈地问道:“如此说来,天帝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四海八荒每个神仙的梦境?” “不——”周游摇头道,“我们虽归天帝所辖,然而亦有自己的独立自主权,天帝无权过问我们的工作,我们也不需要向他汇报任何人的梦境。” “基于梦神的道德操守,我们不能随意透露他人的梦境,若是透露他人的梦境,每透露一次便会失去一成灵力,十次之后,那个不称职的人自然就会灰飞烟灭。” “但凡有职业操守之人,都不会透露他们的梦境,也不好拿自己几百万几千万年的修为和神籍去冒这个险,因此,帝君您大可放心!” “呵呵……”被周游看出了心中的担忧,玄冥有片刻的尴尬,然而瞬即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温和地笑道,“不知梦神今日将玄冥带来这幽梦幻境,所为何事?” 呵呵,话题似乎扯远了…… 哎,周游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呀,谁叫梦神是个冷门的职业,四海八荒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只好费一番唇舌好好解说一番,谁知说着说着就忘了正事…… “为了苏璎姑娘——”周游望着玄冥,幽幽道,“也为了我自己——” “哦?璎儿?”一听到苏璎的名字,玄冥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激动地追问道,“你见过璎儿?你可知道璎儿在哪里吗?” 416.第416章 我的男神 “是的!”周游点头道,“我替苏璎姑娘打通了梦的出口,让她得以在梦境中与你们相见,自然知道她在哪里。” “你带我去见她——”玄冥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急切地抓住周游的手,隐隐道,“既然如此,你一定有办法让我见到她的,不是吗?” 周游微微颔首,然而眼中有一丝凝重,正色道:“我可以带你去见她,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正是他今日把玄冥帝君引来幽梦幻境的原因之一,他刚刚说过,他也是为了自己。 “什么条件?你说!”就他眼中的急切看来,似乎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 “借你的身躯一用!”说完这句话,周游便认真地盯着玄冥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到任何异样的神色。 果然,玄冥怔了怔,似乎不明白周游在说什么,低声道:“你说借、借什么?”借他的身躯?他没听错吧? “借玄冥帝君的身躯——”周游笑道,“您没有听错,在下想借玄冥帝君的肉/身一用。” “这、这也太……” 太荒唐了吧? “放心!”周游连忙安慰他道,“在下绝不会顶着玄冥帝君的脸去做任何有违天理,有损玄冥帝君名誉之事,只不过想去见一个人而已。” 玄冥仍然未理出一个头绪来,俊眉一扬:“你且慢慢说来,你为何要借我的身躯?” 周游苦笑了一下,幽幽道:“因为……我实质上是虚幻无形之神,没有躯体,只有一抹用意志幻化出来的影子,而我相见的人,不是像帝君这般修为深厚之人,根本无法看到我幻化出来的影子,所以,我需要借帝君的身躯一用。” 玄冥仍然有点糊涂,拧眉沉思了半晌,终于理清了头绪:“你是说——方才我在菩提林里见到的只是你的幻化出来的影子,而若非修为深厚之人,根本就无法看到你?而你相见的人,偏偏却是看不见你的人?” “正是——”周游无奈地笑了笑,“而我对那个人的思念,就像帝君对苏璎姑娘的思念一样……我想,帝君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情,也许愿意成全我的思念,所以,才敢冒昧把您引到我的幽梦幻境来……” 做此交易。 “那个人……是你喜欢的女子?”玄冥的眼中现出一丝温柔的怜悯。 “不——”周游的笑有一丝异乎寻常的不自在,讪讪道,“他是个男神……” 额…… 玄冥一时无语,认真地看着周游的神色,看他眼中的真挚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弱弱道:“他……是谁?你又打算如用……我的、我的身躯?” 不会用我的身体去做什么“坏事”吧? 周游笑了笑:“放心吧!在下绝不会用帝君的身躯去做什么有损帝君名誉的事!我只不过想去见他一面,真的……” 玄冥略微迟疑,继续追问:“他——是何方神圣?” 呵呵,要用他的身体去见男人也就算了,不会是什么神妖恋吧?据说近来有很多修炼成精的妖魔鬼怪为了早日得道成仙,都喜欢勾引四海八荒的神仙们。 418.第418章 脚踏实地 话说,那厢,梦神出了幽梦幻境后,便入了玄冥的身躯,在菩提树下睁开眼来,一眼便看到头顶那片亮蓝色的天空,阳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来。 这么真实的存在,伸手摸了摸冰冷的脸颊和柔软的头发,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拥有”一具温暖而真实的身躯了,虽然这身躯只是暂时“借来一用”的。 伸手拍了拍脸颊,一阵“噼啪噼啪”的脆响,你声音听来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于是,他忍不住抚掌而笑,站起身来在菩提树下跑了一段路。 哇哈哈,不再是轻飘飘的虚浮的脚步,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要知道,当了几千万年的梦神,他很少能够走出幽梦幻境过一过这种“脚踏实地”的瘾。 于是,他不急于招一朵祥云往章莪山飞去,而是在菩提林下信步徜徉,慢慢地走出西天净土。 虽然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佛主了,然而他今日并不想去拜见他们,而是径直离开西天净土往章莪山而去。 哎,他对那毕方鸟可是关注已久了,还曾多次潜入他的梦境之中,暗暗收集了他梦中蕴藏着的许多小秘密,可惜卞羽并没有见过他,甚至是像四海八荒大多数神仙一样,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时不时离开幽梦幻境,出来交几个朋友聊天喝茶,可惜他根本就离不开半步。这次之所以能够出来,其实也是因为奉了天帝之命,要去找卞羽帮忙做一件大事。 起初,他也疑惑,天帝又不是不知道他几乎是寸步都离不得幽梦幻境的,为何要嘱托他来做这件事?然而,想想许是天帝体谅他许久不曾休息,因此给他如此一个“好差事”也未可知,于是,他便欢欢喜喜地接受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梦神觉得还是找玄冥帝君借一下身躯比较好,一则是因为他想过一过“四海八荒第一俊颜”的瘾,感受一下这张俊脸给自己带来的无上“容光”;二则是因为卞羽对玄冥帝君崇拜不已,顶着玄冥帝君的脸去,吩咐卞羽做什么事都好商量;三则是因为他也正好趁机卖个人情,好好慰藉一下玄冥与苏璎之间的相思之情。 到了章莪山,看到柳树下流着口水打盹的俊美男子,周游知道那无疑就是卞羽了。因了怕吵醒他,周游便蹑手蹑脚地走过青石小径,谁知,尚未靠近,卞羽便猛然醒了过来。 哼,来者何人?竟敢偷偷摸摸地迈进他的地盘?难道他就不知道毕方鸟的嗅觉和听觉都灵敏至极吗?因此,在毕方鸟面前,任何偷袭都是纸老虎! “啊——” 卞羽从长榻上站起身来,顺势伸了个懒腰,待看清来人是谁后,他慌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再定睛一看——哇!是玄冥帝君,没错! “玄、玄、玄冥帝君?” 见到了偶像,卞羽的睡意登时飞到九霄云外,立马噔噔噔地跑上前来,对着周游躬身行了个大礼:“卞羽见过帝君——不知帝君驾到,有失远迎——” “哈哈哈——”一出口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听那声音,怎么……好像不、不是帝君的声音? 419.第419章 柔羽姐姐 卞羽直起腰来盯着周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阵猛瞧,额,这长相,就是玄冥帝君嘛——只是,今天的帝君为何如此奇怪?竟然对着他笑,嘿嘿嘿,对着他笑也就算了,只是那种笑,也太甜腻热情了些…… “在下不是玄冥帝君,而是梦神周游。”梦神记得临行前玄冥帝君的千叮万嘱,连忙表明自己的身份。 卞羽:“……” 这玩笑,也开得太、太、太诡异了吧?难不成,帝君和璎儿在一起久了,也受了璎儿的感染,变得热情洋溢了? 见到卞羽一副狐疑不已的模样,梦神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述说了一番,直到卞羽眉头舒展,严肃地望着梦神,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此说来,天帝让你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帮璎儿找到肉/身,这样她才能离开幽梦幻境?” “正是!”梦神点头道,“天帝说,苏璎姑娘的肉/身在这章莪山中,所以让我吩咐你好好找找……” “到哪里去找?”未待梦神说完,卞羽便心急地打断他的话,“章莪山这么大,我该如何去找?若是拖延了时日,会不会害璎儿有危险?” “额……”梦神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天帝只是让他来告诉卞羽而已,其他的他都不知道——可是,就这么几句话,为何偏偏要让他这个****夜夜忙得脚不沾地的大忙人来传达呢? 忽然,周游想起了一件事—— 有一次,他在巡视幽梦幻境时误入卞羽母亲——也就是苏璎的小姑姑的梦境,在梦境中,他看到卞羽的母亲似乎梦到了什么伤心的是,一直不停地哭,口中喃喃地低声唤着一个名字。 于是,他好奇地走上前去,进一步潜入她的梦境深处,终于知道她是梦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儿,因此才会哭得这么伤心。柔羽,对,卞羽的母亲在梦中流着泪呼唤的名字就是叫柔羽! 然后,过了几天,他又有意潜入卞羽父亲的梦境,在卞羽父亲的潜意识中,他知道了有关柔羽的事。 算起来,柔羽该是卞羽的姐姐,在卞羽出生前五千年,十万岁的小柔羽在湖边玩耍时不小心溺水身亡,然而,奇怪的是,她虽然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身体却一直温暖如初、柔软如常。 卞羽的父母伤心欲绝,抱着女儿温暖的小身躯,一直不忍心将她火化或埋葬,于是便将她的身躯藏在章莪山一处干燥阴凉的山洞里。 这些年来,夫妻俩将章莪山的事交给卞羽后,便一直寻找让柔羽复活的办法。他们一直相信,一切都有天意,既然女儿的躯体一直没有僵硬腐烂,那么,有朝一日她一定可以复活! 然而,寻寻觅觅了十几万年,夫妻俩却始终找不到柔羽的魂魄,也找不到让柔羽复活的办法…… 如果当初柔羽的躯体早已被火化,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夫妇俩早已忘记那个死去的女儿了。可是正是因为女儿的躯体还存放在山洞中,目之所及,心有所思,每每看到便伤心不已。 420.第420章 天方奇谭 随着时间的流逝,让女儿复活的希望就渐渐迫切,因此,卞羽的父母才会放弃章莪山的事,一心一意想让女儿复活,也才会益发地思念女儿。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梦神周游才会被卞羽母亲的梦境中那股强大的气场所吸引,才会知道这个秘密。 想来,天帝之所以派他来章莪山找卞羽,正是因为如此?可是,那躯体虽能为苏璎所用,却毕竟是柔羽的躯体,若是哪一天卞羽的父母找到了让柔羽复活的办法,那柔羽又该怎么办呢? 迟疑了一下,梦神周游还是将他无意中得知的这件事告诉了卞羽。 听梦神说完这个“天方奇谭”,卞羽震惊极了,眼前浮现起儿时见到的一些“奇怪”场景。小时候,他偶尔会看到母亲坐在房中默默地哭泣,哭完后便会去后山。 那时候,他以为母亲是去后山散心,如今想来,母亲也许是去后山看柔羽?! 迟疑了片刻,卞羽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梦神,低声道:“如此说来……你们、你们是要让我帮忙找到柔羽的身躯,然后把柔羽的身躯给璎儿?” “也许,天帝的意思正是如此。”虽然不甚肯定,可是梦神觉得自己的预感大概就是如此。 “那怎么可以?”卞羽惊跳起来,“我爹和我娘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事就是让柔羽复活,若是将柔羽的躯体给了璎儿,那我爹和我娘岂不是伤心死了?” 这个问题,梦神也早已料到,因此,天帝又岂能没有料到?既然,天帝已经料到了还让他来这里说这件事,定然是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胸有成竹了。 也许,天帝之所以让他来找卞羽,就是为了让他把柔羽的事告诉卞羽,因为只有从他这“知情人”口中说出,卞羽才能信服。如今他既然已经告知实情了,那接下来的事也许天帝另有打算? “今日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有关柔羽的事,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也许天帝他老人家很快就会来找你,也或许他早已说服你父母了呢?” “那、那若是如此,天帝只需直接同我父母说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让你来告诉我?” “额……”梦神周游一时语塞,心中闪过一丝念头,随即正色道,“天帝他老人家自有他的打算,我也不知,也许,他是为了让你用心守护章莪山,在事情谈妥之前务必要好好保管好柔羽的身躯。” 看到梦神周游的神色有一丝异样,卞羽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顺带着也怀疑起这梦神的居心了——也许,这人纯粹是在一派胡言?可是,他为何要编排出这样煞有介事的谎言来骗他呢?记得爹娘临走前可是叮嘱他凡事要多个心眼的,他不能这样轻易就信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的话。 嗯,卞羽决定先去后山找找看看再说,若是真的有“柔羽的躯体”,那么,这梦神的话也就有五分可信,然后他再去姑射山找天帝问问,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回事,那么他才能相信这一切! 422.第422章 不冷不僵 忽然,身后的巨石轰隆隆地合了起来,卞羽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一惊,以为是自己的擅自闯入被父母发现了,谁知转过头去,却看到天帝笑吟吟的脸庞。 “天帝?”卞羽怔怔道,“您……为何会在这里?” 天帝走上前来,右手轻轻一挥,手中五六颗夜明珠乱中有序地嵌在墙壁上,山洞中登时明亮起来,相比之下,那些魂萤倒黯然失色了。 天帝歉然一笑:“罪过罪过——说实话,本君是跟着你来的。” 跟着他来的?那,为何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呵呵,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天帝的修为比他深厚,他自然无法察觉出天帝的跟踪!只是—— “天帝您为何要跟踪我?”是“跟踪”没错吧?这样说好像严重了点,好像应该说“跟随”比较妥当…… “为了借你之力打开这个山洞——”天帝毫不掩饰地解释道,“其实,本帝早已知道柔羽的躯体藏在这山洞之中,只是凭本帝的能力无法打开,所以才让梦神去同你有关柔羽的事,将你引到这里来。” 有关柔羽的事…… “如此说来,梦神不是在骗我?” 原来,我真的有过一个姐姐? “正是——”天帝微笑道,“只是,你同柔羽没有缘分!” “那帝君是真的想把柔羽的躯体给璎儿用?” 天帝似乎看到了卞羽眼中的难过和质疑,微笑着点头道:“其实,柔羽并非为自己而生,而是为苏璎而生。你可曾想过,为何柔羽死后躯体不冷不僵,不腐不烂?” “就是为了……留给璎儿用?” ——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说柔羽的生是为璎儿而生,她的死亦是为璎儿而死?若真如此,谁又能料到十几万年后璎儿会需要这身躯?! “一切自有安排……”天帝似乎看穿了卞羽的心思,幽幽道,“万事万物息息相关,一个人的生,是为了另一人的死;一个人的恶,是为了报另一人的善;一个人的恨,成就了另一人的爱。” “这世界上有太多你我无法解释的事,纵是神通广大如三世佛主,亦有无能为力之事。因此,莫要以为你所认为的理就是无可辩驳的真理,也不要以为别人的恶就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柔羽的生和死,都是为了报夜心的恩。我也是听佛主说了才知道,原来柔羽的前世是一条漂亮的七彩鱼,是夜心精心饲养的宠物。夜心死后不久,七彩鱼也死了。” “为了报答夜心的恩情,七彩鱼一心想要找魏宛报仇,却技不如人屡屡失败。直到过去佛主发现了她,便让她为夜心做这么一件事,所以,她变成了柔羽……” “其实,柔羽‘死’后,她的魂魄并没有消失,而是守护着这具躯体,让躯体保持完好,不僵不硬,不腐不烂。只是没有料到的是,这倒给了你你爹和你娘希望,他们一心想要复活柔羽。” “你……没有骗我?”卞羽显然还是不甚相信,只以为这是天帝为了诓骗他让出柔羽的躯体而编出来的故事。 423.第423章 半信半疑 天帝微微拧眉:“我亦是听佛主说的,今日跟着你找到了这里,亲眼所见,也才完全信了佛主的话。若是不信,你自可去洞里找寻,看看有没有柔羽的躯体。” “既然如此……”卞羽略一迟疑,还是说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天帝为何要跟踪我?天帝的修为比我深厚十倍百倍,为何打不开这洞门?” “因为,这石洞是你们章莪山的圣地,打得开洞门的人屈指可数。而你,身为现任的毕方鸟族领,因身上戴有毕方鸟族的圣物,因此只要靠近洞口,那洞门便会自动感应,自动开启。” “走吧——”天帝微笑着踱到卞羽前面,“进去找一找,看看到底有没有柔羽的躯体。” 于是,卞羽边半信半疑地跟在天帝身后往山洞深处走去。 下了一段石阶,便来到一个干净明亮的石室,石室里有一张白玉雕成的玉床,床上,静静躺着一具身躯。 两人加快脚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那个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细腻的女子,除了胸脯没有因呼吸而引起的起伏之外,她与沉睡的人并无两样。 细细一看,这女子长得煞是好看,眉眼之间和卞羽的娘亲几分相似,一袭白衣下是线条优美的身段,一头如瀑的长发摊开着,在白玉床上铺展开来。 “她、她就是柔羽?”我的姐姐? 天帝看着那具栩栩如生的躯体,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根本就没有听到卞羽的话。 只见,天帝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蓝色的水晶瓶,定睛一看——那瓶子,就是之前装着夜心记忆之水的瓶子! 原来,风瑶奉命把水晶瓶交给佛主保管,直到不久前,佛主将帮苏璎复活的“重任”交给天帝,也将这记忆之水交给了他。 只见,天帝拧开瓶塞,将那水晶蓝瓶托在手中,缓缓地运气,瓶中的水渐渐蒸发成一股淡蓝色的雾气,一滴不漏地缓缓进入“柔羽”口中。 不一会人,那躯体就泛起一层薄薄的蓝色雾气,雾气缭绕中,只见她有了呼吸,温柔而平缓的呼吸,鼻翼微微地动了动。 天帝又从怀中掏出一颗莹蓝色的珠子来,卞羽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珠子就是璎儿曾经向他展示过的灵蓝美玉,哦不,此时应该叫做凝碧珠。 原来,当初过去佛让魏宛拿到了凝碧珠后,凝碧珠便一直在过去佛主手中保管,直到前几天,佛主才将凝碧珠和记忆之水一起交给了天帝。 只见,天帝如法炮制地将凝碧珠放在掌中,再次运气将凝碧珠推入那躯体的右眼,一会儿,那具躯体缓缓地睁开了眼。 一句低低的嘤咛,床上的人儿扶着脑袋慢慢地坐起身来,转头看着天帝和卞羽,微微皱着眉头,半晌才闷闷道:“天帝?卞羽表哥?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会在这里?” “璎儿?!”卞羽惊呼道,“你是璎儿?” 然而,苏璎却根本就没听到卞羽的惊呼,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白玉床上跳将起来:“帝君呢?玄冥帝君呢?帝君在哪里?我、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呜呜,她好不容易才和帝君相逢,还没好好叙一叙别离之苦,怎么眨眼间就跑到这里来了? 424.第424章 义不容辞 方才,她正同帝君在竹亭下煮茶的,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便颓然软倒在地,迷迷糊糊之中,耳畔似有风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载着她如电光火石一般急速穿梭,谁知,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额,这是什么帝君?帝君怎么不在?帝君……帝君呢?! 难道,她与帝君的重逢只是一场梦?可是,她不是已经在幽梦幻境之中了吗?在梦境之中的人,还会做梦吗? 眼前的人终于渐渐清晰,她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确实是天帝和卞羽无意。于是,苏璎确信自己是真的在做梦,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是寄居在定海灵珠里的,根本就没有肉/身,如何能在他人面前出现? “璎儿?”卞羽走上前去,心中虽仍是疑惑,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关心,俯身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庞,小心翼翼道,“你……觉得如何?” “卞羽表哥?”苏璎皱眉道,“真的是你?” 看到一张陌生的脸,或者说是他姐姐的脸,却自己“卞羽表哥”,卞羽真觉得别扭,然而,那清脆的声音确是璎儿的声音无疑! “我、我为何会在这里?”苏璎拧眉道,“帝君在哪里?” “玄冥很快就会来了——”天帝淡淡道,“梦神已经回去幽梦幻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了,他知道你找到了肉/身后一定会立马赶来的——” 什么?我、我找到了肉身?! 苏璎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脸庞,胖嘟嘟的脸庞,光滑的皮肤,那么真实的肉感…… 额,不对,我的脸好像没这么大吧?! 于是,她慌乱地摸着自己的眼睛眉毛鼻子耳朵嘴巴,只是觉得这不像是自己的脸,天啊,难道是被梧桐之火烧得惨不忍睹了?会不会变得很丑?要是变丑了帝君再也不喜欢我了那可如何是好? 一张圆嘟嘟的小脸蛋皱得如苦瓜一般,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一手捂着脸一手在空中乱抓:“卞羽表哥,赶紧给我镜子,快!镜子!” 卞羽额上三条黑线:“岂有大男人出门随身带着个镜子的?叫我哪里去帮你找镜子?” 这时候,只见天帝淡定地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圆形带柄镜子,缓缓递到苏璎手中。 额……卞羽额上的三条黑线加粗加重…… 一抓到镜子,苏璎就像抓住了宝贝一般赶紧照自己的脸,只见镜中一个张秀气的脸脸庞,虽然也说得上好看,可是和自己原来的样貌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好嘛!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山洞响起,她一把将镜子扔在玉床上,一屁股坐在床上捂着脸哇哇大叫,“我怎么变得这么丑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呜呜……” 一听到苏璎嫌弃自己的“姐姐”丑,卞羽立马就不爽了,抗议道:“谁说我姐姐的脸丑了?明明就很好看好嘛!” 就是嘛,这张脸同他还有几分相似呢(毕竟他们是姐弟啊),如果说他姐姐丑,岂不是也是在说他丑?如此荒谬绝伦的言论,他自然要义不容辞地反驳! 什么……姐姐? 426.第426章 谁的女儿 “臭丫头!”卞羽气急败坏,一副欲置她于死地的模样,绕到玄冥身后便要抓她,谁知她又一溜烟跑到天帝身后躲起来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天帝笑道,“谁的容貌都不要紧,如今最要紧的是璎儿与玄冥终是在一起了——” 看着那张虽然陌生却倍感窝心的脸庞,玄冥的脸上溢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是的,无论如何她以何种面目出现,只要她仍然是他的叶心、是他的苏璎,那么,他都会爱她,一生一世,哦不,是生生世世…… 苏璎与卞羽正打闹间,天边出现一朵洁白的祥云,来势冲冲,祥云的尾巴拖得老长老长的,可见来者是如何地心急如焚。 于是,苏璎和卞羽也停下了打闹,好奇地看着那朵祥云,等着它慢慢靠近。 眨眼间,终于看清了来人——正是凤王和凰后! 一跳下云端,风瑶就奔过来一把搂住苏璎,忽然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半晌才低低抽噎道:“璎儿……璎儿……” “娘……”泪水不知不觉浮上眼眶,苏璎只觉喉中一阵酸涩,低声道,“娘您如何来了……” 原来,是佛主着人去昆仑丘通知他们苏璎已经复活的事,一听说这个消息,苏瑾琨夫妇俩便心急火燎地赶来。 捧着女儿的“脸”,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风瑶心中是掩不住的欢喜,虽然,那欢喜之下还有一丝遗憾…… 这时,天边又一朵祥云飘来,众人都好奇地翘首以待,一会儿,终于看清来人——是南海之王沧澜子! 白发白须的沧澜子从云端走下来,似乎无需多问,看到风瑶怀中搂着一个女孩子,他就知道那女孩子是苏璎。 “爹爹——”看到沧澜子,苏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惹得苏瑾琨心中一阵淡淡的醋意。 “心儿——”沧澜子以自己的方式叫了女儿一声,随即微笑着朝苏瑾琨走去,“苏璎姑娘的事我早已听说,原本不便来此,只是今日受佛主所托,不得不来,还望凤王见谅。” 看到白发白须的沧澜子前辈向自己致歉,苏瑾琨心中那点淡淡的醋意消失殆尽,忽然有点愧疚起自己方才的小气来,连忙笑道:“前辈何出此言?璎儿前世是前辈的女儿,今生是我的女儿,然而如今,我们给予她的身躯已经不再,归根结底,璎儿终究还是前辈的女儿。” “哈哈哈……”沧澜子仰天一笑,“什么你的女儿我的女儿,说得如此拗口,老夫头都晕了,总之,她既是我的女儿,亦是你的女儿!” “正是!”苏瑾琨笑道。 “爹爹方才说是奉佛主之命而来,不知可有要事?”玄冥仍然惦记着沧澜子方才说的话。 沧澜子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转头对苏璎说道:“之前,我曾给过你我们南海的定海灵珠,你可有带在身上?” 定海灵珠…… “在孩儿身上!”玄冥闻言连忙运气将定海灵珠从自己体内取出,只见,一枚蓝光莹莹的灵珠出现在玄冥掌中,那灵珠,看起来与夜心的凝碧珠一般无二。 427.第427章 求得神果 沧澜子接过定海灵珠,放在掌中掂量了一下,这才满意地露出笑容来:“没想到,璎儿会把这灵珠放在你身上,这定海灵珠便沾染了你的气息,反倒方便了许多。” 说着,便俯身将那定海灵珠放在一块光滑平坦的石头上,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瓶塞,将瓶中的无色同名液体缓缓倒在定海灵珠上面。 一会儿,原本蓝色的定海灵珠渐渐变成绿色,再片刻,绿色的灵珠就像一颗种子一般生根发芽,转眼之间便长成一棵半人高的小树。 苏璎看得目瞪口呆,讶异地问道:“爹爹,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沧澜子但笑不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株翠绿的小树苗上,只见那小树苗并未开,却忽然长出一颗绿油油的果子来。 “这是什么?”苏璎忍不住又开口问道。 “此乃司幽神果——”沧澜子的目光片刻未离开那枚绿油油的果子,仿佛看着一件无价之宝一般深情款款地盯着那枚果子瞧。 “什么?司幽神果?!”卞羽激动地凑上前来想看得更清楚一点,然而尚未靠近便被沧澜子伸手拦在一丈之外。 “莫要靠近——”沧澜子严肃地提醒道,“这司幽神果乃无上珍贵之物,小心莫要让我们的污浊之气影响了它。” 额,什么?污浊之气?对这司幽神果来说,四海八荒的神仙们的气息竟是污浊之气? 卞羽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合得拢嘴,愣愣道:“可是,传说中这司幽神果不是、不是十万年才开一次,二十万年才结一次果的吗?” 额,方才怎么没有看到它开了? 沧澜子点头道:“是十万年才开一次,二十万年才结一次果。”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他,他捻须而笑,幽幽解释道:“如果任其在四海八荒之中吸收天地灵气而生长,只怕不止十万年才能开,然而,这枚司幽神果是梦神在幽梦幻境中培植——” “什么?梦神?”苏璎偏着小脑袋问,“梦神他为何要培植这枚司幽神果?” “没有为何,只不过是五十万年前他机缘巧合在云梦泽畔看到一株司幽神果的幼苗,因此便移植到幽梦幻境中加以培植。” 沧澜子继续侃侃而道:“我知道你们两人需要司幽神果,因此苦苦找寻了五千年,后来从过去佛口中得知梦神那里有司幽神果,便去找他求来。” 沧澜子没有告诉他们,他得到这枚司幽神果的代价,是替梦神在幽梦幻境值五万年的夜班。要知道,就算是这样条件苛刻的“交易”,也是沧澜子千求万求求来的。 他还记得梦神交出司幽神果时眼中那股割肉的痛,哎,若非真的是太太太太向往幽梦幻境外的世界了,梦神也不会答应这个“交易”。因此,从梦神手中拿到司幽神果的精华之后,又恰好从梦神口中得知苏璎“复活”的消息,沧澜子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428.第428章 洞房花烛(正文完) 不好意思,一时手抖发错了章节,又不能删除,只能再次申明:本章应该是第429章。本文很快完结,亲们想看谁的番外请留言哦,要不书氏就不写番外了,因为要赶下一本书(秦谋天下) 第429章话说回来 其实,这司幽神果并非传说中的一枚果子而已,它是四海八荒最具灵气的植物,带它成熟之后就可以采收它的精魂,再将它的精魂保存起来,就像收集神药一样,待要用时再拿出来。 司幽神果每次只结一枚果子,果子的精华被采集之后,果树便会枯萎而死。它几乎是十万年才能长成,十万年开一次,二十万年结一颗果,结果之后,果树便会枯萎。 梦神收集了司幽神果的的精华之后,便将那精魂封存在冰魄寒瓶中。对这四海八荒珍贵的“灵丹妙药”,他是极为重视,除了三位佛祖之外,并无人知道他有司幽神果。 后来那沧澜子不知怎么知道了,起初他还矢口否认自己有司幽神果,后来实在扛不住这老头的苦苦哀求,再加上未来佛主的游说,他终于答应把司幽神果给他。 话说回来,沧澜子拿到司幽神果后,本可以直接让苏璎服下那瓶精华,然而,他终究敌不过自己内心深处那点私心。 是的,虽然知道苏璎是夜心转世而生,虽然知道苏璎也会如夜心一般敬重他、爱戴他,可是,他还是希望可以找回自己的女儿,那个真正记得他的、属于他的女儿。 因此,他决定耍一点小伎俩,将司幽神果的精华注入定海灵珠之中,让苏璎完全、彻底地恢复属于夜心的那部分记忆。当然了,因为这定海灵珠是南海的宝物,凝聚着南海的气息,凝聚着鲛人族的血脉,所以,除了让苏璎恢复记忆外,沧澜子相信还有有奇迹发生—— 只见,那枚绿油油的果子越长越大,长得和定海灵珠一般大小时,渐渐地变成了浅绿色,变成了淡蓝色,最后,变成了如定海灵珠一般晶莹的深蓝色。 “这、这真的是司幽神果吗?”苏璎睁大了眼睛讶异道。 为何看起来这么像凝碧珠?这么像定海灵珠? 沧澜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那枚司幽神果从树上“摘”下来,递到苏璎面前:“吃下去吧——吃下去后,你体内的火性便会渐渐消失,你与玄冥,将获得成全。” 苏璎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司幽神果,然后将神果凑到嘴边轻轻一咬,本以为会像吃苹果一般“咔嚓”一声脆响,谁知却什么都没咬到,只觉得一股甘甜的气息在口中弥漫开来,司幽神果已经化成一缕轻烟进了她的腹中。 苏璎惊讶地“咦”了一声,待要开口询问,却觉得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胸臆中慢慢弥漫开来,随着血液渐渐遍布周身,指尖也跟着发凉。 然而,最冰冷的地方是脸,似乎吹了许久的冷风,只觉得脸皮紧绷绷的,眼眶也绷得紧紧的,眼珠子几乎要夺眶而出。 就像冬天在雪地上行走不小心摔了一跤,脸栽进了雪地里一样,一张小脸被那股冷凝的气息冻得硬梆梆,连呼吸都要被冻住了。 “冷……”小小的身躯不自觉地发抖,冰冷的脸蛋贴在玄冥温暖的胸口上。 430.第430章 美绝人寰 看到她的容颜,沧澜子似乎很满意,微笑地点了点头,而风瑶和苏瑾琨却愣住了。苏瑾琨的脸上是抑不住的惊喜,而风瑶的脸上多了一丝慌张,也许还有……和愧疚? 是的,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对夜心做过的事,心中的愧疚像凝固在水面上的那层油脂一样,让一颗心不再干净澄明,不再透彻。 “娘亲……”苏璎尚不知自己容貌的变化,笑着奔向风瑶,伸手拭去她脸上淡淡的泪痕,刻意笑得明媚,“咦——娘亲您……怎么了?” 她叫她娘亲,看着她脸上那朵明媚灿烂的笑容,眼中的俏皮和活泼是璎儿,是璎儿,是璎儿…… 那一刻,风瑶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悲还是该喜,至少,她没有失去女儿,不是吗?可是,往后面对这张绝美的面容时,她又该如何让自己不再愧疚,不煎熬? 卞羽站在一旁也愣住了,额,或者说是呆住了——天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美貌的容颜…… 因为他没有见过夜心,所以不知道这是夜心的容颜,然而他还是被那股无法言说的美震慑住了。那种美,是一种“此人只应天上有”的美,哦不,这里也算是天上了,那种美是连四海八荒都不会有的美…… 从前,璎儿已算得上是四海八荒第一数一数二的美女了,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子比璎儿还漂亮好几倍! “你——你——”卞羽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璎,忽然之间呼吸急促,激动得都快要结巴了,“我、我姐姐原来就、就这么漂亮吗?”难道,这、这才是柔羽的真实面容? 什么?漂亮? 嘻嘻,听到有人夸自己漂亮,苏璎瞬间乐开了,对着卞羽故作娇羞地一笑:“嘿嘿,人家本来就是负责美的,怎么可以不漂亮呢?” 天啊——天啊—— 那那那那那摄人心魄的眸子,那故作娇羞的笑靥,再配上那澄澈如明月的眸子,还有眸子里那丝浮光掠影闪过的调皮和娇俏…… 天啊,这、这、这简直是要人命啊。 终于,卞羽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股巨大的激动和强烈得几乎要爆炸的激动,眼前一片白的喜悦,然后,晕了过去…… “卞羽哥哥,你怎么了?”苏璎连忙上前去扶住他,幸好最后一丝意识被那甜美的声音拉了回来,卞羽这才稳住了身子,欢欢喜喜地让她柔软的小手扶着自己,轻轻摆了摆手手,然后虚弱地道,“我、我没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死人不偿命?真是美得惨绝人寰啊,天啊,怎么可以这么害人呢?小心脏快受不了啦…… 半晌,卞羽才虚弱地伸手从怀中掏出个镜子来,缓缓递到苏璎面前:“你……自己……看看……” 天啊,连说话都觉得自己快断气了…… 苏璎默默地接过镜子,心中忽然一阵忐忑——天啊,难道自己真的变得很丑了?丑得让卞羽表哥都难过得心力交瘁了? 不经意地往镜中一瞥,她却看到了一张绝世的容颜,这、这就是柔羽的容颜吗?可是,不对耶,镜中那人怎么那么熟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431.第431章 爱之不渝 对了!是梦里!在梦里,她梦到过这张绝美的容颜,还有、还有在玄冥帝君的梨林里,在那座雅致的小木屋里,她见过的画中人…… 什么?不是吧?这、这、这不是夜心的容貌吗?额,不对,是我前世的容貌。 从疑惑到震惊,从震惊到惊喜,片刻之间,苏璎就高兴地笑了起来,嘿嘿,她非但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变得很丑,还变漂亮了耶,哪个女孩子会不高兴自己变漂亮呢? 苏璎高兴得将手中的镜子一把塞到卞羽怀中,幸亏卞羽及时反映了过来连忙接住,否则他那把随身携带的精致名贵的宝镜就要摔坏了…… “帝君、帝君……”她惊呼着朝玄冥奔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帝君,我变漂亮了,这是夜心得容颜对不对……” 是啊,这是玄冥帝君朝思暮想的容颜,是帝君心中最爱的容颜,是帝君年少时日/日相对,夜夜相谈的容颜,如今,这容颜是她的了,或者说,她已经和也许融为一体了,这是多么令人欢喜的事。 不知为何,虽然知道自己是夜心转世而生,然而她心中还是有点小失落,总是觉得自己是夜心的替代品所以玄冥帝君才会爱自己,虽然知道自己和前世的自己吃醋是件顶愚蠢的事,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 如今,她拥有了夜心的容颜,而夜心又那么漂亮,想必帝君也是欢喜的吧? 她仰着头双眸晶亮地望着他,眼中是掩不住的欢喜,一张漂亮的小脸虽然是夜心的模样,然而眼眸中流露出的活泼和娇俏,却是属于苏璎的。 玄冥点头,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眼角眉梢微微上扬,柔声道:“帝君已经说过,无论璎儿变成什么模样,帝君都会爱你,一生一世——哦,不——是生生世世!” 她踮起脚尖,也顾不得此时此地有这么多人在场,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羞红了脸蛋笑眯眯道:“生生世世,此爱不渝。直到地老天荒之时,璎儿总要比帝君多爱一天!” 沧澜子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是掩不住的满意。等了五十万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幕,就像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那样,禺疆和夜心,一对如此完美的璧人。 他走到风瑶和苏瑾琨面前,微微一笑,虽然是在致歉,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歉意,而是噙着一丝淡淡的揶揄和嘲讽—— “希望凤王和凰后原谅老朽,一直以来,璎儿都是你们的掌上明珠,如今却被老朽自私地‘利用’了一回,还望见谅!” 他故意把“利用”两个字咬得又响又重,风瑶的脸色微微一变,脸上骤然堆起一朵灿烂的笑容:“沧澜子前辈何出此言?是我这为娘的做得不好,没能保护好璎儿,才要让前辈如此劳心劳力。若非前辈神通广大寻来司幽神果,只怕璎儿她……” “总之,璎儿给我带来的欢乐风瑶此生无法偿还!”其实,她想说的是,她欠了璎儿的,终此一生都无法偿还! 432.第432章 热闹婚礼 今日的南海异常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到处欢声笑语,锣鼓声声。 五十万年前,夜心香消玉殒,禺疆杳无踪迹,从此以后,这个原本生机勃勃的地方渐渐沉寂,沉寂得几乎要被人忘记。五十万年来,沧澜子孤独地生活在这片孤寂的海中,若非为了一方民众,也许早已撑不住跟着爱女去了。 四海八荒的宾客应邀而来,今日的沧澜子虽然依旧是一身干净的玄色衣裳,但却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笑眯眯地招呼来宾,与客人言笑晏晏。 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南海之王沧澜子娶儿媳妇的好日子,据说与沧澜子离散了五十万年的养子已经找回,今日正是这养子的大喜日子。又据说这养子竟然是北冥天境的玄冥帝君,而玄冥帝君今日娶的女子是昆仑丘的帝姬苏璎。 素来一袭白衣的玄冥,今日一身红色的喜服,素来淡漠冰冷的玄冥,今日喜上眉梢笑容满面。他站在沧澜子身边,彬彬有礼地迎接来往的宾客。 一会儿,婚礼开始。 一袭红色的喜服将新娘绝美的脸庞衬得益发娇艳,美若天仙,哦不,他们原本就是天仙,这新娘的美貌应该说是胜过平常的天仙几百倍几千倍! 虽然时隔五十万年,印象中夜心的容貌早已模糊,然而看到那张绝美的脸庞时,那些有些年纪的人恍惚之间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年的四海八荒第一美女夜心了。直到看到昆仑丘的凰后和离朱在新娘旁边殷切相伴,大家才相信玄冥帝君娶的人果然是昆仑丘的帝姬。 满座高朋都看着这对郎貌女亦貌的璧人,如此高颜值的夫妇在四海八荒还是第一对,想必这对夫妻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会是四海八荒第一颜值吧? 天帝来了,天后来了,东、西、南各方天神也来了,连难得有机会离开幽梦幻境的梦神也来人,在一片祝福声中,玄冥与苏璎拜过了高堂,热热闹闹的酒宴一直延续到圆月高挂之时,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客人们直到凌晨才渐渐散去,只有梦神依然拿着酒杯优哉游哉地在席上穿梭,一副主人翁的模样殷勤招待来客。沧澜子已经喝得红光满面,却依然兴致勃勃。 梦神不悦地蹭到沧澜子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抗议道:“您老别再喝了,别忘了您还有任务在身呢!” “任、任务……什么任务……”沧澜子口齿不清地问着,伸手从席上拿起一个空酒杯便要倒酒。 梦神又是一把夺过他的酒杯,笑得得意洋洋:“别忘了,您老可答应了要在幽梦幻境值五万年的夜班,嘻嘻……” 如骤闻五雷轰顶一般,沧澜子的酒醒了打扮,瞪大了眼睛嚅嗫到:“你、你不会是要让、让我今天晚上就去值……夜班吧?” 梦神得意洋洋地晃着手中的酒杯:“那是自然?我都出来了,难不成还让我赶回去?” “不行——”沧澜子吹胡子瞪眼地抗议道,“今儿是我女儿的大喜日子,我如何能走开……” 434.第434章 洞房花烛夜(正文完) 不知不觉东方发白,脸埋在被窝中睡得死气沉沉的人儿终于嘤咛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来,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英俊的脸凑到自己面前,苏璎微微一怔,一时竟忘了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伸手摸了摸那张含情微笑的脸庞,那么真实的触感,她才恍惚想起昨天的盛大婚礼来,唇边不觉溢出微笑,傻兮兮地低喃:“我们成亲了……呵呵……” 他笑得眉眼都弯了,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头一偏又凑到她的耳畔,温暖的气息在她耳畔拂过:“是啊,成亲了,可是,还没洞房呢……” 她瞬间羞红了脸,偏过头去不敢看他逼得这么近的双眸,声音却不自觉地一下子就沙哑了:“不是……早就洞房……过了吗?” 原来,她还记得,哈哈! 他已经伸手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搂在怀中,继续在她耳畔轻声吹气,挑眉逗她道:“哦?什么时候洞房的?本君怎么不知道?” 额……她果然中计,立马傻傻地道:“在思无崖边……怎么?难道帝君已经忘了吗?!” 心中的委屈尚未发酵,他又继续邪邪道:“哦?是吗?那洞房的感觉如何?” 她未觉是计,红着脸嚅嗫道:“很……舒服,很喜欢……” 额,话音刚落,看到他唇边益发张扬的邪笑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一串绵软的粉拳落在他的肩上,柔软的小手立马被他接住。 他深情款款地将她的手凑到唇边,一串绵密的吻落在那白皙的柔荑上,顺着手背渐渐往上,一直吻到她的手臂,她的香肩,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的眼神渐渐迷离,娇小的身躯忍不住微微颤栗,柔软的手臂如水蛇一般绕上他的脖子,伸手轻揉着他柔软的银发,心中骤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似幸福,又像是怜惜。 “帝君……等了我五十万年,可曾后悔过?” 他的吻已经落在她的耳畔,温热的舌头在她的耳垂流连,哑着声音道:“不——从不曾后悔!” “那——帝君是更爱璎儿,还是更爱夜心?”虽然很可笑,可不知为何,她似乎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继续哑声道:“我更爱现在的你——无论你是璎儿,还是夜心。” 她满意地笑出声来,雪白的贝齿在他肩上轻轻一咬,引得他一阵轻微的颤栗。他终于停下绵密的吻,双眼迷离地看着她,早已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貌似邪恶地望着她,声音粗哑得厉害:“小丫头,竟然敢咬本君,你不怕待会儿会死得很那看?” 她调皮地轻啄他的唇,娇笑道:“帝君可舍得让我死?” 他微眯着眼打量着她酡红的娇颜、光滑的脖颈和雪白的胴体,邪邪笑道:“当然舍得——本君会让你/欲/仙/欲/死——” “啊——”她一声轻呼尚未来得及表示抗议,他已经紧紧将她压在身下,俯身轻吻着她雪白的胸脯,银色的长发铺散开来,落在她的脸上,覆盖住她的眉眼…… 呜呜,这下子真的成为刀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哦不,是任人予取予求了…… 435.第435章 番外,有孕 十里桃林的小屋里,苏璎皱着眉头怏怏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桃。 昨儿下了一场雨,瓣掉了许多,幸好今天放晴了,原本想出去玩的。可是帝君却不让她出去,说是路未干透还会打滑,若是她一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呜呜,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她只不过是怀个身孕,又不是重病在身,出去走走又不会死。她撅着小嘴不高兴地说她想到山上去看看爹爹和娘亲。 帝君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行不行——待我从北冥天境回来后再抱你上去好吗?那石径又窄又滑,你若是滑倒了可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若是不乖乖听他的话结果会很惨,比如不让她来昆仑丘,比如找个人整天跟在她身边“伺候”着,比如画个圈圈给她呆。 于是,她只能乖乖听话,变成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连走路都得让他抱着。 成亲后,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跟玄冥住在北冥天境,但每年春天她都要回来昆仑丘住一段时间,去年帝君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谁知今年她怀了身孕,帝君倒是叽叽歪歪犹犹豫豫硬是不肯。 不答应?嘿,那还不简单?那她就哭给他看好了! 于是玄冥扛不住她的眼泪攻势,只得亲自“护送”她回娘家。他们住在十里桃林的小屋中,每日看开落,听春风春雨,真真是世外桃源的神仙眷属,惬意急了。 今日北冥天境捎来消息说有急事,玄冥无奈,只得赶了回去。明明只是短暂的分离,他却偏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非得浮夸地演一场垂泪惜别,苏璎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一把将他退出门口:“速去速回,不要再这样折腾我了!” 哎,玄冥甩了一把泪,只得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桃林。心中真是恨死了天帝。 早在一百年前他就去和天帝辞职,说不要当那劳什子北方天神了。如今他可是有妻万事足,只想守着他的小妻子在南海过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幸福生活。 可是天帝却不答应让他走,愁眉苦脸地哀求他继续担任——至少在我找到合适的人来继任之前,你都得帮我找个忙吧?难道你忍心看北方的子民失去庇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自己却搂着娇妻悠游自得?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找个忙吧? 无奈,玄冥只好继续当他的北方天神,虽然已经奉行无为而治的政策,几乎是撒手不管了,可是仍然时不时要处理那些所谓的“突发事件”和“棘手大事”。 哎,要知道,他可是一步都舍不得离开他的妻子的好吗?呜呜,本性来十里桃林放松两天(其实他每天都很放松的好嘛!),谁知才来了一天就有急事要他回去处理了,真是无奈啊。 于是,玄冥只好到山上去麻烦离朱下来十里桃林照顾璎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北冥天境去。 436.第436章 番外,撮合 苏璎坐在窗前,看到离朱从蜿蜒的青石小径下来,一袭红衣点缀在春天鲜嫩清醒的绿色之中,真是赏心悦目,好看极了。 小丫头灵机一动,赶紧跑到桌前提笔写了张纸条,然后跑到窗前吹了声口哨。一只白中泛着淡绿的鸟儿轻盈地落在她的手中。这可是天后送给她的青鸟,极具灵性,是四海八荒的使者。人间有个叫李商隐的诗人还为它写过诗,好像是这么写的——青鸟殷勤为探看。 苏璎把小信筒系在青鸟的腿上,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吩咐它道:“小乖乖,你帮我把信送到卞羽表哥那里去,知道吗?” 青鸟点了点头,便扑腾着翅膀疾速冲向云霄,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嘿嘿,苏璎满意地点点头,以青鸟的速度,估计两个时辰后卞羽表哥就会到十里桃林了…… 果然,苏璎和离朱刚吃过晚饭,卞羽便摇着他的折扇悠悠地从云端走下来。一看到他,苏璎便忍不住揶揄他:“又不是大夏天,卞羽哥哥摇什么扇子啊!” 卞羽“啪”地一声收了扇子,用手柄轻轻打了一下手心,笑吟吟道:“近日刚画了一幅绝妙的扇面,不拿出来好好炫耀一下怎么可以?” “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想炫耀也得到别处去好嘛?就你那破扇面,还敢拿到我们十里桃林来炫耀,岂不是班门弄斧?” 要知道,她亲爱的夫君可是画技一流,随随便便提笔一挥便是一幅绝世好画,把卞羽表哥甩出几座山。 “哦?帝君在吗?”卞羽连忙收了手中的折扇,神色不禁恭敬起来,踮起脚尖往屋里看。 “不在!” “啊?那你这么急让青鸟捎信叫我来,是想干嘛?” “请你来吃酒!”苏璎笑嘻嘻道。 卞羽拿他漂亮的小眼睛瞟了一眼苏璎微微隆起的肚子,眼中是一副“你别逗我了”的神色。 谁知,苏璎却仍然步履轻盈身轻如燕地往小木屋走去,笑嘻嘻道:“我是不能吃酒,可是有人可以陪你吃酒啊!” 听说玄冥不在,卞羽复又拿出插在腰侧的折扇来,有模有样地摇了起来,跟在苏璎身后往屋里走去:“哦?谁能陪我吃酒?” 难道是个大美女……哇,光是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进了屋一看,果然是个大美女——这、这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离朱嘛。 看到离朱,卞羽微微一怔,离朱也不禁红了脸,赶紧低着头走到苏璎身边扶住她,脸上笑意盈盈,其实却是在低声责备苏璎:“你让我准备酒菜,说是有人要来,敢情是你卞羽表哥要来?” “是啊!”苏璎认真地点点头,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望着离朱,故意大声道,“我卞羽表哥一听说你在我这里,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什、什么?明明是你让青鸟捎信去把我骗来的好吗? 卞羽心中一阵哀嚎,自知中了这小丫头的奸计,可是心中却泛起一丝淡淡的甜蜜,再看看离朱,两颊已经酡红,显得益发漂亮了。 437.第437章 番外,岳父大人 离朱慌得连忙一把捂住苏璎的嘴,眼中是浓浓的羞涩,转头对卞羽道:“这小丫头,都已经快当娘的人了,还尽喜欢胡闹!” 卞羽早已在桌前坐下,拿起酒壶晃了晃,意味深长地望着离朱笑吟吟道:“未必是胡闹,也许璎儿是一番好意。不知离朱姑娘是否介意……与我喝两杯?” 离朱红着脸在桌边坐下,她素来是个安静、内向、又容易害羞脸红的人,除昆仑丘的人外,还从未与外人同桌共食。然而,她还是红着脸坐了下来,拿过酒壶给卞羽和自己斟了一杯酒。 苏璎也赶紧拿个杯子凑到离朱面前,涎着脸哀求道:“好姐姐,也赏我点酒喝吧?啊——” “不行!”离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皱眉道,“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有孕在身,我还不想被玄冥帝君打死——” “我这是胎教好嘛!”苏璎不悦地撅着小嘴抗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许,真是讨厌死了!呜呜,我不要怀孕啦……” 看到她眼中蓄着水汪汪的泪水,离朱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抚她,卞羽却不屑地嗤笑道:“不要怀孕就去同玄冥帝君抗议,在我们面前哭没有的。” “呜呜……”苏璎一把抹去泪水,狠狠地瞪了卞羽一眼,“卞羽表哥真是太坏了!我不理你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走了,留下卞羽和离朱两人面面相觑,卞羽无奈地摇头道:“哎,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离朱心里奇怪起来,自从成亲后,璎儿可是越来越懂事了,再也不会无故闹脾气,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没说两句就又哭又闹的?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怀孕了才会变得敏感? 离朱正想起身追出去,苏璎却已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不悦道:“我困了,想去睡会儿,离朱姐姐你帮我陪卞羽表哥坐坐。” 哦,那好吧—— 离朱只得乖乖地坐下,抬头的时候,似乎看到苏璎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而那厢,卞羽笑吟吟地望着苏璎,眼中似乎有一丝……赞许? 两人刚刚对酌了几杯,才聊了没几句,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白衣男子风风火火地闯进屋来。看到屋中的人,那白衣男子微微一怔,随即大声问道:“咦——怎么是你们?我岳父大人呢?” 什么?岳、岳父大人? 卞羽的手微微一抖,杯中的酒晃出了几滴,看着风风火火闯进来的白衣男子,疑惑道:“梦神你、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这梦神,平常不都是晚上才能离开幽梦幻境的吗(因为晚上有沧澜子帮他值夜嘛)?怎么这时候来了?还有,他口中嚷嚷的岳父大人……是谁? 额,卞羽不禁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梦神看到桌上的酒,立马心怒放,欢喜地跑到桌边坐下,拿过卞羽的筷子就往口中夹菜,呜呜,真是太好吃了!好吃得他都快哭出来了,他好久好久没迟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438.第438章 番外,提前预定 梦神一连夹了好几口菜吃,然后拿起酒壶往口中咕噜咕噜地灌了好几口酒,这才心满意足地扶着肚子笑吟吟道:“今儿我给自己放假来拜见我岳父大人不行嚒?” “岳父大人?”卞羽疑惑道,“你何时成亲的,如何我们竟不知道?” 梦神笑嘻嘻道:“怎么?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我已经和玄冥帝君提前预定了,将来我要娶帝君的女儿为妻,所以说,帝君就是我岳父大人啦!” 听了梦游的话,离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据她所知,璎儿怀的可是个男孩! 梦神没有看到离朱脸上的笑意,只兀自得意洋洋道:“你想想哈,玄冥帝君是四海八荒第一俊颜,苏璎姑娘是四海八荒第一美女,这两人生出来的孩子岂不是美得惊天动地?这么漂亮的人儿,我自然得提前预定!” “告诉你们哦——我已经放出风声说玄冥帝君未来的女儿是我的妻子,谁都不能和我抢——”梦神继续得意洋洋地喝着酒,笑嘻嘻道,“所以我当然得经常来看看我未出生的小妻子……” “哈哈哈……”卞羽忍不住哈哈大笑,啪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煞有介事地摇着,挑眉揶揄道,“既然如此,那梦神可得叫我一声舅舅,还不赶紧行礼!” “你想想哦,璎儿的女儿岂不是要叫我舅舅?你若是娶了璎儿的女儿,自然也得叫我舅舅不是?”哈哈,其实卞羽也早就知道璎儿怀的是男孩啦,只不过乐得拿梦神消遣一番。 嗯,好像对哦…… 梦神歪着头认真想了一下,觉得卞羽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赶紧起身对卞羽和离朱作揖,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舅舅和舅妈在上,请受外甥女婿一拜——” 卞羽口中的酒“噗嗤”一声喷了出来,离朱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梦神口中的“舅妈”是谁,立马红了脸站起身来:“我、我去看看璎儿……” “耶——”卞羽刚要开口挽留,离朱已经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梦神笑嘻嘻地站起身来,望着离朱的声音瓮声瓮气道:“我舅妈这是怎么了?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卞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言下之意自然是责备他把离朱吓跑了,狠了心要给他一个沉重的打击:“难道你不知道吗?璎儿怀的是男的……” 什么? 只见梦神脸上一阵抽搐,随即镇定下来,脸色平静淡淡道:“男的也好……呵呵,男的本大神也喜欢……” 什么?这下轮到卞羽开始凌乱…… “周游!”头上骤然传来一声厉喝,梦神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看到苏璎板着脸站在一旁,一双漂亮的眸子恨恨地瞪着他。 苏璎咬牙切齿道:“你若是敢打我孩儿的主意,我——我——我就——我就阉了你!” 周游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裆部,夹紧大腿坐得笔直,一副丝毫没被吓到的模样,正色道:“小神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希望岳母大人莫要生气……” “住嘴!” “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