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刀覆雪》 第1章 :她自棺材中醒来 大业朝。 乾元十八年,金秋时节。 河北道相州城,朝府之内,正在举办丧事。 子时起西院灯火相继亮起,晨时零零散散地挂起白幡。 朝家二娘,豆蔻年华不幸早逝。 因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朝家父母皆不在灵堂前。 只有大管家朝福带着几个心腹管事,并八个婢女稚子哭灵。 伴随着灵堂侧稀稀拉拉的唢呐声,好不冷清。 萧妄站在香案之前,手持三柱清香,垂眸敛目,低声轻诵往生经。 昨日他自东都游历初到相州城,今日上门拜访,没想到会遇到朝家发丧。 他心中暗叹,为年纪轻轻就早夭的未婚妻深感惋惜。 当初他刚生下来不久,便身患绝症,面带早夭之相,恐活不过二十岁。 因此家里请了法华寺的得道高僧算命,朝家二娘的八字旺夫又长命,与他极为契合,兴许能为他改写早夭命格。 且朝二娘的父亲和萧父是同窗好友,因此两人自小就定下了娃娃亲。 щщщ_ ǎ n_ co 只是定亲十年以来,都没听说朝家二娘患有什么宿疾,明年春两家即将完婚,却不知为何人昨夜就突然就去了? 此时,一阵轻微异响打断了萧妄的沉思。 他抬起双眸,循声望去,看向那口漆黑的棺材。 ——声音竟是从棺材中传出来的! 燕辞晚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黢黑,自己身处方寸之间,空气稀薄,压抑难受。 这让她产生了不好的猜测。 随即她便听到了外面的唢呐声,以及一道低沉清冷的诵经声。 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一口棺材里! 难道是庶姊先前亲手杀她不成,又使人跳下江中把她抓了回去,还请了唢呐吹拉弹唱,要为她准备后事?庶姊会有那么好心么? 左胸处传来的剧痛,令她无暇再思考下去。 眼下她身受重伤,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必须要尽快接受救治,否则迟早会失血过多而亡。 她不能死在这儿,她还得去找燕汀雨报仇。 她必须要自救! 忍着伤口撕裂的剧痛,燕辞晚气沉丹田,运功用力。 一息,两息,三息,棺椁终于动了。 “救命……” 她听到外面响起砰的一声,像是椅子被撞倒在地,紧接着是许多人的惊声尖叫。 “有鬼啊!诈尸了!”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有脚步声靠近燕辞晚。 下一刻,棺材盖自外面被人掀开。 燕辞晚抬眼就看到一个身穿墨色道袍的年轻郎君。 对方正一脸错愕的看向她。 确定对方并非燕汀雨,燕辞晚松口气。 只见眼前郎君生得长眉星目,面若冠玉,满头青丝仅被一支古朴简单的乌木簪固定住。 燕辞晚猜测,应该是他发现了她制造的动静,这才推开棺盖,想要查看其中内情。 此刻他的手还搭在没有完全推开的棺盖边缘处,正垂眸打量着她,似是在确认她是人是鬼? 燕辞晚想要爬出去,奈何伤势太重,加上刚刚运功用力过度,她使不上力气,只能伸手抓住对方的手。 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指甲抓破年轻道士的手背。 对方微微皱眉,却没有甩开她,而是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往外拽。 燕辞晚借着他的力道,艰难地爬出棺材。 但她现在一丝力气也无,连站都站不稳,身体摇晃着就要倒下去,年轻道士及时扶住她。 燕辞晚迫不得已靠在他身上,此时两人挨得很近,她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苦味,那是常年吃药之人才会沾染上的气息。 年轻道士沉默的扶着她在椅子里坐下,整个灵堂就剩下她和这位陌生男子二人,其他人估计都被吓跑了。 燕辞晚不动声色的,再次确认这里果然是个灵堂。 灵堂正中间摆着香案,香案上摆满了供品和香烛,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牌位,上书爱女朝露之灵位。 在香案后方,摆着一口漆黑棺材。 而方才她就是从那口棺材内爬出来的。 这是名叫朝露的灵位? 难道她是借尸还魂了? 燕辞晚受惊不已,感觉心口窒痛,眼前阵阵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她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旋即一头栽倒下去。 关键时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出现,稳稳托住了她的身子。 第2章:我是你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方才燕辞晚吐血时,年轻道士本可以躲开。 但他怕燕辞晚摔到地上,只能任由对方将血吐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他一手扶着燕辞晚,一手狠掐她的人中。 燕辞晚一下子就被痛醒了。 年轻道士随即收回手,并掏出绢帕,想要擦拭自己身上的血迹,但动作一顿,最后还是将绢帕递给了燕辞晚。 他的本意是让燕辞晚擦掉嘴角的血迹,可她直接将绢帕按在胸前伤口处。 燕辞晚忍着疼,有气无力地道:“多谢你出手相救,我并非故意吐你一身血,你着实不必如此用力掐我。” 她感觉自己的人中都快被掐破皮了,这人下手是真狠啊! 年轻道士端详她的神色,问道:“朝二娘,你这伤是从何而来的?” 他观她那伤口,应是被刀剑之类的兵器刺伤。 可她一个未出阁的闺秀女郎,如何能受这种伤? 此时燕辞晚已经恢复些了力气,听到他的询问,她微微蹙眉:“朝二娘?你是在喊我吗?我确实在家行二,可我不姓朝啊。” 这下轮到年轻道士皱眉了。 他追问道:“难道你不是朝府的二娘,朝露吗?” “当然不是!”燕辞晚一口否认。 随即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对方为何会认错人?难道她真的借尸还魂,变成了朝家的二娘? 她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腰,摸到了熟悉的刀柄,东西还在,这说明她还是燕辞晚,心下稍安。 既然她没有借尸还魂,那就是对方基于某种误会认错了人。 燕辞晚上下打量对方,问道:“多谢郎君,请问你是何人?这是何地?” 年轻道士还在琢磨她的奇怪反应。 他不疾不徐地答道:“在下东都萧六郎,字妄名无拘,是你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燕辞晚豁然睁大双眸,未婚夫?! 对方紧接着又道:“我此次前往黄山境内齐云山寻医问药,路过相州,听说我的未婚妻去世了,特来祭拜,此地是为你而设的灵堂。” 燕辞晚难掩惊诧之色。 她想斥骂对方胡说八道! 她确实有个未婚夫,但她的未婚夫名字并非是萧妄,而是当朝太子李存行。 可是看着对方的沉静双眸,她发觉对方并非信口胡诌,他所言皆为实话。 燕辞晚扭头,再次去看香案上摆放着的牌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牌位上写着的名字是朝露,而非燕辞晚。 于是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死者不是朝露吗?” 萧妄的神情变得很是古怪。 他上下打量对方,反问道:“你不就是朝露么?” “我不是朝露!”燕辞晚一口否认,随即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纷乱思绪,沉声道,“麻烦郎君帮我传个话,我想见一见这家的主人。” 她是西州王燕珩予和王妃宁清漾的唯一女儿,是圣人下旨赐封的乐游郡主,是即将嫁给太子的未来太子妃。 怎么会突然变成朝家的二娘子? 这其中必然藏有隐情,她必须要查个清楚。 萧妄将她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心中浮现诸多猜测,面上却不露分毫。 “你在此稍作休息,朝参军就在外面,我帮你去请他过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灵堂。 燕辞晚捂住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咬紧牙关,忍着剧痛,艰难地站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背靠在门上,认真去听外面的交谈声。 第3章:二娘子活过来了! 灵堂外是庭院,院门口站着许多人。 此刻他们都是神色惶惶,惊惧不安,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名叫朝远之,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见到萧妄走出来,朝远之赶忙迎上去,紧张不安地问道。 “贤侄,棺材里有什么东西?难道真是诈尸了?要不要请大师过来做法驱鬼?” 萧妄正色道:“世叔,请众人勿要害怕,没有诈尸,只是你家的二娘子活过来了。” 言罢,他便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见朝远之万分震惊,却并非多少喜色。 萧妄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又补充道:“也许她是身受重伤闭气了,只不过被人误以为死了。我这几年四处游历,曾见过有人暂时失去呼吸和心跳,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但其实人还活着。” 直到此时,朝远之方才反应过来,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他带着点欢喜再三确认:“二……二娘子……是真的吗?她当真是活了过来?” 萧妄耐心分析:“她身上是热的,有呼吸和心跳,定然是活人,且这青天白日的,若她真的是鬼,也不敢在这时候出来吓人,你若实在不信,与我进去看看便知。” 见他言之凿凿,朝远之笑了起来,终于长舒一口气:“我的儿啊,终于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话音落地,就听到咚的一声,似有重物落地。 两人立刻停止交谈。 他们循声找去,在灵堂内找到了燕辞晚,她靠着大门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她身穿一条脏兮兮的红色衣裙,鬓发散乱,面无血色,左胸有一处非常显眼的伤口,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可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朝远之神色一松,然后又不安地问道。 “贤侄,你不是说我家二娘她活过来了吗?她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啊。” 萧妄久病成医,自己也略懂岐黄之术。 他上前为燕辞晚诊脉,很快给出答案。 “她是因为失血过多、伤势太重才昏过去的,人还活着。” 朝远之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伸手探了下燕辞晚的鼻息,确定她的确还有气儿,这才放松下来,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太好了,二娘没有死。” 萧妄看他的神色,适时提醒:“朝二娘伤得太重,得赶紧请大夫给她医治。” 朝远之却摇头道:“不瞒贤侄,二娘此事不宜声张,也不必请大夫,内子曾在宫中当过医女,她的医术不比外面的大夫差,等下让她给二娘诊治便可。” 说完他就叫来仆妇,将燕辞晚背起来送去听风小院,语气神情立面上似乎并无多少担忧。 见此萧妄冷不丁地问了句:“伯父,二娘似乎脑子不太清楚,刚刚问这里是何处。” 此话让朝远之心口一突。 他皱眉反问:“六郎这是何意?” “方才二娘似乎不记得自己名字了,说自己不是朝露,又不认识此地,我觉得此事颇为古怪。” 朝远之掷地有声地道:“她就是朝露!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能认错吗?!她肯定是因为伤势太重,脑子糊涂了,才会暂时忘了自己是谁。” 听到这话,萧妄不置可否,也没有继续探究, 他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朝远之的说法,随后告辞。 朝远之极力挽留:“你难得来一趟相州,我怎能让你住客栈?我已让人把松涛阁收拾出来,你把这儿当成是自己家就行了。” 萧妄没有拒绝,而是再次说道,与他同行的还有个表弟,表弟如今住在城内陶然仙居客栈。 朝远之立刻安排了管家去接人,自此萧妄就在朝家安顿了下来。 第4章:诡梦(一) 迷迷糊糊中,燕辞晚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 她奋力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空荡荡的庭院内,一轮巨大的圆月悬挂于夜空之中,洒下清冷银辉。 突然,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她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见到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府兵和捕快闯了进来。 他们直直地朝着燕辞晚冲过来。 她急忙往旁边闪躲,警惕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然而那些府兵和捕快却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般,看也不看她一眼,目不斜视地朝着后院冲去。 燕辞晚觉得此时的情况太过古怪。 她想要离开此地,可在走到大门口时,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拦住。 不论她使出多大力气,都无法突破那道无形墙壁。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困在了此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燕辞晚百思不得其解时,见到那群府兵和捕快又出现了。 他们抬着两具担架,担架上分别躺着一个面色青白、嘴唇发紫、嘴角鼻孔淌血的男子尸首,后面还押着一名神情恍惚、脚步虚浮的小娘子。 一名中年男子踉跄着跟在队伍后方,他满脸是泪,悲愤质问。 “二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如何能下得去狠手?” 小娘子神情麻木,对他的话置若盲闻。 中年男子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恨声逼问:“他们可是你的父亲和兄长,是你在这世上的至亲之人,你下毒杀害他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小娘子被迫停下。 众人都看向她。 他们都以为这个年方十六的小娘子会流泪悔恨。 可她却仰起头笑出了声,笑声悲凉且决绝。 “哈哈,天谴?若这世上真有天谴,就不会让恶人当道,却让无辜之人惨死!既然老天不肯主持公道,那我便自己动手讨回公道,我何错之有?!” “朝露,你犯下如此罪大恶极之事,竟还敢口出狂言?!”府兵抓住她的臂膀,用力将她往下压,几乎要将她的胳膊拧断。 朝露这个名字令燕辞晚心头一震。 她盯着那名因为剧痛而浑身颤抖的小娘子,此人竟是朝露。 那个牌位、棺材、灵堂都是为此人准备的。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如何还能杀人? 眼前情景犹如云雾般迅速消散。 下一刻,燕辞晚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长街之上,身边停着辆陈旧的囚车。 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挂着花灯,放眼望去灯火如海,绚烂繁华。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一人注意到她。 燕辞晚对此满头雾水。 她伸手去拉身边的路人,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路人竟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燕辞晚愣在原地。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是半透明的。 当府兵们押着身戴镣铐的朝露出现时,犹如水入油锅,街上一下子沸腾起来。 人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就是朝参军的女儿吗?听说她已经跟萧老太傅的孙子定亲,原本只要好好待在家里等着嫁人就行,没想到她竟忽然发狂,下毒杀害了父兄。” 第5章:诡梦(二) “都说最毒妇人心,幸亏没嫁给萧家郎君,要不然死的就是萧家满门了!” “可是我怎么听闻朝二娘心地善良,从小就仁者医心,常救济贫苦百姓,她怎会突然变成这样?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该杀害至亲,如此丧心病狂,当千刀万剐!” “幸亏人善的朝夫人三日前病逝,要不然这……” “我若是朝夫人,黄泉之下都得被这个不孝女气得无法安息。” 无数咒骂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冲向朝露,似乎要把这个小娘子以言语杀死。 面对千夫所指,朝露始终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她抬头望天,看到郎朗夜空中悬挂着上弦月,喃喃自语。 “阿娘,原来今晚是中秋节啊。” 中秋佳节,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朝府满门都已死。 只剩朝露一人独活于世。 人们的谩骂还在继续,她眼中流露出厌倦之色,眼底最后一缕光亮随之熄灭。 那般绝望的眼神,看得燕辞晚心里发堵。 府兵推着朝露往囚车走去,动作极为粗暴。 “快走!” 原本堵在街上的百姓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唯有燕辞晚还站在囚车旁未动。 她看着朝露被府兵推得一个趔趄,朝地面摔下去,情急之下她忘了自己此时只是个魂魄,她赶忙伸出双手,想要扶住朝露。 可她扶了个空。 朝露直直地穿过了她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之后再也没能起来。 府兵们围上去一看,见她面色青白,嘴唇发紫,黑血自她的鼻孔嘴角流淌出来。 她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失神地喃喃自语。 声音很轻很轻,只有距离她最近的燕辞晚听到了—— “阿娘,蓝英,你们走慢点儿,等等我,我们……我们一起走……” 府兵大喊:“不好,犯人服毒了!她还没有签供画押,不能让她现在就死了,快去找大夫!” 现场一阵兵荒马乱。 很快朝露就被人抬走,围观的百姓们在经过一阵唏嘘过后也散了,他们还赶着去看灯会。 一切归于平静,长街之上,只剩下燕辞晚一人,犹如大戏落幕,曲终人散,最终只留下她仍被困在戏中,无法脱离。 夜色浓黑,月光清冷。 她垂眸望向地面,自己脚边空空如也,没有影子。 活人不可能没有影子。 除非,她现在不是人,而是鬼。 只有死人才会变成鬼,难道她已经死了? 燕辞晚茫然四顾,不知该何去何从? 忽然,一阵清冷悠扬的古琴声自远方传来。 那琴声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她不由自主地去寻找琴声来源。 她孤身一人穿过清冷长街,回到朝府大院,最终来到一处阁楼外,阁楼门上悬挂匾额,上书松涛阁三字。 此时整座朝府都黑漆漆的,唯有这座松涛阁内透出光亮。 燕辞晚的身体穿透房门,进入阁楼内。 她看到一名身穿墨色道袍的年轻郎君正在抚琴,在他旁边,一盏油灯散发着暖黄光芒,香炉内青烟袅袅,不知名的淡雅清香钻入燕辞晚鼻腔内,令她的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想起来了! 她确实是差点就死了,还被人装进了棺材里面,但她后来又醒过来了。 将她唤醒之人,正是面前这位年轻的道士。 他说他叫萧妄,是她的未婚夫。 萧妄似有所感,手指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他抬眸望向燕辞晚所在的方向。 然而他什么都没能看到。 第6章 :买卖尸体 燕辞晚豁然睁开眼! 入目是鹅黄香帐,帐顶绣着彩蝶穿花的图样。 旁边响起惊呼声。 “她醒了!” 燕辞晚先是抬手,摸了下自己已经被包扎妥当的伤口,又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很疼。 看来她是真的醒了,此刻不是在做梦。 她松了口气,刚才那个梦可把她给吓坏了,梦境中的情景太过真实,差点就让她相信自己是真的死了。 有人在床边坐下,先是摸了下她的脉搏,而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燕辞晚转头,看到床边坐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气质温婉亲和,身穿圆领杏黄衣裙,头戴绿梅簪,脖颈处还围着一条丝帕。 在她身后还站着一名身穿碧绿衣裙的婢女。 婢女按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她道:“方才你忽然气息全无,我们还以为你没能熬过来去世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燕辞晚哑声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 妇人轻声细语地为她解惑。 “我娘家姓刘,是朝远之的妻子,也是朝露的母亲,这是我的婢女绿华。这儿是听风小院,原本是朝露的闺房,但朝露如今不在家中,你可以放心地在这儿养伤。” 燕辞晚往身后摸去,却摸了个空。 她顿时就急了,想要坐起来,不慎牵扯到伤口,疼得直抽气。 刘氏赶紧按住她的肩膀:“别动,你中的那一刀非常深,几乎穿透了你的左胸,幸好你体质异于常人,心脏长在右胸,不然这一刀足以要了你的小命,这几天你都躺在床上不能乱动。” 燕辞晚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 她急切追问:“夫人,请问我原本的衣物呢?” “都在呢。”刘氏看了绿华一眼。 绿华会意,很快便捧来一套红色衣裙,正是燕辞晚原本穿着的衣服。 燕辞晚急忙伸出手,搂住衣裙,伸手往里面摸了摸,很快就摸到了熟悉的刀柄,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 她放松下来,安心躺好。 刘氏帮她把被子盖好,又从绿华手中接过丹药,喂给燕辞晚服下。 “你失血过多,气血严重不足,这丹药可以益气补血,每日早中晚各服一粒。” 原本紧紧围在刘氏脖子上的丝帕,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松开了些,燕辞晚看到了她脖颈处的淤痕,似是被人用力掐伤所致。 刘氏似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直起身后立刻拉紧丝帕,遮盖住脖颈处的伤痕,而后冲燕辞晚笑了下,神情很不自在。 燕辞晚识趣地没有追问伤痕来由,而是问起别的事。 “我为什么会在朝府?还被人装进了棺材中?” 闻言,刘氏松开攥着丝帕的手,愧疚地道歉。 “对不住,女郎莫怪,此事都是我的主意,我让朝露假死后悄悄离开了朝家,为免被人发现,我暗地里去黑市花高价买了具年轻女郎的尸体,希望用这具尸体代替朝露下葬。” 燕辞晚恍然:“你买来的女尸正是我?” 刘氏有些羞赫,低头颔首不好意思地道。 “嗯。”都是巧合,“小娘子,你当时当真是没有鼻息了,我以为你死了,才出此下策……” 燕辞晚对于自己前天雨夜身受重伤,心里还是有数的,兴许是伤势太重,她身体自我封闭五感了,她到也没怪对方。 只是她没见过民间有买卖尸体的,有些好奇:“官府不管么?” 第7章 :一举两得 刘氏对她心存愧疚,对于她的询问是知无不答。 “民间私下配冥婚,买卖尸首自古有之,你是小娘子不知晓也是自然,这民间黑市存在已久,背后自然有人庇护,官府纵使想管也有心无力。黑市上什么都有得卖,之所以有人卖尸体,自然是因为有人要买。相州当地有旧俗,尚未成家之人若是早夭,死后会变成孤魂野鬼,不得轮回,因此就有人花高价购买尸体配冥婚。如你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尸,在黑市上极为抢手,我……” 刘氏是私下花了三倍私房银子才能将人买下,只是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是假死。 也幸好下葬前,就醒了过来,要不然真是造孽了,刘氏心里惴惴不安。 燕辞晚听完前半截,就没留意到刘氏未尽之语。 虽说买卖尸体非常缺德,可刘氏有自己的苦衷,且她能活过来,还多亏了刘氏的救治,因此她并无怪罪之意。 她只是没想到,民间竟还存在黑市这等灰色地带。 燕辞晚是西州王和王妃所生的唯一嫡女,自小就在父亲的庇护下长大,受尽父母的疼宠关爱,十五岁及笄之年被圣人封为乐游郡主,并指婚给太子。 两个月前,她在送亲队伍的护送下离开西州,准备前往长安与太子完婚。 却没想三日前到在经过湘水河时遭遇暴雨,同父异母的阿姊下药将她迷晕,往她心口狠刺一刀。 她痛醒后大声呼救却无人出现,最后她被逼得跳入河中逃生。 那之后她便陷入昏迷,没有了意识。 现在想来,她应该是被河水冲上了岸,后被人捡到。 那人见她左胸几乎被刺穿,认为她已经没救了,便把她当成尸体拿到黑市上售卖,后被刘氏高价买走。 燕辞晚追问:“此地距离湘水河远吗?” “不远,也就三十里路。” 说完,刘氏看出燕辞晚的心思,又接着道。 “你若是想去湘水河,须得等伤好了再去,到时候我会送你一笔银钱,还会替你雇佣车马。” 燕辞晚立刻知道对方还有条件,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审视面前的妇人,问道:“你如此帮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刘氏终于抬起头,直言道:“我的女儿不能回家,但萧妄那边须得有个交代,所以我想让你暂时代替朝露,帮我们隐瞒秘密,等萧妄走后,你便能恢复自由。” 按理说刘氏的提议对燕辞晚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现在的燕辞晚身受重伤无法自由行动,阿姊很可能还会继续追杀她,此时她的处境很危险,暂时隐姓埋名留在朝府,既能养伤又能躲避追杀,一举两得。 燕辞晚下意识想要答应,但很快想起方才梦中的情景。 她在梦里亲眼看到朝露成为毒杀父兄的凶手,然后被抓捕、被唾骂,最终服毒自尽。 世人皆知,梦境皆为虚幻,切不能当真。 但那个梦中的一切太过生动,宛若真实发生过般,令她心绪繁杂,一时无法拿定注意。 刘氏见燕辞晚久久不语,体贴地道:“你不用急着给出答复,现在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明早再告诉我答案也不迟。” 燕辞晚忽然开口问道。 “现在距离中秋节还有多久?” 刘氏一愣,显然是对她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深感不解。 “还有十天,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第8章:雨夜仇杀 梦境中,朝露正是在中秋节当晚下毒杀害了父兄,然后再自杀的。 若梦境的情景为真,那就意味着燕辞晚在梦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对未来的预知。 可这只是她的大胆假设,无法验证真假。 燕辞晚没有回答对方的反问,而是接着问道:“我能冒昧问一句吗?朝露为何要假死离开朝家?” 刘氏无奈苦笑:“那孩子刚生下来不久,她父亲就为她和萧妄定了婚约,可她长大后喜欢上了别家儿郎,不愿嫁给萧妄。她想要退婚,可她父亲不同意,无奈之下她就只能假死逃婚。” 燕辞晚想暗自思忖,假设梦境为真,朝露最终会变成杀父弑兄的凶手,那她的动机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跟自己心爱的郎君私奔,但家里人不同意,对她千般阻拦,她这才痛下杀手?一个弱女子,为了情爱真能狠心至此? 刘氏站起身:“你若没有其他事要问,我便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把绿华留在这儿,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跟她说。” 在刘氏走后,屋内只剩下燕辞晚和绿华两人。 燕辞晚忽然问道:“方才你说我忽然气息全无,具体情形是怎样的?” “在你昏过去后,夫人先是帮你包扎伤口,而后为你施针急救,那之后你的身体状况就稳定了下来。夫人说你已经脱离危险,应该没有大碍了,可到了夜晚,你忽然就没了气息,就像是死了一般。夫人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你苏醒,我们都准备放弃了的时候,你却又忽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说到这儿,绿华仍不免心有余悸。 她轻抚心口,长长地呼气,嘴里还不忘嘀咕。 “你这人真是奇怪得很,一下子生一下子死,吓得人心惊肉跳。” 燕辞晚陷入沉思。 她摸着自己仍隐隐作痛的胸口,怀疑自己在这个梦境期间,可能真的死了一次。 梦中的她是一缕幽魂,无人可见她,无人能触碰她。 她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禁锢住,如笼中鸟,任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直到她听到一段古琴音,寻着琴声她才得以动弹。 燕辞晚十分怀疑,她之所以能走出这个梦重新活过来,也许是因为她听到萧妄的琴声? 她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床帐顶部出神,满脑子都在琢磨她的这个猜测。 绿华见她没有其他吩咐,便放下床幔,吹灭蜡烛。 卧房内陷入黑暗。 燕辞晚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大概是因为思虑过重的缘故,这一晚她睡得很不稳。 她在梦中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她左胸中刀,鲜血汩汩往外冒,血落在甲板上后很快被雨水冲淡。 狂风卷起巨浪,大船剧烈摇晃。 手持横刀的燕汀雨朝着她逼近,眼神阴冷狠毒,犹如盯上了猎物的毒蛇。 www ▲an ▲¢○ 燕辞晚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身体因为中了迷魂散而虚软无力。 她声嘶力竭地大声呼救。 可不管她怎么呼喊,都没人出来救她。 明明船上还住着很多人,可此时此刻,那些人仿佛全都蒸发了。 燕汀雨持刀朝着她劈砍过来! 轰隆一声雷响,云层中划过电光。 电光照亮了雪白刀刃,也照亮了燕汀雨眼底的浓浓恨意。 “燕辞晚,你与你那水性杨花的母亲一样都该死,阿耶不忍对你下手,那我便替阿耶清理门户,除了你这个孽障!” 语气之中,饱含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强烈杀意! 第10章 :骑虎难下 刘氏离开听风小院后,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桃源居。 她一进门,就听到朝远之发问。 “如何了?” 面对这个相伴了十七年的夫君,刘氏显得格外拘谨和小心。 她将宁辞方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朝远之听完后皱起眉头,很是不满。 他不介意宁辞来历不明,大发慈悲地收留了她,她非但不感恩,竟还提条件,当真是不识好歹! “六天就六天,反正萧六郎也不会在咱家待太久,等萧六郎一走,宁辞也就没了用处,到时候就让她赶紧离开咱们朝府!” 刘氏低眉顺眼地应道:“嗯。” “我已经传令下去,家中所有人都会配合我们,必不会让萧妄知道真相,在这期间你要看紧了宁辞,不要让她跟萧妄有任何接触。” 刘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可将来等到成亲的时候,萧妄发现新娘与他见过的朝露并不一样,那时我们又该如何解释?” 朝远之冷笑一声:“到时候他们都已经成亲,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就算不一样又能如何?只要我们一口咬定嫁过去的就是朝露,萧妄无凭无证,也拿我们没办法。” “这样一来,阿露未来在萧家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那是她自找的!放着好好的萧家少夫人不当,非要到处乱跑,她自己造的孽,再苦也得咽下去!” 刘氏闭上嘴,不再说话。 朝远之眯起眼,声音森冷。 “你暗中作祟帮助朝露假死逃生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完,昨晚那一巴掌是给你的警告。接下来你若是再敢擅作主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刘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朝远之冷眼看着她,语气毫无夫妻之间的温情,有的只是不容置疑的强势与压迫。 “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的嫁妆里少了三枚金饼,你肯定是给了朝露吧,你以为她拿着钱就能在外面逍遥自在吗?天真!她一介弱质女流,没有过所,即便出了相州城,也去不了其他地方,我手底下人很快就能把她追回来!” 原本他是打算把朝露找回来后,就将人看管起来,直到她与萧妄完婚。 可谁曾想到,萧妄竟会突然来到相州,还直接来到了朝府。 当时情况紧急,朝远之别无他法,只能一口咬定棺材中醒来的女郎就是朝露。 如今骑虎难下,他只好让宁辞继续假装成朝露,先把萧妄糊弄过去再说。 刘氏张嘴欲为女儿说话:“我听闻萧六郎身患重病,恐命不久矣,实非良配,且阿露她刚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已无心嫁人……” 朝远之一拍桌案:“住口!” 刘氏被吓得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被强行打断,未能说出口。 朝远之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警告。 “我说过,那件事要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能再提起!萧六郎能活多久,也不是你该操心的!现在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看紧宁辞,不能让萧妄知道真相。” 刘氏低下头:“妾知道了。” 朝远之想到以后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放缓神态,上前轻轻牵起她的手,温声劝道 “阿遥,我知你心疼女儿,她毕竟是你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我能理解你当母亲的心情。可你要明白,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迟早都会变成别家的人,未来留在你身边,与你相伴到老的人只有我。你能相信,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我若青云直上,不仅能让你当上诰命,还能庇护你的娘家,让你的父兄也沾沾光。” 刘氏暗暗攥紧绣帕,扯动嘴角露出个柔顺的浅笑。 “妾,谨遵教诲。” 第11章 :来自松涛阁的琴声 燕辞晚在床上躺了四天。 在这四天里,她每日除了吃饭换药就是休息,伤口恢复得很好。 等到了第五天,燕辞晚已经能够下地,让人搀扶着行走。 刘氏没有拘着她,任由她在府中四处走动,唯一的条件是她身边必须要跟着绿华。 今日阳光明媚,凉风习习,燕辞晚逛遍了大半个朝府。 她分明从前从未来过此地,可她今日所见所闻,竟跟她梦中看到的朝府一模一样。 这绝非是巧合! 或许她猜对了,那不是梦,而是一个预知。 最终她停在一座阁楼前。 她抬头看向阁楼上的牌匾,上书松涛阁三字。 在她魂魄离体后变成鬼魂,被困在朝府内无法脱离,直到她循着琴声找到这座松涛阁,她才得以回魂。 燕辞晚想要进去看看。 她要亲眼验证,松涛阁内的一切是否与她那晚所见的一样? 可她才刚迈开腿,就被绿华拉住。 “宁娘子,你不能进去。” 燕辞晚面露不解:“为何?” wшw● Λ n● c ○ 绿华很是为难,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 燕辞晚看了眼松涛阁,蹙眉问道:“难不成这里面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绿华急忙捂住她的嘴:“你别乱说!咱们府中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脏东西?这话可别让萧六郎听到,免得生出误会。” 燕辞晚推开她的手,恍然道:“原来这里面住着的是萧六郎啊!” 见她猜到了,绿华也不再遮掩,直言道。 “你现在是待字闺中的朝家二娘,萧六郎是外男,你们若是私下相见,怕惹人非议。” 燕辞晚笑了下:“我与他有婚约,见一见有何不可?如今外头有不少女郎都可外出做生意,宫中亦有女官,平日遇上节日,年轻的郎君和女郎们还会相约结伴一起游玩。我现在不过是与自己的未婚夫见上一面,且我身边还有你跟着,算不得私相授受,即便外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绿华紧紧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 “主君叮嘱过,不能让你跟萧六郎接触,求求你,不要让奴婢受主君责罚。” 燕辞晚见她急得眼眶都红了,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只得改变主意。 “好吧,我们去别处逛逛。” 绿华立刻破涕为笑,赶紧扶着她离开。 两人来到荷花池边的凉亭内歇息。 燕辞晚表示自己有点口渴,想喝水。 “奴婢去拿茶水,你在这儿稍候片刻。”绿华转身走了两步,又有些不放心,回头狐疑地问道,“你不会趁我离开后就乱跑吧?” 燕辞晚无奈地道:“我对这儿不熟,哪敢乱跑?万一走丢了可怎么办?而且我现在重伤未愈,走两步就得停下来歇口气,能跑到哪儿去呀?” 绿华一想也是,宁辞生得弱柳扶风,一看就是那种被娇养着长大的千金贵女,且她如今身受重伤,走路都得让人扶着,就算放她走,她也走不了几步路。 于是绿华不再迟疑,快步走远了。 待绿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燕辞晚站起身,她大步走出凉亭,直奔松涛阁而去。 方才一路走来,她把路线记得很清楚。 很快她就沿着原路回到了松涛阁。 此刻四下无人,燕辞晚没有迟疑,上前敲门。 很快房门就被打开,开门之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大叔,身穿深色窄袖长衫,浓眉深目,面部轮廓极为刚毅,下颚留着淡青胡茬。 他看着门外的女郎,礼貌询问:“请问你是?” 燕辞晚微微一笑:“我是朝家的二娘子,来找萧六郎。” 第13章 :救命之恩 萧妄眉眼含笑,语速不急不缓。 “我原本还觉得奇怪,二娘和世叔为何长得一点不像,现在看来,你们只是外表不像,但性格却是如出一辙,都很要强,宁折不屈,颇有风骨。” 朝远之被他给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什么风骨?我们这分明就是犟脾气。” 燕辞晚抿唇轻哼。 原本紧绷着的气氛立时缓和下来。 萧妄温声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都别站着了,快坐吧。” 随后他又吩咐九叔去沏茶。 当着萧妄的面,朝远之不好再强行把人赶走,只得眼睁睁地看燕辞晚坐下。 萧妄寒暄道:“二娘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多谢六郎牵挂,这几天我一直卧床修养,没能向你表达谢意,那日灵堂之上,若非你打开棺盖将我救出,我现在可能已经被生生憋死了,多谢你的出手相救。” 燕辞晚说完便站起身,郑重其事地朝着萧妄行了一礼。 “二娘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燕辞晚坐回去,认真道:“于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 朝远之心有顾虑,他不敢让宁辞跟萧妄有过多接触,遂强行插嘴问道。 “二娘,你刚才说你有事要问萧六郎,到底是何事?” 燕辞晚已经用绣帕擦去眼角的泪水,但眼眶仍旧红红的。 她看向萧妄,见对方也在看自己,不免羞赧地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道。 “五天前,也就是我从棺材中醒来的那个晚上,我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了琴声,原本我都快撑不住了,是那琴声把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等我醒来后,四处打听,方才得知那琴声是从松涛阁内传出来的。” 朝远之半信半疑:“竟还有这样的事?” 燕辞晚顺势看向他,问道:“父亲那晚没听到琴声么?” 朝远之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那晚他因朝露假死之事大为恼火,关起门来将刘氏痛骂了一顿,还忍不住出手打了她一巴掌。 他正在气头上,哪有什么心思去听什么琴声? 他含糊其辞地回了句:“似乎是有吧,我没太注意。” 燕辞晚再次看向萧妄,神态极为认真:“请问那天晚上,是六郎弹的琴么?” 萧妄顺着她的描述,回想起了五日前的那个夜晚…… 那晚他刚喝完药,口中苦涩,心情惆怅。 他自小跟随师父学习修道,借此修身养性,以求身体安康。 然而这么些年来,他日日服药,不曾有一天间断过,可病情始终没有好转,眼看二十岁期限将至,属于他的一线生机却仍未出现。 为了缓解心中困苦,他于夜半无人时分焚香抚琴。 却不料曲至一半,忽有凉风袭来,吹得烛火摇曳。 萧妄停住动作,举目四望,却见门窗紧闭。 那风不知从何而来? 此刻听闻燕辞晚的话语,萧妄心里忽而冒出个大胆的猜测,可旋即他又觉得太过荒唐,不可能是真的,遂压下那个不靠谱的念头,微微颔首回应道。 “正是萧某。” 燕辞晚眸光晶亮,充满期待地追问:“不知你那晚所弹琴曲为何?” 第14章 :死者为归人 此时九叔端着热茶走进来。 他将三盏热茶分别放到三人手边,而后低着头退下去。 萧妄端起茶盏,揭开茶盖,垂眸望着清澈茶汤,缓缓说道。 “曲为《归人》。” 燕辞晚仔细回想了下:“我从未听过此曲,不知是何人所作?” “这是我闲来无事,随便谱的曲子,从未传于外人,二娘未曾听过实属正常。” 燕辞晚恍然,旋即面露赞赏之色,由衷地夸道:“六郎大才,随手一谱,便能作出如此佳曲,二娘万分佩服!” 萧妄抬眸看她,反问道:“你觉得此曲好在何处?” “曲调古朴苍凉,悠扬随心,乍听之下,颇有种看淡一切,淡泊明志的出尘境界。但细品过后,又能感受到谱曲者心里隐藏的一丝不甘,似心中有结,无法解开……” 燕辞晚说到这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交浅言深了,忙歉然一笑。 “对不住,可能是我想多了,六郎莫往心里去。” 萧妄定定地看着她:“你似乎很喜欢这首曲子。” 燕辞晚颔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之情。 “是的!” 眼看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融洽,朝远之心里越来越焦躁。 他不想再让两人如此融洽下去,强行插嘴问道:“不知为何要取名为《归人》?是因为六郎常年在外游历,思念故乡吗?” 萧妄轻轻放下茶盏,淡声答道。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朝远之自动接上后半段:“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原来归人是此意,六郎眼界辽阔,是我狭隘了。” 萧妄淡淡地笑了下:“世叔莫要打趣在下。” 燕辞晚出神地看着前方,满脑子都是那首曲子,口中不觉地喃喃自语。 “死者为……归人,已死之人,安然归去……原来如此。” “二娘,你在念叨什么呢?”朝远之忽然出声。 燕辞晚回过神来,她先是看了眼萧妄,然后才道:“我很喜欢这首曲子,不知六郎可否将琴谱教授于我?” 说完她便面颊泛起淡淡红晕,显得很是羞赧,眼底却洋溢着期待之情。 朝远之皱眉,不满地道:“你别得寸进尺,这是六郎的曲子,怎能随意外传?!” 随后他扭头看向萧妄,歉然道:“对不住,二娘总是这样,看到什么新鲜物件都会好奇想要,等新鲜劲儿过去了,她就会把这事儿抛之脑后,六郎不必理会,喝茶喝茶。” 燕辞晚努力为自己分辩:“我是真心喜欢《归人》,我真的很想学会这首曲子!” 朝远之瞪她,沉声训斥:“行了,六郎虽然好说话,但你也得懂分寸,人家辛苦创作的曲子,凭什么传授给你?你在这儿待得够久了,赶紧回你的听风小院去!” 燕辞晚抿了抿唇,心里很是不甘。 可朝远之说得不无道理,人家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曲子,凭什么要教给她呢? 但要她就此放弃,她也不愿。 在那个奇怪的梦境里,她变成了鬼魂,看到了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最后是因为听到了《归人》这首琴曲,才得以回魂复生。 她不确定同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再次发生。 如果再次变成鬼魂,她该如何自救? 她总不能每次都等着萧妄弹琴吧,万一萧妄以后都不弹琴了,那她岂不是以后都回不了魂? 事关生死,如此重要的曲子,当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 第15章 :同父异母的兄长 燕辞晚在心里努力思索,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能让萧妄感兴趣的?兴许她能跟他做笔交易,换走他手中的《归人》曲谱。 可思来想去,她身上除了那把宁刀以外,再无任何值钱之物。 宁刀是宁氏一族的宝物,亦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绝不可能拱手送人。 她只能另想它法。 萧妄看出燕辞晚是真心渴求这首曲子,他也并非藏私之人,左右不过一首曲子罢了,遂慷慨表示。 “承蒙二娘真心喜欢《归人》,萧某乐意将此曲传授于你,但实不相瞒,此曲尚未作完,还差最后一段尾曲。萧某试过很多次,结果谱出来的尾曲都不够圆满,总觉得差了那么一丝意境,因此这其实是一首残曲,望你勿怪。” 说到最后,他声音渐低,显出几分叹惋之意。 也许,只有等到他真正理解何为归人之时,才能将此曲谱完吧。 燕辞晚万分欣喜:“不怪不怪,能得到如此宝贵的琴谱,实属我三生有幸!” 萧妄让九叔将琴谱取来,转而交于燕辞晚。 琴谱不过薄薄几页纸,但对燕辞晚而言,却无比珍重。 她双手捧着琴谱,站起身,再次郑重其事地道谢,并承诺道。 “此事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定偿还。” 萧妄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不论是当日打开棺盖,还是今日赠送琴谱,于他而言都只是举手之劳,他真心认为这都不算什么,实不值得记挂在心。 朝远之重重地咳嗽两声:“二娘啊,琴谱你也已经拿到了,该知足了吧?还不快回去?” 燕辞晚收好琴谱,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朝远之目送她远去,心中暗暗思量,此女虽看似柔弱,却颇有手段。 为防止今日之事再次发生,必须要命人将宁辞严加看管,不能让她迈出听风小院一步。另外还得在她的饮食之中加些迷药,好让她无法再自如行动,以便于更好地控制她。 萧妄则瞥了侍立在旁的九叔一眼。 九叔会意,他悄悄后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离开松涛阁后,燕辞晚沿着原路找到凉亭,却见亭内坐着个身穿绯红圆领胡服的年轻郎君。 他懒洋洋地坐靠在美人靠上,眼睛看着旁边的荷花池,笑着指挥道。 “好好地伺候她,别让她死了,但也别让她舒服了。” 燕辞晚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见到荷花池内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年轻力壮的随从,他两正将一个身穿碧绿衣裙的婢女往水里按。 那婢女竟是绿华! 她浑身湿透,鬓发散乱,拼命地挣扎求救:“公子,求求你,放了我吧!求你……” 话还没说完,她就再次被按进水里,剩下的呼救声被池水吞没,只余一阵凌乱的水声。 这荷花池的水并不深,且他们三人所处位置靠近岸边,两个随从站在水中,池水刚好没过他们的腰腹位置。 但绿华个子较矮,池水几乎到了她的胸口,再加上她的双臂被人紧紧抓着,她毫无挣脱的可能,只能被一次又一次地按进水里,池水灌入鼻腔,呛得她剧烈咳嗽。 燕辞晚看得火气上涌,高声呵斥:“住手!” 凉亭内的华服郎君看向她,长眉微挑,笑得别有深意。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家那个起死回生的二妹呀。” 燕辞晚曾听绿华提起过此人,他是朝远之与原配夫人所生的嫡长子,亦是朝露同父异母的兄长,名为朝樾。 荷花池中的两名随从停住动作,绿华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哭着喊道:“二娘,救我!” 朝樾扫了一眼荷花池的两名随从,收起笑容,冷脸质问:“谁让你们停的?” 随从们被他这一眼看得背脊生寒,不敢有所迟疑,立刻抓住绿华再次往水中按去。 第16章 :求你 在燕辞晚养伤的这五日里,一直是都是绿华寸步不离地悉心照料她,她颇为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婢女,断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如此虐待。 燕辞晚想要救人,但她身上有伤,刘氏曾千叮咛万嘱咐,伤口决不能沾水! 她握紧拳头,努力压下揍人的冲动,恳求道。 “绿华是我的婢女,你不能这么对她,求你放了她。” 朝樾侧过身来,半趴在美人靠的椅背上,似笑非笑地反问道:“绿华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婢女?我记得她明明是刘氏身边的婢女。” 见他直呼继母为刘氏,就知他并不把刘氏这个继母放在眼里。 燕辞晚上前一步:“你既知道她是母亲的人,你就更不该虐待她!” 朝樾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不过是个婢女而已。” 看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燕辞晚知道多说无用。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她面露哀戚之色,迈入凉亭内,眸中泛起莹莹泪光。 “阿兄,就当我求你了。” 见她如此柔弱无助,朝樾玩味一笑:“求人可不是光靠嘴皮子就行的。” 燕辞晚攥着绣帕,一步步走到他的近前。 她咬住下唇,泪水沾湿睫毛,仿佛被人逼入绝境的柔弱菟丝子,只能绝望而又无助地放弃挣扎,向着猎人臣服乞求。 朝樾随手拿起身旁放着的糕饼,一边细细品尝,一边欣赏眼前女郎的狼狈之态。 他知道眼前之人并非真正的朝露,他也清楚父亲留下此女的原因。 但那又与他何干? 他不在乎她到底是谁,也不在乎父亲的盘算。 他只图自己高兴。 燕辞晚弯腰屈膝,意欲下跪。 “阿兄,求求你……” 话音未落,她就忽然出手,迅速拔下鬓边银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将簪尖抵住朝樾脖颈。 她紧盯着面前之人,眼中再无惶恐与无助,有的只是狠厉与凶悍。 “放了绿华,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 朝樾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出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脖颈已经被簪尖划破,丝丝鲜血顺着伤口溢出。 此人模样太过疯癫,看得燕辞晚眉间紧蹙。 她发觉此人无法用常理揣度,索性不再看他,而是扭头望向荷花池中的人,拔高声音威胁道。 “不想你家公子死了的话,就把绿华放了!” 那两名随从生怕朝樾有什么闪失,回头主君追究起来的话,他们两个可吃罪不起,两人急忙松开手,并后退两步高举双手,表示自己已经照做。 朝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他将手中糕饼扔进池中,双眸森冷如冰,沉声质问:“谁让你们把人放了的?!” 两名随从嗫嚅着不敢回话。 绿华抓住机会,手脚并用地爬上岸。 见人已经安全,燕辞晚意欲收手,可朝樾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郎,目光阴冷又热切。 “你不是说要杀了我么?怎么不动手啊?” 燕辞晚用力甩开他的手,厌恶地骂了句:“有病!” 随即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凉亭。 她扶起绿华,快速离开此地。 第17章 :不简单的朝二娘 朝樾看向荷花池中的两名随从,见他们正要往岸上爬,冷声道。 “既然你们把那婢女放了,那就由你们代替她,继续在池子里泡着吧。” 两名随从只得缩回手,老老实实待在冰冷的池水之中。 朝樾脖颈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可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完全不管伤口,径直端起茶盏,仰头喝了一大口。 茶水已经凉透,入口又苦又涩。 他随手将茶盏扔进池水中,起身大步离开凉亭。 不远处的假山后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正是萧妄身边的随从,九叔。 方才朝樾与燕辞晚对峙的情景,被九叔尽收眼底。 九叔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很快便回到松涛阁,恰好碰见了正欲离开松涛阁的朝远之,九叔立刻低头束手地让到一旁。 萧妄亲自将朝远之送出松涛阁。 等人走远了,萧妄方才回首望向九叔,问道。 “如何了?” 九叔将自己方才跟踪朝家二娘子时的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 萧妄从初次见到朝二娘时,就觉得此女有古怪,朝远之对待她的态度也很别扭,直觉告诉萧妄,这对父女之间肯定藏着秘密。 此刻听九叔说完,萧妄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看来这位朝二娘很不简单啊。 “表兄。” 听到有人唤自己,萧妄循声望去,看到一名身穿靛蓝圆领长袍的年轻郎君。 那名郎君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眉目疏朗,雍容俊秀。 他名唤李乘歌,在家行三,是萧妄的表弟,两人一起离开长安,结伴四处游历。 原本李乘歌住在城中的陶然仙居内,因前不久受到朝远之的热情邀请,这才带着随从从陶然仙居搬到了朝府。 如今李乘歌就暂住在距离松涛阁不远的紫竹馆内。 此时在李乘歌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茶褐色衣袍的随从。 那随从名唤查秉良,他的眼角处已经有些细纹,笑起来时尤为明显,年岁应是不小,却是面白无须,并不似寻常中年郎君那般蓄须。 九叔叉手行礼:“仆见过三郎。” 查秉良亦对着萧妄微微欠身,算作见礼。 李乘歌环顾四周:“表兄,我听闻未来表嫂来了,她在哪儿呢?我能看看她吗?” “你来晚一步,她已经走了。” “这样啊。”李乘歌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的模样:“那我回去休息了。” 萧妄叫住他,问道:“你日日在屋里待着,不觉得无聊吗?” “不然还能做什么呢?”李乘歌耷拉着眼睛,仿佛没睡醒似的,“我现在除了吃和睡,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了。” 萧妄提议道:“今日天气不错,不若你随我出门去逛逛吧。” 查秉良不想再让自家三郎继续颓丧下去,立即附和道。 “对对,咱们来到相州城好些天了,都还没好好地逛一逛呢,听说相州本地有不少特色吃食,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李乘歌听到有好吃的,稍稍来了点兴趣。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道:“那便去逛逛吧。” 第18章 :草菅人命 此时燕辞晚已经扶着绿华回到听风小院。 绿华在另外两名婢女的帮助下,换了身干净衣物,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她紧紧抓着燕辞晚的手,泣不成声。 “今日若非你相救,我这条小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燕辞晚反过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询问事情的始末。 绿华将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在燕辞晚离开后不久,绿华就端着茶点回到凉亭,却见亭内空空如也,燕辞晚早已不见踪影。 绿华很是着急,她怀疑燕辞晚去了松涛阁,当即就放下茶点,想要去松涛阁找人。 结果却正好撞上朝樾。 朝樾此人行事荒诞无忌,且性格阴晴不定,有时候他上一刻还在笑着,下一刻就突然翻脸,经常无缘无故责罚打骂家中奴仆,且下手极狠。 府中上下都很怕他,绿华也不例外。 她本想绕开朝樾,可朝樾却先一步发现了她。 朝樾问她,朝露去了哪儿? 绿华跪伏在地,满心惶恐不安,她说自己不知道。 朝樾不信,他认为她是在故意糊弄自己,遂命人将她推入荷花池中,并将她的脑袋往水里按,以此作为对她的惩罚。 回想起方才被按在水里几近窒息的痛苦,绿华此时仍不免心有余悸,身体不住地颤抖。 燕辞晚轻抚她的后背:“别怕,已经没事了。” 绿华惶惶不安,哽咽道:“虽然这一次你救了我,可以后怎么办?若是再让公子抓住我,我肯定就完了!” 这事燕辞晚也没办法。 她并非真正的朝二娘,不会在此地久留,无法一直护着绿华。 她想让绿华去向刘氏求助,可看朝樾完全不把刘氏放在眼里的轻慢态度,就知道刘氏也管不住他。 “不如去向朝参军求助?” 虽然朝远之那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按照大业律法,即便是婢女奴仆也不可随意处死,违者受杖刑。 就算只是为了自己的官途着想,朝远之应该也会管一管自己的儿子吧。 绿华哭着摇头:“没用的,以前大郎就曾打死过家中婢女,主君知道后,只是不轻不重地教训了大郎几句,出钱安抚住婢女的家人,此事便不了了之。” 燕辞晚蹙眉:“这是草菅人命,朝远之身为朝廷命官,竟知法犯法?!” 绿华急忙捂住她的嘴,让她别说了。 “这种话可不能让人听到,万一传到主君耳朵里,定不会轻饶了我们。” 说到这儿,绿华抿紧嘴,心中很是懊恼。 方才她光顾着担忧自己的未来,竟一时嘴快将家中隐私之事也说了出来,若是宁辞将此事传扬出去,她定吃不了兜着走。 燕辞晚看出她心中的不安,拿开她的手,认真承诺道。 “放心,我不是那种乱嚼舌根之人,你快去找夫人吧,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于她,她或许能送你去别处躲一躲,另外烦请夫人过来一趟,我有点事要跟她商量。” 绿华抹了把眼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应道。 “嗯。” 绿华走后,屋内变得寂静无声。 燕辞晚迅速收拾行囊,准备提前离开朝府。 原本她是打算等明天再走,可今日她已经接连得罪了朝远之和朝樾,接下来她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早离开。 第19章 :连环奸杀案 燕辞晚来时孑然一身,除了一身衣裳,就只剩下一把宁刀,如今又多了几页琴谱,以及两瓶伤药和一卷白棉布,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拿。 但她只身出门在外,什么都能没有,唯独不能没有钱。 且她重伤未愈,接下来治伤买药都得花钱。 所以她才要见刘氏。 之前刘氏答应过她,只要她愿意留下顶替朝露的身份,就会给她一笔银钱。 现在她打算离开,是时候让刘氏结算一下酬劳了。 然而,她没能等来刘氏,反倒是等来了大管家朝福。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官吏。 朝福叉手见礼,恭恭敬敬地道。 “二娘,府衙来人了,指名要见你。” 燕辞晚很意外:“府衙的人为何要见我?出什么事了?” 朝福一板一眼地答道:“最近城中接连有年轻女郎被奸杀,其中有一名受害者正是你身边的婢女,名叫蓝英,府衙想向你询问蓝英的事。” 蓝英?燕辞晚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她仔细回想,很快就想起来,在那个奇怪的预知梦中,朝露服毒自尽之前,最后念叨的两个人,分别是娘亲和蓝英。 这个名叫蓝英的婢女对于朝露而言,应该很重要。 而且一切都在预示着,现实距离梦中的情景又进了一步。 燕辞晚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不能被卷入朝府的麻烦之中,她必须要立刻离开此地! 原本她是打算悄悄离开朝府,可现在官府突然找上门来,还牵连到连环奸杀这等大案,她再想低调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 燕辞晚飞快地思索了一番,既然官府已经介入,她索性顺势而为,借官府之力助自己脱身。 朝福看向身边跟着的两名官吏,无奈地道。 “你们都看到了吧,不是我家主君不配合调查,是我家二娘真的重伤未愈,不便行动,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儿问吧。” 其实以朝远之的身份,这些末等小官根本就没有进入朝府后院问话的资格。 可最近这起连环奸杀案闹出的动静很大,甚至就连从长安前来相州办差的内卫府大阁领都知道了此事。 听闻大阁领已经过问此案,相州刺史倍感压力,督促手下官吏尽快查清此案。 身为录事参军事的朝远之在此时不能拖上峰的后腿,必须得全力支持。 因此在府衙官吏找上门来的时候,朝远之不仅不能借势压人,还得摆出一副极力配合调查的态度,任由他们随意盘查。 朝福指着那位身穿浅青官服,气质冷峻的中年郎君介绍道。 “这位是司法佐,魏兰生。” 随后他又指着另一位身穿素黑公服,身形高大魁梧的方脸郎君介绍道。 “这位是捕头,高大海。” 燕辞晚的视线在二人身上停顿片刻,很快垂下眉眼,她记得这两张脸,在那个奇怪的预知梦里,闯入朝府抓走朝露的捕快和府兵之中,正好就有眼前这二人。 她轻声道:“二位郎君请坐。” 这是魏兰生和高大海第一次见到朝家二娘子。 他们上下打量燕辞晚,见她面色苍白,身形清瘦,动作迟缓,确实是有伤在身的样子,便信了朝福的话。 二人坐下,高大海铺开纸笔,准备记录。 魏兰生开始询问:“朝二娘,蓝英遭人奸杀之事,你是否早已知晓?” 朝福悄悄朝燕辞晚使眼色,示意她回答不知道。 魏兰生敏锐地察觉到燕辞晚的视线,他立刻扭头,目光凌厉地看向朝福。 第20章 :失忆 朝福迅速恢复正常,一脸茫然地道:“怎么了?” 魏兰生皱眉道:“请你站到朝二娘的身后。 “没这个必要吧。” 魏兰生加重语气:“请你配合!” 朝福很是恼火,区区一个司法佐,竟完全不给他面子。 可主君已经叮嘱过,要尽力配合州府的调查,他只能压下火气,老老实实地站到了燕辞晚的后方。 如此一来,他就无法再给燕辞晚使眼色,只能暗暗祈祷,希望燕辞晚机灵些,莫要说漏了嘴。 高大海很是不安。 朝福虽是布衣白身,可宰相门前四品官,朝福作为朝府的大管家,是朝参军身边极为信任之人,如今把他给得罪了,日后只怕是要伺机报复魏兰生。 可魏兰生官阶比他高,是高大海的上司,不管魏兰生如何办案,都没有他这个下属随意置喙的资格。 且高大海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胆敢冒着得罪上司的风险出言劝诫,魏兰生也听不进去。 魏兰生此人性情刚直,不管做什么事都极其较真,也正因为他这个臭脾气,才会从长安被一路贬至相州这个小地方。 偏他仍不知收敛,到了相州也还跟以前一样,当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头铁得很! 魏兰生没有去管欲言又止的高捕头,他将自己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燕辞晚如实回答:“不知。” “经仵作检验,确认蓝英是在九日之前遇害的,你的贴身婢女失踪了整整九日,你都不曾派人找过她吗?” 燕辞晚仍是摇头:“我不清楚。” 魏兰生和高大海同时皱眉,都觉得她是在故意敷衍。 高大海顾忌到对方的贵女身份,不敢表露质疑,但性情耿直的魏兰生却直接开口提醒,语气极为严肃。 “朝二娘,此事对查明真相非常重要,请你认真回答,不要有任何隐瞒。” 燕辞晚似是被他的严厉态度给吓到了,苍白小脸上满是仓皇与无助。 她不安地攥紧绣帕,悄悄扭头往身后看去,小声问道。 “福伯,关于蓝英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等朝福回答,魏兰生就皱眉说道:“朝二娘子,在下是在向你进行问询,你知道什么直说便是,不要去看别人。” 燕辞晚更加紧张了。 她低垂着头,声音因为心虚而变得很轻很轻。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魏兰生心中生出怀疑:“蓝英是你的贴身婢女,你怎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顾忌,无法将真相诉诸于口?”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再问了。”燕辞晚像是被逼急了,竟捂住脸,低低地呜咽起来。 朝福看出魏兰生的怀疑,赶紧出声解释。 “实不相瞒,我家二娘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之后虽被救了回来,却不幸失去了记忆,如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不要再逼她,你们若想知道蓝英的事情,可以直接问我。” 魏兰生没有理会朝福,双眼仍旧紧盯着燕辞晚,目光里充满怀疑。 “朝二娘子,你真的失忆了?” 燕辞晚放下手,露出一双哭红了的眼睛。 她不敢与魏兰生对视,眼神瞥向别处,双手不安地搅弄绣帕,小声应道:“嗯。” 魏兰生追问:“你是如何受的伤?” 燕辞晚仍摇头:“不记得了。” 朝福飞快地答道:“二娘是在家中不慎摔下楼梯受的伤,时间是在六天前,是我家夫人给她治的伤。” 魏兰生顺势问道。 “在下可否见一见朝夫人?” 不等朝福回答,刘氏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魏法佐有何事要见我?” 第21章 还死者一个公道 第21章 还死者一个公道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刘氏在绿华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燕辞晚和魏兰生、高大海齐齐起身。 朝福叉手行礼:“夫人。” 刘氏看到了眼眶红红的燕辞晚,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燕辞晚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后看向站在旁边的魏兰生和高大海,直言道。 “二位的身份和来意,我已听人说了,蓝英在九日前曾向我请了十天的探亲假,说是要回老家去祭拜父母。那之后她便离开朝府,再也没有音信,我还以为她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竟不知她已经遇害。” 说到此,刘氏轻叹一声,很是惋惜。 魏兰生认真听完,道:“原来如此,多谢夫人告知。” 刘氏又接着道:“我家二娘不慎摔伤,因是女郎之身,不便让外人触碰,是由我为她治疗的。我曾在宫中担任过医女,粗通医理,但可惜,我只能救回二娘的命,却让她留下了失忆的后遗症。魏法佐若是怀疑我所言有假,可以请大夫过来给二娘复诊。” 高大海非常紧张,他很怕头铁的魏兰生真要去找人复诊。 幸好,魏兰生虽头铁,却不至于完全没脑子。 “在下曾听说过,夫人出身杏林世家,医术必然不俗,且夫人常在道观施斋送药,救济贫苦百姓,百姓们对夫人颇为敬重,夫人的人品毋庸置疑。既然夫人说朝二娘是失忆了,那么在下便相信夫人说的话,无需请人再为朝二娘复诊。” “魏法佐谬赞了。”刘氏说回正事,“蓝英自幼父母双亡,本就命运多舛,如今又惨遭奸人残忍杀害,此事令我痛心万分,还请官府能尽早查明真相,抓住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 魏兰生郑重承诺:“在下一定竭尽全力查明此案!” 刘氏又问:“如今蓝英的遗体在哪?” “在府衙的验尸房中。” “烦请你们好生保管蓝英的遗体,待案件结束后,我要好生安葬她。” “是。” 魏兰生又问了几个关于蓝英的问题,刘氏都一一作答。之后魏兰生便带着高大海告辞离开。 朝福亲自送他们出去。 等人都走了,刘氏看了绿华一眼,绿华会意,立刻去门外守着。 屋内只剩下燕辞晚和刘氏两人。 刘氏深深地注视着燕辞晚。 燕辞晚不解地问道:“夫人,何故如此看我?” “方才你是故意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好让魏法佐察觉到你的不对劲,宁辞,你想做什么?” 没想到对方竟一语点破真相,燕辞晚不由得怔了下。 但燕辞晚一点没慌,对方虽知道了她的小心思,却不仅没有当众揭穿她,还帮着她打掩护,这就足以说明对方对她并无恶意。 此刻四下无人,燕辞晚没什么顾忌,直言道。 “我不想再留在朝府,我打算现在就离开,但朝参军应该不会轻易放我走,我也是迫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如今魏法佐已经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想必府衙很快就会查出我并非真正的朝露,我再留在朝府已无用处,不若就此让我离开。” 关于今日宁辞先后得罪朝远之与朝樾的事情,刘氏已经知晓。 她猜测道:“你方才让绿华请我过来,为的就是此事?” 燕辞晚微微颔首,应道。 “嗯,当初是你让我留下来假冒朝露的,如今我要离开,自然也该跟你打声招呼,另外还想请夫人帮忙资助一点路费。” 宝宝们,别忘了给阿辞投票哦~ (本章完) 第22章 故交 第22章 故交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燕辞晚的神情有轻微不自然。 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伸手向别人要钱。 以前她是金尊玉贵的乐游郡主,自小锦衣玉食,从不需要为钱财之物而烦忧。 可现在,她却需要放下身为郡主的尊严,舔着脸伸手找别人要钱。 她对此很不适应。 “你伤得很重,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按理来说,我不该让你现在就离开朝府的。” 刘氏说到这儿顿了顿,轻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无奈之色。 “但你今日得罪主君和朝樾的事情,我已听人说了,他们必不会轻饶了你,我若再强留你,只会害了你。” 说完她就将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来,另外又从荷包里拿出三个银铤,一并塞进燕辞晚手中。 “我身上没带多少钱,这些你且拿着。” 燕辞晚方才那番话说得太过直白,直白得近乎逼迫,可刘氏非但不责怪她,还愿意帮助她,这让她心里颇为惭愧。 她只收下银铤,玉镯则被她还给了刘氏,歉然道:“我答应你冒充朝露,却没能把这事儿办得妥帖,如今出了乱子,你不责怪我还愿意给我钱,我已经很感激了,这镯子请你收回去。” 刘氏也不强求,她问:“你打算去哪儿?” “暂时还不确定。” 燕辞晚想要去找燕汀雨,但她不确定燕汀雨现在在哪儿。 思及此,她忽而问道:“夫人,你听说过乐游郡主的事吗?” 刘氏笑了起来:“若你问别的郡主,我可能不知道,但乐游郡主的事,我倒是知道不少。她是西州王与王妃的女儿,被圣人赐婚给了太子,听说前不久她从西洲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在前往长安的路上,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听到她和太子完婚的好消息。” 燕辞晚蹙眉问道:“也就是说,乐游郡主这一路上很是平安,未曾出过意外?”刘氏很不满她这种说法,沉声道。 “莫要胡言!乐游郡主福泽深厚,自然是平平安安的。” “可我听说,乐游郡主乘坐的船只在经过湘水河时,曾遭遇暴雨。”燕辞晚继续试探。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夜暴雨倾盆,河水暴涨,情况很危险,但好在乐游郡主有上天庇护,幸运度过危机,一路顺顺利利地渡过了湘水河。” 燕辞晚的眉头越皱越紧。 如此看来,世人并不知道真正的乐游郡主已经遇难。 那么代替她以郡主身份前往长安的人会是谁? 燕辞晚脑中立刻浮现出燕汀雨那双包含恨意的双眸。 会是她的庶姊——燕汀雨吗? 想知道真相,只能前往长安。 刘氏还在感慨:“太子年轻有才,郡主貌美高贵,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倘若西州王妃尚在人世,定然会为女儿得此良缘而满怀欣慰。” 燕辞晚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种熟稔的意味,不禁问道。 “夫人认识乐游郡主?” 刘氏摆摆手:“没有,我怎可能会认识郡主呢?我是以前在宫中当女医的时候,曾与西州王妃有过一点交情。” 燕辞晚非常意外,刘氏竟然认识她的母亲! (本章完) 第23章 血债血偿 第23章 血债血偿 已经很久没有人与她谈及过往,刘氏满心怀念之情无处诉说,此刻难得有人愿意听她絮叨,她不免多说了两句。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西州王妃还只是个小女官,她既聪慧又善良,宫中有不少人都受过她的帮助,后来听闻她在西州病故的消息,我难过了很长一段时日,那么好的人,怎么年纪轻轻就……” 说到这儿,她似是触动到了伤心事,长长地叹了口气,眉眼中尽是怅然与惋惜。 她再次看向宁辞,其实第一次见到宁辞的时候,刘氏就觉得眼前这个小娘子跟西州王妃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后来得知对方恰好也姓宁,刘氏就忍不住猜测,宁辞和西州王妃莫不是亲戚关系? 可刘氏又觉得世上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应该是她想多了。 现在宁辞忽然问起乐游郡主之事,又让刘氏心生怀疑。 刘氏的眼中充满探究:“阿辞,你为何如此关心西州王妃与乐游郡主的事?你到底是何人?” 燕辞晚赧然道:“实不相瞒,西州王妃跟家父是族亲,按照辈分来算的话,我应唤她一声姑姑。” 刘氏没想到自己竟猜对了,面露惊讶之色:“原来你真是西州王妃的亲戚,这也太巧了!你的家人呢?你怎会一个人身受重伤流落至此?” 燕辞晚早已准备好说辞,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 “我的父母皆遭奸人迫害,只有我死里逃生侥幸活了下来,眼下我必须要隐藏身份,万万不能被那奸人发现。待我养好了伤,我定要找到那奸人报仇雪恨!” 刘氏见她小小年纪就要背负上如此沉重的仇恨,很是心疼。 “你可以去报官,请官府出面帮你主持公道。” 燕辞晚满心不甘:“我手上无凭无证,无法定那奸人之罪,且那奸人的身份非同寻常,普通官吏奈何不了她,即便报官也无用,还可能会暴露我的行踪,令我置身于更危险的境地。”刘氏虽是身居后宅,却也知晓官场黑暗。 若幕后之人当真来历不凡,仅凭宁辞这么个孤女,很难为自己讨回公道。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燕辞晚沉声道:“我要去长安,我想去找乐游郡主。” 她要揭开燕汀雨的真面目,让世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乐游郡主?! 她还要查清楚燕汀雨为何要对自己痛下杀手?燕汀雨身后是否还隐藏着别的真凶? 刘氏却会错了意,颔首道:“这样也好,乐游郡主与你是亲戚,她看在西州王妃的面子上,应该会对你施以援手的。她作为未来太子妃,身份非同寻常,有她出面主持公道,你父母被害的仇定能得报。” 燕辞晚轻轻按住胸口的伤处,想着燕汀雨举刀刺向自己的情景,眸色沉沉,嗓音冰冷。 “我一定会让她血债血偿的。” 刘氏以为她是想起父母被害之事,悲愤难过才会显出如此神态,心中越发同情,不免想要多帮帮她。 “阿辞,你在外面若是找不到落脚之处,可以去城北的慈心观借住,我与那儿的玉清真人有些交情。玉清真人本是前任县令之妻,前任县令去世后她便求仙问道去了,她心地善良,经常救苦疗疾,你去向她求助的话,她会愿意帮你的。” 燕辞晚郑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喵喵喵~票票票~~ (本章完) 第24章 泥菩萨过江 第24章 泥菩萨过江 燕辞晚对刘氏观感很好,可在那个古怪的预知梦里,刘氏会在后天去世。 刘氏是个好人,不该年纪轻轻就去世的。 可那个梦透露的有效信息太少,她既不能确定刘氏的死亡地点,也不知她的真实死因到底为何,只能知道一个大概的死亡时间。 即便她想要改变刘氏的未来,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且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又谈何保护别人? 刘氏把绿华叫进来,吩咐道:“你送阿辞从后门离开,路上小心些,莫要被人瞧见。” 绿华乖顺应是。 刘氏亲自送燕辞晚出门,不忘叮嘱她出门在外要小心些,莫要被坏人给骗了。 燕辞晚听着刘氏的殷殷嘱咐,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娘亲,倘若娘亲还活着的话,肯定也会如刘氏这般为她担忧吧。 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忽然拉住刘氏的手,郑重其事地叮嘱道。 “我短时间内不会离开相州,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来慈心观寻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她不知如何做才能改变刘氏的未来,只能如此叮嘱刘氏。 刘氏却不知其意,无奈地道:“我好好地待在家里,能有什么麻烦?你莫要瞎想了,快走吧。” 燕辞晚却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固执地想要一个答复。 “答应我,好吗?” 刘氏拿她没办法,只得用哄孩子的态度柔声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 燕辞晚又再三叮嘱了一番,方才辞别刘氏,和绿华一起离开听风小院。 绿华特意选了条偏僻小路,她领着燕辞晚快步往前走,一路兜兜转转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道小小的拱门。这便是朝府后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若非特殊情况,一般是不能打开的。 也正因为如此,很少会有人来这儿。 此刻正好方便了燕辞晚和绿华。 绿华从袖中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而后推开门探头往外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这才侧过身,对燕辞晚说道。 “快走吧。” 燕辞晚心里仍记挂着刘氏的事,她对绿华叮嘱道。 “若你家夫人遇到危险,你可以来慈心观找我帮忙。” 绿华蹙眉,颇为不满:“你这人好生奇怪,为何总想着我家夫人会遇到危险?” 燕辞晚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却又无法说出预知梦中看到的一切,只得道:“我看你家夫人身上常常有伤,心里不免担忧,怕她出事,故而才请你多照看着些。” 绿华作为刘氏贴身伺候的婢女,自然知晓刘氏身上那些伤是如何来的。 她心中为夫人感到不忿,可她身为婢女,没有资格干涉主人家的私事,只能隐忍。 此刻听闻燕辞晚的话,绿华脸上的不满之色散去,但眉头依旧紧蹙,很是愁闷。 “谢谢你为夫人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至于燕辞晚的叮嘱,绿华并未往心里去,别说夫人好端端的不可能会遇到危险,退一万步说,纵使夫人当真遇到了危险,也不是燕辞晚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够解决得了的。 送走燕辞晚后,绿华重新锁上后门,快步离开了此地。 (本章完) 第25章 家书 第25章 家书 燕辞晚伤势未愈,暂时不宜长途跋涉,再加上她身上没有过所,去不了长安,只能暂且在城中找个地方住下。 她打算把伤势养一养,想办法给自己弄个过所,然后再启程前往长安。 在此期间,她顺便还能看看朝府的情况,若有机会她想救下刘氏。 燕辞晚没有直接去慈心观,而是来到一家名为陶然仙居的客栈。 店内伙计很热情地招待了她。 “请问娘子是要喝酒吃饭还是要住店歇脚?” 燕辞晚环顾四周,此刻正是午时,大堂内高朋满座,几乎每桌都点了酒,推杯换盏之间人声喧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她道:“吃饭。” 伙计见她是女郎且又孤身一人,便领着她来到靠墙的小桌,并搬来个屏风,为她隔出个小小的单间。 燕辞晚向他道了声谢,随意地点了几样店里的特色饭食。 莼菜炖鱼,鸡汤面,软枣糕。 伙计问她要不要喝酒? 大业饮酒风气盛行,无论男女都爱饮酒,燕辞晚也爱喝,且酒量极好,但她现在身上有伤,不宜饮酒,只得拒绝。 很快饭食就被端上桌。 燕辞晚尝了两口,虽不如西州王府中的厨娘手艺精湛,但也算是别有风味。 堂内的食客们大多是本地人,他们边吃边聊,其中便有人聊到了城中最近的八卦。 “你们听说了没?朝参军的女儿本来都已经死了,人都躺进棺材里了,谁知忽然又起死回生了!” “也许是因为朝夫人和朝二娘平日里常给穷苦百姓施粥送药,积了功德,才能让朝二娘在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又回到阳世。” “那朝二娘是幸运的,可她身边的婢女就惨咯!我家有亲戚在府衙当差,他说前不久刚发现一具女尸,正是朝二娘身边的婢女,名字好像是叫什么英的。”“最近城中很不太平,这一年来已经陆陆续续有九名女郎遇害,且都是被人先奸后杀,死相凄惨。” “官府说是在全力追查,可查了这么久也没见出个眉目。” “我反正是不敢再让家中女眷单独出门,万一碰上那杀人狂魔就完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听说遇害的女郎都是年轻貌美的,以你家娘子和女儿的模样,那杀人狂魔还真不一定能看得上。” “竖子再胡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揍你?!” …… 食客们都喝了酒,酒劲上头,说起话来就有些口不择言。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伙计赶忙跑过去劝架,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安抚好。 燕辞晚默默地吃完饭,伙计来结账,燕辞晚顺便提出要在此投宿,伙计立刻领着她去了后院的客房。 房内有笔墨纸砚,燕辞晚提笔写下一封家书。 她将自己被燕汀雨谋害之事写入家书之中,并言明自己如今处境有多艰难,希望父亲能尽快派人来助她。 从受伤落水,到如今孤身在外,燕辞晚一直都很冷静,唯有此刻在给父亲写信时,终于显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委屈之情。 她写着写着不免红了眼眶,若是父亲在她身边,她定然不会遭受这般苦难。 她将无法显露于人前的委屈与无助,全部融入这封薄薄的家书之中。 票儿~票儿~别忘了票儿~ (本章完) 第26章 意外相遇 第26章 意外相遇 燕辞晚揣着书信走出客房,找到伙计打探驿站所在。 伙计得知她要送家书去西州,便劝道:“驿站送信速度很慢,且极易丢失,很不靠谱。我劝你最好是找相熟之人带信回西州,若有前往西州的商队,也可点钱请商队帮忙捎信回去。” 燕辞晚在相州人生地不熟,没有熟人能帮她带信。 她又打听城中可有前往西州的商队? 伙计表示他也不清楚,建议她自己去西市找找看。 燕辞晚问清楚西市所在后,便离开陶然仙居,直奔西市而去。 她在西市转了一大圈,没能找到前往西州的商队,倒是意外碰到了个熟人—— 萧六郎,萧妄。 萧妄陪李乘歌在城中游玩,他们一路从东市逛到了西市,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朝家二娘子。 看着面色仍旧略显苍白的燕辞晚,萧妄诧异问道。 “朝二娘,你不是应该在家中养伤么?怎会孤身在此?” 李乘歌得知对面这名年轻女郎就是萧妄的未婚妻,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往上抬了抬。 他上下打量对方,明眸皓齿,身段窈窕,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就容貌而言,她与表兄倒是颇为相配。 燕辞晚深觉自己太倒霉,相州城这么大,怎么就偏偏让她在这儿碰见了萧妄?! 她不想在此暴露身份,以免惹来麻烦,遂低下头,局促不安地恳求道。 “我在家里躺了五天,实在是太闷了,这才悄悄溜出家门玩耍,你能不能帮我保密?不要把此事告知我的父母。” 见她如此任性,萧妄也不气恼,仍是和颜悦色,声音轻柔。 “你重伤未愈,不该到处乱跑的,还是快些回去吧,你若想要出门玩耍,等以后痊愈了再出门也不迟。” 燕辞晚一脸乖顺:“嗯,我马上就回去,你千万不要把在这儿碰见我的事情说出去噢。” 萧妄叫来九叔,让他送燕辞晚回朝府。 燕辞晚婉言谢绝。“不用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的。” “最近城中很不安宁,已经有不少年轻女郎遇害,我本该亲自送你回家,可若如此必定会惊动你的父母,使你遭受责罚。让九叔送你回去,既能保证你的安全,又不会让你偷溜出家门的事情被人知晓,如此两全其美,望你莫要推辞。” 萧妄的话在情在理,可谓是考虑得非常周全,燕辞晚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可她好不容易才离开朝府,绝不可能再回去。 她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闷闷不乐地应道:“好吧,那就有劳九叔了。” 九叔恭敬地道:“二娘客气了。” 燕辞晚辞别萧妄和李乘歌,跟着九叔离开西市。 九叔拉开马车的车帘,又搬来马凳,做了个请上车的姿势。 燕辞晚却没有动,眼睛望着街对面的撒子铺,深吸一口气,陶醉地道:“好香啊!九叔,你能帮我买一份撒子嘛?我想在路上吃。” 说完她就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凝望着九叔。 九叔不疑有他,应了声好,转身便朝街对面走去。 燕辞晚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记得多加一份热牛乳,我喜欢用撒子泡着牛乳吃。” 九叔再次应承:“嗯,知道了。” 很快他便钻进了撒子铺。 燕辞晚提着裙摆拔足狂奔,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等九叔一手拿着油纸包着的撒子,一手端着一碗热牛乳回到马车旁时,却见车内车外都没人,朝二娘已经不见踪影。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萧妄与李乘歌看在眼里。 (本章完) 第27章 人不可貌相 第27章 人不可貌相 方才九叔和燕辞晚前脚刚走,萧妄后脚就跟了上去,李乘歌原本还不明白他的用意,此时此刻倒是都懂了。 “看来表兄早就猜到朝二娘会跑了。” 萧妄不置可否。 九叔看到萧妄和李乘歌出现,忙道:“朝二娘……” “我知道。”萧妄打断他的话,然后指了指前边,“我看到她往那个方向跑了,去把人追回来吧。” 九叔立刻将撒子和热牛乳往马车的车辕上一放,随即施展轻功,飞快地追了上去。 下一刻撒子和牛乳就落入了李乘歌手中。 他用撒子沾着牛乳吃,撒子金黄酥脆,被包裹在浓郁香甜的牛乳之中,滋味相当之好! 因为吃到了美味的食物,李乘歌心情不错,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表兄,朝二娘干嘛要跑?难道她没看上你?” 查秉良干咳两声,用眼神暗示自家三郎少说两句。 这种话怎么能直接说出口呢?多伤人啊。 萧妄看着燕辞晚离开的方向,眸光深邃:“也许吧。” 查秉良生怕自家三郎还要说出什么扎人心的话,先一步开口问道。 “朝二娘不见了,此事要不要告知朝参军?” 萧妄淡声回了句:“暂时不必。” “万一她在外面遇到了危险怎么办?听说相州最近可不太平。” 萧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道:“放心,她能保护好自己的。” 查秉良想说朝二娘那么柔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如何能保护好自己?但想起她方才拔足狂奔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真正柔弱的姑娘,可跑不了那么快。人不可貌相,想必那位朝二娘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 燕辞晚一口气跑出去很远。 她额头上都是细密汗珠,感觉左胸处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担心伤口会裂开,想要尽快赶回陶然仙居查看伤口,可很快她就发现,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 为免打草惊蛇,燕辞晚没有回头看。 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装作没事人般,开始在城中到处乱逛,故意绕了好几个大圈子。 由于走了太远的路,她感觉伤口越来越疼了。 不能再跟对方耗下去,燕辞晚抿了抿发白的嘴唇,脚下忽然加快步伐,冲进旁边一条狭窄小巷,随即施展轻功,跃上左边墙头,落地后发现此地是一户人家的后院。 院内有两个小孩在玩耍,他们看到有陌生人闯入,先是一惊,旋即大叫出声。 “阿耶!阿娘!有贼!” 燕辞晚暗叫倒霉,怎么恰好进到了一家有人的院子?! 眼看那两个小孩的父母拿着棒槌菜刀跑出来了,燕辞晚不敢耽搁,纵身一跃翻过院墙,转眼间就又回到了小巷中。 在她落地后,恰好与追进小巷的九叔打了个照面。 两人大眼瞪小眼。 燕辞晚镇定一笑:“九叔,好巧啊,又见面了。” 九叔方才看到了她翻过院墙翩然落地的画面,身手非常利落,他颇感意外:“朝二娘,原来你会轻功?” “是啊,以前学过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燕辞晚回答得相当敷衍,她的余光四处乱瞄,寻找脱身的机会。 又到周末了,宝子们放松玩耍的时候,也别忘了给阿辞投票哦~ (本章完) 第28章 天佑永宁 第28章 天佑永宁 左边的小门被打开一条缝,有人正从门后往外偷窥。 燕辞晚瞥了那门缝一眼,猜到是方才那两个小孩的父母。 门后之人见她和九叔在闲聊,以为他们两个是一伙的,立刻哐当一声用力将小门关上,脚步声匆匆远去。 燕辞晚猜测那家人很可能是要去报官,遂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儿再说。” 九叔侧过身,做了个请她先行的姿势。 燕辞晚也不客气,大步从九叔面前走过去。 很快她就已经走到巷口,身后脚步声很近,不用回头也能知道九叔一直紧随其后。 燕辞晚不能回朝家,也不能暴露自己的住处。 她必须要尽快甩掉九叔。 燕辞晚感觉伤口越来越疼,低头一看,胸前衣襟处隐隐有血丝渗出,伤口果然是裂开了。 她的身体摇晃了下,急忙伸手扶住旁边的院墙,虚弱地哀求道:“九叔,能扶我一下吗?我实在是站不住了。” 九叔看到她衣襟处的殷红血迹,知道她的确是伤口裂开了,又见她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汗,遂不疑有他,伸出手想要搀扶她的胳膊。 “你别乱动,我先扶你去附近的医馆看看。” “谢谢你,九叔。” 燕辞晚作势要借力站直身体,右手却悄然摸到后腰,握住刀柄用力往外一抽。 一把锋利轻薄的软刀自腰带里被抽出! 她的速度快如闪电,等九叔反应过来之时,他只觉得后颈剧痛。 ——刀柄重重敲在了他的后颈处! 九叔头晕目眩,身体摇晃着朝地面倒下去。 他趴在地上,侧着头,望向面前持剑而立的女郎。 此时夕阳西下,灿烂余晖落在燕辞晚手中握着的软刀之上,原本雪亮的刀刃被镀上一层绯色光辉。在那光辉之中,隐约能看到四个字—— 天佑永宁。 九叔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竭尽全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可燕辞晚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熟练地收刀入鞘,软如无骨的软刀被藏回腰带之中。 燕辞晚看也不看地上趴着的人,捂着剧痛不已的伤口,快步离开小巷。 九叔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去,最终他也因为支撑不住而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 今晚的朝府很不太平。 先是朝远之发现宁辞不见了,随后魏兰生再次找上门来,声称接到匿名举报,说是蓝英之死与朝露有关,朝露很可能是连环奸杀案的帮凶! 朝远之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家二娘清清白白,绝不可能与凶案有半点关系!这定是有人故意抹黑我家二娘!” 魏兰生恭恭敬敬地道:“下官已经请示过齐使君,这是使君的手令,请您过目。” 说完他便将一封书信呈了上去。 朝远之接过书信,展开一看,的确是齐刺史的笔迹,上面还加盖了刺史官印。 齐刺史对连环凶杀案极为重视,希望尽快查明此案好向大阁领交差,在得知有人举报朝露后,立刻命人彻查案发当日朝露的行踪,结果竟查出朝露和蓝英是一起失踪的。 但朝露在次日早晨平安回到了朝府,蓝英却音信全无,直到七天后方才被人发现尸首。 (本章完) 第29章 畏罪潜逃 第29章 畏罪潜逃 魏兰生张嘴就是一连串质问。 “为何两人一起失踪,最后却只有朝二娘一人回来?朝二娘身上的伤是否跟此事有关?你们朝家又为何要隐瞒此事?” 朝远之捏着书信的手指一点点用力,厉声反问。 “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魏兰生低下头,肃然道。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奉命查案,朝参军若不想回答也可以选择沉默,但使君对此案极其上心,明日使君必会亲自过问此事,届时大阁领应该也会旁听。” 朝远之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因为魏兰生手里拿着齐刺史的手令,朝府中无人敢阻拦,魏兰生亲自带着人将听风小院从里到外仔细搜查了一番,最后从床榻角落里搜出个小巧精致的蓝色香囊。 香囊表面绣着白色栀子,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琳字。 那九名遇害的女郎之中,恰好有一人名叫林琳。 魏兰生拿着香囊去找朝远之,沉声道。 “下官已经询问过林琳的家人,她遇害当天身上就带着这个香囊,在发现她的尸首时,她身上的香囊不翼而飞,可现在,它竟然出现在了朝露的闺房之中,这是为何?” 朝远之万万没想到真能从听风小院搜出受害者的物品。 他立刻命人将刘氏叫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刘氏从未见过这个香囊,她只得去问绿华。 “今日是你在听风小院收拾的屋子,你没看到这个香囊吗?” 绿华使劲摇头:“没有,奴婢今日收拾床榻时,床上什么都没有,奴婢不知它是从何而来的。” 魏兰生要把朝露带去府衙,结果却被告知朝露根本就不在家中。他怀疑朝露是畏罪潜逃,准备让人发布通缉令,全城搜捕朝露。 此事遭到朝远之的极力阻拦。 朝露是他的女儿,一旦朝露被通缉,全城人都会知道他有个通缉犯女儿,这不仅会毁了朝家声誉,还会严重影响到他的仕途。 但魏兰生拿着齐刺史的手令,朝远之无法以官位压制,最后只能将朝露假死之事说出。 “二娘早已不在家中,最近住在听风小院里的人其实是宁辞,是我让她冒充二娘的,可我没想到她竟跟连环奸杀案的凶徒有牵扯。若早知她是这样的人,我第一时间就会将她扭送至府衙,断然不会好心收留她在家中养伤。” 说到最后,朝远之已是悔不当初,满脸懊恼之色。 魏兰生早就对白日里见到的朝露有所怀疑,此刻听完朝远之所言,心中怀疑得到解答,当即追问。 “宁辞人呢?” “她早就跑了,肯定是因为白日里你们忽然找上门来,她心里有鬼,害怕被你们发现她的罪行,所以悄悄地逃了,那香囊应该就是她不小心落下的。” 朝远之三言两语就把此事定了性,所有罪责全部推到宁辞头上,将自己和朝家摘得干干净净。 刘氏想要开口为宁辞辩解,话还没开口就被朝远之给截断。 “你回听风小院去看看,宁辞忽然跑了,不知有没有从咱家偷走什么东西?” “宁辞不是那样的人……” 朝远之皱眉:“你跟她认识才几天,人心隔肚皮,你怎知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若她当真问心无愧,跑什么呀?她之所以跑了,肯定就是心里有鬼,你莫要妇人之仁,赶紧下去!” 刘氏知道宁辞并非畏罪潜逃,可她若是说出真相,就等于是主动暴露了宁辞的行踪。 她只能闭上嘴,沉默地离开。 (本章完) 第30章 假死 第30章 假死 等萧妄和李乘歌回到朝府的时候,魏兰生等人已经离开。 听闻宁辞冒名顶替朝露一事,李乘歌万分错愕,没想到自己今日见到的朝露竟然是假的! 萧妄直接找到朝远之,询问此事的真相。 如今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遮掩已是徒劳,朝远之面露愧色,万分内疚地道。 “贤侄,是我把二娘惯坏了,竟让她干出假死脱身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我无颜面对你啊!” 萧妄继续追问:“二娘为何要假死离开朝家?” 朝远之很是无奈,长叹一声。 “这都怪我!平日里她就和大郎不对付,兄妹两个经常吵架,但我觉得这是小孩儿打闹,也就没往心里去,却没想到那日她跟大郎大吵一架后竟负气离家出走。当时她是带着蓝英一块走的,等到第二日早晨她才回来,可蓝英却不见了,我们问她蓝英去了哪里,她死活不肯说,只一个劲儿地哭,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那之后二娘就整日魂不守舍,每晚都做噩梦,眼看着日渐憔悴下去,我们都很为她担忧。直到有一天,她忽然服毒自尽,等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我心痛不已,命人为她准备丧仪,恰逢你来到相州,前来为她吊唁,之后发生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说到这儿,朝远之已是满脸苦笑,声音艰涩。 “我是真以为二娘已经死了,若非你打开棺材,我都不知里面躺着的并非二娘,事后我询问内子,方才知道二娘应该是服下了可以暂时闭气的药,她假装死亡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萧妄皱眉:“这些事情,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 朝远之自知理亏,越发惭愧。 “二娘曾失踪一日,虽然我们可以确定她是清清白白的,但外人未必会这么想,我竭力隐瞒此事,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声誉。” “你是怕我知道真相后,嫌弃二娘,不愿再娶她?”萧妄一语道破他的心思。朝远之尴尬一笑:“贤侄并非如此肤浅之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该欺瞒你,望你恕罪。” 说完他就要对着萧妄叉手行礼。 萧妄立刻伸手拦住他。 “你是长辈,我受不起。” 朝远之抬头看他,满眼恳切:“贤侄这是原谅我了吗?” 萧妄收回手,沉声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最紧要的是尽快把二娘找回来,如今相州城很不太平,她孤身一人在外很不安全。” “我已经派人四处去找她,但一直没有音信。”朝远之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她孤身一人,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知能躲到哪儿去?” “发布寻人告示,让下辖各县镇帮着一起找,同时重金悬赏,应该会有所收获。” 朝远之咬咬牙:“行吧,就按你说的办。” 原本他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毕竟此时关乎朝露的名声,可如今萧妄都已经知道真相,再怎么隐瞒都是于事无补。 眼下他只能暂时抛开脸面,发动所有人手去找朝露,争取最短时间内把人找回来。 (本章完) 第31章 逮捕归案 第31章 逮捕归案 燕辞晚回到陶然仙居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她用绣帕捂着胸前伤口,脚步虚浮地穿过大堂,伙计注意到她脸色很差,不禁驻足询问。 “小娘子,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大夫?” “不必。”燕辞晚顿了顿,又接上一句,“麻烦帮我打一盆热水,我要洗漱。” “好嘞!” 燕辞晚推开门走进客房。 她点燃桌上摆放着的油灯,昏黄灯光弥漫开来。 此刻她已经满头是汗,面色煞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在这个光线昏暗的小屋子里,犹如刚从地府爬出来的女鬼。 很快房门被敲响,伙计的声音传进来。 “小娘子,你要的热水送来了。” 燕辞晚冲门外回了句:“放地上就行了。” 待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再也听不到了,燕辞晚这才打开房门,弯腰端起沉甸甸的铜盆。 她转身回屋,抬脚一勾,顺势将房门带上。 脱掉上衣,解开布,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燕辞晚忍着疼,用巾帕沾水,一点点将伤口擦拭干净,然后上药,重新包扎妥当,再穿好衣服。 做完这些,她已经快要虚脱,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她闭上眼睛,打算就这样休息会儿。 然而,门外却响起脚步声,听动静似乎不止一人。 燕辞晚睁开眼,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紧接着伙计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小娘子,有人找你。” 燕辞晚单手撑在扶手上,强迫自己坐直身子,她在相州无亲无故,谁会来这儿找她?她心中警惕,哑声问道。 “是谁找我?” 伙计道:“是府衙中的捕快,说是有事要问问你,方便的话劳烦你开一下门。” 燕辞晚强打起精神,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挪到门后。 她一手按住腰后刀柄,一手拉开门栓,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往外看,见到外面站着四个人,其中除了伙计以外,另外三个都身穿公服。 其中身材最为高大的那名捕快瞧着很是面熟,燕辞晚略一回忆,便回想起来,对方是捕头高大海,自己今早还在朝府与对方见过一面。 高大海亦认出了她,厉声喝道。 “宁辞,你涉险谋害多名女子,立刻随我回府衙受审!” 燕辞晚一惊:“我从未谋害过人,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高大海右手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一双虎目紧盯屋内之人,脸上神情冷肃,语气极为严厉。 “你莫要狡辩,我们已经知道你并非朝家二娘子,你之前对我们所言俱是谎话!今日下午我们从你居住过的听风小院内搜出证物,证明你与近日来在相州发生的连环奸杀案有莫大关联,此事已惊动齐使君,使君下令,要将你立刻逮捕归案!” 燕辞晚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自己竟就成了连环奸杀案的嫌犯。 她努力为自己辩驳:“我是最近才刚到相州的,那些奸杀案与我没关系,我是清白的,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你们莫要中了真凶的奸计。” 高大海逼问:“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来到相州?只要你说清楚你的身份来历,证明案发时候你不在相州,你就能洗清嫌疑。” “我叫宁辞,我来自西州。” “你的父母是谁?他们身在何地?可有人能为你的话作证?” 燕辞晚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每日一问,投票了喵? (本章完) 第32章 天无绝人之路 第32章 天无绝人之路 此时在燕辞晚的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跟官府合作,让官府帮助她恢复郡主之身。 二是继续隐瞒,另想办法脱身。 燕辞晚快速思量,在二者之间权衡利弊。 前者看似是最佳出路,可面前这些人虽然身穿公服,看着正义凛然的模样,但人心隔肚皮,燕辞晚与他们素无交情,如何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付于他们? 胸口处传来的剧痛还在提醒她,人心之险恶,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她不能赌,也赌不起。 如今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她面露苦笑,神态凄惶:“你们看看我这幅样子,像是能杀人的样儿吗?” 此刻她面色苍白,胸前衣襟处沾着血迹,瞧着摇摇欲坠,柔弱无助得好似一朵菟丝,似她这般之人怕是连刀都拎不起,又如何能杀人? 高大海有一瞬的犹豫,但很快他又下定决心。 “这些话你跟我说无用,我也只是奉命办事,你现在必须跟我们回府衙受审。” 燕辞晚虽从未上过公堂,却也知道嫌犯受审,定要受刑。 她现在重伤未愈,若再受拷打,只怕小命难保。 现在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就算死在了牢中,也不会有人替她伸冤,最后她只能顶着个杀人犯的罪名,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去地府报道,而她的庶姊则顶着她的郡主头衔,嫁给她的未婚夫,享受她所拥有的一切荣光。 那样憋屈的结局,光是想想都让燕辞晚感到窒息。 她不能被抓!更不能就此束手待毙! 燕辞晚似被逼上绝路的可怜兔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道。 “请你们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大概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不止是伙计,就连跟在高大海身后的两名捕快也有些心软了,还有住在附近客房的客人们,他们闻声出来瞧热闹,看到这一幕,也都动了恻隐之心。 有人忍不住出言劝道。 “高捕头,你看人家小娘子的衣服都破了,上面还沾着血,这样出门确实不像话,你就开开恩,让她换件衣服吧。” “这里可是二楼,她一个受了伤的柔弱小娘子,就算想跑也跑不了,高捕头允她换件衣裳又何妨?” 燕辞晚的眼中泛起泪光:“求求你了,给我留最后一点体面吧,不然我真的没法活下去了。” 说完她低低地啜泣起来,哭声断断续续,听得人揪心不已。 高大海却始终不为所动。 他抓过许多犯人,其中不乏奸诈狡猾之徒,他们擅长假装无辜,以柔弱姿态博取同情心,实则心怀鬼胎两面三刀。 高大海曾经上过当,后被啪啪打脸,悔不当初,从那以后他就发誓再也不会轻易相信罪犯的眼泪。 他板着脸说道:“你是打算让我们把你绑走?还是你自己走?” 燕辞晚无法,只得抹了把眼泪,可怜巴巴地道:“我跟你们走便是。”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低垂着头,犹如受气小媳妇般跟着走出客房,实则视线左右晃动,暗暗观察四周环境,寻找脱身的机会。 忽然,她瞥见围观人群之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蓝眼珠,鹰钩鼻,古铜肤色,一头蓬松深棕卷发被编成辫子垂在胸前,身穿深红色胡服,生得高大健壮。 一看便知是西域胡人。 大业朝欢迎四方来客,常有胡商来此做生意,还有不少胡人在此定居学习,因此在大业境内看到胡人是很寻常的事情,大家对此都已见怪不怪。 可这个胡人男子却不一般,他是乌兰骑中的一员,名叫乌兰十三。 乌兰骑乃西州王身边的亲卫队,其中既有西域人,也有大业人,他们个个身手不凡,专门负责保护西州王以及整个王府的安全,队内所有亲卫都以乌兰为姓,再以入队顺序为名。 燕辞晚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乌兰十三,心中既惊又喜,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此刻,乌兰十三也在看着燕辞晚。两人四目相对。 燕辞晚冲着乌兰十三做了个口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帮我。” 乌兰十三的右手微微动了下。 一条毒蛇自他袖中钻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高大海命人拿来枷锁,准备给燕辞晚戴上。 燕辞晚突然容失色,指着地上惊恐尖叫:“有蛇!!” 所有人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地上那条正在吞吐信子,随时准备攻击人的毒蛇。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四散而逃。 现场顿时变得无比混乱。 捕快们尽力维持秩序,却还是被慌不择路的人们给挤得东倒西歪。 燕辞晚趁机一把推开面前的捕快,朝着客栈外逃去。 “犯人跑了,快拦住她!”高大海大喊。 所有捕快立刻拔出佩刀,逼迫人们让出道路,不要妨碍他们抓捕逃犯。 可就在此时,有四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他们拦住捕快们,笑嘻嘻地叫嚷道。 “小娘子们这是要去哪儿呀?留下来陪我们兄弟几个喝一杯嘛,兄弟们有的是钱噢!” 高大海恼羞成怒,一脚将挡在面前的醉汉踹开。 那醉汉摔倒在地,竟还不知悔改,又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一口一个小娘子的喊着,哪怕被人用刀抵住脖颈,仍旧不依不挠,当真是醉得神志不清了。 等高大海好不容易摆脱那几个醉汉,急匆匆追出客栈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宁辞的身影。 他气急败坏,扭头冲着后面跟上来的捕快们吼道。 “她身上有伤,跑不远的,沿着这条街挨家挨户地搜,一定要把她给抓回来!” “是!” …… 燕辞晚跑出陶然仙居没多远,就看到了等候在路边的乌兰十三。 他拉开马车的车门,恭敬地道。 “郡主,请上车。” 燕辞晚手撑在车辕上,纵身跳上马车。 她刚在车内坐定,乌兰十三便驾驶马车跑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因为相州城没有宵禁一说,城中街道上仍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街边商铺也都还亮着灯。 燕辞晚背靠在车壁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痛,低头一看,发现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胸前衣襟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瞧着触目惊心,很是吓人。 (本章完) 第33章 叛徒 第33章 叛徒 失血过多,令燕辞晚感到头晕目眩,手脚冰凉。 她强打精神不让自己昏睡过去,抬手撩起车窗帘子的一角,悄悄向外窥视,发现街道两边一片漆黑,街上空荡荡的,除了他们这辆马车外再无其他行人。 燕辞晚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她冲外面正在驾车的乌兰十三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 乌兰十三的声音透过车门传进来:“我们在城中有个落脚的地方,那里还算安全,郡主暂且去那儿躲一躲,回头我们再想办法护送您离开相州。” 他虽是胡人,但自小在西州长大,早已被同化,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大业官话。 燕辞晚接着问道:“除你之外还有别人吗?” 乌兰十三:“还有十五、十六、二十二、二十四,方才就是他们装作醉汉拦住了那群捕快,好让郡主能够有机会离开陶然仙居。” 他们五人,都是由西州王挑选出来,负责护送燕辞晚出嫁的亲卫。 按理说燕辞晚应该信任他们的。 可她心里却渐渐生出疑虑。 因为她在马车内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那香味非常熟悉。 当初她在送亲队伍的保护下登船,夜晚遭逢暴雨,船身剧烈摇晃,她却昏睡不醒,直到燕汀雨将刀狠狠刺入她的左胸,她才在剧痛的刺激下猛然醒来。 事后她仔细回想事发经过,发现自己应该是提前被人下了迷药。 原本她以为迷药是下在了晚膳之中,但是现在,她在马车内闻到了熟悉的淡香,那晚在湘水河上,她居住的船舱内,也有一样的淡淡香味。 这绝非单纯的巧合。 燕辞晚四处找寻,很快在身后软垫里面找出颗小巧的红色香丸。 香丸被拿出来后香味越发浓郁,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顿时更加强烈。 她心下一沉,原本以为自己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头晕,现在看来问题出在这枚香丸之上。 想必这枚香丸与那晚在船上,她房中出现的淡淡异香是同一种。 燕辞晚悄悄打开车窗,将香丸扔了出去,并顺带往车窗外看了眼,发现周围越来越偏僻。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冲散了车内的香味。 连带着燕辞晚的脑子也变得清醒了许多。 当初她就有所怀疑,送亲队伍之中应该是有人投靠了燕汀雨,否则燕汀雨谋害她的计划不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 她身边肯定藏着叛徒,那个叛徒与燕汀雨里应外合,这才让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着了道。 现在看来,乌兰十三很可能就是叛徒之一。 燕辞晚捂着还血流不止的伤口,她很想现在就宰了乌兰十三,逼问他为何要背叛自己和阿耶? 可现在她身受重伤,孤立无援,且还被官府通缉,真要动起手来,她不仅讨不得好,还可能会因此暴露行踪。 她闭上眼睛,压下心头涌动的杀意。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乐游郡主,她不能再如以前那般肆意。 她得三思而行。 她渐渐恢复冷静,缓缓睁开双眸,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相州的?” 乌兰十三:“我看到了城中张贴的通缉令,那上面有郡主的画像,我知道郡主就在城中,便跟在那些府兵和捕快的身后,暗中寻找郡主的去向。” 燕辞晚又问:“燕汀雨呢?你们为何没跟她一起去长安?” “他们都被燕汀雨给骗了,以为郡主已经遭遇不测,现在整个送亲队伍都被燕汀雨给控制住了,她顶替了郡主的身份,准备前往长安嫁给太子。只有我们兄弟五个不相信燕汀雨的鬼话,我们悄悄离开送亲队伍,留在湘水附近寻找郡主的去向,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总算是找到你了。” 乌兰十三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欣慰。但燕辞晚对他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如果乌兰十三忠心于她的话,在发现她失踪后的第一时间,就该将此事禀报给西州王,并向当地官员寻求帮助。 未来太子妃失踪,这可是大事,当地官员不可能不管。 可直到现在,燕辞晚都未曾听到有关乐游郡主失踪的任何消息。 这就足以说明,乌兰十三说了谎! 他对外隐瞒了燕辞晚遇害的真相。 他忽然出现在相州,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杀她。 燕辞晚面沉如水:“十三,我伤得很重,头很晕,想要睡会儿,等到地方了你记得喊我。” 说完她还低低地吸了口气,似是在极力忍耐疼痛。 乌兰十三应了一声好。 燕辞晚忍住伤口传来的剧痛,打开车窗,自窗口纵身跃出。 在轻功的加持下,她落地时并未发出半点声响。 寂静的夜晚,长街之上,马车仍在快速前行,哒哒哒的马蹄声伴随夜风飘荡开来。 燕辞晚捂着伤口,加快步伐朝着与马车相反的方向奔去。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一炷香后,马车在某个偏僻小院的后门前停下。 听到马蹄声,院内立刻亮起灯火,随后院门就被打开,从中走出四名高大健壮的汉子,赫然正是白日里阻挠捕快们抓人的那几个醉汉。 他们也都是乌兰骑亲卫,分别是十五、十六、二十二、二十四。 十五低声音问道:“人呢?” 乌兰十三指了指后面,道:“在里面,睡着了。” 四人立刻将院门完全打开,好让马车可以进去。 随后院门被轻轻关上,并从里面落了锁。 乌兰十三跳下马车,顺手从车辕下方抽出一把弯刀,与此同时,其余四人也都纷纷抽出各自佩戴的刀剑。 他们将马车齐齐围住,凝神屏气。 乌兰十三先是喊了声郡主,见车内没有反应,猜测她应该是中了迷药,睡得太沉,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将车门推开。 嘎吱一声,车门晃悠悠地开了。 其余四人此时都凑了过来。 借着月色,他们看清楚车厢内的情景,竟是空空如也。 原本应该待在里面的燕辞晚早已不见了踪影! 乌兰十三登时就沉下了脸,竟让她给跑了! 怪他太过大意,小看了燕辞晚,原以为她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郡主,且还身受重伤,只要一点迷香就能摆平她。 却没想到他失算了,燕辞晚虽然柔弱,却是有脑子的。 他狠狠将弯刀插回去,嗓音森冷:“现在城门封锁,燕辞晚肯定还在城中,我们明日分开寻找,一定要赶在府兵发现她之前,先杀了她!” 其余四人默然无言,眼下也只能如此。 看完后别忘了投票噢,新书期需要多多投票支持,么么哒~ (本章完) 第34章 真正的朝露 第34章 真正的朝露 城北只有一座道观,便是刘氏口中说的慈心观。 此时夜色已深,道观大门紧闭,檐下挂着的灯笼随着夜风轻微摆动。 燕辞晚上前拍门。 片刻后大门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是个穿着素青道袍的年轻女冠。 她见燕辞晚很是面生,便问:“你是哪位?深夜来访是有何事?” 燕辞晚感觉胸前的伤口越来越痛。 她扯动发白的嘴唇,勉强挤出个笑容,声音虚弱:“我与朝夫人是朋友,她说慈心观的玉清真人很是慈善,让我来此寻求帮助。” 年轻女冠这才注意到她胸前衣襟处的血迹,不由得惊呼。 “你受伤了!快进来!” 慈心观经常会收留一些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眼见面前之人伤势颇重,年轻女冠并未迟疑,赶忙将燕辞晚扶进道观。 此刻玉清真人已经洗漱完,正欲睡下,听闻有人前来求助,她当即穿好衣服,让徒儿将燕辞晚安置在了西厢的客房内。 燕辞晚病恹恹地坐靠在椅子里,眼帘半垂,面如白纸。 若非她还有微弱的呼吸,玉清真人都差点以为她已经没气儿了。 玉清真人帮她把衣服解开,查看伤口,发现伤口正在往外渗血,立刻皱起眉头,凝重地道。 “你伤得太重了,可我不是大夫,不知如何才能救你。” 燕辞晚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朝夫人给我调制的伤药,把它撒到伤口上,能止血。” 玉清真人忙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把药粉撒上去。 果不其然,血很快就止住了。 可燕辞晚的伤口却开始变得红肿。 她感觉头晕眼四肢无力,身上忽冷忽热,神智也有些恍惚不清。 玉清真人摸了下她的额头,眉头皱得更紧。 “你在发热。” 燕辞晚稀里糊涂的,她听不清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很难受,很想睡觉,眼皮子不住地往下垂。 玉清真人见势不妙,当即对身边的徒儿吩咐道。 “妙莲,你在这儿照顾她,我去去就回。” 先前开门将燕辞晚扶进来的年轻女冠点头应道:“嗯!” 这一觉燕辞晚睡得很不安稳。 她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她在梦中见到已经去世的娘亲,还有分别多日的父亲,以及意欲置她于死地的庶姊。 她想要抱住娘亲,娘亲却飞快飘远,纵使她用尽全力奔跑也没能追上娘亲。 她想要去拉父亲的胳膊,却被父亲无情地甩开,父亲无视她的呼唤,冷漠地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绝情的背影。 她感觉心口一凉,抬头望去,却见燕汀雨正将横刀刺入她的胸口。 鲜血染红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听到燕汀雨用无比怨毒的声音骂道。 “燕辞晚,你这个孽障,你不配做阿耶的女儿!你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燕辞晚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冷。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可她不甘心啊! 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她要查明真相,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燕辞晚反手抓住横刀,任由刀刃划破掌心,她丝毫不觉得疼,用力将横刀从自己胸口拔出,然后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掐住燕汀雨的脖颈。 “该死的不是我,而是你!” 燕辞晚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气,煞白小脸上布满冷汗。 “你醒啦!” 燕辞晚迅速回神,扭头朝旁边看去,见到床边站着个年轻女郎。 对方约莫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双环髻,杏眼圆脸,身穿水蓝襦裙,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雪白手臂。 此刻她手里正拿着一块湿帕子,看样子是打算帮燕辞晚擦汗。 燕辞晚怔怔地看着对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预知梦。 在那个梦里,少女被戴上镣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囚车,周围全是谩骂与指责,她在千夫所指之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燕辞晚情不自禁地出声:“你是,朝露?” “你认识我?”朝露很是诧异,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 果然是她!现实再一次跟梦境对上,燕辞晚抿了抿干涩的唇,哑声道:“我曾听朝夫人提起过你,大概能猜出你的模样。” 朝露信了她的话,越发惊奇:“你猜得真准啊。” 燕辞晚想要坐起来,但头晕眼使不上劲儿,朝露立刻放下帕子,伸手扶着她坐起来。 环顾四周,燕辞晚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卧房内,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裤,外衫和裙子被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朝露解释道:“这儿是慈心观的西厢客房,昨晚你带着伤来找玉清真人,真人见你伤势很重,便让人将你安顿在了这儿。”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玉清真人带着徒儿妙莲走进来。 她们看到燕辞晚醒了过来,都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玉清真人道:“昨晚你浑身发热,不管我们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到,情况看起来很是不妙。没办法,我只能去找朝二娘帮忙,幸而朝二娘医术精湛,经过她一整宿的努力,这才将你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燕辞晚向朝露表达谢意。 朝露腼腆地解释道:“其实我也没把握能把你治好,主要还是你的意志力足够强大,自己醒了过来。” 她说的是实话,若燕辞晚自己不能醒来,纵使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燕辞晚却只当她是在客气,再次向她道谢。 “多亏有你,你和朝夫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她提及自己的母亲,朝露忍不住问道:“我娘还好吗?” 燕辞晚想起刘氏身上的伤,以及刘氏未来的结局,一时间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 见她犹豫不答,朝露顿时就紧张起来,急忙追问:“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她暂时还好。” “暂时?”朝露很是急切。“为什么是暂时?你跟我说清楚,家里到底怎么了?” 燕辞晚将最近朝府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得口干舌燥,嘴唇都有些起皮。 玉清真人注意到这一点,让妙莲把刚熬好的汤药端来,喂燕辞晚喝下。 (本章完) 第35章 她不可能是凶手! 第35章 她不可能是凶手! 汤药很苦,但燕辞晚没有迟疑,蹙着眉一口气喝完,之后妙莲又端来一碗清茶,让燕辞晚漱口。 茶水冲淡嘴里的苦味,让燕辞晚感觉舒服多了。 她再度看向朝露,见朝露眉头紧皱,一副挣扎犹豫的模样,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朝夫人跟我说,你已经离开了相州,为何你还会在这慈心观内?” 朝露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燕辞晚体贴地道:“若是不方便说,那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朝露面露愧疚:“对不起。” 燕辞晚笑了下,不甚在意的样子:“用不着道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能理解的。” 妙莲好奇地问道:“我叫妙莲,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宁辞。” 恰在此时,外面响起惊呼声。 “真人,真人,大事不好了!” 玉清真人一惊,她带着妙莲快步走了出去,留下朝露和燕辞晚还在屋内。 燕辞晚暗暗打量朝露,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郎,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寻常女郎,却能狠下心毒杀父兄。 梦境中朝露服毒自尽时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令燕辞晚的心情极为复杂。 刘氏和朝露都曾救过她,她不希望这对善良的母女落得那般凄惨结局。 很快玉清真人和妙莲就回来了。 师徒二人俱是一脸的忐忑不安。 朝露忙问出什么事了? 妙莲飞快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慈心观内的女冠只有玉清真人和妙莲师徒二人,但此外她们还收留了一些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这些女子会帮忙做些针线活儿和洒扫做饭之类的活儿。 负责帮忙烧饭的陈娘子今日出门去买菜,发现城中到处都是府兵和捕快,一问之下方才知道,城中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朝参军的女儿失踪了,朝参军忧心不已,派了许多人四处寻找,还重金寻求女儿的去向。 另一个是府衙找到了连环奸杀案的嫌犯,那嫌犯非常狡猾,从捕快们的手中逃了出去,如今正藏身于城中。刺史下令封锁城门,严查所有出城人员,并发布通缉令,全城搜捕那名嫌犯。 说到这儿,玉清真人和妙莲不约而同地看向燕辞晚。 燕辞晚心中一动,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随后她就听到妙莲继续说道。 “他们说那名在逃嫌犯名叫……宁辞。” 朝露原本还在因为父亲四处寻找自己的事情而忧心不已,此刻听到妙莲的话,登时就被吓了一跳,她立刻扭头去看燕辞晚,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你、你被府衙给通缉了!那你身上的伤该不会是被府兵给刺伤的吧?” 燕辞晚解释道:“不是,我身上的伤跟此事无关。” 妙莲追问:“那你为何会被府衙通缉?难道你真的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 “当然不是!”燕辞晚一口否认,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我本是西州人,七日前才到相州,怎可能会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我是被人给栽赃陷害了!” 妙莲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无措地看向师父。 玉清真人则看向朝露,问道:“二娘,你如何看?”朝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坚定地道:“我相信宁辞,她不可能是凶手!” 玉清真人颔首,算是认同了她的说法,随即对燕辞晚说道。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府兵,你最好是留在这儿,以免被人发现你的行踪。” 燕辞晚来此就是为了躲避抓捕,闻言立刻点头:“嗯,我会小心的,多谢真人的收留。” 人都走后,屋内只剩燕辞晚一人。 她的头很晕,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会儿,可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令她怎么都无法安心入睡。 片刻后房门被再次推开。 朝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走进来。 “你从昨晚到现在就只喝了一碗药,应该饿了吧。” 燕辞晚确实觉得饥肠辘辘,她手脚无力,拿不住碗,只能乖乖张嘴,任由朝露喂自己。 待一碗米粥下肚,饥饿感消失,燕辞晚再次向朝露道谢。 朝露冲她笑了笑,拿着空碗准备离开。 燕辞晚忽然叫住她,问道:“你为何认定我并非真凶?” 方才燕辞晚就觉得奇怪,自己与朝露不过才刚认识,彼此都不熟悉,朝露却能一口咬定她并非连环奸杀案的真凶,那副坚定不移的模样,仿佛朝露心中早已对凶手有了定论。 朝露避开她的视线,含糊地答道:“能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肯定很厉害,你只是个弱质女流,肯定不会是凶手的。” “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万一我是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其实身怀绝世武功呢?”燕辞晚继续试探。 “不可能的,你如果真的那么厉害,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朝露反问。 燕辞晚一噎。 按理说燕汀雨不可能伤得了她,是她大意了,没想到身边亲人会害自己,让燕汀雨有机会在她的房间里放了迷香。 现在回想起来,她很为自己的粗心而懊恼。 这是她人生里栽得最狠的一个跟头。 她不愿多提,转而说道。 “府衙中人曾找上我,说遇害者之中有一个名叫蓝英,是你的贴身婢女,她前脚刚遇害,你后脚就假死离开了朝府,这不会是单纯的巧合吧?” 朝露对上她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你别问了,这些事情跟你没关系。” 她的反应太过古怪,明显是有所隐瞒,燕辞晚紧盯着她不放,沉声道:“怎么会没关系?我现在被府衙当成了连环奸杀案的嫌犯,只要真相一日没有大白,我就一日还是嫌犯,我不想当一辈子的通缉犯,我得查清楚真相,为自己洗清冤屈!” 朝露哑口无言。 燕辞晚继续逼问:“蓝英是你的贴身婢女,她惨遭杀害,尸体至今还停放在府衙之内,你难道就不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吗?” 朝露攥紧衣袖,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隐隐发白。 她小脸煞白,摇摇欲坠,心中似正在经历某种激烈的挣扎。 我是第一次尝试这类题材和写法,不知道你们能否接受? (本章完) 第36章 最后的机会 第36章 最后的机会 “不要再说了。”朝露声音艰涩,眼中积蓄着深深苦痛。 她这幅样子,让燕辞晚想起了那个预知梦,梦中的朝露跟此时有了几分相似,痛苦又无助。 梦中的朝露在临死前最后一刻还曾念叨蓝英这个名字,说明朝露很在意蓝英,她其实也很想为蓝英讨回公道。 现在的朝露或许是有什么苦衷,才不敢探究真相。 亦或者,正是因为她此时的犹豫退缩,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燕辞晚放缓语气,柔声问道:“朝夫人说你早已离开了相州,可你却还躲在慈心观内,你是因为放心不下朝夫人?还是因为记挂蓝英的死,不甘心就此离开?” 朝露咬紧嘴唇不答。 燕辞晚温声道:“我看得出来,你应该是有苦衷,你不便出面探查真相。没关系,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我会查明真相,替死去的蓝英讨回公道。” 朝露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小声地道。 “你自身都难保。” 燕辞晚知道自己现在这幅凄惨的样子确实没什么说服力,但她并未回避这一点,而是坦然回应:“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我身陷困境,已经无路可走,才必须要将真相查个清清楚楚?为此,我可以豁出一切。” 朝露怔住了。 她只觉得宁辞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谁知宁辞非但没被困境打倒,反而还要迎难而上。 她既震惊,又佩服。 “我现在已经被卷入连环奸杀案中,府衙对我发布了通缉令,外面那些人都把我当成是杀人犯。我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查明真相,抓住真正的凶犯,如此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朝露,这是我们最后的自救机会,我不想放弃,请你也不要放弃,好吗?” 燕辞晚的神情无比恳切,她的话触动到了朝露。 蓝英是朝露的贴身婢女,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朝露早已把蓝英当成半个姐妹看待,蓝英的死对她造成很大打击,她几乎每晚都会梦到蓝英。 梦中的蓝英满身是血,哭着向她伸出手,求她救救自己。 朝露心中被愧疚和悲痛填满,她之所以留在慈心观,一直没有离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看到连环奸杀案的真凶被抓住。 但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一个想要的结果。 如今府衙将宁辞锁定为凶手,可朝露很清楚,宁辞不可能是凶手,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属于蓝英的公道依旧遥遥无期。 朝露挣扎良久,方才艰难地开口。 “我也不想放弃,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真能抓得住凶手吗?” 燕辞晚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能!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 朝露想到惨死的蓝英,蓝英自幼父母双亡,没有亲人,她就是蓝英身边最为信任之人。如今蓝英被人害死,若连她都不愿站出来帮蓝英讨回公道,那么就无人还会记得蓝英那么一个小小的婢女。 就像宁辞方才说的那样,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一旦错过这个机会,蓝英就只能含冤九泉,再也无人会在意她是被谁所害。 燕辞晚看出朝露有所动摇,果断朝对方冲伸出右手,目光极其诚恳。 “我们一起合作吧。” 朝露默默地告诉自己,就信她一次吧,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无辜惨死的蓝英。 朝露鼓起全部勇气,缓缓抬起右手。 两人指尖相触,而后紧紧握在一起,如同达成了某种契约。“好,我们一起。” 此话一出,燕辞晚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 “太好了。” 朝露在床边坐下,开始述说自己和蓝英的遭遇。 十天前,她因为和家里闹了些不愉快,在家里待得难受,恰好那时慈心观收留了一个生了重病被家人抛弃的小女童,女童名叫阿福。 朝露以去道观祈福的名义,带着蓝英离开家门,打算前往慈心观给阿福治病,顺便还能在慈心观住几天,趁机缓解一些郁闷的心情。 她们上马车后不久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她们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昏暗的屋子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眼睛被黑布蒙住,嘴也被堵住。 朝露和蓝英大喊救命,结果非但没有喊来救援,反倒喊来了贼人。 那人扯开朝露的衣裳,开始鞭打她的身体。 她疼得浑身发抖,被脱了衣服的羞耻感更是令她生不如死。 贼人似乎觉得这样不过瘾,伸手扯掉朝露嘴里塞着的布团,并掐住她的下颚,用充满恶意的语气说道:“叫吧,哭吧,声音越大越好,我就喜欢听你们的哭喊声,无助又绝望,真让人感到兴奋。” 朝露感觉对方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脸上,对方肯定距离自己很近。 这让她既恐惧又恶心。 可她忍住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是相州录事参军朝远之的女儿,我的未婚夫是萧家六郎,萧家的现任家主是萧闻意,他是当朝宰相,还是大理寺寺卿,他是我未婚夫的祖父,如果我今天死在了这儿,朝家和萧家都不会放过你。” 那贼人骤然用力,几乎要将她的下颚捏碎。 “你在威胁我?!” 朝露疼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之前遇害的那些女郎,都只是寻常百姓,可我不一样,我身后站着的是朝家和萧家。你若是杀了我,定然会引来朝家和萧家的疯狂报复,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 朝露发觉有戏,鼓起勇气继续游说。 “我的容色只是寻常,不值得你为了我同时得罪萧家和朝家,只要你放了我们,今日之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朝家和萧家绝不会因此事报复于你。” 她等了许久,心渐渐提到嗓子眼,忐忑不安占据了整个胸腔。 直到她快要绝望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对方开口说道。 “我可以放了你,但我有个条件。” …… 当朝露说到这里的时候,似是想起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身体不住地发抖,嘴唇张张合合,想要继续往下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燕辞晚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下不由得一沉,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条件是什么?” (本章完) 第37章 我杀了人 第37章 我杀了人 朝露双手捂在脸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绝望而又破碎。 “他说他可以放过我,但不会放过我身边的婢女,他把蓝英折磨得很惨,最后……最后他还要我亲手杀了蓝英。” 燕辞晚眯起眼:“你照做了?” 朝露哭得越发大声,说出来的话语也越发混乱:“我不肯,可是他把匕首塞进我手里,然后抓着我的手,强迫我去杀人。我拼命往后退,我哭着求他不要这么做,可他不听,他说蓝英是我的婢女,她的一切都属于我,包括她的命。他的力气好大,我怎么都挣脱不开,匕首捅了进去,我的眼睛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但我能听到蓝英的哭声,她在喊,二娘,我好疼,我不想死,救救我……” 说到这儿,她忽然抬起头,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嘶哑问道。 “是我杀了蓝英对吗?我才是杀人凶手对吗?” 燕辞晚不知该如何回答。 朝露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语:“我杀了人,该被通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可我却跑了,一个人躲在这儿,我害死了蓝英,还连累了你,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就崩溃地哭了起来,哭声不大,却听得人心碎。 这些话被积压在朝露的心里,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灵魂,令她寝食难安,心力交瘁。 如今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她便再也控制不住,任由情绪如洪流开闸般疯狂外泄。 燕辞晚沉默地听着,直到朝露哭累了,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燕辞晚方才开口。 “你确定自己当时是真的杀了蓝英吗?” 朝露声音嘶哑,带着强烈的鼻音:“我不知道,我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可以确定,匕首肯定捅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那种刀刃没入血肉,鲜血溅了我一手的感觉,我到死都忘不了,太可怕了……” 她环抱住自己的身躯,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燕辞晚拿走她手里的绣帕,细细地帮她擦去脸上泪水,声音温柔而又清晰。 “你未曾亲眼看到自己杀死了蓝英,这说明蓝英未必就一定是被你杀死的,也许是凶手骗了你,他想把蓝英的死嫁祸到你头上,让你成为他的替罪羊。” 朝露睁大眼睛,显然是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一层可能。 “这、这可能吗?” “我也不能确定,现在真相未明,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们唯有查明真相,才能知道蓝英的真正死因,所以你必须要冷静,千万不要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朝露听了她的分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不能是凶手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得自己去看去思考。” 燕辞晚欣慰一笑:“没错。” 朝露继续回忆案发过程,述说道。“那贼人不信任我,他说为了防止我回去后会报官,就让我亲手杀了蓝英,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他的同伙。一旦他被官府逮捕,我这个同伙肯定也跑不掉,如果我不想惹祸上身,就必须要闭紧嘴巴,为他保守秘密。” “你看到过凶手的脸吗?或者凶手有什么特点?”燕辞晚追问。 朝露再次摇头:“没有,我从头到尾都被蒙着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是个年轻郎君的声音,感觉应该在二十岁左右,是本地口音。他当时应该喝了酒,身上有种浓郁的酒味,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她知道自己提供的有用线索太少了,惭愧地低下头去。 燕辞晚问:“如果让你再次听到那个声音,你能认得出来吗?” 朝露立刻抬头,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答复。 “一定能!” 那个人的声音,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燕辞晚微微一笑:“很好,这对找到真凶有很大帮助。” 朝露很是惊喜:“真的吗?太好了!” 得到鼓励后,朝露的情绪振奋了许多,都不用对方追问,她就主动接着往下说。 “后来我又被打晕,迷迷糊糊中好像是被抬上了马车,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就躺在朝府附近,被出来寻找我的朝府仆从找到,他们把我救了回去。” 燕辞晚追问:“此事你告诉过别人吗?” 朝露吸了吸鼻子:“我告诉了阿耶和阿娘,阿耶说此事关系重大,一旦传扬出去,我将面临着牢狱之灾。萧妄不可能娶一个杀过人的妻子,届时萧家肯定会退亲,就连阿耶也会被我连累,导致仕途被毁。所以阿耶不仅不肯报官,还把我关在家里,下令让家里所有人都闭紧嘴巴,不准把我曾失踪过的事情泄露出去。” 燕辞晚跟朝远之打过交道,知道那人虚伪得很,于他而言,区区一个婢女的死活,卑贱如尘埃,根本不值得他冒险去报官追凶。 朝远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朝露显然不愿意。 燕辞晚看着面前哭得鼻头通红的朝露,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开口问道。 “之后呢?你又经历了什么?” “自从蓝英死后,我几乎每晚都会做梦,梦里的我拿着匕首,双手沾满鲜血,蓝英躺在地下,浑身是血,她哭着向我求救,我好害怕,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我求阿耶帮忙寻找蓝英,就算是尸首也好,我想将蓝英好好安葬。可阿耶却拒绝了我,他说我是被阿娘惯坏了,一点都不懂事,若我当初没有离开家,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归根结底错在我身上。幸好我这次能保住清白,否则就算我活着回来了,他也未必肯认我这个女儿。如今只是死了个婢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警告我安分一些,莫要再胡思乱想。阿耶说得对,错的都是我,我不该跟阿兄吵架,不该带着蓝英出门,我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该死的。我将披帛悬挂于横梁上,想要一了百了,但是我没死成,阿娘及时出现救下了我。” 朝露说到这儿,泪水再度滑落。 但这次她却没有哭出声,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默默流泪。 求票票票~~~ (本章完) 第38章 未来与希望 第38章 未来与希望 燕辞晚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她被迫成为杀人帮凶,心中被悔恨和惶恐填满,她向至亲之人求助,至亲非但不帮她,反而在她的伤口上又狠戳一刀,以至于她也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燕辞晚将绣帕还给她,并握住她的手,温声劝道。 “别哭,你还有你的娘亲,她是真心疼爱着你的。” 想起温柔慈爱的母亲,朝露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她止住泪水,哽咽着述说道。 “嗯,阿娘对我很好,她见我想不开,很是着急,她觉得是自己没能尽好母亲的责任,才让我走到这一路,她很自责。她抱着我哭了很久,晚上她都不敢离开听风小院,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生怕我又想不开。” 燕辞晚柔声道:“朝夫人跟我提起过你,她一直都很牵挂你。” 朝露的神情变得温柔:“我也很思念阿娘,我很想回去看看她,可我不能回去……” 说到这儿,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方才朝露说了那么多,燕辞晚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你为何要假死离开朝家?” 朝露低垂着头,小声回答。 “因为我在家里过不下去了,阿耶不理解我,阿兄也经常欺负我,阿娘很想保护我,可她自身都难保。我每天都过得很压抑,像是被困在囚笼里的雀儿,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疯。” 燕辞晚又道:“可你不是很快就要嫁给萧妄了吗?只要你嫁出去,不就能光明正大地离开朝府了吗?何必大费周章地假死逃离?” 朝露抿了抿唇,手指一点点攥紧绣帕,神色颇为局促不安。 “我听闻萧妄身患重病,活不过二十岁,而他如今已经十九。即便嫁给他,他也护不了我多久……” 这倒是出乎燕辞晚的预料了。 她印象中的萧妄风度翩翩,身形高大挺拔,虽面色较常人而言略显苍白了些,但整体看上去并无病弱之态。 燕辞晚不禁问道:“你确定他真的生了重病吗?” 朝露生怕她不相信自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我听说,萧六郎自幼身患奇病,萧家为他遍寻名医,却都无法治好他的病。也正因为如此,长安的大家世族都不愿将女儿嫁过去,最后选中了我,我娘不愿让我嫁个短命之人,可阿耶却不管这些。他常说,若非萧六郎身患重病药石无医,也不可能看得上我,我该对此感到荣幸。” 说到这儿,她抿了抿唇,似是对父亲的话感到不满,可又因为对方是父亲,她不能反抗,只能隐忍。 燕辞晚听得拳头都硬了。 她自小被父亲精心教养,不管她做什么,父亲都只会真心诚意地夸赞她,在他心里,他的女儿完美无缺,世上无人能配得上她。 哪怕皇帝下旨赐婚,让她嫁给太子,父亲也觉得委屈了她。 所以燕辞晚无法想象,世上竟能有父亲如此贬低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看着朝露,一字一顿认真地道。 “不要听朝远之的鬼话,你很好,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朝露还从没被人这样直白地夸赞过,不免有些羞赧。 她低下头去,鼓起勇气小声地道:“其实,我不想嫁人,还有我自身的原因。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后,我就很害怕男子靠近我,他们只要靠近我,我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疯狂地想要逃离,我可能,这辈子都成不了亲……”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睛始终望着地上,不敢去看面前的燕辞晚。 她羞于承认自己心中的恐惧,觉得自己这样很不正常,她怕自己被燕辞晚当成怪物看待。 世人都认为,女子到了年纪就该成婚生子,如她这样的,是异类。 燕辞晚想了下,提议道。“若你不想嫁去萧家,可以直接跟萧六郎表明态度,我虽然跟萧六郎不是很熟,却也能看得出来,他为人处世颇为沉稳,并非强人所难之辈。” 朝露抬起头,发现燕辞晚眼中既无怜悯也无排斥,竟丝毫不觉得她方才说的话有多么离经叛道。 她不禁问道:“你都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燕辞晚灿然一笑:“哪里奇怪了?你不想嫁就不嫁,不愿跟男子亲近就不亲近,只要没有违法乱纪、没有伤害他人,你想做什么都没问题。” 她虽是女子,可她是被父亲当成继承人培养长大的,父亲给予她充分的自主权,从不会干涉她的决定,这也养成了她率性而为的性格。 在她看来,女子并非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出路,朝露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且有医术这门技艺,她是能够独立过活的。 朝露看着她的明媚笑容,忽然觉得很羡慕。 “你的家人一定很爱你吧。” 如果不是从小就被宠爱着长大,养不出如此自由洒脱的性格。 燕辞晚大方承认:“对啊,阿耶、阿娘、外祖母都很爱我,当然,我也很爱他们,我们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谈及家人,她的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闪耀,那种幸福的感觉几乎要满溢出来。 朝露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 燕辞晚道:“朝夫人很爱你,你也有很好的家人。” 朝露用力点头:“嗯,我娘也很好!” 虽然她经历过很不好的事,有不那么爱她的父亲,还有总是欺负打压她的兄长,但她还有温柔慈爱的母亲,现在她还结识了宁辞这个勇敢又聪明的伙伴。 她心里蒙着一层灰色雾霾,可也有阳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 未来于她而言,并非全无希望。 …… 喝完药后,燕辞晚有点犯困,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开始一点点往下耷拉。 朝露还在琢磨退亲之事。 她思来想去,仍拿不定主意,只得向燕辞晚求助。 燕辞晚打起精神,提议道:“你给朝夫人写封信,请她帮你去试探萧六郎的态度,先看看萧六郎是否愿意退亲?他若愿意自然最好,若不愿意,我们再另想它法。” 朝露有些迟疑:“可这样一来,阿娘就会知道我还在相州城里……” 之前刘氏安排她假死离开朝府,是希望她能尽快离开相州,前往长安投奔外祖父和舅舅。 但朝露却擅作主张留在了相州城里,她骗了刘氏,刘氏知道后肯定会生气和担忧。 燕辞晚叹了口气:“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不可能永远瞒着朝夫人,除非你一辈子都不再见她。” 朝露抿了抿唇,她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还没有做好面对娘亲的准备。 她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我这就去写信给阿娘,我跟她好好解释,阿娘若是生气,我便让她打两下出出气。” 燕辞晚摆摆手:“快去吧。” 等朝露一走,燕辞晚就再也撑不住,倒头便睡。 这两天忽然降温,冷嗖嗖的,大家记得添加衣物注意保暖,还有别忘了投票哦~ (本章完) 第39章 母女之情 第39章 母女之情 朝露请妙莲把信送去了朝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被人发现。 妙莲年纪虽小,人却机灵得很,她谎称是替师父跑腿来给朝夫人送信。 平日里玉清真人就常与朝夫人来往书信,因此朝府中无人怀疑,妙莲很顺利地见到了刘氏,并把朝露的亲笔书信交到了刘氏手中。 收到信后的刘氏心急如焚。 趁着朝远之外出时,刘氏悄悄离开朝府,带着绿华前往慈心观。 当刘氏看到朝露,心里又气又急,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气度。 “你怎么没走?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派了很多人在找你?他要是找到了你,肯定会狠狠责罚你,将来你不可能再有机会迈出房门一步!” 朝露老老实实地认错道歉,等她抬头时,注意到刘氏脸颊上的淡淡淤痕。 虽然刘氏脸上抹了厚厚一层脂粉,但朝露还是看出来了,忙问。 “阿娘,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谁打你了?” 刘氏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随口解释道:“我晚上起夜时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伤的,已经上过药了。” 朝露狐疑道:“真的吗?” 刘氏无奈地看着她:“我是朝府的女主人,谁还真敢动手打我不成?你别胡思乱想,这就是个意外而已。” 朝露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颊,很是心疼。 刘氏推开她的手:“好了,你别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一点小伤而已,过两天淤痕就没了。现在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你到底为什么会留在相州?你为什么要骗我?” 说到最后,刘氏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朝露的注意力被转移。 她心虚地低下头,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刘氏得知她想要和宁辞一起查明真相抓住凶手,心中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阿露,我知道你因为蓝英的死非常自责悔恨,可你要想清楚,一旦凶手被抓,就会牵连出你,他一口咬死你就是帮凶,到时候你怎么办?” 朝露联想到自己被千夫所指的那个画面,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刘氏看得无比心疼,伸手搂住她,柔声道。 “府衙已经在全力追查真相,你们两个就不要插手了,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再受到伤害,就当阿娘求你了。” 朝露却道:“蓝英不一定是被我杀的。” 刘氏愣住,诧异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朝露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当时是被蒙着眼睛的,我无法确定自己刺伤的人是不是蓝英,即便真是蓝英,我当时刺进去的地方也不一定是要害处,我未必就是杀人凶手。我想知道真相,我要确定蓝英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要给自己和蓝英一个确切的交代,否则我这辈子都得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刘氏从惊诧之中渐渐冷静下来。 知女莫若母,刘氏看出来女儿是真的很在意蓝英之死,否则她不会一直躲藏在这个小小道观之中,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相州,她留在这儿,是为了等待一个真相。 刘氏不想让女儿一生都活在愧疚悔恨不安之中,最终她无奈妥协。 “阿露,既然你已经作出决定,我也只能竭尽全力帮你,谁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呢。但你得想清楚,万一最后查出真相,真是你杀了蓝英,你又该如何自处?”朝露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一字一顿地道。 “那我就认罪!我会澄明实情,我是被逼杀人,看在我认罪态度良好且积极配合的份上,官府兴许能留我一命。待我服完刑,我再回来好好侍奉阿娘,只望阿娘到时候别嫌弃我。” 刘氏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一把将朝露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哽咽着道:“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疙瘩,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会嫌弃你?!” 朝露依偎在娘亲的怀里,发自肺腑地说道。 “阿娘,我要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好好地侍奉你、保护你。” 刘氏也很想让女儿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但她还是放开了女儿,哀伤地道。 “你一个女儿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生子的,即便不嫁给萧六郎,日后你也得嫁给别人,你不可能在我身边待一辈子。” 朝露知道娘亲是为了自己好,娘亲希望自己能有个依靠,可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成亲生子的勇气。 “阿娘,我只要靠近男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发生的事,那个男人用鞭子抽我,还有蓝英凄惨绝望的哭喊,还有鲜血溅到我手上时的温热……我害怕他们,我不敢去看他们,更不敢触碰他们,我知道我这样很奇怪,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可不可以不要嫁人?我可不可以就这样陪在你身边过一辈子?” 说着说着她就落下泪来,看向刘氏的眼中充满哀求。 刘氏心疼得不行。 她颤抖着帮女儿擦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道:“阿露不哭,是娘没能把你照顾好,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罪。你不想嫁人就不嫁,只要你好好的,娘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朝露含着眼泪笑了起来:“谢谢阿娘。” 刘氏答应她的请求,决定回家后就去打探萧妄的口风,看看他是否愿意取消婚约? 眼看时候不早了,母女两个依依不舍地道别。 她们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住在隔壁客房的燕辞晚走了出来。 燕辞晚扶着门框,艰难地迈过门槛,伤口传来的剧痛令她额头冒汗,面白如纸。 刘氏和朝露赶紧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叮嘱过你,要好好躺在床上养伤吗?你快回去躺着。”朝露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往回走。 刘氏也劝她爱惜身体,眼下养伤最要紧。 燕辞晚感觉头晕眼,四肢虚软无力。 她很想躺着好好休息,她一点都不想动,可是没办法。 现在是她能接触到刘氏的唯一机会,她必须要把握住。 她被扶着坐到床上。 刘氏和朝露要让她躺下去,她却抓着刘氏的手不放。 她仰头看着刘氏,虚弱地道:“你不能回朝府。” 刘氏不解:“为何?” 求票票票~~~ (本章完) 第40章 捅破窗户纸 第40章 捅破窗户纸 燕辞晚之所以提议让朝露写信给刘氏,其实是为了让刘氏离开朝府。 在那个奇怪的预知梦里,刘氏将在中秋节的前三日病故。 现在距离中秋节还有四天。 这意味着,明天就是刘氏病故的日子。 可燕辞晚现在有伤在身,行动受限,她既不能时刻保护刘氏的安全,也没办法查明刘氏病故背后隐藏的真相。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将刘氏留在慈心观内。 慈心观环境简单,这儿的人都对刘氏充满善意,刘氏留在这儿远比待在朝府要安全许多。 燕辞晚无法将这些实情告诉刘氏。 她只能另想理由。 “因为我怕你回去后又要受到伤害。” 刘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立刻否认道:“家里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好,从没有人伤害过我,你莫要瞎操心。”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原本燕辞晚不想揭开这层窗户纸的,因为她不想让刘氏努力遮掩的伤疤暴露于人前,这样会让刘氏感到难堪。 可眼下燕辞晚别无他法,为了能把刘氏留下来,她只能把真相摊开。 朝露先前就注意到了刘氏脸上的淤痕,但被刘氏用别的话给糊弄过去了,此刻听闻燕辞晚的话,朝露登时就急了。 她直勾勾盯着刘氏脸上的淤痕,逼问道:“阿娘,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谁打了你?是阿耶还是阿兄?” 刘氏抬手捂住脸上的淤痕,别开头避开女儿的视线。 “没人打我,我这是不小心撞伤的,你别瞎想。” “都这个时候了,你为何还要糊弄我?!”朝露心急如焚。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在家里一切都好,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刘氏说完便要离开。 燕辞晚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夫人,你不能回去。” 朝露上前一步堵住刘氏的去路,一副不把事情弄清楚就不会放人走的决然架势。 刘氏看到了女儿眼底浓浓的担忧与关切。 有一瞬间,刘氏动摇了。 她差点就要将实话说出来。 可最后,她仍是选择了隐瞒。 “阿露,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任性?我这次是悄悄出来见你们的,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不然你父亲是会起疑的,万一他派人来找我,你们的行踪就暴露了。阿辞你放开我,阿露你也让开,我该回去了。” 朝露不肯让步:“阿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总是拿话糊弄我,今日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是谁打伤了你?” 刘氏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闹了,我真的该回去了。”说完她就用力甩开燕辞晚的手。 正常情况下,刘氏的力气远远比不上燕辞晚,但现在燕辞晚实在是太虚弱了,她浑身无力,竟一下子就被刘氏甩开了。燕辞晚还想再去拉刘氏,却被她给躲开了。 刘氏绕过朝露,大步往外走。 朝露快步追上去,锲而不舍地追问。 “阿娘,是阿耶打了你吗?肯定是他吧!他知道了我是假死,他知道自己被给我骗了,他肯定会恼羞成怒,他是不是因此迁怒于你了?阿耶总是这样,我们不管做什么都必须得听他安排,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我们不愿意,也必须照着他说的去做。他不准你随意出门,不让你跟外人有太多来往,不允许你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情,如今他还打了你!阿娘,你不要回去,不要再被他欺负,你跟阿耶和离吧,你和我一起离开相州,我们去长安,去找外祖父……” “够了!”刘氏打断她的话,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我和你阿耶感情很好,我们不可能和离,你休要胡说八道!” “可是……” “我不可能留在这儿,我必须要回朝府,我会去找萧六郎提退亲的事,也会想办法查清楚那个属于林琳的香囊为何会出现在听风小院内,等有结果了,我会让绿华来告诉你,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你阿耶手底下的人马正在四处找你,你老老实实待在慈心观里,哪儿都不准去!” 刘氏撂下这番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西厢房。 一直守候在外的绿华快步迎上来。 她朝着刘氏和朝露行礼。 朝露眼巴巴跟在刘氏身后,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阿娘,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之意。 若换成以往,刘氏肯定遭不住她这般可怜的模样。 可今日的刘氏格外狠心。 她看也不看朝露一眼,大步迈出慈心观的后门。 朝露还想继续跟着,却被绿华给拦了下来。 “二娘,就送到这儿吧,外面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看到你就不好了。” 这时玉清真人带着妙莲走了过来。 她们是来送刘氏的,发觉刘氏和朝露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玉清真人试着开口询问怎么了? “她小孩子心性,非要我留下来,可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去料理呢,我怎可能一直躲在这儿?我这就回去了,阿露就拜托给你们了,这是我刚得的新茶,送些给你们尝尝鲜。” 刘氏如同没事人般笑着与玉清真人说话。 绿华双手奉上包装精美的礼盒。 玉清真人与刘氏是老相识,此时便也不客气,笑着收下。 “如此便多谢了,回头夫人有空的话,请来我这儿坐一坐,我们一起品茶论道。” “好的,我一定来。”刘氏辞别玉清真人,在绿华的搀扶下坐进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妙莲关上后门,转身一看,见到朝露还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因为不愿跟娘亲分开才这样难过的,便走过去挽起她的胳膊,轻声细语地安抚道。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朝夫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来看你的,你就莫要伤心了,外头风大,快回屋里去吧。” 朝露被妙莲拉着回到西厢房。 此刻燕辞晚坐靠在床上,半闭着眼睛,面色煞白,一副随时都可能会断气的虚弱模样。 还有票票喵? (本章完) 第41章 搜查慈心观 第41章 搜查慈心观 “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好,别乱动,小心扯到伤口。” 妙莲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燕辞晚躺下去。 这时朝露也回过神来了,她见燕辞晚状态不好,暂时顾不上去想娘亲的事儿,赶忙给燕辞晚检查伤口。 幸好,燕辞晚的伤口并未再次裂开,但仍有些红肿,且她身上又开始发热。 朝露和妙莲帮她换了药,想让她躺着好好休息会儿。 可燕辞晚如何能安下心休息? 她勉强打起精神,哑声问道:“朝夫人走了?” 朝露抿了下唇:“嗯。” 燕辞晚心里暗叹,都怪自己受了伤,使不上劲儿,不然方才她直接一记手刀下去,把刘氏打晕,目的就达成了,哪用得着如此迂回? 朝露留下来守着燕辞晚,妙莲出门去熬药。 燕辞晚见朝露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虚弱地问道。 “你怎么了?” 朝露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不是我拖累了阿娘?” “你为何会这么想?” “阿娘与阿耶虽然夫妻多年,可我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好,如今阿耶竟然还对阿娘动了手,阿娘肯定很想离开阿耶,可阿娘却没有这么做,只能是为了我,我成了阿娘的累赘。” 朝露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内心无比自责。 燕辞晚安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也许朝夫人另有苦衷,也许她不是不愿离开朝府,而是不能离开。” 朝露抬起头:“你觉得阿娘会有什么苦衷呢?” 燕辞晚也不知道。 原本她想着,朝露知道了刘氏被打一事,肯定不会再让刘氏回到朝府,有朝露这个女儿出面挽留,爱女心切的刘氏应该会愿意留下来。 可事实证明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刘氏极力掩藏自己被打的事实,或许并不是为了保住颜面,而是因为她有更深的忌惮。 朝府这池水,远比燕辞晚预想得还要深。 没过多久妙莲就急匆匆地跑回来,面上满是惊惶之色。 “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捕快!” 燕辞晚和朝露齐齐一惊。 …… 这两日捕快们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索,一直未能找到宁辞的行踪,如今就只剩城北这一片还没搜查过。 若这一片搜完后仍未找到人,他们只怕就要丢官去职。 思及此,高大海脸上神情越发冷肃。 宁辞肯定就躲在城北,为了保住饭碗,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待道观大门被打开,他立刻就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捕快冲了进去,开始挨个房间仔细搜查,不放过道观中的每一寸地方。 此刻燕辞晚和朝露已经顺着阁楼的天窗爬了出来。 两人弓着腰,借着屋旁大树枝叶的遮掩,小心翼翼地踩着屋脊,走到烟囱旁。 这烟囱不过两尺来宽,燕辞晚解下系在腰间的绳索,一头绑在烟囱外,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抓着绳索缓缓滑入烟囱。 在她进去后,朝露紧随其后。 烟囱连接着灶屋,此刻捕快们已经搜索完灶屋,正在旁边的柴房里面翻找。 燕辞晚和朝露落地后,悄悄打开灶台后方的地门,这里面是个地窖,专门用来存放粮食和酱菜的。 两人顺着狭窄楼梯进入地窖,然后轻轻关上地门。捕快们很快就把慈心观从里到外搜查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 高大海生得高大健壮,一双虎目很能吓唬人,寻常平头百姓见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都会情不自禁地心生畏惧。 但玉清真人不是普通百姓,她出身书香门第,饱读诗书,且她的夫君曾是县令,她的出身和见识让她在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捕快时,仍旧能镇定自若。 “我已经说过,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高大海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轻易离开。 他扫了一眼玉清真人身后站着的那些女子,共有六人,最小的还是稚童,最老的已经满头白发,都是些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她们不敢与高大海对视,瑟缩着低头看地。 高大海走到年纪最小的那名女童面前,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细声细气地回答:“阿福。” 原本她是没有名字的,后来被慈心观收留,玉清真人给她取名阿福,希望她以后能福气满满,不再吃苦受罪。 高大海伸手在荷包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块油纸包着的饴。 这原本是他带回去给女儿吃的,现在他把饴递到女童面前,柔声哄道。 “阿福,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只要你说实话,这块就给你吃。” 阿福闻到了饴散发出来的甜香,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 她看了那块饴好几眼,然后摇摇头:“没有。” 玉清真人面上神情始终未有变化,心里其实非常紧张,听到阿福的回答,她暗暗地松了口气。 高大海准备把饴塞回荷包里,但在瞥见阿福吞咽口水的小动作时,停顿了下,最终还是把饴塞进了阿福的手里。 他环顾四周,视线最后停留在西厢房的房顶上。 高大海发现西厢房比另外两座屋舍都要略高一点儿。 于是他大步朝着西厢房走去,进去找了一圈,发现上边儿还藏着个小阁楼。 玉清真人解释道:“那阁楼是用来存放杂物的,从未住人。” 捕快们也表示他们方才已经检查过阁楼,上面的确只有杂物没有人。 高大海直觉这个小阁楼有问题。 他亲自上阁楼仔细检查。 阁楼内又矮又小,身材高大的他必须要弯着腰,否则头就会撞上屋顶。 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但地上却干干净净的,并无尘土。 他伸手推开天窗,探头出去张望,见到外面就是屋顶,不远处竖着个烟囱。 玉清真人在房内紧张不安地等待。 她见到高大海下来了,忍不住问道:“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高大海没有回答,大步走出西厢房,径直朝着灶屋走去。 见状,玉清真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快步跟上去:“那儿是灶屋,你们方才已经搜查过了。” 高大海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他迈过门槛走进灶屋,来到灶台附近,抬头看了眼烟囱入口,随后下令。 “把这儿再仔细搜一遍,不管是边边角角,还是房顶地面,都得仔细检查。” “是!” 求票求票~ (感觉我就像个莫得感情的求票机器) (本章完) 第42章 出手相助 第42章 出手相助 捕快们冲入灶屋,开始一寸寸地搜查。 玉清真人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她无法入内,只能站在门外心急如焚地看着。 灶屋内的地窖被发现,一名捕快单膝跪地,伸手拉开地门。 玉清真人看到这一幕,立刻道:“那是我们用来存放粮食的地方,方才已经被你们的人查过了。” 高大海走过去,低头看向地窖,见里面一片漆黑。 他无视玉清真人的话,打算亲自下去搜查一番。 玉清真人想要阻拦,可她知道自己越是阻拦,就会让高大海越发起疑。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天尊保佑,千万不要让宁辞和朝露被发现。 高大海顺着阶梯走进地窖,他打亮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亮环顾四周,地窖很小,靠墙处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袋袋粮食,和几大坛子自己酿造的酱菜。 此时此刻,燕辞晚和朝露蹲在地上,弓腰低头,紧紧贴在一起。 她们后背靠墙,面前是堆积起来的粮食和蔬菜。 伴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们知道,高大海正在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只要他随手拉开一袋粮食,就能看到躲在后面的两人。 朝露紧张得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因为太过惊惶而叫出声。 燕辞晚感觉伤处又痒又疼,嗓子干哑很想咳嗽。 她咬住下唇,竭力压下想要咳嗽的欲望,本就干燥的唇瓣一下子就被咬破,渗出丝丝鲜血。 她舔去唇上血迹,眯起眼,单手按住后腰处的刀柄,蓄势待发。 此时她重伤未愈,状态很不好,最好不要跟官府中人发生正面冲突,可现在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全力一搏。 高大海伸出手,手指刚要碰上装着粮食的布袋,就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喊声。 “头儿,外面有人找你!” 高大海的动作一顿。 他后退两步,抬头看向地窖外面守着的捕快,不满地道:“谁啊?没看我现在正忙吗?!” 捕快解释道:“来人自称是东都萧六郎,他身边的随从在这附近被人给打了,荷包也被抢了。” 高大海皱眉回应:“你让他们去府衙,这种小事随便找个捕快就能解决了。” “他们已经去过府衙了,这事儿连使君都惊动了,使君得知你正好在这附近,就让你把这事儿一并给处理了。” 高大海心里窝火,先是催着他查清连环奸杀案,后又逼着他去抓贼,不管大事小事全都找他,也不管他忙不忙得过来。 府衙里那么多人,就非逮着他一个人使劲薅。 还不是因为他没背景,上面无人罩着他,所有苦活就全都推到他身上,干得好是理所当然,干不好还得挨罚受训。 虽然心里骂骂咧咧,可上峰的话不能不听。 钱难赚屎难吃,高大海发狠地用力踩着阶梯,黑着脸走出了地窖。 听着脚步声远去,燕辞晚和朝露暗暗松了口气。 但两人都没动,片刻过后,脚步声又回来了。 “捕快们都走了,你们快出来吧。” ——妙莲的声音! 布袋和坛子被搬开,燕辞晚和朝露看到外面站着的人的确是妙莲,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两人蹲得太久,腿脚都有些发麻。 她们相互搀扶着,从地窖钻了出去。 灶屋里已经没有了捕快的身影,妙莲心有余悸,很是后怕:“幸好萧六郎和李三郎来得及时,不然那些捕快肯定会发现你们。” 燕辞晚询问事情始末。 妙莲却也不清楚各种细节,只能把她看到的全部说了出来。 “方才高捕头带着人闯进来,我和师父急得团团转,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道观大门忽然被人敲响,进来两位年轻郎君,他们自称是萧家六郎和李家三郎,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官吏,那官吏替使君传话,让高捕头尽快回去一趟,然后高捕头就走了。” 燕辞晚问:“萧六郎和李三郎人呢?” 妙莲如实回答:“捕快们刚走,师父正在茶室招待萧六郎和李三郎,其他人各忙各的去了。” 燕辞晚不明白萧妄是如何知道她在这儿的?又为何要掺和进此事? 难道他是为了找回自己的未婚妻? 妙莲继续道:“萧六郎说想见见宁娘子。” 燕辞晚正好也有事要跟萧妄谈,她扭头看向朝露,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朝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点头:“嗯。” 她现在不能回朝府,但萧妄可以回去,她想拜托萧妄帮忙照看一下她娘。 茶室内,玉清真人正在给萧妄和李乘歌沏茶,她由衷感激二位的出手相助。 萧妄坐姿端正,面对玉清真人的态度很是谦和有礼,那般优雅从容的仪态,仿佛是将世家公子的风范刻进了骨子里。 相比之下,李乘歌就要懒散随意多了。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上身歪斜,一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撑在案几边上,眼皮往下耷拉着,时不时打个哈欠,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的困倦模样。 此时燕辞晚和朝露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玉清真人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双方的身份,而后心有余悸地感慨:“方才你们差点就被发现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幸好萧六郎和李三郎及时出现,支开了那些捕快,不然今日这事儿肯定没法收场。” 面对陌生男子,朝露很是惶恐不安,她一直紧紧挨着燕辞晚,并且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萧妄和李乘歌。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失礼,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只要一看到陌生男子,就会令她想起当初被凶徒绑走后的痛苦经历。 燕辞晚有气无力的向萧妄和李乘歌表达谢意。 萧妄见她精神萎靡,问道:“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伤势又加重了?” 燕辞晚轻声道:“我没事,只是刚才有点被吓到了而已。” 朝露扶着她坐下,好让她能歇会儿。 李乘歌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他原本对未来表嫂颇为好奇,但在看到朝露的模样后,那点好奇便消失了。 平心而论朝露的长相还算不错,杏眼圆脸,皮肤白净,个子小小的,属于是小家碧玉的类型。 可惜气质不行,太怯懦了,看起来还有点笨。 他不喜欢这种藤蔓似的女子,太过软绵无力,必须要依附于人才能存活下去。 但喜不喜欢都跟他没关系,反正又不是他娶。 想到这儿,他颇觉无趣,又打了个哈欠,真想快点回去睡大觉啊。 求票~求票~求票票~~ (本章完) 第4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4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玉清真人给燕辞晚和朝露也分别倒了杯热茶。 可燕辞晚现在使不上劲儿,连茶盏都拿不起来。 朝露捧着茶盏送到她唇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热茶入喉,干燥嘶哑的嗓子得到滋润,燕辞晚感觉舒服了些,她向朝露道了声谢。 朝露放下茶盏,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还能撑得住吗?” 燕辞晚勉强笑了下:“我没事。” 她看向萧妄,问道:“不知二位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萧妄不答反问:“若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燕辞晚又咳嗽了起来。 朝露忙扶住她,一边给她抚背顺气,一边把妙莲喊进来。 “你把宁娘子屋里的药拿来。” “好。” 妙莲脚步匆匆地走远了。 燕辞晚半靠在朝露身上,一副气若游丝的虚弱模样。 见此情景萧妄也不好再跟她兜圈子,他直言道:“我其实是跟踪朝夫人找到这儿来的。” 朝露立刻看向他,惊道:“你跟踪我娘?!” 萧妄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朝二娘和宁娘子失踪后,很多人都在找你们,其中也包括我。我对相州不熟,想找你们也无从下手,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朝夫人身上。朝夫人是朝二娘的母亲,又对宁娘子非常照顾,若你们藏身于城中的话,肯定会想方设法见朝夫人一面。我让九叔暗中盯着朝夫人,今日见她带着贴身婢女悄悄离开朝府,我猜测她应该是要出门见很重要的人,就叫上三郎跟了上去,结果我们就跟到了这儿,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们便都知道了。” 燕辞晚蹙眉,倘若萧妄能猜到刘氏是来见她们的,那么朝远之会不会也能猜到? 她心中的担忧又加深了几分。 她又问:“我冒名顶替二娘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嗯,朝参军已经将此事解释清楚了,你不是朝二娘,她才是。”萧妄的视线在燕辞晚和朝露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朝露立刻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燕辞晚见他神态平和,不禁问道:“我们合伙骗了你,你都不生气吗?” “当时是挺生气的,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都顾不上去生气了。”说到这儿,萧妄牵起嘴角淡淡一笑,似真没往心里去。 燕辞晚发现眼前之人是真的很好说话。 他出身世家,气度高雅,看上去很不好接近,但不管是当日她向他讨要琴谱,还是今日谈及他被欺瞒一事,他都表现得很是宽和,脾气好得出奇。 只不知他是本性如此?还是刻意伪装? 妙莲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小瓷瓶。 朝露接过瓷瓶,从中倒出两颗药丸,喂给燕辞晚服下,而后又端起茶盏送到燕辞晚嘴边,一口口地喂她喝水。 见她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李乘歌的表情颇为古怪:“你们才认识三天吧,怎么感情就如此要好了?” 燕辞晚吃完药后,感觉脑子不那么昏沉了,人也精神了些。 她哑声说道:“因为我们有着一致的目标。” 李乘歌越发好奇:“什么目标?”“查明连环奸杀案的真相,抓住幕后真凶。” 李乘歌顿时就乐了:“就凭你们两个弱女子?” 燕辞晚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兀自往下说:“现在官府认定我是凶手之一,无论我说什么,官府都不会相信我。我唯一的自救办法就是查明真相,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如此方能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萧妄并未如表弟那般怀疑她的能力。 他心平气和地询问:“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燕辞晚摇头:“暂时还没有。” “府衙那么多人,查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到真凶,就凭你们两个,怎么可能查出真相?别折腾了,老老实实躲着吧,做缩头乌龟虽然有些丢脸,可脸面哪有小命重要呢?”李乘歌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显得百无聊赖。 朝露心里其实很没底,可她听不得别人当面唱衰。 她握紧拳头,鼓起勇气反驳道。 “还没试过,你怎知就一定不行?” 李乘歌瞥了她一眼,轻轻一笑:“有些事情不用试也能知道结果。” “你!” 燕辞晚轻轻拍了下朝露的手背,示意她不用跟对方争论这些,因为没意义。 见朝露还是气鼓鼓的,燕辞晚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外人不知燕辞晚说了些什么,只见朝露听完后立刻就抿唇笑了起来。 朝露心情好转,不再理会李乘歌。 燕辞晚道:“我虽然没有怀疑的目标,但我有两个调查的思路,一是蓝英,二是香囊。” 按照朝露的说法,蓝英应该是被她亲手杀害,这也就意味着,蓝英和其他被害者的死法不一样,去查验蓝英的遗体,或许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至于那个从听风小院搜出来的香囊,很可能是真凶放进去的,为的是甩锅给燕辞晚,转移官府注意力,让她成为替罪羊。 能知道燕辞晚住在听风小院,还能悄无声息进入听风小院的人,很大概率是朝府中人。 这也就意味着,真凶很可能就藏在朝府内! 但不管是去查验蓝英的遗体,还是进入朝府寻找真凶,对于如今重伤在身、行动受限的燕辞晚而言,都万分困难。 她看着萧妄,此人知道她藏身于此,不仅没有报官举报她,还帮她打掩护,说明他是友非敌。 既然是友军,便有合作的可能。 燕辞晚将自己对于案件的分析娓娓道来,只隐去了朝露可能被迫杀害蓝英一事——在真相未明之前,她不想让朝露被人当成是杀人凶手。 燕辞晚目光灼灼,真诚询问:“不知萧六郎能否助我查明真相?” 李乘歌嗤笑出声:“你还真敢想啊!” 燕辞晚也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很冒昧,可眼下她受困于此,孤立无援,唯有眼前之人能帮到她。 她无视李乘歌的嘲弄,双眸凝望着萧妄,诚挚地道。 “作为你助我查案的交换,我也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萧妄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任何事都可以吗?” “只要不是违背律法、伤害他人之事,就都可以。”燕辞晚如此回应。 (本章完) 第44章 别有所图 第44章 别有所图 李乘歌发觉自家表兄竟然心动了,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别看他家这位表兄温文尔雅,永远都是一副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仿佛很好相处似的,但其实表兄此人内里清冷又孤傲,哪怕当朝皇子向他递出橄榄枝,都被他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以至于长安城很多人都说他自命不凡,目下无尘。 世人在他眼里,都不过庸碌之辈。 就这样一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人,怎可能会替人做事?! 但在此刻,李乘歌听到自家表兄在说—— “我可以帮你,但在此之前,我要看看你随身携带的那把刀。” 此言一出,燕辞晚登时就变了脸色。 前日她迫于无奈用随身携带的宁刀打晕了九叔,宁刀虽闻名天下,可真正见过它的人寥寥无几,她以为九叔一个普通的随从,应该认不出宁刀的。 可现在,萧妄突然提出要看她的刀。 他为何要看她的刀?难道当时九叔一眼就认出了宁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得改变计划了。 宁氏一族早已灭亡,宁刀作为宁氏的两件传世珍宝之一,一直都是很多人企图谋夺的目标。 倘若萧妄是冲着宁刀而来的,那么他就是她的敌人。 面对敌人,她从不手软。 但她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等下她要试探看看对方到底所图为何? 若他并非图谋不轨,那她就继续跟他合作,可他若想谋夺宁刀,那她就会毫不客气地杀了他。 燕辞晚心中迅速做出决断,她面上却故作迟疑,似有颇多顾虑,考虑了好一会才道。 “我可以给你看刀,但那把刀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只能给你一个人看。” 萧妄提议:“我俩出去寻个无人之处看刀,如何?” 燕辞蹙着眉,勉为其难地应道:“好吧。” 她站起身时,不慎扯到伤处,疼得她吸了口气。 朝露赶紧伸手扶住她,关切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 在朝露看来,这世上的所有男子都很危险,其中也包括她的未婚夫萧妄,万一萧妄图谋不轨意欲伤害宁辞,柔弱不能自理的宁辞该如何是好? 燕辞晚虚弱一笑:“没事的,我们不会走远,如果有状况,我只要一喊你们就能听得到。” 朝露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别离他太近,有事就大喊。” “嗯。” 朝露眼巴巴地目送燕辞晚离开。 李乘歌见状,似笑非笑地道:“你这小女郎真是分不清亲疏远近啊,明明我表兄跟你才是一家的,你心里却只记挂着宁辞那个外人。” 没有燕辞晚在身边,朝露心里很没安全感。 面对李乘歌的调笑,她抿紧唇不作声。 玉清真人朝她招手:“二娘,来这边坐吧。” 朝露立刻起身,跑过去挨着玉清真人坐下。 身边有熟悉信赖的人,朝露顿时就觉得踏实多了。 见她无视自己,李乘歌也不气恼,故意揶揄道:“我表兄是你的未婚夫,他现在跟别的女郎单独说话,你心里就一点都不吃味吗?” 朝露双手捂住耳朵,小声重复宁辞先前跟她说过的话。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乘歌:“……” 燕辞晚和萧妄来到后院,旁边就是柴房和鸡棚。 此地僻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两人在大槐树下站定,燕辞晚率先开口。 “容我先问一句,萧六郎为何要看我的刀?” 萧妄却避而不答:“我得先看到刀,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燕辞晚纠结了下,最后无奈地选择妥协:“好吧。” 她伸手探入后腰,握住刀柄,缓缓往外抽出。 锋利纤薄的刀刃一点点显露。 萧妄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待整把刀完全展现出来,他的视线几乎是凝结在了刀身之上。 他定定看着刀刃上镌刻着的四个字,仿若看到了世间罕见的瑰宝,眸底光华流转,出神地喃喃。 “天佑永宁,果然是宁刀……” 几乎是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燕辞晚就翻转手腕,刀刃随之翩然转动,刀尖划出弧度,狠狠刺向萧妄的咽喉! 萧妄反应极快。 他连退两步,侧身闪躲,刚刚好避开那致命一刀。 然而还没等他站稳,就见燕辞晚回身挽刀,又是一刀直取他的命门! 杀意裹挟着刀风,卷起片片枯黄落叶。 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不过眨眼间,刀尖已经逼近萧妄眼前。 他脚下生风连退数步,燕辞晚穷追不舍,手中宁刀紧随其后。 很快萧妄就退至墙边,后背抵上坚硬石墙。 此时他已退无可退。 眼看宁刀就刺了过来,萧妄抬起右手,宽大袖摆滑落,露出绑在小臂上的精巧弩箭。 他将弩箭对准燕辞晚,只需食指轻轻扣动机扩,弩箭便能射穿面前女郎。 燕辞晚被迫停住。 她暗暗思考,到底是自己的刀更快?还是萧妄的弩箭更快? 萧妄忽然开口:“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恩人吗?” 燕辞晚面沉如水,没有回答。 萧妄继续道:“我赠你琴谱,又帮你引开追兵,我接连两次帮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恩将仇报?” 岂料燕辞晚听了这番话,神情竟更冷了。 “你敢说你做这一切,难道不是别有所图吗?!” 她原本对萧妄颇为感谢,想着日后有机会定要报答他的帮助,可此时她才知道,他做这一切很可能是想降低她的防备,以便夺走她手中的宁刀! 知道自己被误解了,萧妄也不气恼。 他仍是那副心平气和的模样,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刀尖,双眸始终凝望着燕辞晚,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确实别有所图,但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原委解释清楚,待你了解了事情全貌后,再决定该不该杀我,如何?” 燕辞晚没有放下宁刀,但也没有继续进攻。 她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她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萧妄为表诚意,主动收起弩箭。 他忽然觉得嗓子不舒服,抽出丝帕,掩唇低声咳嗽,然后才开口,嗓音略显沙哑。 “长安中有不少人都知我身患绝症,药石无医,可事实上,我并不是患病,而是中了毒,此毒名为落仙翁,为宁氏一族所制。” 铛铛铛!上架啦!求票票,求评论,求支持啦~~ (本章完) 第45章 成交 第45章 成交 萧妄摊开手中雪白丝帕,露出丝帕上沾染到点点血迹。 那是他刚刚咳出来的。 他在用事实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确实中了毒。 燕辞晚蹙眉,心中掀起波澜。 她很吃惊,不是因为萧妄咳血,而是因为他口中提及的落仙翁与宁氏一族。 落仙翁为宁氏一族独门秘制的毒药,一旦身中此毒,身体就会渐渐衰弱,直至死亡,看起来就像是身患绝症一般,即便死后查验尸身,也查不出任何异常。 在宁氏被灭族后,落仙翁也从世上销声匿迹。 燕辞晚不明白,为何萧妄会身中此毒?宁氏族人都差不多死光了,下毒之人是从哪儿弄来的落仙翁? 萧妄将绢帕收起来,随后又拿出个小瓷瓶,瓶中倒出一颗丹药,放进嘴里,丹药苦涩,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吞了下去。 一连串动作极为熟练,显然是已经做过成千上百遍。 吃完药后,他感觉心口的窒痛减缓了许多,便继续说道。 “这是我师父亲手炼制的续心丹,可减缓落仙翁毒发时的痛苦,但这是治标不治本,若想彻底解毒,只能找到宁氏族长的后人。” 说到这儿,萧妄看向燕辞晚的目光染上灼热温度。 “宁氏有一门功法,名为长生诀,由族长代代相传,传闻修炼此功可以百病全消,长生不老。” 不等燕辞晚反驳,萧妄就先一步否认了这个说法。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人为肉体凡胎,再怎么修炼功法也不可能长生不老,那些都是不过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但长生诀于我而言是救命良药,因为这世上唯有长生诀,才能化解落仙翁的毒性。” 听他说到这儿,燕辞晚已然明白,他之所以坚持那么在意宁刀,不是因为他想要宁刀,而是因为他想确认她的身份。 宁刀与长生诀皆为宁氏族长代代相传的秘宝。 她身上带着宁刀,且她又姓宁,定然就是宁氏族长的后人。 他想要让她救他的命。 可是—— 燕辞晚心中仍有警惕:“落仙翁乃宁氏一族独门秘制的毒药,你如今身中此毒,难道就不恨宁氏族人吗?” 萧妄看向她的目光无比坦然。 他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所以他给出的回答极为坦荡。 “下毒害我之人并非宁氏后裔,我这些年来努力寻找宁氏族长的后人,不是为了报仇泄愤,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 萧妄上前一步,刀尖几乎要抵上他的心口。 他却无所畏惧,双眸始终凝视着燕辞晚,沉声道。 “宁娘子,我可以帮你查明连环奸杀案的真相,为你洗清嫌疑,也可以护你周全,让你衣食无忧,只要你能用长生诀替我解毒,救我性命。” 说实话,这个提议很让人心动。 眼下燕辞晚处境艰难,倘若萧妄能全力助她,能为她省去很多麻烦。 她问:“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该如何信你?” 萧妄的喉结轻微晃动了下。 她既没有否认宁氏后人的身份,也没有表明自己未曾修炼长生诀。 这便说明,他没有猜错,她就是宁氏族长的后人,她修炼过长生诀,她能解落仙翁的毒! 苦苦寻觅多年,终于找到了救命的良药,饶是萧妄修道多年,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心性,此刻也不免心绪起伏。 “我没必要骗你,若你实在不信,我可以将这个给你。”萧妄将小瓷瓶递过去。“我必须每日服下一颗续心丹,才可延缓毒发,这里面装着十颗续心丹,其余续心丹被我放在朝府的松涛阁内,回头我让人全部给你送去。所有续心丹都交由你保管,若我失信于你,你便将那些续心丹都毁掉,如此我便会立刻毒发,性命垂危,如何?” 燕辞晚伸手接过小瓷瓶,凑近闻了闻,一股子苦涩药味钻进鼻腔。 这跟她初次见到萧妄时,在他身上闻到的苦涩药味一模一样。 她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又问。“我该如何做才能为你解毒?” “我先药浴半个时辰,而后由你为我渡入内功,每十天一次,十七次后便可彻底解毒。药浴所需药材我自会准备齐全,你只需要定期为我渡入长生诀的内功便可。” 燕辞晚原本以为他是要长生诀的功法,却没想到他只是想要她为他渡入内功。 若只是这样的话,对她而言并无任何损失。 随即她在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如若要彻底解毒,至少也得一百七十天,也就是小半年。 从这儿到长安路程遥远,她若用腿走的话,少说也得五个多月,若路上遇到突发意外情况,路程时间还得延长。 小半年的话,应该足够她到达长安了。 很快她便作出决定,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合,轻轻吐出两个字。 “成交。” 萧妄的心终于落定,暗暗松了口气。 燕辞晚收起宁刀,紧绷的精神随之放松下来,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痛。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发现衣襟处渗出丝丝鲜血,显然是因为她刚才挥刀时动作幅度太大,致使伤口又裂开了。 她柳眉禁蹙,嘴唇发白,轻轻地吸气,真疼啊! 萧妄还记得她方才挥刀砍人的凶悍模样,他仍心有余悸,不敢轻易靠近她,但她现在这样又实在是令他担忧,于是他关切询问。 “需要我叫人过来扶你回去吗?” 燕辞晚现在头晕目眩,四肢虚软,仅仅只是喘口气都觉得艰难无比。 她没有硬撑,轻声道:“那就有劳你去跟二娘说一声了,告诉她,我在西厢房等她。” “好。” 萧妄转身抬脚往茶室走去,结果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他转身望去,见燕辞晚已经昏倒在地。 眼下四周无人,萧妄要是不管她,她就只能一直躺在冰冷的地上吹冷风。 对方的安危关系到自身性命,他不能放任不管。 最后他只能认命地走过去,弯腰抱起燕辞晚,把她送去西厢房,然后再去茶室通知朝露。 得知燕辞晚伤口裂开,朝露心急如焚,她急匆匆地赶去西厢房。 经过她的一番救治,燕辞晚很快便醒了过来。 此时燕辞晚已经换了身衣服,身上的伤口也已经重新包扎好了。 她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虚弱地问道:“我之前穿着的衣服呢?” 朝露答道:“你那衣服沾着血迹,暂时没法穿,我让妙莲拿去洗了。” “那我的刀……” 朝露拿起旁边放着的布袋,放到床上,道:“在这儿呢。” 燕辞晚想要坐起来,无奈身体太过虚弱,扑腾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 最后还是朝露看不下去,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本章完) 第46章 朋友夫不可欺! 第46章 朋友夫不可欺! 燕辞晚背靠在引枕上,打开布袋,里面装着她的腰带,宁刀就藏在腰带里。 确定自己的刀还在,她顿时放下心来。 原本她还担心萧妄会趁她昏迷后,悄悄偷走她的宁刀,现在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抬头去看朝露,由衷地道:“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咱们是朋友,不要这么客气。” 朝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抿唇一笑,别有深意地道:“刚才是萧六郎送你回来的。” 燕辞晚一愣。 旋即她便反应过来,她那时候已经昏迷,萧妄想要把她送回西厢房,除了抱就是背,不管哪种两人间都少不了肢体接触。 朋友夫不可欺!燕辞晚赶紧澄清:“我那时候是昏迷着的,萧六郎应该是出于好心才送我回来的,他对我没有任何想法,你千万不要误会!” 朝露其实并未多想,她与萧妄之间是有婚约,可两人今日才见面,在此之前她连萧妄是胖是瘦都不知道。萧妄于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相比之下她与宁辞更加熟悉,她自然也更关心宁辞的事。 她笑眯眯地说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觉得好奇,为什么你会昏迷?你和萧六郎发生了什么?” 面对她充满好奇的双眼,燕辞晚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出个合理的答案才行,遂道。 “我方才误会他别有所图,与他打了一架。” 朝露大吃一惊:“你们打起来了?!” 燕辞晚赶紧解释:“其实就只是过了两招而已,我得让他知道,我并非那种好欺负的人,结果不小心用力过大,导致伤口开裂,最后昏了过去。” 朝露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方才要不是萧六郎,你还在外面地上躺着,人家三番两次帮了你,你竟然还要跟他打架。” 燕辞晚认真检讨:“是我内心阴暗,我认错,我改!” 对方认错认得太过丝滑,以至于朝露都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是自己太小题大作了,忙宽慰道。 “你也不用太自责,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萧六郎看起来也没有生气的样子,这事儿就翻篇啦!” 这时房门被推开,玉清真人走了进来。 她先是询问了燕辞晚的身体状况,而后看向朝露,问道。 “你觉得萧六郎如何?” 朝露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燕辞晚,燕辞晚眨了眨眼,问道:“需要我回避吗?” 朝露摆手表示不用。 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萧六郎很好,是我不配。” 玉清真人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怜惜:“你虽然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但那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此而贬低自己。” 朝露双手紧握成拳,鼓足勇气说道:“我不想嫁人,我想陪在阿娘身边,一直照顾她。” 玉清真人与刘氏交情很深,两人私下里是很好的朋友。 对于刘氏在朝府中的处境,玉清真人心里是有数的,同为女子,她希望刘氏能跳出朝府那个泥潭,可这世道,女子想要和离难如登天。 她苦心劝道:“我看萧六郎人很不错,你若能嫁给他,日后应该能过得很好。将来等你为萧六郎生下一儿半女,彻底在萧家站稳了脚跟,你便能借着萧家的势力庇护你的娘亲。如此你既有了依靠,你娘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两全其美,岂不更好?”其实朝露也曾这么谋划过,萧家门第远高于朝家,她嫁给萧妄属于是高嫁,朝远之日后若想通过萧家谋得好处,肯定需要她从中牵桥搭线。一旦她有了利用价值,朝远之对她必然会非常看重,她便能借此抬高母亲刘氏在家中的地位。 可现在问题是,她不敢再跟男子亲近。 莫说是成亲生子,哪怕是被男子碰一下,她都会尖叫崩溃。 这样一个不正常的她,如何能当一个合格的萧家妇? 与其嫁过去后再被扫地出门,不如现在就退掉这门亲事。 她可以靠自己保护好娘亲,这条路肯定会很难走,但没关系,她不是一个人。 朝露笃定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玉清真人叹了口气:“好吧。” 她是真的为朝露感到惋惜,多好的女郎啊,可惜命途多舛, 玉清真人走后没多久,妙莲就回来了,她手里端着刚熬好的汤药。 药还很烫,朝露便坐在桌边,轻轻对着汤药吹气。 燕辞晚看着她娴静的侧脸,忽然问道。 “如果,你没有经历那些不好的事情,你会愿意嫁给萧妄吗?” 朝露扭头看向她,似是很诧异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知道,我没想过。”朝露顿了顿,又好奇地问道。“如果换做是你呢?你会愿意嫁吗?” 燕辞晚联想到自己的处境,苦笑一声:“我不想嫁,可人活在世,并非事事都能自己做主。” 她不想嫁给太子李存行,可圣人下旨赐婚,她若不顺从,就只能死。 朝露追问:“如果给你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呢?” 燕辞晚毫不犹豫地给出答复:“不嫁。” 朝露很疑惑:“为何?你不是说萧六郎人挺好的么?” “跟萧六郎没有关系,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被摆布的感觉,婚姻是人生大事,理应由我自己做主。纵使萧六郎再好,若我不喜,亦无用。” 燕辞晚以为她会说,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却不料,朝露抿唇一笑,像只狡黠的猫:“这么看来,你是真不喜欢萧六郎那一类型的男子啊。” 燕辞晚无语地看着她。 姊妹,这是重点吗? …… 燕辞晚喝完药后就开始犯困。 朝露让她好好休息,起身离开了卧房。 等到用午饭时,燕辞晚还没醒来,朝露见她睡得沉,不忍心叫醒她,便让她继续睡着,只是单独给她留了一份饭食。 萧妄和李乘歌留在慈心观内吃午饭。 待吃完饭,两人按理说应该离开了,但萧妄没有走,他表示想要再见宁辞一面。 朝露端着托盘来到西厢房,在得到燕辞晚的同意后,朝露让萧妄进了卧房。 感谢打赏和投票,么么么哒~~~ (本章完) 第47章 朋友 第47章 朋友 此时燕辞晚穿着白色中衣,披了件外衫,坐在床上,背靠引枕,长发披散在身后,嘴唇泛白,面无血色,瞧着很是虚弱。 朝露在床边坐下,手里端着小米粥,一勺勺地喂燕辞晚。 萧妄进来后,并未急着开口说话。 他在靠窗的椅子里坐下,等到燕辞晚吃饱了,他方才出声。 “虽说我今日帮你们引开了捕快,但并未彻底打消高大海心里的疑虑,我猜他很快就会再次来此搜查。另外,朝远之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在这儿,按理说以我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慈心观,朝远之心里应该会有所怀疑。总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最好尽快离开。” 朝露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小声说出自己的疑虑:“可是离开了这儿,外面更不安全。” 如今城门已经封锁,她们出不了城,城中又到处都是缉拿她们的人马,除了慈心观,她们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燕辞晚看着镇定从容的萧妄,缓声道:“萧六郎想必已经有了安排。” 萧妄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内卫府大阁领近日来到相州办差,如今他就住在城中官驿内,李三郎与大阁领有几分交情,我和李三郎打算搬去官驿暂住,到时候你们可以与我等随行。” 朝露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萧妄见她欲言又止,温声说道:“你还有什么疑虑?但说无妨。” 朝露鼓起勇气说道:“官驿内住着的都是往来官吏,那里常有官兵出入,他们若是发现了我们可怎么办?” 萧妄对此早有准备,道:“所以你们需要乔装打扮,李三郎身边有个叫查秉良的随从,此人擅长易容之术,等下让他帮你们装扮一番。” 朝露觉得这个办法过于冒险,可眼下她又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扭头去看燕辞晚,问道:“你觉得如何?” 燕辞晚早就觉得慈心观不安全。 既然萧妄能通过跟踪刘氏找到这儿来,那就意味着其他人也可能通过刘氏发现她们藏身于此。 即便萧妄不提,她也要换个藏身之地。 她思忖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府衙和朝远之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我们会藏身于官驿之中,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有一点,此事能瞒得过别人,却很难瞒过眼线众多的内卫府大阁领,大阁领若是知道了连环奸杀案的疑犯就藏身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能轻饶了我吗?” 萧妄让她放心。 “有李三郎替你作保,大阁领暂时不会对你怎样。” 燕辞晚若有所思:“没想到李三郎这么厉害,连大阁领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面对她的试探,萧妄并未给出回应。 他站起身:“你们收拾一下,待会儿就出发。” 见他转身离开,朝露忽然出声:“萧六郎!” 萧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问:“还有何事?” “我、我有事想跟你谈。”因为太过紧张,朝露的话都有些磕巴。 萧妄转过身来直面她,目光温和,安静等待她的下文。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她再次开口。 她揪着衣摆,嘴唇几次张合,可话到嘴边怎么都吐不出去,急得小脸涨红。燕辞晚这两日一直与朝露待在一起,知道她最在意的人就是刘氏,此刻开口,想必也是为了刘氏。 于是燕辞晚主动开口问道:“你是想请萧六郎帮你照看娘亲么?” 朝露点头如捣蒜:“嗯嗯!” 萧妄显出几分迟疑:“我很愿意帮这个忙,可我毕竟是外男,不好与朝夫人有太多接触。” 朝露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燕辞晚。 燕辞晚只得继续充当她的发言人,道:“不需要你跟朝夫人有太多接触,你只需要表示出对朝夫人的关心,让大家都知道萧家很关心朝夫人这位未来亲家母就可以了。” 朝露再次使劲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只要萧妄能表现出对刘氏的看重,那么朝远之就不敢再随意打骂刘氏,刘氏的日子应该就能好过许多。 这不是什么难事,萧妄颔首答应:“好。” 朝露顿时就喜笑颜开:“谢谢!” 燕辞晚特意叮嘱道:“尤其是这两日,请务必要看紧朝夫人,以防她发生不测。” 萧妄觉得她这话颇为古怪,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幽深。 “宁娘子是觉得朝夫人这两日会遭遇不测吗?” “我只是觉得心里乱乱的,像是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希望只是我的错觉吧。”燕辞晚无奈苦笑。 “这两日我会让九叔暗中看顾好朝夫人的。” 萧妄等了会儿,见她们没有其他话要说,便礼貌地告辞离开。 朝露关上房门,扭头看向燕辞晚,若有所思地道:“你刚才说的那话好怪,就好像你提前知道我娘会遭遇不测似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只是我的一种预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成真,我特意叮嘱萧六郎,是为了以防万一。像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你有时候应该也有过吧?比如看到个东西,会觉得熟悉,仿佛曾经在梦里见过它似的,那种未卜先知的奇妙感觉,说也说不清楚。” 朝露还真有过这种感觉,她兴冲冲地说起自己以前做过的一个梦,梦醒后她在现实里看到了跟梦境里极为相似的一幕。 燕辞晚认真地倾听,时不时出声应和一声。 朝露聊得兴起,彻底将燕辞晚先前说的那些话彻底抛到了脑后。 从小到大朝露都被父亲严格约束,她跟朋友来往的书信,都会被父亲查阅,她和朋友见面时聊了些什么,也必须事无巨细全部告诉父亲。她若不肯说,父亲就会把她的朋友叫到家里来,强行逼迫她的朋友把两人交谈的内容全部复述一遍。 朝露哭过闹过,可是都没用。 渐渐的,那些朋友都不爱跟她来往。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跟朋友坐在一起,轻松自在地闲聊。 眼看时候不早,燕辞晚提醒她:“我们该收拾行李了,等下我们还得出门呢。” 朝露想起正事,立刻站起身:“我来收拾就行了,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说完她就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本章完) 第48章 易容 第48章 易容 朝露将要带走的东西全部装进包袱里。 她掏出绢帕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忧心忡忡地问道:“阿辞,你觉得萧六郎值得相信吗?” 燕辞晚没有回答,她拿出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续心丹,道。 “阿露,你来看看这药丸,是治什么病的?” 朝露走过去接过丹药,凑近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下来一点儿粉末放进嘴里尝了尝。 “这里面用了许多温养身体的药材,还有一些缓解毒性的药材,每种药材的配比都恰到好处,应是出自名医之手,这丹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同为医者,朝露对这丹药的炼制之人很感兴趣。 外人只知萧妄身患绝症,并不知道他其实是中了毒,由此可见,萧家将萧妄中毒之事隐瞒得很好。 既然萧家不想让外人知道此事,燕辞晚自然也不好随意对外人说起。 因此她只是含糊地回了句。 “是我从江湖郎中那儿买来的,准备用来调养身体。” 朝露忙道:“这药可不能乱用,它主要是用来针对中毒之症,对你这种伤患有害无益,你不要信那江湖郎中胡诌!” 燕辞晚颔首应下:“嗯,我知道了。” 看来萧妄没有撒谎,他确实中了毒,这药是他用来续命的。 他敢把自己的续命药交给她保管,足见他的诚意。 于是燕辞晚对朝露说道。 “萧六郎若对我们有恶意,就不会帮我们引开捕快,也没必要兜这么大个圈子与我们周旋,我们姑且信他一回吧。” 朝露眨了眨眼,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从丹药跳转到了萧妄身上? 不过既然宁辞都这么说了,朝露便暂且放下心里对萧妄的怀疑。 反正,她们现在四面楚歌,除了相信萧妄,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笃笃! 房门被敲响。 朝露跑过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两人,分别是李乘歌和他的随从。 李乘歌介绍道:“这位是我的随从,他来替二位改头换面,完事后直接去后门,我与表兄在后门等你们。” 中年男子提着个包袱走进卧房,冲着朝露和燕辞晚躬身行礼。 “在下查秉良。” 李乘歌没有多留的意思,把人带到后便转身走了。 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朝露内心很是抗拒和不安。 查秉良将包袱放到桌上,打开后从中拿出两套男子服饰,温声道:“请二位先更衣,在下去门外等着,二位换好后唤我一声便可。”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末了还不忘把房门带上。 朝露拿起那两套衣服,走到燕辞晚的面前。 “我先帮你换吧。” “嗯。” 燕辞晚因为重伤在身不便行动,必须要有朝露帮忙,她才能将衣服换好。 这是一身非常普通的灰绿圆领袍子,它的尺寸对燕辞晚来说有点儿宽,好在她个子够高,穿在身上倒也不显突兀。 她看着朝露在那儿慢吞吞地换衣服,忽然开口说道。 “其实你不用害怕,那个查秉良不会伤害你的。” 朝露系腰带的动作一顿。她当然知道查秉良并未恶徒,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只要看到成年男子,就会想起自己差点被人侵犯的恐怖经历。 朝露低着头将腰带系好,闷闷地道。 “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我会改正的,但我需要一点时间。” 她这身衣服的袖子太长,燕辞晚走过去,帮她把袖口往上卷了两圈,微笑着说道:“咱们不着急,日子还长呢,以后等你遇到很多很好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渐渐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 朝露看着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袖口,乖巧点头:“嗯。” 燕辞晚对门外唤了一声。 “良叔,我们换好了。” 房门被推开,查秉良走进来,他恭敬地道:“查某是下人,宁娘子直呼我的名字便好。” 燕辞晚笑了下:“良叔不必自谦,接下来就有劳你了。” 查秉良挽起衣袖,从包袱里拿出化妆需要的工具,问道。 “二位谁先来?” 燕辞晚知道朝露有心结,遂主动自荐:“我先来吧。” “好。” 燕辞晚坐在椅子里,任由查秉良在她脸上施为。 由于两人靠得很近,燕辞晚在查秉良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于她而言很熟悉,以前在西州王府里,她曾在近身侍奉的太监身上闻到过,后来她才知道,太监因为净身的缘故,身上会有异味,为了不让贵人嫌恶,他们会往身上涂抹一种特殊的药膏,那药膏能够抑止异味。 此时,燕辞晚在查秉良身上闻到的奇怪味道,正是源自于那种药膏。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查秉良,他看起来已经四十来岁,按理来说他这个年纪的男子都喜欢蓄须,可他脸上却干干净净,一点胡须都没有。 查秉良的化妆技术非常精妙。 经由他的一番改造,燕辞晚从一个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变成了个面色蜡黄的病弱少年。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止是五官发生了巨大变化,就连面部轮廓也变了个样儿。 此刻就算是特别熟悉她的人站在这儿,也未必能认得出她。 她由衷地赞道:“良叔生得一双巧手!” 待燕辞晚化完妆,就该轮到朝露了。 燕辞晚看向朝露,见她神色忐忑不安,知她心里仍是抗拒,遂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靠近朝露的耳朵,轻声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 朝露听完后先是一惊,旋即看向查秉良。 这会儿查秉良正在整理化妆用的工具,并未留意燕辞晚和朝露之间的小动作。 朝露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你确定吗?” 其实燕辞晚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的私事,现在是为了安抚朝露的情绪,不让她太过抗拒查秉良,燕辞晚不得已只能当一回多嘴嚼舌的小人。 “我虽没有证据,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朝露忍不住又去看查秉良。 燕辞晚叮嘱道:“此事你听过便罢,切莫把这些拿到他面前去说,更不要与别人乱说。” 世人多对太监怀有偏见,可说到底太监也不过是一群苦命人,但凡生活还有一点儿指望,谁又会愿意当个残缺之人呢? 朝露立刻收回视线,用力点头:“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 求票~~~ (本章完) 第49章 来历不凡 第49章 来历不凡 因为知道查秉良很可能是太监,朝露对他也没那么排斥了,她动作僵硬地坐进椅子里,闭上眼睛,犹如英勇就义的壮士,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来吧。” 查秉良失笑:“不必紧张,很快就好的。” 朝露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可面上的紧张之色仍旧不减分毫。 查秉良无奈,拿起软毛刷,沾上一层薄薄的脂粉,轻轻扑到她的脸上。 燕辞晚坐在旁边看着,见到朝露的五官一点点发生变化。 原本朝露生得杏眼圆脸,笑起来时嘴边会有浅浅梨涡,是非常讨人喜欢的可爱长相。但在经过查秉良的改造后,她变成了个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憨傻少年郎。 等她睁开眼,看清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睁大双眸,很是惊诧。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好厉害!” 说完她就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想看看这张脸是真是假。 查秉良提醒道:“尽量别碰你的脸,以免弄妆容。” 朝露立刻放下手,不敢再乱摸,眼睛仍盯着镜中的自己,满心的新奇,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查秉良将化妆工具全部收拾妥当,领着燕辞晚和朝露离开西厢房。 玉清真人和妙莲将他们送到后门,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边还立着两匹骏马,萧妄和李乘歌各乘一匹马,九叔则坐在车辕上,腰间别着根马鞭。 见到燕辞晚和朝露出来了,九叔立刻跳下车,并搬出个马凳,放到马车旁。 “二位娘子请上车。” 李乘歌的视线在燕辞晚和朝露身上打了个转儿,懒洋洋地点评道:“装扮得不错,挺像那么回事。” 查秉良谦逊一笑:“公子谬赞了。” 燕辞晚踩着马凳上车时,不经意间扫了李乘歌一眼。 原本她以为李乘歌就是个寻常的世家贵公子,闲着无聊出门游玩,可普通的世家子身边可不会带着个太监。 这年头能用太监当侍从的,除了皇室,便只有王侯宗亲。 想必这个李乘歌来历不凡。 燕辞晚在朝露的搀扶下缓缓落座。 她们透过车窗冲外面的玉清真人和妙莲挥手告别。 查秉良与九叔分别坐在车辕的两边,九叔一甩缰绳,马车缓缓启动,稳稳地朝着前方驶去。 萧妄与李乘歌骑着马,不近不远地跟在马车后面。 哪怕是在马背上,萧妄仍旧坐得端端正正,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世家贵公子的清雅气度,相比之下,李乘歌就显得随意多了,他仿佛永远睡不醒般,半睁着眼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但两人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出挑,一路上吸引了许多道视线。 燕辞晚撩起车窗帘子的一角,悄悄向外观望,正好看到街边的布告栏上,贴着她的通缉令。 那通缉令上的画像非常粗糙,只能大致看出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女郎,但与她本人相差颇大,若非熟悉她的人,应该很难看出那画像中人是她。 此时在布告栏前聚集着许多百姓,其中混着身材高大的胡人男子,正是乌兰十三,在他身边还跟着乌兰二十四。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燕辞晚还在围观人群里发现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身穿藏青交领长衫,头戴黑色幞头,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容貌很是普通,胜在气度温文儒雅,很有亲和力。 燕辞晚以前在西州时,曾与此人见过一面。他名叫贺春酌,是个倒卖珠宝的商人。 当年燕辞晚还只有九岁,她随母亲宁清漾出门赴宴,那是西州刺史夫人举办的寿宴,受邀的都是名门官眷,可贺春酌一介商人,却能受邀参加,这很不寻常。 更不寻常的是,宁清漾在见到贺春酌的那一瞬间,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模样,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 寿宴还未结束,宁清漾就带着女儿提前离开刺史府,急匆匆地返回王府。 那之后宁清漾就大病一场,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贺春酌还曾派人送来礼物慰问。 可奇怪的是,宁清漾在看到那些价值千金的贵重礼物时,竟当场吐了血。 此事惹得西州王大发雷霆,他命人将那些礼物全部扔出去,如此仍不解恨,他还命人去把贺春酌抓过来,想要弄清楚此人到底是何来历?为何能把宁清漾刺激得旧病复发? 结果派出去的人一无所获。 那个名叫贺春酌的珠宝商人早已失踪不见。 此事成了燕辞晚心中的一个结。 母亲显然是认识贺春酌的,可母亲对此闭口不言。 时隔六年,她没想到自己竟在相州城中再一次见到了贺春酌。 他看起来跟六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身上的穿着打扮变得低调了许多。 此时的他看起来丝毫不像个财大气粗的珠宝商人,倒更像是个家境平平的普通书生。 贺春酌盯着通缉令上的女子画像看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开,恰好与那两个胡人擦身而过。 燕辞晚转移视线,看到两个捕快从街边商铺走出来,他们手里还拿着通缉令,想必是在找她。 萧妄和李乘歌的存在感太强,那两个捕快注意到了他们。 燕辞晚立刻放下车窗帘子,并对朝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两个捕快知道萧妄来自东都萧家,如他这般世家公子,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因此那两个捕快暂时放下手中公务,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迎上前来作揖行礼。 萧妄端坐在马背上,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马车步伐不停,车轱辘缓缓从路面上碾过,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在它的左边,站着两名手持通缉令的捕快,而右边,则有两名胡人正在低声商讨接下来该怎么才能把人找到。 马车自他们中间穿过,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车内,朝露松了口气,按着心口小声道:“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要搜查马车。” 这马车这么点儿大,若是捕快非要搜查,她们两个肯定跑不了。 燕辞晚没有做声。 她还在琢磨贺春酌的事儿。 方才贺春酌盯着通缉令看了许久,看样子应该已经认出画像中的女郎就是她。 他为何会出现在相州城?难道他也是冲着她来的? 捕快以为她是杀人犯,乌兰十三与燕汀雨狼狈为奸,他们都想抓她,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贺春酌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本章完) 第50章 难逃一死 第50章 难逃一死 马车在官驿门口停下。 驿站内的杂役听到马蹄声,很快就迎出门来,一边作揖一边道歉。 “诸位对不住,官驿已经住满,暂时无法接待贵人,还请贵人移步别处。” 官驿一般只接待公门中人,但偶尔也会接待路过的名门世家,此时骑在马背上的两名郎君虽都未穿官服,但一看他们那气派,就知道肯定是出身名门,切不可得罪。 查秉良下了马车,笑着跟杂役交谈。 “我看你这官驿挺大的,怎会全部住满?我们这儿也就六个人,不用多,有四个房间便可,劳烦你们通融一下,行个方便。” 说完他便将一小串铜钱递了过去。 杂役赶忙推拒:“你别这样,这不是钱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们,是官驿真的住满了。” 见查秉良还是不信,杂役便拉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 “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们官驿最近来了个贵人,那贵人是从长安来的,内卫府大阁领,圣人跟前的红人!他一来这儿就把整个官驿给包了下来,如今官驿内住着的,全都是内卫府的人,其余人一律不接待。” 杂役觉得自己都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对方应该会乖乖走人了。 可查秉良却又掏出一物,是个小巧精致的羊脂玉令牌。 他将玉牌塞进杂役手里。 杂役不肯收:“我都说了,这不是钱的事儿,你赶紧把东西收回去,莫要再为难我……” 查秉良打断他的话:“这玉牌不是给你的,我家公子与大阁领有些交情,烦请你把这玉牌转交给大阁领,他看到玉牌后会放我们进去的。” 闻言,杂役动作一顿。 他看了看不远处马背上的两位郎君,又看了看被强行塞进自己手里的玉牌,将信将疑地问道。 “你家公子真的认识大阁领?你该不会诓我吧?” 查秉良又是一笑:“你只管去见大阁领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秉持着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杂役双手捧着玉牌,转身跑进了官驿。 不过片刻他便回来了。 他双手将玉牌奉还,态度越发恭敬小心。 “大阁领让人传话,请李公子进官驿一见。” 萧妄与李乘歌下马,查秉良收起玉牌,三人从正门进入官驿。杂役接过缰绳,与九叔一道赶着马车从后门进入官驿,马匹和马车被停在后院的马棚内,燕辞晚和朝露、九叔则被杂役领去西院。 一路走来,他们遇见了不少人,其中有脚步匆匆的驿站小吏,还有负责来回巡逻的内卫们。 每次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朝露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下意识把头埋低,怕被人认出来。 好在查秉良的化妆技术很厉害,官驿中竟无一人认出她们。 西院内有好些客房,原本这儿住着不少内卫,为了给萧妄和李乘歌一行人腾位置,大阁领让这儿的内卫们都搬去了别处。 如今整个西院都空了出来,专门给萧妄和李乘歌一行人居住。 燕辞晚和朝露被安排同住一间客房,九叔叮嘱道:“你们在这儿好好休息,莫要乱跑,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我就住在你们隔壁。” 燕辞晚和朝露齐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九叔把她们的包袱放到椅子里,随后便要离开。燕辞晚出声叫住他。 “请问李三郎是何身份?为何他能认识内卫府大阁领?” 朝露虽未说话,但眼神里满是好奇,表示她对此事也很在意。 九叔微微低头,避开对方的注视,道:“在下不过一介仆从,不敢妄言主家之事,二位娘子若想知道答案,可以等李三郎回来后,当面问他。” 燕辞晚只得吩咐道:“待萧六郎和李三郎回来后,烦请你通知我们一声。” “好。” 燕辞晚忽然换了个话题:“上次伤你之事,是我冲动了,我以为你要害我,出于自保方才对你动了手,抱歉,你伤得重吗?看过大夫了吗?” 九叔想起自己被她敲击后颈的一幕,哪怕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仍旧觉得后颈隐隐作痛,眼前这位女郎瞧着柔弱,劲儿却大得惊人。 “只是被打了一下,无碍的,如今误会已经解开,过去之事便不用再提。” 对于萧妄身中落仙翁之毒,必须要宁氏族长的后人才能帮他解毒,此事九叔是知情人之一。 眼前之人关系到萧妄的生死,九叔不敢怠慢,态度极为恭谨。 静候片刻,见她们二人再无别的吩咐,九叔这才退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只余燕辞晚和朝露二人。 朝露好奇问道:“你之前跟九叔打过架?你身上的伤该不会是他……” “不是他伤了我,之前我误以为他要对我不利,情急之下才会打伤他。”燕辞晚如此解释。 朝露上下打量她,小脸上满满的都是不信。 “你能打伤他?不可能吧?” 不管怎么看,燕辞晚都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郎,而九叔高大健壮,但从体型而言,燕辞晚压根就不可能是九叔的对手。 燕辞晚没有特意去解释自己身怀武功这件事,她在椅子里坐下,从随身携带的药瓶里倒出两颗益气补血的药丸,就着桌上的凉水把药给吃了。 之后她便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一边休息一边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朝露也坐了下来。 她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摸出个护身符,这是母亲刘氏特意为她求来的,她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此刻看着护身符,她心中满是对母亲的思念和担忧。 “也不知阿娘现在怎么样了?” 燕辞晚想起那个能够预知未来的诡梦。 按照梦中预示,刘氏将在明日病故。 原本她是想让刘氏离开朝府,以此避开死劫,谁知朝府却突然对外宣称刘氏生了病。 这不仅破坏了燕辞晚的计划,同时也让现实朝着梦中预示的结局更近了一步。 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难道,未来真的不可被改变吗?朝露和刘氏注定难逃一死吗? 最近双倍月票,求票~~~~ (本章完) 第51章 凶器 第51章 凶器 午时,杂役送来饭菜和茶水。 燕辞晚和朝露在客房里用完饭食,吃饱喝足后,燕辞晚有些犯困,但她还不能睡,她得等萧妄回来。 好在萧妄没让她等太久。 房门被敲响,九叔来通知她们,萧妄和李乘歌回来了。 朝露上前打开房门,让萧妄走了进来。 燕辞晚见只有他一人,便问:“李三郎呢?” “他说他有点累,回房去休息了。”萧妄在距离她三尺外的地方站定,身姿端方,气质从容,“听九叔说你有事找我,请问是何事?” 燕辞晚也不与他兜圈子,直言道。 “我希望你能立刻回朝府。” “我能听听原因吗?” 燕辞晚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之前我便分析过,那个栽赃陷害我的人很可能就藏身于朝府之中,只要把那个人找出来,连环奸杀案的真相就能浮出水面。除此之外,朝府对外宣称朝夫人病了,可昨日我们见到朝夫人,她人还好好的,是什么病能让她在短短一日内就让她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竟连见个客人都做不到?我担心这里面另有蹊跷,朝夫人可能有危险,我需要你回朝府去探查一下,看看朝夫人如今到底怎样了?” 听闻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娘亲,朝露立刻站起身。 她紧紧攥着护身符,眼巴巴地看着萧妄,生怕他会拒绝。 好在萧妄没有让她失望。 他接受了燕辞晚的请求。 “等下我就会回朝府,你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现在燕辞晚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合作伙伴,互帮互助是理所应当的,因此她完全没有要跟他客气的意思,继续提出诉求。 “我想看看蓝英的遗体,我要确定她的真实死因。” 真实死因?萧妄敏感地抓住关键词,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问道:“难道蓝英的死因另有蹊跷?” 朝露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肩膀,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燕辞晚坦然承认:“我确实有此怀疑,但我并无实证,所以才需要亲自去验证。” 萧妄知道蓝英是朝露的贴身婢女,也知道蓝英遇害之时,朝露就在现场,且朝露还是连环奸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的视线落在了朝露身上。 朝露立刻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萧妄看出了她的心虚和不安。 他知道朝露有所隐瞒,不免对她生出几分怀疑。 但他没有将这份怀疑表露出来,而是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般,平静地道。 “我等下要回朝府,只能让李三郎带你们去查验遗体,你们只要听他安排便好。” 燕辞晚莞尔一笑:“多谢萧六郎。”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原本蜡黄病弱的面容,一下子就变得生动了许多。 萧妄让九叔拿来一只木匣。 “这里面装着的是续心丹,全部交由你保管。” 燕辞晚打开木匣,看到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药瓶,笑了下,随即又将木匣推了回去,大方道:“不必了,我既然已经决定要与你合作,就不会再怀疑你,也没必要用续心丹挟制你,这些续心丹你且拿回去吧。” 萧妄深深地看着她,既不言语,也不动作。 见他不信,燕辞晚无奈,只得说出真实想法。 “你回到朝府后,不一定今日就能回来,万一你要在朝府住下来,我总不能日日让人给你送药吧?如此太不方便,也不安全,所以这些续心丹还是由你自己保管吧。”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萧妄信了。 他让九叔将木匣拿回去。 等两人走了,朝露关上房门,旋即跑到燕辞晚面前,急切地问道。 “我娘真的会有危险吗?” 燕辞晚如实说道:“我不确定,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你先别急,等萧六郎从朝府回来后,一切就都知道了。” 事关娘亲的安危,朝露如何能不着急? 她攥着平安符,心里被愧疚、不安、担忧等等情绪占满。 眼看她就快要哭出来了,燕辞晚赶紧转移话题,问道。 “你当日刺中蓝英的匕首,具体是什么样的?你能仔细描述一下吗?” 朝露的思绪卡顿了下。 她暂时压下对娘亲的担忧,顺着燕辞晚的话,开始努力回忆案发当日的细节。 “当时我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我不能确定匕首是什么样的……” 正好屋内就有笔墨纸砚,燕辞晚一边铺纸,一边问道:“就算你看不到,你的手应该也能感受得到吧,那把匕首沉不沉?刀柄是什么质地?表面有没有纹?或者有没有什么装饰物?” 朝露闭上眼睛,双手抬起来,指尖缓缓收拢,像是正握着什么东西。 她喃喃道:“刀握在手里不沉,刀柄是金属的,入手很冰,表面镌刻有纹,似乎还镶嵌了宝石……” “你刺下去时,用了很大力气吗?” “我没有用力,是那个坏人,他紧紧抓着我的手,他的力气很大,我挣脱不开,刀子被刺了下去,紧接着我就听到了蓝英的哭喊……” 朝露回想起那黑暗恐怖的一幕,只觉得浑身冰凉,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睁开眼,踉跄着跌坐在椅子里,面色因惊恐而变得惨白。 燕辞晚很担忧:“你还好吗?” 朝露给自己倒了杯茶,猛猛地喝了两大口,这才感觉稍微冷静了些。 她放下茶盏:“没事,你画你的,不用管我。” 燕辞晚根据朝露的描述,在纸上作画,很快就画出一把小巧精美的匕首。 她将画纸拿给朝露看。 “凶器是这样的吗?” 朝露睁大眼睛仔细辨别:“好像是这样的,但我不能确定。” 燕辞晚看着画中的匕首,不疾不徐地说道:“根据你的描述,凶器的做工应该非常精巧,并非普通人家能够用得起的,这说明真凶非富即贵。” 朝露撇开心中那些纷乱思绪,集中注意力认真思考,争取能够跟上燕辞晚的思路。 “如果真凶身份不凡,那他应该不缺美人,为什么还要去绑人?” 燕辞晚:“或许,他想要的并非只有美色,还有施虐杀人带来的快感,这些是他钱也得不到的。” 朝露深深地皱起眉:“这人真是太……” 她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憋出两个字。 “恶心!” (本章完) 第52章 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第52章 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燕辞晚将画纸叠好,塞进袖中,道:“李三郎来了,我们可以去看蓝英的遗体了。” 朝露一愣。 下一刻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是笃笃笃的敲门声。 李乘歌那懒洋洋的嗓音传了进来。 “二位娘子,请跟我走吧。” 朝露面露诧异之色:“阿辞,你怎么知道李三郎来了?” 明明她们两人都在屋内,隔着房门是看不到外面情景的。 “我的听力比较好,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解释完,燕辞晚上前打开房门,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两人,分别是李乘歌和查秉良。 一行四人离开官驿,乘坐马车前往府衙。 这次李乘歌没有骑马,他和燕辞晚、朝露一起坐在车内。 朝露紧紧挨着燕辞晚,尽量跟李乘歌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李乘歌并未将朝露的防备与警惕放在心上,他仍是那副永远也睡不醒的困倦模样,懒洋洋地斜靠在软枕上,单手撑着脑袋,双眸半阖,像是在假寐。 燕辞晚暗中观察他,暗暗琢磨他的真实来历。 李乘歌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忽然开口,语调长而缓。 “宁娘子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燕辞晚并未否认,她道:“我很好奇,李三郎为何要帮我们?” 萧妄是因为跟她有交易,所以才不得不帮她。 但李三郎与她素昧平生,他实在是没必要卷入这场麻烦之中。 李乘歌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你以为我想帮你们吗?还不是因为表兄开口了,表兄这个人心高气傲,从不求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放低姿态向别人求助,我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吗?” 说到这儿,他不免多看了宁辞一眼,神情变得很是古怪。 他不明白,宁辞是给表兄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表兄心甘情愿为她卖命奔走。 李乘歌转而又看向朝露。 朝露察觉到他的注视,她心里害怕,下意识抱紧燕辞晚的胳膊,几乎要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到燕辞晚身上。 燕辞晚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两人的亲密举动被李乘歌尽收眼底,令李乘歌越发困惑。 他情不自禁地问道。 “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燕辞晚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李乘歌稍稍坐直身子,食指敲了敲脑门:“朝二娘和表兄有婚约,按理说他们两个以后会是一家人,可表兄却为了你四处奔走,甚至不惜主动放下身段向我求助。你们两个之间要是真有点什么也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你和朝二娘又紧紧捆绑在一起,整日焦不离孟,看起来比姊妹还亲。所以我很费解啊,你们三个之间……到底什么关系啊?” 他那张白皙的俊脸上,满满的全是困惑与好奇。 燕辞晚笑了下:“想知道啊?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得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李乘歌皱起眉,显得很不高兴。 “好歹我也帮了你们,你怎么不知恩图报呢?” “我很感激你的帮助,但一码归一码,你想要知道我们三个的关系,就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见她油盐不进,李乘歌很是挫败。 他往旁边歪倒,身体再次靠上软枕,有气无力地感叹。 “不肯说就算啦,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燕辞晚提议道:“你如果实在好奇,可以去问你的表兄,他什么都知道。”李乘歌发出啧啧声。 “他要是肯说,我能来问你?” 他那个表兄实在是太古板,像这种关系到女儿家名声的私事,表兄绝不可能跟他说。 燕辞晚又是一笑:“那就没办法咯。” 李乘歌闭上眼睛,优哉游哉地道:“来日方长,我迟早会弄清楚的。” 马车在府衙门口停下。 李乘歌率先下车,他对验尸毫无兴趣,目光一扫,发现前边不远处有家茶肆,遂道:“我去前面喝茶,你们忙完了就来找我。” 查秉良恭敬应是。 因为燕辞晚重伤未愈,动作非常迟缓,朝露一直扶着她,生怕她再次牵动伤口。 李乘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查秉良来到府衙门口,从袖中拿出令牌,交给门口值守的衙役,并道:“大阁领派我们来查看连环奸杀案的进展。” 衙役得知他们是内卫府的人,当即叉手行礼,恭恭敬敬地把人迎了进去。 燕辞晚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查验受害者尸首,府衙中停放尸首的地方名为安息堂。 安息堂被设在府衙内极为偏僻之处。 大家都嫌此地晦气,除非必要一般没人会来此地。 负责接待他们的小吏名叫钱三。 钱三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咱们这儿只有一名仵作,姓商名本心,他今儿没什么事,就在家休息,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尽快赶来,三位请进,小心门槛。” 大门被推开,一股子阴冷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纷纷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进门后,钱三赶紧把窗户全部打开,方便通风散味。 阳光自窗外照进来,驱散了安息堂内的阴暗,令这儿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堂内停放着五具尸身,每具尸身都盖着白布。 钱三掀开白布,露出一具双目圆睁的女尸。 即便女尸已经开始腐烂,面容有些变形,但朝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蓝英!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不断闪过蓝英的面容。 记忆里的蓝英皮肤白净容貌清秀,虽不怎么爱说话,但办事细心妥帖,笑起来时总爱低着头,显得腼腆又乖巧。 此时眼前的女尸却面目狰狞扭曲,身上遍布可怖的伤痕。 朝露难以将这具死状凄惨的女尸,跟记忆中那个腼腆清秀的蓝英联系到一起。 她本能地感到抗拒,她不敢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燕辞晚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轻声道。 “你去外面透透气吧。” 常人很难直面亲近之人的尸首,朝露也不例外,她虽然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来,可那神情却比直接哭出来还要令人感到难受。 朝露也知道自己现在这状态不适合继续呆在这儿,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情绪。 于是她低着头快步走出安息堂。 独自一人站在院内,她面对着墙壁,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但她不想让人听到自己的哭声,便用绢帕紧紧捂住口鼻,哭得无声且压抑。 月底了,月票再不用就要过期啦~~~ (本章完) 第53章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第53章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安息堂内,燕辞晚正在仔细查看蓝英尸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大多都是细细长长的鞭伤,大多集中在胸口、腰腹、以及大腿间。 除此之外,蓝英的手腕和脚踝处还有捆绑后留下的伤痕,看那伤痕之深,足以想象得出,她当时挣扎得有多么激烈。 最显眼的一处伤口在胸前,看起来像是刀伤。 想必这就是朝露被真凶强迫刺入所致。 燕辞晚从袖中拿出画纸,展开后,将画中匕首靠近尸身,仔细对比刀口和伤口,细节处几乎一致。 这说明她猜得没错,这一处伤口的确是朝露留下的。 燕辞晚看向小吏,特意压低嗓音,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像男子。 “验状在哪儿?” “我去拿,请稍等。” 钱三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本验状,双手捧到燕辞晚的面前。 燕辞晚接过验状,一页页地翻过去。 近一年来,相州城内所有涉案尸首的检验结果全都记录在此,其中自然也包括近日来闹得城中人心惶惶的连环奸杀案。 她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方才看到关于蓝英的验尸结论—— 死者面部有血淤,眼球突出,口鼻内有血水流出,胸前有利器穿刺而致的伤口,伤口深约两寸,大量失血,裤子脏污,死前曾小便失禁,身体各处有多道鞭痕,手脚均有被捆绑后留下的淤痕。 燕辞晚抬眸看向钱三,问道。 “这上面怎么没写具体死因?” 钱三小心翼翼地答道:“这是商仵作的习惯,他一向只管检验尸首,推测死因是捕快的职责。” 燕辞晚蹙眉,显然是对这个答案感到不满。 钱三赶紧接着道:“虽然商仵作没有把死因写进验状,但他私下里说过,蓝英可能是窒息而亡。” 刚迈过门槛的朝露听闻此言,不由得脚步一顿。 旋即她就加快步伐跑到钱三面前,急切追问:“蓝英怎么会是窒息而亡?她不是应该被刀刺死的吗?” 钱三被问得一脸懵:“我不是仵作,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你若想知道缘由,可以等商仵作来了后当面问他。” 他们没等多久,仵作商本心就来了,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司法佐魏兰生。 燕辞晚与魏兰生有过一面之缘。 她知道此人心思细腻,性情刚直,很不好糊弄,遂在他进来后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并低下头去,避开对方扫过来的视线。 连环奸杀案是由魏兰生负责调查审理的,他听闻内卫府派人过来查验被害者尸首,便立刻放下手中公务,快速赶来安息堂。 在到达安息堂附近的时候,他恰好碰见了仵作商本心。 于是两人便一起出现在了燕辞晚等人面前。 魏兰生的视线从查秉良一行三人身上掠过,将信将疑:“你们都是内卫?” 内卫府作为圣人手中的一把利刃,个个都身手不凡,但眼前这三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武的。 尤其是站在最后面的那个瘦弱少年郎,瞧着面色蜡黄,嘴唇发白,仿佛风吹就倒,如此孱弱的人怎可能入得了内卫府? 查秉良微微一笑:“实不相瞒,在下原本在宫中内侍司当差,后被调到了内卫府,如今受大阁领派遣。”魏兰生以前在长安时,曾接触过太监,因此他很快便看了出来,眼前之人应是一名宦官。 查秉良坦然接受对方的打量,对于自己的宦官身份,他并无任何避忌之色。 他指着朝露和燕辞晚介绍道:“这两个是跟我一起出宫的,她们虽然没有内卫那般的好身手,但胜在能识字,办事很细心,还略懂医术。” 魏兰生的视线在燕辞晚身上停住,不知怎的,他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仿佛从前与之见过。 他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燕辞晚低垂着脑袋,压着嗓子回答:“在下李燕。” 查秉良见魏兰生一直盯着燕辞晚,怕他看出端倪,赶忙插话道。 “我们此次是奉大阁领的命令,前来府衙查看办案进度,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商仵作。” 魏兰生心中怀疑李燕的身份,可对方手里拿着内卫府的令牌,又有内卫府大阁领作保,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魏兰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遂只能收回视线,道: “你问吧。” 查秉良便将燕辞晚方才的疑问说了出来。 自进门后便一直默默无言的商本心此时不得不站出来,他挂着讨好的笑解释道。 “死者腹部干胀,眼球突出,口鼻内有血水流出,面部赤黑有淤血,大小便失禁,这些都是被人闷住口鼻后窒息而亡的特征。” 魏兰生补充道:“连环奸杀案中的其他受害者,也都有相同的死亡特征,她们全都是在被人虐待侵犯后,再被捂住口鼻闷死。” 查秉良又问:“卷宗在哪儿?在下可否看看?” “此案还未完结,尚未封卷,有关证据与证词还在整理,阁下若感兴趣,可随我去看一看。“ “那就有劳魏法佐带路了。” 查秉良让燕辞晚和朝露留在此处,将验尸所得记录下来,回头好向大阁领交差,随即他便和魏兰生一同离开了安息堂。 魏兰生一走,燕辞晚就松了口气。 方才她已经感觉到,魏兰生对她起疑了。 此地不宜久留,她必须得尽快加快速度。 燕辞晚拿起验状,对商本心问道。 “既然你知道蓝英是死于窒息,为何不将死因写入验状?” 商本心讪讪一笑。 燕辞晚蹙眉:“到底是为何?” 对方来自内卫府,商本心不敢得罪,只得实话实说。 “窒息而亡只是我的个人推断,像腹部干胀、小便失禁,这些都并不一定是因闷死而致,若是别的原因致死,也可能会产生类似的现象。万一将来查出死因并非窒息,那我就是误导了办案,我一个小小的仵作如何能担得起这样大的责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商本心的生存之道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朝露急切追问:“也就是说,你无法确认蓝英就一定是被闷死的?” 商本心很为难:“这个要怎么说呢?世事无绝对,你们非要这样认为的话,也是可以的。” (本章完) 第54章 验尸 第54章 验尸 朝露瞪着商本心,显然是对他这种和稀泥的含糊态度感到很恼火。 商本心搓着手,讪笑道:“你别这样看我,我就只是个小小的仵作而已,查案抓凶是捕快的活儿,你们想要知道真相的话,得去问高捕头,他知道得肯定比我多。” 燕辞晚将验状往前翻了翻,看到另外八名被害女子的验尸结论。 不只是蓝英,其他遇害女子的尸身也出现了像腹部干胀、面部发黑有淤血、口鼻流血水等相同的死亡特征。 也就是说,连环奸杀案的所有遇害女子,都可能是被人捂住口鼻闷死的。 除此之外,这些女子生前都曾遭受过虐待和侵犯。 也正因为这些共同点,才将她们的死亡串联起来,合并成了连环奸杀案。 燕辞晚放下验状,看向安息堂内停放着的另外四具尸体,问道。 “这四个也都是连环奸杀案的受害者吗?” 商本心点头说是的。 “我能看看吗?”燕辞晚问道。 “当然可以。”商本心将四具尸体身上的白布挨个揭开。 这四具尸首发现的时间比蓝英更早,因此她们的腐坏程度也更严重。 钱三感到恶心反胃,捂住嘴跑了出去,不敢再在这儿待下去。 朝露用绢帕捂着口鼻往后退,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但她忍住了想逃的冲动,她还记得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要查明蓝英遇害的真相,她不能逃! 商本心因为见惯了这些,对那些严重腐烂的可怕尸首并未表露出太大反应。 他扭头去看燕辞晚,见她神色平静,心中颇感意外。 这位面色蜡黄的小郎君瞧着病弱无力,胆子倒是真大,竟一点都不害怕。 西州位于大业边境,西邻吐蕃北靠突厥,每到寒冬腊月,突厥军就会来边境烧伤劫掠,令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燕辞晚曾随父亲西州王一起出兵驱逐突厥军,为了警告突厥军不要再来,西州王下手极狠,他命人将那些突厥军的脑袋砍掉,然后挂在城墙上。 风雪将突厥军的尸身冻住,形成一个个冰雕。 他们临死前惊恐绝望的神情凝结在脸上,生动又恐怖,远比面前这五具女尸更加骇人。 燕辞晚挨个检查所有尸首,忽然问道。 “你确定这些女郎生前曾被侵犯过吗?” “当然,她们身上有被虐待过的伤痕,那些伤痕的位置……嘿嘿,你们懂得,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们生前肯定被人给奸污了。”商本心在此事上表现得很笃定。 燕辞晚指了指一具女尸的下腹处,又问:“这儿,你有仔细检查过吗?” 商本心赶忙摆手表示没有,自己不是那么龌龊的人。 “这些死者都是女子,我一个大男人哪能看她们那处?这要是被死者家属知道了,不得跟我闹啊?我这名声还要不要啦?” 燕辞晚没有理会他的辩驳。 她径直看向朝露,问道:“你能给这些女郎检查一下吗?我想知道她们生前是否真的遭受过侵犯。” 朝露会医,常给女子看病,想要知道女子是否遭受过侵犯,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她看向那些死状凄惨的女尸,鼓起勇气应道:“我可以试试。” 商本心很不高兴:“你们该不会是想在这儿给她们验尸吧?你们这是不相信我的验尸结果吗?我当了几十年的仵作,若连死者是否被人奸污过都验不出来的话,那我这个仵作就白当了!”燕辞晚平静地看着他:“我们是奉大阁领的命令前来查验办案进度,你现在是对大阁领的命令有意见吗?” 商本心一僵,脸上立刻换成讨好的笑容,讪讪地道。 “不不不,小的怎敢对大阁领有意见?你们验吧,想怎么验都行,我这就去给你们拿工具。” 说完他就跑去打开储物柜,从中拿出个箱子。 揭开箱盖,里面放着许多验尸用的工具。 朝露先是取出一枚苏合香圆,含进嘴里,再用绢帕覆住口鼻,在脑后打了个结,然后撸起衣袖,戴上手套。 这双粗布手套是商本心日常用的,对她来说尺寸偏大。 但眼下条件有限,她只能凑合用着。 当朝露脱掉蓝英身上的衣服,近距离看到那些斑斑伤痕,朝露的双手很明显在颤抖,她眼眶通红,正在极力忍耐着悲痛的情绪。 商本心觉得这小子太没用,竟被死尸吓得快哭了,就他这样还想验尸?真是异想天开。 燕辞晚知道眼前这一幕对于朝露而言非常残忍。 但,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它。 此时此刻,朝露就是在直面她心中最不敢触碰的那段恐怖回忆。 她看着已经死去多日的蓝英,想起自己与蓝英曾遭遇的一切,她很痛苦,很懊悔,那天她不该出门的,如果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她和蓝英就不会遭遇那些事,蓝英也就不会惨死。 难道兄长说得对,错其实在她吗? 不! 她没有错,错的是那个伤害她和蓝英的人! 胸腔里有一股愤怒在逐渐滋生,漫过悲痛与恐惧,令她的头脑在此刻变得格外清醒。 无辜遇害的蓝英已经变成尸体,只能躺在这阴冷的安息堂内,而那杀人凶手却还能逍遥法外,凭什么?! 对于枉死者最好的补偿,就是让真凶下地狱! 朝露的手不再颤抖,眼神变得坚定。 她小心而又仔细地检查尸首,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之处。 检查完蓝英后,朝露还把另外四具女尸也挨个检查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除了蓝英以外,另外四具女尸的阴门处都已经腐烂得非常严重,无法再辨认,我只能看出蓝英的阴门处仍旧完好,她仍是处子之身,她根本就没有被奸污过!” 言及此,她的面色已经铁青,看向商本心的目光极为恼恨。 此人身为仵作,却偷奸耍滑,错漏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导致案件迟迟没有进展。 若非今日宁辞提出疑问,坚持让她再验一次的话,他们还要再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实在可恶! 商本心难以置信,下意识否认道:“这不可能!” 朝露面色铁青,忍着恼怒说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当场证明给你看。” 这个月最后一天啦,求票求票~ (本章完) 第55章 大事不妙! 第55章 大事不妙! 说完,她就脱掉右手的手套,用布裹住中指,然后将中指一点点探入蓝英的阴门。 这一幕看得商本心胃里翻涌,但为了知道真相,他非但不能别开视线,还得走上前去,睁大眼睛紧盯着朝露的手。 片刻后,朝露抽回手,中指的布尚算干净,未见污物。 她面色不善地看向商本心,问道。 “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商本心直勾勾地看着她的手指,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阴门完好,且未有黑水流出,这证明死者仍是处子之身。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艰难地咽了下唾沫,一瞬间感觉天崩地裂,所谓的连环奸杀案,其实只是单纯的虐杀案,府衙的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大意。 燕辞晚问:“其他遇害女子的尸首呢?” 商本心失魂落魄地说道:“最先发现过的那四具尸首已经腐坏得非常严重,检验完了后,高捕头便让受害者家属将尸首领回去安葬了。” 燕辞晚再无其他问题,对已经洗干净双手的朝露说道。 “走吧,我们该回去向大阁领复命了。” “嗯。” 商本心如梦初醒般忽然回过神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朝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燕辞晚停下脚步,神情平静地看着他,似是将他的心思全都给看透了。 商本心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他艰难开口:“此事若被魏法佐知道了,肯定会认定我失职。” 朝露蹙眉:“难道你要我们帮你隐瞒此事?此案关系到九条人命,我们不可能知情不报。” “我知道,这条线索很重要,它关系到能否捉拿到杀人真凶,你们不可能隐瞒不报,我只是想求求你们,替我在魏法佐面前说几句好话。这次是因为我的疏忽,才错失了如此重要的线索,罚我俸禄或者打我板子都可以,只求不要革去我的仵作之职,这是我养家糊口的饭碗,我一家老小全都指着这份差事过活了。” 说完他就重重地给燕辞晚和朝露磕头。 燕辞晚丝毫不为所动:“我们是内卫府的人,干涉不了你们府衙的事,此事你求我们没用。” 商本心哭得涕泗横流,后悔不已。 此时,魏兰生和查秉良回来了,他们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哭声。 待走进安息堂,看到跪伏在地满脸是泪的商本心,魏兰生皱起眉,问他为何要哭? 商本心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魏兰生扭头去看燕辞晚和朝露,示意她们两人来答。 商本心看向她们的目光充满乞求。 然而燕辞晚和朝露都没有理会他。 燕辞晚低垂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朝露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 魏兰生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他听完朝露的话,立刻走到蓝英的尸首旁边,亲自上手查验,确定事实的确如朝露所说的那般,这才信了她方才所言。朝露心里颇为意外。 她见魏兰生此人严肃古板,理应是把礼义廉耻看得极其重要的,却没想到他竟能面不改色地查验女尸阴门,从头到尾他的神态都非常严肃,既无嫌恶也无羞怯。 魏兰生目光沉沉地看着商本心,道:“凡验妇人,不可羞避,你可还记得这句话?” 商本心跪伏在地,无颜面对上司。 魏兰生令他回家去思过。 商本心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安息堂。 随后魏兰生看向朝露,忽而问道:“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朝露不敢说真名,随便给自己编了个假名。 “在下姓刘,在家行二。” 魏兰生盯着她的脸,紧接着又问:“这是你的真名?” 朝露一惊,急忙点头:“是的!” 因为太过紧张,她不由自主地拔高音调,原本被刻意压低了的嗓音随之变得尖细,一下子就能听出,这是年轻女郎的嗓音。 她慌忙捂住嘴,面露惊恐之色。 燕辞晚和查秉良心中暗叫糟糕,大事不妙! 魏兰生脸上神情不变,只是看向朝露和燕辞晚的目光越发锐利。 那样子,犹如盯住猎物的老鹰,仿佛将一切都已经看透。 他办案多年,曾跟许多罪犯打过交道,犯人为了隐藏身份改头换面是常有的事情,他因此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方才刚一见到这两个小郎君,他就觉得这两人的身形太过消瘦单薄,全无男子该有的模样。后来听了查秉良的解释,得知他们都是太监,魏兰生心中的疑虑稍稍消减了些,若是太监,如此模样倒也能理解。 可他心里仍怀着一丝疑虑,方才再次回到安息堂,注意到朝露眼眶红红,有哭过的痕迹,且她脸上的颜色有细微深浅不同,他立刻明白过来,对方脸上应该是用了易容之法。那易容之法极为精妙,若非朝露哭过后导致脸上妆容露出了破绽,他都还看不出对方脸上的伪装。 此刻他故意语出惊人,为的就是试探对方,想看看对方在面对惊吓时的本能反应。 结果证明他猜得没错,眼前之人并非太监,而是乔装打扮后的女子! 魏兰生目光沉沉地看向燕辞晚,问道。 “想必李燕也不是你的本名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乔装打扮混入府衙到底有何图谋?” 朝露知道是自己露了马脚,她惊慌不已,想要辩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急得又要哭了。 查秉良试图找补:“李燕和刘二确实不是她们的本名,她们其实是大阁领身边的婢女,大阁领很信任她们,时常会派遣她们去办些差事。” 见他搬出大阁领的头衔,寻常官吏定要忌惮三分。 可魏兰生是个头铁的主儿,从他入朝为官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从未想过要向权贵低头让步。 哪怕他已经被贬到相州当个地方小官,他仍未想过改一改自己的性情。 他冷声道:“你先说她们是宫中太监,现在又忽然改口说她们是大阁领身边的婢女,你这样反复无常,说出来的话很难让人信服。退一步说,即便她们真是大阁领身边的婢女,也不代表她们就有资格进入府衙查验受害者尸身。她们身为奴婢,无官无职,凭何插手府衙公务?!” (本章完) 第56章 自投罗网 第56章 自投罗网 魏兰生令府兵提来一桶水,并让人压着燕辞晚和朝露,强迫她们洗去脸上妆容。 查秉良想要阻拦,被府兵给拦住。 这些府兵的动作实在是粗暴,燕辞晚被扯动伤口,疼得直吸气。 她身旁的朝露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畏惧和悔恨在她心腔内翻涌,令她浑身发抖,眼眶迅速变红,想哭又不敢哭。 很快两人脸上的妆容就被洗净,露出她们本来的容貌。 魏兰生从未见过朝露,但他与燕辞晚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此刻看着燕辞晚的脸,魏兰生皱起眉:“宁辞,怎么会是你?你竟还敢自投罗网!” 燕辞晚因为伤处传来的疼痛,一直蹙着眉,脸上没什么血色,但她的脑子却出奇得冷静,丝毫没有因为被识破身份而慌乱。 其实她早在决定进入府衙查验尸身时,就已经做好了被识破身份的心理准备。 万事无绝对,哪怕她和朝露换了容貌,也难保不会有观察敏锐之人察觉出端倪。 可她仍旧坚持要来府衙亲眼查看蓝英的尸身。 因为这是她洗脱嫌疑的最快办法。 燕辞晚不急不忙地道:“魏法佐,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有什么话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地谈一谈?” 魏兰生沉下脸:“你乃府衙通缉要犯,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来人,将这名要犯拿下!” 两名府兵大步上前,准备出手拿人。 朝露赶忙伸开双臂,犹如母鸡护崽似的,护在燕辞晚的身前。查秉良暗暗着急,他摸到荷包里的羊脂玉玉牌,犹豫着是否要将它拿出来。 燕辞晚高声道:“就算从我的住处搜查出了香囊,也不能断定我就是杀人凶手,那个香囊很可能是真凶放在我那儿的,为的就是栽赃陷害于我!” 魏法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质问道:“若你问心无愧,为何要拒捕?” 燕辞晚反问:“我若问心有愧,理应找个地方躲起来,又何必大费周章特意跑来府衙自投罗网?!” 这正是魏法佐不能理解的地方。 他默默地瞥了那些女尸一眼,要说宁辞混进府衙是为了毁坏证据也说不通,方才她们还查出蓝英尸身上遗漏的重要线索,她们非但没有捣乱,还帮上了大忙。 魏法佐紧盯着燕辞晚的眼睛,又问:“你为何会想到来府衙查验受害者的尸首?” 燕辞晚道:“因为我曾接触过一名连环凶杀案中的受害者,那名受害者尚且存活,她知道蓝英被害的过程,因此我才对蓝英的死心存疑虑,不惜冒险前来亲自查验。” 魏法佐万万没想到连环奸杀案中竟还有幸存者,他立刻追问。 “那个受害者是谁?她在何处?” 燕辞晚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那些随时都要扑上来抓人的府兵。 魏兰生不为所动,他从不跟罪犯谈条件。 燕辞晚诘问:“魏法佐难道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一个被害女子的身份公之于众,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曾被歹徒欺辱过吗?你是想让她名声尽毁,从此无法再正常生活下去吗?” 魏兰生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他让钱三和府兵们全部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安息堂内就只剩下燕辞晚、朝露、查秉良、与魏法佐,以及五具冷冰冰的尸首。 魏兰生看着燕辞晚,问:“这下你可以说了吧?那个幸存的被害者到底是谁?” 燕辞晚伸出手,轻轻放在了朝露的肩膀上。朝露正在为自己露怯导致身份暴露而愧疚难安,此刻感受到肩膀上的那只手,没什么重量,却犹如一颗定心丸,令她纷乱的心绪一下子就平定了下来。 在她决定要查明蓝英遇害的真相时,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她知道蓝英并非自己所杀,她不是杀人凶手,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头的沉重负担终于被卸了下来。 既然她不是凶手,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她以后都不打算嫁人,名声什么的于她而言也不重要了。 她挺直腰杆,毫不犹豫地道。 “是我!” 魏兰生上下打量她,半信半疑:“你到底是谁?” “我叫朝露,是朝家的二娘子,朝参军是我的父亲,蓝英是我的贴身婢女,她遇害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随即她就将自己和蓝英被绑架后的经过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其中包括她被凶徒强迫刺伤蓝英,还被凶徒拿此事威胁。 魏兰生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曾经徘徊在他心头的很多疑惑都随之解开了。 为什么蓝英胸前会有刀刺后留下的伤口?为什么朝家会竭力隐瞒蓝英的死?为什么宁辞会冒着巨大风险混入府衙? 一切都因为朝露。 她是连环奸杀案的唯一幸存者,亦是破局的关键。 但重点是,眼前之人真的就是朝露吗? 魏兰生从未见过朝露,不知朝露的真实容貌是怎样,他打算把朝远之请过来当面认人。 得知父亲要来,朝露顿时就慌了。 眼下事态已经超出她的预料,她很害怕,父亲一旦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必然不会轻饶了她,她会被抓回去再次软禁起来。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回去也好,她很担心母亲的安危,回去后就能近距离照顾母亲。 此地距离朝府路程较远,他们不好一直站在安息堂里等着。 魏兰生暂且将燕辞晚和朝露安顿在了容心院内。 容心院原本是用来安顿涉案证人的地方,这儿位于府衙后院,位置较偏,很是安静。 魏兰生没有离开,就在这儿和他们一起等着朝远之的到来。 至于查秉良,则先行离开府衙。 他急匆匆地跑去找李乘歌,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公子。 李乘歌受表兄托付,帮忙照顾宁辞和朝露,答应了的事情就得做到,于是他放下喝了一半的热茶,和查秉良一同前往府衙。 明面上,李乘歌和查秉良是大阁领手下的人,魏兰生无法阻止他们进入府衙,但却不让他们靠近宁辞和朝露。 宁辞是在逃嫌犯,朝露可能是唯一幸存的受害者,她们都跟连环奸杀案有着莫大的牵连,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魏兰生不仅要亲自看着她们,还在容心院内安排了许多府兵把守。 眼下除他之外,谁也不准接触宁辞和朝露。 新的一个月,大家手里有票么?别忘了给阿辞投票哦~ (本章完) 第57章 撤销通缉 第57章 撤销通缉 李乘歌被拒之门外,倒也没生气,他已经从查秉良的叙述中得知,魏兰生此人性情刚直,是个认死理的人。 对付这样的人,权势地位都是无用的。 唯有让他自己弄清楚真相,确定宁辞和朝露所言为真后,他才会改变态度。 于是两人就在容心院附近等着,反正魏兰生已经派人去朝府请人了,想必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燕辞晚坐在窗边,看着日落西山,夜幕渐渐降临。 朝露满心不安,她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 “父亲要是把我带回去了,我就没法继续查蓝英的案子了,我不能让蓝英死得不明不白……” 燕辞晚忽然开口:“我会替你继续查下去。” 朝露脚步一顿。 她原以为燕辞晚在洗清嫌疑后就会抽身离开,却没想到她竟还愿意淌这潭浑水,她看向燕辞晚,眼底溢出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吗?” 燕辞晚冲她笑了下:“我答应过你的,我们要一起抓住真凶,还蓝英一个公道,” 起初她决定查明真相,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朝露帮了她这么多,她不能刚一脱身就翻脸不认账。 而且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地里栽赃陷害她? 她这人心眼子小,有人算计了她,她不可能当做没事发生,她必须得加倍奉还回去。 朝露的内心受到触动。 她又有点想哭了。 “阿辞,谢谢你。” 府兵骑马赶去朝府,一路快去快回,最后却没能把朝远之带回来。 因为今晚刺史府中设宴,朝远之带着长子前去赴宴,此刻不在家中,刘氏又称病不能见客,最后府兵只能把朝府管家朝福给带走了。 朝福得知二娘正在府衙之中,心里的惊愕无法言喻。 他刚一见到魏兰生,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家二娘在哪?她怎么会跑到府衙里来?你们有没有对她怎样?” 魏兰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板着脸说道:“有人自称是朝家二娘子,我不确定真假,特意请朝府中人前来辨认,你等下见了人后只需要告诉我她是不是朝露便可,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要说,懂吗?” 朝福不怎么看得上魏兰生这个小官,可眼下他一心想要知道朝露的下落,只得捏着鼻子忍下。 “好,我不会乱说话的,你快带我去看二娘。” 魏兰生命人将朝露带了过来。 当朝福看到朝露的那一刹那,情绪变得极为激动。 “二娘,真的是你!主君到处派人找你,你怎么躲在这儿?” 朝露抿了下唇,低声问道:“福伯,我娘还好吗?” “夫人病了,在家养着,你快跟我回家去看她。” 朝福说完就伸出手,要去拉朝露的胳膊。 魏兰生立刻命人将朝福拦住,不准他靠近朝露。 朝福很不满,大声道:“她是我家二娘子,我要带她回家,你们凭什么阻拦我?你们难道还想强抢民女不成?!” 魏兰生平静地道:“朝二娘是连环奸杀案的重要证人,我需要她留下来提供证词,她暂时不能回去。” 朝福眼神一闪。那日朝露被掳走,失踪了一天后,是朝福在家附近发现了朝露,并亲自把她带回家去的,因此他是家中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 朝远之曾下令封口,不准朝露失踪之事外传,更不许外人知道朝露曾是奸杀案中的受害者。 此时听到魏兰生的话,显然他已经知道朝露曾经的遭遇。 朝福心里有点慌,他拔高音调大声嚷道:“不行!二娘一个好端端的大家闺秀,怎能被留在你这尽是男子的府衙内?这事若传扬出去,让外人如何看二娘?二娘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今天二娘必须要跟我回去,你要是敢阻拦,我就去告诉朝参军!” 见他对连环奸杀案闭口不提,只拿朝露的名声说事,魏兰生心里已经有了数。 看来朝福早就知道了朝露与连环奸杀案的关系。 如此一来,就证明了朝露所言为真。 既然确认了朝露的重要性,魏兰生就更不可能现在放人。 “关于朝二娘曾经的遭遇,我会尽力隐瞒,不让此事外传,待供词落实后,我会亲自护送朝二娘回家,并向朝参军赔礼道歉。” 说完他就一挥手,让府兵把朝福请出去。 朝福不肯走,最后是两个府兵一左一右架着他,半拖半拽地把他给弄出府衙的。 见朝福被弄走了,朝露暗暗松了口气。 面对受害者,魏兰生的态度不似面对疑犯时那般强硬,他放缓神色问道:“你确定宁辞不是凶犯吗?” 朝露笃定地道:“不是!” “凶犯可能有同伙,宁辞也许是同伙……” 朝露打断他的话:“阿辞若是同伙,肯定会想方设法杀我灭口,又怎会想尽办法帮我查明真相?” 魏兰生无言以对。 朝露再一次说道:“阿辞是无辜的!她被人给栽赃陷害了!” 虽然承认错误很丢脸,但魏兰生并非那种会为了颜面而罔顾法纪的人。 他坦然道:“看来确实是我们冤枉了宁辞,我会向使君陈明实情,尽快撤销对宁辞的通缉。” 朝露喜出望外。 这是她连日来知道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魏兰生说到做到,他当即下令释放宁辞,并撤销对她的通缉。 恢复自由身后,燕辞晚并未直接离开府衙,因为朝露还得留在府衙内提供证词,燕辞晚特意留下来陪着她。 魏兰生亲自提笔书写,将朝露和蓝英被掳后的过程仔细记录在案。 写完后,他又将供词拿给朝露过目,确定没有错漏后,由朝露签字画押。 此时已经很晚,魏兰生表示要亲自送朝露回朝府。 朝露内心很是挣扎。 她害怕回去后再次被父亲软禁,可又实在是放心不下娘亲的安危。 燕辞晚也曾因为娘亲生病而忧心不已,她很能理解朝露的心情,且明日就是刘氏“病故”的时间,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萧妄身上,让朝露回去陪在刘氏身边,能更好地防止意外发生。 于是她建议道:“你先跟魏法佐回家去吧。” 朝露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一旦回去,就很难再出来了。” 燕辞晚笑了下:“放心,就算你出不来,我们也可以去见你。” (本章完) 第58章 大阁领司不平 第58章 大阁领司不平 在自由和母亲之间,朝露更在意后者。 她决定回家去看看,她还要想办法劝服母亲跟父亲和离。 魏兰生用府衙的车马,亲自将朝露送回家去。 至于燕辞晚,则和李乘歌、查秉良一起乘坐马车返回官驿。 此时已经是深夜,燕辞晚和查秉良都还没吃晚饭,两人腹中空空如也,打算弄点吃的填饱肚子。李乘歌先前已经在茶肆吃过了,此刻并不觉得饿,他打了个哈欠。 “我先回去睡了。” 撂下这句话后,他便回房去了。 这会儿灶屋里的火已经熄了,没法做饭,杂役寻了四张芝麻烤饼,另外泡了壶热茶。 燕辞晚和查秉良坐在膳堂内,就着热茶吃烤饼,快速解决了晚饭。 外面突然响起马蹄声,紧接着就有杂役喊道。 “大阁领回来了!” 原本安静的官驿顿时就变得喧闹起来,驿丞亲自带着小吏们出门去迎接。 大门被完全打开,院内的灯笼也被尽数点亮。 燕辞晚朝着门口望去,看到一名身穿浅绯圆领襕衫的郎君大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大群人。 被人簇拥在最前面的郎君就是内卫府大阁领,他看起来很年轻,瞳色较寻常大业人更加浅淡,因为刚喝过酒,面颊浮着一层淡淡红晕,配上他那过分精致的五官,竟有种雌雄莫辨的昳丽之感。 燕辞晚听说过此人的事迹,知道他名叫司不平,已经三十多岁,母亲是胡人舞姬。 因生母出身卑微,司不平幼年时备受欺辱,曾获罪受刑,被迫入宫当了太监,长大后被当今圣人重用,一朝得势翻身逆袭,成了如今身居高位的内卫府大阁领。 他的前半生堪称传奇,若能写进话本里面,肯定能大受欢迎。 只可惜,没人敢写。 司不平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桌边坐着的两人,他抬手屏退身后众人,信步走到桌边,一撩衣摆坐在空位上,问道。 “怎么这个时候才吃饭?李三郎人呢?” 对方靠近后,燕辞晚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淡淡酒气。 燕辞晚和查秉良齐齐起身,叉手行礼。 查秉良恭敬地道:“我们下午去了趟府衙,刚刚才回来,三郎已经回房去歇息了。” 司不平的视线停留在燕辞晚的身上。 在看清楚她的脸时,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你就是宁辞?” 燕辞晚垂首应道:“在下西州宁辞,见过大阁领。” 司不平似乎更感兴趣了:“你来自西州?” “是的,在下祖籍西州,前往长安投奔亲戚,途中遭遇贼匪袭击,不幸受伤,流落到了相州。” 司不平早已闻到她身上的药味和血腥味,知道她身上有伤。 他没有去细究她话中的真假,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你姓宁啊,是哪个宁?” 燕辞晚心中一跳,面上却始终平静从容:“是息事宁人的宁。” 司不平笑了起来,眉眼微弯,显得越发惑人。 “这个姓氏很好,我很喜欢。” 燕辞晚觉得他意有所指。 她抬起头看向对方,正好撞入对方那双满含笑意的似水双眸中。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漂亮,被它注视着的时候,会有种被此人视若珍宝的错觉。 燕辞晚迅速垂下眼眸:“多谢大阁领夸赞。” 司不平让查秉良先回去,却让燕辞晚坐下来陪他说会儿话。 查秉良有点迟疑。 司不平挑眉看他:“怎么?你还怕我把宁辞给吃了不成?” 查秉良一直以来都看不透这位大阁领,此人行事狠绝,从不给人留情面,为此得罪了很多人,无数人都在暗地里期待他从高处狠狠摔下来的那一天。 按理说这样的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可司不平却从未有过收敛,他仿佛并不在意自己将来会有怎样的结局。 一个身居高位,同时又肆无忌惮的人,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此时见他对宁辞颇感兴致,查秉良心里不免为宁辞生出几分担忧。 他讪笑两声:“呵呵,大阁领说笑了,宁娘子毕竟是女郎,你们孤男寡女的单独相处,我怕惹人非议。” 司不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轻地笑出了声。 “孤男寡女?查公公觉得我现在还能算是个正常男子吗?” 查秉良一噎。 他差点忘了,司不平也曾入宫当过太监,早已算不得真正的男子。 所谓男女大防,放在他们身上充满了嘲讽意味。 查秉良低下头去:“在下失言,请大阁领责罚。” 司不平看起来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随意地摆了下手。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查秉良看了眼燕辞晚,见她微微颔首,这才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此时膳堂内只剩下燕辞晚和司不平两人。 燕辞晚在桌边坐下,拎起茶壶,给对面的司不平倒了杯热茶。 司不平似乎真的就只是想要闲话家常,姿态和语气都很随意。 “听说府衙撤销了对你的通缉。” 燕辞晚顺势给对方拍了个马屁:“真不愧是大阁领,消息真灵通,刚发生的事情这么快就知道了。” 司不平又是一笑:“方才我在刺史府,齐刺史正因破获城中的连环奸杀案而举杯庆祝,就被告知府衙撤销了对你的通缉,魏法佐发现了新的线索,案情出现巨大转折,之前的调查方向全都错了,一切都得推倒重来。” 燕辞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刺史正在喜滋滋地炫耀功绩,想要在大阁领面前狠刷一波好感,谁知下一刻就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原来被他们通缉的宁辞并非真凶,事实上他们全都被真凶给耍了。 说是颜面尽失,都不足以形容刺史的尴尬处境。 司不平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今晚赴宴之人有很多,相州本地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到场了。” 燕辞晚觉得自己不该幸灾乐祸,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那厮活该! 让他立功心切,连事实都还没完全查明,就把她当成凶犯全城通缉,现在被当众打脸了吧! 司不平注意到她的小表情,他知道她心里正美着呢,但他并未说穿,而是问道。 “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求票~~~ (本章完) 第59章 人情债 第59章 人情债 燕辞晚如实道:“我想继续追查下去,找到那个暗中栽赃陷害我的凶手。” 司不平笑了起来:“你还挺记仇的。” 燕辞晚想说彼此彼此,论起记仇的本事,面前这人比她更甚,毕竟他可是亲手灭了司家满门的狠人,就连他的亲爹,他都没放过,堪称大业第一狠人! 也正因为他的这份狠绝,令他的恶名传遍整个大业,就连远在西州的燕辞晚也有所耳闻。 “既然你不嫌麻烦非要追查到底,我可以帮你个小忙。” 说完,司不平就将一枚金属令牌递了过去。 燕辞晚接过令牌,圆形的黑色令牌,正面刻着内卫府的字样,背后则刻着几行小字,是内卫需要遵守的纪律。 她不解其意:“你这是?” “这是内卫令牌,你拿着它,相州城里就没人能阻拦你查案,待事成之后,你再将它归还于我。” 这个令牌对燕辞晚而言很有用,她不想错过,直言道:“无功不受禄,大阁领是否需要我做些什么?” 司不平端起面前的茶杯,反问道:“你觉得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燕辞晚抿唇,面色有些窘迫。 她只是个身无长物的落魄孤女,自身都难保,哪还有能力去帮别人做事? 司不平喝了口茶,茶水入喉驱散了酒气。 他慢悠悠地道:“我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这枚令牌就当是你欠我一个人情,日后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再还上。” 燕辞晚知道人情债最难还,可这枚令牌对她来说很有用处。 她选择收下令牌:“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她离开膳堂,回到西院时,看到查秉良在客房门外站着。 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查秉良松了口气。 他正欲转身回房,却被燕辞晚出声叫住。 “良叔,你知道大阁领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到相州吗?” “听说相州附近闹匪患,圣人派大阁领前来剿匪。”查秉良疑惑地看着她。“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燕辞晚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脱了衣服查看伤处,红肿已经减轻了许多,看来刘氏给的药膏很有用。 等换好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她躺到床上,脑子里浮现出白日里发生的种种—— 隐匿于暗处的乌兰十三,来历不明的贺春酌,连环奸杀案中的许多疑点,朝露和刘氏的未来,最后是司不平看她时的古怪目光。 一幕幕画面自她脑海中闪过,令她的思绪越来越纷乱。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能再想了,不然天都要亮了。 不管多大的难题,都不能阻止她睡觉! 一夜好眠。 翌日,燕辞晚的通缉令全都被撕去,城门照常打开,百姓们可以正常进出。 一切看似回到了正轨上。 然而,朝府却出了件大事,朝露又失踪了! 燕辞晚得知此事后,立刻和李乘歌、查秉良一起乘坐马车赶往朝府。 谁知朝远之病急乱投医,竟认定是燕辞晚拐走了朝露,气势汹汹地揪着她逼问。 “你到底把我女儿藏到哪儿去了?!” 萧妄上前把朝远之拉开,劝道:“世叔,昨日朝二娘被送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外人登过门,此事应该不是外人所为。”朝远之面色铁青,强压着怒火说道。 “若非外人拐走了二娘,难不成是二娘自己跑了吗?她若想跑,又何必自己回来?肯定是有人偷溜进家里,把她给拐走了!我知道她最近这两天一直跟宁辞混在一起,只能是宁辞拐走了她!” 说着他就要朝着燕辞晚扑过去。 “宁辞你还我女儿!” 查秉良出面为燕辞晚作证:“昨晚宁娘子一直待在官驿内,官驿内的所有人都能证明此事。” 朝远之顿时就哑了火。 他踉跄着跌坐进椅子里,惶惶不安地道:“若非宁辞,还能是谁?二娘好不容易才回来,我都还没见到她,她就又不见了,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待我?” 看着他狼狈憔悴的样子,朝福难过得不行,忙安抚道:“主君别急,我们已经把能调用的人马全都派了出去,他们正在城中挨家挨户找寻二娘,只要二娘还在城中,就肯定能找回来。” 朝远之颤声问道:“那要是她已经被带出城了呢?” 朝福答不上来。 若人在城中,尚且能有找回来的希望,可一旦出了城,找回来的希望就极为渺茫了。 朝远之口中不断念叨二娘的名字,眼眶布满血丝,整个人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燕辞晚向萧妄询问事情的具体经过。 萧妄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昨晚,魏兰生亲自把朝露送回朝府,当时朝远之和朝樾还在刺史府中,尚未回来,接待魏兰生的人是管家朝福。 回到家后,朝露去陶然居看望母亲刘氏,之后再也没出来。 等到朝远之、朝樾、萧妄回到朝府之时,已经是深夜。 他们听闻朝露回来了,立刻就赶去陶然居,结果却只见到刘氏,朝露已经不知所踪。 朝远之将整个朝府都翻了个遍,无人知道朝露的去向,他连夜派人去外面找寻,至今仍没有音信。 燕辞晚听完后,觉得整个事情都很古怪。 她问:“朝夫人呢?” 萧妄摇摇头:“我没见到她,听说她还病着。” 燕辞晚转而看向朝远之,直言道:“我想见一见朝夫人。” 朝远之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不行,内子病了,需要静养,不能被打扰。” 燕辞晚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接着道:“我怀疑朝露的失踪,跟连环奸杀案有关系,朝夫人应该是朝露失踪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我需要向朝夫人问话。” 朝远之冷笑,正欲讽刺,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了燕辞晚手里拿着的内卫府令牌。 到嘴边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怎会有内卫府的令牌?” “这是大阁领給我的,他授权让我追查连环奸杀案。” 朝远之死死盯着那枚内卫府令牌,仿佛要用目光将那枚令牌给洞穿。 沉默了许久,他才在朝福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目的达成,燕辞晚收起令牌,微微一笑:“有劳朝参军。” (本章完) 第60章 不知羞 第60章 不知羞 燕辞晚跟着朝远之来到陶然居。 一路上朝远之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在进入卧房前,他沉声提醒。 “内子正病着,不能跟你聊太久,我最多只能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燕辞晚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快开门吧。” 朝远之看了眼守在门外的婆子。 那婆子会意,上前推开房门。 燕辞晚立刻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朝远之紧随其后。 由于门窗紧闭,屋内通风困难,燕辞晚一进门就觉得有些憋闷。 她绕过屏风,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刘氏。 此时的刘氏精神很差,眼下挂着两团青黑,显然是没有休息好,一副病蔫蔫的样子,好在气色尚算可以,没到无药可以的严重地步。 刘氏没想到燕辞晚会突然出现,立刻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阿辞,你怎么来了?” 燕辞晚快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一边细细打量刘氏的面容,一边说道:“我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看你,你生得什么病?严重么?看过大夫了吗?” 刘氏情绪激动,她一把握住燕辞晚的手,正要说些什么,余光瞥见朝远之的身影,她的表情微微一变,随即闭上嘴不吭声了。 燕辞晚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扭头看向跟进来的朝远之,道。 “我想单独跟夫人聊会儿,烦请朝参军出去一下。” 朝远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行,内子身体虚弱,我必须要在这儿照看着她。” “我只是想跟夫人说几句话而已,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负担。” 可不管燕辞晚怎么说,朝远之就是不肯离开。 见他非要死赖在这儿,燕辞晚心里恼火,却也拿他没办法。 此时刘氏忽然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是染上了风寒,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给我开了方子,让我在家安心静养。” 燕辞晚感觉她像是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手里,燕辞晚立刻用另一只手也握住她,口中关切说道。 “夫人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刘氏轻轻应了声:“我会的。” “你昨晚见过阿露了吗?” 听她提起女儿,刘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哽咽着说道。 “阿露是因为放心不下我才回来的,昨晚她就坐在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她也像你这样,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后来我不知不觉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就发现阿露不见了。主君派人到处找她,却怎么都找不着,我很担心阿露,她会不会遇到了危险?” 燕辞晚温声安抚道:“你先别急,阿露人很聪明,她不会有事的,你能告诉我,昨晚你和阿露都聊了些什么吗?” “她问我是怎么生的病?还问家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她说起了蓝英,她说蓝英不是她杀的,真凶另有其人,还有一些日常琐事,大概就是这些了。” 燕辞晚又问:“昨晚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刘氏摇头:“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昨日你可有出过门?” 刘氏仍是摇头:“我这两日很不舒服,一直都在床上躺着,哪儿也没去过。” 朝远之出声提醒:“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燕辞晚用力握了握刘氏的手,温声道:“我会尽全力寻找阿露,你好好照顾自己,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 刘氏眼巴巴地看着她:“你一定要找到阿露啊!”朝远之走过来,握住刘氏的手腕,用一种看似温柔实则强势的力度抽了出来。 “眼下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病,阿露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她,你且放心吧。” 他握着刘氏的手,双眸深深地凝望着她。 这本该是温情的一幕,却让刘氏的脸色更白了。 她被朝远之按住肩膀,躺回到床上。 朝远之放下床幔,隔绝刘氏看向外界的目光,然后转身看向燕辞晚,面无表情地下达逐客令。 “你想见的人已经见过了,想问的话也已经问完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燕辞晚站起身,瞥了眼放在床边脚凳上的绣鞋。 她敏锐地注意到,鞋底边缘处沾着些许泥土。 朝远之将她送出陶然居,随后叫来管家朝福,让他送燕辞晚离开朝府。 燕辞晚忽然说了句:“我曾在朝夫人身上看到过伤痕。” 正要转身返回的朝远之脚步一顿。 他看向燕辞晚,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也许是她不小心磕碰到了,她总是这样毛手毛脚的。” “朝夫人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我都很清楚,现在朝露不见了,朝夫人作为最后一个见过朝露的人,对找到朝露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接下来我可能还会再来贵府拜访朝夫人,希望朝参军能够好好照顾朝夫人,莫要再让她身上出现一些说不清来由的伤痕。” 燕辞晚这番话说得极不客气,就差把威胁两字刻在脑门上了。 气得朝远之面色铁青,目光仿若刀子般,嗖嗖地往她身上扎。 “朝露的失踪未必就跟连环凶杀案有关系,你少在这儿拿着鸡毛当令箭!” 燕辞晚不疾不徐地道:“朝露前脚刚从府衙出来,后脚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很难说不是凶手知道了朝露报官之事,担心她将来会指认自己,所以先下手为强,把人掳走灭口了。” 朝远之沉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但你不能否认,确实有这种可能,对吧?” “我不与你争辩这些,你只管去查你的案子,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 言罢他便一甩衣袖,阴沉着脸转身回屋去了。 朝福冲燕辞晚做了个请的姿势。 燕辞晚表示还要去别处再看看。 朝福直接拒绝。 燕辞晚再次掏出内卫府的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就连身为家主的朝远之都没法跟内卫府作对,更别提一个小小的管家了,朝福被迫低头,不敢再吭声。 他任由燕辞晚在府中到处转悠,而他则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他一直眼也不眨地盯着燕辞晚,防止她搞什么小动作。 燕辞晚先是去了趟听风小院,这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转了一圈下来,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随后她又去了朝樾居住的琼华楼。 此时朝樾不在家中,琼华楼内只有几个奴仆在做洒扫工作。 琼华楼分为上下两层,见燕辞晚要上楼,朝福忍不住出声阻止。 “上面是公子的卧房,你一个未出阁的女郎,怎能随意擅入?就不怕被人知道后会说你不知羞么?” 求票求票~~ (本章完) 第61章 心里有鬼 第61章 心里有鬼 西州王膝下没有儿子,他只有两个女儿。 所有人都以为西州王后继无人,他的王位封地军权都将便宜了外人。 西州王自然不会让那些看好戏的人称心如意。 他很久前就已经决定,要将小女儿燕辞晚培养成为继承人。 他带着女儿出入各种重要场合,手把手教导他如何用兵对战,让她以王府少主人的身份参加祭祀,接受臣民的跪拜。 当然会有人对此表示不满,觉得西州王此举太过荒唐。 他们那时候的话术,与此时的朝福如出一辙。 他们都觉得女郎就该恪守妇道,老老实实地待在闺阁之中,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不要肖想不该得的权力。 他们不断加强道德的重要性,用那些看不见的目光,与听不见的言语把她牢牢困在原地。 燕辞晚看透了他们的用心,自然不会顺了他们的意。 她抬头看了眼二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这么不想让我上楼,是因为楼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既如此,我倒是非要上去看看不可了。” 说完她就微提裙摆,顺着阶梯往上走去。 朝福忌惮她有内卫府大阁领做靠山,不敢真对她怎么样,只能像个苍蝇似的,一直跟在她后面嗡嗡嗡地说个不停,企图用洗脑大法令她改变心意。 结果燕辞晚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全程把他当成了空气。 燕辞晚推开卧房的门,走进去一看,发现屋里干干净净的,一切事物都是崭新的,几乎看不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燕辞晚转而又推开隔壁的书房,这里面也一样,所有书籍都是新的,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基本没用过。 她扭头去看朝福,问道。 “这儿真是朝樾住的地方?” 朝福不得不解释:“平日里公子很少在家住。” “朝参军不管管吗?” “公子喜欢交友,他经常和朋友在外聚会,不回来也没什么,主君没必要事事都管着他。” 燕辞晚对于他的说辞不置可否。 她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画像前还摆着个香炉,香炉内还有没有燃烧殆尽的线香。 细看之下,能发现画中女子的眉眼与朝樾有几分相似。 燕辞晚指着仕女图问道:“此人是谁?” 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朝福如实答道:“是主君的原配夫人方氏,也是公子的生母,她在公子三岁时去世了。公子时常思念生母,便根据记忆中生母的模样,画下了这幅画像,还特意命人每日都要焚香祭拜。” 燕辞晚看着画像中的女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画中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丰润,皮肤白皙,身穿绿衫红裙,乌发如云般盘起。 她站在松树下,柳眉紧蹙,红唇抿着,眸中似乎藏着千愁万绪,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在她身旁还有一口古井,身后是深色夜空,空中挂着明月。 此情此景,很有种美人月下感伤的破碎美感。 燕辞晚看了眼落款,作画时间是在乾元九年。 那时候朝樾应该是十四岁。 十四岁的少年,应该已经明白很多事了吧。 燕辞晚忽然问道:“朝参军看过这幅画吗?”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朝福明显愣了下,他不大确定地道:“应该没有吧,主君平时很忙的,一般没空来这儿。” 燕辞晚觉得自己这趟没有白来,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琼华楼。 之后她便离开朝府。 一出大门,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旁的萧妄。 他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终于等到燕辞晚出来,他立刻迎上前来,问道:“朝夫人病情如何?她可有说什么?” 燕辞晚表示先离开这儿再说。 九叔立刻搬来马凳,查秉良扶着燕辞晚上车。 进入车内,她看到了正斜靠在软枕上打盹儿的李乘歌。 见有人来了,李乘歌只是略微抬了下眼皮,随后便又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等萧妄也进来后,马车缓缓使动。 车内,燕辞晚将自己和刘氏交谈的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最后她摊开右手,露出掌心里躺着的小小纸团。 她将纸团展开,上面只有寥寥四个字—— 乾元元年。 萧妄接过纸条仔细端详:“看上去像是从某本书中随手撕下来的一角。” 刘氏特意将它塞进燕辞晚手里,必定是有用意的,燕辞晚蹙眉思索,努力回忆乾元元年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她那时候还只有一岁多,尚未记事,所知道的事情,也都是从书中或者旁人口中得知的。 乾元元年是当今圣人登基后的第一年,除了一些正常的官员调动外,并未发生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因此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这张纸条想要告诉她什么? 萧家与朝家算是世家,以前朝远之还在长安当官时,常与朝家往来,因此对于朝家的过往大事,萧妄多少都知道一些。 他很快就想起来一件事:“朝参军的原配夫人方氏,是在乾元元年去世的。” 燕辞晚立刻联想到了琼华楼书房中的那幅仕女图。 她追问道:“方氏是因何去世的?” “听说是因为突发恶疾,突然病故的。” “又是病故的……”燕辞晚喃喃自语。 她想起那个奇怪的预知梦,梦中有人说刘氏在中秋节前三天病故了。 二者都是朝远之的妻子,都是突然就病故了。 这应该不会是单纯的巧合吧? 萧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还有谁是病故的吗?” 燕辞晚愁眉深锁:“朝夫人现在也病了,我是怕她跟方氏一样,忽然就……”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可意思大家都懂。 萧妄安抚道:“应该不至于,你方才不是见过朝夫人了么?她只是染上了风寒而已,只要好好调养,过些时日就能痊愈。” 燕辞晚抿了下唇:“你也说了,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不至于将朝夫人关在屋里,连门都不准出吧。我方才只是想跟朝夫人说几句话而已,朝参军竟都不放心,非要守在旁边盯着我们,他那副样子,明显就是心里有鬼。” “你是怀疑,朝夫人这病来得古怪?” 燕辞晚点点头:“嗯。” (本章完) 第62章 报官 第62章 报官 原本燕辞晚心里就一直很困惑,明明刘氏看起来面色红润身体健康,怎么会在短短两日之后就突然病故的? 直到此时听说了方氏之事,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沉声说道:“方氏当年就是悄没生息病故的,至于她到底生了什么病,外人无从得知,如今朝夫人与方氏的情况何其相似?朝夫人被关在陶然居内,她见不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见不到她,没人知道她的真实情况。若是朝参军忽然有一天对外宣称朝夫人病故了,谁又能知道其中的真假?最后还不是跟当年的方氏一样,就这么不了了之。” 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李乘歌听了这话,忍不住睁开眼。 他抱怨道:“越说越瘆得慌。” 萧妄仔细思索燕辞晚说的话,谨慎地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这都只是你的猜测。” 燕辞晚通过预知梦看到了未来,所以她能从结果倒推原因。 梦中的朝露为了复仇,亲手毒害了父兄。 朝露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刘氏,外人说刘氏是病故的,可现在看来,刘氏的病故很可能只是假象,她其实是被人给害死了,凶手很大概率就是朝远之或者朝樾。 倘若昨晚朝露没有临时决定要回家看望母亲,倘若今天朝露没有突然失踪,倘若燕辞晚方才没有拿着内卫府令牌逼迫朝远之同意她与刘氏见面…… 那么刘氏很可能就会和十五年前的方氏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朝府后院。 朝远之可以对外说刘氏是病故的,等到朝露听闻噩耗回到家里,她精通医术,只要多加留意就能发现刘氏的死因有问题。 等她查出真相,知道了刘氏其实是死于别人之手,她必然会不顾一切地为母报仇。 于是就有了燕辞晚在梦里看到的那一幕。 她有种在玩拼图的感觉,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终于有个角落被拼凑好了。 她方才看到刘氏的鞋底有泥,想必刘氏曾偷偷出过门,只是不知刘氏去过哪儿? “萧六郎,我前天请你帮忙盯着朝夫人,你可有什么收获?”燕辞晚如此问道。 萧妄还真有些收获。 这两天他让九叔守在陶然居附近,陶然居内外都有人把守,且刘氏身边信任的人全都被调走了,只留下一个绿华近身伺候她。 就像燕辞晚猜测的那样,朝远之以养病为由,将刘氏软禁了,彻底切断了她与外界的来往。 刘氏被迫待在陶然居内,不能迈出房门一步。 直到昨天夜里,朝远之带着长子和萧妄一起出门,前往刺史府赴宴,刘氏终于找到机会,她让绿华想办法支开门外守着的人,然后悄悄溜出陶然居,趁着夜色潜入文书阁内。 文书阁是朝远之的专用书房,平时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入文书阁。 由于门窗紧闭,九叔看不到文书阁内的情景,他不知道刘氏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大约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刘氏从文书阁里出来了,她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 随后她回到陶然居。 不久后朝露就被送回朝府,朝露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陶然居看望母亲。 朝露进去后没多久就又出来了。 九叔以为她是要回听风小院,就没有太过注意,他仍守在陶然居附近,继续盯着刘氏。 谁曾想朝露竟然就这么失踪了! 燕辞晚思忖道:“这么说来,朝露并不是被人掳走的,她很可能是自己悄悄离开了朝府。” 此时李乘歌已经彻底没了睡意。 不管是刘氏的处境,方氏的病故,以及朝露的失踪,都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疑云。 这些事可比喝酒听曲有趣多了。 李乘歌忍不住插嘴道:“朝露能去什么地方?慈心观吗?” 萧妄说:“去看看就知道了。”马车载着他们穿过一条条街道,最终停在慈心观门口。 观内一切如旧,没什么变化。 玉清真人已经知道燕辞晚被洗清嫌疑的消息,她很为燕辞晚感到高兴。 但这份高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她很快就知道了朝露失踪的事。 她心急如焚地追问:“二娘她怎么会不见了?她失踪多久了?我这就叫上大家一起去找人。” 燕辞晚问道:“朝露没有来你这儿么?” “自从前天她和你一起离开慈心观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若是她来我这儿了,我用得着这么担心么?” 燕辞晚和萧妄只能空手而归。 他们回到马车里,李乘歌看他们那副神情,就知道肯定没找到人。 李乘歌慢悠悠地道:“朝二娘能去的地方不多,除了慈心观,也就只有官驿,可咱们今早就是从官驿来的,她既没有来慈心观,也没有去官驿,那她还能去哪儿?” 九叔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府衙。”燕辞晚道。 九叔看了看萧妄,见萧妄没有反对,便架着马车直奔府衙而去。 李乘歌问:“你去府衙干嘛?” “报官。”燕辞晚回答得言简意赅。 “你想让官府帮忙找朝二娘?可朝参军不是已经派了人去找朝二娘了吗?” 燕辞晚淡声道:“我不信任朝远之。” 见她直呼朝远之的姓名,连最起码的表面客套都不愿维持,显然是非常厌恶此人,李乘歌和萧妄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要为朝远之说话的意思。 等他们到了府衙,燕辞晚在门口见到了熟人高大海。 高大海看到她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当初他带人抓她,结果被她给跑了,害他被上司一通数落,丢了好大的脸,后来为了将功赎罪,他带着人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查,差点把两条腿给跑断。 累死累活忙了三天,结果上司一句话传下来,通缉令撤销,宁辞是清白的。 他们费那么大劲儿,流那么多的汗水,全都是无用功。 高大海心里那个气啊,就别提了! 可他知道这事儿怪不了宁辞,他只能憋着气问道。 “你怎么来这儿了?” 燕辞晚说她想见魏兰生,烦请他通传一声。 高大海没动:“这里是府衙,魏法佐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燕辞晚没有废话,直接拿出内卫府的令牌。 这下高大海没话说了。 他老老实实地进去通传,很快他便回来了,说是魏法佐请他们进去。 求票求票~~~ (本章完) 第63章 风月场 第63章 风月场 燕辞晚和萧妄跟着高大海进入府衙,李乘歌估摸着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便懒得动弹,继续待在马车里休息。 高大海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提醒道。 “今儿一大早使君把魏法佐叫过去骂了一顿,魏法佐现在心情应该不太好,等下你们见了他,说话可得小心些。” 燕辞晚猜测应该是因为魏兰生撤销通缉令一事,让齐刺史昨晚在宴会上丢了脸面,齐刺史气不过,这才来找魏兰生撒火。 他们来到明法院,见到了魏兰生。 魏兰生的面色看起来还算不错,神态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并没有因为被上官责骂而惶惶不安。 由此看来,此人心理素质是真的很强。 高大海把人带到后便退了下去。 燕辞晚没时间寒暄,刚一见面就直接说明来意。 “我是来报官的,朝露失踪了,我怀疑她可能是被人掳走了,希望官府帮忙找人。” 魏兰生一惊:“朝二娘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会突然就失踪了?难不成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把她给抓走了?” 燕辞晚面色凝重:“有这个可能。” 朝露是连环奸杀案唯一的幸存者,她是破案的关键证人,魏兰生原本以为把她送回家去,她就安全了,没想到转眼人就不见了,魏兰生内心非常担忧,很怕朝露有个三长两短。 燕辞晚忽然问道:“你知道朝樾平时常去什么地方吗?” “我跟他不熟,他的事情我不怎么清楚,但我听说他跟使君家的公子关系不错。”魏兰生面露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朝露是他妹妹,现在他妹妹不见了,他这个做哥哥的总得帮点忙不是吗?” 魏兰生把高大海叫进来,吩咐道:“你把所有捕快和衙役全部散出去,搜查朝家二娘子的去向,她是非常重要的证人,务必要尽快找到她。” 高大海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新任务了。 他心中哀叹一声,刚歇了一会儿,就又有的忙了。 在他转身欲走时,魏兰生忽然又叫住他。 “你们找人的时候,顺带看看朝家大公子在哪儿?” 高大海笑了起来:“这个不用找,朝家大公子这会儿指定是在雪月楼喝酒呢。” 燕辞晚好奇:“雪月楼?” “那是咱们相州城里名气最大的酒肆,咱们这儿没几个人不知道那儿。”高大海说这话时,脸上笑得一脸暧昧。 燕辞晚一看他那样儿,就知道这雪月楼应该不是什么正经去处。 她问:“你怎知朝樾会在雪月楼?他常去那儿吗?” 高大海点头,眉飞色舞地说道:“对啊,他是雪月楼的常客,听说他经常约一些公子哥儿在那儿吃酒玩乐,最夸张的一次,他们把雪月楼附近的娘子们全都叫上了,然后包了艘大船,一起乘船游河,那些娘子在船上载歌载舞,脂粉香飘满湘水河,可风光了!” 燕辞晚微微挑眉:“雪月楼附近住着很多娘子吗?” 高大海表情一僵。 “是啊。”他尴尬地挠挠头,暗暗后悔,自己不该说那么多的,对方是个年轻女郎,这种风月场的事怎能说给她听呢? 好在燕辞晚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追问下去。 她和萧妄一起离开了府衙。已经是正午,李乘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提醒:“是时候该吃午饭了。” 燕辞晚提议道:“去雪月楼吃吧,听说那儿是相州城里最有名的酒肆,那儿的酒菜味道应该不错。” 萧妄看了她一眼。 李乘歌没有多想,当即拍板:“那就去雪月楼吃吧。” 不久后,马车来到了雪月楼附近。 燕辞晚撩起车窗帘子,看到街道两旁错落有致的门庭,每个院门旁边都挂着牌匾,上面写着类似“云娘家”“烟霞家”“古大娘家”等等字样。 她以前在西州的时候,也曾穿上胡服,扮成少年郎的模样,和伙伴们一起去青楼酒肆玩耍,那些青楼都喜欢用自家老鸨或者头牌妓子的名字来定名,看来这相州的风俗也一样。 很快马车停下,一行人进入雪月楼。 这雪月楼确实是个酒肆,只不过这附近住着的,都是些卖艺女子。她们常来雪月楼买酒招呼客人,有时候也会带着客人来此消费,再加上雪月楼本身也有独树一帜的佳酿,久而久之这儿的客人越来越多,这儿也就成了相州城里最有名的酒肆。 伙计说这儿的雅间已经客满,燕辞晚他们只能坐一楼的大堂里用饭。 虽是大堂,每张桌子之间也都用屏风隔开了,食客之间互不打扰。 趁着点菜的功夫,燕辞晚向伙计打探朝樾的所在。 伙计很谨慎:“我们这儿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事情。” 查秉良笑着道:“我们家萧六郎是朝家二娘子的未婚夫,也就是朝大公子未来的妹夫,我们听说他常来这儿喝酒,便想顺带跟他打个招呼。你若是怕惹麻烦,可以先去跟朝大公子通传一声,看看他是否愿意见我们?” 说完他就往伙计手里塞了些铜钱。 伙计握着沉甸甸的铜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我可以去问问,但我不确保他一定会同意见你们。” 查秉良笑眯眯地道:“去吧去吧,就算他不肯见我们也没关系。” 伙计把钱揣进袖中,转身走了。 他前脚刚走,九叔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对此,桌上其他人都视若无睹。 燕辞晚拿起店家送来的手巾,擦了擦手,然后捏起盘子里的炒豆子,一颗颗地往嘴里送。 萧妄手里捧着热茶,缓声问道:“宁娘子,大阁领怎么会给你内卫府的令牌?” 燕辞晚咽下豆子,随口应道:“昨晚我碰巧遇见了他,两人随便聊了两句,他听说我要查案子,就把令牌借给我用用。” 李乘歌似笑非笑:“司不平此人很不简单,你与他打交道要千万小心啊。” “我知道,多谢李三郎关心。” 酒菜被一一端上桌,李乘歌拎起酒壶,问他们要不要来一杯? 萧妄从不饮酒,燕辞晚倒是爱喝,可她身上有伤,现在不能喝酒,最后就只有查秉良能陪李乘歌喝一杯。 伙计去而复返,他一脸歉意地说道。 “朝大公子说他现在要招待朋友,暂时没空见你们,还望见谅。” (本章完) 第64章 一较高下 第64章 一较高下 伙计走后没多久,九叔就回来了,他低声说道:“我方才跟着伙计去了后院的水云间,朝樾和几个公子哥正在里面喝酒作乐。” 燕辞晚站起身:“你们先吃,我去会一会朝樾。” 此地鱼龙混杂,萧妄不放心她一个人行动,提出要陪她同去。 燕辞晚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离开了大堂。 李乘歌放下酒杯,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声:“我还从没见表兄对哪个小娘子这般关心过。” 查秉良挽起袖子给李乘歌布菜,含笑道:“萧六郎是性情中人。” 九叔默默地吃饭,没有做声。 他很清楚萧妄关心宁辞的原因,并非外人揣测的那种男女私情,单纯就是为了能让宁辞帮忙化解落仙翁之毒。 关于萧妄中毒一事,除了萧妄的祖父和父亲之外,就只有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九叔知道,九叔被再三叮嘱过,必须要保守秘密。 因此他就算知道李乘歌和查秉良误会了萧妄,也无法为萧妄解释。 话说这头,燕辞晚和萧妄穿过天井,进入后院,挨个雅间找过去,最后才看到位于最里面的水云间。 门外坐着两个正在喝茶歇息的仆从,他们见到燕辞晚和萧妄靠近,立刻起身将人拦住。 “这儿是私人雅间,非请勿入,请尽快离开。” 燕辞晚拿出内卫府令牌,道:“内卫府办案,请配合。” 两个仆从从未见过内卫府令牌,不知真假,却也不敢怠慢,其中一人转身跑进水云间,将此事禀报给主人。 片刻后雅间房门被打开,仆从跑出来,小心翼翼地道。 “我家公子请二位进去。” 燕辞晚随手将令牌挂到腰间,她和萧妄一前一后进入水云间。 两人绕过落地大屏风,看到两名胡人舞姬正在翩翩起舞,白皙双足踩在松软的羊毛地毯上,身上环佩叮当,婀娜腰肢伴随着琴声轻快扭动,堪称活色生香。 朝樾与另外一名年轻郎君分坐主位两端,左右两边还坐着四名郎君,他们身边都陪着个年轻貌美的娘,面前的桌上摆满美酒佳肴。 酒香混合着脂粉香,有种说不出的靡丽氛围。 燕辞晚和萧妄站在这种环境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们本人却没有丝毫的窘迫,对于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俱是视若无睹。 在场众人都看到了燕辞晚腰间挂着的内卫府令牌,知道她是内卫府的人,没人敢去招惹她,唯有朝樾不在意这些,他一边享受美貌娘的捏肩捶腿,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很忙,没空见你们,你们干嘛还要死皮赖脸地找上门来?” 今日朝樾仍旧是一身窄袖圆领胡服,外衫领口敞开,脚上穿着黑靴。 他靠在美人的身上,单脚踩在矮榻上,活脱脱一副浪荡纨绔二世祖的架势。 燕辞晚自己也算是个二世祖,但她很不喜欢朝樾这种仗着架势就胡作非为的人。 她蹙眉看着朝樾,不满地道:“你妹妹失踪了,现在下落不明,你不仅不帮忙找人,竟还有心思在这儿寻欢作乐。” 朝樾直接就笑出了声,肆无忌惮地道:“对啊,我就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你要看不惯我,可以让内卫府把我抓起来呀。” 在场的公子哥们哄笑起来。 他们都等着看燕辞晚恼羞成怒的样子。 可结果令他们很失望,燕辞晚并未被激怒,也没有因为众人的哄笑就感到羞怯。 她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子不教父之过,我不是你的父亲,没必要多管闲事。” 朝樾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下去。 第65章 一丘之貉 第65章 一丘之貉 齐鸣的姿态很放松,这儿是他的主场,比的又是他最擅长的骰子,结果显而易见,肯定是他赢。 他单手搭在桌案边上,指尖点了点面前的两个筛盅,笑着道。 “你是客人,你先挑。” 萧妄不跟他客套,伸出右手拿起其中一个筛盅,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覆盖在漆黑筛盅之上,极致的黑白对比,让他那不染尘埃的气质多了几分别样韵味。 燕辞晚忍不住多看了他那右手几眼。 剩下那个筛盅被齐鸣拿走了。 两人同时开始摇晃筛盅,然后再同时放下。 齐鸣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笑得满面红光:“你先开,还是我先开?” 萧妄的神情始终清淡如水,他道:“一起开吧。” “好,那就一起。” 两人正要揭开盅盖,朝樾忽然出声。 “等一下。”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他。 朝樾微微一笑:“玩骰子太简单了点,咱们玩得特别点吧,这回不比大,就比小,谁摇出的点数最小,就算谁赢,如何?” 齐鸣应道:“我觉得这玩法不错啊,萧六你呢?” “我都可以。” 齐鸣当即拍板:“那就这么定了,咱们比比谁的点数更小。” 于是两人再次拿起筛盅,摇晃了会儿后,在一起停手。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同时拿起盅盖,露出底下的骰子。 每人各有三颗骰子。 齐鸣分别是两个一点,和一个二点。 这已经算是很小的点数了,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随后他就看向萧妄的骰子,结果就看到了三个刺目的一点。 齐鸣不由得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不只是他,在场其他人全都万分错愕,他们似乎都没想到,看着仙风道骨的萧家六郎竟还是个赌博高手。 齐鸣的血气噌的一下涌上头顶,面色涨得通红。 他指着对面的萧妄怒道:“你出老千!” 萧妄松开骰盅,双手落回腿上,身背挺直,语速不疾不徐:“你是亲眼看到我出千了?还是有证据能证明我出千?” 齐鸣噎住。 对方没有否认,其实就等于是承认自己出千了。 可赌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能被抓到的老千才叫出老千,若抓不到,就只能自认倒霉。 在场众人都不敢吭声。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只有燕辞晚笑得一脸灿烂。 她双手背在身后,轻快地道:“这么看来,齐大你是真不太行呢!” 这话仿佛深深地刺痛了齐鸣,令他的神情变得无比难看。 他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三局两胜,再来!”燕辞晚嗤笑道:“比之前可没说三局两胜,现在你输了,就忽然说要加赛,你要是输不起就直说,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她嘴里说着不会笑话,可脸上的笑容却充满了嘲讽意味。 齐鸣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他忍无可忍,一把扫掉桌上的筛盅,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他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他要回家! 燕辞晚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这是要逃跑吗?你可是刺史府的大公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荒而逃,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齐鸣脚步一顿,豁然转身,看向燕辞晚的目光无比森寒,似凶狠的老虎,恨不得当场将这可恶的女人撕成碎片。 在场众人都被他这可怕的眼神吓到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众人都不明白,燕辞晚为什么要作死?就算她有内卫府做靠山,也不能确保她一定就能安然无恙,毕竟这儿可是相州,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燕辞晚丝毫没将齐鸣放在眼里。 她双臂环胸,挑眉轻笑。 “你瞪我也没用,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就是技不如人,输了还不认账,我要是齐刺史,肯定会羞于承认有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儿子。” 齐鸣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凸起,仿佛随时都要暴起伤人。 萧妄微微皱眉。 他站起身,上前一步护在燕辞晚的面前。 在场其他人纷纷后退,全都离燕辞晚远远的,生怕被殃及池鱼。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齐鸣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候,齐鸣的表情竟蓦然松缓下来,他甚至还牵动嘴角轻轻笑了下。 “你说得对,我就是要赖账,你又能奈我何?” 燕辞晚咂舌:“啧啧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告诉外人,说你齐鸣是个绣枕头,中看不中用,反正丢人的又不是我。” 说完她还故意发出了清脆悦耳的笑声,把小人得志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齐鸣伸出两根手指头,虚虚地点了她一下:“你等着。” 言罢他便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水云间。 走了一个还有另一个,燕辞晚扭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朝樾,见他还在那儿慢悠悠地喝酒,似乎完全没把眼前的闹剧当回事。 燕辞晚问道:“难道你也要赖账?” 朝樾笑着反问:“跟你们打赌的人是齐鸣,跟我有什么关系?” 燕辞晚面露了然之色:“你跟齐鸣真不愧是一丘之貉啊,都是一样的说话不算话,难怪你们两个能玩得好呢。” 朝樾单手撑在桌案上,慢慢站起身:“随你怎么说吧,今儿这场戏不错,我得回去了。” 旁边的美貌娘也跟着下榻,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当他们经过燕辞晚身边时,忽然听到燕辞晚低声问了句。 “当年方氏不是病故的吧?” 朝樾脚步猛地顿住。 他侧眸看向燕辞晚,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朝樾饶有兴致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心里应该是知道的吧,不然你不会把方氏画得那么悲伤,画作是人心的映照,你在作画时心情一定很难受。你知道方氏并非自然病故,她其实是被人给害死的,可你无法为她报仇,你只能整日流连丛,不肯回家,因为你不愿面对那个害死方氏的凶手。” 朝樾慢悠悠地道:“我娘就是病死的,我们一家人的关系很好,你的揣测毫无道理可言。” 燕辞晚深深凝望着他:“我如果是方氏,知道自己的儿子如此懦弱无能,一定会很失望的。” (本章完) 第66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第66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任谁听到这话都会愤怒的,可朝樾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仿若疯癫了般。 吓得身旁的娘惶惶不安,想逃又不敢逃。 在场其他人也都面色各异,听宁辞那话,似乎朝参军的原配夫人死得不同寻常。 朝樾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指着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没错,我就是个没用的懦夫,哈哈哈,你再多骂两句,我爱听!” 燕辞晚蹙眉看着他,这人脑子是真的不正常啊。 朝樾擦掉眼角的泪,道:“你要是不骂了,那我就走了,你这人挺好玩的,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面。” 娘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扶着他迈过门槛。 随后其他人也要离开,燕辞晚忽然出声叫住其中一名身穿石榴红襦裙的娘。 “女郎请留步。” 那名娘不得不停下脚步。 方才就是此女坐在齐鸣的身边,殷勤地给他倒酒布菜,齐鸣被燕辞晚气得拂袖离去后,此女被留在了这儿。 她见身边的人都走了,只有自己还站在这儿,心里惴惴不安的。 她攥紧绣帕,面上装作轻松的样子,言笑晏晏地问道。 “请问贵人有何吩咐?” 燕辞晚面带笑意,声音温和:“如何称呼你?” “奴家名唤云娘。” 燕辞晚记得来时路上曾看到过云娘家的招牌,她又问:“你跟齐鸣很熟吗?” “不算特别熟,也就见过两三面而已。”云娘回答得很谨慎。 燕辞晚看出她很拘谨,宽慰道:“别太紧张,这儿没有外人,不管你说了什么,都不会有别人知道的,齐鸣经常带女子来这儿吃酒吗?” “奴家不是很清楚,奴家只是个靠着卖艺糊口的娘,贵人问的这些,奴家都不知道。” 燕辞晚咬咬牙,从荷包里拿出一枚银铤。 她把银铤放到旁边桌上,随后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内卫府令牌,低声道。 “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这枚银铤就归你了,你放心,我是内卫府的人,内卫府是何地方你应该清楚,我能护得住你。” 一枚银铤不是小数目,云娘心动了。 她看了眼门口,见外面没有人,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伸出手,拿起那枚银铤,嘴里小声说道。 “这雪月楼名义上是个贺姓商人的产业,但其实齐大公子才是这儿的真正东家,这儿的人都听齐大公子的,我不能在这儿久留,不然会引人怀疑,等下你们来我家,我们再慢慢聊。” 说完她就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小的木牌,上面刻有云娘二字。 “这是我的名牌,你拿着它来敲门,守门的婆子会放你们进来的。” 燕辞晚收下木牌,目送云娘离去。 随后燕辞晚和萧妄也离开了水云间。 回去的路上,燕辞晚摸着干瘪的荷包,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一下子就出去大半身家,剩下那点钱肯定不够她赶往长安的路费。 活这么大,她头一次品尝到贫穷的滋味。 萧妄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问道:“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燕辞晚摇摇头:“没什么。” 两人回到大堂,和李乘歌他们一起吃饭。 李乘歌看起来喝了不少,他拎起空酒壶,冲伙计喊道。 “再给我来一壶玉浮春!” “好嘞!”伙计取走空酒壶,利索地打满酒后又送回到李乘歌的面前。 “贵客请慢用。” 李乘歌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他抿了口酒,面露陶醉之色:“玉浮春真不愧是这儿独有的佳酿,香醇浓厚,回味无穷,表兄你不尝一尝真是太可惜了。” 萧妄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燕辞晚忽然道:“给我一杯酒。” 萧妄正色提醒:“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哎呀呀,只是喝一小杯而已,有什么关系?表兄你啊就是太死板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李乘歌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倒了杯酒,推到燕辞晚的面前。 “宁娘子你尝尝,这酒真的很不错!” 燕辞晚端起酒杯凑近闻了闻,浓郁酒香钻进鼻腔,令人光是闻着就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确实是好酒。”她感慨了句,然后就将酒杯放回桌上,继续吃自己的饭菜。 李乘歌忍不住问道:“既然是好酒,你干嘛不喝?” “伤患不能饮酒,这是医嘱。”燕辞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乘歌被她搞得莫名其妙:“既然不能喝酒,那你为何还要让我倒杯酒给你?” “我就想闻闻味儿。” “……” 行吧,李乘歌无法理解对方在想什么,索性不想了,继续美滋滋地喝酒。 查秉良询问:“你们见到朝樾了吗?” “见到了。”燕辞晚一边吃饭,一边将方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遍。 查秉良听完后颇为担忧:“齐鸣是这儿的地头蛇,你把他给得罪狠了,怕是会惹来报复,接下来你要多加小心,注意保护好自己。” 燕辞晚不以为意地道:“我现在有内卫府做靠山,他们不敢随意动我的。” 查秉良好心提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上啊。” “嗯,我会小心的。” 李乘歌喝完杯中酒,眯着眼说道:“你们别忘了,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朝二娘的下落。” 燕辞晚应道:“放心,我没忘。” 查秉良突发奇想:“朝二娘的失踪,会不会跟齐鸣和朝樾有关系?” 萧妄淡声道:“昨晚朝二娘是子时一刻左右不见了的,子时刺史府刚散席,我和朝樾、朝参军一起离开刺史府,等我们回到朝府,已经是丑时,朝樾没有作案时间。” “那齐鸣呢?” “昨晚我离开刺史府时看到齐鸣喝了不少酒,他醉得不轻,即便他是装醉,也没法在一刻钟以内从刺史府赶到朝府绑走朝二娘。” 查秉良叹了口气:“如此看来,朝二娘的失踪应该与他们二人无关。” 待到吃饱喝足后,一行人离开雪月楼,转而去了附近的云娘家。 燕辞晚敲开院门,将木牌递给开门的婆子。 那婆子显然是早就得到了叮嘱,收下木牌后没有多问,默默地带着他们往后院去。 很快燕辞晚就在闺房内见到了云娘。 云娘这会儿已经换了身素净的淡绿衣裙,面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松弛。 她对燕辞晚说道。 “奴家只跟你一个人聊,其他人请出去。” 又到周末了,大家玩得开心哦~ (本章完) 第67章 男女关系 第67章 男女关系 萧妄与李乘歌只得退出去,屋内只剩下燕辞晚和云娘二人。 云娘请燕辞晚落座,而后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 “奴家这儿没什么好茶,娘子将就着喝吧。” 燕辞晚直言道:“我来此并非为了喝茶。” “奴家知道,你是来找奴家打探齐大公子的事儿。”云娘往后一靠,面上带笑,姿态慵懒。“奴家其实没有骗你,奴家跟齐大公子就只见过两面,第一次是在十日前,他来雪月楼喝酒,平日里与他相熟的那名娘恰好生了病,不便接客,雪月楼的人便让奴家临时顶了上去。第二次就是今日,今日水云间内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奴家只是个伺候人的,齐大公子不会把重要的事情说给我听。” 云娘的态度很明显,她能力有限,别对她抱太大希望。 对此燕辞晚早有预料,齐鸣那种人高高在上惯了,于他而言,云娘这样的娘好似脚边蝼蚁,他不会把蝼蚁放在眼里,更不会让蝼蚁知道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就想知道两件事,第一,雪月楼名义上的东家全名是什么?第二,齐鸣的男女关系怎么样?” 见燕辞晚问的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秘辛,云娘心里放松了些,她如实回答。 “奴家只知道东家姓贺,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大家都称呼他为贺掌柜,偶尔会来雪月楼露一次面,听说贺掌柜跟长明商会的关系不错,因为雪月楼内最有名的玉浮春,就出自长明商会。” “至于齐鸣的男女关系……呵,他对美貌女子一向是来者不拒,每次他来雪月楼,身边都会有名妓作陪,咱们这条街上稍微有点姿色的娘都陪过他。” 燕辞晚直接问重点:“你陪他睡过吗?” 云娘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露骨,先是一愣,旋即掩唇娇笑:“奴家倒是愿意陪他睡,想必赏钱肯定不少,可惜他没看上奴家呢。” 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燕辞晚起身告辞。 云娘起身相送,她懒懒地倚靠在门框上,轻轻摇晃团扇。今儿这钱赚得轻快,简单说几句话就能换来一枚银铤,比她伺候那些臭男人要轻松多了,她笑眯眯地道别。 “以后若是再有这种赚钱的好事儿,记得再来找奴家哦。” 燕辞晚想起送出去的银子,心中肉痛。 贫穷犹如大山压在她的肩头,令她的脚步变得沉重。 正在庭院里喝茶赏的萧妄和李乘歌见她出来了,李乘歌诧异问道:“你怎么是这副神情?难道云娘收钱不认账,不肯配合你的询问?” 燕辞晚叹了口气:“没有,她把知道的都告诉了我。” “那不挺好的么?你干嘛还丧着一张脸?” 燕辞晚揉了揉自己的脸,打起精神来,她不能这么没出息,只是一枚银铤而已,了就了,回头再赚回来就行了! “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三人出了院门,负责驾车的九叔问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燕辞晚表示要再去一趟府衙。 李乘歌顿时就不乐意了,昨天去了一趟府衙,今早又去了一趟府衙,现在还要去,真的很烦啊! “你们去吧,我要回官驿睡觉。” 燕辞晚没有勉强,任由他带着查秉良离开。 萧妄倒是不介意陪着燕辞晚再跑一趟府衙,但燕辞晚却想让他先回朝府,因为她有事相求。 “我今早看见朝夫人的鞋边有泥,既然我能发现这点异常,想必朝远之也能发现,他或许已经知道了昨晚朝夫人偷偷溜出去过。我威胁过朝远之,表示自己还会再去看望朝夫人,他暂时应该不会对朝夫人怎么样,但朝夫人身边跟着的绿华就不一定安全了。今早我在朝府没有看到绿华的身影,我怕她会出事,烦请你帮忙找到她,尽量护她安全。”萧妄答应了她的请求,但他要把九叔留下来保护她的安全。 燕辞晚表示不用。 “就让九叔继续跟着你吧,我有自保之力,不用你操心。” 她武功很好,即便身上有伤,寻常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萧妄虽然看起来健健康康的,但其实身中落仙翁之毒,每天都得嗑药,身体比她弱得多。刘氏就更不用提了,目前还病着,被困在陶然居内孤立无援。 他们两人都比燕辞晚更需要保护。 萧妄只能退一步:“至少让我们送你去府衙吧。” 燕辞晚没有车马,想要去府衙就只能用两条腿走过去,要多费许多时间,于是她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两人坐进马车,由九叔驾车,朝着府衙前行。 车内,萧妄询问燕辞晚去府衙的目的。 “我想去向他打听齐鸣和雪月楼的事儿。” 萧妄看着她:“你还是怀疑齐鸣?” “我知道朝二娘的失踪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我觉得他身上还有别的秘密。” 萧妄眸色幽深:“你所说的秘密,是跟连环奸杀案有关系吗?” 燕辞晚叹了口气:“只是怀疑而已,又没有真凭实据。” “你方才在雪月楼,故意刺激齐鸣和朝樾,是想让他们把你当成下一个动手的目标,对吗?” 燕辞晚确实有这个想法,此时被萧妄点破,她笑着夸道。 “你都猜到了啊,真不愧是萧家六郎,真聪明。” 萧妄皱眉,很不赞同:“你这样太冒险了!” 燕辞晚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毕竟她的性命关系到了他的性命,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他想想。 她爽快改正:“我现在有了别的查案思路,不会再以身犯险,你放心吧。” 萧妄追问:“你的新思路是什么?” “我怀疑长明商会和齐鸣暗中有勾结,我打算查一查长明商会。” 萧妄四处游历时,曾听闻过长明商会,它是大业最有实力的三个商会之一,主要经营珠宝、药材、与酒水生意,其名下产业遍布大江南北。 他正色道:“齐鸣是齐刺史唯一的儿子,倘若齐鸣暗中跟长明商会勾结,齐刺史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你此去府衙只怕会无功而返。” 燕辞晚笑了下:“也不一定吧,府衙中那么多人,也许会有几个头铁的愿意透露点实情给我。” (本章完) 第68章 跟踪 第68章 跟踪 燕辞晚口中的头铁之人,正是司法佐魏兰生。 此人生性耿直,眼里只有真相和律法,别人会因为惧怕刺史的威势而不敢多言,他却不会。 当燕辞晚再次找上他的时候,他没有犹豫,直接就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雪月楼背后的真正主人的确是齐鸣,雪月楼又与长明商会关系密切,我也曾怀疑过他们暗中官商勾结。可我查过雪月楼的账目,账面很干净,该交的税一个子儿不少,进货渠道也都写得清清楚楚,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燕辞晚深感佩服,真不愧是你啊魏铁头,只要有所怀疑就一定要查个明白,哪怕目标是顶头上司的宝贝儿子也照查不误。 她提议道:“雪月楼是用来连接齐鸣和长明商会的一条绳索,只是查这条绳索的话,肯定是查不出什么的,得去查雪月楼背后的长明商会。” 魏兰生皱眉:“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查明连环奸杀案,尽快找回朝二娘,其他事情只能暂且往后放放。” “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你只要告诉我,长明商会在相州本地有哪些产业就行了。”燕辞晚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魏兰生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对长明商会感兴趣?但查一查长明商会并无坏处,若真能查出官商勾结的线索,于国于民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道:“这得去架阁库翻看册籍。” 燕辞晚立刻道:“我陪你一起去!” 架阁库位于府衙西南角,此地僻静,少有人来,负责管理架阁库的文吏见到魏兰生带着个外人进来,试图阻拦。 燕辞晚直接拿出内卫府的令牌,往对方面前一放。 文吏立刻就闭上嘴,退到了一边。 燕辞晚收起令牌,和魏兰生一起往里面走。 两人在浩瀚如海的册籍之中,找到了长明商会在相州城内的产业册籍,竟只有一处,就是城中的悬济药铺。 长明商会的主营范围之中就有药材,因此它在相州开个药铺实属寻常。 但让燕辞晚在意的是,悬济药铺登记的东家名字很熟悉,竟是那个来历神秘的贺春酌! 她转而又找到雪月楼的相关册籍,发现雪月楼所有人那一栏写的名字也是贺春酌。 燕辞晚定定地看着泛黄册页上,那清清楚楚的贺春酌三个字。 云娘曾说过,雪月楼名义上的东家是个姓贺的商人,那时候燕辞晚就有点怀疑,这个姓贺的会不会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贺春酌? 眼下看来,燕辞晚猜对了。 贺春酌出现在相州绝非偶然,此人大有来历! 她很想知道,当年母亲的病情忽然加重,其中是不是有此人的手笔? “宁娘子。”魏兰生见她直勾勾盯着手中册籍,喊她也没反应,不由得皱眉。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册页上是雪月楼在官府的登记信息,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魏兰生又喊了一声:“宁娘子!” 燕辞晚回过神来:“何事?” “我们该走了。” “哦,好的。” 燕辞晚将册籍放回书架上,和魏兰生一起离开架阁库。 魏兰生还有很多事要忙,没空送她离开府衙,两人在岔路口就要分开,魏兰生不忘叮嘱:“你若有找到别的线索,一定要来通知我,我这边还在努力追查朝二娘的去向,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 “好,那我先走了。” 燕辞晚离开府衙后,并未直接回官驿,她特意绕道去了一趟悬济药铺。 悬济药铺作为城内最大的药铺之一,每天来此地抓药的客人络绎不绝,燕辞晚一进店铺,立刻就有伙计热情地迎上前来,询问她是要问诊还是抓药? 燕辞晚表示要买些外伤用的药。 伙计又问可有药方?燕辞晚摇头说没有。 伙计很是贴心:“药不能乱抓,最好还是请大夫看过后开个方子,我们再照着方子抓药会比较稳妥。” 说着他就指了指前边儿,那里有两名坐馆大夫,正在按照排队顺序给病患们看诊。 燕辞晚顺着伙计的指引在队伍后面站好,兴许是看她年轻貌美,伙计的态度格外殷勤,不仅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可以坐着排队等候,还特意给她端了杯温水。 她向对方表示感谢,顺带询问对方如何称呼? 伙计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厚:“我姓陈,在家行五,你叫我陈五就行了。” 燕辞晚笑容甜美:“五郎,你们这儿生意可真好啊,你每天都很忙吧?” “还行,都习惯了。” “我听说你们这个医馆的东家并不是本地人,一个外地人能在这儿开起这么大个药铺,真的很厉害。” “是啊,我们东家是南都人士,听说他做生意从来没亏过,财神爷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燕辞晚面露憧憬之色:“我还从没见过如此厉害的生意人呢。” “他平时忙得很,一般不来药铺,莫说是你,就连我们这些店铺里的人也很难见到他。” 燕辞晚很是失望:“好吧,是我没福气。” 不远处的掌柜忽然喊了一嗓子。 “陈五!你没看到店里忙成什么样了?你竟然还有功夫在那儿陪小娘子唠嗑?你今天晚上是不想吃饭了吧?!” 陈五缩了缩脖子,讪讪地冲燕辞晚道了声别,随后急匆匆地跑去干活。 燕辞晚顺着队伍往前挪。 等看完病抓好药,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此刻夕阳西下,天边布满橘红色的晚霞。 燕辞晚一手拎着油纸包好的药材,一手提着裙摆,迈过药铺的门槛。 陈五殷切地送她出门,嘴里不忘叮嘱。 “小娘子回去后记得按时服药和换药,若在用药上遇到问题,可以随时回来找我们,您请慢走,小心台阶。” 燕辞晚回头冲他笑了下:“今日有劳你了。” 陈五被她那娇俏明媚的笑容给闪了下眼睛,脸上再度流露出憨傻的笑容。 燕辞晚拎着药包走在大街上。 她暗暗思索贺春酌的事儿,陈五说贺春酌来自南都,但她印象中南都并无姓贺的世家大族。 可若非世家出身,贺春酌如何能拿得出那么多钱做生意? 而且陈五说贺春酌做生意从未失手过,若无人相助,他做生意怎可能如此顺风顺水? 燕辞晚想着想着,忽然停下脚步。 她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求票票~~~ (本章完) 第69章 救命! 第69章 救命!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仍有不少来往行人。 燕辞晚叫住一个货郎,指着他那箩筐里的绢问道。 “你这绢能给我看看嘛?” “当然可以。”货郎立刻将箩筐放到路边的灯笼下方,借着灯笼的光芒,可以更好地看清楚绢。 燕辞晚弯腰拿起两朵绢,装作认真挑选的样子,目光却不着痕迹地瞥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夜色朦胧,只能隐约看到远处确实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但看不清楚对方是何模样。 “这绢多少钱?” “十文一朵,买三朵可以再送一朵。” 燕辞晚还记得自己荷包有多么干瘪,她冲货郎歉然一笑:“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打扰了。” 货郎见她态度礼貌,长得又漂亮,便也笑了笑:“无妨。” 燕辞晚放下绢后,拎着药包转身离开。 她一路走走停停,结果越走越偏僻,四周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前方已经没有人家居住,道路两边除了树木之外,再无其他,夜风习习吹来,一股寂凉萧索之意将她包裹。 燕辞晚搓了搓胳膊,小声嘟哝:“我好像走错路了呢。” 她正欲转身折回原路,却不料身后早已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人举起木棍,狠狠朝着她的脑门砸下来! 然而下一刻,木棍就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偷袭之人顺着那只手望过去,正好对上燕辞晚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 此时夜黑风高,两人四目相对。 燕辞晚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竟是悬济药铺里那个热情憨厚的伙计,陈五! 看来从她离开药铺开始,陈五就一直在暗中跟踪她,直到此时四下无人,他觉得天时地利人和,方才出手偷袭她。 陈五试图将木棍夺回来,然而燕辞晚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哪怕他用尽全力憋得脸都红了,仍旧是无法将木棍从她手中抽出来。 她那只手看似白皙纤弱,却有千斤之力。 陈五只能放开木棍,伸手探入肩上背着的褡裢之中,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 燕辞晚一看到那把匕首,就想起了自己根据朝露描述的那把凶器—— 刀刃锋利,做工精良,刀柄处刻有纹,表面还镶嵌了宝石。 难道他才是连环奸杀案的真凶? 此时的陈五再无半点憨厚之态,他凶相毕露,犹如饿了许久的野狼,举着匕首狠狠朝着燕辞晚的心口刺来! 燕辞晚反手就是一棍子狠狠砸过去,正好砸中陈五的右臂。 陈五发出痛苦的惨叫,右臂弯曲成不正常的角度,显然是骨头被打断了。 匕首脱手,砸在地上。 紧接着燕辞晚又是一棍子砸过去,正中陈五的侧脸。 他顺着这股强大力道摔倒在地上,脸颊瞬间红肿,张嘴吐出一口血沫子,仔细一看,那血沫子里还夹杂着两颗牙。 这会儿陈五已经是头昏脑涨,痛不欲生,再无伤人之力。燕辞晚掏出绣帕,裹住匕首,将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她借着月色仔细观察,这把匕首的确跟朝露口中所说的凶器极为相似,看来得把它拿去府衙,跟蓝英胸前的伤口进行对比才行。 燕辞晚看了眼犹如丧家之犬般的陈五,问道:“为何要偷袭我?” 陈五不吭声。 燕辞晚又问:“是贺春酌派你来的吗?” 陈五仍是不言不语,只拼命地挣扎,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人往这边来了! 燕辞晚又往陈五脑门敲了一棍,直接将人打晕过去。 随后她将木棍和匕首扔到地上,然后使劲揉了揉眼睛,待到眼眶被揉红了,她扶着路边的树跌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大喊大叫。 “救命!救命啊!!” 脚步声迅速靠近。 来人身穿宽松飘逸的鸦青色道袍,右手提着一盏灯笼。 燕辞晚借着昏黄灯光,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竟是萧妄! 见到是熟人,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也不装了,直接扶着树干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裙摆上沾到的尘土。 她看着快步走近的萧妄,问道:“你不是回朝府去了么?怎么会来这儿?” 萧妄先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她安然无恙后,这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白日里你把齐鸣和朝樾给得罪狠了,我担心他们会报复,在找到绿华之后,我就立刻赶去府衙,想要确认你的安全,却被告知你已经离开。我便沿着回官驿的路线一路找你,结果一无所获,你根本就没有回官驿,我猜你可能是遇到了危险,就叫上官驿里的人帮忙一起找你。” 燕辞晚追问:“你找到绿华了?” “嗯,她被关在朝府后院的柴房里,身上受了点伤,人还算精神,我让九叔把她救了出来,交由慈心观的玉清真人帮忙照料。朝夫人目前一切安好,我让九叔守在陶然居附近,继续保护她的安全。” 萧妄说完朝府的事后,看了眼地上满头是血的陈五,问道:“方才我听到你的喊声,出什么事了?此人是谁?” 燕辞晚将自己方才的遭遇大致说了遍。 萧妄看向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陈五,面色非常凝重。 “此人会不会是齐鸣或者朝樾安排的?” “不清楚,他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审问犯人这种事,还得交给专业人员来做,燕辞晚决定把陈五交给魏兰生处置,恰好这时候内卫们找了过来,燕辞晚便拜托他们将陈五送去了府衙。 现在已经是夜晚,按理说魏兰生可以回去休息了,但燕辞晚突然找上门来,导致他不得不留了下来。 他找来大夫给陈五医治。 大夫说陈五伤得很重,右臂彻底断了,就算骨头接上去也会落下残疾,脑门和脸颊遭到猛力击打,虽然死不了,但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下手之人力气极大,想必是个常年练武的高手,身材应该非常高大魁梧。”大夫如此评断。 魏兰生得知陈五暂时醒不过来,便拨了两个杂役轮流看着他。 随后魏兰生回到容心院,找到了正在这儿休息的燕辞晚和萧妄。 (本章完) 第70章 认罪 第70章 认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兰生开口便问。 燕辞晚坐在椅子里,小脸煞白,一副心有余悸的后怕模样。 “方才陈五想要偷袭我,幸好萧六郎及时赶到救了我。” 她按着心口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直到此时才彻底放下心来。 魏兰生看向站在一旁的萧妄,有些诧异:“这人是被你给打伤的啊。” 真看不出来温和有礼的萧家六郎竟还是个高手,且下手如此之狠。 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人不可貌相? 燕辞晚慌忙起身:“萧六郎是为了救我才对陈五动手的,如果你要追究责任,那就治我的罪吧!” 魏兰生摆摆手,示意她别激动。 “你坐下,见义勇为是好事,我不会因此治罪于他,你就放心吧。” 燕辞晚扶着扶手缓缓坐回去,整个人如释重负:“那就好。” 魏兰生转而看向萧妄,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记得下手别太狠,万一你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怎么办?后续的处理会很麻烦。” 萧妄:“……” 他能说什么呢?只能微笑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魏兰生在主位坐下,将眼下的情况说给他们听。 “陈五还在昏迷,暂时还醒不过来,匕首已经拿去对比过了,刀刃跟蓝英胸前的伤口完全一致,可以确定这就是连环奸杀案凶手所持的凶器。此外,我们在他身上的褡裢里面找到了麻袋和绳索,猜测他应该是想将宁娘子打晕,然后用麻袋带走。” 萧妄提议:“可以查一下他的来历和背景。” “我已经让高捕头带人去他的家里搜查,人暂时还没回来,这会儿天色很晚了,宁娘子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应该是被吓得不轻,不如先送她回去,明日我会将搜查结果告知你们。” 燕辞晚忽然道:“记得查一下他是否喝酒?” 朝露曾说过,她在凶手身上闻到过很浓的酒味。 魏兰生颔首答应:“我会的。” 燕辞晚和萧妄起身告辞,一起离开了府衙。 两人在路口分开,萧妄回朝府,燕辞晚则去了官驿。 查秉良一直没睡,直到看见燕辞晚平安回来,他才放下心来。 折腾了一整天,燕辞晚累得够呛。 她很想泡个澡,但伤口不能沾水,她只能用布巾沾水擦了下身子,然后给伤口换药,重新包扎妥当。 一夜过后,天色重新恢复明亮。 今日依旧是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燕辞晚用过早饭后,叫上李乘歌一起去府衙,可李乘歌不肯动。 他躺在摇椅里,享受自窗外洒进来的暖阳,懒洋洋地说道。 “这样好的天气,就该在屋子里舒舒服服地睡觉,什么奸杀案失踪案,都跟我没关系。” 燕辞晚拿他没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离开官驿。 她再次来到府衙,见到萧妄也在这儿。 燕辞晚将李乘歌犯懒的事迹告诉萧妄,萧妄听完后淡淡一笑:“他一向如此,喜欢躲懒,不爱动弹,随他去吧。” 高大海一直守在府衙门口,见到他们两人来了,立刻笑眯眯地打招呼。“二位来得挺早,吃过早饭了吗?” 燕辞晚见他眉眼带笑,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不禁问道:“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 她这话正好问到了高大海的心坎上,他笑得越发开怀:“托二位的福,帮我们抓到了连环奸杀案的凶手,如今这件大案可算是结束了,使君很高兴,听说要嘉奖我们呢!” 燕辞晚和萧妄对视一眼。 难道高大海所说的凶手就是陈五? 事实证明他们猜对了,事情还真是这样的! 昨儿夜里,高大海带着四个捕快去了陈五的家里,陈五是孤儿,一个人租住在城西福满巷的小院里。 捕快们从陈五家里搜出了迷香,还有一些女子所用的小东西,像是香囊荷包绣帕珠之类的。 事后经过查验,确认那些小东西全都是连环奸杀案中被害女子所有。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后院发现了一辆驴车,车内角落里有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于是一整条证据链就形成了。 凶手陈五先是用迷药迷晕那些女子,将她们带回家中虐待,再用驴车将她们悄悄运出城去杀害,抛尸后再返回家中,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去药铺干活。 燕辞晚追问:“陈五人呢?” “那小子直到凌晨才醒的,他不仅不肯配合我们的盘问,还非要说是你将他打成重伤的,这不明摆着胡说八道吗?!你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怎可能伤得了他?他分明就是记恨你将他送交官府,害他罪行暴露,他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想要陷害你!” 高大海义愤填膺,很为陈五的丑恶行为感到不耻。 萧妄不禁看向燕辞晚,神情很是微妙。 燕辞晚柔声安抚:“别为了这种小事生气,不值得的,我们先进去吧,魏法佐现在有空吗?我们能见见他吗?” “魏法佐知道你们今早肯定会来,特意让我在这儿等你们,你们随我来吧。” 高大海在前边带路,燕辞晚和萧妄跟在后面。 两人被带到了明法院,见到了魏兰生。 魏兰生昨晚一宿没睡,但精神依然很好,他请两人落座,而后拿起案头的一份供状,说:“这是陈五的口供,他已经认罪。” 燕辞晚接过供状,一目十行地看完,这上面将陈五犯案的始末说得清清楚楚。 陈五因为是孤儿,自小就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在悬济药铺找了份伙计的差事,因此攒下一笔小钱,娶了个媳妇进门。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媳妇竟在外面偷人,气得他对媳妇动了手,导致媳妇流产。 媳妇娘家有七八个兄弟,个个都蛮横不讲理。 他们一起找上门,把陈五狠揍一顿,还逼陈五赔付了一大笔医药钱,随后双方和离。 此事闹得很大,导致陈五颜面扫地,再也无法在街坊四邻面前抬起头做人。 他心中怨恨,可他不敢对前妻动手,于是他将魔爪伸向了那些年轻貌美的无辜女子。 他的作案过程跟高大海说得相差无几,先迷晕再带回家凌虐最后再运出城杀害抛尸。 前面九次陈五都很顺利地得手了,唯有最后这次,他在对付燕辞晚时意外失手了。 现在证据齐全,犯人也已经认罪。 闹得人心惶惶的连环奸杀案终于真相大白,可燕辞晚却还有很多疑团没有弄清楚。 求票票~~~~~ (本章完) 第71章 替罪羊 第71章 替罪羊 燕辞晚将供状交给萧妄。 魏兰生看出燕辞晚心有疑虑,示意她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于是燕辞晚将自己心里的疑惑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 “其他受害者我不清楚,就蓝英和朝露而言,她们两人是在自家马车里被人迷晕的,这说明有人事先在朝府的马车里动了手脚,陈五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药铺伙计,他无财无势,如何能提前知道朝露会在什么时候出府?又会乘坐哪辆马车?” “还有,从听风小院里搜出来的那个蓝色香囊又作何解释?如果凶手真的是陈五,他一个药铺伙计悄无声息混入朝府,先是在马车里动手脚,后又在二娘的住处放下香囊,这合理吗?朝府上下那么多仆从护院,竟无一人发现陈五的行踪,简直离谱!” “陈五用来刺杀我的那把匕首,一看就价值不菲,他不过每月二百文工钱,勉强够糊口而已,如何能买得起那样贵重的匕首?” “陈五这份供状看似很完整,但其实漏洞百出,很多细节都语焉不详,我并不觉得他是连环奸杀案的真凶,他更像是被人推出来顶罪的替罪羊。” 萧妄放下供状,淡声道:“我认同宁娘子的看法,真凶应该另有其人。” 燕辞晚提议道:“陈五若是为人顶罪,说明他应该是知道真凶身份的,我觉得可以继续审他。” 魏兰生其实也有相同的怀疑,他道:“人还在牢里,刚过了一道审,手下的人用了些刑,陈五没熬住昏过去了,得让大夫给他配点药,别让他就这么死了,等下我会让人继续审他。” 燕辞晚忽然问道:“陈五喝酒吗?” “没有从他家里搜出酒坛酒壶之类的东西,但听悬济药铺里的人说,陈五偶尔会喝一点酒,酒量不太好。” 燕辞晚抿唇,这条线索似乎用处不太大。 然而接下来不管如何严刑拷问,陈五都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那九名女子。 后来被逼急了,他竟咬舌自尽。 好在抢救及时,陈五被救了回来,但无法再说话。 此事惊动了刺史齐松声。 齐松声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身穿绯色官服,戴黑色幞头,他五官端正,年轻时应该是个白面书生,但如今中年发福,导致身材变得膀大腰圆,再加上他本就很高,整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很有威慑力。 他亲自来到府衙,将魏兰生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责备他没事找事,明明案子都已经很清楚了,他还非要继续对犯人用刑,差点把犯人给逼死。 虽说陈五身上背着九条人命,本就是该死之人,但他若是不明不白死在了牢狱之中,这件案子就会留下瑕疵,本来好好一桩功绩,也会因此而蒙上灰尘。 魏兰生试图辩解:“此案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下官怀疑陈五可能是替人顶罪……” “不可能!”齐松声直接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听人说了,陈五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既无兄弟也无妻儿,他也没有什么软肋把柄,这样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拿什么威胁他去为自己顶罪?” 魏兰生无言以对。 “这件案子到此结束,你不要再搞事情,陈五那边我会派人去看着,除非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再见他,他罪大恶极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他应该是在百姓们的见证之下,光明正大地死在刑场之上,而非不明不白地死在咱们府衙牢狱之中!” 魏兰生低下头去:“下官尊令。” 齐松声得知燕辞晚和萧妄也在府衙内,便命人将他们两个叫了过来。他对萧妄的态度颇为温和,面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 “早就听闻萧公才名,我家中收藏了不少他老人家的字画,明日中秋佳节,我在府中设宴赏月,请柬已经令人送往朝府,还望萧六郎赏脸莅临,届时我还想请你帮忙鉴赏一下那些字画的真伪。” 萧妄微笑着回应:“使君太客气了。” 双方寒暄了好一会儿,齐松声这才将注意力转到燕辞晚身上。 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两条粗眉紧紧皱在一起,在眉心处挤出两道深深的皱纹,使他看起来格外严厉强势。 “宁辞是吗?我听说过你的事。” 燕辞晚叉手行礼:“民女见过使君。” 齐松声沉声道:“我知道你最近在为大阁领办事,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查案,但现在案子已经了结,真凶也已落网,你可以回去向大阁领交差了。以后若无要事,还请你遵守规矩,不要再随意进出府衙,也不要再插手我们府衙内的公务。” “可朝家的二娘子还没找回来,也许她是被连环奸杀案的真凶给掳走了。” “你也说了是也许,你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事实或许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当然,我也没说不管朝二娘的死活,如今府兵们正在全力搜寻朝二娘的下落,朝参军也派出去了很多人四处找她,我们都很希望她能平安回来。” 齐松声的态度非常强硬,但燕辞晚仍不想放弃。 她道:“绑架杀人抛尸,这么多的事情,陈五一个药铺伙计未必能完成得了,他很可能还有同伙。” “此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会令人继续审问他,若他真有同伙,肯定会逼他把人招出来。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向大阁领复命了,我这儿有一份赏月宴的请柬,你顺便带回去给大阁领。” 齐松声说完后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随从。 随从立刻从袖中拿出一封精美的请柬,双手递到燕辞晚的面前。 此时燕辞晚已经看明白,齐松声认定了陈五就是真凶,他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不想再横生枝节。 光凭言语是不可能让他改变主意的,燕辞晚只能接过请柬,低头应道:“民女告辞。” 萧妄和她一起离开府衙。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暖融融的秋日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可燕辞晚心里却没有丝毫温度。 萧妄温声询问:“这案子还查吗?” “当然要查,陈五只是个背锅的,真正的凶手隐藏在幕后,他说不定正在看我的笑话,我若是就此放弃,岂不就如了他的意?” 萧妄看着她,她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论寒风暴雪都无法将其摧折。 他微笑着道:“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本章完) 第72章 护你周全 第72章 护你周全 燕辞晚还真有个事情需要萧妄帮忙。 “你明晚去刺史府赴宴的时候,能否带上我?” 萧妄答应得很痛快:“可以,但我能问问你去刺史府要做什么吗?” 燕辞晚与他是盟友关系,很多事情对他无需隐瞒。 “陈五是悬济药铺的伙计,悬济药铺的东家名叫贺春酌,贺春酌不仅是长明商会的人,同时也是雪月楼名义上的东家,可你我都清楚,雪月楼实际上的主人是齐鸣。昨儿白天我狠狠得罪了齐鸣,晚上悬济药铺的伙计就来袭击我,这不会是单纯的巧合,我怀疑是齐鸣通过贺春酌的手,操控陈五来偷袭我。若陈五能除掉我最好,可以替齐鸣出一口恶气,若不能也无妨,反正不论我是死是活,最后陈五都会成为齐鸣的替罪羊,此为一石二鸟之计。” 若说她原本对齐鸣的怀疑只有三分,此时就已经有了八分。 可齐鸣是刺史之子,燕辞晚没法光明正大地查他,她只能想办法潜入刺史府,去查一查齐鸣的住处。 萧妄觉得她的分析不无道理,齐鸣确实很可疑,但他不觉得齐鸣会在自己家里留下犯罪证据,燕辞晚可能会空手而归。 燕辞晚却另有一番想法,她道:“像是连环奸杀案这类凶手,性情必然有异于常人之处,比如残忍偏执之类的,这一点应该会表现在他的日常生活之中,我去他家里主要就是想寻找此类线索。” 这的确是个突破口,萧妄颔首接受了她的计划。 “我先送你回官驿吧。” “好。” 等到两人回到官驿,萧妄准备告辞离开,临行前他还不忘叮嘱道:“明天我会来接你,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刺史府。” 燕辞晚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她进入官驿,找到司不平,将连环奸杀案的进展汇报给他听,最后将一份请柬送到他面前。 “这是齐刺史让我交给你的。” 司不平这会儿正准备用午膳,他接过请柬看了眼,随手扔到一边,冲燕辞晚说道:“你还没吃饭吧,坐下来陪我一起吃点。” 他没有给燕辞晚拒绝的机会,直接命人拿来一副新的碗筷,摆在了燕辞晚的面前。 此时燕辞晚若要走人,就明摆着是不给对方面子。 她只得在桌边坐下,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驿站厨子显然是下了大功夫的,桌上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但因为对面坐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令燕辞晚心中忌惮,不敢放开手大口吃饭,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扒拉饭菜。 司不平斯条慢理地吃完了饭。 他端起茶水漱了下口,而后就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燕辞晚吃饭。 燕辞晚感受到对面之人的注视,有种如芒在背的不自在感。 她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抿唇一笑:“谢谢大阁领的款待,我吃饱了。” 接下来她就准备告辞离开,谁知司不平却突然说道。 “明晚的赏月宴,你陪我一起去吧。” 燕辞晚愣住。 她不解其意:“为何?” “我此次奉旨前来相州剿匪,但当我带着人马赶去匪巢时,那些山匪早已人去楼空,我怀疑是有人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关于剿匪的具体时间,只有很少人知道,齐刺史算是其中一个。”燕辞晚很快反应过来:“你怀疑齐刺史与山匪暗中勾结?” “我确实有此怀疑,明晚赏月宴时,刺史府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宴会上,你可以趁此机会潜入齐刺史的书房,看看能否找到他勾结山匪的证据。” 燕辞晚讪笑:“我只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我哪能干得了这种活儿啊?万一我到时候被人发现,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连累大阁领,内卫府里那么多探查线索的高手,你让他们去执行这个任务更加稳妥呢。” “我已经派内卫去刺史府查过了,结果一无所获。” 燕辞晚疯狂摆手:“那我就更不行了!我一定会把任务搞砸的!” “无妨,就算你被抓住,我也会想办法把你捞出来。” 燕辞晚努力给自己找理由:“实不相瞒明晚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我得去探查齐鸣的住处,我怀疑他才是连环奸杀案的幕后真凶,陈五应该只是个替罪羊。” “那正好,你在探查齐鸣住处的时候,顺道把齐松声的书房也查一查。” 燕辞晚挣扎道:“我都没去过刺史府,不知道齐鸣的住处和齐松声的书房相隔多远?万一两者之间隔得很远,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 谁知司不平竟拿出一张地图,放到了燕辞晚的面前。 “放心,齐鸣的住处和齐松声的书房相隔不远,你只要动作稍微快点,就不会来不及。” 燕辞晚实在是没想到,对方准备这么齐全。 她一时间想不出还有什么借口可以推脱? 司不平凝视着她:“还记得你之前的承诺么?你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就是你还人情的时候。” 燕辞晚:“……” 果然,人情债什么的最麻烦了! 司不平微微一笑,浅褐色的双眸犹如春风浮动,柔情款款:“你应该不会想要食言而肥吧?” 燕辞晚确实很想耍赖不认账,但对方是个狠起来连自己父亲都能杀的狠人,跟这样的人耍无赖,代价太大了。 她默默地把地图拿起来,折好后塞进袖子里。 “那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若是被抓了,你一定要来捞我。” 司不平含笑应道:“我说话算话,去吧。” 燕辞晚揣着地图离开官驿。 她去到朝府,找上了萧妄,告诉他明晚计划有变。 松涛阁内,萧妄思忖道:“齐松声身为刺史,已经是相州地位最高之人,他既不缺权也不缺利,怎么会冒着巨大风险跟山匪暗中勾连?这不合情理。” 燕辞晚也觉得此事有蹊跷。 “也许勾结山匪是子虚乌有,司不平那厮可能另有目的,可怜我被他摆布,成了他手中的马前卒,也不知此次我能否全身而退。” 说到此她长叹一声,眉眼耷拉,瞧着颇为可怜。 萧妄温声安抚:“放心,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求票票~ (本章完) 第73章 有备无患 第73章 有备无患 燕辞晚特意把自己形容得可怜无助又弱小,为的就是博取同情,等到她明晚真的遇到了危险,萧妄和李乘歌兴许能出手帮她一把。 可萧妄却把她的话当了真。 萧妄捋起宽大衣袖,露出绑在小臂上的小巧弩机。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操作的,三下五除二就轻松地将弩机卸了下来。 “这个给你防身。”他将弩机递了过去。 燕辞晚没想到他竟如此实诚,连自己的防身武器都要赠予她。 哪怕明知他是因为身中落仙翁之毒,需要她帮忙解毒才如此帮她,她心中仍不免有所触动。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把弩机你还是自己留着防身用吧,我有武功,还有宁刀,普通人伤不了我。” 萧妄却很坚持:“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戴上它有备无患。我闲来无事爱钻研这些机关之术,除了这个弩机外,我还制作了别的武器用以防身,你无需为我担心。” 最后燕辞晚还是接受了他的弩机。 她撩起衣袖露出小臂,萧妄亲自将弩机绑到她的小臂上,并告诉她如何使用这把弩机。 燕辞晚试着对着墙上的挂画射出一箭。 小小的弩箭射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射中画中人的脖颈。 萧妄由衷赞叹:“厉害!” “我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骑射。” 燕辞晚的骑射之术是由西州王手把手教导的,西州王作为大业朝的骑射第一人,由他悉心教导出来的燕辞晚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萧妄小心地将弩箭拔下来,收入箭匣之中,另外又取出一支新的弩箭,装入弩机之中。 他叮嘱道:“这里面只有两支弩箭,箭头上涂有可令人浑身麻痹的毒药,你要小心使用,避免伤到自己。” 燕辞晚记下了他所说的话。 她放下右手,袖摆随之自然垂落,遮盖住了弩机。 萧妄将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取下来。 戒指后侧有个小小的机关,轻轻一弹,戒指前方就会弹出一截细细长长的轻薄刀片。 “这个你也拿着,或许能用得上。” 燕辞晚接过戒指,按动机关,刀片立刻就收了回去。 她将银戒指戴在自己的右手拇指上,大小刚好合适。 萧妄转而又拿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烟筒,他指着烟筒下方的细细引线,说道。 “你只要扯掉这根引线,烟筒就会冒出浓烟,它可以模糊人的视线,同时还能给远处的同伴提醒,告诉对方你在哪儿。” 燕辞晚接过烟筒,好奇问道:“这也是你自己做的?” “嗯,因为我不能入仕为官,我不需要像兄弟们那般刻苦读书,所以我有大量时间去钻研那些旁门左道,这些都是我瞎琢磨出来的成果。” 萧妄说这些时,脸上神色淡淡的,既无不甘也无自得,有种置身事外的疏离之感。 燕辞晚不解:“你为何不能入仕为官?是因为落仙翁的缘故吗?” “因为我的生母是贱籍。” 燕辞晚怔住了。 大业的贱籍女子一般是奴婢或者妓女之类,但不管是哪种,她们的后代都无法参加科考,更不能入仕为官。 以萧家的地位,想要为一个贱籍女子赎身从良是很简单的事。但萧妄说他无法入仕,这只能说明,他的生母到死都还是贱籍。 这其中隐藏着怎样的缘故,作为外人的燕辞晚无从得知。 她有些窘迫:“抱歉,我不该多嘴问这些的。” 萧妄轻轻一笑,表示无妨。 “如今我已经入了萧家族谱,可我生母的出身仍旧摆在那儿,我若非要入仕,定会惹来御史台的弹劾。祖父对我很好,我不想给祖父添麻烦,便自愿放弃入仕之路,此生只愿当个闲散富家翁。” 燕辞晚安慰道:“你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到处游山玩水,不需要为学业发愁,也不用为了仕途辛苦钻营,每天自由自在的,多快活啊!”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轻松自在。” 闲聊完后,燕辞晚辞别萧妄,离开了松涛阁。 她去到陶然居,看望还在养病的刘氏。 朝远之依旧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刘氏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紧紧抓着燕辞晚的手,恳求她一定要找到朝露。 燕辞晚温声道:“你放心,我肯定会把朝露找回来的。” 此话并非只是安慰,她是真的已经有了成算,只不过碍于朝远之在旁边盯着,她不能把实话全都说出来。 随后朝远之亲自送燕辞晚离开陶然居。 “是你劫走了绿华,对吗?”朝远之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燕辞晚面露惊诧之色:“绿华被人劫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再装蒜,绿华就是被你给劫走的!” “不是我干的,我可以用性命对天发誓,如果是我劫走了绿华,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燕辞晚如此说道,语气无比笃定。 朝远之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说谎痕迹,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迈出朝府大门。 一日过后,中秋佳节,官驿特意准备了月饼礼盒,驿站内每个客人都有份,燕辞晚也不例外。 她对月饼不感兴趣,双眼盯着桌上放着的刺史府地图。 图内所有布置都被她记入脑子里,随后她开始检查身上的装置。 宁刀藏在腰带里,弩机藏在袖子里,烟筒藏在裤腿里,银戒指戴在右手拇指上。 所有东西确认无误后,她推门出去,和司不平一起离开官驿。 此时已是黄昏,太阳渐渐西沉,天边布满绚烂晚霞。由于今日是中秋佳节,城中晚上有灯会,许多人出来凑热闹,街上行人格外的多。 燕辞晚原本是准备骑马的,结果却被司不平叫上了马车。 车内空间很宽敞,坐下他们两人绰绰有余。 但燕辞晚还是觉得车内有些憋闷,她将后背整个贴在车壁上,尽可能与车内另外一人拉开距离。 司不平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问道:“你很怕我吗?” “没有啊,大阁领是好人,我尊敬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你呢?”燕辞晚说完还特意傻笑两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纯良又无害。 “好人么?”司不平觉得这个词颇为新奇。“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 “那是因为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燕辞晚继续傻笑。 司不平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似是想起了什么般,忽然问道:“你定亲了吗?” (本章完) 第74章 中秋赏月宴 第74章 中秋赏月宴 燕辞晚心头一跳,他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他真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至于吧,他都不能算是个正常男人了,应该已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才对。 她小心回答:“已经定过亲了。” “你的未婚夫是哪里人?” “长安人。” 司不平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长安是个好地方,将来等你嫁到长安去了,我们很有可能再见面。” 燕辞晚一点都不想再跟这家伙有交集。 她微笑应道:“那我可太荣幸了。” 为了打断这令人不安的谈话,燕辞晚扭身推开车窗,她假装对窗外的景物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直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 前方有内卫骑马开路,街上行人被迫让到边上。 因此当燕辞晚往外张望时,看到路边上聚集着许多百姓,他们此时也正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内卫府车马。 人头攒动之中,燕辞晚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了—— 竟是乌兰十三! 他与另外四名乌兰骑护卫一起,站在围观人群里面,其中乌兰十三的身形最为高大,加上他是胡人相貌,一眼望去就属他最显眼。 燕辞晚在看到他时,心头微微一紧。 但她知道,司不平的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但凡她有任何异动,都会被司不平的眼睛捕捉到。 因此她必须要冷静。 她仿佛不认识那五名乌兰骑护卫般,视线从他们身上掠过,望向前方更加热闹的地方。 当看到那些高高挂起的漂亮灯时,她笑着赞道:“真好看啊!” 万家灯火映入她的眸底,似有光华流转,动人心魄。 司不平静静凝视着她的侧脸,眸色越来越幽深。 马车沿着街道平缓前行。 人群之中,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乌兰十五低声问道。 “刚才那是内卫府大阁领的马车吧,郡主怎么也在那辆马车里?” 乌兰十六忧心忡忡:“难道内卫府已经知道了郡主的真实身份?” 他们好不容易才发现燕辞晚的行踪,却没想到她竟混进了内卫府的队伍里,内卫府受圣人直接管辖,倘若内卫府将她的真实身份上报给了圣人,那么燕汀雨顶替乐游郡主身份嫁给太子的计划就会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乌兰十三沉声道:“别自己吓自己,我听说过大阁领的事迹,他那人多疑得很,除非燕辞晚能拿得出确凿证据,否则他是不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 乌兰二十四点头表示认同:“没错,仅凭空口白牙几句话,没人会相信燕辞晚就是未来太子妃的,弄个不好她还可能会被当成骗子治罪。燕辞晚应该没那么冒失,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她不会轻易暴露身份。” 乌兰二十二看了看内卫府车队离去的方向,问道:“他们走远了,我们要追吗?” 乌兰十三立即道:“先追上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好!” 一行五人穿过人群,沿着内卫府车队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马车在刺史府大门前停下,刺史齐松声带着儿子齐鸣出门迎接大阁领。 当他们父子看到大阁领身后跟着的燕辞晚时,目光皆是一顿,显然是没想到大阁领竟把她也给带来了。 大阁领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刺史府。 齐松声说今晚是家宴,邀请的人并不多,请大阁领莫要拘束,尽可把这儿当自己家里般随意。 可等他们进入举办宴会的彩雀台,却见这儿已经坐满了宾客,其中还有不少熟面孔。燕辞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边第二个位置的萧妄,在他旁边还有朝远之和朝樾父子。 萧妄也注意到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却明白彼此的想法。 他们心照不宣地同时移开目光,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大阁领被请到上首的主位落座,齐松声带着儿子坐在下首位。 燕辞晚不在受邀宾客之列,因此她连个座位都没有,只能站在旁边候着。 司不平瞥了她一眼,似是嫌她碍事,对她说道:“你去外面候着,这儿不需要你伺候。” “是。” 燕辞晚老老实实地退出宴厅,她和其他内卫一块站在廊下吹冷风。 不久后有美貌的婢女们捧着美味佳肴鱼贯而入,将酒菜逐一摆上桌案,觥筹交错之间,舞姬们踩着节拍翩然起舞。 夜空中明月如盘,撒下一地的银辉。 燕辞晚捂着肚子对身边的内卫说道:“我去趟茅房,很快就回来。” 那名内卫没有多问,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燕辞晚沿着长廊往前走,途中遇到刺史府的一名掌事嬷嬷。 掌事嬷嬷见她面生,便多问了几句。 “你是哪家客人带来的婢女?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是大阁领身边的婢女,肚子不太舒服,想去茅房。” “茅房不在这边,我带你去吧。”掌事嬷嬷怕她在府中乱走,亲自带着她去找茅房。 燕辞晚没办法,只能默默地跟在掌事嬷嬷的身后。 掌事嬷嬷手里提着灯笼,边走边问:“还不知如何称呼你?” “我叫翠。”燕辞晚一边观察四周情况,一边随口敷衍。 掌事嬷嬷显然是觉得这个名字太俗气了,不禁蹙了蹙眉,看来这大阁领的品味不咋行啊,但顾忌到大阁领的身份,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转换话题。 “前面拐个弯就是茅房,待会儿你自己进去,我在外等你。” “好,多谢嬷嬷。” 此刻夜色朦胧,周围什么人都没有,燕辞晚毫不迟疑地上前一大步,狠狠敲在掌事嬷嬷的后颈处。 掌事嬷嬷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燕辞晚及时扶住她,低头吹灭她手中的灯笼。 昏迷不醒的掌事嬷嬷被燕辞晚拖到茅房后面。 此地偏僻,附近连个可以照明的灯笼都没有,短时间内应该没人能发现她。 燕辞晚飞快离开,按照记忆中地图的路线找了过去,很顺利地找到了齐鸣居住的千山楼。 此时齐鸣虽不在楼内,但里面有好些婢女仆从。 为了不惊动他们,燕辞晚施展轻功飞上旁边的松树,她踩着枝头跳上院墙,再从墙头飞上二楼的屋檐。 二楼窗户是虚掩着的,并未关严实,她轻轻一推就开了。 求票票~~~ (本章完) 第75章 不堪入目 第75章 不堪入目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很暗。 燕辞晚只能将窗户完全打开,借着窗外洒进来的银白月色,勉强能看清楚屋内的陈设。 这儿应该是齐鸣居住的卧房,房间很大,中间用落地屏风隔开,被分为里外两间,左右两边还分别各有一扇侧门。 燕辞晚围着床榻转了一圈,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床边放着两盏落地灯笼,另外还有个很大的瓶,瓶里插着些字画。 燕辞晚从中抽出一卷字画,展开看了看,全都出自齐松声之手。她不感兴趣地将字画卷好,插回瓶里,转而看向旁边的博古架。 架子上摆放着许多古玩,个个都是真品。 再往前就是个半人高的红木斗柜,燕辞晚将斗柜一层层地拉开,发现这里面装着的,全都是一些丹药。 但因为没有标签,所以燕辞晚不清楚这些丹药是干什么用的。 随后她又把衣柜也翻找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找完卧室后,燕辞晚推开左边的侧门,发现这是一间净房,专门用来沐浴如厕的,因为被打扫得很干净,所以并没有什么异味。 净房内东西很少,燕辞晚很快找完,并无异常之处。 她从净房退出来,穿过卧房,推开右边那扇侧门,走进一间书房。 书架上摆满了许多书卷典籍,其中最多的竟是医书。 齐鸣看起来可不像是想要从医的人。 燕辞晚走到书案旁,见到书案上放着两本书,她随手拿起一本翻了下,发现书中夹着个书签。 ——看来齐鸣正看到这个地方。 燕辞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借着月色查看这一页的内容。 密密麻麻一整页的字,讲的全都是如何治疗男子不举之症,书中说男子之所以不举,是因为阳气不足,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采阴补阳,十五六岁的处子身上阴气最为纯净,是治疗不举的绝佳良药。 燕辞晚蹙眉,这都什么狗屁玩意儿? 她合上书看了眼封面,《异症杂谈》,听都没听过的野书,也不知道齐鸣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淘出来的。 燕辞晚转而又拿起书案上的另外一本书,刚一翻开她就眯起了双眼。 这竟是一本春宫图。 她迅速往后翻,每一页都是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越往后面,就越发不堪入目。 燕辞晚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春宫图,但手里这本画得实在是太过下作恶心,看得令人反胃。 她合上书,将它们放回原位。 看来齐鸣那厮的确不正常,他很可能患有不举,卧房里的那些丹药,或许就是用来治疗不举的。 燕辞晚将书房内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当她掀开墙上的挂画,发现了隐藏在墙壁上的暗格,她找到机关打开暗格,从暗格里掏出个沉甸甸的木匣子。 木匣子上了锁,她打不开,只能端着木匣晃了晃,听里面的动静,应该是金银之类的财物。 燕辞晚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靠近,知道有人来了,她立刻将木匣放回暗格里,并把挂画恢复原样。 她走到门口,手还没碰到房门,就听到嘎吱一声,卧房的门被推开了。 有人走进卧房,随即就听到婢女的说话声。 “咦?卧房的窗户怎么大开着?是你忘关了吗?” 另一个婢女说道:“没有吧,我记得自己关了的。” “你去把窗户关上吧,我去书房拿字画,主君说要请萧六郎鉴赏字画,要把家里最好的字画全都拿出来。”“好,我关上窗户就去帮你一起拿。” 脚步声距离书房越来越近。 燕辞晚迅速后退,一直退到窗边。 她推开窗棂,单手撑在窗沿上,飞快地翻了出去。 同一时刻,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蓝裙婢女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盏油灯,当看到大开着的窗户时,立刻蹙起眉,嘟哝道:“奇了怪了,怎么书房的窗户也没关?莫不是家里进了贼?” 蓝裙婢女心里紧张,她赶紧把另外一名婢女叫了进来。 两人找了一圈,并未在书房内找到贼人的踪迹。 蓝裙婢女走到窗边,探头往外张望。 此刻燕辞晚就蜷缩在窗户的正下方,她脚踩在瓦上,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一动不敢动。 她距离蓝裙婢女很近,对方只要一低头,就能发现她。 幸好,蓝裙婢女并未低头。 她飞快地扫视一周,没看到什么异常,便将窗棂放下去,还不忘插上木栓。 另外一名婢女催促道:“这些字画都得拿上,动作要快点,别让主君和贵客们等久了。” “好。”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知道婢女们已经离开书房,危机暂时解除,燕辞晚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踩着屋檐跳回到院墙上,再从院墙跳到松树上,最后顺着树干滑落至地面。 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千山楼,燕辞晚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她得去找齐松声居住的皓月斋。 皓月斋位于刺史府最中心的位置,也是整座府邸之中最为显眼的建筑,燕辞晚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很顺利地找到了它。 等到巡逻的护院走远了,燕辞晚悄悄靠近院墙,施展轻功飞上墙头,再踩着院墙附近的太湖石落地。 皓月斋比千山楼要大得多,里外共有十多个屋子,幸好燕辞晚看过地图,她知道最中间那个最大的屋子是主卧房,也就是齐松声日常起居之处。 但她此行的目的地是书房,因此她直接绕过前面的主屋,贴着墙根处走了一段路,然后翻过窗户进入茶室。 茶室左右两边分别是琴室和棋室,而与他们正对着的,便是书房。 此时有两名婢女从书房里面走出来,她们怀里分别抱着三四卷字画。 燕辞晚躲在茶室内,透过门缝往外看。 她看到婢女们离开后,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掏出铜锁,将书房的门锁上。 等到那管事走远了,燕辞晚方才推开门,从茶室里走了出来。 她快步跑到书房门前,看到门上挂着一把沉甸甸的铜锁。 燕辞晚一点没慌。 她按动右手拇指上的银戒指,戒指前端弹出一截细细长长的纤薄刀片。 她将刀片插入锁孔,一番捣鼓过后,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铜锁开了。 (本章完) 第76章 没安好心 第76章 没安好心 燕辞晚将刀片收回戒指中,拿掉铜锁,轻轻推开房门。 书房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三点火星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燕辞晚顺手关上门,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后,借着微弱的火光往前走。 书房内的布置很普通,左边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卷轴,右边是紧闭着的窗户,旁边摆有桌椅书几,以及方便阅读书籍使用的木架。 她随手翻看了几册书籍,有的是书法典籍,有的是史书孤本,还有的是经史子集,全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藏书,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燕辞晚最后将视线落在那三点火星上,原来那是插在香炉里的三柱线香。 淡淡清香萦绕鼻尖,令她蹙了蹙眉。 这香味有问题! 她看了看紧闭着的门窗,略一思索,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她伸手拔出线香,将它们倒过来插入香炉里,香味随之变淡。 在香炉后方,摆着个白玉雕成的佛像。 燕辞晚没想到,齐松声竟还信佛。 香案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大大的字画,画的是正在打坐冥想的佛祖如来。 她伸手拨开字画,敲了敲墙壁,发现墙壁是中空的。 这后面应该藏着个密室。 燕辞晚用力推了推,发现推不动,看来得找到机关才行。 她举着火折子在香案旁仔细寻找,却一无所获。 这里的机关藏得太深了。 难怪内卫来这儿都无功而返。 眼看火折子快烧完了,燕辞晚犹豫是继续寻找还是先离开这儿? 她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立刻吹灭所剩无几的火折子,快步走到门口,伸手去拉房门,却怎么都拉不开。 她透过门缝往外看,发现门外竟被人上了锁! 之前那把锁已经被她给撬开了,怎么会又出现一把锁? 燕辞晚心头发紧,看来是有人发现她了。 那人故意把门锁上,是想把她困在这儿来个瓮中捉鳖。 燕辞晚一点不慌。 她毫不迟疑地转身回到香案旁,将三根线香拔出来,重新点燃,再插回香炉中。 随后她捂住头,装作头晕眼的样子,摇摇晃晃地朝着窗户走过去,但没走两步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门外之人听到声音,立刻打开锁,推门而入。 一名男子走到了燕辞晚的面前。 燕辞晚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半睁着眼睛。 借着朦胧月色,她看清楚了面前之人的容貌,是齐鸣。 齐鸣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带着一身的酒气。 他屈膝蹲下身,手指从燕辞晚的脸颊上轻轻划过,语气里是满满的恶意。 “我就知道,你来刺史府肯定没安好心,果然让我抓到你了吧,宁辞。” …… 彩雀台的宴厅内,舞姬们已经退了下去,婢女们捧来许多字画。 她们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将那些字画一幅幅地展开,供众人鉴赏。 这些字画之中,有很一大部分出自当朝宰相萧闻意之手,而萧妄正是萧闻意的孙儿。齐松声热情地邀请萧妄帮忙品鉴真伪。 萧妄却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齐鸣忽然中途离席,直到此时都还没有回来,萧妄心里不安,他不知道燕辞晚这会儿在哪儿?会不会碰上齐鸣? 坐在上首的司不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直接问道:“方才令郎说要向我敬酒,可这酒都快喝完了,令郎怎么还不见回来?” 齐松声笑着解释道:“方才是贺先生来找犬子,贺先生是犬子的西席先生,他们师生间应该是有事要谈,我这就让人催催。” 萧妄感慨:“能给使君家的公子当先生,想必这位贺先生的学问应该很好,若能见面讨教一二便好了。” “贺先生博学多才,与萧六郎相比肯定是远远不如的。” 萧妄又问:“今日怎么不见贺先生一起来赏月?” “贺先生为人好静,不喜人多之处,今日我原本也邀请了他,结果被他给婉拒了。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改天我再邀请萧六郎来做客,到时候再介绍你们二人认识。” 萧妄面上笑着应好,心里却越发不安。 等到所有字画都鉴赏完了,齐松声请众人移步去外面庭院内赏月。 萧妄借口头晕想要去休息一下为由临时离席。 与此同时,有两名内卫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彩雀台。 …… 燕辞晚闭上了眼睛,而她的脑子还很清醒,她听到齐鸣在跟人说话。 “贺先生,这儿交给我处置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好。”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但燕辞晚还是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当年在西州刺史夫人的寿宴上,那个自称贺春酌的珠宝商人捧着满满一盒珠宝,恭恭敬敬地送到燕辞晚和她母亲面前。 记忆中贺春酌的声音,与此时的贺先生合二为一。 燕辞晚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很可能会引起对方警觉,她不能冒这个险,因此她只能压下强烈的好奇心,继续紧闭双眼假装昏迷。 贺先生走后,书房的门被关上。 一阵嘻嘻索索的声响过后,燕辞晚的双手被人用麻绳反绑在了身后,她的两条腿也被绑住,嘴里塞上布团,眼睛被黑布蒙上。 从始至终她都未曾动弹过,仿若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齐鸣做了什么,燕辞晚听到轻微的声响,她猜测应该是密室的暗门被打开了。 紧接着她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抱着她的人身上有很浓郁的酒气,那酒的味道很特别,燕辞晚曾在雪月楼闻过相同的酒味,那是玉浮春的味道。 她被人扔到地上。 肩膀撞到地面,很疼,但她面上连眉毛都未曾动过一下。 片刻后,一杯冷水泼到她脸上。 她被刺激得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开始拼命地挣扎,可手脚都被牢牢绑着,她挣脱不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无助又惶恐的呜咽声。 她听到齐鸣的笑声。 他似乎很高兴。 燕辞晚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给捏住了,对方贴着她的耳朵,用一种滑腻恶心的语气唤她名字。 “宁辞,你不是嘲笑我不行吗?今晚我便让你亲自感受一下,我到底行不行。” 齐鸣:抓到你了,真高兴,嘻嘻 燕辞晚:你高兴得太早了 (本章完) 第78章 失火 第78章 失火 齐鸣曾是身处高位,欣赏下位者痛苦挣扎却又无力反抗的人,可现在,他成了那个痛苦挣扎的下位者,他的生死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但他不会为自己曾经的暴行而后悔,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只是恼恨自己太大意,竟小看了宁辞这个女人。 若他还能再谨慎一点,若他事先将她的手脚筋全部挑断,她就没办法反击,而他也就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燕辞晚不想把宝贵的时间全部浪费在齐鸣这个渣滓身上。 她仔细打量四周环境。 这儿应该是一间密室,唯一的一扇门紧闭着,没有窗户,屋内陈设非常简单,两个衣柜,一个书架,一套桌椅,一张床榻,还有一些用来洗漱的生活用品。 所有东西都很常见,看起来这儿就像个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藏身地。 但燕辞晚觉得这儿应该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开始一寸寸地搜查,想看看这儿有没有藏着什么秘密。 当她钻进床底,手指敲打地面时,发现这块地面的下方竟然是中空的! 看来这下面还藏着个密室! 燕辞晚爬出来,运转内功推动床榻。 这床榻是用紫檀木做成的,体积很大,极其沉重,至少需要四个成年男子才能搬得动,可现在燕辞晚一个人就把它给推动了。 作为现场惟一观众的齐鸣自然是万分惊恐,这女人肯定是个怪物! 床榻被推动时,床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 但因为这儿的墙壁极其厚实,内里不管发出多大的声音,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一丝一毫。 原本齐鸣很喜欢这个密室,非常隐蔽,他在这儿想做什么都行,哪怕他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现在他恨死这个密室了!为什么要建造得这么隐蔽?为什么不能留个缝儿可以透声? 燕辞晚端着烛台,弯腰蹲在地上,手指贴着地面仔细摸索。 当她摸到第二块地砖时,发现了一条肉眼难以察觉的细缝。 她试着用力往下按,原本平整光滑的地砖忽然凹下去一个洞,借着昏黄烛光,她看到洞内有个小孔,看样子应该是用来插钥匙的。 必须要找到钥匙,才能打开这扇暗门。 此时齐鸣头上的蜡烛快烧完了,溢出来的热蜡顺着额角往下滑落,烫得他面皮都红了。 只要再过一小会儿,烛火就会烧到他所剩不多的头发。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里溢出,鼻涕泪水糊了一脸。 活这么大,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恨极了燕辞晚,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是当燕辞晚端着烛台朝他走过来时,强烈的恐惧瞬间就淹没了恨意,他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这女人还想对他做什么? 燕辞晚想问他知不知道钥匙在哪儿? 可齐鸣现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没法回答任何问题。 燕辞晚只能忍着恶心的感觉,将他从头到脚搜了一遍,结果一无所获。 他身上没有能打开地上暗门的钥匙。 燕辞晚猜测钥匙应该只有齐松声知道在哪儿。 最后一点儿蜡烛全部烧完,齐鸣的头皮被烫出一片水泡,他那所剩无几的头发被火苗点燃,散发出焦糊味。 他几乎要崩溃,可他动不了,也喊不出。 燕辞晚不仅没有救他,反而还将他肩头插着的弩箭给一把扯了出来,箭头带出血肉,顷刻间就让他的肩头红了一大片。 齐鸣再也撑不住,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燕辞晚将烛台扔到床榻上,烛火点燃了被褥,她将弩箭扔进火焰里,随后走到门口,找到机关,用力拉动墙面上的金属圆环。密室门随之缓缓打开。 燕辞晚大步走出去,绕过挡在前面的香案,香炉中的线香已经熄灭。 密室的门在她身后自动合上,墙面恢复如初,画面中佛祖仍在打坐冥想,完全看不出它后面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密室。 她弯腰撸起裤腿,将绑在小腿上面的烟筒拿下来。 她走到窗边,拉开木栓,轻轻推开窗棂,打算伪造出失火的假象,引人过来救火,可下一刻她就看到有人往这边走过来了,她立刻蹲下身,躲到了书架后面。 脚步声靠近,房门被敲响。 笃笃笃! 燕辞晚手里握着烟筒,蹲在书架后面一动不动。 门外之人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公子,你还在里面吗?” 燕辞晚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贺春酌的声音! 片刻过后,房门被推开,有两人走了进来。 燕辞晚稍稍直起身,伸出手指轻轻拨开面前的书籍,她透过书籍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发现进来的两人之中,有一个正是贺春酌。 贺春酌身穿蓝衫,仍旧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打扮。 他身后跟着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环顾四周,看不到齐鸣的身影,有点着急:“齐公子不在这儿,他把人带去哪儿了?” 贺春酌老神在在,一点不急。 “这书房里面有密室,他应该把人带进了密室,这会儿他肯定在享受折磨人的快感,我们在这儿等会儿吧。” 说完他便一撩衣摆,坐进了椅子里。 在他正前方,就是放有白玉佛像的香案,香案后方挂着佛祖冥想图。 黑衣男子仍是不放心:“齐公子会不会把人给弄死啊?” 贺春酌随手拿起书几上摆放着的书卷,一边慢慢翻阅,一边说道:“周起,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叮嘱过齐鸣了,绝对不能把人弄死。一切照计划进行,等齐鸣把燕辞晚折磨得半死不活时,你我再现身把她救出来,到时候她必定对我们感激涕零,叔父交代的任务,届时也就完成了。” 名叫周起的黑衣男子皱着眉:“我就怕齐公子一时玩过了火,把人给玩残了。” “咱们长明商会一不缺名医二不缺名贵药材,就算她残了,也能把她给治好。”贺春酌瞥了黑衣男子一眼。“你如果实在坐不住,就出去帮忙把风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等就行了。” “那行吧,我出去看着,免得有人过来。” 周起抬脚往外走。 一旦他出去守着,燕辞晚就没机会离开这儿了,她立刻拔掉引线,将烟筒放到地上,轻轻往前方一推。 烟筒贴着地面咕噜噜地往前滚,滚滚浓烟自纸筒内涌出来。 周起和贺春酌大惊失色,慌忙用衣袖捂住口鼻。 他们朝着门口的方向逃去,可浓烟已经在书房内弥漫开来,二人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到,不小心撞上书几,差点摔倒。 此时燕辞晚已经从窗口翻了出去。 她迈开步伐往前跑,扯开嗓子大喊。 “不好了!使君的书房走水了!大家快来救火啊!!” 天好冷,需要票票温暖一下~ (本章完) 第79章 偿命 第79章 偿命 燕辞晚一边跑,一边将自己的发髻和衣裳扯乱。 很快就有巡逻的护院急匆匆赶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衣裳不整鬓发散乱的燕辞晚时,都是一惊,急忙迎上去追问是怎么回事? 燕辞晚双眼含泪,面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说道。 “书房……书房走水了,齐公子还在里面,你们快去救他。” 此刻书房的方向有滚滚浓烟升起,护院们见状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分为两队,一队前去救火,另一队则去通知府中其他人。 萧妄正在四处寻找燕辞晚的踪迹,当他听闻刺史书房走水的消息后,立刻朝着书房的方向奔去,途中恰好与燕辞晚相遇。 他见燕辞晚衣裳不整,立刻脱掉自己的外衫,披到她的身上。 “你有没有受伤?” 燕辞晚摇头表示没有。 她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还给对方,口中说道:“你不该出现在这儿,快走吧。” 萧妄知道被人看到自己和燕辞晚待在一起,可能会引起诸多猜疑,对他们两人都没好处。 他接过外衫,没有穿上,就这么搭在手臂上,他低声问道:“你等下要怎么办?” “我要去找大阁领,现在只有他能保我。”燕辞晚如此说道。 司不平并非一言九鼎的君子,他那人的名声一直都很不好,萧妄觉得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司不平身上,万一司不平另有算计,燕辞晚很可能会成为被牺牲掉的棋子。 萧妄提醒:“你不要太相信大阁领。” “我知道。” 萧妄正色道:“一个时辰后若你没有平安离开刺史府,我会想办法来救你。” 燕辞晚不解地看着他:“你能怎么救我?” 他虽然有个当宰相的厉害祖父,可他本人没有功名在身,他就是个普通的世家子而已。齐松声看在萧闻意的面子上愿意对萧妄礼让三分,可若涉及到大事,这点面子就不够用了。 萧妄却不答,只叮嘱道:“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随后他便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燕辞晚抬头看向书房所在的方向,此时府中所有仆从和护院几乎都赶了过来,他们或是拎着水桶,或是扛着沙袋,潮水般地奔赴起火处。 本该在宴席上与宾客们相谈甚欢的齐松声,此刻也赶了过来。 他看着不断往外冒烟的书房,气急败坏。 好在浓烟很快就被扑灭,齐松声不顾旁人劝阻,大步冲入书房内,却见书房内根本就没有火烧过的痕迹。 他立刻吼道:“是谁说这儿走水了?给我滚出来!” 燕辞晚被推了出来。 齐松声的视线定在她身上,面色不善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鸣在哪?” 燕辞晚缩着肩膀,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她指着挂有佛祖冥想图的墙面说道。 “齐公子把我迷晕后,带进了那间密室,他想要欺辱我,我挣脱束缚想要逃跑,他不肯让我走,我们拉扯间不小心撞倒了烛台,他的衣服被火烧着,我趁其不备逃了出来,齐公子应该还在里面……” 齐松声怒骂:“胡说八道!阿鸣怎可能对你一个贱婢做那种下流之事?定然是你不知检点故意勾引他!” 燕辞晚委委屈屈地低垂着脑袋,不敢还嘴。齐夫人哭着喊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你快叫人救阿鸣啊!” 齐松声不想让外人知道密室的存在,可齐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能不管儿子的死活。 他面色铁青,下令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书房的门被紧紧关上,燕辞晚和其他人一起站在门外,不知道齐松声在书房里面做了些什么,片刻过后房门被拉开,齐松声冲着外面焦急大喊。 “快拿水来!快叫大夫!” 护院们提着水桶冲入书房,看到浓烟自密室内涌出来,他们赶紧跑进去,找到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齐鸣。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人抬出来。 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齐松声心急如焚,齐夫人哭着呼唤齐鸣的名字,生怕儿子就此昏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众人将齐鸣送去旁边的客卧,交由大夫救治。 护院们还在拼命地灭火。 好在火势不大,没多久就被扑灭。 大夫告诉齐松声,齐鸣不仅烧伤严重,肩头还有一处刺伤,他只能尽力保住齐鸣的性命,但无法去除烧伤留下的疤痕。 也就是说,齐鸣毁容了。 齐夫人差点哭晕过去,齐松声怒不可遏。 他下令让府兵将燕辞晚抓起来,他要让这女人给齐鸣偿命! 谁知燕辞晚早已趁乱跑了。 她低垂着脑袋,以婢女的身份混入彩雀台。 此时彩雀台内的宾客们只知道刺史府中走水了,但不清楚其中详细内情,因此无人在意宴厅内是否多了个婢女,在场中只有萧妄和朝远之父子多看了她两眼。 燕辞晚找到司不平,开口便道。 “你答应过我的,若是我出了事,你会尽全力保我。” 司不平已经从内卫口中得知了书房走水、齐鸣重伤之事,他知道这些肯定都出自燕辞晚之手。 他问道:“你找到齐松声勾结山匪的证据了?” “还没找到证据,但我已经有线索了。” 看着她信心十足的模样,司不平并未完全相信,他追问是什么线索? “回头我再告诉你,眼下你先帮我摆平齐松声。” 司不平微微眯眸:“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我帮你办事,你保我平安,这是事先说好的,怎么能说是谈条件呢?”燕辞晚面上笑眯眯的,心里暗忖,这还不是谈条件的时候呢,回头等她弄清楚齐松声勾结山匪的真相了,她再去跟对方谈条件,成功几率更大。 “宁辞,希望你不是在骗我,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司不平的语气非常危险,但燕辞晚丝毫不惧。 她笑得纯良无害:“我肯定不会辜负大阁领的期待!” 由于府中突发火灾,中秋赏月宴提前结束,宾客们人心惶惶,他们想要回家,却被府兵们拦住。 转眼间,整个彩雀台都被府兵们围得水泄不通。 朝远之很是不满:“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来这儿做客的,不是来这儿坐牢的,你们都给本官让开!” (本章完) 第80章 对质 第80章 对质 这时齐松声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出了不少汗,面上布满油光,眉头紧皱,眼底压抑着怒火。 “你们稍安勿躁,方才有个婢女混入我家后宅,不仅放火烧了我的书房,还将犬子害得受了重伤。我命人找遍整个刺史府,都没能找到那个可恶的婢女,现在唯有彩雀台未被搜查过,我怀疑那个婢女就躲在你们之中。待我将她找出来,就立刻放诸位归家,还请诸位帮忙配合一下,改日我定重礼感谢!” 听齐松声解释完缘由,宾客们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他们纷纷表示理解,愿意配合搜查。 朝远之第一个就联想到了宁辞,难道齐松声要捉拿的人就是她? 为了保险起见,他试着问道。 “不知那名胆大包天的婢女姓甚名谁?生得什么模样?” “她叫宁辞,乃是大阁领身边的婢女。” 齐松声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上首座位。 此刻司不平正在慢悠悠地品酒。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他缓缓放下酒杯,道:“使君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要找你,方才宁辞跑回来找我哭诉,说她差点被令郎给欺辱了,想让我替她做主。” 齐松声想也不想就一口否认。 “不可能!她胡说八道!我儿根本就看不上她!大阁领莫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既如此,那便让她与你当面对质吧。”司不平微微侧眸,看向身后的屏风。“出来吧。” 一位窈窕身影自屏风后缓步走出。 烛火映照之下,她的容貌逐渐变得清晰。 正是燕辞晚! 此时她衣裳不整,鬓发散乱,眼眶通红,模样极为狼狈。 齐松声一看到她就恨得咬牙切齿:“宁辞,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婢女,我儿怎可能看得上你?你必然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他,才会让他带着你去了书房,你费尽心机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燕辞晚眼中泪光盈盈,楚楚可怜地辩解道。 “奴婢方才去找茅厕,途中被齐鸣强行掳走,他把我带去了书房,意欲欺辱我,可我抵死不从,他便用迷香迷晕了我。等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密室之中,齐鸣用红绳将我绑缚起来,还要用马鞭抽我,他说这样很好玩,以前他和别的女子也这样玩过……” 齐松声听不下去了,粗暴地打断她:“你又在胡说!你这个贱婢满嘴谎言!看来必须要对你用刑才行,否则你是不会老老实实说出真相的!” 燕辞晚被吓得往后缩了缩。 她颤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初次来到刺史府,对此地完全不熟,若非齐鸣强行掳走我,我又怎会知道书房在哪儿?更不会知道书房之中竟还藏着个密室。” 齐松声显然是很不想听到别人提及密室。 他额角鼓起青筋,看向燕辞晚的目光无比狠厉。 燕辞晚仿若被吓坏了的小白兔,一颗颗晶莹泪珠掉落下来。 齐松声恨声道:“定然是你这小娼妇勾引了我儿,他受你蒙蔽,一时糊涂才会把你带去了书房!” 他越是不想提密室,燕辞晚就偏要一再提及密室。 她哭着摇头:“不是这样的,是他自愿带我去书房的,那间密室也是他自愿打开的。他很喜欢那个密室,因为密室很隐蔽,隔音非常好,不管密室内发生什么事,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她每说一遍密室,齐松声额角的青筋就会跟着跳一下。 司不平似是被勾起了兴趣,问道:“齐刺史的书房内怎会有个密室?那密室是用来做什么的?”齐松声努力平复心情,保持住冷静。 “那是下官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地方,并无特别用处,平日里我一般不会打开密室,也曾叮嘱过犬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进密室。” “是这样的吗?”司不平的音调轻轻上扬,似是不信。 “密室已经被烧得一片狼藉,倘若大阁领不嫌弃,可以亲自去密室内看一看。” 司不平微微一笑:“密室改日再看,眼下先把令郎与宁辞之间的矛盾给理清楚吧。” 见他不去密室,齐松声暗暗松了口气,旋即飞快地说道。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就是宁辞图谋不轨,她本就与犬子有旧怨,今日她定是为了报复,才会放火伤人!” 燕辞晚含泪反问:“方才你还说我是故意勾引,现在又说我与齐鸣有旧怨,既然我和齐鸣关系不睦,我又怎可能勾引得了他?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突然看到仇人对自己投怀送抱,他就一点都不会怀疑吗?若他怀疑,就不可能心无芥蒂地带我去书房,你的猜测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齐松声被噎了下,面皮青白交加,表情煞是精彩。 燕辞晚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地继续道。 “我并非是第一个被齐鸣欺辱的女子,他以前也曾用同样的手段凌虐过其他女子,那些女子便是连环奸杀案的受害者。”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齐松声怒极反笑:“呵,你是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燕辞晚小脸煞白,脸上满是泪水,可她却没有退缩。 她的声音明亮清晰,保证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连环奸杀案的受害者生前都曾受过凌虐,她们身上全都有鞭打过后留下的伤痕,齐鸣手中就有一条马鞭,他说那是他最爱用的马鞭。现在只要将那条鞭子和受害者们身上的鞭痕作对比,就能知道鞭打凌虐她们的人是不是齐鸣了。” 司不平叫来一名内卫,让他去拿齐鸣的马鞭。 内卫领命离去。 齐松声站在原地,双目始终盯着燕辞晚,看样子他今晚是非要弄死她不可。 燕辞晚默默垂泪,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模样。 然而在场之人都无心去注意他们两人的神态,此时大家都在暗暗猜测,究竟齐鸣是不是连环奸杀案的真凶? 内卫的办事效率很快,不一会儿他便将马鞭取来了。 马鞭有一截被火给烧焦了,好在还有一截是完好的。 司不平问道:“结果如何?”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内卫双手捧着马鞭,恭敬回答:“此鞭与受害者身上的鞭痕完全一致。” 此言一出,全场最为震惊的人竟是齐松声。 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这不可能!阿鸣不可能做这种事!” 求票票~~ (本章完) 第81章 误会 第81章 误会 司不平平静反问:“难道齐刺史觉得我手底下的人在说谎做伪证?” 齐松声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住冷静。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太震惊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齐鸣是我的儿子,我比谁都更了解他,他是有些顽劣,但本性不坏,他不可能是连环奸杀案的真凶,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燕辞晚含泪反问,声音铿锵有力。“活生生的九条人命,竟只用这两个字就能轻飘飘地盖过去吗?” 齐松声一看到她就火大。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对方拿出了对齐鸣不利的证据,现在局势对齐鸣非常不利,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证明齐鸣的清白。 他强忍怒火,反驳道:“那条马鞭虽是我儿之物,但别人也有可能接触到那条马鞭,许是有人悄悄偷走马鞭行凶,然后嫁祸给我儿。我儿生得一表人才,家世才学不说最好,但也算是上乘,他若喜欢什么女子,直接跟我说一声就好,我与夫人自然会请媒婆上门为他说和,他何须将人先奸后杀?” 在场很多人都被齐松声说动,以齐鸣的身份,单纯为了美色的话,实在是没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 但碍于司不平还在上首坐着,他没发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随便出声。 宴厅内落针可闻。 夜风透过门窗吹进来,吹动了燕辞晚的鬓发和裙摆。 她抬手理了下凌乱的鬓发,轻声道:“齐鸣看上去确实是人模狗样的,可事实上他身患隐疾,不能人道,他不知从哪儿寻来个土方子,说是采阴补阳可以治好自己的隐疾,因此他特意对那些年轻纯洁的无辜女子下手。此事关系到他身为男子的尊严,他决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完事后要杀人灭口。” 在场众人全都吃了一惊。 他们万万没想到,刺史唯一的儿子竟然不能人道。 真要是这样的话,刺史岂不就要绝后了?! 齐松声气得浑身颤抖:“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小道消息?!” 燕辞晚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她转身面向司不平,道:“齐鸣身患隐疾,平日里肯定要吃药,只要搜查他的住处,看看他有无治疗隐疾的凭证,便能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 司不平摆摆手,示意内卫们去查一查齐鸣的住处。 齐松声无力阻拦,只觉头晕目眩,身体摇晃着朝旁倒下去。 萧妄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司不平命人搬来椅子,扶着齐松声坐下。 朝远之忧心忡忡:“使君的面色看着很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了,不若给他请个大夫看看吧?” “萧某略懂岐黄之术,可以给他看看。” 萧妄说完便按住齐松声的手腕。 把完脉后,萧妄说齐松声是怒火攻心,气血上涌,身体一下承受不住才会出现晕眩的症状,问题不大,坐着休息会儿就好了。 如此一来,齐松声想要假借生病为由暂时离开彩雀台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萧妄让人端来一杯参茶,放到齐松声的手边。 “使君喝点参茶,会好受些的。” 齐松声扯动嘴角,勉为其难地道了声谢。 宾客们陪着大阁领一起在彩雀台内等待,哪怕宾客们心里头都已经好奇得要死了,面上也得维持八风不动的样子,全都是安静如鸡。 一盏茶过后,两名内卫快步走入彩雀台,他们手中分别捧着个红木托盘。宾客们纷纷伸长脖子去看那托盘,发现其中一人的托盘内放着两本书和一些瓶瓶罐罐,另一人的托盘内摆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 两人单膝跪地,双手高举托盘。 “禀报大阁领,这些都是从千山楼内搜查出来的,请过目。” 司不平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 他先是将那两本书拿起来翻看了下,转而又拿起那些瓶罐看了看,发现里面装着些丹药,可他不懂药理,不明白这些丹药是做什么用的,于是他冲萧妄问道。 “萧六郎是否知道这些丹药作何用处?” 萧妄走过去,拿起丹药仔细检查,片刻后说道:“都是些壮阳补肾的药。” 燕辞晚适时地补充道。 “我们已经查验过被害女子的尸身,发现她们身上虽有被凌虐过的伤痕,但她们到死都还是处子之身。” 萧妄配合地道:“因为凶手不能人道,所以无法真正地侵犯她们,只能通过凌虐她们来得到快感,但其实这种民间土方子根本治不了病,书中所言皆为胡编乱造。” 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方子不靠谱,可齐鸣却信了。 也许他也不确定这方子是否真的管用,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想试试看。 哪怕这是以九条活生生的人命作为代价。 因为对他而言,那些平民百姓的性命无关痛痒,他的健康和尊严高过一切。 思及此,燕辞晚心中沉重,她为那九名无辜被害的女子感到痛惜,也为齐鸣的自私无耻感到愤怒。 司不平抬手将那两本书扔到齐松声的面前,冷声问道。 “齐鸣身患隐疾,并非一两日的事情,你身为他的父亲,当真就一点都不知情吗?” 齐松声看着被扔到自己脚边的书。 恰好夜风吹进来,书页被吹动,书中那些不堪入目的图画随之显露在众人眼前。 在场都是读书人,都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纷纷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齐松声没有理会那本春宫图,他的视线落在了另外那本名为《异症杂谈》的医书之上。 他艰难地弯腰,伸手捡起那本医书。 因为书中夹着书签,他很轻易就翻到了记载着治疗不举之症的那一页。 书中内容映入眼帘,令他手指颤抖,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待看完最后一个字,他再也撑不住,直接双眼一闭,身子歪向一边,昏了过去。 萧妄伸手搭上他的手腕,确定他这回是真的晕了。 齐松声再怎么说也是一方刺史,司不平不能真的不管他的死活,当即下令命人将齐松声送回皓月斋。 整个刺史府暂时由内卫府接管,原本在齐鸣身边伺候的婢女仆从全都被集中看管起来,挨个进行盘问审查。 (本章完) 第82章 同伙 第82章 同伙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大家心里都已经默认,连环奸杀案的真凶大概就是齐鸣没跑了。 只不过齐鸣现在重伤昏迷,大夫说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所以司不平只能让内卫将他看管起来,打算等他醒来后再正式提审他。 此时已经是深夜,宾客们看完了热闹,自觉接下来的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想要告辞离开。 燕辞晚对那个上了锁的木匣很感兴趣,她拔下发簪插入锁眼,想要把锁撬开。 奈何这锁比皓月斋书房的门锁要精巧许多,她用发簪捅了好几下,都没能把锁捅开。 她只能放弃撬锁,准备找内卫借刀,直接暴力破开。 萧妄伸出手:“能否让我看看?” 燕辞晚很诧异:“你还会开锁?” “嗯,以前看过百锁通志,学了些皮毛。” 事实证明萧妄这书没有白读,他找燕辞晚借来银耳环,然后把耳环的挂钩掰直,变成一根细细的银线,只将银线末端捏出个小小的弯钩。 他将银线插入锁眼,左右扭动,找准位置后再往外一拉,锁便开了。 木匣被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些金银财物,其中有一条汗巾子吸引了燕辞晚的注意力。 她拿起汗巾子仔细看了看,忽然出声。 “诸位还不能离开!” 宾客们脚步一顿,齐齐看向她,不明白这个小小婢女还想干什么? 燕辞晚缓缓说道:“齐鸣方才跟我说,他并未杀人,那九名被害女子的死与他无关。” 朝远之本就看她不顺眼,此刻忍不住出言讥讽。 “你方才还振振有词地指认齐鸣是真凶,现在又突然改口说他没有杀人,如此反复无常,你说的话还能相信吗?!” 燕辞晚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自己,她丝毫不慌。 “那些被害女子身上的伤痕的确出自齐鸣之手,但杀害那些女子的却另有其人。” 司不平对她的话颇感兴趣,下令让宾客们暂且不要离开。 没想到案子还有后续,宾客们倒也不怕麻烦,他们齐刷刷看向燕辞晚,想看看她还能查出什么惊天大瓜? 在场唯有朝远之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恳求道:“内子尚在病中,我放心不下,大阁领可否行个方便,准我与犬子先回去照料内子?” 司不平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而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燕辞晚。 “宁辞你觉得能放他们父子回去吗?” 燕辞晚毫不犹豫地道:“不行!”朝远之皱眉:“我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你们的忙,为何不能放我们回家?” “因为我怀疑齐鸣还有个同伙,现在那个同伙就藏在你们之中。” 燕辞晚此话一出,令在场所有宾客都变了脸色。 朝远之的反应最大,他迅速反驳:“不可能!你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齐鸣还有同伙,退一步说,假设他真有同伙,也可能是他身边亲近信任的人,怎可能会牵扯到我们这些外人?!” 其余宾客纷纷点头附和,表示赞成朝远之说的话。 他们都觉得燕辞晚是在胡说八道,他们之中不可能会有杀人犯的同伙。 此时燕辞晚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干净了,只有眼尾还有一点儿红红的痕迹,她环顾在场众人,面对众多质疑的视线,她始终是不慌不忙,一副尽在掌握的沉稳模样。 “朝参军莫急,听我慢慢道来。那九名被害女子都是先被迷晕掳走,再被凌虐,最后被杀死抛尸,要完成这一系列操作,且不留下任何痕迹,一个人是很难做到的。我曾从一名幸存的被害者中获知,齐鸣在凌虐被害者的时候,身上有很重的酒味,想必他是喝了很多的酒。他本就醉得不轻,再加上凌虐受害者需要费不少力气,等做完这些他还如何能生生闷死受害者?这不合理,所以我怀疑凶手并非只有一人,齐鸣定然还有个同伙。” 朝远之猜测她口中所说的幸存者,很可能就是他的女儿朝露。 他生怕别人追问那个幸存者到底是谁,那样一来朝露的声誉就毁了,连带着朝露和萧妄的婚约也会黄了。 因此他迅速接话道。 “就算你分析得有道理,齐鸣真有帮手,最大可能是他身边信得过的人,比如说他身边的随从小厮,亦或者他家里的护院,甚至是他的父母老师,他们都比我们这些外人更有嫌疑。” 齐家刚出事,朝远之就这样说,为免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可在场众人都点头表示认同,因为他们都想借此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燕辞晚不疾不徐地说道:“原本我也是怀疑齐鸣身边的人,像是奴仆之类的,他们的卖身契被捏在齐鸣手里,齐鸣能够随意驱使他们去做任何事情,我甚至还怀疑过齐鸣的父母双亲,毕竟齐鸣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有时候父母为了保护孩子,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但是,那个同伙做错了一件事,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栽赃陷害我。” 她说到这儿,视线落在了朝远之和朝樾身上。 朝远之心里莫名一跳,那种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从容自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是说从听风小院搜出来的香囊吗?当时我也在场,我已经问过家里所有人了,没人知道那个香囊是怎么来的,你可不要胡乱怀疑人。” “假设同伙是齐鸣身边的奴仆随从之类,那时候我还从未见过齐鸣,与整个齐家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怎么会想到要栽赃陷害我?天下之大,他们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当替罪羊?” 朝远之答不上来。 “自我从昏迷中醒来后,就一直待在朝府后院之中,我身边一直跟着人,因此朝参军应该很清楚,我从未接触过外人,与齐家更是毫无牵连。直到我醒来后的第五天,我因为得罪了朝参军和朝樾,我怕被你们父子报复,不得已悄悄离开朝府。谁知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匿名举报,说我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于是捕快找上门,从我居住过的听风小院搜出罪证。相州城内,与我有仇怨的人只有你们父子,最有动机陷害我的人自然也是你们。” 燕辞晚说到最后,语气加重,听得朝远之心头发紧。 他一字一顿地道:“这些都是你没有根据的猜测!” 求票票~~ (本章完) 第83章 招认 第83章 招认 燕辞晚微微一笑:“不只是猜测而已,我有人证和物证哦。” 朝远之冷笑,不屑一顾:“那你就把证据拿出来看看,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按在我身上?” 燕辞晚拿出一条汗巾子,轻轻一抖,将其展开。 “方才内卫从千山楼里搜出个上了锁的木匣,我请萧六郎帮忙打开了木匣,木匣中除了金银财物之外,就只有这么一条汗巾子。”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落在汗巾子之上。 大业男子多有带汗巾子出门的习惯,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不同的是,燕辞晚手中的这条汗巾子上面竟沾有血迹。 那血迹应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颜色变成了暗沉的深褐色。 朝远之继续冷笑:“你不会想说这条汗巾子是我的吧?那你可打错主意了,我的汗巾子都是有数的,每一条都保管得妥妥当当,此事一查便可知道,你手里这条汗巾子不可能是我的!” “我当然知道这条汗巾子不是你的,因为它是属于令郎朝樾的。” 燕辞晚说出此话时,目光越过朝远之,落在了始终不发一言的朝樾身上。 在场众人齐刷刷扭头,全部看向朝樾。 面对众多惊疑不定的目光,朝樾丝毫不慌,他扬起嘴角笑问:“是吗?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条汗巾子?” 朝远之紧跟着道:“宁辞,说话要有证据,你凭什么说这条汗巾子就是我儿所有?” 这是一条皱巴巴的白色汗巾子,上面既没有绣,也没有绣字,没有任何带有指向性的标识,很难分辨它的主人是谁。 “这条汗巾子应该是用来杀死受害者的凶器,凶手将它覆盖在受害者的脸上,然后隔着它捂住受害者的口鼻,就像是这样……” 燕辞晚一边说着,一边打算现场示范,她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可以代替受害者的物品。 这时一个软枕被递了过来。 “用这个吧。”萧妄道。 燕辞晚向他道了声谢,然后将汗巾子盖在了软枕之上。 她伸出双手按住软枕,用力地往下压。 “这时候的受害者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可她还是拼命地挣扎,她不想死,挣扎之间她将自己手上的血迹蹭到了汗巾子之上。” 伴随她的话语,软枕被压得变形。 众人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被活活闷死的画面,一些心软之人看得难受,不忍地别过头去。 “受害者被闷死后,凶手放开她,但他的半个手掌印却留在了汗巾子之上。” 燕辞晚收回手,指着自己方才按住的地方,那儿确实有一小块褐色血迹。 她将汗巾子拎起来,放到烛火近前。 汗巾子的质地非常轻薄,烛光透过汗巾子,显现出掌印的模糊轮廓。 燕辞晚说道:“现在只要让朝樾按下掌印,两相对比,就能知道这个掌印是不是他的。” 司不平立刻下令,命人取来印泥和宣纸。 第84章 父与子 第84章 父与子 燕辞晚觉得朝樾认罪的速度太快了,这不符合常理。 正当她思索其中的缘由时,她听到司不平开口了。 “朝参军,你作为朝樾的父亲,他连杀九人,犯下累累罪行,你当真就完全不知情吗?” 朝远之打了个激灵,赶忙否认。 “我若是知道阿樾杀了人,肯定会让他投案自首,绝不会放任不管。” 说到这儿,他心里越想越气,忍不住冲上去给了朝樾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宴厅。 朝樾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缓缓淌下一丝鲜血。 明明是他被打了,可朝远之此时却表现得比他更加悲愤。 朝远之浑身颤抖,声泪俱下地骂道。 “你娘早早地去世了,我又当父亲又当母亲,尽心尽力地教养你,不求你有什么大出息,只希望你能安分守己做个好人,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真后悔,不该养大你这个孽障!” 朝樾缓缓扭过头来,此时他终于不再笑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朝远之,眼底彷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朝远之老泪纵横:“你杀了九个人,是整整九条人命啊!你简直是畜生不如,我愧对相州百姓,愧对朝家列祖列宗!” 众人见他一把年纪还哭得如此凄惨,不免有些同情。 朝远之为官多年,名声一直都很不错,没想到最后被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儿子给连累了,实在是倒霉。 王长史上前扶住朝远之,劝他冷静些,莫要气坏了身子。 朝樾伸出舌尖,舔掉嘴角边的血迹。 他尝到腥甜味,忽然唤了声:“父亲。” 朝远之别过脸去不看他,哽咽道。 “别喊我,我没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朝樾扭头看向司不平,说道:“人是我杀的,我认罪,但这件事跟我父亲没有关系,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闻言,朝远之哭得更厉害了。 他抹掉眼泪,冲朝樾骂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朝樾既没有哭也没有笑,脸上是很难见到的平静。 燕辞晚一直在暗中观察朝樾。 她看到朝樾嘴里虽然是在为朝远之说话,但他看向朝远之的目光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尤其是在朝远之哭诉的时候,朝樾的嘴角竟还微不可查的往上扬了扬。 那是一种隐含讥讽与不屑的冷笑。 似乎在他看来,朝远之的眼泪不值一提。 这就更奇怪了。 朝樾明明是在保护自己的父亲,不想让父亲被自己连累,可他身上又看不到对于父亲的敬爱。 如此矛盾的心情,必然有其更深层的原因。 司不平并未因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而有所动容,直接下令:“将朝家父子关入大牢,听候审问。”立刻有内卫上前拿人。 原本扶着朝远之的王长史被迫退到一边。 朝远之推开内卫,仰起头高声道:“我儿犯下滔天大罪,我负有管教不力的责任,此事我会向圣人上折请罪,圣人要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但你现在无权抓我!” 在场宾客都没说话,但他们心里都觉得大阁领不该抓朝远之,毕竟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朝远之与连环奸杀案有关系。 哪怕是大阁领,也不能无凭无证就抓走一个录事参军事。 司不平嘴角噙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连环奸杀案的九条人命确实与你没什么关系,可你原配夫人方氏之死,却与你有莫大的关系。” 乍一听到方氏二字,朝远之心脏猛地一跳。 燕辞晚扭头看向司不平。 她早就怀疑方氏之死有问题,其中很可能有朝远之的手笔,但此事她只跟萧妄、李乘歌、查秉良、九叔说过,他们四人不会将此事随意告知外人,那么司不平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朝远之面露悲戚之色:“方氏当年因病去世,她的尸骨也早已下葬,这些年来,我时常思念方氏以致夜不能寐,我对她的病故深感痛惜,恨不能以身替她去死。大阁领忽然提她,还怀疑她的死与我有关,就如同是往我伤处撒盐,比直接杀我还要令我痛苦。” 说着他就再度落下泪来,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燕辞晚立刻去看朝樾,果真看到朝樾脸上再度流露出那种不屑又嘲弄的神情,她趁机开口问道。 “朝樾,当年你们住在长安的时候,家宅中是否有一口井?” 朝樾脸上的表情一僵。 他见众人全都望了过来,立刻收起所有表情,木着脸说道。 “我不记得了。” 燕辞晚继续道:“我记得你书房里的那副画像,画中方氏就站在一口井旁边,身后还有两棵树,时间是在夜晚,天上有月亮……我记得方氏去世时你只有三岁吧,时隔十八年你还能记得这个画面,甚至能把它清楚地画下来,说明这个画面在你记忆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朝樾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辞晚知道他不会承认,有的人在得知至亲被人害死时,会不顾一切反抗报复,但有的人却会选择装聋作哑,以为只要不说破就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朝樾显然是属于后者。 他看似张牙舞爪无所顾忌,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干。 可事实上,他胆小怯弱,遇到无法承受的打击时,就会缩进壳子里蜷成一团。 燕辞晚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继续说道。 “想要知道方氏的死有没有问题,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将方氏的尸骨挖出来仔细检验便可。” 若方氏当真死于非命,即便已经化作白骨,厉害的仵作依旧能验出线索。 “不行!方氏年纪轻轻就病故已经很可怜了,我怎能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我不允许你们开棺验尸!”朝远之的反应非常激动。 但这也在常理之中,毕竟人死为大,无凭无证就要开棺验尸,没几个人能接受得了。 燕辞晚无视朝远之,双目始终盯着朝樾:“不验尸也行,可以先查一查朝家老宅中的那口井。” 在说到那口井时,她特意加重语气,似意有所指。 朝樾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他的嘴唇哆哆嗦嗦,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几经挣扎,最后他还是选择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求票票~~ (本章完) 第85章 唇亡齿寒 第85章 唇亡齿寒 燕辞晚是在试探朝樾,她其实并不能确定那口井一定跟方氏之死有关系。 现在从朝樾那挣扎不安的反应可以看出,她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也许方氏就是死在了那口井中,朝远之将真相隐瞒下来,对外宣称方氏是突染恶疾不治身亡。 朝远之丝毫不慌:“你是真的很可笑,竟会因为一幅画就联想到那么多,自从我们离开长安后,老宅就一直闲置,时隔十多年,想必井中都已经长草了,你们若是不嫌麻烦,尽管去查就好了。” 燕辞晚知道他为何有恃无恐。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即便井中有什么证据,也早已被风雨侵蚀,现在去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只要没证据,他们就奈何不了朝远之。 对此燕辞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转身面向司不平,无奈地道。 “大阁领,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 司不平的办法非常简单粗暴,他直接下令:“把朝家父子关押起来,慢慢拷问,就不信他们不肯招认罪行。” 朝远之没想到他竟如此蛮横,当即高呼道。 “你没有权力这么对我,我要上折子向圣人禀明实情,你无凭无证就对朝廷命官用刑,你这是罔顾法纪蔑视朝纲!” 在场宾客大多是相州本地官员,他们看到司不平如此对待朝远之,不免有种唇亡齿寒之感,司不平今日无凭无证就敢抓朝远之入狱,改日是不是就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们? 王长史作为在场地方官员里品阶最高之人,他被推出来帮朝远之说话。 “大阁领,朝樾已经认罪,你要抓他入狱无可厚非,但目前并无证据指向朝参军。你这样强行给人定罪,恐会落人口实,传到圣人耳朵里也不好啊。” 对此情景,司不平似早有预料,他从容不迫地说道:“我离开长安之时,圣人料到我此行可能会遇到阻拦,特赐我金鱼符,准我便宜行事。” 说完他就从怀中拿出一物,正是大业三品以上高官才能拥有的殊荣,金鱼袋。 在烛火的映照下,金鱼袋表面的金丝绣纹闪耀夺目。 圣人对于深得自己信重的官员会赐予鱼符,这鱼符也是有讲究的,三品以上高官是金鱼符,五品以上为银鱼符,用来装鱼符的锦囊谓之鱼袋。 司不平作为内卫府大阁领,乃是四品,圣人却破例赐他三品高官才能用的金鱼符,此举为何意,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且圣人还特准他可便宜行事,这代表他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王长史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不再多言。 连他都这样,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再多事。 朝远之直愣愣看着那个金鱼袋,脑子嗡嗡作响,他嗫嚅着嘴唇,仿若魔怔般喃喃自语。 “你不是来这儿剿匪的,你是来找我的,圣人让你来的对不对?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我躲不掉的……”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司不平收起金鱼袋,内卫们上前将朝家父子带走。 临出门时,朝远之像是如梦初醒般忽然拼命挣扎,疯了般大喊大叫。 “我对圣人忠心耿耿,从未背叛过圣人,圣人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圣人……”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内卫一掌打晕。 朝家父子被带走,宴厅内宾客们又等了会儿,见司不平和燕辞晚都没有要开口留人的意思,于是纷纷提出告辞。 这次内卫们没有再阻拦他们,宾客们得以顺利离开彩雀台。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些事会对相州乃至整个朝堂产生怎样的影响,答案无人可知。 此时城中的灯会还没结束,百姓们仍沉浸在中秋佳节带来的快乐之中。 但有些人却要彻夜难眠。 萧妄见燕辞晚站在原地没动,遂问:“宁娘子,你不回去吗?” “我和大阁领还有点事要谈,萧六郎若是不赶时间的话,可否留下来等我一会儿,我等下有点事要请你帮忙。” 萧妄本就不放心她单独面对大阁领,见她开口请求,当即欣然应允。 等人都走光了,宴厅内就只剩下萧妄、燕辞晚和司不平三个人。 司不平回到上首的主位坐下,不疾不徐地说道。 “宁辞,我已经帮你把烂摊子收拾好了,接下来你该告诉我,你在皓月斋内找到的关键线索是什么?” 燕辞晚也寻了个位置坐下。 跑前跑后忙活了一晚上,又是被绑又是对质,忙到现在她连口水都还没喝过,真的是又饿又渴。 她给自己倒了杯菊茶,一饮而尽,缓解了口渴的感觉后,方才开口纠正道。 “我帮你办差,你保我平安,这是事先说好的,大阁领不过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情,怎能说是帮我收拾烂摊子呢?” 萧妄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安静地旁听两人谈话。 司不平见她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猜到她应该是另有打算,遂道。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现在天色不早了,不必与我兜圈子。” 这就是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简单直接不用多费口舌。 燕辞晚拿起一个橘子,捏在手里转来转去,笑着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失踪不见了,府兵找遍整个相州城都未能找到她,我想请大阁领帮忙找一找,内卫府神通广大,想必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 “你说的是朝露?” 燕辞晚笑容更甚:“对啊,就是她,真不愧是大阁领,一下子就猜中了。” 司不平慢悠悠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能找到朝露?” 燕辞晚仿佛没有听出对方的试探,故作夸张地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因为内卫府神通广大啊,只要是内卫府想找的人,就没有找不到的。” 司不平淡淡一笑:“你未免太过高看内卫府了,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是大阁领太过谦虚了,你来到相州不过短短数十日,就先后查破连环奸杀案、刺史勾连山匪案、以及方氏被害案,如此高效的办案速度,放眼整个大业谁能与大阁领匹敌?只要大阁领肯答应帮忙,小小一个朝家二娘子,定然很快就能找到。” 燕辞晚这马屁拍得太过直白露骨,以至于萧妄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司不平迎上她热切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些案子分明都是你查清楚的,你不必将功劳都推到我身上。” 燕辞晚立刻道:“我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查清案情,都是因为有大阁领的庇护和支持,若无你给的令牌,我肯定什么都查不到,功劳理所当然都该归大阁领所有。” “你倒是挺会做人。” (本章完) 第87章 贼喊捉贼 第87章 贼喊捉贼 燕辞晚追问:“你被救出来后,可曾看清楚周围的景象?” 朝露摇头:“没有,天太黑了,周围没有灯笼,什么都看不清楚。我被带出门后,立刻就被塞进马车里,我很害怕,可内卫警告我不要多话,所以我什么都不敢问。” 李乘歌忍不住再次插嘴:“内卫怎么知道你在哪?” 朝露仍是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面露苦笑:“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晕掳走?掳走我的人到底是谁?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糊涂蛋,什么都不知道。” 燕辞晚忽然问道:“你被关的三日里,可曾有人问过你什么吗?” 朝露立刻点头:“有的!我被关起来的第一天,就有人隔着房门问了我两个问题。” 李乘歌很感兴趣:“他问你什么了?” “他先是问我离家之前,阿娘可曾对我说过什么?然后又问我,我父亲有没有秘密来往的朋友?我本来还想隐瞒方氏被害之事,可对方很厉害,一下子就发现我有所隐瞒,他用我娘的性命作为要挟,若我不说实话他们就要去杀我娘。我没办法,只能说出方氏可能被我父亲谋害的真相,但关于父亲的秘密朋友,我是真的毫不知情,父亲从不对我说他的私事。那人听完后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听闻此言,燕辞晚心里的一个疑惑解开了,她道明实情:“打晕掳走你的人,应该是内卫。” 朝露一惊:“怎么可能?方才分明是内卫救了我,他们是我的恩人才对啊。” 李乘歌没骨头似的斜靠在软枕之上,懒洋洋地说道:“这世上贼喊捉贼的事情还少见吗?他们先把你打晕掳走,然后再假装成好人把你救出来,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想到是他们掳走了你,非常好的洗白手段。” 说到这儿他打了个哈欠,眉宇间笼罩着困惑之色。 “可内卫府为什么会如此煞费苦心地对付你?难道就为了问你那两个问题?” 朝露也是万分不解。 萧妄静静地看着燕辞晚,回想起方才在彩雀台的宴厅内,燕辞晚再三请求司不平帮忙寻找朝露,当时她的表现就很奇怪,仿佛已经认定司不平知道朝露在哪儿似的。 结果真如燕辞晚所说的那般,内卫府真的把朝露找了回来。 前后不过费了一盏茶的时间。 就算内卫府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茫茫人海之中精准无误地把人找出来,并把人送到燕辞晚的面前。 除非,朝露一直就在内卫府的手中。 而燕辞晚早已猜到了这一点。 萧妄心想,她不仅敏锐,还很聪慧,是个很出色的女郎。 朝露立刻扭头看向身边的燕辞晚,见她神色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已了然于胸的样子,急忙追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内卫掳走了我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燕辞晚无奈一笑:“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三天府兵们找遍了整座相州城,都未能找到你的踪迹,朝府还贴出重金悬赏的寻人启事,依旧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既能瞒过府兵们的搜查,还对高额赏金没有兴趣,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很少,大阁领算是其中之一。” 第88章 刺杀 第88章 刺杀 外面响起吵闹声,马车随之减缓速度。 查秉良的声音透过车门传进来。 “前面是悬济药铺。” 燕辞晚推开车窗往外望去,看到一队内卫从悬济药铺里面走出来。 他们将药铺大门关上,贴上封条,迅速远去。 朝露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问道:“内卫府怎么把悬济药铺给查封了?” “悬济药铺是长明商会的产业,长明商会与齐鸣关系密切,这里面可能涉及到官商勾结,如今齐鸣被抓,长明商会自然也得好好查一查。” 燕辞晚说完这些,便收回视线,马车继续平稳前行。 悬济药铺虽然已经被查封,可贺春酌仍不知去向,燕辞晚心里有种隐隐的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朝露被路边那些漂亮灯吸引了目光。 她请查秉良帮忙停车,说道:“我想去买一盏灯,带回去给阿娘看看,好让她也感受一下过节的氛围。” 燕辞晚陪她一块下车,萧妄和李乘歌待在车内没动。 他们透过车窗看到燕辞晚和朝露手拉着手穿过街道,走进了灯铺子,等两人再出来时,朝露手里多了一盏精美的红色宫灯,而燕辞晚手里则多了个胖娃娃的面具。 她们一边说笑一边往回走,身边是来往不息的行人。 有个小孩举着刚买到的人,欢快地朝前方跑去,在经过燕辞晚和朝露面前的时候,他不知怎地忽然吧唧一下摔倒在地,手里的人跟着掉到了地上。 看到心爱的人摔碎了,小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朝露赶忙蹲下身,试图安抚小孩的情绪。 “你别哭了,我给你买吃好不好?” 听到有吃,小孩渐渐止住哭声,朝露趁机将他拉起来。 恰好有个头戴斗笠的货郎挑着箩筐从他们面前经过,朝露看到箩筐里面有卖,赶紧出声叫住货郎。 “你这饴怎么卖?” “一贯钱一斤,你要多少?” “给我半斤吧。” “好嘞!” 货郎弯下腰,伸手去摸箩筐里的袋,结果却从袋底下抽出一把短刀! 此时他凶相毕露,挥动短刀狠狠朝着朝露刺过去! 朝露正低头去摸自己的荷包,打算掏钱付账,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关键时刻燕辞晚伸手推了她一把,用力将她和那小孩一起推开。 货郎这一刀从他们身边擦过,扑了个空。 周围行人见此情景,被吓得惊声尖叫,纷纷四散而逃。 萧妄赶紧跳下车,直奔燕辞晚和朝露而来,李乘歌冲查秉良大喊:“快去报官!这附近应该有巡逻的府兵,快去找他们来帮忙!” 场面乱如一锅粥。 货郎举起刀作势要去追杀朝露,谁知他竟突然转身,手中短刀随之改变方向,直直地朝着燕辞晚的心口刺过来! 此人的真正目标其实是燕辞晚! 这一幕吓得朝露和萧妄几乎心跳停止。 作为当事人的燕辞晚却是早有预料,她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撩起衣袖露出弩机,一箭射出,不偏不倚正中货郎右臂。 他立刻僵在原地,身体迅速失去知觉,短刀脱手掉落,他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燕辞晚放下右手,踢开货郎头上的斗笠,借着灯的光,看清楚对方的真容,竟然是乌兰二十四。 乌兰二十四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她,似有许多话要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有不知情的人惊恐大叫:“杀人了!” 朝露被吓得面无人色,被她拉着的小孩哇哇大哭。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一支箭趁乱射出,直奔燕辞晚的心口而来。 此时萧妄已经跑到燕辞晚身边,他想也不想就挺身而出挡在了燕辞晚的面前。 那支箭射中了萧妄! 燕辞晚的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全名。 “萧妄!” 萧妄却是一笑:“我没事。” 燕辞晚视线下移,发现他被射中的地方并未流血,不由得一怔。 “我穿了天丝软甲,普通刀剑伤不了我。”萧妄飞快地解释缘由。 紧接着又有许多支箭朝着燕辞晚射来,萧妄护着她往后退,朝露也拉着小孩躲进了旁边的小巷内。 一阵马蹄声靠近,是巡防府兵骑着马赶来了! 他们四散开来寻找躲在暗处的弓箭手。 见到府兵来了,那些杀手立刻停止射箭,迅速逃离现场。 确定没有危险了,李乘歌这才从马车里钻出来,他跑到萧妄面前,关切问道:“表兄你受伤了没?” “我没事。” 萧妄去看燕辞晚,见她正盯着地上的杀手。 原本乌兰二十四只有右臂中箭,那还是燕辞晚用弩机射出的一箭,箭上的毒药可以令他浑身麻痹不能动弹。 可经过方才的混战,此时乌兰二十四的身上又多了三支箭,其中有一支箭正中他的心口。 他大睁着双眼,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她弯下腰,手指放在乌兰二十四的鼻子前,确定他已经彻底没气了。 看来方才躲在暗处射箭的人应该就是乌兰十三等人,他们知道乌兰二十四已经脱不了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乱把乌兰二十四给灭了口,以免乌兰二十四被抓后暴露他们真实的身份。 此时小孩的父母找了过来,他们见到小孩安然无恙,直呼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随后赶紧抱着小孩回家去了。 没过多久魏兰生就骑着马赶了过来。 他了解完情况后,冲燕辞晚问道。 “你认识地上这个杀手吗?” 燕辞晚摇摇头:“不认识。” 魏兰生盯着她的眼睛:“你再仔细看看他,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刺杀你,肯定是对你怀着很大恨意的,你不应该不认识他。” 燕辞晚平静地道:“也许他是被人钱雇佣的专业杀手,在此之前我和他从未见过面。” 这时朝露走了过来,她仍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人伪装成货郎,先是假装对我痛下杀手,然后突然改变方向去刺杀阿辞,不管是伪装技巧还是杀人手段都很老练,很有可能就是专业杀手。” 魏兰生有着很丰富的办案经验,直觉告诉他,燕辞晚很可能没有说实话。 但眼下她是受害者,他没法用对付疑犯的手段审问她,只能对她叮嘱道。 “这个杀手虽然死了,但还有好几个杀手跑掉了,他们很可能会继续追杀你,你一定要小心,尽量待在家里,身边要有人陪着,如果你之后想起什么的话,记得来告诉我。” 燕辞晚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府兵们将现场收拾干净,他们带着乌兰二十四的尸首回府衙去了。 求票~~~ (本章完) 第89章 团聚 第89章 团聚 刚经历过刺杀,差点就没了小命,朝露不敢再在这儿待下去,她拉着燕辞晚赶紧上车。 马车驶动,燕辞晚发觉朝露的身体在发抖,想必是还在害怕。 她将刚买的胖娃娃面具戴在脸上,冲朝露问道。 “好看吗?” 说完她还故意晃了晃脑袋,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儿,配上那张白胖圆润的面具,显得特别滑稽好笑。 朝露被她逗乐了,暂时忘记了刺杀带来的害怕。 “好看,很可爱。” 李乘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会儿,等到地方了你们再叫我。” 一行人乘坐马车穿过街巷,停在了朝府门前。 朝露热情邀请燕辞晚和李乘歌去她家做客,燕辞晚和李乘歌欣然接受她的好意。 等他们进入朝府,才发现府中到处都是内卫,整个朝府都已经被内卫控制住,府中的仆从们也都被集中看管起来。 九叔看到他们回来了,立刻将府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 原来是因为大阁领怀疑朝府之中藏有朝远之杀人的罪证,下令让内卫们搜查全府,陶然居作为朝远之的住处,成了内卫们的重点搜查地点。 朝露忙问:“我娘呢?她在哪儿?” “朝夫人被暂时转移去了听风小院。” 朝露立刻朝着听风小院奔去。 萧妄的衣服破了个洞,这样子不好去见长辈,他要回松涛阁去换身衣服,李乘歌表示要去松涛阁坐会儿。 他们问燕辞晚要不要一起去? 燕辞晚表示要在府中转一转。 于是他们分道扬镳,燕辞晚独自一人在朝府中转悠,她来到文书阁附近,看到文书阁大门敞开着,内卫们正在往外搬东西。 她想看看隐藏在暗格之中的无名牌位,可刚一靠近,就被一名内卫拦住。 “内卫府办差,闲人勿近。” 燕辞晚伸长脖子,透过窗户看了眼文书阁里面的景象,发现文书阁内的书卷几乎都已经被搬空了,暗格也已经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想必无名牌位和《往生经》都已经被内卫们拿走了。 她只得默默地转身离开。 随后她又去了琼华楼和陶然居,这两处地方也都有内卫把守,她进不去,最终她来到听风小院。 这地方倒是没有内卫看守,燕辞晚熟门熟路地找到卧房,刚一进门就看到刘氏和朝露正在抱头痛哭。 分别三日,母女两人都在为彼此而担心,如今终于能够团聚,不禁喜极而泣。 刘氏见到燕辞晚来了,赶忙放开朝露,不好意思地擦掉眼泪。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朝露站起身,招呼燕辞晚落座。 她想给燕辞晚倒茶,伸手摸了下茶壶,发现是冷的,可如今府中的仆从都被看管起来了,她找不到仆从帮忙烧水沏茶,不免有些窘迫。 “阿辞,今儿家里乱得很,招待不周请你见谅。” 燕辞晚表示没关系。 她见刘氏虽然眼眶红红的,人却很精神。看来家里发生的变故,并没有将刘氏打倒,她依旧还是那么温柔且坚韧。 朝露将红色灯里的蜡烛点燃,冲刘氏笑道:“阿娘,这是我特意为你买回来的灯,好看吗?” 刘氏笑得很开心:“很好看,我家阿露的眼光真好。” 朝露眉开眼笑地跑出去,想要将灯挂到屋檐下,可她找不到梯子,正苦恼的时候,燕辞晚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 这根竹竿是专门用来挂灯笼的,竹竿的顶端有个铁钩,拿在手里还挺沉的。 燕辞晚用铁钩勾住灯的挂绳,伸直胳膊,准确无误地挂到了屋檐下放的铁钩上。 朝露仰头看着屋檐下的灯,双眼亮晶晶的。 能在中秋节的晚上跟母亲和朋友团聚,真的太好了! 这时萧妄和李乘歌也来了。 他们还带来了礼物,有新鲜的瓜果,还有被装在精美礼盒里的月饼。 院子里有专门用来乘凉的竹床,朝露招呼他们在竹床落座,随后跑进屋里,跟刘氏说来客人了。 刘氏赶忙掀开被子:“快扶我下床,我要梳头更衣。” 家里现在没有奴婢可以使唤,一切都只能自己动手。 在朝露的伺候下,刘氏很快换好衣服梳好头发,母女两人相携着走出卧房,正好看到燕辞晚从橱柜里面扒拉出一个小火炉。 之前燕辞晚借住在听风小院里的时候,她曾见到绿华用小火炉熬药,所以知道这屋里应该是有火炉的,经过一番翻找,还真让她找着了。 朝露很惊喜,有火炉的话就可以烧水沏茶招待客人了。 刘氏很担忧:“你们会烧火吗?” “我看过家中仆从烧火,很简单的,阿娘,阿辞,你们先出去招待客人吧,这儿交给我就好了。” 刘氏有些迟疑:“你一个人真的能行吗?” “我肯定能行的,阿娘你要相信我呀!” “好吧。”刘氏对于女儿的决定一向都是支持的,此时见她兴致很高,便随她去了。 燕辞晚扶着刘氏走出房门,萧妄和李乘歌见到长辈来了,齐齐站起身。 “叔母中秋安康。” 刘氏笑着道:“不必多礼,都坐吧。” 众人围桌而坐,查秉良已经将月饼拿出来,并贴心地切成了小块,放到盘子里面,旁边还附带小银叉子,吃起来很方便。 刘氏心里一直记挂着女儿,她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房门,燕辞晚见状便主动站起身,道:“你们慢聊,我进去看看阿露。” 等她推门走进屋里,见到朝露正蹲在地上,双手和脸颊上都沾了不少碳灰,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 看得出来,朝露已经很努力了,但火炉里面仍旧没有火。 她垂头丧气地说道:“我真的看过家中仆从烧火,明明很简单的,可我试了好多次都没能让火烧起来,我真的就这么没用吗?” 她从小就是在父兄的打压下长大的,以至于她只要遇到挫折,她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先否定自己,这样的性格导致她极容易陷入内耗。 燕辞晚撸起衣袖:“不就是烧个火吗?用得着这么沮丧吗?让开,我来试试看!” (本章完) 第90章 退亲 第90章 退亲 结果证明,自小就被父亲夸聪慧,不管学什么都很快的乐游郡主,也有她不擅长的事情。 比如说烧火。 她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因为她身边永远不缺伺候的人,论独自生活的经验,她比朝露还不如。 在燕辞晚的不懈努力之下,火炉的木炭非但没有烧起来,烟雾反而越来越大。 外面的人以为屋里起火了,都被吓得不轻。 直到九叔冲进屋里,把那个冒着滚滚浓烟的火炉提到院子里,大家才知道并没有起火,顿时松了口气。 燕辞晚和朝露捂着口鼻跑出来,站在廊下使劲地咳嗽。 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很是狼狈。 刘氏心疼得不行,掏出绢帕帮朝露擦脸。 查秉良打来清水给两人洗脸。 萧妄出于礼貌没有笑,但李乘歌却没那么多顾忌,当场就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朝露本来就觉得自己很没用,心里正沮丧着呢,见有人笑话自己,顿时就更羞愧了。 燕辞晚擦干净脸,没好气地瞪着李乘歌,质问道。 “有什么好笑的?那木炭点不燃又不是我们的问题,明明就是那些木炭不好!” 朝露怔怔地看着她:“怎么会是木炭不好?” 她们点不着火,不应该是她们自己的问题吗? 燕辞晚斩钉截铁地道:“就是木炭不好!那些木炭太潮了,根本就点不着,不信你问九叔!” 朝露看向不远处的九叔。 九叔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他觉得这些木炭没什么问题,看起来并没有受过潮。 但此时燕辞晚正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太吓人了,让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后颈——那儿曾被燕辞晚打过,只一下,她就把他给打晕在地。 老实人九叔被迫撒谎,说话磕磕巴巴:“这、这些木炭好像是不太好,我去厨房拿些新炭过来。” 说完他就赶紧跑了。 朝露没想到还真是木炭有问题,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燕辞晚冲她说道:“以后遇到挫折,别总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刘氏也知道自己女儿总爱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便跟着鼓励道:“对啊,阿露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燕辞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都很优秀的!” 父亲从小就爱夸她,不管她做什么,哪怕只是给父母拿了颗葡萄,父亲都要对她大夸特夸。在父亲眼里她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他的宝贝女儿永远都是对的! 她习惯了身边人的夸赞,并打从心里认为自己配得上这些夸赞。 朝露很少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赞,她羞赧地低下头去。 九叔找来新的木炭,顺利点燃炭火。 他用烧开的水沏茶,在场众人终于得以喝上热乎乎的菊茶。 刘氏以茶代酒向诸位表达感谢。“谢谢你们帮忙找回我的女儿,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你们若有什么用得着我们母女的地方,尽可开口。” 朝露也举起茶杯,冲燕辞晚说道:“谢谢你帮忙查明真相,你不仅帮了我,还帮了蓝英,我和蓝英都万分感激你。” 燕辞晚笑道:“我也得谢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帮我治伤,我可能已经没命了。” 李乘歌单手撑在桌面上,懒洋洋地道:“你们怎么不谢谢我呢?要不是我收留你们,你们早就被捕快抓走了。” 虽然朝露觉得他这个人有时候很讨厌,但他说的也是实话,于是朝露壮起胆子,飞快地冲他说了句谢谢。 李乘歌笑眯眯地回了句:“不客气。” 刘氏看向萧妄,认真道:“也要谢谢你萧六郎,让你为我们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萧妄面露微笑,温润有礼地道:“这些都是萧某应该做的,叔母。” 刘氏叹息:“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我家阿露没福气,她经历了那些事情,已无心婚事,如今家中又出了这么多变故,你我两家的婚约只怕……” 朝露听到这话立刻紧张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去偷瞄萧妄,生怕他会反悔。 幸好,萧妄并未反悔,他遵照之前与朝露的承诺,对刘氏提出了取消婚约的请求。 “叔母别这样说,朝二娘很好,是我配不上她。我从小患病,每天都要吃药,大夫曾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岁,这样的我本不该娶亲,是祖父心疼我,想用亲事为我冲一冲喜。其实我早就有了退亲之意,我不想耽误了朝二娘的大好年华,我此次前来相州登门拜访,就是为了与你们商议此事,只不过后来出了太多变故,让我找不到机会提及此事。” 刘氏恍然,原来是这样,传言竟然是真的,萧妄当真患有绝症活不过二十。 她越发怜惜萧妄,多好的一个后生啊,谦逊有礼又温柔善良,上天怎么偏生让他患上了这样的病呢?太可惜了! 萧妄继续说道:“此次我前往长安,会将退亲之事告知祖父和父亲,祖父和父亲都是知书达理之人,想必他们会理解我的。” 说完他就拿出一张庚帖,轻轻放到桌上。 那张庚帖上面写有朝露的生辰八字,当初两家定亲时,曾互相交换了庚帖,如今要退亲,自然也要退还庚帖。 刘氏立刻让朝露回屋去把萧妄的庚帖拿出来。 燕辞晚早已知晓他们有退亲的意向,因此非常淡定,在场只有李乘歌一脸懵逼,他忍不住问道。 “表兄,你什么时候决定要退亲的?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萧妄道:“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宣扬得人尽皆知。” “可我是你的表弟啊,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连我都瞒着呢?”李乘歌靠过去压低声音。“退亲的事情,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虽然长得不错但身体不好,若是退了亲,以后再想娶亲可就难了。”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李乘歌见说不动他,只能无奈地闭上嘴。 在燕辞晚和李乘歌的见证之下,萧妄和朝露正式退还庚帖,这意味着他们两人的婚约从此刻失效。 朝露紧紧攥着自己的庚帖,内心很是高兴。 她不用勉强自己去亲近男人,以后她可以一直陪在娘亲身边,这真是太好了! 燕辞晚问:“夫人,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刘氏早就已经想好了,此时她毫不犹豫地道:“我打算跟朝远之和离,然后带着女儿回娘家。” 求票~~ (本章完) 第91章 做贼心虚 第91章 做贼心虚 听到刘氏的话,朝露万分惊喜。 “阿娘,你终于想通了?!” 刘氏知道女儿在想什么,柔声解释道:“其实我早就想跟朝远之和离,但我知道朝远之肯定不会同意,他宁肯我死,也不会让我离开朝府。更重要的是,我舍不得你,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朝家……” 朝露急切地道:“阿娘不用管我的,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用为了我委曲求全。” 刘氏无奈一笑,伸手帮女儿捋好耳边的碎发:“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朝露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我拖累了阿娘。” “不是这样的,正是因为有了你,我的生活才有了盼头。哪怕受了伤,可只要看到你的笑容,我就不觉得疼了。” 朝露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刘氏的怀里,哽咽着唤道:“阿娘,阿娘!” 刘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柔声安抚道:“别哭,还有外人看着呢,莫要让人笑话。” 朝露很快就止住眼泪。 她用绣帕擦干净脸,不好意思地冲燕辞晚几人道歉。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动不动就哭。” 燕辞晚面露羡慕:“你真好啊,有娘亲在身边陪着,要是我娘也在这儿就好了。” 李乘歌感慨道:“我也好久没见过我娘了,我好想她啊。” 萧妄淡声道:“我连我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朝露:“……” 她悻悻地垂下头,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得意忘形的,让你们都不高兴了。” 燕辞晚好笑地看着她:“你干嘛总是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再说了,我们也没有不高兴。你和夫人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如今终于可以脱离苦海,开始新的生活,我真心为你们感到开心。” 萧妄贴心地道:“叔母若需要写和离书的话,萧某可以代劳。” 李乘歌笑眯眯地道:“表兄的文章写得可好了,他难得主动替人代笔写文章,夫人千万别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尽管使唤他!” 刘氏欣喜地道:“那就有劳萧六郎费心了。” 夜风吹来,她感觉有点凉,低头掩唇轻轻地咳嗽。 朝露很紧张:“阿娘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能着凉,我送你回房去吧。” 萧妄和李乘歌适时地提出告辞。 刘氏提议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就别回官驿了,今晚留在朝府中过夜吧,咱家里的仆从虽然都被带走了,但客房还是很多的,你们尽可随意挑选喜欢的房间住下。” 李乘歌确实是很困了,懒得再赶回官驿,便顺势接受了刘氏的好意。 他和萧妄一起离开,朝露和燕辞晚扶着刘氏回屋去休息。刘氏脱掉外衣散开头发,躺在了床上,朝露帮她把被子盖好。 做完这些后,朝露对燕辞晚说道:“我送你去客房吧。” 燕辞晚表示不用,她自己知道该怎么走,随后她看向床上的刘氏,问道:“夫人,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刘氏示意她尽管问。 “关于文书阁内暗格中的无名牌位,你是否知道它的来由?” 刘氏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个牌位上面空空如也,什么字都没写,朝远之从未将它拿出来过,若非我悄悄找到那个暗格,我都不知道家里还藏着那样一个奇怪的牌位。” “那本往生经呢?你可否翻开看过?” “当时我害怕被人发现,只能匆匆看了两页,全都是经文,看字迹应该是出自朝远之的手笔。他悄悄藏着个牌位,还亲笔手抄了一本《往生经》,可能是要祭拜什么人吧。” 朝露被勾起好奇心:“父亲要祭拜谁啊?难道是被他害死的方氏?” 燕辞晚想起朝远之谈及方氏之死时的模样,他想尽办法为自己开脱,极尽巧言令色之能事,完全看不出他有丝毫的愧疚和悔恨。 就他那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怎可能会悄悄祭拜方氏?还为她手抄整本《往生经》? 燕辞晚又问:“朝远之的父母呢?” 刘氏明白她的意思,道:“朝远之的父母都已经去世,都是寿终正寝,家中设有他们二老的牌位,每年清明和中元节,我们全家都会一起祭拜他们二老,那个无名牌位应该不是朝家二老的。” “那他可有兄弟姐妹?” “他是家中独子,曾经有两个姐妹,早已嫁人生子,逢年过节时会互赠节礼,此外并无太多来往。” 燕辞晚想不明白,除了家中至亲,还有谁能让朝远之如此费尽心思地悄悄祭拜? 她忽而想起朝露先前说过的话,内卫在掳走朝露后,曾问过她朝远之是否有秘密来往的朋友? 难道内卫所说的那个秘密朋友,跟藏在暗格中的无名牌位有关? 燕辞晚问道:“朝远之有没有什么故交好友?” 刘氏仔细想了想:“以前朝远之是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可自从我们来到相州后,朝远之就跟以前的朋友全部断了联系。平日里他除非必要,一般很少出门跟人交际,我总觉得,他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燕辞晚急忙追问:“你是怎么感觉到的?” “他有一次喝了点酒,睡着后做梦,嘴里一直在念叨,说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来找我,放过我吧这类话。他醒来后,我问他梦见了什么,为何会如此害怕?结果他却突然变了脸色,掐着我的脖子,逼问我还听到了什么?我被吓坏了,拼命地求他。他虽然放开了我,但却用很恐怖的眼神盯着我,一直盯了我很久,导致我那一整天都心惊胆战的。” 刘氏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仍不免心有余悸,脸色随之变白了几分。 朝露紧紧握住刘氏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切。 等到情绪稳定下来后,刘氏方才继续说道。 “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朝远之把我管得更严了,他不准我随意外出,也不让我跟外人有太多往来,我总觉得,他似乎是在害怕我把他的事情泄露给外人。他那做贼心虚的样子让我产生怀疑,我暗中在家里调查,想知道他以前到底做过什么亏心事,以至于他会这么害怕?恰好那时候朝樾的乳娘找上门求助……” (本章完) 第92章 屈打成招 第92章 屈打成招 在朝樾还小的时候,乳娘曾养过他两年。 后来方氏病故,方氏身边伺候的婢女婆子全都被发卖了,乳娘也被辞退。 那之后不久朝远之娶了继室刘氏,然后外迁到相州任职,他们和乳娘一家再也没有了联络。 直到十五年后,乳娘家里遭逢大难,她的孙儿身患重病,乳娘变卖全部家产给孙儿治病,但仍不能痊愈。 乳娘被逼无奈只能来向曾经的主人家求助,希望朝樾看在自己曾喂养过他的情分上,借点钱给她的孙儿治病。 朝樾在见过乳娘后,非但不肯借钱,还把乳娘大骂一顿,并让家中仆从把她给打了出去。 乳娘跋山涉水走了很远的路,好不容易才找到朝府,她已经身无分文,又累又渴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晕倒在了朝府门前。 最后是刘氏看不下去,让绿华悄悄把乳娘送去慈心观,请玉清真人帮忙照顾她。 在乳娘醒来后,好心的刘氏还让绿华送去银钱,让她拿着钱赶紧回家去给孙儿买药治病。 乳娘感念刘氏的恩情,离开之前,她让绿华转告一句话给刘氏。 “她说,方氏并非病故,让我小心枕边人。我听到这话后,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朝远之曾经做过的亏心事,就是谋害原配妻子方氏。我猜,朝远之应该是梦见了方氏,心里有鬼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他怕罪行暴露,就处处小心谨慎,不敢与外人有太多往来,整日都疑神疑鬼的。” 燕辞晚追问:“那个乳娘人呢?” “她拿到钱后连夜离开了相州,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乳娘临走前可有说过朝远之为何要杀害方氏?” 刘氏摇摇头:“没有,她走得很急,只留下那么一句简短的话。” 她们都很清楚,乳娘肯定是害怕被朝远之灭口,所以才跑得那么快。 现在最让燕辞晚疑惑的是,朝远之为何要杀妻? 如果方氏做了什么错事,朝远之容不下她,可以直接把她给休了,完全没必要把她给杀了。 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朝远之冒着巨大风险对结发妻子痛下杀手? 这个问题,或许可以在朝樾那儿找到答案。 刘氏叹息:“我差一点就步了方氏的后尘,若非你们相助,我现在可能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朝府后宅之中。” 朝露心头发紧:“阿娘,你别这么说,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刘氏温声安抚:“别紧张,只是假设而已,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快送阿辞去休息吧。” 朝露当然也知道那只是个假设而已,不用太较真,可她只要一想到母亲差点就被人给害死了,心里还是会感到后怕。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扭头对燕辞晚说道。 “我送你出去吧。” “好。” 朝露和燕辞晚一起离开卧房。 夜色朦胧,圆月高悬。 等走出院门时,燕辞晚冲朝露说道:“送到这儿就可以了,你回去照顾夫人吧。” 朝露放心不下母亲一个人待着,便道:“那你路上小心,明天再见。” 双方正要分别,燕辞晚忽然出声叫住她。 “阿露。” 朝露应道:“还有什么事吗?” 燕辞晚想问她,当初她假死离开朝府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虽然朝露之前已经解释过了,她说自己是因为蓝英的死而愧疚难安,精神崩溃后无法再在家里待下去。 可燕辞晚知道,这应该不是全部的真相。 易地而处,若她是刘氏,知道自己的女儿精神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会走极端自杀,她肯定会想要时时刻刻守着女儿,绝不会让女儿孤身一人离开家门。能让一个母亲不惜使用假死的手段,也要把随时可能寻死的女儿送出家门,只可能是因为她的女儿在这个家里遇到了严重危机。 如果她的女儿继续留在朝府,结果可能会比死还要凄惨。 所以她没办法,只能在明知女儿精神状态很不好的情况下,也要冒着巨大风险把女儿送离这个家。 在这个世道,对年轻女子而言,有什么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呢? 只能是清白。 朝露对于男子的抵触,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曾被绑架鞭打过,这里面或许还藏着另一层原因。 燕辞晚心里隐约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现在她只要将自己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就能知道真相。 因为朝露不擅长撒谎。 哪怕她依旧不肯说实话,燕辞晚也能从她的反应推测出事实到底是怎样。 可那样一来,朝露将不可避免地受到伤害。 燕辞晚不希望朝露再次被伤害。 不是所有的真相都必须要公之于众,有些真相更适合被永久掩埋。 “明天一起吃早饭吧。”燕辞晚如此说道。 朝露笑了起来:“好!” 燕辞晚朝她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众人各自睡下,内卫们将朝远之的所有私人物品全部带走了,内卫府的车马渐渐远去,朝府大门缓缓合拢,整座朝府彻底归于宁静。 城中的灯会已经结束,街边商铺全部关门闭户,百姓们也都已经回到各自的家中,街道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当内卫府的车马经过时,哒哒哒的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 内卫们快马加鞭赶到府衙,无名牌位和《往生经》被送到了司不平的面前。 司不平拿着它们走进牢房,看到了被绑在刑架上的朝远之。 此时的朝远之只穿着一条裤子,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鞭伤烫伤遍布全身,鲜血顺着脚踝滴落,在他脚下汇聚成了一滩血泊。 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艰难地抬起头,见来人是司不平,嘴唇哆嗦着说道。 “我没有杀人,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司不平让内卫们都退下去,牢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拿出《往生经》,缓缓地问道:“这是你写的,对吗?你想要超渡谁啊?” 朝远之在看到那本《往生经》的时候,眼皮颤了颤。 “这、这是我为自己写的。” 司不平又拿出无字牌位:“这个难道也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吗?” 在看到无字牌位的瞬间,朝远之的眼睛仿佛被烫到了般,眼眶迅速变红。 他慌忙低下头去,泪水混合着血水,沿着脸颊往下滑落。 方才被严刑拷打的时候他没有掉过一滴泪。 可现在,面对那个光秃秃的无字牌位时,他竟哭了。 求票~~~ (本章完) 第93章 一个秘密 第93章 一个秘密 泪水模糊了视线,朝远之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自己与同伴们鲜衣怒马、畅谈未来的情景。 积压在心里的愧疚和悔恨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他哭得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司不平走到火盆旁,将无字牌位和《往生经》扔了进去。 火焰一下子就将牌位和经书吞噬。 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刀,刀尖贴上朝远之的脖颈。 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令朝远之打了个哆嗦,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是圣人让你来杀我的吗?”朝远之惨笑出声。“你特意来到相州,并不是为了剿匪,你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我,对不对?” 他小心翼翼地苟活了那么多年,他以为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地窝在相州这个小地方,就还能有寿终正寝的机会。 可事与愿违,悬在他头顶的那把剑,时隔多年后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司不平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可以不杀你。” 朝远之愣住。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转机。 紧接着他就听到司不平继续说道。 “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朝远之知道对方要问的肯定不是一般的问题,可出于对活下去的强烈渴望,他还是燃起了一线希望,问道:“什么?” 司不平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又低又沉。 “仁献太子的遗孤在哪儿?” 朝远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又问了遍:“你说什么?仁献太子不是早就死了吗?他哪来的遗孤?” 司不平面无表情地加重力道,刀刃划破皮肉,在朝远之的脖颈处留下一条伤口。 朝远之急忙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仁献太子还有遗孤在世,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要杀我!” 司不平盯着他看了片刻,忽而收刀入鞘,轻笑道。 “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可惜你不肯好好把握,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朝远之还来不及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他的右臂就被硬生生折断。 牢房里传出声嘶力竭的凄惨叫声。 …… 时间流逝,夜色渐渐变淡,天边泛起鱼肚白。 眼看天就快要亮了,然而朝远之仍旧没有招,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骨头被一寸寸打断,四肢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整个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司不平命人将朝远之放入装满汤药的浴盆之中,让他整个人都泡在汤药里,这样就能吊住他的命,等他稍稍缓过劲来了,再接着严刑拷问。 朝远之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司不平再一次问道:“仁献太子的遗孤在哪儿?” 此时朝远之已经很清楚,他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间牢房的,他必死无疑,区别只在于是早一点死,还是晚一点死。 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满是血的嘴唇微微张合,发出微弱的声音。 司不平走过去,靠近后听到他在说—— “我真的不知道仁献太子还有遗孤,但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秘密。” 司不平冷冷道:“我对秘密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知道仁献太子的遗孤在哪?只要你说出太子遗孤的去向,我就可以放了你。” “你不会放过我的,圣人派你来相州,就是为了杀我灭口,因为我知道他的一个秘密,当年是他……” 朝远之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喉咙就被司不平紧紧掐住。 他无法呼吸,眼球往上翻,仿佛随时都要断气。“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想知道。”司不平说完这话就放开了朝远之。 能从家族弃子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司不平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既然圣人派他追查仁献太子遗孤的下落,那他就只要找到仁献太子的遗孤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想知道! 朝远之张大嘴剧烈地咳嗽,咳出大口的血水。 他眼前阵阵发晕,身体哪哪都痛,脑子里面嗡嗡作响,可就算这样,他仍要继续往下说。 “当年是我和他一起谋害了仁献太子……” 司不平再一次掐住朝远之的脖子,用力一拧,颈骨断裂。 朝远之双眼大睁,脑袋软绵绵地歪向一边,很快就没了气息。 他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司不平收回手,眸底尽是冷漠:“我说过,我不想知道。” …… 今儿一大早,萧妄就送来了刘氏想要的和离书。 和离书必须要有夫妻双方签字画押才能生效,因此刘氏还得再见一次朝远之。 朝露和燕辞晚陪着她来到府衙。 很快她们就见到了朝远之,但此时朝远之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内卫掀开盖在朝远之身上的白布,露出他那凄惨的死状,吓得刘氏一声惊呼,当场就晕了过去。 朝露和燕辞晚急忙扶住她,用力掐她的人中。 过了好一会儿,刘氏才醒过来。 此时朝远之已经被重新盖上白布,眼前没了血肉模糊的景象,刘氏感觉好多了,她按着心口颤声问道。 “朝远之怎么会死了?” 司不平坐在上首的主位,慢悠悠地说道:“他想越狱,被内卫发现后就地格杀。” 大业有明文规定,凡越狱者,皆为死罪。 刘氏早已对朝远之没了感情,如今得知他死了,她并没有多么伤心。 只不过朝远之一死,她就没法再与他和离。 不过也没关系,和离不成,丧偶也不错。 燕辞晚对司不平的说法存疑。 朝远之的四肢骨头都已经被折断,形同废人,连站都站不起来,如何还能越狱逃跑? 燕辞晚怀疑是司不平杀了朝远之。 但她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朝远之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才不会为了他去得罪司不平。 如今朝远之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只能说他是罪有应得。 朝远之的尸首不能一直放在府衙内,得由亲属带回去安葬。 刘氏和朝露钱雇人把朝远之的尸首运回去,随便找了个地方草草下葬。 因为没有和离,刘氏与朝远之仍是夫妻关系,她必须得遵循礼法,素服守丧,朝露也一样,须得守孝三年。 那之后不久,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奸杀案也终于有了结果。 朝樾和齐鸣被定罪,判处斩立决。 高大海将这个判决结果告知刘氏和朝露,并询问她们是否要去给朝樾送最后一顿饭。 刘氏和朝露都不想去见朝樾,最后是燕辞晚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活儿。 (本章完) 第94章 死有余辜 第94章 死有余辜 监牢中最里面的那几间牢房,关押的都是死刑犯,此地暗无天日,空气中充斥着腐朽发霉的气味。 燕辞晚刚一走进这儿,就感觉阴冷湿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狱卒敲了敲牢门,冲里面喊道。 “有人来看你了。” 说完他便打开锁,把牢门推开。 燕辞晚拎着食盒和一个包袱走进去。 狭小阴暗的牢房里面只关了朝樾一人,他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单衣,头发乱糟糟的,下巴处长出了一层青色胡茬,浑身上下都脏兮兮臭烘烘的。 他坐在地上,面对着墙壁出神,得知有人来看自己,他立刻扭身,看到来人是燕辞晚,不禁一愣:“怎么是你?” 这地方没有桌椅,燕辞晚只能将食盒放在地上,她道:“她们都不想见你,只有我肯来送你最后一程,过来吃吧,这应该是你的最后一顿饭了。” 说完她就将食盒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饭菜。 朝樾伸出手,从里面拿出个热乎乎的果仁蒸饼。 以前他吃惯了珍馐美食,像这种寡淡的食物,他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可自从他被关进牢房,每日只有馊了的菜粥,还有硬邦邦的干菜饼子,直接把他给吃吐了。 此刻捏着松软的蒸饼,朝樾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下一大口。 燕辞晚看着他大快朵颐,忽而开口问道。 “朝远之谋害方氏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现场?” 朝樾猛地顿住。 随即他就张开嘴,将蒸饼吐出来,并把手里剩下的半块蒸饼扔到地上,气急败坏地吼道:“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燕辞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盯着对方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了的脸,冷静地道:“你没有否认,看来我是猜对了。” 朝樾见她不走,直接抄起食盒朝她砸过去! “我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吗?!” 燕辞晚侧身躲开,食盒砸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不远处的狱卒听到动静,立刻跑过来查看情况。 “你们在搞什么?” 朝樾冲到牢门前,扒着门上的小窗冲狱卒喊道:“快让这个女人滚!我不想看到她!” 狱卒打开牢门往里面看了看,发现只是食盒被摔坏了,燕辞晚人还好好的,他就不管了,一把将牢门重新关上。 不管朝樾如何叫喊,狱卒都没有搭理他。 燕辞晚继续问道:“朝远之为何要杀方氏?” 朝樾用力踹了两下牢门,牢门纹丝不动,他的脚反倒疼得厉害。 他转身看向燕辞晚,喘着粗气骂道:“关你屁事!” 燕辞晚没有生气,她平静地吐出一句话。 “朝远之死了。” 朝樾愣住。 自从他被关进牢里,就没有人来看望过他,每天只有狱卒会时不时来看他一眼,但狱卒不会跟他说外面发生的事情。 也因此,他都不知道朝远之已经死了。朝樾的第一反应是质疑:“不可能,你骗我的!你们没有证据指认我的父亲,你们没法给他定罪,他不可能死的!” “他是因为越狱逃跑,被内卫抓住后就地格杀,他的尸首已经被朝夫人带回去安葬。你若不信,等下狱卒来了,你可以问问他。” 朝樾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全部力气。 他背靠着牢门,软软地滑坐在地上,脸上血色褪尽,神情恍恍惚惚。 “怎么会这样?” 燕辞晚道:“朝远之杀了你的母亲,如今朝远之死了,你母亲得以讨回一个公道,这对你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我已经没了母亲,现在连父亲也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朝樾红了眼眶,竟伤心地哭了起来。 燕辞晚提醒:“是朝远之杀害了你的母亲,你难道从未想过要为母亲报仇吗?” “报仇?”朝樾扯动嘴角,脸上又哭又笑。“我能怎么报仇?那可是我的父亲啊!他教我读书写字,护我安然长大,就算他是杀人凶手,可他也还是我的父亲啊!” “你从未想过你的母亲吗?她死得何其无辜?” “她才不无辜!她背着父亲在外面偷人,她不守妇道水性杨,她该死!”朝樾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双目赤红仿若疯了般大吼。 燕辞晚并未被他的样子吓到,她仍是平静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极具穿透力,让朝樾有种被她给看穿了的感觉,他恶狠狠地瞪着她,骂道:“像她那样的荡妇,不配当我娘!她不值得我背叛父亲!” 燕辞晚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 他喊得越大声,其实就越代表他心虚。 “你的乳娘曾来过朝府,她向你借钱救急,你非但不帮忙,反而把她骂了一顿,还命人把她赶了出去。”燕辞晚冷不丁地提及往事。 朝樾目光一闪,他高声道:“她仗着自己曾经喂过我两年,就想来我家打秋风,我才不惯着她!” “不,你把乳娘打出去,是因为乳娘跟你提及了方氏的死,乳娘知道方氏死得蹊跷,她或许是想提醒你小心朝远之,可你非但不感恩,反而恼羞成怒恨上了她。” “我没有!”朝樾矢口否认。 燕辞晚忽然话锋一转:“你说方氏偷人,可她若真的做了这种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应该是休了她,可朝远之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此时朝樾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面对燕辞晚突如其来的逼问,他的脑子一下子卡住了,嘴巴先一步给出了答案。 “因为他们两个在吵架,他们吵得很凶,父亲一不小心失手将母亲推进了井里。父亲不是故意的,他没想过要杀母亲,一切都只是意外!” 燕辞晚继续逼问:“如果真的只是意外,朝远之为何不立刻把方氏救上来?人掉进井水里不会立刻被淹死,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救人,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朝樾捂住脑袋,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疼得厉害。 “我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 燕辞晚将带来的包袱打开,从中拿出个卷轴。 她拉开细绳,卷轴随之展开,是那副挂在琼华楼书房里的仕女图。 图中画着的女子正是方氏。 燕辞晚将画像放到朝樾的面前,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画像中的女子,她道:“你看着方氏的画像再说一遍,方氏真的偷人了吗?她真的是死有余辜吗?” 落枕了,脖子动一下疼,痛苦ing (本章完) 第95章 自私 第95章 自私 朝樾看着自己亲笔画出来的方氏,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幕幕浮现出来,方氏亲手给他缝制衣裳,一口口喂他吃饭,亲昵地抱着他,在他生病的时候,她急得食不下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记忆中,方氏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是—— “阿樾别怕,跟娘离开这儿,以后娘会护着你。” 最终方氏没能离开朝家,她死在了后院那口冰冷的井里。 在她被推入井中的时候,她睁大眼睛满脸惊愕,下意识扭头朝朝樾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也就是那一眼,成了朝樾此生最大的梦魇。 每每午夜梦回,他时常会梦到那双满是布满泪水的眼睛。 朝樾终于是承受不住心里的愧疚,心理防线被彻底压垮。 他对着画像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泪水滚滚而下,泣不成声。 “阿娘,阿娘!” 燕辞晚见他哭得不成样子,却并不觉得同情,她冷冷说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朝樾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去看画像,他痛哭道:“我想要去救母亲的,可我救不了她,我那时候只有三岁啊,我什么都做不了。父亲捂住我的嘴,不准我发出声音,他说母亲做了很丢人的事情,如果被外人知道了,不仅会让家族蒙羞,还会连累我也一起被人耻笑。” 燕辞晚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所以你就信了你父亲的话?在你的心里,母亲的性命竟不及名声重要?” “我、我那时候很害怕,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了,父亲抱着我离开了后院,那之后我就发起了高热,整个人都病得浑浑噩噩,等我恢复清醒后,母亲已经被装入棺材。所有人说母亲是突染恶疾才去世的,我虽然知道真相,可我不敢说,因为父亲说母亲在外面偷人,她败坏了家风,千万不能将此事传扬出去,我只能保守秘密。” 燕辞晚怒斥道:“这些都只是你的借口而已,归根结底,你就是自私!” 起初朝樾是真的信了父亲的话,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不守妇道的母亲,他听从父亲的叮嘱,不再提及母亲的任何事。 可伴随年纪的增长,朝樾懂得越来越多,回想跟母亲的相处,她虽然性情有些火爆,有时候做事会比较冲动,但她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平时她都待在家里带孩子料理家务,偶尔出门一次,她都是光明正大,从不偷偷摸摸,从未有人说过她与什么人不清不楚。 朝樾心里不免对父亲的说法产生了一丝怀疑。 可他不敢去问父亲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他努力说服自己忘掉那些怀疑,他开始喜欢上了喝酒,只要喝醉了,就能暂时忘记那些烦恼。 但人不能一直醉着,他只要醒过来,就还得面对现实。 他只要看到父亲,就会想起母亲被害死的那一幕。 他既没有勇气查明真相为母报仇,又无法真心原谅父亲所做的一切。 在家里的每一天,他都过得无比煎熬。 此时燕辞晚的话,将他隐藏多年的伤疤揭开,露出腐烂流脓的创口。 朝樾哭得越来越大声,到最后竟趴在地上大笑起来,犹如彻底疯魔了般。 “哈哈哈你骂得对,我就是自私,我就是活该!你再多骂几句,我爱听!”燕辞晚冷眼看着他发疯,再一次问道:“朝远之为何会对方氏痛下杀手?”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们吵架了啊,母亲骂父亲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她想带我离开朝家,但是父亲不肯让我们走,他们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父亲不小心将母亲推进了井里。那口井很深很深,母亲掉下去后就再也出不来了,哈哈哈,她就那样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成了个没有母亲的可怜小孩,可朝露却有疼爱她的母亲,不公平!” 朝樾忽然止住笑声。 他跪坐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污垢的双手,表情变得阴恻恻。 “我和朝露都是一样的,我们身体里都流着肮脏的血脉,凭什么她能被母亲悉心照顾,而我却只能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苍天待我不公!我不能让朝露过得那么好,她必须要和我一样痛苦,我要看到她哭,哭得越惨越好……” 燕辞晚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在他的心口。 力道之大,哪怕是朝樾这样的成年男子也扛不住。 他被踹得往后倒去,后背狠狠撞上牢门,发出砰的巨响。 这一脚应该是把他的肋骨给踹断了,他痛得无法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燕辞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恶心的蛆虫。 她道:“你是真的该死啊。” 朝樾擦掉嘴角流出的血迹,竟还能笑得出来:“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老天却要让我承受那么沉重的痛苦,既然老天不肯公平地对待所有人,那我就把自己的痛苦分摊出去。我是该死,可我不后悔,就算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要杀了那些女人,你是没有亲眼看到,她们被逼入绝境苦苦哀求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他虽然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但他却能主宰那些可怜女人的生死。 燕辞晚很想再给他一脚。 但她忍住了。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家伙已经彻底疯了,她就算打死这个疯子,他也不会有任何悔改之意,他甚至还可能会觉得很痛快。 朝樾犹如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上,用一种充满挑衅意味的目光看着燕辞晚,咧嘴笑道。 “你现在肯定很想杀了我吧?动手吧,现在就杀了我啊。” 燕辞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其实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吧。” 朝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燕辞晚继续说道。 “方氏是你的母亲,你亲眼看到母亲被人害死,可你却无法为她报仇,因为心里还藏着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你狠不下心去曝光父亲犯下的罪行,你被迫成为了朝远之的帮凶。看上去你像是已经认命,但事实上,你心里始终忘不掉方氏的死,这副画像就是最好的证明。” (本章完) 第96章 同行 第96章 同行 燕辞晚将画像扔到了朝樾的面前。 朝樾看到画像中方氏的脸,她的神情无比哀伤,仿佛藏着说不尽的愁绪。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画中女子的裙摆。 “阿娘……” 燕辞晚道:“你不仅画下了方氏,还画出了那口井,你把她被杀的时间地点全部记录了下来,你把这幅画挂在书房里,日日祭拜,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缓解心中的愧疚吧。” 朝樾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双眼始终痴痴地凝望着母亲的画像。 可就算他什么都不说,燕辞晚也能猜得出来。 “你其实没有完全认命,你心里在期待着,也许有人能查出方氏的真实死因,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或许有别人能代替你做到。” 朝樾的视线终于从画像上挪开。 他看向燕辞晚,扯动沾血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这些都只是你的胡乱猜测而已,我从没这样想过。” “如今朝远之死了,杀母之仇得以抵消,你期待这一天应该已经很久了吧,你想让我杀了你,好让你能早点下去跟你的母亲团聚。你想得倒是挺好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恩怨两消,可方氏却未必会这样觉得,我若是方氏,九泉之下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只恨不得从未生下你这么个孽障。” 燕辞晚最后一句话狠狠刺激到了朝樾。 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闭嘴!你从未见过我娘,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燕辞晚想问的已经问完了,她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弯腰捡起画像。 “你把画像还给我。”朝樾伸手去抢。 燕辞晚躲开他的爪子,迅速卷好画像,然后反手一挥,卷轴狠狠抽在朝樾的脸颊上,直接就将他打得扑倒在地上。 他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张嘴吐出一口血水和两颗牙。 他还想去抢画,但心口传来剧痛令他生不如死,怎么都爬不起来,嘴里满是血腥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燕辞晚从他身上跨过去,高声把狱卒喊了过来。 狱卒打开门锁,燕辞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牢房外面的天空一片晴朗,阳光照耀在燕辞晚的身上,将那股阴冷发霉的气味驱散,令她整个人都变得舒服了许多。 朝露一直在府衙外面等着,她见到燕辞晚出来,立刻快步迎上去。 “阿辞,你终于出来了,那家伙没有欺负你吧?!”朝露问这话的时候,双眼已经将燕辞晚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神情看起来紧张极了。 燕辞晚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温声安抚道:“有狱卒看着,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那就好。” 朝露很清楚朝樾的为人,那家伙泡在烂泥潭里,从里到外都已经烂透了,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一起拖进泥潭里,他想要所有人都陪着他一起发烂发臭。 她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还很天真,觉得朝樾就算脾气再坏,也还是她的兄长,他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可事实证明,是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朝樾差一点就强暴了她。 幸好刘氏及时赶到救了她,这件事被瞒了下来,除了他们一家四口,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件事成为她心底里不能被提及的伤疤。 她其实很不愿意让燕辞晚去见朝樾,可燕辞晚非常坚持,而她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阻拦。 方才她在等待燕辞晚出来的过程中,心中不安极了。 她在脑子里全都是朝樾那张肆无忌惮的疯狂笑容,那样的苦难,她自己遭受过一次就够了,她不想让好朋友也遭受一次。 因此她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燕辞晚走出去一段路,发现身后没人。她扭头往回看去,见到朝露还站在原地没动,无奈地唤了声。 “阿露,你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该回家了。” 朝露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她悄悄去看燕辞晚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朝樾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过分的话?” “他骂了我,但我也没放过他,狠狠抽了他一下。”燕辞晚挥动画轴,做出凶狠打人的架势。 朝露觉得就算燕辞晚动手打人,应该也不会太疼,毕竟燕辞晚生得那样柔弱,看着就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但朝露心里还是觉得痛快,她由衷地夸道:“打得好!他活该!” 燕辞晚勾唇一笑:“对付这种人渣,就不能跟他客气!” 朝露跟着笑了起来,眉眼舒展,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两人高高兴兴地回到朝府。 却发现朝府门前聚集了很多百姓。 原来是连环奸杀案中受害者的亲友们,他们得知了凶手竟是朝参军之子,全都来到朝府门口哭喊叫骂。 朝府大门上被人泼了粪水,院墙上也被写上了“杀人凶手不得好死”之类的大字。 周围聚集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着朝府指指点点。 见此情景,燕辞晚和朝露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两人悄悄从后门进入朝府。 刘氏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她长叹一声:“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换成是我的女儿被人害死,我可能会比他们更加疯狂。” 萧妄说:“这儿已经没法再住下去了,我们得尽快搬走。” 白天那些人就敢这样了,到了夜里没人的时候,怕是会有更加疯狂的报复行为。 刘氏知道自己就算搬出朝府,以后也不可能再在相州立足,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打算变卖家产,折成现银,然后带着女儿去长安投奔父亲和阿弟。” 朝露表示支持母亲的决定。 刘氏看向燕辞晚,问道:“我记得你也要去长安,反正都是顺路,不若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如此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燕辞晚有些迟疑。 她其实很愿意跟刘氏母女同行,但乌兰十三和贺春酌对她虎视眈眈,他们肯定会再次对她不利,她不想连累刘氏母女。 “我还是一个人走吧。” 朝露抓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问道:“你是不是嫌我们碍事啊?” 燕辞晚哭笑不得:“没有的事,我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朝露好不容易才交上燕辞晚这么个朋友,她不想跟对方分开。 “可是……” “没有可是!不管怎样,你都不能丢下我们!”朝露干脆抱住燕辞晚的胳膊不肯撒手。 燕辞晚犹豫不决。 此时萧妄忽然开口:“我的祖父快要过寿了,我要去长安给祖父贺寿,不若我随你们一道走吧。” …… 临时挂个请假条,落枕痛得太厉害了,右胳膊快抬不起来了,刚去诊所打了止痛针,贴了膏药,如果我等下不那么疼了的话就码字更新,如果还是疼的话就只能断更一天了,抱歉qaq 冬至了,别忘了吃汤圆哦~ (本章完) 第97章 黑市 第97章 黑市 李乘歌很不情愿:“我不想回长安。” 萧妄微微一笑:“你可以继续游历,不必非和我一起。” 一个人游历不仅无聊,还要费心思去研究路线,李乘歌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继续跟着你吧。” 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燕辞晚,等她作出决定。 燕辞晚知道萧妄肯定是要跟着自己的,因为自己答应了要帮他解毒,李乘歌跟萧妄本来就是亲戚加旅伴,两人肯定也不会分开。 这样一来,她就不可能再单独行动。 燕辞晚只能道:“实不相瞒,有仇家一直在追杀我,如果你们不怕被连累的话……” 朝露立刻道:“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赶路了!我们现在这么多人陪着你,你也能更安全些!” 刘氏颔首表示赞同:“对啊,我们人多势众,可以更好地护着你。” “谢谢你们,但我还有个难题,我身上没有过所,我想知道在哪儿可以弄到过所?” 李乘歌慢悠悠地道:“想要过所的话,只能去府衙办理,需要带上你的户籍册,还要有人替你作保。” 燕辞晚愁眉不展:“我身上没带户籍。” 李乘歌打了个哈欠,敷衍地道:“这样啊,那就有点麻烦了,没有过所的话,你是去不了长安的哦。” 朝露提议道:“咱们去找魏法佐帮忙吧?” 燕辞晚摇摇头:“恐怕不行,魏法佐分管本地刑狱案典,户籍一事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而且魏法佐性情刚直,眼里容不进沙子,他是不会帮我们走后门的。” 朝露很苦恼:“那可怎么办啊?” 这时刘氏开口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弄到过所,但要不少钱。” 燕辞晚忙问:“什么地方?” 刘氏看了看萧妄和李乘歌,面露迟疑之色。 李乘歌眯起眼,提醒道:“夫人,只有府衙发放的过所才是真实有效的,其他地方弄到的过所都是假的,一旦被查出来,不仅过所会被注销,宁辞还会被当成是黑户抓起来哦。” 一听这话,刘氏顿时就紧张了起来:“那算了,阿辞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燕辞晚却很感兴趣:“夫人你先说说看嘛,最后该怎么做我自己会考虑清楚的。” 刘氏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黑市或许可以弄到过所。” 听到黑市两个字,李乘歌挑眉:“那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吧。” 刘氏很尴尬:“是啊。” 李乘歌似笑非笑地感慨:“真看不出来啊,夫人竟然还知道黑市,难道夫人是黑市的常客?” 刘氏赶紧摆手否认:“没有,我就只去过一次而已,其实我对黑市也不是很熟,只是听人说过,黑市什么都卖,只要出得起价钱,可以在那儿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李乘歌颇为好奇:“夫人果然去过黑市啊,你去那儿买了什么东西?” 朝露见到刘氏的神情越发窘迫,立刻站出来护在刘氏身前,鼓起勇气说道。 “你够了,不要再问了!” 萧妄也让李乘歌少说两句,问一两句就算了,一直问个没完,是很失礼的行为。李乘歌被训了也不气恼,他百无聊赖地发了句牢骚:“干嘛这么较真,我真的就只是好奇啊。” 燕辞晚没有理会李乘歌,她看着刘氏认真求教。 “夫人知道黑市在哪儿吗?我去那儿看看。” 刘氏很迟疑:“李三郎说得对,黑市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你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女郎去那种地方不合适,而且黑市交易是没有任何保障的,那地方有很多假货,你就算重金买到了过所,也很可能是假的。” 燕辞晚表示没关系:“反正我现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去黑市碰碰运气也不错。” 刘氏只能告诉她:“黑市只有每个月最后一天的夜晚才会开放,它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城西四喜街有个阿顺澡堂,你找到阿顺,把这个牌子给他,然后再给他一两银子,他就会带你去黑市。” 说完刘氏就从自己的妆奁里面找出个木牌,她把木牌递给燕辞晚。 燕辞晚接过木牌,不过巴掌大小的红色木牌,正面刻有貔貅图纹,背面则刻着“七十九”三个字。 刘氏解释道:“这个木牌是介绍人给的信物。如果没有信物的话,就算你找到阿顺,他也不会搭理你的。” “这个木牌能否借我一用?” “可以是可以,但你真的要去黑市购买过所吗?那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以前还曾有过年轻女郎在那儿走丢的事迹,你去那儿太危险了。” 燕辞晚将木牌揣进怀里,笑着道:“夫人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刘氏担忧道:“黑市的东西售价很高,你身上有那么多钱吗?” 燕辞晚脸上的笑容一滞,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穷人。 但她之前已经找刘氏讨要过一次钱财了,她没法再厚着脸皮又找刘氏要钱,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自有办法,夫人不用为我操心。” 朝露想要陪着燕辞晚一起去黑市,被燕辞晚给婉言谢绝了。 “我就只是去看看而已,你用不着陪我,夫人这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她比我更需要你。” 变卖家产并非小事,光靠刘氏一人肯定不行,朝露既放心不下母亲,又很担心燕辞晚,真恨不得将自己拆成两半。 她拉着燕辞晚的手,一再叮嘱燕辞晚要小心行事。 次日便是三十,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待到太阳西沉,天色逐渐变暗的时候,燕辞晚来到了城西的四喜街。 她沿着街道挨个幌子找过去,意外发现悬济药铺也在这条街上,且它与阿顺澡堂正好就是门对门。 如今悬济药铺已经被查封,门前冷冷清清,而阿顺澡堂则生意火爆,客人们络绎不绝地进入澡堂。 燕辞晚走进澡堂,立刻有个年轻的小伙计迎上前询问。 “客官是三位吗?” 燕辞晚正要说不是,就听到身后冒出个熟悉的声音。 “对啊,我们三个是一起的。” 燕辞晚立刻转身,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正是萧妄和李乘歌。 “你们怎么跟来了?”燕辞晚问道。 “我们放心不下你。”萧妄如此说道。 李乘歌笑眯眯地撇清关系:“我可没有放心不下你,我单纯就是好奇,想来开开眼界。” (本章完) 第98章 天助她也! 第98章 天助她也! 小伙计的神情很微妙:“我们澡堂是男女分开洗浴的,你们三位……” 燕辞晚知道他误会了,赶紧道:“我们不是来洗浴的,我们是来找阿顺的。” 听到阿顺这个名字,小伙计了然一笑,当即道:“三位请跟我来。” 他带着燕辞晚三人穿过大堂,进入后院,停在最后里面那扇门前。 小伙计敲开房门,冲里面的人说道。 “阿顺,又有人来找你了。” 里面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打算盘,他听到声音立刻抬头,看到三个陌生男女走了进来。 阿顺面前堆着许多账本,看起来他是这儿的账房先生。 他推开算盘,问道:“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我们想请你帮个忙。”燕辞晚从怀里拿出木牌,然后又拿出一两银子,放到他面前的桌案上。 阿顺拿起木牌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后,方才拿起银子,他道:“这钱只够你一个人的份儿。” 燕辞晚回头去看萧妄和李乘歌。 萧妄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放到了阿顺的面前。 阿顺这下满意了,他收下银子,然后拉开桌案的抽屉,从中拿出三个白色面具。 “你们把这个戴上。” 燕辞晚和萧妄、李乘歌接过面具,并把它戴在了脸上。 阿顺站起身,顺便叮嘱了句:“黑市只有一个规矩,就是不能过问别人的身份来历,除此之外你们想干什么都可以。” 燕辞晚点头表示明白。 阿顺拿起桌案上放着的油灯,推开左边的侧门。 燕辞晚三人默默地跟上去。 一行人通过侧门,进入到一间类似储藏室的屋子,屋里堆满了杂物,再加上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昏暗。 在屋子最里面的角落处,放着个大木箱子。 这箱子非常大,足以容得下两个成年人。 阿顺将油灯放到旁边的地上,掏出钥匙,打开木箱外面挂着的铜锁,然后掀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 他弯腰将木箱内的地板拆掉,露出藏在下面的地道入口。 “你们从这儿下去,走到尽头就能看到黑市,等你们买完要买的东西,再从原路返回,天亮之前,这个箱盖我都不会上锁。” 李乘歌顺嘴问了句:“若是天亮之后我们才回来呢?” 阿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嘿嘿,若你们天亮后还没回来,就说明你们再也回不来了,我自然也就不用再给你们留门。” 李乘歌也笑:“原来如此。” 见他没有被自己的话吓到,阿顺颇觉无趣,催促道:“你们抓紧吧。” 是燕辞晚坚持要来黑市的,于是她当仁不让第一个钻进箱子里,李乘歌紧随其后,萧妄落在了最后,他弯腰双手撑在木箱边缘,小心地抬腿迈进去。 等他们都进去了,箱盖被悄无声息地合上。 地道很黑,什么也看不清。 走在最前面的燕辞晚掏出火折子,吹燃后,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脚下的路,是一级级的阶梯,阶梯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 三人沿着阶梯一路前行,走了很久方才走到尽头。尽头是一扇木门,燕辞晚推开门走出去,发现外面是个热闹的街市。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两边商铺林立,但跟普通街市不同的是,这儿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戴着面具,其中绝大部分都戴着跟燕辞晚三人一样的白色面具,有少数人戴着黑色和红色的面具。 燕辞晚抬头看了眼上方,发现街市上方并非天空,而是用木架支撑起来的穹顶。 看来此处位于地下。 能在相州城的地下开凿出如此大的一片区域,定要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也不知道是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有个同样戴着白色面具、身材胖胖的男子主动凑过来,他热情询问:“三位是第一次来这儿吧?你们有什么想买的,可以跟我说,我对这儿熟悉得很,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燕辞晚问:“你要多少佣金?” 胖男子搓了搓手,笑着道:“不多,只要你们成交价格的三成。” “这样啊,我们先转转看,若是找不到地方再来请你帮忙。” 见燕辞晚要走,胖男子赶紧拦住她的去路,继续卖力推销自己:“你们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被人给宰了的,你们相信我,不管你们想要买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们找到,三成佣金真的不贵,其他掮客都要四成甚至是五成的!” 燕辞晚很是惊诧:“这么多?他们也太黑心了吧。” 她暗暗猜测,这家伙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必他以前没少坑人,应该赚了不少黑心钱。 正好她没钱买过所,现在有人送钱上门,正是天助她也! 胖男子拍着胸膛保证:“我胖老六跟他们不一样,我是这儿有名的老实人,你看看我这模样,一看就是个敦厚老实的,肯定不会多赚你一文钱。” 说完他还一挥手,指向那五个男子。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他们也都是这儿的掮客,专给人带路寻物的。” 那五个男子一直在暗中观察燕辞晚三人,他们看到胖老六的动作,立刻围上来,他们一边七嘴八舌地帮胖老六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将燕辞晚三人包围起来。 李乘歌察觉不对劲,他凑到萧妄身边,借着扇扇子的动作遮住自己半张脸,很小声问道。 “表兄,他们看起来要来硬的了,我们怎么办?” 萧妄很镇定:“不怕,我穿了银丝软甲。” 李乘歌捏紧扇柄:“那我怎么办?” 萧妄没回答,只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李乘歌用扇面挡着自己的脸,一点点往萧妄身后退,等下要是打起来了,他就用表兄当自己的盾牌。 表兄有银丝软甲护身,挨几下打没事的。 但他不行,他身娇体贵,一下都遭不住的。 胖老六说得口干舌燥,却见燕辞晚仍不肯跟自己走,他的耐心终于彻底告罄,忽然朝着燕辞晚三人撒出去一把石灰粉! 白色石灰粉在空中散开,燕辞晚和萧妄、李乘歌下意识闭上眼睛躲避。 胖老六一声令下:“动手!” 其余五人纷纷掏出木棍和麻绳,一拥而上地冲上去,打算将这三头肥羊打晕绑走。 燕辞晚虽然闭上眼睛看不见,但她能听到脚步声,感受到有破空声朝自己逼近,她抬起左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朝自己脑袋砸下来的木棍,脚下步伐飞速腾挪,裙摆随之翩然飘动。 她右手握拳,快如闪电般挥出,正中一名男子的咽喉处! 看起来她并没有用多大力气,但那男子却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落枕引起了三叉神经痛,我太难了…… (本章完) 第99章 黑吃黑 第99章 黑吃黑 见到同伴倒下去,另外五人当即放弃对萧妄和李乘歌的攻击,齐齐倒转方向,他们也不在乎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之类的,四人同时围攻燕辞晚一人。 燕辞晚仍闭着眼,右手抽出藏在腰带中的宁刀,纤细腰肢犹如豹般蓄力扭转,手中刀刃随之旋转横扫,所过之处,皆是哀嚎叫声。 她旋身收刀,锋利纤薄的刀刃犹如灵蛇般缠上她的腰肢,悄无声息没入腰带之中。 白色石灰粉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萧妄和李乘歌终于可以睁开眼睛。 他们看到方才还挥舞着木棍凶神恶煞的六人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其中五人的右手手腕被割断了手筋,正血流不止。 为首的胖老六叫得最为凄惨,他抱着血肉模糊的右手,痛得满地打滚。 萧妄和李乘歌齐齐看向燕辞晚,她松开腰后的刀柄,躬身捡起脚边的木棍,然后一步步地朝着胖老六走过去。 胖老六惊恐大叫:“你别过来!救命!快来人啊,这里有人闹事!” 然而不管他怎么叫喊,都没人理会他。 因为这里是黑市,在这儿,不管干什么都没人管。 过往的行人们为免惹上麻烦,纷纷绕路避开胖老六等人,街边商铺照样开门营业,连一个出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有,所有人似乎对此类事情都是见怪不怪。 胖老六拼命地扭动肥胖的身躯,咬牙忍住剧痛,艰难地爬起来。 他想要逃跑,可前脚才刚迈出去,后背就被木棍狠狠击中。 他感觉自己的脊椎仿佛被人给打断了,痛感直击天灵盖,令他浑身发抖,不甘地再次倒了下去。 而这一次,他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一根木棍抵住他的后颈,他不由自主地哆嗦,磕磕巴巴地喊道。 “女侠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燕辞晚问:“你们经常在这儿坑人吗?” 胖老六试图为自己辩解:“你误会了,我们真是这儿的掮客,每次黑市开放时,都会有些初次来这儿的菜鸟……啊不,不是,我没有说你是菜鸟的意思,我是说像你们这种第一次来黑市的新人,对这儿人生地不熟,正需要一个熟悉地形的人帮忙带路,我们兄弟六个干的就是这样的活儿。” 燕辞晚眯眼:“还不说实话?” 抵在胖老六后颈处的木棍开始用力,压得他后脊梁几乎要断裂。 他惊惧不已,慌忙大叫:“别别别!我说实话,我们名义上是给你们带路,其实是想把你们带去店里卖了!” 燕辞晚声音上扬:“你们是人贩子?”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们主要是靠介绍新人去熟店做生意,两头抽成赚钱。只有看到像你们三位这种外形不俗、且又是初次来这儿的年轻男女,我们才会动手绑人。” 燕辞晚笑了:“不仅宰客,还买卖人口,看来你们几个没少赚啊。” 胖老六使劲地缩脖子:“还好还好,其实也没赚几个钱。” 燕辞晚用木棍敲了敲他的后脑勺,道:“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胖老六虽爱财,但更爱命。 他老老实实地拿出钱袋,讨好地道:“我的钱全都在这儿了。” 燕辞晚扫了另外五人一眼,问:“你们的呢?” 那五人知道自己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对方虽是女子,但武功远远高于他们六人,他们不可能在她手里讨得便宜,想要少吃苦头,就只能乖乖听话。 毕竟钱没了还能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纷纷掏出自己的钱袋,放到了身边的地上。燕辞晚冲萧妄说了句。 “能帮忙捡下吗?” “乐意效劳。” 萧妄弯腰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钱袋,将它们一个个捡起来,然后全部交到燕辞晚的手里。 李乘歌摇晃扇子,笑眯眯地提醒道:“他们未必会老实地把钱全部拿出来,说不定身上还藏了一部分钱财呢。” 此言一出,在场六人的表情都是微微一僵。 燕辞晚笑容更甚:“看来我得亲自搜身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若发现你们私藏了银钱,我就将你们的手指头一根根掰断,再塞进你们的嘴巴里,让你们全部生吞下去!” 六人想象了一下那个血腥的画面,都被吓得面无血色。 他们慌忙把藏起来的那部分钱财全部掏出来。 “都在这儿了,真的一文钱都没有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搜!” 萧妄再次充当捡钱工具人。 他将捡来的钱全部交给燕辞晚。 燕辞晚掂量了下钱袋们的分量,颇为满意:“看来你们还挺识趣的,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但我还有个条件。” 胖老六忍着疼道:“你说,不管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只要你能放了我们。” “给我一张黑市的地图。” “我没有……” 燕辞晚加重力道,胖老六感觉后脊骨仿佛要被压断了,他急忙改口:“我虽然没有地图,但我知道藏渊楼肯定有!” “藏渊楼?”燕辞晚颇感兴趣。“那是什么地方?” “藏渊楼是黑市里最大的商铺,据说藏渊楼的楼主来历不凡,他那儿什么东西都卖,而且每件东西都绝对保真,但就是价格很贵。” 燕辞晚刚得了一笔横财,现在正是最豪横的时候,她追问道:“藏渊楼在哪儿?” “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尽头最高最大的那座楼就是藏渊楼。” “好嘞,多谢。” 燕辞晚说完就是一棍子敲下去,直接将胖老六给敲晕了过去。 随后她如法炮制,将另外五人也都全部打晕。 做完这些后,她将木棍往地上一扔,抱着沉甸甸的钱袋们,兴冲冲地说道:“走,去找藏渊楼。” 李乘歌和萧妄跟着她一起朝前走去。 像这种黑吃黑的事情,黑市里随处可见。 方才燕辞晚抢钱的时候,旁边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都很眼馋燕辞晚拿到的钱袋,可他们自知实力有限打不过燕辞晚,便没有贸然出头。 接下来这一路上燕辞晚都畅通无阻,再也没有不长眼的家伙来打她的主意。 他们三人很顺利地找到了藏渊楼。 (本章完) 第100章 过所到手 第100章 过所到手 藏渊楼共有三层,是整个地下黑市之中最高的建筑。 虽然胖老六说这儿的东西售价昂贵,但来这儿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一楼大堂正在举行拍卖会,燕辞晚三人经过的时候往台上看了两眼,发现台上竟然正在拍卖大象! 李乘歌感慨道:“这儿的主人挺厉害啊,竟然连骠国的圣兽都能弄到。” 燕辞晚不解:“圣兽?” 萧妄将关于圣兽的来由大致解释了下。 骠国是大业旁边的一个附属小国,那儿的臣民将大象当成神明的化身,因此大象又被称作圣兽,前两年骠国使团前往长安朝贡,曾送上一对大象作为贡品,如今那两头大象被养在长安的百兽园中。 燕辞晚心想,既然这儿连大象都能搞得到,区区一本过所就更不在话下了。 她顿时信心大增,大步迈上阶梯,准备上二楼看看。 二楼的客人数量更多,他们在柜台前面排起长队。 旁边有个伙计提醒:“请新来的客人在这儿写下你们想要购买的商品。” 燕辞晚顺着伙计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队伍最末尾的旁边摆着一张书案,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她走上前去,提笔在纸上写了过所二字。 她将纸拿起来吹干,然后扭头去看萧妄和李乘歌,问道。 “难得来一回,你们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二人齐齐摇头,表示没什么要买的。 “那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排队。” 燕辞晚跑去队伍最后面站着。 她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动,顺便将刚抢来的银钱拿出来清点了一遍数额,总共七十八两,另外还有三十九个铜板。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轮到燕辞晚。 高高的柜台上,用雕木窗作为格挡,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柜台后方。 站在柜台外面的燕辞晚就算伸长脖子,也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脑袋。 燕辞晚将纸张放到柜台上。 纸张很快被中年男子拿走,片刻过后,他将纸张放回柜台上,道:“一本过所,八十两银,若能接受,就在纸上写下你的名字和籍贯年龄,以及你要去的地方。” 柜台上就放有笔墨,燕辞晚提笔在纸上写字—— 宁辞,十六岁,西州,长安。 她把写好字的纸张推过去。 “请去旁边等候。” 中年男人拿走了纸张,转身离开柜台。 一名伙计将燕辞晚带到了旁边的休息区,这儿有桌椅茶水,燕辞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把钱袋里的银子全部拿出来,加上自己身上原本有的钱,刚好能凑够八十两。 不一会儿,伙计就端着个盖着黑布的托盘走过来。 他将托盘放到燕辞晚的面前,请她验收。 燕辞晚掀开黑布,看到一个小小的杏色封皮本子,这就是过所了。 她拿起过所看了看,里面有她的大致信息,姓名年龄籍贯目的地都与她方才所写完全一致,上面还加盖了相州府衙的官印。 燕辞晚问:“确定真实可用吗?” 伙计微微一笑:“贵客若觉得不可靠,可以再去别处看看,我们藏渊楼从不做强买强卖的生意。” 燕辞晚招了招手,把萧妄和李乘歌叫过来,请他们二人帮忙辨别这本过所的真伪。 萧妄仔细看过后说道:“官印应是真的。” 李乘歌啧啧称奇:“这藏渊楼厉害啊,竟能弄到真的官印。”既然官印是真的,说明这本过所应该也是真的,燕辞晚将八十两银子放到托盘中,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听到楼下传来惊呼声。 “快看,外面好多府兵!大家快跑啊!” 伙计听到这声音,登时就变了脸色,端起托盘飞快地朝着柜台跑去。其他客人也都不敢再在此地逗留,一窝蜂地朝着楼梯口涌去,但楼梯就那么点宽,容不下这么多人,结果人全被堵住了,既上不去,也下不来。 燕辞晚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过所揣进怀里。 她大步走到窗边,探头往外张望,看到黑市街道已经被府兵们占领,有人逃跑有人反抗,不断爆发打斗,整个黑市乱成一锅粥。 李乘歌不解:“那些府兵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燕辞晚神情冷肃:“不管他们怎么来的,我都不能被他们抓到,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一旦被抓住,她来这儿买过所的事情就会暴露,不仅她的过所会被注销,她还会被当成黑户抓起来。 李乘歌看了眼被堵住的楼梯,道:“走楼梯肯定是不行的了。” 燕辞晚看着下方街上的府兵们,这儿是二楼,她有轻功,从这儿跳下去不会有任何损伤,但很容易就会被府兵们发现。 这时萧妄忽然开口:“跟我来。” 他迈步朝着柜台走去,燕辞晚和李乘歌快步跟上去。 柜台两边连接着墙壁,上面有雕木窗直接顶到房梁,唯一的缺口,就是柜台上用来跟客人沟通的小窗口。 可那个窗口不过一寸来高,就算是小孩子也未必能钻得进去,更别提他们三个成年人了。 萧妄直接走到柜台最左边,伸手在柜台上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摸到个木栓。 他拔掉木栓,再将台面往上一掀,一个半人高的入口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李乘歌很好奇:“表兄你怎么知道这儿有入口?” “方才我看到那个伙计走到这儿忽然就不见了,遂猜测这儿应该有个暗门。” 萧妄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进柜台。 燕辞晚和李乘歌紧随其后。 柜台后面是个长而狭窄的走道,原本站在柜台后面的中年管事,此时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和那个伙计一起跑路了。 他们沿着走道往前走,尽头是一扇小门,门被人从后面上了栓。 萧妄推了两下没能推开。 燕辞晚将他拨开,随后抽出宁刀,刀刃插入门缝,用力往下一压,木头门栓直接就被一刀切成两半。 李乘歌惊叹:“好锋利的刀!” 燕辞晚收刀入鞘,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个库房,穿过库房能看到一条向下的楼梯。 三人顺着楼梯往下走,最后推门走到外面,发现这儿是藏渊楼的后门。 后门连接着一条小路,小路左右两边通往不同的方向。 萧妄道:“往右边走。” 燕辞晚看他:“你确定?” 李乘歌为表兄证明:“这几年来我们外出游历,都是表兄负责找路,他从没带我们迷过路。” 燕辞晚选择相信萧妄的方向感,三人一起朝着右边走去。 这儿暂时还没被外人发现,一路上安安静静,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再无别人。 燕辞晚猜测藏渊楼内的管事和伙计们应该是往另一个方向跑了,也不知道他们三个选择的这个方向是对是错? 一百章啦!撒! 大家圣诞节快乐~~ (本章完) 第101章 她不可能退! 第101章 她不可能退! 事实证明萧妄的判断没有错。 三人沿着小路走到尽头,看到了他们来时的小门。 此时胖老六一伙人已经醒了,他们想要逃跑,却被府兵们抓了个正着,于是他们也加入到了跟府兵们拼杀的队伍之中。 街市上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喊杀声响成一片。 萧妄从袖中拿出个烟筒。 他扯掉引线,将烟筒扔了出去。 滚滚浓烟自烟筒内涌出来,遮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燕辞晚三人趁机打开小门,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烟筒的效果维持不了多久,等烟雾散去,这条密道就会被人发现,因此燕辞晚三人不敢耽误,脚下生风般走得飞快。 他们沿着阶梯回到木箱内,走在最前面的燕辞晚伸手去推箱盖,却发现推不开。 她沉下脸:“被锁住了。” 李乘歌皱眉:“我们进入黑市的时间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现在距离天亮应该还早得很吧,难道那个阿顺料定我们回不来,所以提前把出口给锁住了?” 这个答案只有等找到阿顺才能知道。 燕辞晚伸手按住后腰处的刀柄,沉声道:“你们往后退。” 见她准备暴力破锁,萧妄忽然出声:“等一下,先让我看看。” 燕辞晚知道他对开锁颇有研究,立刻放开刀柄,侧身贴着箱壁,让出一半的空间。 萧妄弯着腰挤进来,木箱内空间有限,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挨在了一起。 但现在情况紧急,两人都没有什么旖旎心思,他们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开锁这件事上。 萧妄掏出火折子,吹燃后,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观察箱盖接口,低声道:“我进来的时候观察过这个木箱的锁,这锁里面应该暗藏机关,如果暴力破开的话,可能会触发机关。” 燕辞晚虚心请教:“触发机关之后会怎样?” “不知道,可能会有毒箭射出,也有可能释放毒气,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燕辞晚暗暗磨牙,看来那个阿顺没安好心,等他们出去后,她定要抓住阿顺,问清楚他这么干的缘由。 萧妄忽然停住动作:“找到了。” 燕辞晚精神一振,立刻靠过去,睁大眼睛:“找到什么了?” 萧妄举起火折子,借着微弱火光,燕辞晚看到他的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一根细细丝线。 她顺着丝线看过去,发现丝线的另一端通往木箱外面。 萧妄解释道:“这是天蚕丝,因它细如发丝,且颜色近乎透明,所以很难被人发现。方才进来的时候,我悄悄留下了一根天蚕丝,它的另一端被绑在了柜脚上,我现在只要把它拉直,再这样划动……” 伴随他的话语,天蚕丝被拉得笔直,然后沿着箱盖的缝隙缓缓划动。 燕辞晚紧紧盯着那根天蚕丝,丝毫没发现自己和萧妄挨得越来越近。 落在最后面的李乘歌看不到两人此时在干什么,他只能看到前面两人的后脑勺几乎快要贴上了,从背影看来,像极了一对相互依偎的小情侣。 李乘歌眯起眼,他早就觉得表兄对宁辞的态度很不一般,现在看来,他的直觉没有出错,这两人之间真的不对劲儿。 他原本还很担心,表兄那种情况很难再找到心仪之人成婚,如今看来是他杞人忧天了。 “机关在这儿。”萧妄手中停住动作,他将火折子递给燕辞晚,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个针包。 燕辞晚很意外:“你还懂针灸?” “这不是用来针灸的银针。”萧妄抽出一根针给她看。 借着微弱火光,燕辞晚发现那竟是一根绣针,她无法理解:“你随身带着绣针做什么?”“出门在外,难免会出现衣物损坏的情况,带个针线包以备不时之需。” 萧妄说得轻描淡写,燕辞晚却听得万分惊诧。 她脱口而出:“你还会做针线活儿?” “只会简单地缝补而已。”萧妄一边说着,一边将绣针插入机关之中。 燕辞晚从未想过,这世上竟还有男子会做针线活儿,她看萧妄的目光犹如看一个奇葩,这人真的好神奇啊!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现在不是闲聊八卦的时候,她只能保持安静。 也不知道萧妄做了些什么,只听到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 燕辞晚试着伸手去推箱盖,方才还怎么都推不开的箱盖,此刻一下子就开了。 她喜出望外,立刻站起身迈了出去。 萧妄将绣针收进针线包里,他从木箱里走出去,然后解开绑在柜脚上的天蚕丝,将它整整齐齐地卷好,一并塞进针线包。 李乘歌最后一个钻出木箱,他还不忘将箱盖重新盖好。 三人走到储藏室的门口。 燕辞晚伸手推了下,不出意外,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她回头冲萧妄问到:“这锁有机关吗?” 之前阿顺带他们进储藏室的时候,萧妄就已经观察过储藏室的房门,此刻他都不用多看便直接道:“没有。” 于是燕辞晚不再犹豫,刷的一下拔出宁刀,刀刃插进门缝,一道就将外面的门锁给劈开了。 燕辞晚吹灭火折子,然后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 她曾不只一次闻过这个酒味。 这是玉浮春的香味! 一盏油灯忽然朝燕辞晚飞过来! 她身后就是萧妄和李乘歌,因此她不能闪躲,只能抬手挥刀,刀刃落下,将那油灯一分为二。 油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灯火非但没有熄灭,反倒一下子窜得老高。 与此同时,阿顺正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 “站住!”燕辞晚喝道。 她提刀去追,脚刚迈出去一步,立刻就发觉不对劲,这地面太滑了! 低头看去,发现地面湿漉漉的,火焰贴着地面迅速向四周蔓延,燕辞晚登时就变了脸色:“这竖子往地上倒了酒!” 阿顺已经跑到门口,他一把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此时燕辞晚若退回去,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回到黑市被抓住,要么是被困在储藏室内慢慢等死。 她不可能退! 她一把扯掉面具,瞄准目标用力掷出。 面具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阿顺的脚踝。 他脚下一歪,狠狠地跌倒在地。 但很快他又忍着疼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逃走了。 燕辞晚脚尖踏过门槛,犹如蜻蜓点水般腾身而起,竟就这么飞了出去! 她落在书案上,转而又是一跃,接连踩过椅子和书柜,最后跨过门槛,追着阿顺离开的方向而去。 (本章完) 第102章 毒发 第102章 毒发 李乘歌看着面前越来越高的火焰,艰难地吞咽口水。 “表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妄和李乘歌其实可以返回黑市,反正他们什么都没买,就算被府兵抓住也没什么,可那样一来府衙势必会查到燕辞晚身上。 为了保护燕辞晚,萧妄只能冒一次险。 他扯掉脸上的面具,扔到一边,然后抓住李乘歌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沉声道:“闭上眼,别乱动。” 李乘歌迟疑道:“你难道也想像宁辞那样用轻功飞出去吗?可外祖父和舅父叮嘱过,不准你用武功。” 萧妄却已经打定主意:“放心,我有分寸的。” 李乘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表兄。 他也把面具扔了,然后闭上眼睛,像个挂件似的挂在了萧妄身上。 萧妄足尖轻点,纵身跃起,犹如燕子般飞了出去。 他带着李乘歌在火焰上方辗转腾挪,好几次火焰差点烧着他们的衣摆,都被萧妄给险而又险地避开。 最终,两人落在门口。 他们飞快地迈过门槛,冲了出去。 李乘歌回头望去,看到房中已经沦为火海,方才若再晚一步,他们就出不来了。 他心里正暗暗庆幸,忽然听到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李乘歌立刻扭头看向萧妄,见到萧妄正弓着腰剧烈咳嗽,他右手捂着嘴,一滴滴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 紧接着他就闭上眼,直挺挺地往前栽倒。 “表兄!”李乘歌急忙扶住他。 与此同时,燕辞晚已经追上了阿顺。 阿顺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想要跟她拼命,结果不出两招他就被燕辞晚撂倒在地。 他忍着疼想要爬起来,然而燕辞晚手中的刀已经抵住他的脖颈。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阿顺,逼问道:“你为何要提前上锁?又为何要放火?黑市幕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阿顺毫不犹豫地朝着刀尖撞过去! 此时燕辞晚想要收刀已经来不及。 锋利的刀尖穿透了阿顺的脖颈,他张开嘴,大量鲜血从嘴里往外涌,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不过片刻功夫,他就彻底没了气息。 燕辞晚面沉如水,她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硬气,宁死也不肯泄露一个字。 她拔出宁刀,用阿顺的衣袖擦干净刀尖上的血迹,发现阿顺袖子里藏着个荷包。她拿起荷包,打开看了眼,里面装着三两银子,和一封书信。 那三两银子应该是方才燕辞晚三人给阿顺的钱,她毫不犹豫地将钱和书信一起塞进自己的怀里。 此时澡堂里有人在大喊。 “账房走水了,快救火!” 燕辞晚这才想起来萧妄和李乘歌还被困在火海里,她赶紧拔腿往回跑。 萧妄吐血昏迷后,李乘歌急得团团转。 李乘歌想去找人帮忙,可又不放心把萧妄丢在这儿,他想带着萧妄去外面找大夫,但李乘歌没学过武功,又养尊处优惯了,力气有限,哪怕他使出全身力气,憋得脸都红了,也没能扛起萧妄。好在这个时候燕辞晚赶回来了。 她一把将萧妄背了起来,脚步如飞地往外跑。 李乘歌拼了命地在后面追。 此时澡堂里所有人都知道后院起火了,大部分人都在帮忙灭火,也有少部分胆小的人逃了,还有的人跑去外面求助,场面相当混乱。 燕辞晚三人混在人群里离开了阿顺澡堂。 九叔和查秉良一直在附近等着,他们得知澡堂后院起火,很是着急,正要冲进去找人,就见到燕辞晚背着萧妄跑了出来。 九叔大惊失色:“六郎怎么了?” 李乘歌言简意赅地回了句:“表兄用了轻功。” 九叔急忙掏出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续心丹,塞进萧妄的嘴里,然后从燕辞晚背上把人接过来。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朝府。 松涛阁内,刘氏和朝露在卧房内给萧妄诊治。 卧房外面,九叔面色无比难看,他盯着李乘歌问道。 “六郎为何会用武功?你明知道他不能用武功的!” 李乘歌此时已经彻底没了往日里的懒散,他垂头丧气地说道:“是我连累了表兄,他是为了救我才不得已动用轻功。” 燕辞晚万分不解:“萧六为何不能用武功?” “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反正外祖父和舅父从小就严禁表兄用武功,我以为是因为表兄身体从小体弱多病,动武可能会让他的身体状况变得更差,我没想到他用了武功后竟会吐血昏迷。若早知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我宁肯回到黑市被抓住,也不会让他动用轻功!” 李乘歌越说越自责。 查秉良温声安抚:“六郎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房门被拉开,朝露走出来。 李乘歌急忙追问:“表兄怎么样了?” 朝露的神情很是凝重:“萧六郎应该是中了毒,那毒性已经深入骨血,几乎与萧六郎的身体融为一体,我和阿娘从未见过这种毒药,不知该如何解毒?” “中毒?怎么可能?表兄从未与我们说过此事!”李乘歌不敢相信。“你们会不会弄错了?表兄看起来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萧六郎平日里应该有服药的习惯,他用的药可以压制毒性,所以他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今晚他动用武功,催动毒性,导致毒发吐血,现在我和阿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到这儿,朝露面露愧色,萧妄之前帮了她,可现在她却救不了萧妄,她深感愧疚。 李乘歌扭头去看九叔,急问道:“你跟在表兄身边十多年,你一定知道表兄中的是什么毒吧?” 九叔摇摇头:“我不能说。” 李乘歌怒火攻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你是要眼睁睁看着表兄去死吗?!” 九叔仍是摇头:“六郎不会死的,有人能救他。” 说完他就转身面向燕辞晚,单膝跪地,恳求道:“宁娘子,六郎能否活下来,就全仰仗你了。” 李乘歌和朝露齐齐看向燕辞晚,不明白此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燕辞晚提醒:“萧六曾说过,他要先药浴才能解毒。” 九叔立刻道:“此事不用你担心,药浴的方子在我这儿,我这就让人去准备药汤。” 燕辞晚不能确定自己修炼的长生诀可否救萧妄性命,眼下情况紧急,她只能硬着头皮试试看。 求票~~ (本章完) 第103章 长生诀 第103章 长生诀 城中最大的药铺是悬济药铺,但悬济药铺已经被内卫府查封。 为了争取时间,李乘歌决定兵分两路,他和查秉良去找大阁领司不平说明情况,请司不平破例让他们借用悬济药铺中的药材,九叔和燕辞晚、朝露三人一起去悬济药铺取药。 一行人即刻出发。 九叔和燕辞晚都选择了骑马,朝露不会骑马,燕辞晚便让她和自己共乘一骑。 三人快马加鞭赶到悬济药铺,药铺大门上还贴着内卫府的封条,位于街对面的阿顺澡堂还在往外冒烟,潜火兵们正在努力灭火,住在四周的百姓们也都加入到了灭火的队伍之中。 街上人影窜动,乱糟糟的,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有三人撕开了悬济药铺的封条。 燕辞晚和九叔、朝露潜入药铺,关上大门。 他们点燃油灯,开始按照药方寻找所需药材。 三人之中只有朝露是懂医理的,她对各色药材最为熟悉,燕辞晚和九叔只能根据医药柜子外面贴着的标签确定取药,像那些没有被贴上标签的药材,就只能交由朝露来分辩是何药材。 他们齐心协力,将能找到的药材全都找齐了,但在对比药方过后发现还缺两种药材,分别是三清柳和夏枯虫。 九叔急切问道:“相州有哪个药铺能找到这两种药材?” 朝露也很想救萧妄,但她只能无奈摇头:“悬济药铺是相州最大的药铺,这儿的药材已经是全相州城最齐全的了,若连这儿都找不到三清柳和夏枯虫,城中其他药铺更不可能有。” 九叔如遭重击,捏着药方的手指不住颤抖。 苍天为何要如此苛待萧妄?倘若非要一人去死,他可以用自己去代替萧妄死! 燕辞晚忽然问道:“缺少三清柳和夏枯虫,会对药性有很大影响吗?” 朝露如实回答:“会让药性变差很多。” “也就是说,即便没有这两味药,药汤也还是有用的,只是最后的药效会大打折扣。” 朝露点点头:“对。” 燕辞晚立刻作出决定:“那就先不管三清柳和夏枯虫,就用目前能找到的药材熬制药汤,姑且先把萧六郎的性命保住再说。” 朝露无奈地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得知还有一线生机,九叔立刻打起精神,他和燕辞晚、朝露将药材打包好,然后快马加鞭赶回朝府。 此时已是后半夜,天色很晚了。 九叔没有丝毫的困意,他将药材倒入锅中,熬制出一大锅汤药,然后将其倒入浴桶之中,兑上热水后,再将昏迷不醒的萧妄放入浴桶之中。 半个时辰后,萧妄被九叔背出来,换上干净的衣物。 等做完这些后,九叔去知会燕辞晚。 “我家六郎就拜托给你了。”九叔眼中尽是恳求。 燕辞晚承诺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她走进卧房,来到床榻旁边,此时萧妄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套宽松的深色寝衣,他双目紧闭,面无血色,气息非常微弱。 燕辞晚在床边坐下。 她的母亲名叫宁清漾,乃宁氏族长的曾外孙女。 最初燕辞晚修习长生诀,是因为宁清漾早产生下她,她的身体过于虚弱,恐难长命。 长生诀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于是宁清漾将长生诀的功法传授给了燕辞晚。在修习长生诀后,燕辞晚的身体状况一天好过一天,但宁清漾一再叮嘱她,切不可将长生诀之事泄露出去,母女两人将此事瞒得极好,就连父亲西州王也不知道她身怀绝世武功。 长生诀曾经救过燕辞晚的命,希望它今日同样也能救下萧妄的命。 燕辞晚在心里默默祈祷,她伸手拨开萧妄的衣襟,露出他的胸膛。 她将右手轻轻放在萧妄的心口处,掌心紧贴他的肌肤,同时运转长生诀的内功,源源不断的内力汇聚于右手,然后自掌心流入萧妄的心口。 萧妄的身体逐渐由冷转热,原本苍白的面颊缓缓泛起红晕。 燕辞晚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变得越来越有力量。 看来长生诀对他有用! 她闭上眼睛,更加专注地运转内功。 桌上的烛火静静燃烧,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燕辞晚感觉自己的内力几乎快要被抽干了,她不得不睁开眼,却正好对上萧妄那双深邃双眸。 他竟已经醒了! 燕辞晚不由得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此刻萧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燕辞晚,既不说话,也不动作,看起来像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没得到回应,燕辞晚也不在意。 她觉得他这样应该死不了了,便缩回手,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萧妄仍是不发一言,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追随她的背影,直到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九叔和刘氏、朝露一直守在门外,他们见到燕辞晚出来,立刻问道。 “怎么样了?” 燕辞晚道:“萧六已经醒了。” 众人喜出望外,急忙跑进卧房里去看萧妄。 燕辞晚沿着楼梯往下走,由于内力几乎耗尽的缘故,她的步伐有些发飘,差点儿一脚踩空摔下去,幸好她及时伸手抓住了楼梯扶手。 她定了定神,然后更加小心地一步步往下走。 好不容易走到一楼,她感觉头晕得厉害,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坐进椅子里,打算暂且在这里歇会儿,等身体恢复了力气,再走回客房去休息。 此时一楼的厅堂里只有燕辞晚一人,窗外月明星疏,凉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把古琴。 她记得,当初萧妄曾用那把古琴弹奏《归人》,也正是那首曲子,将她的魂魄从诡异梦境之中召唤了回来。 此时《归人》的曲谱就在她怀里揣着。 她闭上眼睛往后靠,尽量放松身体,这些天太忙了,她都没空练习琴曲,回头等相州的事情了了,她得好好地学一学这首曲子。 她要看看这首曲子之中到底藏着怎样的奥秘,为何能召唤她的魂魄? 想着想着,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不知不觉中彻底昏睡了过去。 (本章完) 第104章 死亡 第104章 死亡 “呜呜呜……” 燕辞晚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吵醒。 她睁开眼,发现面前竟摆着一具漆黑棺木,身边悬挂着层层白幡,幡上是密密麻麻的经文。 这是哪儿? 燕辞晚环顾四周,看到棺材前方设有香案,香案上摆着香烛贡品,以及一个牌位。 牌位上写着一行字—— 爱女朝露之灵位。 七八个仆从婢女跪在地上流泪哭灵。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令燕辞晚心头大震,这不是朝露假死时,朝府为她安排的灵堂吗?! 燕辞晚伸出手去推棺盖,想看看棺材里面躺着的到底是谁? 可当她抬起双手,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是半透明的! 她低头看去,不只是双手,就连身躯也是半透明的。 她竟再一次变成了鬼魂! 回想上次她变成鬼魂的经历,当时她的身躯没了气息,看起来就如同死了般,若这次也是一样的话,那她就必须要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然别人会以为她真的死了,进而让她入土为安。 燕辞晚记得自己是在松涛阁内睡着后才会变成这样的,她的身躯应该还在松涛阁内。 她朝着门外跑去,她要回松涛阁! 可灵堂门口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堵住了她的去路,无论她用多大力气,都无法迈出门槛一步。 此时灵堂仿佛成了个牢笼,将燕辞晚这个鬼魂困在其中。 她想尽办法也不得自由。 直到,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出现在了她眼前。 身穿墨色宽松道袍的萧妄迈过门槛,走进了灵堂。 燕辞晚一看到他,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萧六郎!” 萧妄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 燕辞晚赶紧去抓萧妄的胳膊。 可她的手从萧妄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不死心地又试了两次,全都扑了个空。 人鬼殊途,她与他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隔着生死天堑。 萧妄从管家朝福手中接过三炷线香,对着朝露的灵位默默念诵经文。 “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 这段经文非常熟悉。 燕辞晚仔细回想,很快想起来,当初她从棺材中醒来时,曾听到过这段经文,想必当时就是萧妄在念经。 她扭头看向漆黑棺木,倘若梦境与现实一致的话,那么棺材里的“燕辞晚”此时应该醒了,醒来后的“燕辞晚”会拍打棺木发出声响,进而引起萧妄的注意,随后他就会打开棺材救出棺材中奄奄一息的“燕辞晚”。 可是,棺材内始终安安静静,一丝声响都没有。 萧妄念完经文,将线香插入香炉之中。 仆从婢女们朝他磕头表示感谢。 萧妄最后看了一眼朝露的灵位,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见他要走,燕辞晚心急如焚。 “萧六郎你别走!你去把棺材打开啊,棺材里面的人还没死呢!” 不管她如何呼喊,都未能让萧妄停住脚步。 他头也不回地迈过门槛,走出了灵堂。燕辞晚想要去追,然而那道该死的无形墙壁拦住了她,她出不去,只能冲着萧妄的背影放狠话。 “你不是还想让我用长生诀给你解毒吗?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可惜仍是无用。 萧妄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再次跑到棺材旁,使尽全力去推棺盖。 棺材始终纹丝不动。 一个又一个客人进来上香吊唁,无人能看到燕辞晚这个鬼魂,自然也就没人知道棺材里面躺着的并非朝露。 周遭一切化作白色云雾。 很快云雾散去,燕辞晚发现自己站在了长街之上,街道两边是节次鳞比的房屋府邸。 凄楚的哭声传入燕辞晚耳中,她循声望去,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 队伍正中间,有十个身穿素服麻衣的健仆抬着一口漆黑棺木,棺木前方有个小童捧着朝露的灵位。 两名婢女拎着装满纸钱的竹篮,一边哭泣,一边撒纸钱。 白色纸钱随着秋风飞上天,犹如漫天飞舞的雪。 街边有不少围观的百姓,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朝家二娘子才十六岁,红颜薄命,太惨了。” “朝参军和朝夫人作为父母,甚至都不能送女儿一程,这会儿肯定在家里哭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棺材里面装着的是朝露,只有燕辞晚知道躺在棺材里的其实是自己。 她冲上去想要拦住送葬队伍。 结果不出意外,她的阻拦毫无用处,朝府众人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街道中间,看着漆黑棺木离自己越来越近。 棺木已经在灵堂停放了七天,七天过去了,就算棺材里的“燕辞晚”原本是活着的,现在也应该被活活闷死了。 她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燕辞晚把心一横,直直地朝着黑色棺木撞过去! 她一定要打开棺材看看,里面装着的到底是谁? 然而下一刻,黑色棺木就消失了。 她再一次扑了个空,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等她爬起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山林之中,在她面前有个很深的土坑,朝福正指挥仆从们将漆黑棺木放入土坑里。 燕辞晚想要阻拦,她的手一次又一次从仆从们身体里穿过去。 她被迫以旁观者的身份,眼睁睁看着棺材被下葬。 立好墓碑后,朝府众人全部离去。 闹剧散场,只有燕辞晚被留在了原地。 她看着墓碑上的字,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而已,这不是真的,她没有死,只要她的魂魄能及时回到身体里,她就能活过来! 燕辞晚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山下跑去。 她想沿着原路返回朝府。 可她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一道无形的墙壁给堵住了。 她立刻换了个方向,可还是不行,在她四周仿佛有个看不见的牢笼,她被困在其中,不管她怎么改变方向,都无法前进一步。 秋风吹灭墓碑前的烛火,卷起地上的纸钱,无边无际的萧索冷意将她包围。 她茫然四顾,不知何处是归途? 求票~ (本章完) 第105章 一切都结束了 第105章 一切都结束了 浓雾在燕辞晚周身弥漫开来,随后又缓缓消散。 天空乌云密布,有乌鸦自林间飞过,发出粗哑的叫声。 燕辞晚看到一群捕快来到坟冢附近。 他们用铁锹和锄头挖开坟冢,起开棺材,露出里面躺着的女尸。 燕辞晚看清楚女尸的模样,一身脏兮兮的红色衣裙,鬓发散乱,胸前有个很大的血窟窿,面容与她完全一样。 果然就是她! “朝二娘果然是假死啊!这下我们可以向魏法佐交差了。” “这女尸是谁啊?看她身上的伤口,像是被人给害死的,咱们要把她带回府衙里去吗?” “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还嫌咱们不够累吗?要是把这具女尸带回去,魏法佐肯定要查明她的死因,到头来又得让我们跑断腿。” “那我们把她重新埋回去吧。” 捕快们正要去搬棺材盖,忽然,滴滴答答的雨水落下来。 竟然下雨了! 这雨来得又快又急,山中又没得躲雨的地方,捕快们只得急匆匆地下山去了。 没有来得及盖好的棺材就这样被扔在了地上,豆大的雨水哗啦啦落下,打湿了棺材中躺着的女尸。 燕辞晚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雨水在棺材中积聚,水逐渐漫过女尸。 过了很久,雨终于停歇,天空重新恢复清朗,然而那些捕快却没有再回来。 他们像是忘了山中还有一具无名女尸。 女尸被泡在水中,变得浮肿难看。 乌鸦飞了过来,开始啄食女尸身上的腐肉。 燕辞晚扑上去驱赶乌鸦,但她的双手一次次从乌鸦身体里穿过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啄得面目全非。 无助与绝望一点点将她淹没,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如果当初她没有从棺材里醒来,如果萧妄没有恰好在那时候打开了棺材,那么,眼前这具凄惨的女尸就是她最终的下场。 秋去冬来,春至夏临。 雨落雪化,开落。 时间以极快的速度流逝,山中景色不断变化。 燕辞晚仿佛被世界遗忘了般,始终被困在原地,她被迫与孤零零的坟冢作伴。 有个猎户途经此地,他发现了敞开着的棺材,以及棺材中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女尸。 他将棺材中的陪葬物一扫而空,就连女尸也被他拉出来扔到了地上,结果却意外发现女尸身上还带着一把做工精巧的软刀。 “这些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钱,发财了!”猎户抱着财物和宁刀,喜滋滋地下山去了。 燕辞晚一动不动,犹如木雕般站在原地看着。 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个鬼魂,别人看不到她,她也触碰不到任何一个人。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林中秋叶落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又一个冬天来临。 燕辞晚跪坐在地上,雪穿过她的身躯,落在了她的尸体上。 此时此刻,她的神智开始恍惚,她分不清这里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也许,当初她被燕汀雨一刀穿胸跳入湘水河里后,她就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了,她的尸首被人捡走,在黑市中被刘氏高价买下。 她其实没有醒来,那口棺材也从未被开启过。 所谓的死里逃生,所谓的逆天改命,都不过是她的一场梦罢了。 真正的刘氏早就死了,朝露无法让真凶伏法,只能选择亲手复仇,等杀了朝远之和朝樾后,朝露也死了。 命运从未被改变过,结局早已被注定。燕辞晚很想哭,可鬼魂是没有眼泪的。 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挨着自己的尸体缓缓躺下去,然后闭上双眼。 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 …… 咯吱咯吱。 是脚踩在积雪里发出的轻微声响。 燕辞晚睁开眼,她循声望去,看到有两个人冒着风雪走来。 竟然是萧妄和九叔! 萧妄看起来瘦了很多,面容是近乎病态的苍白。 他披着宽大厚实的白色斗篷,快步朝着坟冢跑来,由于太过急切,不慎被藏在积雪之下的树枝绊了下。 “六郎你慢点儿。”九叔急忙伸手扶住他。 萧妄站稳后推开九叔的手,然后快步走到棺材旁边,他屈膝跪地,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将覆盖在女尸身上的积雪小心拨开。 “是她,她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他看着面前的女尸,轻轻地笑了起来,可眼底是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悲伤与绝望。 九叔不愿相信,失神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们踏遍千山万水,到处寻找宁氏族长的后人,可她竟然早就已经死了。” 燕辞晚缓缓地坐起来。 此时她与萧妄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不甘。 他身中落仙翁之毒,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唯有找到修习过长生诀的宁氏后人,他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为了这一线希望,他跋山涉水,四处游历,遍寻天下。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唯一能救他的人早就死了,世上无人能解他的毒。 可他不想死。 燕辞晚对此感同身受,她也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她不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埋骨他乡。 但事已至此,纵使他们再怎么不甘心,也无力改变结局。 人因身份被分为三六九等,只有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众生皆是平等。 九叔一个九尺壮汉,此刻已然红了眼眶。 他悲愤地道:“如果去年我们能早点到相州,或许我们就能救下她,为什么我们没能早点到?为什么苍天要这样对我们?!” 萧妄想起一年前,自己来到相州,得知未婚妻的死讯,他前往朝府吊唁。 当时他以为死的是朝露,完全不知道棺材里躺着的,其实就是他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那个人。 他曾与她只有几步之遥。 现在想来,萧妄感觉这就像是苍天在故意嘲讽他,他拼了命地努力寻找,因他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生机。 世上唯一能救他之人,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萧妄感觉心口窒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缓缓朝前栽倒下去。 距离他最近的燕辞晚不禁伸出手,想要接住他。 结果可想而知,她的手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萧妄一头栽倒在了她的尸首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出。 九叔惊慌大叫:“六郎!” (本章完) 第106章 风雪待归人 第106章 风雪待归人 九叔将萧妄扶起来,拼命地往他嘴里塞续心丹。 续心丹暂时抑制住了毒性,萧妄终于不再吐血。 他擦掉嘴边的血迹,伸手将冻僵了的女尸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棺材里,然后盖上棺盖。 他想让燕辞晚入土为安,可这儿没有铁锹之类的工具,他只能用双手捧起掺杂了冰雪的泥土,撒入坑中。 九叔帮他一起干。 主仆两人凭借着双手,一点点地搬运泥土,等到土坑好不容易被填满,两人的双手都已被冻得发紫。 燕辞晚默默地看着他们,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滋味。 她以为自己注定要暴尸荒野,再无人问津,却没想到,还会有人为她收敛尸骨。 萧妄感觉头晕目眩,再也站不住,他不得不靠着墓碑坐在了雪地里。 九叔擦掉眼角的眼泪,恳求道:“六郎,我们去长安吧,我们去找萧公,请他老人家想办法把莫问道长找回来,莫问道长是你的师父,这续心丹就是他专门为你研制的,他或许有办法能救你。” 萧妄有气无力地说道:“没用的,师父早就说过了,他解不了落仙翁之毒。” 九叔不甘心就此放弃:“试试看吧,万一莫问道长云游四方后,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呢?” 萧妄缓缓呼出一口热气,轻声地道:“九叔,明日就是我二十岁的生辰,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话直戳进九叔的心窝子,令他的情绪瞬间崩溃。 他无声地痛哭起来。 萧妄扭头看向旁边的墓碑,墓碑上写着朝露的名字,可他知道,这下面埋着的并非朝露。 “我该给她立个碑的,这样她才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 他低低地咳嗽,又咳出了一点血。 他擦干净血:“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燕辞晚。”燕辞晚在他面前蹲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燕燕于归的燕,尔尔辞晚的辞晚。” 萧妄耳边只有呼呼而过的寒风,以及九叔极力压抑着的哭声。 他不知道面前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他伸手探入腰间,从中抽出一把锋利纤薄的软刀。 正是那把被猎户偷走了的宁刀! “这是你的刀吧,我碰巧看到有人在当铺卖它,我们找到它的卖家,追问之下方才得知它的主人在这儿,现在,物归其主。” 萧妄将宁刀插在了墓碑前的雪地里。 寒风之中,宁刀的刀刃比冰雪更加透亮。 刀身上镌刻着四个字,天佑永宁。 这成了她最后的墓志铭。 燕辞晚轻轻抚摸刀身,明明她流不出眼泪,却觉得眼眶又酸又涩。 萧妄从怀里摸出一支翠玉短箫。 “这一曲,赠予九泉之下的你,也赠予即将奔赴黄泉的我。” 他将短箫放到唇边,轻轻吹响。 悠扬的箫声随之飘出,自山林之间飘扬开来。 这曲子令燕辞晚感到无比熟悉。 她立刻想起来,这是萧妄自己谱写的《归人》! 这本是琴谱,却被萧妄用短箫演奏了出来,音调比燕辞晚初次听到时更加悲怆萧索。 他曾以为自己尚有一线生机,如今生机破灭,死亡成了必然的结局。 他不甘心屈服于命运的安排,然而他的生命已经开始倒数。他没有时间去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一切仿佛都早已注定好了,谁也改变不了。 漫天飞舞的白色雪,纷纷扬扬地落下,雪落满了萧妄的肩头,也落满了宁刀的刀柄。 他们两人的生命亦如这漫天雪,看似盛大,实则短暂。 一滴冰冷的泪珠顺着萧妄的眼角悄然滑落。 他闭上眼睛,既然死亡已成定局,那就坦然接受它吧。 曲调进入尾声,竟出乎意料变得平和缓慢。 燕辞晚能够感受到,那是挣扎无望后被迫认清现实的悲凉。 他终于也和她一样,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一曲终了,萧妄再次毒发。 他靠着墓碑剧烈咳嗽,头上的兜帽随之滑落,露出他那夹杂着银丝的头发。 他才二十岁,但因为落仙翁之毒,身体提前衰弱,早早地生出了霜白华发。 九叔急忙掏出瓷瓶,他跪倒在地,将续心丹送到萧妄的唇边。 “六郎,快服药!” 萧妄却推开了他的手。 “没有必要了,九叔,你走吧。” 九叔眼眶通红,哭着道:“六郎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萧妄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哑声道:“九叔,你不能死,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九叔忍住眼泪:“你说,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等我死后,请你帮我葬在这儿,不用立碑。还要请你代我向父亲和祖父告罪,孩儿不孝,不能再在他们身前侍奉,望他们日后珍重。” 雪越落越大,风卷起萧妄的发丝,他扶着墓碑不住地咳嗽,鲜血自唇角滴落,砸在雪地里,白色的积雪被染成了暗红色。 燕辞晚想要帮他擦掉嘴角边的血迹,可她触碰不到他。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毒发。 她满心悲愤。 明明他们就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为什么苍天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能成全? 九叔不想让萧妄孤零零地死在这儿,他想要带着萧妄下山去找大夫,哪怕明知没有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他正要去背萧妄,却见萧妄停止咳嗽。 萧妄缓缓地闭上眼睛,双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翠玉短箫落入雪地里,与那片暗红鲜血一起成了冰天雪地里最刺目的颜色。 “六郎!六郎!” 九叔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他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指,放在了萧妄的鼻子下方。 已经没有气息了。 九叔跪伏在地,泣不成声。 寒风呼啸而过,宁刀于风雪覆盖之中轻轻嗡鸣,似是在为萧妄送行。 燕辞晚想要帮他拂去脸颊上的雪,手指从他的身体里穿过,什么都碰不到,她不肯放弃,一遍又一遍地伸出手,像极了赌气不肯服输的孩子。 她不想死,也不想让萧妄死。 她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结局。 恍惚间,她仿佛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琴声。 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那琴声越来越清晰,她才发现,并非是错觉,是真的有人在弹奏《归人》! 终于写到这儿了,求票~ (本章完) 第107章 隐疾 第107章 隐疾 仿佛是在沙漠中走了三天三夜的绝望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 燕辞晚精神一振,她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原本困住她的那堵无形墙壁在此时消失不见了,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跑下山,山下的田地大多已经荒废,沿途到处都是衣衫褴褛、面色愁苦的流民。 燕辞晚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她看到城门旁边贴着征兵告示,府兵们正在逼迫十多名面黄肌瘦的汉子在军户册上签字画押。 当她穿过城门时,听到府兵们在小声抱怨。 “也不知道这场战事何时才能停歇?如今朝廷下令征兵收粮,搞得坊间怨声载道,咱们都快被百姓骂死了。” “姑且忍忍吧,听说圣人已经下旨派遣裴大将军率兵前去平乱,相信很快就能拿下西州王的人头。” 燕辞晚脚步一顿。 她扭头去看那两名交谈的府兵,追问道:“你们说什么?这事跟西州王有什么关系?” 然而在场无一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那两个府兵接下来开始吹嘘裴大将军的光辉事迹,未再提及西州王一字。 燕辞晚心乱如麻,难道一年后西州王会起兵造反? 琴声的曲调越来越急,仿佛是在提醒她,她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她不能再在这儿磨蹭,她只能暂且压下心头那些纷乱的思绪,加快步伐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相州城中也有流民,街边常有卖儿卖女之事,商铺大多已经关门歇业,萧条之态尽显无疑。 燕辞晚的心情越发沉重。 就连距离边关很远的相州城都不免受到战事波及,那么身处战事中心的西州百姓只怕要更加难熬。 战争残酷,刀枪无眼,也不知远在西州的父亲是否还安好? 风雪飘摇中,她沿着街道飞快地朝前跑去,最终跑进朝府,再次来到熟悉的松涛阁门前。 寒风吹开房门,琴声陡然变得无比清晰。 燕辞晚迈过门槛走进去,她看到了坐在案几后面的萧妄,他正在认真地抚琴,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拨弄琴弦。 依旧是《归人》这首曲子,但这次听在燕辞晚的耳朵里,却少了些孤寂萧索之意,更多了几分期盼热切之心。 他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人,他希望那个人能快点回来。 燕辞晚莫名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她一步步朝着萧妄走过去,低低地唤了声。 “萧六郎。” 萧妄的手指一停,琴声随之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正好与燕辞晚四目相对。 一瞬间,燕辞晚感觉自己的魂魄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眼前一黑,万物归于虚空。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坐在椅子里。 朝露惊喜地喊道:“阿辞,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燕辞晚手撑在座椅扶手上,缓缓地坐直身子,环顾四周,见朝露、刘氏、九叔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抑制的欣喜之色。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萧妄身上。 此刻他端坐在案几后面,身上仍穿着宽松的深色寝衣,只是在外面披了件月白色长袍,乌发披散在身后,面色较常人而言略显苍白。 燕辞晚眼睛酸胀,不自觉将他与一年后的模样作对比。 一年后的他面无血色,身上骨瘦如柴,乌发之中夹杂着许多霜白华发,不过二十便已经尽显憔悴疲老之态。 而现在的他依旧丰神俊秀,满头乌黑青丝在月色下泛着柔润光泽。她再低头看看自己,十指纤细,皮肤白皙,整个人都完好无损,这一切都证明着她还活着,她没有变成一具残破不堪的尸首。 她收拢手指紧握成拳,喜极而泣,自己和萧妄都还活着,太好了! “阿辞,你怎么哭了?”朝露顿时又紧张起来,忙关切询问。“你是不是身上哪里痛啊?” 燕辞晚立刻擦掉眼泪:“我没事,是眼睛进沙子了。” 刘氏为她把脉,确定她脉象正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朝露心有余悸地说道:“方才我下楼来找你,见你坐在这儿一动不动,喊你也没反应,伸手往你鼻下一探,竟发现你没有鼻息了,登时就把我吓了个半死!我还以为你不行了,慌忙去把阿娘找来,可阿娘也无计可施,最后是萧六郎说你患有隐疾,偶尔会出现假死的症状,只要让你好好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燕辞晚再次看向萧妄,见他正好也在看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 明明萧妄的目光非常平和,毫无攻击性,但燕辞晚却感觉他似乎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他或许已经猜到了她的秘密,所谓隐疾,是他编出来的借口,为的是搪塞刘氏和朝露。 燕辞晚心绪波澜起伏,她有很多话想跟萧妄说,可她知道,她方才在梦中的所见所闻,都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经历,她即便说出来,对方也无法感同身受。 她只能将心中鼓动的情绪压下去,竭力让自己维持住冷静。 “我确实是有这么个老毛病,偶尔会突然昏睡过去,看起来就像死了般,但只要过会儿我就会自己醒过来,害你们白担心了,抱歉。” 刘氏想起燕辞晚之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认真地道。 “这病太吓人了,回头我去查查医书,看看能否帮你治好这病。” 燕辞晚冲她微微一笑:“多谢夫人关心,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朝露立刻道:“我送你回去吧。” “好。” 朝露扶着燕辞晚站起身,两人相携着离开松涛阁。 彼时天已经快亮了,朝露忙碌了一整宿很是疲惫,她把燕辞晚送回客房后,便回自己的听风小院去了。 燕辞晚内力耗尽,身体急需要休息,可她还是强打精神,拿出《归人》琴谱,然后提笔蘸墨,将她在魂魄离体后听到的《归人》尾声填入琴谱之中。 做完这些后,她就立刻脱衣上床,脑袋刚沾到枕头,便立刻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下午她才醒来。 燕辞晚感觉饥肠辘辘,现在刘氏和朝露在忙着清点家产,燕辞晚不想去打扰她们,便独自出门去觅食。 她在朝府附近找了一家食肆,坐下后向伙计要了一碗大份的馎饦,另外还要了一盘当地特色菜油爆虾,和一份炒苋菜。 很快饭菜就被端上桌,燕辞晚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人走过来,冲她问道。 “这儿有人吗?” 这声音很熟悉,燕辞晚放下碗快抬起头,看到来人是萧妄。 他今日穿了身藏青色的宽松道袍,衣摆处绣有白鹤腾云的图纹,因天气转凉,他肩上还搭了件白色的圆领披袍,满头乌发被全部束起,仅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他冲燕辞晚微微一笑,原本清冷淡然的眉眼,一下子就变得温润柔和起来。 “我能在这儿坐下吗?” 燕辞晚不由自主地捏紧筷子,她心里有点儿紧张,面上却不动声色。 “随便坐吧。” (本章完) 第108章 离魂症 第108章 离魂症 萧妄坐下后,立刻有伙计过来询问他要吃点什么? 他现在不饿,只要了一壶紫笋茶。 茶水很快就被端上来,他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 燕辞晚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他于风雪之中亲手为她收敛尸骨的情景,她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可理智告诉她,这些情绪不适合表露出来。 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吃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萧妄温声解释:“是九叔告诉我的,他说你醒来后就一个人出了门,我正好有点事想跟你说,便找了过来。” 燕辞晚有点好奇:“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关于你昨晚忽然没了气息之事。” 燕辞晚咀嚼饭菜的速度慢了下来,她蹙起眉,关于她的魂魄会离开身体一事,是她的秘密,她本不想告诉任何人。 可萧妄是个例外。 他弹奏的《归人》可以召唤她的魂魄,让她得以重新活过来。 以后她若是再次魂魄离体,很可能还得让他帮忙弹琴招魂。 因此她没法瞒他。 燕辞晚咽下嘴里的饭菜,谨慎问道:“你知道了多少?” “我曾听师父说过一种罕见的病症,名为离魂症,有人在遭受重大打击、性命垂危之际,魂魄会脱离身体,而他的身体会气息全无,看起来就仿佛去世了一般,与你昨晚的症状完全一致。” 燕辞晚从未听过如此离奇的病症。 她忍不住问道:“此病可有治愈之法?” “此病无药可医,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病人魂魄离体之时,尽快将魂魄召唤回来,只要魂魄能及时回到身体里,病人就能活过来,若不然,便只有一死。” 燕辞晚听得心下一沉。 她放下碗筷,道:“我是因为听到了你的琴声,才得以回魂。” 萧妄颔首表示他知道。 虽然燕辞晚没有明说,萧妄也已经能够猜到,昨晚应该不是燕辞晚第一次魂魄离体,之前她特意来找他讨要《归人》琴谱,大概就是因为她怕自己再次魂魄离体,想要提前得到琴谱以防万一。 燕辞晚身患离魂症,意味着她以后每次病发离魂,都需要有人在身边为她弹奏《归人》,好为她召回魂魄。 现在她暂时还找不到比萧妄更合适的人,她只能接受自己必须要跟他绑定的现实。 她从怀里拿出《归人》的琴谱,放到萧妄的面前。 “这是你的琴谱,我把尾声给补上了,以后我要是再次魂魄离体,还得劳烦你出手相助。” 萧妄很感兴趣,当即拿起琴谱翻到最后一页,待看完尾曲后,他不禁心头发热,看向燕辞晚的目光犹如在看知己,有种恨不能早点与她相逢的遗憾。 “这段尾曲谱得真好!既有对于生的渴望,也有对于死的坦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生死之人,很难能有此等体悟,你太有天赋了!” 燕辞晚却道:“这段尾曲虽是我填进去的,真正创作它的另有其人。” 萧妄心里不怎么相信。从他把曲谱交给燕辞晚到现在也就是半个多月,在这段时间内,燕辞晚一直在为连环奸杀案而奔波,根本就没有时间和机会接触其他精通音律之人。 可他面上并未直接表露怀疑,而是温声询问。 “请问此人是谁?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燕辞晚心里犯难。 真正的作曲人其实就是萧妄自己,可她没法将这事儿告诉他。 她可以让对方知道自己身患离魂症,但她不打算把自己可以看到未来的秘密也告诉他。 人心隔肚皮,她不能把底牌全部交出去。 燕辞晚含糊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已经病故,没法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闻言,萧妄越发确定她是在撒谎,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人,写下尾曲之人应该就是她自己。 他不明白她为何不肯承认,但既然她想要隐瞒,那他也不好强迫她说出实情。 于是他面露遗憾之色,叹道:“那太可惜了,他葬在哪儿?我想去祭拜他。” “有机会的话我会带你去的。” 燕辞晚怕他继续纠缠,说完便端起碗筷,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 萧妄没有打扰她吃饭,他继续琢磨《归人》的琴谱,越琢磨越觉得这段尾曲写得精妙绝伦。 人生难得逢知己,他抬眸看向桌对面的燕辞晚,眸光温热,暗暗庆幸能在相州与她相遇。 燕辞晚感觉对面的人正在盯着自己。 她生怕对方还要追问尾曲之事,赶紧转移话题。 “你知道李三郎在哪儿吗?” “他昨晚忙了一宿,这会儿应该还在补觉吧。”萧妄收好琴谱。“你找他有事吗?” “我想知道昨晚黑市之中,为何会突然出现大量府兵?李三郎昨晚去找过大阁领,或许他能从大阁领那儿知道一些内幕。” 原来是这事儿,萧妄温声道:“此事我已经问过三郎了,他说是因为大阁领在刺史府内发现了通往黑市的秘密通道,所以才会下令派遣府兵前去查处黑市,现在黑市已经被关闭,黑市中抓获的人也已经被关入大牢等候发落。” 刺史府中的秘密通道么?燕辞晚当即想到皓月斋的书房密室内,她曾发现一个暗门,但因为她打不开暗门,所以不知道门后藏着什么。后来她将暗门所在告诉了司不平,以司不平的手段,想从齐松声手里得到暗门的钥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想必是司不平打开了那扇暗门,门后就藏着通往黑市的秘密地道。 燕辞晚恍然道:“原来黑市背后的靠山是齐刺史啊!” 原本她就很好奇,怎么能有人在相州城地下建造出一个黑市?那么大的工程量,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城中府衙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 现在看来,是因为有齐松声这个刺史给他们当保护伞,哪怕有人发现异常禀报给了齐松声,齐松声也能找各种理由把此事压下去。 作为相州城的一把手,齐松声在这儿称得上是土皇帝,只要他不想追究,谁也奈何不了他。 萧妄缓缓道:“经过内卫府的调查,齐刺史确实与山匪暗中勾结,他自称是为了钱财,但大阁领怀疑此事没那么简单,这事儿估计还有得查。” 燕辞晚忽然问道:“黑市会不会跟长明商会有关系?” 求票~ (本章完) 第109章 梦蝶山庄 第109章 梦蝶山庄 萧妄虚心请教:“何以见得?” 燕辞晚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 “中秋节那晚,我悄悄潜入皓月斋,在书房里碰见了两个男人,分别是贺春酌和周起,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他们都是长明商会的人。他们不仅帮齐鸣遮掩罪行,还知道书房里藏着个密室,这足以说明他们和齐家父子的关系非常亲密。” 萧妄立刻想起来:“中秋晚宴之上,齐刺史曾说过,齐鸣有个姓贺的老师,难道就是贺春酌?” 燕辞晚道:“我曾听到齐鸣称呼贺春酌为贺先生,他们很可能就是师生关系。” 萧妄若有所思:“贺春酌即便颇有才华,也只是个商人,齐松声作为一方刺史,怎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认个商人做老师?除非,师生关系只是表象,他们私底下另有图谋。” 燕辞晚继续分析:“阿顺澡堂内藏有通往黑市的密道,而阿顺澡堂恰好就在悬济药铺的对面,我觉得这不会是单纯的巧合,假设黑市是长明商会跟齐刺史共同建造,那么阿顺澡堂设在悬济药铺的正对面,应该就是为了方便药铺里的人能时时刻刻盯着阿顺澡堂,他们可以知道有什么人进入阿顺澡堂,若发现不对,他们就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萧妄颔首表示认同:“如此倒是都能说得通了。” “只可惜阿顺死得太快了,若是能活捉了他,我们就能从他口中问出真相。”燕辞晚很是遗憾,随即想起来,她曾从阿顺的身上拿走过一封信。 她立刻拿出荷包,从里面取出个被折叠成了三角形的信纸,从昨晚拿到这封信后,她就因为萧妄毒发昏迷一事而忙碌,暂时忘记了还有这封信的存在,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打开过它。 萧妄问这是什么? 燕辞晚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这封书信的来历,随即展开信纸,纸上只写了八个字—— 十月三十,梦蝶山庄。 末尾的落款是贺先生。 她将信纸递给对面的萧妄,问道:“你知道梦蝶山庄是什么地方吗?” 萧妄看完信中内容,皱眉思索:“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梦蝶山庄这个名字,感觉很是熟悉。” 燕辞晚目露期待:“你仔细想想。” 很快萧妄就想了起来,道:“我曾听过一个书生巧遇俏狐仙的故事,书生前往长安参加考试,途径鹿州时不慎在山中迷了路,来到一个叫做梦蝶山庄的地方,他进入山庄借宿,遇见了个美貌女郎,他被其迷惑心智,日夜与之欢好,差点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直到一名道士来到山庄斩杀了狐妖,才令他恢复神智。” 燕辞晚抿唇笑了起来:“看不出来,萧六郎居然也喜欢听这种鬼怪志异。” 萧妄面露无奈:“是李三郎喜欢,当时我们经过一个茶肆,茶肆里有个说书先生在讲这个故事,他非要进去听故事,我只得随他一起进去坐了会儿。” 他将信纸还给燕辞晚,问道:“我们去长安的路上会经过鹿州,你要去这个梦蝶山庄看看吗?” 燕辞晚把信纸折好塞进荷包里,道:“既然顺路,去看看也无妨。” 如今连环奸杀案已破,齐家父子已经落网,相州城地下的黑市也已经被关停,可贺春酌仍不知去向。 燕辞晚想找到贺春酌,她要知道贺春酌与她的娘亲是否认识?当年娘亲突然病重,是否与贺春酌有关? 这封信的落款是一个贺字,也许写信之人正是贺春酌。 她算算时间,如今是八月二十九,距离十月三十还有将近两个月,时间上应该是够用的。 燕辞晚叫来伙计结账。饭菜加茶水,一共五十文。 燕辞晚刚把荷包拿出来,就看到萧妄已经把一串铜钱放到了桌上。 他道:“这顿饭我请。” 燕辞晚立刻就把荷包塞回袖袋之中,笑眯眯地道谢。 昨晚她为了买过所,几乎把身上的银钱都光了,如今她身上就只有三两碎银和二十多个铜板,从这儿到长安路途遥远,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现在萧妄愿意替她付账,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两人一起离开食肆。 此时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吃饱喝足的燕辞晚漫步在街道之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感觉很是悠闲惬意。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离魂后看到的相州城,萧条荒凉,民不聊生,与眼前的太平景象相去甚远。 燕辞晚原本以为,在魂魄离开身体之后,她所看到的,是未来即将发生之事,是对未来的提前预知。 可昨晚她离魂后看到的不止有未来,还有过去。 她就好像是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她落入湘水河中后失血过多无力挣扎,溺死在了水中。也正因为她早早地就死了,她才没能认识萧妄和朝露等人,那之后刘氏、朝露、萧妄……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还有父亲,他起兵造反,致使天下大乱。 现在燕辞晚身处的这个世界里,她侥幸活了下来,刘氏和朝露也活了下来,萧妄有了解毒的希望,不至于在二十岁时就英年早逝。 两个世界的命运轨迹,因她的结局不同,导致其他人的未来也发生了改变。 那么父亲将来是否还会起兵? 燕辞晚仔细回想过往种种,思考其中存在的变数。 西州王料理公务的时候从不会避讳燕辞晚,因此她知道父亲的处境其实不好,西州王手下有五十万镇西军,曾为了保护边关百姓,立下过赫赫战功。 但圣人对西州王并不是很信任,曾三番两次派遣官员前来西州巡查,那些官员看似对西州王很是尊重,实则一再暗示,想让西州王交出兵权,都被西州王给应付了过去。 圣人下旨给燕辞晚和太子赐婚,看似是恩赏,其实是在断西州王的后路。 因为西州王曾向圣人上折子,想要将燕辞晚请封为世子。 若成功了,她就是大业有史以来第一个女世子。 此举虽惊世骇俗,但细究之下,大业并无哪条律法明确规定,王位继承人不能是女子。 (本章完) 第110章 事与愿违 第110章 事与愿违 结果请封的折子被圣人给按下,随后他就下旨,高调地为燕辞晚和太子赐婚。 如此一来,燕辞晚就必须要离开西州。 西州王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就这样被夺走,这意味着他后继无人,未来他的兵权、王位、封地全都得拱手让人。 他心中必然不甘。 这会成为他起兵造反的理由吗? 燕辞晚不知道自己的分析是否正确,毕竟她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是否还发生了其他的变故? 她想得太过入神,差点与两个在街上打闹的小孩撞上。 幸好萧妄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燕辞晚回过神来,见那两个小孩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她冲萧妄道了声谢。 萧妄温声道:“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否遇到什么麻烦了?” 燕辞晚自然是不能将自己方才想的那些事告诉别人,她问:“你知道有什么快速赚钱的法子吗?” “你很缺钱?” 燕辞晚点点头:“对啊,我需要赚取前往长安的路费。” “我可以借钱给你,不收你利息。” 燕辞晚眼睛一亮,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由衷地感叹:“萧六郎,你真是活菩萨啊!” 萧妄无奈一笑:“没这么夸张。” 他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问她需要借多少? 燕辞晚不跟他客气:“先借十两银吧。” 萧妄拿出两个银铤给她,每个银铤五两,加起来正好是十两。 燕辞晚喜滋滋地收下银子,并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萧妄的安全,务必要让这尊有钱又大方的活菩萨活得长长久久。 由于朝府外面日夜都有受害者家属在闹事,朝露和刘氏实在是住不下去了,燕辞晚和她们一起搬去慈心观借住。 萧妄和李乘歌则住进了陶然仙居。 因为案子已经了结,刘氏和朝露去府衙领回了蓝英的遗体。 她们在慈心观为蓝英举办了一场法事,希望能够超度蓝英的亡魂,让蓝英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随后蓝英被葬在了城外的长青山中。 燕辞晚陪着朝露、刘氏,绿华一起去长青山中祭拜蓝英。 看着山中熟悉的环境,燕辞晚不禁有些失神。 刘氏解释道:“之前阿露假死,我想用别的女尸代替她下葬,这儿就是我为她找的风水宝地。” 说到这儿她冲燕辞晚露出愧疚之色。 燕辞晚会意,这儿原来是为她准备的墓地,若她没有突然活过来,现在就该长眠于此了。 如今她用不上这块地方,刘氏便将蓝英葬在了这儿。 朝露对着新立的墓碑烧香祭拜,小声啜泣:“蓝英,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带着你出门,你就不会遭遇横祸,是我连累了你。我们已经抓住了杀害你的真凶,他们很快就会被斩首,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刘氏和绿华在墓碑前摆了许多吃食,全都是蓝英生前爱吃的。 燕辞晚看着面前这座孤零零的坟冢,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风雪中,萧妄小心翼翼捧起她的尸骨,放入棺木之中。 她原本不明白,为何萧妄弹奏的《归人》能够召回她的魂魄?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他曾是亲手为她收敛尸骨之人吧。 那一曲《归人》,是他送她的最后一程,亦成了他们之间无法割断的羁绊。 ……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露和刘氏非常忙。 她们将朝府中的仆从婢女全部遣散,留下一个绿华,朝府名下的产业,以及刘氏自己带来的嫁妆,全都被她折算成现银。一个个亮闪闪的金饼被装在箱子里,总共有二百两。 刘氏拿出五十两金子,作为香油钱捐给了慈心观,一方面是为了感谢玉清真人对于朝露的照料,另一方面是为了帮助道观中收留的那些可怜女子,这笔钱可以改善她们的生活。 九月初十这天,是朝樾和齐鸣被斩首示众的日子。 城中百姓几乎全都跑去刑场看热闹,燕辞晚和朝露、刘氏、绿华离开了慈心观,玉清真人和道观众人恋恋不舍地送她们出门。 四人坐进马车,由九叔和查秉良帮忙驾车,萧妄和李乘歌两人骑马跟随在后面。 朝露推开车窗,冲玉清真人和妙莲招手。 “你们保重,等我们到了长安,我会写信给你们的。” 玉清真人眼眶微红:“好,我等着你的信。”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慈心观了,朝露方才关上车窗,她用绣帕擦掉眼角的泪,冲燕辞晚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我太没用了,动不动就爱掉眼泪。” “临别不舍,感伤掉泪,这说明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朝露越发不好意思:“你不要总夸我。” 燕辞晚灿然一笑:“我说的都是实话。” 车马驶出相州城,沿着官道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湘水河渡口。 他们在此登船,车马也都被一并装上了船。 这还是朝露第一次乘船远行,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自登船后她便一直绷紧神经,寸步不离地跟在燕辞晚和刘氏身边。 车马被安顿在了船底的货舱,他们一行人则住进了船中舱舍。 燕辞晚放下行李后,走到甲板上眺望远方。 今日是个阴天,天空看起来阴沉沉的,这让她想起自己当初遇害落水的情景,那一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大船在水面上剧烈摇晃,很是惊险。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一路平安顺遂,莫要再出意外。 可惜事与愿违。 当天夜里忽然下起暴雨,狂风卷起河水,大浪狠狠拍打船身,大船摇晃得厉害。 燕辞晚立刻就从睡梦中惊醒。 她听到外面轰隆隆的雷声,一下子就想起那晚燕汀雨刺向自己的一刀,她感觉左胸隐隐作痛,面色随之变得苍白。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 有人来了! 都这么晚了,大家应该都已经睡下了,谁还会来找她? 燕辞晚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右手握住后腰处的刀柄,仿佛一头随时都会扑向猎物的豹子,眼中尽是狠厉之色。 这次她不会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朝露的声音传进来。 “阿辞,你睡了没?” 燕辞晚并未放松警惕,她一手握紧刀柄,一手缓缓拉开房门。 门外,朝露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住墙面,在她身后还跟着萧妄。 燕辞晚确定外面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无别人,稍稍放松了些,她问:“这么晚了,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船身还在摇晃,灯笼里的烛火左右摇摆。 朝露发觉此时的燕辞晚似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如一把出鞘利刃,寒气逼人,朝露本能地感觉到了害怕。 她解释道:“外面电闪雷鸣的,很是吓人,我担心你一个人住会害怕,就想来陪陪你,出来时恰好看见萧六郎。” 萧妄注意到燕辞晚的面色不太好看,温声问道:“你方才是做噩梦了么?” 最近双倍月票哇,求票求票!! (本章完) 第111章 东都小霸王 第111章 东都小霸王 感受到来自朋友们的关心,燕辞晚心里泛起暖意。 这暖意驱散了她周身的寒冷,令她从那个噩梦般的暴风雨夜脱离出来。 她悄然松开握住刀柄的手,道:“方才确实是做了个噩梦,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朝露眼巴巴地问道:“今晚我和你一块睡吧?身边有个人,心里也能踏实许多。” 燕辞晚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船身还在不断摇晃,她伸出手,扶着朝露进门。 萧妄从袖中拿出一个精美小盒:“这里面是安神香,点燃后有助于安眠,避免再做噩梦。” 安神香是从西域传进大业的,西域商队进入大业必须要经过西州,为了打通关节,商队们经常会向西州王敬献各色新奇好物,其中就有不少像安神香这类珍贵香料。 以前娘亲生病时不能安眠,屋内便会点燃安神香。 此刻燕辞晚接过香盒,不免想起过世的娘亲,心中甚是思念。 她冲萧妄道谢,而后关上门。 屋内没有香炉,燕辞晚只能找出个瓷盘用以代替香炉,她将一小块安神香放入瓷盘中,用火折子将其点燃,青烟袅袅,淡淡香味自屋内弥漫开来。 这熟悉的香味让燕辞晚的身心完全放松下来。 她和朝露躺在床上,此时蜡烛已经被熄灭,屋内一片昏暗。 朝露睡在床里边,她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原本还想陪你聊聊天的,现在感觉好困啊,这安神香的效果可真好。” 燕辞晚说:“困了就睡吧。” “嗯,你也赶紧睡吧。” 不过一会儿身边就传来朝露均匀的呼吸声。 燕辞晚侧过身,看到桌上的盘子里,那一点点红色火星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那是安神香正在静静地燃烧。 此时窗外的狂风暴雨仿佛离她远去了,她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暴风雨并未持续太久,半个时辰后便停了。 等到次日燕辞晚醒来,外面已是一片大好晴空。 大船顺流南下,五日后在经过卫州渡口时停泊靠岸,船要在此停留半个时辰,李乘歌看到渡口附近有食肆,便问大家要不要和他一起下船去吃点东西? 这五日他们在船上只能顿顿吃干粮,早就吃腻了,此时纷纷同意。 一行人下船,来到渡口附近的食肆,结果却发现食肆大门竟已关闭,门外挂着今日暂不营业的牌子。 李乘歌不死心,他让查秉良上前去敲门。 不一会儿食肆大门就被人拉开,从里面走出来个伙计。 伙计客客气气地表示,今日食肆已经被贵客包下,无法再接待其他客人。 查秉良问:“我们不进去用饭,可否帮我们打包一些吃食?我们带去别处吃,如此应该不会妨碍到你们的客人。” 伙计没法拿主意,他跑去请教掌柜。 掌柜走出食肆,冲李乘歌一行人作揖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今日包场的这位贵客明确叮嘱过,不准我们再接待别的客人,就算是打包也不行,烦请诸位见谅。” 李乘歌虽然很不高兴,但也没有为难对方。 他们离开食肆,在附近的胡饼铺子买了些羊肉饼,又在街边的小贩那儿买了两个大柚子。 羊肉饼很香,柚子也很甜。 如此倒也不算白来,一行人吃得心满意足,眼看时候差不多了,他们准备回船上,恰在此时,李乘歌看到食肆的门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郎君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食肆的掌柜和伙计们。 那年轻郎君身穿紫色圆领襕衫,头戴黑色幞头,生得高大挺拔,模样颇为英俊。 一名随从快步跟出来,抖开披袍为其披上。 掌柜和伙计们对着紫衫郎君点头哈腰,模样极为殷勤。 伙计牵来一匹白色骏马,缰绳被交到随从手里,随从恭敬地请紫衫郎君上马。 朝露原本以为出钱包下整个食肆的人,应该是为了摆酒席招待客人,不曾想对方竟只是主仆两人。 她不禁小声嘀咕:“才两个人吃饭而已,怎么会包下整个食肆?这也太浪费了。” 燕辞晚对此深表赞同,浪费可耻! 然而李乘歌却发出一声低呼:“咦?怎么是他?” 萧妄也是面露惊诧之色:“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燕辞晚很是好奇:“你们认识他啊?” “他是东都杜家的二郎,名叫杜凌洲,当年他的父亲为了保护仁献太子而牺牲,后被追封为护国大将军。”萧妄解释。 李乘歌特意补上一句:“人称东都小霸王,不学无术也就算了,还到处惹是生非。” 萧妄皱眉:“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东都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去问问他不就知道咯。”李乘歌说完这话,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直接拦住了杜凌洲的去路。 杜凌洲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地走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点儿走神,随从提醒他有人挡路,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在看到李乘歌时明显一愣,随即环顾四周,很快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萧妄等人。 杜凌洲登时就来了精神,指着他们叫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你们不是应该在相州吗?” 李乘歌挑眉看他,道:“我正想问你呢,你不在东都好好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杜凌洲扬起下巴,姿态倨傲:“我想来就来,不可以吗?!” 李乘歌揶揄道:“你莫不是特意来找我们的吧?”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在东都待腻味了,想四处玩一玩,没想到竟会在这儿碰到你们,真是晦气!” 杜凌洲说完就一甩缰绳,驱使身下白马绕开李乘歌,趾高气扬地朝着远处走去。 他在经过萧妄等人身边的时候,还故意停顿了下。 “原来萧六也在这儿呢,你身边怎还跟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我可是听说了,你的未婚妻刚刚去世,人家尸骨未寒,你就要坐享齐人之福,未免也太狼心狗肺了。” 朝露尴尬地低下头去,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索性闭上嘴装鸵鸟。 燕辞晚光明正大地打量杜凌洲,此人身上的穿着打扮无一不彰显华贵二字,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很有钱。 这样一个张扬又有钱的肥羊,应该很招贼匪们喜欢才对,他竟还能平安无恙地来到卫州,当真是幸运啊! (本章完) 第112章 琴箫合奏 第112章 琴箫合奏 即便对方出言不逊,萧妄依旧维持着温和有礼的仪态,他道。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她们恰好也要去长安,我与她们顺路,便一道同行。杜二你来到卫州,此事杜老夫人可曾知晓?” 杜凌洲面上表情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地道:“自然是知道的。” 说完他就骑马离去。 这时李乘歌已经回到萧妄身边,李乘歌慢悠悠地道:“杜二肯定撒谎了,杜家现在就只有他一根独苗,杜老夫人把他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冻了,肯定舍不得让他跋山涉水来这么远的地方,这厮一定是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 萧妄从杜凌洲方才的反应就已经看出来,李乘歌所言应该是对的。 “不用管他,我们先回船上去吧。” 一行人朝着渡口走去。 燕辞晚发觉身后有人在跟着,她忽然回头,一下子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杜凌洲主仆二人。 他们没想到燕辞晚会突然回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再想躲起来已经是徒劳。 于是杜凌洲干脆不躲了,他骑着马光明正大地来到渡口。 李乘歌指着他道:“你居然跟踪我们!” 杜凌洲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可笑,我跟踪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我来这儿是为了坐船!” 此刻渡口旁边就只停着一艘船,便是燕辞晚和萧妄等人乘坐的那艘船。 杜凌洲找到船把事,付清船资,随即他就带着随从和马登上了船。 见状,萧妄和李乘歌也没办法,只得和燕辞晚等人一起回到船上。 船只重新扬帆起航。 为了打发时间,燕辞晚打算学习弹奏《归人》,她没有琴,只能向萧妄借琴。 接下来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从她屋里穿出的琴声。 起初她弹得磕磕绊绊,等到熟悉了琴谱之后,她弹得越来越流畅。 转眼又过去了五天,她今日照例在船上练琴,忽而听到一阵箫声,那箫声伴着她的琴声起起伏伏,悠扬婉转,极为和谐。 燕辞晚听出来了,这是萧妄的箫声。 她唇角微勾,指尖轻巧地拨弄琴弦,与对方合奏完了整首曲子。 待最后一个音调结束,萧妄放下短箫。 他站在甲板上,湿润的风迎面吹来,此时天气已经转凉,但他丝毫不觉得冷,他轻轻摩挲手中的短箫,细细回味方才那一曲琴箫合奏。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杜凌洲的声音。 “萧六!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东都?” 萧妄转身看向他,道:“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杜凌洲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短箫,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恼怒地道:“你除了弹琴吹箫这种娘们唧唧的伎俩之外,你还会些什么?我就不明白了,长安城中那么多优秀儿郎,曲七娘如何偏偏就看上了你?!” 萧妄将短箫收入宽大衣袖之中,淡声道:“我与曲七娘并不熟悉,望你慎言,莫要影响了曲七娘的声誉。” 说完他就要离开。 杜凌洲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神情很是凶狠:“你少在这儿装君子!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最会骗人了!今日你必须要跟我比一场,你若赢了我,你我恩怨就一笔勾销,若你输了,你就要认我做老大,从今往后你都得听我调遣!” 甲板上原本站着几个欣赏风景的人,他们见到有热闹可看,纷纷朝着杜凌洲和萧妄这边靠了过来。萧妄问:“你想比什么?” 杜凌洲毫不犹豫地道:“堂堂男儿身,自然是要比拳脚武功!咱们就在这儿过招,谁先倒下谁就输!” 一直站在不远处旁观的九叔听到这话,终于按耐不住,他冲过来说道。 “不可!我家六郎身体不好,不能动武!” 杜凌洲直接笑出了声,不客气地讥讽道:“撒谎也不找个正经点的理由,说什么身体不好?这话也就忽悠一下外人,从小到大我也没见萧六生过什么大病,这家伙身体一直都好得很!” 这时燕辞晚和朝露、李乘歌相继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李乘歌不想让自家表兄被人当众刁难,当即站出来为表兄作证。 “表兄身体确实不好,他是因为被家里人精心调养着,方才没怎么生过病,你若非要比武,可以跟九叔比。” 九叔立刻应道:“我愿意代替六郎出战!” 杜凌洲一脸不屑:“你什么身份,怎配与我比试?” 老实人九叔被怼得面色涨红。 萧妄忽然开口:“这里是在船上,到处都是人,拳脚无眼,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等下船之后再比如何?” 心急如焚的船把事听到这话,赶忙点头附和:“对对对,这位郎君说得对!诸位行行好,千万别在咱们船上动手,这要是打坏了东西也就罢了,若是伤到了人可就不好了!” 杜凌洲的目的就是跟萧妄一较高下,现在萧妄已经答应会跟自己比试,他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一半。 于是他见好就收:“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船靠岸了,我们下船比试,到时候你可别想逃!” 萧妄颔首表示没问题。 船把事双手合十躬身作揖,再三感谢这两位客人高抬贵手。 等到杜凌洲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后,甲板上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燕辞晚走到萧妄身边问道:“你真打算跟他比啊?” 萧妄微微一笑:“缓兵之计罢了。” 燕辞晚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放下心来。 她旋即好奇地问道:“那个杜二看起来对你敌意很大,你与他是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吗?” 萧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很是微妙。 “没什么,只是小时候有过一点儿过节而已。” “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啊?” “嗯,杜家与萧家是邻居,我们两家常有往来,我与杜二年纪相仿,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 燕辞晚越发好奇:“既然是好朋友,怎么如今他竟这样对你?” 这时李乘歌也凑了过来,他笑眯眯地说道:“肯定是因为杜老夫人总爱夸表兄,表兄文武双全,又谦逊有礼,是世家公子的典范,杜老夫人可喜欢他了,没事就爱夸他,恨不得让他给杜家当孙儿,杜二那厮又是个小心眼的,肯定会羡慕嫉妒恨啊。” 燕辞晚压低声音八卦:“他方才说的曲七娘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两天啦,还有票没? (本章完) 第113章 肌肤之亲 第113章 肌肤之亲 “曲七娘是东都有名的才女,听说杜老夫人曾有意为自家孙儿求娶曲七娘,但这事儿后来不了了之,那杜二不知从哪儿听说曲七娘属意我家表兄,越发恼恨表兄,竟给萧家送去战书,扬言要跟表兄一较高下。可惜啊,战书在送到萧家之前,表兄就先一步离开了东都。” 听完李乘歌的解释,燕辞晚不由得感慨道。 “这么看来,杜二之所以会出现在卫州,还真有可能是冲着萧六来的,从东都到卫州近千里的路程……嘶,就为了跟人打一架证明自己并不差,好强的毅力啊!” 萧妄无奈地道:“他若能将这份毅力用在正事上,早就已经功成名就了,何至于到如今还是个混世魔王。” 听他评价杜凌洲为混世魔王,李乘歌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哈哈,你这话可千万别让杜二听到,不然他又要跟你急。” 眼看十日之期又要到了,九叔重金请船把事帮忙烧了一大锅热水,他将熬好的汤药兑入热水中。 傍晚时分,萧妄在汤药里泡了半个时辰,而后穿上衣服,对外面的人说了声:“可以进来了。” 九叔推门走进去,把沐浴用过的汤药一桶桶拎出去倒掉。 等他把房间收拾干净了,方才请燕辞晚进屋。 萧妄穿着一袭宽松飘逸的月白色道袍,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他冲燕辞晚微微一笑,温声道:“又要麻烦你了。” 此刻的他看起来依旧温和有礼,但比白日里看起来更多了几分随性慵懒。 燕辞晚想要速战速决,直接道:“坐吧,我们现在就开始。” 屋内只有两把椅子,刚好每人一把。 他们相对而坐,彼此膝盖相抵。 燕辞晚指了指他的衣襟:“能把你的衣服拉开一点吗?” 她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点歧义,为免对方误会,她立刻又补充道:“渡内功给你的时候,我得贴上你的身体,中间不能有阻挡物。” 萧妄轻轻一笑:“好。” 燕辞晚原本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可被他这么一笑,她就莫名有了种耳朵发烧的感觉。 她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右耳。 萧妄抬起双手解开衣服带子,本就很宽松的衣服只被他轻轻一拉,衣襟立刻就开了,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 “这样可以吗?” 燕辞晚:“……” 她上次给萧妄解毒的时候,其实也看过他的胸肌,但那时候他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她无心多看,脑子里只有救人这么一个念头。 现在是她第二次给他解毒,感觉却比第一次要紧张许多。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住镇定,她默默告诉自己,她现在是救人,是正经事,她只要用平常心对待就行了。 “这样就可以,你别动。” 燕辞晚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按在了他的胸前。 掌心贴上他的肌肤,温热的触感令燕辞晚心跳微微加快,她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人,开始心无旁骛地运转长生诀。 内功被源源不断地渡入萧妄体内,像是有一股暖融融的溪流,从他心口流向四肢百骸,令他的身躯渐渐发热。 寂静的房间内,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河水敲打船身发出的水浪声传入屋内,一下又一下。 萧妄的视线沿着燕辞晚的面容细细描摹,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水浪上下起伏,当视线落在她那红润的嘴唇上时……他忽而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将脑中刚刚冒出来的想法全部驱散。 那想法太过轻薄,非君子所为。 他不能、也不该对燕辞晚产生那样的念头。 “可以了。”燕辞晚收回手,对他说道。萧妄这才睁开眼,对上对方轻松自在的笑容,他低声道:“多谢。” 燕辞晚站起身,这次她没有把自己的内功全部渡给对方,因此她没有似上次那样腿脚发软头晕眼。 她道:“那我回房去了。” 萧妄表示要送她出门。 燕辞晚指了指他大敞着的衣襟,好心提醒道:“你的衣服还没穿好。” 他要是这样衣裳不整地送她出门,再被别人给看到了,只怕他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萧妄似是现在才想起来,他抬手将衣襟拢紧,系好带子。 他忽然说道:“宁娘子,我有一事想请教你。” 燕辞晚示意他尽管问。 萧妄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深沉而又专注:“请问你可曾与人订过亲?” 燕辞晚愣住了。 她不明白:“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萧妄为自己方才对她产生的邪念而深感愧疚,但他并非胆小怯弱之人,既然他已经对她产生了那种过分的念头,他就必须要直面自己的真实内心。 他的神情仍是一如既往的端正,但眼底深处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每次为我解毒的时候,都要与我肌肤相亲,这于你而言实属冒犯,所以我想对你负责。” 燕辞晚恍然,心想萧六郎还真是个活菩萨,不仅心善大方还很有责任感。 她笑着道:“我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诺罢了,你不需要为此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萧妄却很坚持:“女子的清誉非常重要,我们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我就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此非君子所为。” “……只不过是我的手碰了下你的胸膛而已,这算不得肌肤之亲吧?” 萧妄微微皱眉:“这当然算是肌肤之亲!男女之间,唯有夫妻方可如此亲近。” 燕辞晚见他是来真的,无奈之下只得道明实情。 “我已经与人定亲了。” 萧妄怔住。 眼底深处隐藏的那一丝期待破碎,消失。 他有一瞬间的失重感,仿佛从很高很高的地方猛然跌落,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茫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他才发出声音。 “抱歉,是我冒犯了。” 燕辞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脱掉外衣躺到床上,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平心而论,萧妄此人是真的很不错,外形自不必说,芝兰玉树,叫人一看就觉赏心悦目,性情也很好,既善良又有原则,待人接物也是谦逊有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研究各种新鲜有趣的玩意儿,若是能跟他成婚,日子肯定不会无聊。 只可惜,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哪怕她并不喜欢那个未婚夫,可那是圣人下旨赐婚,她不能抗旨,只能遵从。 燕辞晚扯过被子盖住脑袋,罢了,不想了。 (本章完) 第114章 男女有别 第114章 男女有别 七日后,船只在徽州靠岸。 此地是这艘船的终点,所有人都在此地下船,甲板上挤满了人。 萧妄早已和燕辞晚等人打好招呼,他们提前换好衣裳,打扮成生意人的模样,混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下船。 由于人太多了,男女老少混在一起,场面颇为混乱,燕辞晚在前面开路,护着朝露和刘氏、绿华下船。 不知何时萧妄挤到了燕辞晚的前面,把她与前面那个扛着大包的壮汉给隔开,以免那个壮汉撞到她。 等上岸之后,燕辞晚正要向萧妄道谢,话还没出口,就见他已经走开了。 萧妄和李乘歌翻身上马,燕辞晚和朝露也不好耽搁时间,立刻钻进马车。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渡口。 原本他们是打算在城中休息一天再赶路的,但为免被杜凌洲那块狗皮膏药给粘上,他们未做停歇,一路马不停蹄地离开徽州城。 一行人沿着官道前行,待到天色擦黑的时候,他们在路边找到一家驿站。 大业的驿站分为官驿和民驿,眼前这家是民驿,也就是坊间驿户自己出钱经营的驿站,他们不仅会接待来往的官吏,也会接待普通百姓。 当晚他们在驿站歇了一宿,次日天罡便再次启程,临行前萧妄还特意将一封信交给驿站的驿使,请对方帮忙将信送往东都杜家。 等到萧妄翻身上马,李乘歌骑着马靠近他,问道:“你那封信莫不是写给杜老夫人的?” 萧妄也不隐瞒,坦然承认:“得让杜老夫人知道杜二在哪儿,以免她老人家太过担心。” 李乘歌露出看好戏的笑容:“这会儿杜二肯定在满世界找你,你不仅放他鸽子,还把他的行踪出卖给了杜老夫人,回头等他知道了真相,肯定更加恨你。” 萧妄对此不是很在意。 李乘歌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你和宁辞之间是不是吵架了?” 萧妄不答反问:“你怎么会觉得我们吵架了?” “自从下船后,你就没怎么跟宁辞说过话,昨晚上人家特意来问你要不要一起用晚饭,结果还被你给一口拒绝了,你的态度太冷淡了,这不正常。” 萧妄在心里反思,自己看起来真的很冷淡吗? 他正色道:“男女有别,我不能跟她走得太近,以免损她名节。” 既然对方已经有婚约在身,那么他和她就没有任何可能了,他能做的,就只有跟她保持距离,以免给她带去麻烦。 李乘歌感觉很是无趣:“你这人太古板了,没意思。” 两日后,他们抵达黄山。 一行人在黄山脚下找了个村庄借住,萧妄药浴所需的药材之中还缺三清柳和夏枯虫,据说黄山之中就有这两味药材,于是萧妄去向村长打听进山采药的路线。 村长直接道:“我们村里人经常进山采药,三清柳和夏枯虫是吧?我记得村里有人采到过,我去帮你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把药材卖出去。” “那就有劳村长了,若有这两味药材,我全都要。” 村长急匆匆地离去,留萧妄在堂屋内等候。 萧妄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张白毛狐狸皮,毛色颇为漂亮,心里微微一动。 等到村长带着两大包药材回来时,萧妄不仅把他带回来的三清柳和夏枯虫全部买了下来,还顺道把村长家墙上挂着的白毛狐狸皮也一并买了。今晚燕辞晚要给萧妄进行第三次解毒。 由于药浴的药材全都收集齐全了,今晚的药浴效果格外好,燕辞晚看到他的时候,感觉他的唇色比平日更红润,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很多。 萧妄今晚仍旧穿着一袭宽松道袍,满头青丝仅用一支碧玉簪固定住。 这次不用燕辞晚开口,他就主动宽衣解带,露出自己的胸膛。 燕辞晚抬起右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前。 现在天冷,她刚从外面进来,手指不免有些凉,碰到他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 燕辞晚察觉到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应该先烤一下手的。” 萧妄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低声说道:“我没事的,你继续吧。” 为免被男色分神,燕辞晚这次仍旧闭上眼睛,只要看不到,脑子里就不会冒出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她心无旁骛地运转长生诀。 萧妄的视线在她脸上徘徊,然后缓缓下移,停留在她的脖颈处。 现在已经是冬天,为免被冻着,她穿得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脖颈处依旧是光光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冷。 时间一点点流逝,内功被源源不断地传入萧妄体内。 他感觉那些内功仿佛有生命般,渗入他的体内,流遍他的全身。 直到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她的内功,有种两人融在了一起的奇妙感觉。 “可以了。”燕辞晚收回手,站起身。“今晚就到这儿吧,我该回去了。” 萧妄的喉结动了动,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继续跟燕辞晚保持距离,就算被她认为自己太过冷淡也没办法,毕竟她已有婚约,他和她就只能维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目送燕辞晚离开。 当她迈过门槛时,萧妄忍不住开口说道:“外面夜黑风高,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就几步路而已。”燕辞晚谢绝他的好意,大步走了出去。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 屋内,萧妄站在原地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将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往外看,见到燕辞晚推开对面那间客房的门,她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直到对面那扇门被关上,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萧妄这才关紧自己这扇门。 他拿出那张白毛狐狸皮,在脑中描摹燕辞晚的脖颈和肩膀,确定大致尺寸后,用剪刀将其一点点剪开,再取出针线包,坐在油灯旁一针一线地缝着。 他默默想着,他并非是对宁辞有所图谋,他就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心,想送她一条围脖,以免她被冻着而已。 宁辞若是觉得不合适,她可以选择不收,如此他也不算逾越,对吧? 2025,元旦快乐! (本章完) 第115章 赠送围脖 第115章 赠送围脖 次日一行人继续赶路。 时值深冬,天气一天更比一天寒冷, 燕辞晚和朝露、刘氏、绿华坐的马车,还算好些,萧妄和李乘歌两人一直是骑马赶路,没法躲避寒风,只能咬牙硬抗。 这一路上九叔都很担心萧妄的身体能否扛得住,毕竟萧妄从小就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后来因为学了内功,身体变得强健了些,但仍需要注意调养,万不可大意。 结果出乎九叔的预料,接连赶了半个多月的路,萧妄依旧好端端的,并未有生病难受的迹象。 反倒是李乘歌,他没能抗住寒冷,被冻病了。 他被转移到了马车内,交由朝露和刘氏、绿华照料,燕辞晚则骑上了李乘歌的马,一行人加快速度赶到了鹿州城。 入城需要检查过所,燕辞晚将自己的过所拿出来,顺利通过城门府兵的查验。 一行人在城中寻了家名为林深鹿苑的旅店。 他们在店内住下,李乘歌当夜发热,还伴随呕吐的症状,刘氏为其诊断过后,说他是水土不服,加上风寒入体。 刘氏为李乘歌进行针灸,他终于停止呕吐,但依旧高热不退。 查秉良心急如焚,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边照顾李乘歌。 朝露拿着药方去抓药,而后亲自熬药,再交给查秉良喂李乘歌服下。 吃完了药,李乘歌感觉头脑昏沉,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待到次日醒来,李乘歌终于不再发热,但人依旧很虚弱,刘氏说他还得静养三天左右,之后才能继续赶路。 见李乘歌病情好转,大家都松了口气。 刘氏忙了一宿,绿华扶她回房去补眠。 燕辞晚心里还记挂着梦蝶山庄之事,她特意去向店内伙计打听梦蝶山庄。 伙计一听到梦蝶山庄四个字,表情登时就变了。 “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打听那儿做什么?” 燕辞晚道:“有个多年不见的朋友约我在梦蝶山庄见面,那地方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伙计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道:“听说那地方最近有狐妖出没,狐妖会迷惑人,还会吃人心,邪性得很!” 燕辞晚立刻想起俏狐妖巧遇书生的话本故事。 她狐疑地道:“这应该是假的吧,所谓狐妖都是话本故事里捏造出来的,这世上怎可能真有狐妖?” 伙计见她不信,反倒更来劲了。 “你别不信啊,这事儿有人亲眼见过,之前梦蝶山庄的楚庄主在咱们城中张记羊肉铺子定了三十斤羊肉,张大郎赶着驴车进山去给梦蝶山庄送羊肉。当时天色快黑了,山路不好走,山庄里的管事好心留他歇一晚再回去,结果当晚他就在山庄里看到了狐妖。据说那狐妖长得一张血盆大口,嘴里全是白森森的尖牙,张大郎被吓得当场晕了过去,次日天还没亮,他就急匆匆地下了山,回家后大病一场,据说到现在人还有些恍恍惚惚。此事传得城中人尽皆知,大家都怀疑张大郎可能是被那狐妖吸走了魂魄,须得请道士或者神婆给他驱邪招魂。” 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似乎真有那么回事,燕辞晚心里不免犯嘀咕,难道这世上真有狐妖? 她以前从不信这些神鬼之说,可她自己就患有离魂症,时常会魂魄离体,需要萧妄帮忙弹琴招魂。 既然她会遇到这种奇异之事,别人未必就遇不到。燕辞晚自恃武功高强,不管碰到谁都不怕,可对手若是狐妖,她就有点没底了,毕竟她以前也没跟妖魔鬼怪打过交道,不知妖魔鬼怪该如何对付? 伙计好心劝道:“你最好还是跟朋友换个见面的地点,梦蝶山庄真的不要去,万一撞见狐妖,你就会和那张大郎一样,连魂儿都被狐妖勾了去。” 燕辞晚谢过他的好意,但还是想知道梦蝶山庄在哪儿? 虽然那地方听起来很危险,但她人都已经到这儿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管怎样都得亲眼去看看,只有自己亲眼看过后方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 伙计拿她没办法,只得道。 “梦蝶山庄在城外东边三十里的七宝山上,山脚下有个安魂碑,很显眼的,你到那儿就能看到。安魂碑边上有一条山路,只要顺着山路一直前走,到了半山腰上,应该就能看到梦蝶山庄。” 燕辞晚拿出五枚铜钱递过去:“多谢告知。” 伙计没想到随便闲聊几句还能有额外收入,他喜滋滋地收下钱,末了还不忘叮嘱道。 “最近越来越冷,再过两日应该就会下雪,到时候大雪封山,谁都进不了山。你若非要去梦蝶山庄的话,最好是赶在这两天快去快回,以免被大雪困在山中。” 燕辞晚再次向他道谢。 此时刘氏和李乘歌都还在休息,燕辞晚把除他们以外的人都叫过来。 她对众人说道:“你们留在这儿照顾李三郎,我去找一找梦蝶山庄,等找到了地点就回来告诉你们。” 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朝露很不放心:“你孤身一人,若是遇到坏人怎么办?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萧妄也道:“我也陪你们一起去。” 燕辞晚没有逞强,她接受了来自萧妄和朝露的好意。 九叔也想和他们一起去。 萧妄却让九叔留在旅店内,如今李乘歌还病着,查秉良和刘氏、绿华又都不会武功,万一他们遇到危险,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九叔得留下来保护他们四人的安全。 九叔无法,只能听从萧妄的安排。 于是乎他们暂时兵分两路。 刘氏和绿华、查秉良、九叔留在旅店内照顾生病的李乘歌,燕辞晚和萧妄、朝露一起去寻找梦蝶山庄。 为了方便行动,燕辞晚和朝露都换上了更加轻便的胡服和皮靴。 萧妄将那条已经做好的狐狸毛围脖拿出来,他打算趁这个机会将围脖送给燕辞晚,可等他找到燕辞晚的时候,却发现她脖子上已经有了一条米白色的兔毛围脖。 燕辞晚见他盯着自己的围脖,便主动解释道。 “山里肯定很冷,阿露怕我冻着,她就把自己的围脖送了一条给我用,这围脖漂亮吗?” (本章完) 第116章 一只手套 第116章 一只手套 萧妄默默地将狐狸毛围脖往身后藏了藏,轻声道:“漂亮。” 燕辞晚笑得眉眼弯弯:“你也别忘了多穿点,以防被冻病。” “好。” 这时朝露走了出来,她一手拎着个褡裢,一手拎着油纸伞,问:“带这些东西够了吗?” 燕辞晚打开褡裢看了看,有干粮和水,还有一瓶备用的伤药。 “够了,我们走吧。” “嗯!” 最终萧妄没能把狐狸毛围脖送出去。 因为她已经有了别人送的围脖,不再需要他做的围脖了。 他告诉自己这样也挺好,毕竟男女之间私相授受传出去很不好听,恐会连累她清誉受损。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狐狸毛围脖塞进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 虽说她已经有了兔毛围脖,但他再准备一条狐狸毛围脖也没问题,毕竟山里真的很冷,只靠一条围脖可能不够保暖。 他这么做是为了有备无患。 由于要进山,马车不方便,他们只能骑马。 燕辞晚依旧是骑李乘歌的那匹马,朝露不会骑马,她便和燕辞晚共乘一匹马,萧妄单独骑他自己的马。 九叔送他们三人离开旅店,临了还不忘叮嘱道。 “若两日后你们还没回来,我就进山去找你们。” 萧妄颔首应道:“好。” 三人身披斗篷,头戴风帽,骑着马出城去了。 他们沿着道路一直往东走,果真看到个石碑。 三人驱马靠近石碑,看到碑上密密麻麻刻着许多人名,在石碑的左下角有立碑的年月日—— 天晟十二年,七月十日。 萧妄熟读史书,他看到这行字后搜寻记忆,很快就想起来。 “天晟十二年七月,鹿州城曾爆发瘟疫,死了近万人。” 朝露也想了起来,她道:“我曾听阿娘说起过那场瘟疫,当时疫情扩散得很快,城中大夫束手无策,情况不容乐观。朝廷下令封锁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城,城中粮食和药材几乎耗尽,百姓们几乎就是等死的状态。是仁献太子恳求圣人,将宫中的太医和医女们调往鹿州,又向全国各地筹集了大量药材,当时我的外祖父、舅舅、还有阿娘也都来到了鹿州城,帮忙救治染病的百姓。太医们研究了一个多月,终于研制出治疗疫病的药方,鹿州百姓得以解救。” 燕辞晚看着石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道:“想必这些应该就是在疫情中不幸丧命的人吧。” 难怪会叫安魂碑。 顾名思义,安亡者之魂,追逝者之思。 燕辞晚收回视线,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她得尽快找到梦蝶山庄才行。 她轻甩缰绳,骑马沿着山道进入七宝山。 山路越来越幽深,周遭气温也越来越低。 燕辞晚因为一直抓着缰绳,手指被冻得通红,萧妄将自己右手上的手套摘下来,递给她。 “戴上吧,免得手指被冻坏了。” 燕辞晚问:“那你怎么办?” 萧妄用戴着手套的左手拉住缰绳,淡声道:“我左右手都可以用,你无须担心我。” 燕辞晚的右手已经被冻僵了,她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她将柔软的羊皮手套戴到右手上,手套里还残留着萧妄的体温,感觉非常暖和。 她轻轻摸了摸手套,低声道:“谢谢。” 朝露指着前方说道:“前面的路被堵住了!”燕辞晚和萧妄此时也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山路被一棵倒下来的大树堵得严严实实,他们骑着马不可能过得去。 萧妄翻身下马,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 他对燕辞晚和朝露说道。 “那棵树的切口很整齐,像是被人为砍断的。” 燕辞晚轻勾唇角,笑道:“看样子是有人故意设下障碍,不想让人进入梦蝶山庄。” 原本她还疑心山庄里面是否真有狐妖,现在看来,狐妖传说大概是假的,人为作祟倒是真的。 萧妄估算了一下树干的高度,道:“从树上翻过去不难,但我们的马就得留在原地。” 燕辞晚不同意丢下马。 “这儿肯定有人暗中作祟,若是丢下马不管,那人很可能会偷走我们的马。” 萧妄摸了摸身边的马,问:“你有什么办法?” 燕辞晚把缰绳交给朝露,然后翻身下马,走到树干的面前。 这棵树很大,需要有三个成年人合抱,才能抱住它的树干。 燕辞晚摸到腰后的宁刀刀柄,打算拔刀砍树,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有人来了! 她动作一顿,转身往回望去,看到五名身穿黑袍的内卫正骑马而来,其中为首之人正是前不久在相州见过的大阁领司不平。 司不平今日穿了一身深青色圆领胡服,身披黑色披风和风帽。 他看到燕辞晚和萧妄、朝露的时候,狭长双眸微微眯起,目光里透出几分探究之意。 “你们三个怎会在此?” 朝露赶紧下马,她和燕辞晚、萧妄一起朝着大阁领叉手行礼,随后萧妄回答道:“我们准备前往长安,恰好途经此地,听闻梦蝶山庄有狐妖出没,出于好奇便想来长长见识。” 司不平神色不明:“这样啊。” 燕辞晚试探性地问道:“大阁领也是听说了狐妖的传说,想来一探究竟么?” 司不平看向她的时候,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转而落在她的右手上——他注意到她和萧妄的手上戴着款式相同的羊皮手套。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所谓狐妖,不过是市井流言罢了,不可信。我们来此,是为了追查黑市幕后的主人。” 燕辞晚很好奇:“黑市主人是谁?” 司不平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此事不是你该知道的。” 燕辞晚碰了个软钉子,倒也不尴尬,她侧过身指了指旁边的大树,道:“有人砍断树,把路给堵住了,我们都过不去。” 司不平神情不变,他吩咐身后跟着的四名内卫,去把树挪开。 四名内卫立刻翻身下马,他们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力气比常人大得多。 四人齐心协力,将树干一点点抬起来,腾出足够一匹马通过的宽度。 燕辞晚和萧妄、朝露识趣地让到一边,请司不平先行。 等到司不平带着四名内卫都走过去了,燕辞晚这才带着朝露上马,他们三人沿着山路继续前行。 又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们终于看到梦蝶山庄。 山庄坐落在半山腰上,背靠山岩,三面都是高高的围墙,唯有正面和左侧有出入的门。 正门旁边立有幌子,上面挂着梦蝶山庄的灯笼。 下马后,燕辞晚将手套还给萧妄。 萧妄接过手套,直接戴到自己的右手上,手套里还残留着燕辞晚留下的温度。他的指腹不自觉轻轻摩挲手套内侧,心里暗暗想着,不能只做围脖,还得做个手套才行。 新的一个月,大家应该又有月票了吧?求票求票! (本章完) 第117章 未婚妻和婢女 第117章 未婚妻和婢女 内卫上前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沉重的大门才被缓缓拉开。 开门之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他手里提着灯笼,身穿粗布短打,生得浓眉大眼,因为太冷,他一直缩着脖子,鼻头被冻得通红。 内卫向他表明身份,并拿出代表内卫府的令牌。 少年郎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内卫,不免有些慌张,他急忙扭身冲旁边的门房大喊:“石叔!” 片刻后,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的右腿似乎有问题,走路时略微有点跛,他头上裹着厚实的深灰色头巾,大半张脸都被头巾遮住,只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阿平,何事?” 名叫阿平的少年郎立刻凑过去,低声将内卫府来人的事告诉石叔。 石叔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八个人,他伸出布满老茧的粗糙双手,从内卫手中接过令牌。 阿平特意把灯笼拎起来,好让石叔能看清楚令牌上的字。 确定令牌无误后,石叔将令牌还给内卫,然后对着马背上的司不平叉手行礼。 “仆拜见大阁领。” 阿平赶紧放下灯笼,学着石叔的样子行礼。 司不平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丢给身边的内卫,道:“带我去见你家主人。” “是,请随仆来。” 石叔让阿平留下来安顿贵客们的坐骑,他则领着司不平进入山庄。 阿平见燕辞晚和萧妄、朝露跟在内卫们后面,就以为他们是一起的,便没有多问,直接领着他们去了旁边的侧门。 他们从侧门进入梦蝶山庄,而后将马匹寄放在了马棚里。 燕辞晚注意到马棚里已经有七匹马,不禁问道:“你们山庄来了很多客人吗?” 阿平一边往食槽里面添加草料和水,一边说道:“对啊,最近越来越冷,眼看就要下雪了,咱家主君在家举办暖寒之会,请了好些个故交好友前来一同饮酒作乐,驱除寒意。” 燕辞晚想起自己从阿顺身上拿到的那封信,上面提及十月三十,梦蝶山庄。 今日便是十月二十九,于是她问。 “暖寒会是在明日举行吗?” 阿平先是点点头,随后问道:“娘子如何知道的?” 燕辞晚笑了笑:“我在城中听人说起的,梦蝶山庄的主人最近要办暖寒会,还特意在张记羊肉铺子订了三十斤羊肉。” 听她提及张记羊肉铺子,阿平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埋头干活,嘴里应付道:“是啊,我家主人很看重这次暖寒会,提前很久就开始做准备了。” 那四名内卫不想待在这儿浪费时间,在马匹被安顿好后,他们就径直离开了马棚。 燕辞晚继续打探:“这次暖寒会邀请的宾客之中,有没有一名姓贺的郎君?” “是有这么个人,他是跟一名姓周的郎君一块来的。”阿平说到这儿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内卫府查这些做什么?难道是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吗?” 燕辞晚故意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阿平被唬住了,立刻闭上嘴不敢再多言。 这时朝露忽然出声:“下雪了!” 燕辞晚从马棚里走出来,看到一片片雪飘落下来,她不由得蹙眉,不是说两日后才会下雪么?怎么今日就下雪了? 现在天色已暗,夜幕降临。阿平拍掉衣服上沾到的草屑,拎起灯笼,道:“外头冷,三位客人请随我进屋里取暖吧。” 他在前面带路,燕辞晚和萧妄、朝露跟在后面。 四人沿着风雨连廊一直往前走。 雪越下越大,不过片刻的功夫,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阿平领着他们来到瑞雪楼,门口有内卫把守。 内卫伸手拦下阿平,道:“大阁领正在里面与楚庄主谈话,闲杂人等勿入。” 阿平忙道:“这三位也是你们内卫府的人,他们应该不算是闲杂人等吧。” 谁知内卫却道:“他们三个并非内卫府中人。” 闻言,阿平一惊,他立刻扭头去看燕辞晚和萧妄、朝露。 燕辞晚和萧妄神态自若,浑然没有被拆穿身份后的窘迫之感,只有朝露低头看地,尴尬地脚趾扣地。 她面色涨红,好丢人啊,被发现了。 阿平有种被人给戏耍了的羞愤之感,皱起眉高声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瑞雪楼内传出沙哑的男子声音。 “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阿平不得不收起愤怒之色,隔着房门冲里面的人解释道:“主君,有三个不明来历的人假装成为内卫混入了山庄。” “把人赶出去,莫要再放这等不明来历之人进来。” “是。” 阿平板起脸,正要开口赶人,萧妄先一步开口:“在下东都萧六郎,途径鹿州时,听闻七宝山景色优美,前来赏玩,不料在山中迷了路,途中恰好遇见内卫府大阁领,便与其同行,一道来到贵宝地。如今已经是晚上,且还下着雪,不便下山,庄主可否容我们在此借宿一晚?” 他的声音温润沉稳,透过房门传入屋内之人的耳朵里。 片刻后房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披狐裘的中年男子,他面色苍白,形容清瘦,鬓发霜白,一副病蔫蔫的样子。 他的视线落在萧妄身上,哑声问道:“当今丞相萧公是你何人?” “萧公乃在下祖父。” 闻言,中年男子对他的态度顿时变得和缓了许多,他自我介绍道:“我乃梦蝶山庄的庄主,楚望山,没想到萧六郎能来寒舍做客,实乃楚某之荣幸。” 萧妄微笑:“楚庄主太客气了,是我们贸然登门,打扰了你。” 楚望山转而看向他身边的两位女郎,礼貌询问。 “请问这两位是?” 燕辞晚大方一笑:“我们是萧六郎身边的婢女,我叫阿辞。” 朝露不善撒谎,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小声说道:“我叫阿露。” 这时司不平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斗篷和风帽已经脱掉,那张带着异域色彩的俊美面容完全显露出来。 他正好听到燕辞晚和朝露的自我介绍,轻勾唇角,意味不明地轻轻笑了下:“朝二娘不是萧六郎的未婚妻么?什么时候变成了婢女?” 楚望山原本还对萧妄的身份心存两分疑虑,此刻见大阁领认识萧妄,这等于是坐实了萧妄的身份,楚望山心里的疑虑随之彻底消除。 (本章完) 第118章 狐妖 第118章 狐妖 朝露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拆穿身份,她急忙解释:“我已经跟萧六郎解除了婚约,我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司不平似笑非笑:“解除婚约?萧公知道此事吗?” 萧妄神色淡淡:“多谢大阁领关心,待我到了长安,自会将此事告知祖父,祖父向来宽容慈和,想必能理解我的决定。” 司不平的视线落在燕辞晚脸上,他问:“你要和萧六郎一道去长安?” 燕辞晚大方承认:“嗯,正好顺路,便结伴而行,如此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正好也要回长安向圣人复命,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道同行。” 燕辞晚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她笑着道:“多谢大阁领的好意,大阁领贵人事忙,你若带上我这个累赘,恐会耽误行程。” “宁娘子聪明伶俐,怎会是个累赘?” 燕辞晚对上他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忽然发觉他并非是开玩笑,她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再度冒了出来。 ——司不平对她的态度很不寻常。 不只是她,在场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萧妄眸色沉沉,心中暗暗思索,司不平为何对宁辞格外注意?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万幸的是,就目前而言司不平并未对宁辞展露出恶意。 楚望山的目光在司不平、燕辞晚、萧妄、朝露四人身上转了一个圈。 方才他就觉得燕辞晚和朝露看起来不像婢女,尤其是燕辞晚,那样明媚自信的态度,哪有半点婢女的样子? 现在看来,这四人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 燕辞晚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轻松地道:“大阁领谬赞了,我已经跟萧六郎他们约好一起去长安,我不能食言而肥,只能辜负大阁领的美意,还望大阁领见谅。” 司不平面上的笑意变淡了几分。 他对楚望山说道:“今日便聊到这儿,我先去休息,希望明日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楚望山点头应好,随后让阿平带司不平去锦绣苑休息。 内卫从屋内取来斗篷和风帽,抖开后为司不平披上。 众人目送司不平带着内卫们离去。 楚望山低头掩唇,低低地咳嗽。 这时一名美貌妇人从屋内走出来,她身穿水红色的襦裙,配鹅黄色披帛,眉间贴着红梅钿,乌发如云般盘起,朱唇如樱,肤色胜雪。 她伸出纤纤素手扶住楚望山的胳膊,柔声问道:“夫君,你怎么又在咳嗽?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楚望山摆摆手,说自己没事,随后向萧妄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妾室,菱娘。” 他扭头对菱娘说道:“这位萧六郎是丞相萧公的孙儿。” 菱娘朝着萧妄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婉转:“久闻萧公大名,没曾想竟能得见萧公的爱孙,实乃菱娘之荣幸。” 萧妄道:“菱娘子不必多礼。” 楚望山看了眼外面下着的雪,他对萧妄说道:“今年这场雪来得早了点,七宝山只要一下雪,山路就会被堵住。你们且在山庄内安心住下,等到雪停了,我命人将山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届时你们再走也不迟。” 萧妄彬彬有礼地向其道谢。 “明日我会在山庄内举行暖寒会,会上不仅有酒肉菜肴,还有傀儡戏表演,请萧六郎赏脸与我等同乐。” “那萧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楚望山对菱娘吩咐道:“你带萧六郎三人去韶光院歇息,务必要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贵客。” 菱娘颔首应好,临走还不忘叮嘱道:“药就放在桌子上,夫君记得吃,妾去去就回。” 她身披杏色斗篷,手里提着薄纱灯笼,走在前面带路。 萧妄和燕辞晚、朝露跟在后面。 燕辞晚忽然问道:“菱娘子,听闻暖寒会邀请的宾客之中,有一位姓贺的郎君。我正好有个朋友也姓贺,是个生意人,他曾跟我说过要来鹿州办点事儿,难不成他也在山庄里?” 菱娘子放慢脚步,回头冲她说笑道:“竟有这样的巧事啊,现在天色已晚,我不好为你引见。待到明日暖寒会,贺先生也会参加,届时你再与他好好地叙一叙旧。”燕辞晚笑得眉眼弯弯:“待明日暖寒会,我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定能吓他一跳。” 菱娘子轻笑出声,笑声清脆如银铃。 “阿辞你真有趣。” 燕辞晚眼珠子一转,忽然脸色一变,惊惶叫道:“啊!那是什么?!” 其余三人立刻顿住脚步,齐齐朝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前边是个庭院,院中除了草山石之外再无其他。 萧妄心中一紧,下意识想要上前去查看,脚才刚迈出去,衣袖就被燕辞晚拉住。 他顺势看向燕辞晚。 两人四目相对。 燕辞晚微不可查地眨了下眼睛。 萧妄心领神会,他关切问道:“阿辞,你方才看到什么了?” 他现在是直接称呼她的名字,没有像之前那样称呼她为宁娘子,燕辞晚专心演戏并未注意到这点细节,她一脸惊慌害怕的样子,颤声说道。 “我方才看到那边有个黑影,刷的一下窜过去,像是什么动物,难道你们山庄内养了宠物吗?” 听到动物二字,菱娘子的表情微微一变,她很快恢复如常,柔声安抚道:“山庄里没有养宠物,我们方才什么都没看到,阿辞你应该是看错了吧。” 燕辞晚迟疑不定:“难道真是错觉吗?” 萧妄顺势说道:“你应该是听到狐妖的传闻,心里太过不安,才会产生了幻觉。” “他们都说这儿真有狐妖,还说有人曾亲眼见到过狐妖,不可能是假的吧?”燕辞晚看向菱娘子,眼巴巴地问道。“那狐妖还在你们山庄里面吗?它会不会半夜跑来吃了我们啊?” 朝露被吓得小脸煞白,显然是真相信了燕辞晚的话。 菱娘子无奈地道:“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你莫要相信。” “可张记羊肉铺子的张大郎真的见过狐妖。“ “他那晚喝了点酒,脑子不大清醒,错把庄中婢女当成了狐妖。” “是这样吗?”燕辞晚半信半疑。 菱娘子继续带路,领着他们进入韶光院。 “你们好好休息,明日见。” 在菱娘子走后,韶光院内就剩下燕辞晚、萧妄、朝露三人。 燕辞晚和朝露住在东厢房,萧妄一人住在西厢房。 夜晚,朝露心里害怕,不敢一个人睡,她抱着枕头钻进燕辞晚的被窝。 朝露忧心忡忡:“阿辞,这儿真的有狐妖吗?” 燕辞晚笑着道明实情:“我先前是骗你们的,我其实什么都没看到,我故意那么说,是想看看菱娘子的反应?现在看来,这儿应该是没有狐妖。” ——但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朝露松了口气,没有狐妖就好。 她小声嘟哝:“我还以为你真的看到狐妖了,被你给吓得不轻。” “别瞎想了,睡吧。” 两人闭上眼睛睡觉,待到夜半时分,燕辞晚忽然醒了过来。 她感觉屋外有动静,立刻坐起身,正好看到窗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那影子有两个尖尖的耳朵,很像是狐狸! 求票求票~~ (本章完) 第119章 装神弄鬼 第119章 装神弄鬼 燕辞晚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下床。 为免发出声响,她连鞋袜都没穿,赤足踩在地面上,顺手拔出挂在床头的宁刀,悄无声息地靠近窗户。 她将手搭在窗棂上,轻轻推开一条缝。 寒风裹挟着雪从缝隙里灌进来,冻得她浑身战栗,她忍下寒意,弯下腰,透过窗缝往外窥视。 庭院的草木已经被冰雪覆盖,在积满厚雪的地面上,有一串小小的脚印。 燕辞晚顺着脚印望去,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裙的少女。 红裙少女正朝着对面的西厢房走去,因此燕辞晚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无法看到她的面容。 少女披头散发,发丝在寒风中飘动,头顶有两个尖尖的狐狸耳朵 鲜艳的红裙,洁白的雪地,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让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燕辞晚心脏碰碰直跳,难道这就是传闻中摄人魂魄的狐妖?! 她屏住呼吸,手心里开始冒汗。 红裙少女走到西厢房的门外,她先是趴在门上试图往房中窥视,发现什么都看不到后,她又走到了窗边,伸手去拉窗棂,结果却发现窗户里面被插上了木栓,从外面无法拉开。 她这一系列的操作落在燕辞晚眼里,让燕辞晚心生狐疑,若红裙少女当真是狐妖,为何不用法术,竟还要如凡人那般推门开窗? 红裙少女在西厢房外徘徊,似是在苦恼该如何才能进屋? 忽然,她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窥视自己,豁然转身,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东厢房! 对方这个动作来得太过突然,燕辞晚来不及闪躲,于是她的视线恰好与红裙少女对上了。 借着雪地映照的白光,燕辞晚看清楚了红裙少女的面容,她面色苍白,嘴唇似血一般鲜红,嘴角边还挂着一丝殷红血迹,像极了戏文里的恐怖女鬼! 一瞬间,燕辞晚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住了。 难道她真的见到鬼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注意到,红裙少女脚下是有影子的。 她自己有过当鬼的经验,知道鬼是没有影子的,而且活人不可能看得到鬼魂。 眼前这个红衣少女肯定是活人! 红衣少女朝着燕辞晚呲牙咧嘴,露出沾满红血的牙齿,表情极为狰狞凶恶。 燕辞晚已经断定对方是在装神弄鬼,自然不会被对方这副样子给吓到,她直接一把推开窗棂,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红衣少女动作一顿。 她明显是没想到燕辞晚竟如此大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她又更加凶狠地朝着燕辞晚呲牙,同时张开双手,做出一副要扑上去咬人的架势。 然而她的双脚却悄悄朝着院门口的方向挪动。 燕辞晚发觉她想要逃跑的意图,单手撑在窗沿上,拎着刀翻出窗外,直直地朝着红衣少女冲过去。 红衣少女立刻拔腿而逃。 可惜她的速度远不如燕辞晚,还没等她跑到院门口,就被燕辞晚从身后一把薅住了头发。 燕辞晚揪住头发用力往后拽,原本戴在少女头上的狐耳随之掉落。 原来是用狐毛和皮料做成的假耳! 红衣少女痛得不行,踉跄着跌坐在雪地里。 她仰起头愤恨地盯着燕辞晚,张开嘴露出猩红的牙齿,发出尖利的嚎叫。 叫声尖锐刺耳,响彻整个韶光院。 燕辞晚被吵得耳朵疼,松开对方的头发后,将宁刀架在了对方的脖颈处,厉声呵斥。 “闭嘴!”西厢房的门被拉开,身披斗篷的萧妄快步走出来,待看清楚眼前景象时,立刻脱掉身上斗篷披到燕辞晚的身上。 他见燕辞晚光脚踩在雪地里,脚趾已经被冻得通红,立刻对着刚从东厢房跑出来的朝露说道。 “去把阿辞的鞋子拿来。” 朝露发现燕辞晚竟然没穿鞋,她急急忙忙地跑回屋里,拿出鞋子,送到了燕辞晚的面前。 燕辞晚抬起被冻麻了的脚,穿进鞋子里。 此刻萧妄和朝露已经站在了燕辞晚身边,三人一起看着坐在地上的红衣少女。 不管他们问什么,红衣少女都不回答,只一个劲儿地鬼喊鬼叫。 燕辞晚不可能真的一刀砍了她。 正进退两难的时候,菱娘子急匆匆地跑进了韶光院,她一看到地上的红衣少女,立刻扑上去抱住对方,焦急唤道。 “阿雪,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旋即她就抬起头冲燕辞晚解释道:“她叫馥雪,是我的女儿,她性子太过顽皮,经常扮鬼吓唬人。她其实没有恶意的,单纯就是想跟你们玩闹而已,请你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高抬贵手,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燕辞晚收回宁刀,蹙眉问道:“之前张记羊肉铺子的张大郎难道就是被令嫒给吓到了?” 菱娘子抱着女儿站起身,无奈地点头:“是的,阿雪喜欢捉弄人,山庄里的人几乎都被她吓唬过,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起。” 她对着燕辞晚躬身道歉,面上满是愧疚之色。 燕辞晚收回刀:“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萧妄正色叮嘱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吓唬人,就该多加管束,这大半夜的,还下着大雪,她一个小女郎到处乱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们父母后悔都来不及。” 菱娘子再三保证,以后肯定会好好管束女儿,不会再让她乱跑。 谁知她这话才刚说完,馥雪就忽然用力推开她。 “你不是我的阿娘,你不是!” 红衣少女尖叫完后,便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韶光院。 “阿雪!”菱娘子心急如焚,她来不及跟燕辞晚三人道别,就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萧妄弯腰捡起地上的狐耳,这狐耳做工粗糙,一看就是出自孩童之手。 若是在白天,立刻就能看出这狐耳是假的,但放在光线昏暗的夜晚,乍看之下很容易就会被它给唬住。 他看向燕辞晚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 既然大家都安然无恙,此事便就此作罢,天还在下雪,寒意刺骨,不宜在外久留,三人各自回房。 等到进了卧房,燕辞晚方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萧妄的斗篷。 (本章完) 第120章 十一具焦尸 第120章 十一具焦尸 现在天色已晚,不便去打扰萧妄休息。 于是燕辞晚将斗篷脱下来,放到熏笼上烘烤。 朝露从褡裢里翻出个药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 “这是驱寒的丹药,你吃一颗吧。” 燕辞晚接过丹药服下,而后坐到床上,脱掉鞋子,发觉脚底湿乎乎的,那是冰雪融化后留下的。 这样子肯定是没法睡觉的。 她让朝露先睡,自己则穿上鞋子,披上外衣,打算点燃火盆,然后烤一烤脚,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笃笃笃! 朝露从被窝里面探出脑袋,紧张地问道:“都这么晚了,谁还来敲门啊?” 萧妄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是我,你们睡了吗?” 得知是自己人,朝露放下心来。 燕辞晚走到门口,伸手将门打开一半,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雪,免得寒风灌入屋里影响朝露休息。 萧妄将手里提着的铜壶提过去:“我刚找人烧了壶热水,你方才赤脚踩在雪里,为免寒气入体,你最好还是先用热水烫一烫脚再睡觉。” 燕辞晚知道他不管对谁都很细心,但此时还是不免被他的细致给打动了。 “多谢。”她接过铜壶,真诚道谢。 “以后你我还有许多互相帮助之处,你实在不必与我如此客气。” 燕辞晚让他等一下,她轻轻虚掩上房门,转身回到屋里,将铜壶放到地上,然后拿起盖在熏笼上的斗篷。 她抱着斗篷快步走到门口,再次拉开房门,把斗篷递过去。 “给你,物归原主。” 萧妄伸手接过斗篷,斗篷入手后感觉暖暖的,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味,他道:“你们早点睡吧,明日见。” “嗯。” 房门被关上,萧妄抱着斗篷回到西厢房。 烛火下,他轻轻抚摸斗篷,仿佛还能摸到上面残留着的温度。 那股若有似无得淡香钻进他的鼻子里,令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鼻尖贴近斗篷,轻轻地嗅闻。 片刻后他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立刻放开斗篷,并大步走到窗边。 他一把打开窗户,寒风呼呼地灌进来,吹散了他鼻尖残留的香味,胸腔里那颗差点失控的心脏渐渐恢复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冷空气钻入肺腑,令他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 方才他真是太失态了。 他关上窗户,默默地提醒自己,仅此一次,以后切不可再做那等下流之事。 …… 东厢房内,燕辞晚脱掉鞋子,将冰凉的双脚放入铜盆里,热水漫过脚背,令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喟叹。 朝露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好奇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那个馥雪假扮狐妖吓人的?” 燕辞晚将她抓住馥雪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想起方才馥雪那惨白的小脸,以及涂得鲜红的嘴唇,朝露仍旧心有余悸:“那个馥雪看起来好吓人。” 燕辞晚觉得馥雪的精神状态不太对,馥雪看起来应该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却似中了邪般,言行举止极为古怪。 朝露打了个哈欠,眼皮子不住地往下耷拉。 她含混不轻地道:“我感觉这个梦蝶山庄藏着好多秘密。”燕辞晚劝道:“你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等我的。” 朝露实在是太困了,她缩回到被窝里,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燕辞晚泡完脚后,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她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因为泡了脚的缘故,她感觉身上暖洋洋的,不一会儿便陷入沉沉的梦乡。 …… 燕辞晚睁开眼,发觉自己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她茫然四顾,这是哪儿? 不远处传来叫喊声—— “快,里面还有人!” 燕辞晚循声望去,看到一群捕快正从废墟之中往外抬焦尸。 此时她才注意到,前边不远处就是一片被烧得焦黑的废墟,在废墟旁边的空地上,立着个孤零零的幌子,幌子上挂着个灯笼,灯笼上写有“梦蝶山庄”四个字。 燕辞晚豁然睁大双眼,这片被烧成废墟的地方竟然是梦蝶山庄! 一具又一具焦尸被捕快们抬出来,焦尸被整整齐齐地放在雪地里,总共有十一具。 因为已经烧得面目全非,难以分辨身份。 捕快们给九具焦尸粗略地检查了一番,随后向捕头汇报。 “八男三女,总共十一名死者,暂且看来都是被烧死,具体死因还得交由仵作查验。” 捕头盯着地上的焦尸们,面沉如水:“梦蝶山庄的仆从婢女大多已经找到,目前就只有庄主楚望山、及其妾室和女儿、门房阿石不知去向,再加上受邀参加暖寒会的七名客人,正好十一人,且正好是八男三女。” 一众捕快全都看向那十一具焦尸,想必失踪的那十一个人,全都丧生在了火海之中。 燕辞晚难以置信,她冲过去追问:“为什么梦蝶山庄会起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然而在场无一人理会她,仿佛大家都看不到她似的。 她心里一动,缓缓低下头,发觉自己的身躯是半透明的。 她的魂魄竟然又离开了身体! 一名年轻的小捕快小心翼翼地问道:“头儿,我听说梦蝶山庄有狐妖出没,难道这些人都是被狐妖给害死的?” 捕头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别胡说八道!” 另外有一名年纪稍大些的捕快小声建议道:“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还是请个道士来做做法比较好,俗话说得好,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吧?” 捕头这下子没再驳斥对方。 他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道:“这天看起来还会下雪,一旦下雪山路就又会被堵住,我们不能在此久留,先把尸首抬下山去,回头等天气变好了,我们再请个道士来这儿做法,既是为了驱邪,也是为了给这些亡魂超渡。” 捕快们纷纷动手,将一具具焦尸放到担架上,然后沿着山路离开此地。 燕辞晚想要跟着他们一起下山,却被一股无形的墙壁拦住去路。 她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捕快们远去。 原本洁白的雪地上,满是捕快们留下的凌乱脚印,上面还覆盖着一层黑色炭灰,不远处是被烧得只剩废墟的梦蝶山庄。 无人的山中,寂静空寥,只能听到寒风吹过时发出的呼啸声。 不知何时天又开始下起雪来。 雪纷纷扬扬落下,寒风吹起废墟中的炭灰,雪裹挟着黑灰,犹如下了一场黑色大雪。 燕辞晚看着逐渐变暗的天空,心里越来越着急,萧妄有没有发现她的离魂症又发作了?她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正在此时,一阵熟悉的琴声传入她耳中。 她精神一振,立刻循着琴声跑去! 卑微作者在线求票qaq (本章完) 第121章 危机感 第121章 危机感 燕辞晚踩过漆黑的焦土,穿过坍塌的院墙,进入梦蝶山庄。 整座山庄都已经被烧成废墟,分不清哪里才是道路,她索性什么都不管,一心追随琴声而去。 琴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终于,她看到了坐在案几后面的萧妄! 他正在专心抚琴,琴声自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世界变得无比寂静,唯有充满思念之情的琴声在燕辞晚耳畔回荡。 她的心跳如擂鼓,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之人。 明知对方既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燕辞晚仍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 “萧六!” 萧妄的指尖一顿,琴声随之戛然而止。 他似有所感般抬起头,看向燕辞晚所在的方向。 燕辞晚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难道对方能看到她? 然而萧妄的视线穿过她,落在了看不见的远方。 燕辞晚心中涌出一丝失望。 原来他仍是看不到她的。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声—— “阿辞,阿辞!” 燕辞晚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朝露正坐在床边,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见她醒了,朝露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地。 “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 燕辞晚手撑在床板上,缓缓坐起身,她环顾四周,确定这儿是在韶光院的东厢房里,屋内一切都跟她睡前看到的完全一样,丝毫没有被烧毁过的痕迹。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端坐在案几后方的萧妄身上。 此刻萧妄还处在出神的状态中。 方才他弹奏《归人》时,忽然感觉有阵冷风吹过,他下意识停住动作,抬头望去,却见门窗都是关着的,也不知那阵风是从哪儿飘进来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床上的燕辞晚。 两人四目相对。 萧妄心想,难道方才那阵冷风就是她的魂魄? 燕辞晚冲他道谢。 萧妄回过神来,确认她已无恙,遂放下心来。 这儿毕竟是两个年轻女子的住处,他一个成年男子不好在此久留,于是他站起身,主动提出告辞。 “你们慢慢洗漱,我去看看朝食准备好了没?” 说完他便步伐平稳地走了出去,末了还不忘轻轻把门带上。 燕辞晚掀开被子下床,拿起挂在床头架子上的衣服,一件件地往身上套。 她脑子里还在琢磨方才梦中见到的情景。 梦蝶山庄将来会被烧成废墟,山庄的主人楚望山、以及妾室菱娘、女儿馥雪、门房阿石,还有前来参加暖寒会的七位宾客都将葬身火海。但问题是,她不知道起火的具体时间和原因,不知该如何才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倘若她没能阻止起火,那么同样身处山庄之中的她、朝露、以及萧妄,是否也难逃一死? 思及此,一股危机感悄然爬上燕辞晚的心头。 朝露不知山庄中隐藏着巨大的危机,此刻她仍感到心有余悸。 “今早我睡醒时,发现你一动不动,伸手一摸你的鼻子,你竟然又没鼻息了!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燕辞晚回过神来,问道:“是你去找萧六帮忙的吗?” 朝露点头:“嗯,我不管怎么喊你,你都没反应,我想起上次你忽然没有气息,就是萧六弹琴唤醒你的,我便跑去西厢房,把萧六给请了过来。也是凑巧,韶光院里恰好就有一架古琴,解了燃眉之急。” 燕辞晚由衷地道谢:“这次多亏有你。” 朝露腼腆一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就只是跑去找了萧六而已,你能平安醒来,功劳主要还是在萧六身上。” 说到这儿她不免感到好奇,可理智告诉她,不该过问别人的隐私,于是她只能闭紧嘴巴,只用一双充满好奇意味的眼睛望着燕辞晚。 燕辞晚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主动解释道。 “我患有离魂症,每次病发之时,都会陷入假死状态,唯有听到萧六弹奏的《归人》方能醒来。日后你若发现我又忽然没了气息,记得尽快去通知萧六,唯有他能救我。” 说到最后她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事关生死不能有闪失。 朝露曾在医书上看到过有关离魂症的记载,但因为病症太过玄乎,她一度认为那是笔者胡编乱造的,没曾想到,如今竟让她亲眼目睹了身患此症的人。 她顿时就来了兴致。 她是医者,对于这种仅存在于传说中的罕见病症,有着非常强大的好奇心。 “你是怎么患上离魂症的?你第一次病发是在什么时候?每次病发时你有什么感受?为什么只有萧六的琴声能唤醒你?” 面对她一连串的追问,燕辞晚没有丝毫不耐,细细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患上这种病的,第一次病发的时候,是在你居住的听风小院里,那时候我刚刚死里逃生,恰好那时候萧六借住在你家里,那晚正是因为有他的琴声,我才得以回魂苏醒。” 朝露赶紧找来纸笔,将她所说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等写完之后,朝露抬起头,见燕辞晚正无奈地看着自己,顿时就羞红了脸。 朝露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打探你的隐私,我就是想把跟离魂症有关的细节都记录下来,以便于我研究如何才能治疗此病。” 燕辞晚感叹:“你是真喜欢钻研医术啊。” 朝露捏着纸笔小声说道:“我从小就爱钻研医术,我也只会这个,除了给人治病以外,我什么都不会……” “姊妹,能给人治病就已经很厉害了!等你和你娘到了长安,你们可以开个医馆,将来可以给更多的人看病,你的医术一定能越来越好!” 朝露被夸得很是羞赧,小脸变得更红,但眼中却神采奕奕。 她原本的目标就仅仅只是和母亲一起回到长安,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可现在,她的目标又增加了一个—— 那就是开医馆! 朝露兴冲冲地问道:“阿辞你以后有什么计划?将来你会在长安定居吗?” 燕辞晚摇头:“暂时还没想那么长远。” 她目前最近的目标是找到贺春酌查明他与娘亲之死是否有关?以及阻止梦蝶山庄的火灾。 更远一点的目标,则是去长安找到燕汀雨,以牙还牙! 至于报完仇之后要干什么?只能等以后再慢慢想了。 (本章完) 第122章 多出来的一个人 第122章 多出来的一个人 朝露很希望燕辞晚能在长安定居,这样一来她们以后就能继续一起愉快地玩耍,可她知道燕辞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不能强求。 她抱着小本子,郑重其事地承诺:“我一定会努力钻研,尽快找到治疗离魂症的方法,让你早日痊愈!” 燕辞晚笑着道:“那你要加油啊,等你治好了我的离魂症,我以后就不用再劳烦萧六郎了。” “嗯!” 屋外,正欲敲门的萧妄动作一顿。 原来等她病愈之后,她就不再需要他了吗? 呼出的热气在眼前氤氲成白茫茫一片,仿佛视线在此时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心里仍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 燕辞晚察觉到门外有人,她冲外面喊了声:“外面是谁?”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敲响,萧妄的声音传进来。 “是我,朝食已经准备好了。” 燕辞晚走过去拉开房门,看到萧妄还在外面,不知是不是被冻着的缘故,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她对他说道:“这儿风大,你先去堂屋烤烤火,我们洗漱完马上就过来。” “嗯。” 萧妄去了堂屋,他在火盆旁边坐下,脑子里还在想方才燕辞晚说的那些话。 作为朋友,他很希望她能病愈。 可一旦病愈,她就不再需要他了。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他的内心矛盾极了。 燕辞晚和朝露洗漱完后走出东厢房,她们来到堂屋,和萧妄一起用朝食。 结果三人才刚拿起碗筷,阿平就急匆匆地跑来告诉他们。 “萧六郎,今儿天还没亮,就有一对主仆来到山庄外,吵嚷着非要见你。” 萧妄拿着蒸饼的动作一顿,问道:“是何人?” 因为昨日的乌龙,阿平差点把萧妄三人赶出去,他很担心自己会被萧妄记恨,此时面对萧妄的时候,阿平表现得格外恭敬小心,他全程弯腰低头,恨不能当场给对方磕个头。 “他自称是东都杜家的二郎,此事已经知会了主君,主君命人将他们安顿在了依云山房。主君遣我来问问萧六郎,你是否要见见他们?” 萧妄是真没想到,杜凌洲竟能追到这儿来。 他对阿平说道:“等我们吃完饭再说。” “是,依云山房就在韶光院的东面,三位若是想要见他们,只要出门一直往东走,很快就能看到依云山房。” 说完这些后,阿平便欲离开,却被燕辞晚出声叫住。 她问:“暖寒会是在什么时候开始?” 阿平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在今天午时开始,快到午时的时候,仆会前来领你们前往暖寒会,在此之前,诸位客人可以在山庄内尽情欣赏美景。” 燕辞晚好奇问道:“昨日我在马棚内看到了七匹马,前来参加暖寒会的宾客总共是七人么?” 谁知阿平却道:“暖寒会的宾客有八人。” 燕辞晚一愣。 昨晚梦中她看到的焦尸,分明是十一具,排除掉楚望山、菱娘、馥雪、以及石叔外,剩下的就是七名前来参加暖寒会的宾客。可现在阿平竟然说宾客有八人。 那么,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 燕辞晚忍不住追问:“能跟我介绍一下宾客们的大概身份吗?不然等下见到他们,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阿平没怎么犹豫就说了出来。 “他们分别是长明商会的贺先生和方先生,他们带了个护卫名叫周起,另外有四海镖局的总镖头冯武,以及两名镖师孙武和黄叶飞,还有连家傀儡戏班的傀儡师,连半天与连坠芳兄妹两人。他们都是我家主君以前的故交,最近他们恰好都在鹿州,主君便派人送信邀请他们前来山庄游玩,顺带参加即将到来的暖寒会。” 这一连串人名钻进燕辞晚的耳朵里,令她有些头疼。 这些人之中只有贺先生和周起是她认识的,另外那些人她连听都没听说过,根本无法分辨他们之中谁是火灾唯一的幸存者? 阿平又等了会儿,见她没有要问的了,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燕辞晚暗暗琢磨,火灾到底是单纯的意外?还是暗中有人作祟?如果是有人作祟,那么凶手是否就藏身于八名宾客之中? 由于想得太过入神,她的衣袖差点扫到茶壶,幸好萧妄及时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心!” 茶壶内装着滚烫的茶水,被烫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燕辞晚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差点受伤,不免心有余悸。 她向萧妄道谢,并抽回了自己的手。 萧妄放下右手,手指藏在宽大的袖摆之中,指腹之间轻轻地摩挲,方才那温热细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掌心里,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仔细回味。 他面上神情不变,用左手拎起茶壶,放在了离燕辞晚较远的地方,温声询问:“你在想什么,竟想得这么入神?” 燕辞晚没法解释梦中看到的情景,她只能含糊其辞。 “我在想,杜凌洲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朝露深表佩服:“下这么大的雪,他竟然还敢走夜路上山,太强了!” 萧妄淡声道:“等下当面去问他就知道了。” 燕辞晚故意揶揄道:“你之前答应了要跟他比试,结果却放他鸽子,你就不怕等下见了他,他要找你算账吗?” 萧妄心里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但在对上燕辞晚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时,他心念一动,轻声道。 “他若非要跟我打的话,那我就只能给他打了,看在萧、杜两家是世交的份上,他应当不至于把我给打死。” 朝露被他的话给吓到了,不免有点惧怕:“杜二还真敢打你啊?” 萧妄无奈苦笑:“他是杜家唯一的独苗,杜老夫人特别护着他,他被骄纵得无法无天,一旦脾气上来了,他甚至敢把天捅出个窟窿。” 燕辞晚蹙眉:“就没人能管管他吗?” “曾有人将他的荒唐行径写进折子里,送到了圣人面前,圣人同情杜家满门忠烈,不忍责罚杜二,因此每次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朝露很是担忧:“那我们还是绕着杜二走吧,这样他就没有机会对萧六郎动手了。” 萧妄叹气:“我倒没什么,就怕连累了你们。” 燕辞晚对萧妄的印象很好,他不仅有钱大方,而且还乐善好施,她不想让这尊活菩萨被人给欺负了去。 于是她冲萧妄说道:“你别怕,有我护着你,杜二绝对伤不了你。” 有人吗?有票吗?有吗有吗有吗? (本章完) 第123章 救命! 第123章 救命! 见燕辞晚如此维护自己,萧妄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可人就是如此矛盾,就像是明知喝酒伤身,可还是有很多人嗜酒如命。 感情最大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不受理智控制。 吃完朝食后,三人打算在附近逛逛。 雪下了一整宿,且现在还在继续,看样子这场大雪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庭院里的草木山石早已被白雪覆盖,草叶被冰霜包裹,屋檐下挂着长短不一的冰凌子,仿若冰雪雕成的白色世界。 山庄里的仆从们一大早就把路面上的积雪给清理干净了,可不过短短一会儿,路面上又覆盖了一层冰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三人离开韶光院,沿着风雨连廊往东边走去。 好在这会儿雪虽然大,却没有多大的风。 长廊左边是一片梅林,淡黄色的梅在冰雪之中悄然绽放,颇有种傲然独立的清冷气质。 燕辞晚眼尖地瞥见梅林中似乎有两个身影,但因为隔得远,再加上有梅树遮挡,她看不清楚那两人到底是谁? 忽然,其中一人发出尖叫。 “你放开我!救命!”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且听起来非常熟悉。 燕辞晚冲着梅林里的人喊道:“是谁在那儿?” 这声音惊动了梅林里的人,其中一人着急忙慌地跑走了,剩下那人踉跄着从梅林里走出来。 待她走近了,燕辞晚和萧妄、朝露方才看清楚她的容貌,原来竟是菱娘。 菱娘眼眶红红的,但还是努力挤出个笑容。 “你们是在这儿欣赏风景吗?抱歉,是我扰了你们的雅兴。” 虽然她已经整理过身上的衣服了,但燕辞晚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衣服领口被拉扯过的迹象,且她的耳环也少了一个。 燕辞晚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菱娘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们。” “方才跑掉的那人是谁?他是否在欺负你?” 菱娘脸色涨红,慌忙否认:“没有,没人欺负我。” 燕辞晚不信:“那你方才为何要喊救命?” 菱娘吞吞吐吐:“方才是误会而已,什么事都没有,我一切都好。” 她这样子明显就是要袒护那人,燕辞晚见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抬起右手指着她空荡荡的左耳,好心提醒道。 “你这只耳环不见了,会不会是落在梅林里了?” 菱娘慌忙伸手去摸左边的耳朵,果然摸了个空,她不由得面色一白,赶忙转身跑回梅林里去寻找。 燕辞晚和萧妄、朝露紧跟着也来到了梅林,三人帮她一起寻找耳坠。 结果却一无所获。 燕辞晚问道:“耳坠会不会是被方才那个人给捡走了?” 菱娘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她似乎很是不安,可面上却极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笑着说道。 “左右不过一个耳坠而已,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玩意,丢了就丢了吧,劳烦你们帮我找了这么久,实在是对不起。” 见她如此胆小怯弱,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肯吐露实情,朝露不由得联想到了自身的遭遇,一股恨其不争怒其不幸的感觉油然而生。 朝露很想让对方把真相说出来,一味地隐瞒对自己毫无益处,只会让坏人更加肆无忌惮。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被朝露给咽了下去。 她深知仅凭三言两语,很难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若说得多了,还可能会招致对方的厌烦。 菱娘借口还有事要忙,急匆匆地离开了梅林。 燕辞晚三人继续沿着风雨连廊往前走。 燕辞晚发觉朝露闷闷不乐,问道:“你怎么了?” 朝露叹了口气:“我看到菱娘,就像是看到了曾经得自己。” “你想帮她么?” 朝露苦笑:“若她自己不想改变,就没人能帮得了她。” 在他们快走到依云山房的时候,见到阿平神色匆匆地从里面跑出来。 萧妄出声叫住他,询问出什么事了? 阿平一看到是他们三人,立刻说道:“是杜二郎生病了!他昨晚冒着风雪在山里走了半宿,身体受了风寒,现在浑身发热,病得很重,我正要将此事去禀报给主君。” 燕辞晚问:“山庄里有大夫吗?” 她这话正好问到了阿平最担心的事上,他苦着脸解释道。 “原本是有个大夫的,但因为他家里出了点事,他向主君请了长假,要等到年后才能回到山庄。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下山去找大夫,可昨儿下了一整宿的大雪,下山的路已经被冻住,我们根本没法下山。” “我略懂医术,我去看看杜二。”萧妄撂下这话后,就大步走进依云山房,燕辞晚和朝露快步跟了上去。 阿平听到了萧妄的话,不由得喜出望外,这下子他就不用发愁找大夫的事儿了。 他赶忙朝着瑞雪楼跑去,要将这儿发生的事禀报给庄主。 三人进入卧房,看到躺在床上面颊通红、神志不清的杜凌洲。 一名年轻的随从将湿帕子覆盖在杜凌洲的额头上,想用这种办法替他降温,但似乎用处不大。 注意到有人进来,随从立刻朝着门口看去,待看清楚来人后,随从犹如见到救命稻草般扑上去,扑通一声跪下,激动地唤道。 “萧六郎,求你救救我家二郎!” 萧妄对他道:“怀砚,你先起来。” 名叫怀砚的年轻随从站起来,他的状况其实也不太好,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耳朵和双手都生出了冻疮,讲话的声音非常嘶哑。 “我们杜家就只剩下二郎这么一根独苗了,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人肯定承受不住打击,萧六郎求求你看在我们两家是世交的情分上,救一救我家二郎吧!” 说着他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萧妄走到床边,见杜凌洲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嘴里还在小声嘟哝着什么,看样子应该是在做噩梦。 他伸手摸了下杜凌洲的额头,烫得吓人。 萧妄久病成医,他通晓一些浅显的医理,但比起刘氏和朝露这种多年学医的人来说,还是差了许多。 他冲朝露说道:“能否请你给杜二看看?” 朝露仍旧对成年男子有着很强的戒备心,但现在人命关天,她必须压下心中的排斥之情,颔首应道:“我可以试试。”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与萧妄不同的是,她这针包里装着的,全都是针灸专用的银针。 在她给杜凌洲施针之时,杜凌洲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朝露的手腕,口中大喊。 “萧六,老子要杀了你!” (本章完) 第124章 男扮女装 第124章 男扮女装 朝露大惊失色,手中银针差点扎错位置,幸好萧妄及时出手,他强行掰开杜凌洲的手指,燕辞晚也过来帮忙,两人齐心协力一起将不安分的杜凌洲给按回到床上。 此刻杜凌洲大睁着眼睛,看似醒着,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他双目无神,表情呆滞,显然是还没真正清醒过来。 他嘴里还在哇哇大叫。 “萧六你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扮成小娘子来骗我,你害得我颜面扫地,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屋内众人全都听到了这话。 气氛陡然变得寂静下来。 朝露和燕辞晚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萧妄,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惊诧与好奇。 她们万万没想到,堪称世家公子典范的萧六郎,竟还有过男扮女装的光辉壮举? 怀砚真恨不得冲上去捂住自家二郎的嘴,可他不敢这么做,最后只能掩着自己的嘴疯狂咳嗽,妄图用咳嗽声掩盖住自家二郎说出的话。 萧妄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是个误会,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朝露收起八卦的心思,专心致志地继续施针。 因为有燕辞晚和萧妄使劲压着,杜凌洲动弹不了,行动受到限制,这令他更加愤怒。 他不停喊着萧妄的名字,恨不能将萧妄千刀万剐。 针灸结束后,朝露收回银针,杜凌洲也因为体力耗尽,终于不在挣扎叫喊,他再度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朝露写下一张药方,但不知如何才能找齐所需药材? 燕辞晚道:“既然山庄内原本是有大夫的,就说明这儿应该有一些备用的药材,我们去问问山庄的主人,看看能否借用这儿的药材?” 朝露颔首应好。 随后她又看向怀砚,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我给你也把把脉吧。” 怀砚忙道不用。 朝露正色道:“你应该也受了风寒,必须要及时医治,不然很快你就会跟杜二一样病倒。” 燕辞晚补充道:“若你也病倒了,谁来照顾你家二郎呢?” 山庄里不缺仆从,可怀砚不放心把自家二郎交给别人照顾,他不能让自己倒下去。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伸出手,不好意思地道:“有劳女郎了。” 朝露拿出绣帕覆在他的手腕上,然后将手指搭上去,开始为其诊脉。 诊脉的结果跟朝露的猜测一样,怀砚也受了风寒,情况甚至比杜凌洲更严重些,只不过他擅长忍耐,即便病得头昏眼也能强撑着不倒下去。 朝露给他进行针灸,帮他驱散体内寒气,然后刷刷写下一张新的药方。 她揣着两张药方和燕辞晚、萧妄一起离开依云山房。 在前往瑞雪楼的途中,萧妄主动说起自己与杜凌洲之间的恩怨。 “我们两家既是邻居又是世交,两家人的关系很是亲近,再加上我与杜二年纪相仿,两人自然而然就玩到了一起。由于我自幼体弱多病,祖父怕我早夭,从小就将我当成女儿家装扮,想以此瞒过天听。” 燕辞晚翘起嘴角:“所以杜二就误把你当成了女儿家?他莫不是还看上了你,想要娶你为妻吧?” 萧妄无奈地看着她,道:“直到六岁后,我才穿回男装,也是直到那一刻,杜二方才知道我其实是男儿身,他很生气,认为是我在故意欺骗戏弄他。他恼羞成怒,自那以后就单方面与我决裂,还发誓从今往后与我势不两立。很久以后我才从祖父口中得知,原来杜二曾经向杜老夫人说过长大后想娶我之类的话,杜老夫人当时听完后乐不可支,她那时候的笑容,大概就跟你现在一样,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燕辞晚捂住嘴,遮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可那双眼睛却已经弯成了月牙。她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朝露没比她好多少,此刻正用袖子遮着脸偷笑。 萧妄叹道:“你们想笑就笑吧,不过回头你们千万不要在杜二面前提这事儿,免得他迁怒于你们。” 燕辞晚放下手,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她一边笑一边承诺,保证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等到了瑞雪楼,他们找到庄主楚望山,道明此行来意。 事实证明燕辞晚所料没错,因为楚望山身体不好,山庄内备着许多药材,楚望山当即叫来阿石,让他带着朝露去存放药材的库房抓药。 朝露抓完药后便直接去到依云山房,她用借来的陶罐,在屋内的火炉上煎药。 那之后她就一直守在药罐旁,没法参加暖寒会。 眼看午时将至,菱娘扶着楚望山起身,燕辞晚和萧妄与他们一同来到观海阁。 今日的暖寒会便是在观海阁内举行。 此地位于山庄最南侧,是整座山庄最高之处,从此处的窗户往外望去,可以将山腰以下的美景尽收眼底,算是梦蝶山庄内最佳的赏景之处。 受邀前来的八位宾客都已到齐。 他们这会儿正在观海阁内品茶闲聊,见到庄主来了,他们纷纷起身与其打招呼。 燕辞晚一眼扫过去,很快就在宾客之中找到了贺春酌。 贺春酌仍旧是一袭青色衣袍,头戴黑色幞头,身上有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像极了一个寒窗苦读多年的普通书生。 他也注意到了燕辞晚的存在。 双方四目相对之时,贺春酌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燕辞晚会出现在这儿,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并冲她露出个充满善意的微笑。 燕辞晚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其他人。 贺春酌身后的黑衣男子是周起,燕辞晚曾见过他,不会认错。 在贺春酌右边站着的白衣郎君应该就是和他们一起前来的方知有,方知有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清俊,眉眼带笑,看起来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靠近门口的位置站着三个男子,三人都生得高大健壮,且身上都有佩刀,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想必他们就是来自四海镖局的三名镖师。 角落里还站着一男一女,相貌上颇为相似,看样子他们就是连家傀儡戏班的傀儡师兄妹。 楚望山坐下后没多久,司不平带着内卫们来了。 于是众人再度起身,朝着司不平叉手行礼。 “拜见大阁领。” 楚望山让出了上首的主位,请司不平落座,但司不平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今天我就坐这儿吧。”司不平一撩衣摆,干脆利落地坐在了燕辞晚正对面的空位上。 兜兜里还有票么?有票的话就请投给果粒吧,拜托了! (本章完) 第125章 成就好事 第125章 成就好事 最后一个到观海阁的人是馥雪。 她进门后脱掉身上的貉子毛斗篷,露出里面的鹅黄色襦裙,长发被梳成双环髻,发髻间点缀着翠玉珠,脖子上戴着珍珠翡翠璎珞圈,手腕上还戴着两只红玉细镯,行走间环佩叮当,清脆作响。 昨晚天色昏暗,再加上馥雪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燕辞晚未能完全看清楚她的相貌。 此刻她脸上未施粉黛,只是描绘了细眉与朱唇,额间点缀金箔钿。她完全继承了母亲菱娘的美貌,小小年纪便已经出落成了难得一见的娇俏美人。 她先是对着父母盈盈一拜,而后在父亲的指引下,对着司不平行了一礼。 楚望山向在场众人介绍了馥雪的身份,而后安排馥雪坐在了燕辞晚左边的空位上。 燕辞晚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馥雪。 馥雪却好似完全不认识她般,袅袅婷婷地走到食案后坐下。 燕辞晚觉得此刻的馥雪跟昨晚那个装神弄鬼的馥雪完全是判若两人,她的内心充满疑惑,试探性地对馥雪问道。 “你昨晚还好吗?” 闻言,馥雪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茫然反问:“昨晚怎么了?” 燕辞晚提醒:“昨晚在韶光院里,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馥雪仔仔细细地打量她,柳眉微蹙:“你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眼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馥雪努力回忆,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她扶住额头,面露痛苦之色,颤声说道:“我想不起来了。” 菱娘发觉女儿的异样,她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快步走过来,阻止燕辞晚继续问下去。 “阿雪,想不起来就算了,今日有你最爱吃的羊肉汤,快尝尝看,等吃饱了,咱们再一起观看傀儡戏表演。” 菱娘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碗羊肉汤放在馥雪的面前。 在母亲的柔声安抚之下,馥雪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下来,她舀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娇声道:“很好吃,阿娘你也吃。” 菱娘看向女儿的眼中充满慈爱之情。 随后菱娘将另外一碗羊肉汤放到了燕辞晚的面前,低声对她说道:“阿雪一直都是这样,经常间歇性地失忆,若强迫她想起来,会令她的情绪当场失控,烦请你不要再问她了。” 燕辞晚答应了下来。 如此看来,馥雪的精神应该是有问题的,夜晚的她疯癫如女鬼,白日里的她乖巧听话,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 宾客都已到齐,仆从们端着酒菜鱼贯而入,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头刚刚烤好了的鹿,厨娘撸起衣袖手持刀子,当场炙烤鹿肉一片片切下来,分装入盘,送到诸位宾客面前,整个观海阁内都充斥着浓郁的烤肉香味。 楚望山端起酒杯,率先向司不平敬酒。 司不平举起酒杯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楚望山却将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喝完后他忍不住低声咳嗽,面色涨红。 菱娘很担心,急忙端来解酒茶,伺候他喝下。 喝完茶后楚望山感觉舒服了些,他苦笑道:“年纪大了,我这身体越发不中用了,诸位莫怪。” 随后其他宾客也一个接一个地向司不平敬酒。 最后就只剩萧妄和燕辞晚没有敬酒。 萧妄从不饮酒,但气氛到这儿了,一众宾客都在看着他,他也只得端起茶杯,想要以茶代酒敬司不平一杯。司不平神色淡淡,看起来对此不是很在意,贺春酌却在此时悠然开口。 “我们全都敬了酒,就连正在生病的楚庄主也喝了酒,为何萧六郎不肯饮酒?莫不是萧六郎对大阁领有意见,故而不肯给大阁领这个面子?” 燕辞晚一直在暗中观察贺春酌,想从他的言行举止推测出他的身份来历,此刻见他开口刁难萧妄,她莞尔一笑,轻声细语地说道。 “不过一杯酒而已,大阁领本人都不在意这点小事,你又何必非要揪着不放?” 贺春酌看向她,不疾不徐地道:“一介婢女,这儿可没你说话的份儿。” 燕辞晚可以确信,对方肯定已经认出了她,他故意对她说这种尖酸刻薄的话,明显是想激怒她。 她正要反唇相讥,萧妄却先一步开口了。 “出身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品行,阿辞虽为婢女,却正直勇敢,品行高洁。至于贺先生你……“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眸中溢出厌恶之色。 “你正好与之相反,外表光鲜温和,内里阴狠刻薄。” 燕辞晚很少见到萧妄如此不留情面地当众批判一个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没想到谦谦君子竟也有这么尖锐的一面。 贺春酌沉下脸:“听闻萧六郎谦逊知礼,满腹才学,堪为世家表率,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萧妄丝毫不见羞恼之色,他淡淡一笑:“虚名而已,我从未往心里去,希望贺先生也不要太过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为人处世还是该多多提升自己的内在。” “你!” 眼看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身为主人的楚望山赶紧出声劝解。 “萧六郎,贺先生,今日是暖寒之会,请二位给我一点儿薄面,莫要再争执了。” 随后他就转移话题,对着其他人说道。 “我家菱娘极擅琵琶,若诸位不嫌弃,就请让她为诸位弹奏一曲罢。” 方知有微笑着道:“那就有劳嫂夫人了!” 三名镖师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表示很想听菱娘演奏。 连家兄妹中的兄长连半天始终不发一言,显得极为沉默寡言,作为妹妹的连坠芳则要开朗很多,她笑眯眯地说道。 “早就听闻嫂夫人琵琶技艺了得,如今能亲耳听一听,实在是我们的福气。” 菱娘抱来琵琶款款坐下,她冲众人巧笑嫣然:“承蒙诸位不嫌弃,那我便献丑了。” 她弹了一曲《满月圆》,节奏轻快活泼,很适合用来缓和现在的僵硬气氛。 馥雪已经将碗里的羊肉汤吃完了,此刻正在专注地听着母亲弹奏琵琶。 待到一曲终了,菱娘抱着琵琶站起身,向众人微微欠身,感谢诸位的耐心倾听。 众人纷纷出言夸赞菱娘的琴技。 见气氛恢复融洽,楚望山松了口气,他的视线在馥雪和萧妄身上转了一圈,心念一动,此二人倒是颇为相配,正好萧妄已经退亲,若他能与馥雪成就好事…… (本章完) 第126章 上吊 第126章 上吊 楚望山笑容和蔼地说道。 “小女阿雪也曾跟随菱娘学习琵琶,可惜学艺不精,她在绘画一道上倒是颇有天赋,听闻萧六郎学富五车,可否请你帮忙鉴赏一下阿雪的画作?” 萧妄欣然应允。 馥雪面颊泛红,很是羞赧,她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萧妄,柔声说道。 “我的画技其实很一般,还请萧六郎多多指教。” 萧妄道:“指教不敢当。” 三名镖师之中的黄叶飞见状,嘴角下压,面露不快。 他凉飕飕地说道:“萧六郎真不愧是丞相的孙儿,不仅有婢女护着你,就连庄主的女儿也对你另眼相看,艳福不浅呢!” 此言实在露骨,馥雪羞恼得不行,却又碍于家教不好驳斥回去,只得瞪了黄叶飞一眼,然后站起身。 “我回去拿画作,很快就回。” 说完她便从仆从手里接过貉子毛斗篷披上,推开门离开了观海阁。 菱娘拨弄琵琶弦,继续给众人弹奏。 黄叶飞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忽然就盯上了萧妄,他拎着酒壶起身,径直走到萧妄面前,非要跟萧妄拼酒。 从外表来看,黄叶飞约莫十六七岁,是三名镖师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因为常年走镖的缘故,他的体格颇为强健,肤色被晒得黝黑,腰间别着一把短刀。 他迈着外八字的步伐,腰间佩刀随着步伐一晃一晃,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今日是暖寒会,庄主特意为大家准备了美酒,你却一杯都不喝,你不仅不给大阁领面子,也不给庄主面子!” 萧妄神色淡淡:“我身体虚弱,从小就被叮嘱不能饮酒,望见谅。” 黄叶飞一拍桌子,恶狠狠地道:“这些都是屁话!人家楚庄主身体也不好,不还是照样喝了酒?你就是仗着自己是萧家人,不把我们这些江湖草莽放在眼里!” 桌上的杯盏碗碟被拍得震了一下。 菱娘拨弄琵琶弦的手指顿住,琵琶声戛然而止,在场众人齐齐看向黄叶飞和萧妄。 燕辞晚不明白,为何今日这一个两个的全都要来为难萧妄? 萧妄无视黄叶飞的挑衅,扭头看向坐在上首主位的楚望山,淡声道:“这位黄镖师看起来已经醉了,请庄主派人送他回去休息吧。” 菱娘主动说道:“我去给黄镖师倒一杯醒酒茶吧。” 黄叶飞却不领情,大声道:“不需要!我现在清醒得很!” “阿飞,你别再闹了。”楚望山说到这儿顿了顿,扭头看向另外两名镖师,正色提醒道。“阿武,阿虎,你们也都劝劝他,大阁领正在看着呢,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冯武和孙虎原本没打算多管闲事,但在听到楚望山的话后,两人立刻站起身,一左一右抓住黄叶飞的臂膀,强行把人给拖出了观海阁。 三人不知道在外面说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回到阁内,黄叶飞变得老实了许多,他默默地坐回到原位,埋头喝闷酒,但时不时就会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一下萧妄。 很显然,他是真的恨上了萧妄。 燕辞晚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小声对萧妄说道。 “黄叶飞似乎是把你当成情敌了。” 萧妄道:“他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不管是黄叶飞对于馥雪的感情,还是对于他的敌意,全都是一厢情愿。 燕辞晚看了眼还在埋头喝酒的黄叶飞,馥雪虽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罢了,黄叶飞竟会对她起心思,也是够让人反胃的。 菱娘继续弹琵琶,可她弹了一曲又一曲,却始终不见馥雪回来。这不禁让她心生忧虑。 她放下琵琶,冲楚望山说道。 “我去看看阿雪吧。” 楚望山也觉得馥雪此去时间太久,有些不正常,担忧地道:“去吧。” 菱娘披上斗篷,急匆匆地离开观海阁。 楚望山看向司不平和萧妄,解释道:“我的原配夫人早已去世,早些年也曾有过几个妾室,但都福薄,也早早地故去了,如今我身边就只剩下菱娘这么一个妾室,家中琐事一直都是菱娘在代为操持。我膝下无子,只有阿雪这么一个女儿,对她就难免要多关注些,还望你们见谅。” 司不平和萧妄都表示理解。 燕辞晚猜测楚望山应该也知道馥雪精神不正常一事,毕竟他是馥雪的父亲,如此重要的事情很难瞒得过他。 也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随时都可能会发疯,所以才会格外关注她,生怕她现在又突然变得不正常,所以才会特意让菱娘去找人。 黄叶飞听到楚望山的话,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有话要说,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最终还是选择闭上嘴不发一言。 酒菜已经吃得差不多,菱娘和馥雪还没回来,楚望山心里越发不安。 他正要派人去找那母女两人,就见到房门被推开,阿平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主君,大事不好了!女郎她上吊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楚望山面色大变,蹭地一下站起身,急切追问:“阿雪在哪儿?她还活着吗?” 阿平跑得满头是汗:“女郎她现在在晚香院内,人还活着,但一直昏迷不醒,菱娘子正在守着她。” 楚望山知道萧妄懂得医术,立刻说道:“劳烦萧六郎随我去一趟晚香院。” 萧妄颔首应下:“好。” 阿平扶着楚望山快步离开观海阁,燕辞晚和萧妄紧随其后。 黄叶飞犹豫片刻,最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他追上楚望山一行人,表示自己想去看望馥雪。 楚望山如何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但现在楚望山心里牵挂着女儿的安危,无心去理会黄叶飞,便随他去了。 一行人脚步匆匆地趕到晚香院。 他们进入卧房,看到躺在床上的馥雪,此刻她双目紧闭,面色煞白,脖颈处有一条刺目的紫红色淤痕。 在旁边的地上,有一个被踢翻了的凳子,房梁上还挂着没来得及解下来的麻绳。 菱娘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 楚望山一进来就问:“阿雪如何了?” 菱娘哭着道:“不管我如何喊她,她都醒不过来,夫君,阿雪会不会以后都醒不过来了?” 楚望山怒斥道:“不要胡说八道!阿雪不会有事的!” 萧妄上前给馥雪把脉,然而她的脉象看起来除了过分虚弱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他问:“能说说馥雪出事的具体过程吗?” 求票~~~ (本章完) 第127章 求娶 第127章 求娶 菱娘抹了把眼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起了经过。 “我离开观海阁后,就直接来到了晚香院,路上差不多费了一盏茶的时间。等我到这儿的时候,看到门窗都关着,我拍门没反应,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便叫来了石叔和阿平。他们两人帮忙强行撞开房门,结果就看到……就看到阿雪上吊了!”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再次呜咽出声。 楚望山让她别哭了,他很不解:“明明阿雪离开观海阁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她还说要拿画作给萧六郎鉴赏,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为何会突然想不开?难道是她在回晚香院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菱娘含着泪摇头,哽咽道:“妾不知道。” 楚望山暂且压下心头疑惑,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女儿的安危。 他看向萧妄,关切追问:“不知阿雪现在如何?可有大碍?” 萧妄道:“从脉象来看,馥雪娘子应该暂无性命之危,至于她为何醒不过来,还得请朝二娘来给她仔细地看一看。“ 楚望山立刻让阿平去依云山房把朝露请过来。 燕辞晚走到窗边看了眼,见窗户内侧插上了木栓,从外面是拉不开了,随后她又去观察房门。 门后的插栓已经断裂,看上去确实是被人从外面暴力撞开的。 黄叶飞也过来了,他想进入卧房,却被石叔给拦住了。 石叔用他那粗哑的声音说道:“这儿是我家女郎的闺房,外男不可擅入。” 黄叶飞立刻指着屋内的萧妄质问道:“他也是外男,为何他能进得,我却进不得?” 石叔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萧六郎是主君请来给女郎看病的,他算是大夫,与普通外男不一样。” 黄叶飞冷笑:“你以为我是聋子吗?方才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萧六郎根本就不懂医术,你们还得去请别人来给阿雪看病,你们就是故意区别对待!” 屋内的楚望山听到了二人的争执,他本就因为女儿寻短见一事而心绪不宁,此刻见到黄叶飞胡搅蛮缠,就越发烦躁不安。 他在菱娘的搀扶下走出门,冲外面的黄叶飞说道。 “阿雪刚刚遇险,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阿飞你不要在此闹腾,你若想要见阿雪,可以等以后阿雪痊愈了再来。” 黄叶飞不肯走,他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石叔,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庄主,我是真的很关心阿雪,请你让我进去看看她吧!” 楚望山沉下脸:“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阿雪需要静养,你若真的关心她,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请你离开!” 他虽年岁已高,且还生着病,看起来精力不济的模样,但此刻板起脸面色阴沉得模样,一股身居高位的气势陡然而生。 黄叶飞被他充满压迫感的阴沉目光看得心头发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不敢再放肆,却也没有就此放弃。 “庄主,想必你能看得出来,我对阿雪是真心喜欢,望你能看在家父曾为你卖命的情分上,成全我与阿雪。” 楚望山定定地注视着他,目光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寒冷。 黄叶飞把心一横,直接就跪了下去,再次恳求。 “庄主,求你答应我的求亲吧,我会好好照顾阿雪一生一世的!” 菱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开口说道:“阿雪还在昏迷,你就提这些事,你是存心要扰得我们家宅不宁吗?!” 黄叶飞立刻道:“不管阿雪以后会怎样,就算她将来再也醒不过来,我也愿意娶她为妻!”燕辞晚作为旁观者,觉得黄叶飞此举实在是没脑子,竟在这个时候求亲,人家父母能答应才有鬼了?! 果不其然,她看到楚望山的面色越来越阴沉,瞧着像是马上就要爆发了。 可最后他竟硬生生忍了下去,他对黄叶飞说道。 “我只有阿雪这么一个女儿,她年纪尚小,我不想把她太早嫁出去。” 燕辞晚暗暗觉得奇怪,为何楚望山要对黄叶飞如此忍让? 黄叶飞不信:“庄主,你莫要糊弄我,方才在观海阁内,你分明就是有意撮合阿雪和萧六郎,你若不想她太早嫁人,又为何要如此做?说到底,不过就是你觉得萧六郎家世更好,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要找借口搪塞我。” 楚望山确实存着撮合萧妄和馥雪的心思,且他并不觉得这点心思有什么不对的,毕竟萧妄不管是家世背景亦或是品行才学,都是夫婿的上上人选,作为父亲的楚望山想给自己唯一的女儿寻个好夫婿当依靠,有何不可? 但这事儿并非他一厢情愿就能成的,他目前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现在他的心思被黄叶飞当众戳破,他怒极反笑,弯下腰靠近黄叶飞,压低声音说道。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就该识趣地打消念头,阿雪不喜欢你,我也觉得你不适合阿雪,纵使阿雪和萧六郎之间的事情成不了,我也不会让阿雪嫁给你。” 这话狠狠地刺激到了黄叶飞,他噌的一下跳起来。 因为他动作太快,楚望山来不及避开,被他撞得往后趔趄。 菱娘及时伸手扶住楚望山,方才没让他摔倒。 黄叶飞气急败坏地嚷道:“你凭什么看不上我?你以为我也跟萧六郎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吗?阿雪她就是个疯子,没有哪个正常男子能看上她,只有我不嫌弃她,你若不把阿雪嫁给我,那她这辈子就只能永远在家当个没人要的老姑婆!” 楚望山面沉如水:“阿石,把他给我扔出去!” 石叔伸手去推黄叶飞,想要把他赶出去。 黄叶飞仗着自己体格强健,竟反过来一把将石叔推倒在地。 燕辞晚快步走过去把石叔扶起来。 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她从略微松开的头巾边缘处看到了石叔脸上的疤痕。 石叔立刻推开她,并将头巾裹得更紧了些。 燕辞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询问道:“你没事吧?” 石叔避开她的视线,低声回了句:“我没事,多谢。” 这时萧妄也走了出来。 他面对着怒气腾腾的黄叶飞,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若真心喜欢阿雪,就该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如此方能配得上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当众揭她的伤疤,以伤害她的方式,来成全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黄叶飞本就视萧妄为眼中钉,此刻更是怒不可遏。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对老子指手画脚?!” 说完他就挥动拳头,狠狠地朝着萧妄那个小白脸砸过去! (本章完) 第128章 中毒 第128章 中毒 萧妄侧身闪躲,避开了黄叶飞的拳头。 扑了个空的黄叶飞恼羞成怒,他拔出腰间佩刀,竟是要下狠手! 可还没等他举起刀,一支细小弩箭射中了他的右臂。 他的动作随之僵在原地。 刺痛自伤处传来,鲜血缓缓从伤口溢出,染红了衣袖。 黄叶飞目眦欲裂,恶狠狠地朝着弩箭飞来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燕辞晚施施然地放下右手,宽大衣袖随之垂落,遮住了绑在小臂上的弩机。 “臭婊子,你竟敢……” 他的话还没骂完,就感觉舌头失去了知觉。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没法动弹了,刀从他的手中脱落,他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般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在场众人齐齐看向燕辞晚,燕辞晚镇定自若地问道。 “他都要动刀杀人了,我难道还要坐视不管吗?” 楚望山立刻道:“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幸亏有你出手,才能化解危机。” 他内心非常惊讶,没想到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小娘子,身上竟还藏着个如此厉害的武器,且看她方才射箭时的动作,干脆利落,精准无误,一看就是极擅射箭之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菱娘望向地上一动不动的黄叶飞,有些担忧:“他不会是死了吧?” 燕辞晚道:“放心,他死不了的,只是浑身麻痹动弹不了,等到了明天他就能恢复正常了。” 听闻没有闹出人命,楚望山和菱娘都松了口气。 楚望山对石叔吩咐道:“你把阿飞带走,随便找个僻静的屋子关起来,别再让他有机会伤到别人,另外帮他把伤口包扎一下,免得他失血过多而亡。等雪停了,山路解封后,就立刻送他离开。” “是。” 石叔双手抓住黄叶飞的腰带,像扛麻袋似的,把人扛到肩膀上,然后迈着有点儿瘸的右腿,一步步地离开了晚香院。 燕辞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石叔此人虽然腿脚不便,但力气颇大,那黄叶飞生得高大健壮,少说也有一百九十来斤,石叔竟能扛着他稳步前行,着实是厉害。 “方才多谢你。” 燕辞晚闻声扭头,看向说话的萧妄。 她微微一笑:“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楚望山冲他们两人道歉。 “对不住,今日暖寒会,本来是想请二位来游玩的,不曾想竟闹出这么多事,方才还害得萧六郎差点受伤,希望二位能在山庄多住些日子,好让我们能够补偿一二。” 菱娘也跟着道:“恳请二位务必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 萧妄温声道:“此事不怪你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让馥雪娘子尽快好起来,以及查清楚她为何会想不开?” 不久后,阿平带着朝露急匆匆地趕到晚香院。 朝露仔细给馥雪检查了一番,最后道:“馥雪娘子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她中了毒。”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惊住了。 楚望山勃然大怒:“阿雪不是自己上吊的么?怎么会中毒?难道是有人给她下毒,然后伪装成了上吊自尽的假象?!” 菱娘也追问道:“阿雪中的是什么毒?可还有得救?”朝露神色凝重:“具体是何毒,我也不知道,这需要查验她今日的饮食,看看她都吃过什么,从她目前的脉象来看,这毒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楚望山立刻把馥雪身边伺候的婢女叫了进来。 婢女名叫榴,她得知馥雪中了毒,无比震惊,都不用主君盘问,她就将馥雪今日吃过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 “女郎早晨起来的时候,吃了梅酥饼和热牛乳,因为她觉得今日嗓子不舒服,后来还吃了一小碗川贝炖梨。等到午时,奴婢送女郎到了观海阁,女郎说暖寒会要到傍晚才会结束,她让奴婢不必一直在观海阁外候着,于是奴婢就去了灶房,与其他仆从们一同吃午饭。那之后女郎吃过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楚望山让阿平将馥雪今日的食物全部拿过来,阿平领命离去。 朝露取出银针,开始给馥雪施针,防止毒性侵入心脉危及性命。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阿平拎着个沉甸甸的食盒回来了。 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一样样端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岸上。 朝露和萧妄靠过去,逐一检查那些食物。 燕辞晚不懂医术,她只能去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馥雪。 馥雪此刻双目紧闭,面色煞白,脖颈处那条淤痕的颜色仿佛又更深了几分。 她凑过去,伸手捏住馥雪的下颚,轻轻转动馥雪的脑袋,然后低头仔细观察那条触目惊心的淤痕。 楚望山和菱娘注意到她的动作,菱娘出声问道:“阿辞,你这是做什么?” 燕辞晚直起身,道:“我想看看阿雪的淤痕是否与上吊所用的麻绳一致?” 楚望山立刻追问:“结果如何?” 燕辞晚没有立刻回答,她将地上那个倒着的凳子立起来,然后踩到凳子上,仔细去看悬挂在房梁上的麻绳套环,而后才道。 “是一致的。” 楚望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倘若馥雪当真是被人所害,那么上吊自尽就是用来遮掩谋杀真相的幌子,可不管是从里面插上木栓的门窗,还是与麻绳一致的淤痕,都说明她就是自杀的。 眼下处处都透露出着矛盾,看似一切都很不合理,可它偏偏又真实发生了,令人怎么都猜不透其中的真相。 菱娘忽然出声惊叫:“阿辞!” 其余人齐齐抬头朝着站在凳子上的燕辞晚望去,见她正把脑袋往麻绳套环里面钻,像是要上吊自尽般,那情景看得在场众人都是心头一紧。 萧妄不由自主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沉声道:“阿辞你别乱来,这样太危险了。” 朝露赶紧劝道:“你这样太吓人了,快下来。” 燕辞晚只是想试一下高度,看看站在凳子上能否将脑袋塞进套环里,结果证明是可以的,这个高度用来上吊自尽刚好合适。 她跳下凳子,萧妄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她,但碍于礼数,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动。 燕辞晚稳稳地落地,然后冲萧妄和朝露问道。 “查出什么了吗?” 求票~~ (本章完) 第129章 查验 第129章 查验 “所有食物都已经检查过了,只有这里面查出了毒性。”朝露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端起个空碗。“初步来看应该是附子,其毒性极强,短时间内便可取人性命。但不知为何,这碗里残留的附子毒性较为微弱,也正因为如此,馥雪才没有被毒死,而只是陷入昏迷。” 燕辞晚接过碗看了看,发现碗底还残留着一点儿汤渣。 她凑近仔细嗅闻,确认这是羊肉汤! 她立刻看向菱娘,问道:“这羊肉汤不是你端给馥雪的吗?” 菱娘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空碗,喃喃自语:“羊肉汤是我亲眼看着厨娘从大锅里舀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有毒?” 楚望山皱眉说道:“菱娘是阿雪的亲娘,她绝不可能毒害自己的女儿,定然是有人在羊肉汤里下毒,想借此嫁祸给菱娘。” 燕辞晚也觉得不大可能是菱娘,当时那么多人看着菱娘亲手把羊肉汤端到馥雪面前,菱娘还劝馥雪多吃些,一旦馥雪中毒,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肯定就是菱娘,但凡有点脑子的凶手都不至于这么蠢。 菱娘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边的地上,看向还在昏迷不醒的馥雪,泣不成声。 “老天爷啊,我都干了些什么?我竟然把下了毒的羊肉汤送到了阿雪面前,我亲手毒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看她那副悔恨不已的模样,倘若馥雪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也活不下去。 楚望山问道:“我家阿雪可还有救?” 朝露如实回答:“附子之毒并无解药,我目前只能护住她的心脉不被毒性侵蚀,至于她能否醒过来,就得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 换言之,馥雪能否醒来,全看天意。 楚望山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不好看,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他甚至开始怀疑朝露的医术,毕竟她看起来太年轻了,肯定没有多少行医的经验,她说的话未必能可靠,最好还是另外再找个厉害的大夫给馥雪看看。 可目前大雪封山,他们无法离开山庄,楚望山只能暂且忍耐。 他对朝露说道:“只要能救我家阿雪,山庄内的药材你尽可随意使用。” 朝露应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此时萧妄忽然出声:“我记得菱娘子不仅给馥雪娘子送了羊肉汤,还给阿辞也送了一碗羊肉汤。” 这话提醒了燕辞晚,她立刻问道:“菱娘子,你端羊肉汤给我们的时候,是事先就想好了如何分配吗?” 菱娘看起来被打击得不轻,以至于神智都有些恍惚。 直到楚望山又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哽咽着回答道。 “没有,当时厨娘正在分羊肉汤,我随便端走了两碗,两碗羊肉汤没有任何分别,无需特意分配。” 燕辞晚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今日暖寒会上众人食用的羊肉汤出自一锅,如果厨娘在煮汤时就放进了附子,那么中毒的就不会只有馥雪一个人。 凶手唯一的下手机会,就是菱娘端着羊肉汤走向馥雪的路上,可那时候菱娘端着的托盘里面放着两碗一模一样的羊肉汤,凶手如何能确保加了附子的那碗羊肉汤能被精准地送到馥雪手里? 亦或许,其实两碗羊肉汤里都有毒?! 燕辞晚立刻对楚望山说道。 “我要再去一趟观海阁!” 楚望山问道:“你可有什么发现?” “我确实有个猜测,需要去观海阁验证一番,方能知道结果。” 楚望山的视线在燕辞晚和萧妄、朝露身上转了一圈,犹豫片刻方才说道。“只要你们能找到谋害阿雪的真凶,想怎么查都可以,唯有一点,不管你们找到什么线索,都得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燕辞晚颔首答应:“没问题。” 她转而对萧妄和朝露说道。 “阿露留在这儿治疗馥雪,萧六郎随我去观海阁一趟。” 朝露颔首应好。 燕辞晚将她拉到一边,随后摘掉拇指上的银戒指,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你把这个戒指戴上,若遇到危险,你就按下这里的机关。” 燕辞晚一边说着,一边按动戒指尾端的机关,戒指前端随即弹出一截细细的刀片。 朝露接过戒指,很是好奇:“这个戒指好精巧啊,你是从哪儿买来的?” 燕辞晚直言道:“不是买的,是萧六郎借给我用来应急的,眼下山庄内情况不明,我们不在你身边,你须得多加小心。” 朝露把戒指戴到左手拇指上,点头应道:“嗯,你们也一样,千万小心。” 随后燕辞晚和萧妄一起离开观海阁。 两人沿着原路回到观海阁,路上费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与菱娘说的一致。 此时观海阁内的宾客们都已经离开,屋内空空如也。 因为出了中毒一事,楚望山特意下令,不准仆从收拾观海阁内的酒菜,因此那些还没吃完的酒菜仍摆在食案上,一切都还维持着暖寒会时的情景。 羊肉汤是在灶屋内煮好的,然后装在陶瓮之中,由两个健仆抬到观海阁。 但因为灶屋到观海阁距离颇远,外头又还在下雪,天气严寒,羊肉汤被送到观海阁时已是半凉。 好在观海阁内就有火炉,厨娘将陶瓮放在火炉上煨热,然后再当场将羊肉汤舀出,分成一碗碗的送到诸位宾客面前。 其余宾客的羊肉汤都是由婢女送去的,唯有燕辞晚和馥雪的羊肉汤是由菱娘亲手所送。 燕辞晚和萧妄走到火炉旁,揭开盖子,从陶瓮里舀出一点儿羊肉汤仔细查验,确定没有毒性。 随后他们又去检查了其他宾客食用的羊肉汤。 结果发现,在场所有人的羊肉汤都没问题,唯有属于燕辞晚的那碗羊肉汤内有毒! 可因为她今天一门心思去观察贺春酌,面前的酒菜就没怎么动过,羊肉汤更是一口都没吃。 也因此她侥幸躲过一劫。 燕辞晚看着面前这碗已经凉了的羊肉汤,不免心有余悸。 差一点她就也中毒了。 经此一事,想必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太敢吃羊肉。 萧妄面色凝重:“凶手在两碗羊肉汤里都加了附子,或许是因为他无法确定哪碗羊肉汤会被送到馥雪面前,所以他干脆在两碗羊肉汤里都放了附子。” (本章完) 第130章 你就是下一个! 第130章 你就是下一个! 燕辞晚提出另外两种可能。 “也许凶手的谋害目标并不固定,他其实是想从在场宾客之中随机挑选两个倒霉蛋进行投毒。亦或许,凶手真正想要杀害的人其实是我,但因为他不知道我会喝哪碗羊肉汤,于是他就在两碗羊肉汤里都下了毒,谁知我一口都没喝,反倒是无辜的馥雪受了牵连。” 萧妄听得心头发紧,他沉声道:“你初次来到梦蝶山庄,与这儿的人素不相识,谁会谋害你?” 燕辞晚心想这也未必,在那些宾客之中,有一人是认识她的,那就是贺春酌。 贺春酌知道她是乐游郡主,当初在相州刺史府,贺春酌就曾想要绑架她,这说明贺春酌对她怀有恶意。 至于这份恶意是否会驱使他对她投毒,暂时还不知。 萧妄用汤匙在羊肉汤里搅弄了一下,从中舀出一片白姜,他忽然道:“我知道羊肉汤里的附子毒性为何会变弱了?” 燕辞晚很好奇:“是什么原因?” 萧妄示意她去看汤匙里的白姜,温声解释道。 “这是白姜,又叫干姜,是一种药材,具有温中散寒,回阳通脉之功效,羊肉汤中加入少量干姜,能够去除羊肉的腥膻味。此外,它与附子同食,可减弱附子的毒性。” 燕辞晚恍然,原来如此! 萧妄放下汤匙:“真凶想用附子杀人,却没想到羊肉汤内有白姜,阴差阳错之下,令馥雪捡回了一条命。” 他看向火炉所在的位置,暖寒会上厨娘一直守在火炉旁边,菱娘从厨娘手中接过两碗羊肉汤后,将它们放到托盘里,再先后经过了贺春酌、方知有、周起、黄叶飞、孙虎、冯武的身后,最后才来到燕辞晚和馥雪的身旁。 如果有人在菱娘端着羊肉汤的途中投毒,那么凶手只有可能是那六名宾客之中的一个。 燕辞晚坐到了馥雪先前坐过的位置上,视线逐一扫过面前桌上的菜肴,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小竹篮里。 小竹篮内垫着油纸,是专门用来装糕饼的。 此刻小竹篮内就只有一块杏仁酥,在杏仁酥的下方压着一张纸条。 她抽出纸条,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字—— “说出二十年前灵蝶寺的真相,否则,你就是下一个!” 一笔一划写得非常端正,然而这内容,却让燕辞晚心里无端地生出一股寒意。 在纸条的背面,还用朱红颜料画了一只猩红的蝴蝶。 她想起被烧成废墟的梦蝶山庄,以及从废墟中抬出来的十一具焦尸。 或许引发梦蝶山庄起火,并令所有宾客都葬身火海的起因,就跟这张诡异的纸条有关。 “你在看什么?”萧妄问道。 燕辞晚将纸条递了过去,示意他看一看。 待看完纸条上的内容,萧妄的表情越发凝重:“看来你猜对了,凶手的目标并非只有馥雪,他是在暖寒会上随机挑选下手目标,其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恐慌,逼迫众人说出他想要的真相。” 燕辞晚蹙起眉:“凶手想要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萧妄收起纸条,沉声道:“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楚庄主,他作为这儿的主人,想必知道一些内情。” 两人离开观海阁,一起回到晚香院。 然而楚望山已经离开这儿,卧房内除了还在昏迷中的馥雪之外,就只有朝露和菱娘。 萧妄拿出纸条给菱娘看,并询问二十年前的灵蝶寺是怎么回事? 菱娘眼眶仍旧红红的,瞧着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她哑声说道:“我是十五年前嫁到楚家的,我没听说过灵蝶寺,也不清楚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 燕辞晚追问:“山庄内可有年纪较大的老人?” 菱娘明白她的意思,无奈地道:“家中仆从们的年纪都不大,想必他们也都与我一样,不知二十年前发生过何事。” 燕辞晚和萧妄对视一眼,看来只能去向楚望山请教了。 他们得知楚望山已经回瑞雪楼去了,当即离开晚香院,沿着风雨连廊赶去瑞雪楼。 雪越下越大,寒风呼啸而过,萧妄稍稍加快步伐,走到她的左前方,为她挡住吹过来的寒风。 燕辞晚满脑子都在琢磨纸条的事,并未注意到萧妄的小动作。 凶手下毒害人,是为了逼迫众人说出二十年前有关灵蝶寺的真相,如若结果没有让凶手如愿,他会怎么做? 她想起纸条上最后那句话—— “你就是下一个!” 这意味着,只要凶手没有得到想要的真相,就会继续寻找下一个谋杀的目标。 一个接一个,直到所有人都被杀光。 最后凶手再放一把火,将整座梦蝶山庄烧成废墟,所有的罪证和人证全部烧没了,真凶的罪行得以完美掩盖,纵使府衙想查也无从下手。 于是就有了燕辞晚在梦中看到的那一幕—— 被烧成废墟的山庄,十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漫天飞舞的黑雪,捕快们以为是狐妖作祟,最后草草结案。 现在大雪封山,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梦蝶山庄内,不想被疯狂的凶手当成猎杀目标,就必须要尽快将真凶揪出来! 燕辞晚加快步伐,和萧妄一起来到瑞雪楼。 他们正欲上前敲门,就听到屋内传出争吵声。 “楚庄主,你到底把阿飞藏到哪里去了?你莫不是悄悄把他给杀了吧?!” 这是镖师孙虎的声音。 燕辞晚和萧妄互望一眼,眼下似乎不是个进去的好时机,但两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外,竖起耳朵听屋内的声音。 然而下一刻,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冯武看着门外的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嘲弄道:“二位既然来了,为何不敲门?躲在门外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偷听被当场抓包的燕辞晚和萧妄丝毫不慌。 两人犹如没事人般,淡定回应:“我们是来找楚庄主的,不知庄主现在是否有空见我们?” 冯武转身看向屋内坐着的楚望山,冷冷威胁道:“你若不把阿飞交还给我们,就别怪我们不顾念当年的情分!” 楚望山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之前更差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明日我会让人将阿飞送还至你们的住处。” 冯武和孙虎却没有就此离开,冯武道:“我们还有别的事要跟庄主商量。” 楚望山只好让他们两人在旁边坐着歇息,而后让燕辞晚和萧妄进来,问道:“你们二人此时前来,可是在观海阁内查到了什么线索?” 求票~~~ (本章完) 第131章 知情者 第131章 知情者 “我们发现不只是馥雪娘子的羊肉汤内有毒,阿辞的羊肉汤内也同样有毒,只不过阿辞没有吃,所以躲过了一劫。此外,我们还在馥雪娘子的位子上发现了这个,请庄主过目。” 萧妄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那张纸条。 楚望山伸手接过纸条,待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脸色登时就变得极为难看。 他死死盯着纸条上的每一个字,捏着纸条微微颤抖,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语。 “这是谁在恶作剧?!” 燕辞晚缓缓说道:“这上面提到了二十年前灵蝶寺,凶手明显是早有预谋,应该并非只是简单的恶作剧那么简单。” 原本坐在旁边看戏的冯武和孙虎听到这话,都是面色一变。 孙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惊惶之色,喃喃自语:“难道是二十年前……” 冯武打断他的话:“什么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们初入江湖,还在艰难地讨生活!” 孙虎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补道。 “是啊,二十年前我们都还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灵蝶寺。” 冯武见燕辞晚还在观察孙虎,立刻皱起眉,不善地质问:“你看什么看?!” 燕辞晚收回视线,看来二十年前灵蝶寺肯定发生了很了不得的大事,不仅楚望山牵扯其中,就连冯武和孙虎也是知情者。 现在只要查清楚二十年前灵蝶寺到底出了什么事,应该就能推测出凶手的身份来历。 燕辞晚再度看向楚望山。 她紧盯着对方的脸,不疾不徐地问道:“楚庄主是否知道二十年前灵蝶寺出了何事?” 楚望山的脸上没有了血色,看起来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一点点地将纸条揉成团,紧紧攥在手心里,沉声说道。 “这应该就是某人弄的恶作剧,既然阿雪暂时没有性命之虞,此事就到此为止,今日辛苦萧六郎和阿辞娘子了,请二位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不需要二位再费心了。” 燕辞晚蹙眉:“庄主打算就这样算了吗?馥雪只是侥幸捡回一条命而已,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他很有可能再次对馥雪下手,还有山庄内的其他人,也有可能遭受凶手的毒手,此事必须要查清楚才能安心啊!” “我说了,这就只是个恶作剧而已!若阿辞娘子担心被害,可以待在韶光院内闭门不出,不给别人对你下手的机会,现在我还有别的事要忙,请二位离开吧。” 说完,楚望山就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肯再多说一个字的拒绝态度。 燕辞晚和萧妄没办法,只能告辞离开。 迈出门槛时,燕辞晚侧首瞥了冯武和孙虎一眼,冯武面沉如水,孙虎紧咬牙关,俱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等他们走出瑞雪楼,燕辞晚再回首,看到冯武将房门重新合上。 隔着紧闭着的房门,燕辞晚看不到屋内的情景,她猜测道:“冯武和孙虎应该知道二十年前灵蝶寺的事,他们两人此刻说不定正在和楚庄主商量如何处理此事?” 萧妄猜出她是想要去偷听,提醒道:“冯武和孙虎都是练家子,尤其是那个冯武,他不仅武功高强,且粗中有细,方才我们只是在门外站了片刻就被他给发觉了。此时他正是最为警觉之际,你若是再去偷听,肯定会立刻就被他发现。” 燕辞晚不想打草惊蛇,只得放弃偷听的念头。她说:“楚庄主和冯武、孙虎肯定有所隐瞒,他们不想让我们再查下去,可我们若是真的不管,凶手很可能还会再犯案。今日他能对我投毒,明日就有可能对你和阿露下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萧妄问她有什么打算? 燕辞晚微微一笑:“这儿虽然是楚庄主的地盘,但这儿还有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远高于他。” 萧妄问:“你是说大阁领?” 燕辞晚点头:“对,如今他也身处山庄之中,若是山庄内藏着个杀人狂魔,对他而言也很危险,他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她说得很有道理,可萧妄却心有顾虑。 他想起司不平看向燕辞晚时的目光,那目光很不寻常,司不平看别人的时候,绝不会是那样的眼神。 但无凭无证,萧妄也不好将自己心里的揣测贸然说出来。 他想了下才道:“山庄内藏着个杀人凶手,谁也不知道他下一个下手的目标会是谁,你我尚有自保之力,但朝二娘手无缚鸡之力,她若是被凶手盯上,恐会凶多吉少。不若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晚香院保护朝二娘,至于去找大阁领求助一事,交给我来办便好。” 燕辞晚确实很担心朝露的安全,她略一迟疑便点头同意了。 “那好吧,我们等下再见。” 两人在路口分开,燕辞晚沿着原路返回晚香院,萧妄则只身赶往司不平暂住的渝风堂。 渝风堂内,司不平正坐靠在美人榻内,腿上盖着银灰色的松软狐裘,脚边是烧得正旺的火盆,手边放着热乎的茶点。 听闻萧妄求见,他放下看到一半的书,冲内卫说道。 “让他进来吧。” “是。” 内卫退了出去,房门关上又打开,身披斗篷的萧妄迈过门槛走进来。 他身上还挂着尚未融化的冰雪,面色被冻得煞白。 “萧某拜见大阁领。” 司不平示意他坐,而后慢悠悠地问道:“你不是和宁辞在调查楚馥雪上吊一事么?怎么忽然跑到我这儿来了?” 萧妄将他们调查的过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末了道明来意。 “如今山庄内藏着个杀人凶手,且此人很有可能继续犯案,必须尽快缉拿。可现在大雪封山,我们无法下山去报官,眼下只能恳请大阁领出手抓捕真凶,以正国法!” 司不平听完他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问道。 “为何只有你来求我?宁辞人呢?” 萧妄淡声道:“如今凶手不知藏在哪儿,阿辞担心朝二娘的安危,特意赶回去保护朝二娘了。” “阿辞?”司不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外人面前竟叫得如此亲热,看来你们二人关系不浅啊,你莫不是心仪于她?” (本章完) 第132章 敌意 第132章 敌意 萧妄的心思被当面戳穿,心里不免有点儿紧张,但他面上不露分毫,认真地解释道。 “事关女子清誉,请大阁领莫要妄加揣测,我与阿辞只是交情很好的朋友而已,并无你想得那般复杂。” 司不平缓缓坐直身子:“你在撒谎。” 萧妄面不改色地辩解道:“在下说的都是实情。” 司不平微微眯起双眼,细细打量了面前之人片刻,而后忽然话锋一转。 “想要我帮忙也行,你让宁辞自己过来求我。” 萧妄藏在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拢,他猜对了,司不平果真对燕辞晚有着非同寻常的心思! 他迎上司不平的视线,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拒绝。 司不平嘴角噙笑,不肯让步。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莫名变得剑拔弩张。 此时火盆里的木炭忽然爆开,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死一般寂静的氛围被打破。 萧妄沉声说道:“阿辞已有婚约在身,还望大阁领高抬贵手,莫要为难她。” 司不平挑了下眉,冷冷反问:“你既然已经知道她有婚约,为何还与她如此亲近?萧六郎,你一向克己守礼,理应做不出横刀夺爱之事吧?” 萧妄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很想冲动地说一句没错,他就是想横刀夺爱! 可最后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垂下眼眸,望着脚边静静燃烧的火盆,缓缓说道。 “我与阿辞之间的关系,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这些没必要解释给外人知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查明真相阻止真凶继续杀人,此事关乎山庄内所有人的安全,其中也包括大阁领自己,请你暂且放下私人情感,以大局为重。” 司不平往后一靠,随手拿起书,一边翻看一边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让宁辞自己来求我,否则我不会多管闲事。” 萧妄眼底似有冰霜凝结:“阿辞已经有婚约在身,她不是你可以随意肖想的人!” 司不平抬眸看了他一眼,从容地道:“萧六郎,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君子,我是小人,礼法于我而言毫无意义。莫说是她有婚约,哪怕她嫁人了,只要我对她感兴趣,照样也会用尽手段把她抢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敌意在无声中蔓延。 萧妄缓缓站起身,嗓音沉冷如冰:“收起你的心思,我不会让你碰她一根头发丝。” 司不平轻笑一声,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书,随口说了句。 “送客。” 房门被推开,内卫走进来,朝着萧妄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妄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渝风堂。 …… 晚香院内,馥雪还在昏迷之中,菱娘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照顾她。 隔壁耳房内,燕辞晚和朝露坐在火炉旁,火炉上面坐着陶罐,罐内正在熬煮汤药,源源不断的白色热气从陶罐内往外冒,苦涩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朝露忧心忡忡:“那个凶手真的还会动手杀人吗?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燕辞晚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她只能叮嘱道。 “接下来你一定要跟我们待在一起,千万不要单独行动,以免被凶手找到机会下手。” 朝露点头答应:“嗯!” 眼看时候不早了,萧妄仍不见踪影,燕辞晚心里有些担忧。 她起身推门走出去,看着外面的天色,大雪还在下,路面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萧妄怎么还没回来?他莫不是遇到了危险? 她有点懊恼,自己不该让萧妄一个人走的,就算她不能和他一起去渝风堂,也可以找个仆从陪他一块去的。 嘎吱一声,院门被推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燕辞晚的眼帘。 她不由得眼睛一亮:“萧六郎!” 风雪之中,萧妄大步朝她走来,由于积雪太深,每次脚踩下去的时候,积雪都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等萧妄走到燕辞晚面前的时候,他的鼻头已经被冻得通红,睫毛上挂着晶莹的稀碎冰霜,头上和肩膀上都落满了积雪。 他的嘴里呼出白色热气,低低唤了声。 “阿辞,我回来了。” 燕辞晚心里的担忧散尽,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她赶紧推开门,让他进屋去烤火。 萧妄脱掉湿了大半的沉重斗篷,坐到燕辞晚方才坐过的位置上,他将双手放到火炉旁边,暖意渐渐将他包裹,令他周身的寒气一点点变淡。 燕辞晚倒了杯热姜茶递给他。 “谢谢。”萧妄接过茶盏,凑近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姜茶流入腹中,感觉五脏六腑都变得暖和了起来。 燕辞晚搬来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她问:“大阁领那边怎么说?” 萧妄垂眸看着手里捧着的茶盏,低声道:“他不愿插手此事。” 燕辞晚蹙起眉:“凶手不达目的就不会罢手,整个梦蝶山庄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其中也包括大阁领,他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人身安全吗?” “他有内卫们保护,且他自己身手不凡,相比之下,他要比我们安全得多。” 燕辞晚深感不满,身为朝廷官员,面对凶案竟袖手旁观,这跟尸位素餐有什么区别?! 朝露忧心地道:“现在大阁领不肯帮忙查明真凶,那我们还能查得下去吗?” 燕辞晚笃定地道:“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查下去!” 若是放任不管,梦里看到的一切就会变成现实,所有人死去,山庄被烧成废墟。 她不想死,也不能让身边的人死。 所以她必须要赶在悲剧发生之前,查明真相,找出幕后的真凶! 萧妄道:“方才我找到石叔,让他带我去见了黄叶飞。” 也正因为他绕道去见了黄叶飞,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 燕辞晚精神一振,黄叶飞跟冯武、孙虎是一伙的,若冯武和孙虎知道当年灵蝶寺的事,作为同伙的黄叶飞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她追问道:“黄叶飞怎么说?” 萧妄找到黄叶飞的时候,毒药的作用还没完全消失,黄叶飞仍不能动弹,但他的嘴巴已经可以说话。 他恨极了萧妄,一见到萧妄就破口大骂。 直到萧妄抽出匕首,他才悻悻地住嘴。 求票~~~ (本章完) 第133章 心里有鬼 第133章 心里有鬼 萧妄将匕首贴上黄叶飞的脖颈,冰凉的触感令他头皮发紧,他又惊又惧地问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怕,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萧妄如此说道。 “你想问什么?” 萧妄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沉声问道:“你知道关于灵蝶寺的事吗?” 他发现黄叶飞在听到灵蝶寺三个字时,瞳孔猛地一缩,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 如此明显的惊惶表现,这家伙果然也是知情人! 黄叶飞艰难地吞咽口水,竭力维持住镇静:“我不知道什么灵蝶寺,你问错人了。” 说完他就闭紧嘴巴,摆出一副不会再多说一个字的决绝架势。 萧妄见状,并未继续逼问,而是收回了匕首。 “我原本是想救你一命的,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就让你待在这儿等死吧。” 说完他就要转身走人。 他的话让黄叶飞心里有点慌,黄叶飞忍不住再次开口:“你少在这儿故弄玄虚,我怎么可能会死?!” 萧妄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已经查出来,馥雪娘子并非是上吊,而是被人在羊肉汤里下了毒,幕后凶手与二十年前的灵蝶寺之事有关,并且凶手还留下了话,要把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个全部杀掉。” 黄叶飞的脸色已然变得煞白,眼中的惊惧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大喊道。 “冯叔和孙叔呢?他们在哪儿?我要见他们!” 他口中的冯叔和孙叔,自然是指冯武和孙虎。 萧妄缓缓地道:“冯武和孙虎自顾不暇,没空来管你,你若是不想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什么叫自顾不暇?难道冯叔和孙叔已经遭到了不测?黄叶飞心里越来越惊惶,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放我出去!我要离开这儿!” 萧妄趁机进一步逼问:“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得先告诉我,二十年前的灵蝶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黄叶飞浑身不能动弹,若是凶手对他痛下杀手,他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不能待在这儿等死。 黄叶飞犹如一头困兽,双目赤红,面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鹿州曾发生过一场瘟疫,疫情过去后,仁献太子命人在七宝山修建安魂碑和灵蝶寺,用以祭奠和超渡那些不幸在疫情中去世的人。但在二十年前,灵蝶寺突遭大火,被烧得一干二净。” 萧妄追问:“寺中的僧人们呢?” 黄叶飞避开对方的视线,小声道:“全都被烧死了。” “为何会起火?是意外还是人为?” “事后官府派人来查过,确定是意外。” 萧妄对此事存疑,他继续追问:“灵蝶寺跟梦蝶山庄有何关系?” “这儿原本就是灵蝶寺的旧址,是楚望山出钱买下了这块地,改建成了如今的梦蝶山庄。” 黄叶飞说到这儿,声音已经变得嘶哑,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你,你快放了我!” 萧妄眼含审视:“你就只知道这么多?” “灵蝶寺是在二十年前被烧毁的,那时我都还没出生,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 萧妄直视对方的双眼,眸光如刀般锐利:“若事情真就如此简单,为何你会表现得如此惊惶害怕?你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当年灵蝶寺起火一事必定另有内情,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黄叶飞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萧妄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黄叶飞的齿关上下打颤:“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竟还是不肯好好珍惜,也罢,连你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我又何必为了你多费心思?” 说完,萧妄便转身离去。 他的步伐很慢,给足了黄叶飞改变主意的时间。 然而直到他走出屋子,也没有听到黄叶飞叫住自己的声音。 最终黄叶飞还是选择了隐瞒当年的秘密。 …… 燕辞晚和朝露听完了萧妄的叙述。 耳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朝露无法理解:“黄叶飞明知凶手是冲着二十年前灵蝶寺之事而来的,他为什么还是不肯说出实情?他就不怕自己也被凶手给杀了吗?” 燕辞晚试着把自己代入黄叶飞的处境,分析道:“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实情就必死无疑,所以他只能隐瞒,反正山庄内还有那么多人,未必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他还有时间能够自救。”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现在不只是黄叶飞,想必山庄内的其他人也一样。 他们都觉得下一个倒霉的未必会轮到自己,所以全都选择了隐瞒。 萧妄又喝了口姜茶,轻声道:“从楚庄主和那三名镖师的反应来看,当年灵蝶寺起火应该并非意外,可当年官府却以意外结了案,此事定有蹊跷。” 燕辞晚若有所思地道:“到底是官府中藏有内贼故意草草结案?还是犯案之人手段太过高明,以至于官府找不到任何线索?若是能看到当年灵蝶寺起火的卷宗就好了。” 如今他们被困在梦蝶山庄内,想通过卷宗查询旧案是不可能的了。 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途径,就是从那些知情人口中问出实情。 陶罐里的汤药熬好了,朝露用布裹住罐耳,小心翼翼地将汤药倒入碗中,她把汤药送去隔壁卧房,小心翼翼灌入昏迷中的馥雪嘴里。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燕辞晚和萧妄、朝露提出告辞。 菱娘向他们再三道谢。 “今日多亏有你们帮忙,真的太感谢了。” 燕辞晚叮嘱道:“凶手还未抓到,今晚你们注意关好门窗,一定要警醒些。” “嗯,我知道了,我送你们出去吧。” “不必了,外头风雪大,你出门也不方便,就留在这儿好生照顾馥雪吧,我们明日再来看望你们。”燕辞晚说完这话后,便和萧妄、朝露一起离开了晚香院。 三人沿着风雨连廊一路前行,冒着风雪回到韶光院。 此时已是傍晚。 阿平给他们送来晚饭,三人吃过饭后便各自回房去休息。 临睡前,萧妄还特意去检查了下所有门窗,确定都关好了。 一夜过去,次日早晨天亮,燕辞晚和朝露梳洗好后走出房门,她们正准备去找萧妄一起吃早饭,就听到院门被拍得邦邦响。 燕辞晚走过去打开院门,看到门外站着阿平。 阿平神色焦急地说道:“又有人死了,主君请你们立刻过去一趟!” (本章完) 第134章 她不可能杀人 第134章 她不可能杀人 死的人是黄叶飞。 燕辞晚和朝露、萧妄三人来不及吃早饭,立刻跟着阿平一起朝瑞雪楼走去。 途中,阿平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三人。 今天天刚亮,石叔就打开了关押黄叶飞的屋门,打算把人放了。 他进门的时候看到黄叶飞躺在床上,他试着喊了两声,见黄叶飞没有反应,心里感到不安,上前伸手推了黄叶飞一把,结果还是没反应,最后伸手去探黄叶飞的鼻息,确定人已经没气儿了。 石叔赶紧叫来阿平,将此事禀报给了楚望山。 等燕辞晚一行人赶到瑞雪楼的时候,发现不只是楚望山在这儿,就连司不平、贺春酌、周起、方知有、连家兄妹、以及冯武、孙虎也都在此。 堂屋内的椅子坐满了人,燕辞晚一进门就感觉气氛非常压抑。 她一眼便看到了停放在地上的黄叶飞尸首。 黄叶飞躺得笔直,右臂裹着纱布,面色发青,嘴唇呈现紫黑色,咽喉部位肿胀,相当明显的中毒症状。 一看此情景,燕辞晚心里就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朝在场其余人望去,发觉所有人都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她,其中冯武和孙虎的情绪最为激动。两人眼眶发红,额角青筋暴起,死死地瞪着她,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将她生吞活剥的凶恶架势。 孙虎咬牙切齿地怒骂:“毒妇,就是你杀了阿飞!” 燕辞晚蹙眉:“凭何认定我就是凶手?” 孙虎早就料到她不会承认,当即大步走到黄叶飞的尸首旁,指着黄叶飞右臂处的伤口说道:“这是你昨日用弩箭射伤的吧?弩箭上有毒,阿飞就是被你给毒死的!” 燕辞晚辩解道:“弩箭是有毒,但并不致命。”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当场撩起衣袖,露出绑在右臂上的弩机,取出一只细小的弩箭。 “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拿去检验,这上面的毒只会让人浑身麻痹,绝不会取人性命。” 孙虎瞪眼:“我不懂药理,怎知这弩箭上涂抹的是什么毒药?退一步说,即便你手里这只弩箭不会毒死人,也不代表你昨日射伤阿飞的那支弩箭不会毒死人,也许你在两支弩箭上涂了不同的毒药。” 萧妄正色道:“此弩箭为我亲手制作,上面涂抹的毒药名为剑麻藤,我那儿还有一些备用的弩箭,所用毒药皆为剑麻藤,此毒绝无致人死亡的可能。” 冯武此时开口了,语气极为阴沉:“萧六郎,昨日最后一个见到阿飞的人是你,按理说最后可能杀害他的人就是你,你也是嫌犯之一,你所说的话不可信。” 燕辞晚忽然问道:“你们可有查验过黄叶飞的尸首?知道他是被什么毒死的么?” 孙虎讥讽道:“这不得问你们两个嫌犯吗?你们是怎么害死阿飞的?我警告你,你立刻如实招来?!” 燕辞晚不想浪费口舌跟他争辩,她转而看向楚望山,问道。 “楚庄主查验过尸身吗?” 楚望山仍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他坐在椅子里,哪怕是身处温暖的室内,他身上依旧披着厚厚的狐裘。 “方才贺先生已经看过阿飞的尸首,确定他是中毒而亡,所中之毒应该是象白,此毒进入体内后会令人浑身麻痹陷入昏睡,然后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此外,我们还从他的身上搜出了这个东西……” 说完,他拿起放在手边案几上的纸条。燕辞晚一看到那张纸条,面色就微微一变:“可否让我看看?” 楚望山微微颔首。 燕辞晚立刻绕过挡在面前的孙虎,大步走到楚望山面前,伸手接过纸条,仔细一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们还有九天时间。” 她反过来看纸条的背面,上面用朱砂描绘着一只红色蝴蝶。 不论是字迹,还是蝴蝶,都跟昨日看到的那张纸条完全一样。 燕辞晚抬眸望向楚望山,沉声说道:“昨天是我和馥雪,今日是黄叶飞,明天又会是谁?这上面说还有九天时间,是不是意味着凶手至少还要再杀九个人?” 楚望山低头咳嗽,过了会儿才哑声说道。 “这张纸条难道不是你留下的吗?” 燕辞晚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和萧六郎根本就不知道当年灵蝶寺的事,我们三个完全是局外人!” 楚望山定定地看着她,问道:“若你们当真是干干净净的局外人,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梦蝶山庄?他们有我派人送去的请柬,可你们却是不请自来,你们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燕辞晚来此是为了贺春酌,可此事关系到她的真实身份,她不能说。 萧妄上前一步说道:“我乃萧公之孙,为何要大费周章杀害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楚望山看向他,态度顿时变得缓和许多。 “萧六郎,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但你身边这位名叫阿辞的婢女,却不一定清白。为了稳妥起见,我建议暂时把她关押起来,以此保证山庄内其他人的安全。至于阿飞的遗体,先好好保护起来,等到雪停了,咱们再去报官。” 说到这儿,楚望山扭头去看坐在左边椅子里的司不平,询问道:“大阁领意下如何?” 燕辞晚顺势看向司不平,她见对方也在看自己,立即道。 “昨日我和馥雪都被下了毒,我不可能是凶手!” 方知有意有所指地道:“对啊,你和阿雪的羊肉汤内都被下了毒,为何只有阿雪中了毒,而你却逃过了一劫?你未免也太幸运了吧。” 燕辞晚扬起手上的纸条,道:“这上面并非是我的字迹!” 贺春酌慢悠悠地道:“字迹是可以模仿的。” 朝露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可以为阿辞作证,她不可能杀人。” 连坠芳凉飕飕地说道:“你跟她是一伙的,你这么说很可能是在包庇她哦。” 朝露急了:“我没有!阿辞一直在努力查明真相,反而是你们这些人在极力隐瞒当年灵蝶寺的真相,你们比我们更可疑!”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齐齐变了脸色。 燕辞晚察觉到他们看向朝露的目光变得极为不善,立刻将朝露护在自己身后。 求票~~~ (本章完) 第135章 各怀鬼胎 第135章 各怀鬼胎 燕辞晚想要查明真相,阻止真凶火烧山庄,她原本以为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才能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神秘真凶。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原来横亘在她面前的最大阻碍并非是幕后真凶,而是面前这些各怀鬼胎的人。 想必凶手早已预料到会有此结果,所以才会故意留下那张纸条,那既是凶手的警告,也是凶手的嘲讽。 燕辞晚静静地环顾众人。 也许此刻凶手就在现场,而她正在被凶手注视着,对方知道她是无罪的,也明白她有多么想要查明真相,但可惜,在场没有人领她的情。 萧妄与燕辞晚并肩而立,他用行动证明自己跟燕辞晚是一个阵营的,不管别人怎么看待燕辞晚,他都会坚持力保燕辞晚。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大阁领司不平终于开口了。 “既然大家都怀疑宁辞,那便将她移居到渝风堂中,由我亲自看管,如此诸位应该就能放心了吧?” 此言一出,楚望山立刻笑道:“大阁领愿意不辞辛苦亲自看管宁辞,那就再好不过了。” 其余宾客也纷纷出言附和。 萧妄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怀疑司不平是想借机靠近燕辞晚,对其图谋不轨。 他沉声说道:“既然要看管,那就把我也一起看管起来吧。” 朝露立刻出声附和:“我也一样!” 燕辞晚看向他们两人,心里颇为动容,她何其有幸,能结识如此讲义气的朋友。 她轻声道:“你们不必如此。” 只她一个人被关也就算了,他们二人实在没必要主动往坑里跳,这样只会让他们三人都陷入被动的境地中,于大局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朝露非常坚定:“我们是朋友,不管出什么事,我们都要共同进退!” 萧妄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跟朝露是一样的意思。 楚望山有心卖萧妄一个好,出言相劝:“萧六郎,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你无需如此委屈自己。” “方才冯武不是还说,昨日我是最后一个见到黄叶飞的人么?这说明我身上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为证清白,我自愿接受看管。” 楚望山很是无奈,长叹一声:“何必呢?” 连坠芳直勾勾看着萧妄,莞尔一笑:“萧六郎不仅出身好相貌好,还很重感情,当真是个内外兼具的好郎君!” 她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依旧风姿绰约,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但萧妄却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对司不平说道。 “我和阿辞、朝二娘要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连坠芳讨了个没趣儿,面上笑意减淡,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以此表示自己对于萧妄这种伪君子的不屑。 司不平唤来一名内卫,道:“浮白,你随他们回一趟韶光院。” 名唤浮白的内卫垂首抱拳:“是。” 燕辞晚、萧妄、朝露离开瑞雪楼,浮白跟随在后。 在他们走后,司不平也准备起身离开。 连坠芳却在此时忽然出声说道:“看外头这雪,估计还得下好几天,我们兄妹两个闲着也是闲着,打算明早在观海阁内排练傀儡戏,大阁领若是有空,请赏脸前来一观。” 司不平顺势看向连坠芳,见她红唇娇艳,笑容妩媚,他微微颔首。 “嗯,我会去看看的。” 连坠芳朝着对方盈盈一拜,声音黏腻又勾人:“如此我们便恭候大阁领的驾临。”等司不平一走,孙虎就瞪向连坠芳,恼恨地道:“我家阿飞尸骨未寒,你竟就要搭台子唱戏寻欢作乐,你这人全无心肝!” 连坠芳嗤笑出声:“我与你家阿飞又不认识,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你这人真是好生霸道,我们兄妹就是靠着表演傀儡戏吃饭的,总不能因为你家死了个人,我们就连饭都不能吃了吧?!” 孙虎被怼得气愤不已,然而连坠芳却已经没了继续跟他辩驳的心思。 连坠芳扭头看向身边的连半天,笑眯眯地道。 “阿兄,我们该回去了。” 连半天却道:“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要跟楚庄主谈。” 说到这儿,他看向坐在上首主位的楚望山,问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是楚望山将所有客人都打发走了,独独只留下连半天一人。 此时,燕辞晚一行四人沿着风雨连廊回到韶光院。 院门口屋檐下站着两个人,正是杜凌洲和怀砚。 主仆二人尚未病愈,面色看起来依旧苍白,他们应该是在这儿等了有一段时间,被冻得瑟瑟发抖,不停地打喷嚏。 燕辞晚打开院门,让他们进屋躲避风雪,然后点燃火盆里的木炭。 做完这些后,她不免有些感慨,想当初她连火炉都烧不起来,现在却能熟练地点燃炭火,这三个多月来的经历着实是让她成长了许多。 朝露拿出两颗散寒的丹药,让两人服下。 杜凌洲和怀砚坐在火盆旁边,被冻得发抖的身体渐渐恢复温暖,牙关也终于不再打颤。 萧妄大概能猜到杜凌洲来此的目的,他直接说道。 “你现在还病着,我就算打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你回去养着吧,等病好了我再与你比试。” 杜凌洲还记得自己之前被他放鸽子的教训,道:“我要搬来韶光院住,等我病好了,咱两立刻就决斗!” 杜凌洲打定主意以后要天天盯着萧妄,不会再让萧妄有机会开溜。 然而萧妄却说出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 “正好我们要搬去别处暂住,这里的屋子全空出来了,你想住哪间都行。” 杜凌洲登时就急了,追问道:“你又要逃跑?!” 萧妄将山庄内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遍,最后道:“我们三个现在是杀人嫌犯,内卫们会看管好我们,你尽管放心,我们肯定跑不了。” 杜凌洲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他万万没想到,小小一个山庄竟能闹出这么多事。 萧妄让他在这儿好好休息,然后起身准备去西厢房收拾行李。 杜凌洲蹭地一下站起来:“我也要搬去渝风堂!” 萧妄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指了指门外守着的浮白,示意杜凌洲去问他。 杜凌洲立刻把浮白叫进来,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我和怀砚也要搬去渝风堂和你们同住。” 浮白恭恭敬敬地说道:“渝风堂房间有限,杜二郎搬过去的话,怕是没地方可住。” 杜凌洲霸道惯了,他不管客观条件是否允许,反正就是打定主意要搬去渝风堂。 (本章完) 第136章 挑战 第136章 挑战 燕辞晚和萧妄、朝露收拾好行李,和浮白一起离开韶光院。 虽然被浮白拒绝了,但杜凌洲不肯放弃,他带着怀砚尾随其后,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渝风堂。 司不平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他听闻杜凌洲想要住进来,指尖轻轻点了点面前的棋盘,好整以暇地说道。 “杜二郎若能在棋局上赢过我,我便同意让你入住渝风堂。” 杜凌洲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好!” 他一屁股坐到司不平对面的空位上,开始与司不平对弈。 燕辞晚和萧妄默默地站在旁边观望。 然而棋局才刚开始,二人心中就已经得出结论,杜凌洲必输无疑。 事实不出二人所料,杜凌洲所执的黑子,被司不平的白子杀了个片甲不留,最终惨败收场。 杜凌洲此人虽然任性妄为,但有一点好,就是输得起。 他铁青着脸说道:“大阁领好棋艺,在下自愧不如。” 司不平微微一笑,转而看向一边旁观的萧妄,问道:“萧六郎要不要也来玩一局?只要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萧妄接受了这个挑战。 杜凌洲不甘不愿地起身让出位置,他走到燕辞晚的身边,看着萧妄坐到了自己方才坐过的位置上。 此刻杜凌洲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他很想看到萧妄吃瘪,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让司不平接连获胜。 他抿着唇,皱着眉,目光沉重地盯着棋局。 燕辞晚没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她完全是站在萧妄这边,因此她在观看棋局变化的时候,都更关注萧妄所执的黑棋,看到黑棋被吃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蹙眉,努力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挽回损失? 司不平在下棋的同时,还在暗中观察燕辞晚,她的神情变化被他尽收眼底。 看来不只是萧妄很在意燕辞晚,燕辞晚同样也很在意萧妄。 最终这局棋以萧妄代表的黑子获得胜利。 司不平看了眼棋盘上七零八落的白子,轻叹一声:“我果然是年纪大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后生了。” 萧妄平静地道:“大阁领是因为心有旁骛,才会给了我可趁之机,不然这局棋我未必能赢。” 司不平知道他是暗指自己对于燕辞晚的关注太多了,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输了就是输了,萧六郎不必为我找什么借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萧妄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身旁站着的燕辞晚。 燕辞晚与他目光交汇,她明白他的想法,直接道:“查明山庄内的凶杀案,抓住幕后真凶。” 司不平早就料到他们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微微颔首。 “可以。” 随即司不平又补充了一句:“但在你们的嫌疑还没被洗清之前,你们依旧要被关押在此。” 燕辞晚和萧妄都表示接受。 司不平让浮白带他们三人下去休息。 杜凌洲不甘心就此离开,他冲司不平说道:“我以前曾跟随祖母进宫面见过圣人和皇后,圣人和皇后对我们杜家颇为眷顾,若你今日能同意我住下,以后我若是再见到圣人,定会在圣人面前为你美言。” 司不平听了这话只是笑笑,仿佛是长辈听到了孩童的戏言,并未真正放在眼里。 他看着燕辞晚和萧妄远去的背影,忽然说道。 “你想留下也可以,但渝风堂内的客房已经住满,你只能跟别人挤一间,你愿意吗?” 杜凌洲过惯了舒坦日子,从未与别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面住,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他没得选择,只能暂且委屈一下自己。 “好,我愿意!” ……燕辞晚和萧妄所住的房间正好是面对面,中间就隔着个小小的天井,两人只要推开门窗就能看到彼此。 此时,燕辞晚透过窗户看到杜凌洲和怀砚来到了萧妄居住的卧房门前。 萧妄开门见到是他们两人,颇为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 杜凌洲理直气壮地说道:“大阁领说了,渝风堂没有多余的空房,只能让我暂且跟你挤一挤。” 说完他就强行挤开萧妄,带着怀砚走进屋里。 萧妄一扭头,恰好看到天井对面那间屋子里的燕辞晚,他无奈苦笑,看来接下来这几天是不会有安静日子过了。 燕辞晚对他投以同情的眼神。 为免燕辞晚和萧妄、朝露乱跑,他们居住的屋子被人从外面上了锁,且天井旁还有内卫轮班看守。 这样一来就真成坐牢了。 朝露心里有些慌,好在她和燕辞晚同住一屋,燕辞晚已经有过被当成嫌犯的经验,心态非常稳。 经过燕辞晚的细心安抚,朝露渐渐恢复了镇定,朋友间说说笑笑,过得一点都不无聊。 相比之下,萧妄那边就比较惨了。 屋内只有一张床,这意味着萧妄和杜凌洲必须要挤在一张床上过夜,怀砚身为仆从就只能打地铺。 杜凌洲骄纵惯了,哪怕是眼下这种特殊情况,他依旧不肯收敛自己的公子哥脾气,一上来就对舍友兼死对头的萧妄提出了诸多要求。 “我晚上要起夜,所以我要睡外面,我不喜欢被人触碰,所以你晚上要离我远点,我睡觉的时候很讨厌有声音,所以你不准打呼磨牙说梦话……” 饶是萧妄再怎么好的脾气,也经不住他这般折磨。 等到了夜里,萧妄直接对怀砚说道。 “你去跟你家郎君睡,我来打地铺。” 怀砚犹豫不决:“这样不太好吧……” 杜凌洲直接冲怀砚说道:“既然他都主动让位了,你还客气什么?你过来和我一起睡。” 于是怀砚跟萧妄换了位置。 待到夜色渐深,大家都睡着了,屋内响起两道鼾声。 萧妄被鼾声吵醒,他从地上坐起身,循着鼾声找过去,找到了正在熟睡中的杜凌洲和怀砚。 可能是因为受了风寒的缘故,这两人都有些流鼻涕,到了夜里睡着后,两人的鼻子堵住无法正常呼吸,只能张着嘴巴呼气,同时还会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萧妄没法阻止两个风寒病患打鼾,他只能用纸团塞进耳朵里,隔绝外面的声音。 次日起来,众人发现雪变小了些。 司不平打算出门去看傀儡戏表演,他来问杜凌洲是否愿意同去? 杜凌洲和萧妄不一样,萧妄可以安安静静待在屋里看书,看一整天都没问题,但杜凌洲接受不了,昨儿他仅仅只是被关了半天,就快被憋坏了。 今儿听闻有傀儡戏表演可以看,杜凌洲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 “我随你同去!” 等杜凌洲和怀砚离开后,屋内只剩下萧妄一人,他终于可以清净一会儿了。 他让内卫帮忙找来一块柔软的羊皮,拿出针线包,开始认认真真地缝制手套。 求票~~ (本章完) 第137章 又死一个 第137章 又死一个 一阵熟悉的琴声传进屋内,萧妄手下动作一顿。 这似乎是燕辞晚的琴声。 他放下针线,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望去,看到天井对面的客房窗户半开着,此刻朝露正坐在窗边研读医书。 由于视角受限,萧妄看不到燕辞晚的身影。 他特意给窗户留了条缝,而后坐回到椅子里,一边缝制手套,一边倾听那悠扬的琴声。 临近正午的时候,浮白脚步匆匆地跑进渝风堂。 他对那名一直守在渝风堂内的内卫问道:“跃金,萧六郎、宁辞、朝二娘一直都待在屋内没出去过吧?” 名叫跃金的内卫颔首应道:“嗯,我一直守在这儿,他们未曾迈出过房门一步。” 浮白再一次确认:“你确定吗?他们会不会趁着你不注意,悄悄从房间里溜了出去?” 虽说房门从外面上了锁,可这也不能排除他们使用诡计悄悄溜出去的可能性。 “今早在大阁领离开后不久,宁辞就在屋内弹琴,琴声一直未曾停过,朝二娘则坐在窗边看书,六郎期间也曾开窗往外看过两次,这些我都是亲眼看到过的。” 跃金说到这儿,忍不住问道。 “你为何这么问?是不是山庄又出什么事了?” 浮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大阁领有令,让我立刻把萧六郎、宁辞、朝二娘带去观海阁。” 跃金虽然有一肚子的疑惑,但身为内卫的他早已习惯了服从,听闻大阁领有命令,他二话不说就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让燕辞晚、萧妄、朝露立刻出来。 不等燕辞晚开口询问,浮白便道:“先走吧,路上我再跟你们解释。” 于是一行四人脚步匆匆地离开渝风堂。 他们沿着风雨连廊赶往观海阁,途中,浮白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遍。 “今早在观海阁内,连家兄妹排演傀儡戏的时候,其中身为兄长的连半天忽然倒地不起,不过片刻功夫便断气了,初步断定应该是中毒身亡。” 朝露万分惊惧:“又死一个?!” 燕辞晚和萧妄对此早有预料。 幕后真凶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逼迫知情人说出二十年前有关灵蝶寺的真相,只要真相没有被揭破,那么真凶就会继续杀下去,昨日燕辞晚就已经提醒过楚望山等人了,可他们都认定她是头号嫌犯,压根就不理会她的警告。 今日燕辞晚之所以一直在弹琴,为的就是表明自己始终待在屋内,并无作案可能,免得那些家伙又把她当成嫌犯。 燕辞晚追问:“你们可有在连半天身上找到凶手留下的纸条?” 浮白沉声答道:“连半天身上什么线索都没有,但他妹妹在连半天常用的傀儡偶身上找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你们还有八天,纸条背后仍是一只红色蝴蝶。” 等他们赶到观海阁时,阁楼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司不平坐在上首主位慢悠悠地喝茶,杜凌洲坐在左边上首的位置上,正有些不安地东张西望,怀砚站在他的身后,神态看起来很是紧张。 地上摆着连半天的尸首。 连坠芳完全没了往日的风情万种,此刻她正跪坐在地上,紧紧攥着兄长的右手,不断唤道:“阿兄,你别睡了,你快醒醒,你别丢下我啊……” 阿平搀扶着楚望山站在尸首的另一边,楚望山几次开口劝慰连坠芳节哀,都被她给无视了。现在的连坠芳完全沉浸在悲痛的世界里,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四海镖局的冯武和孙虎看着眼前这一幕,都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明商会的贺春酌和方知有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周起站在旁边安静听着。 当房门被推开,浮白领着燕辞晚、萧妄、朝露走进来时,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他们。 燕辞晚完全无视众人的注目,大步走到连半天的尸首旁边,见他双眼大睁,嘴巴张开,面色青白,表情狰狞,有血自眼耳口鼻处流出。 她喃喃道:“如果加上馥雪的话,这应该是第三个了吧。” 连坠芳双目赤红地瞪着她,恶狠狠地逼问:“是你杀了我家阿兄吗?” 此刻连坠芳已经完全被仇恨占据了大脑,一旦确认燕辞晚是真凶,连坠芳立刻就会扑上去将她撕成碎片。 燕辞晚平静地道:“你已经先入为主,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说完她就看向旁边站着的浮白,示意他来说。 浮白上前一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将先前跃金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道:“宁辞一直待在渝风堂内,她没有作案的时间。” 连坠芳哑声质问:“若不是宁辞的话,还会是谁?” 燕辞晚反问:“这不应该问你们自己吗?二十年前灵蝶寺为什么会发生火灾?寺中的僧人们到底因何而死?” 此话一出,连坠芳就如同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咙,僵在原地发不出半点声音。 燕辞晚环顾在场其他人,不管是长明商会的三人,亦或是四海镖局的两人,都避开了她的视线。 最后,她看向身为庄主的楚望山,正色道。 “昨日我就说过,凶手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可你不相信,现在又死了一个,下一个又会轮到谁?是你?还是他们?” 燕辞晚说到这儿抬手一指,指向长明商会和四海镖局的五人。 五人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脾气最为急躁的孙虎最先按耐不住,他唰的一下拔出腰间佩刀,凶神恶煞地叫嚣道。 “到底是哪个龟孙儿在背后搞鬼?给老子站出来!耍阴招算什么本事?有种就来跟我面对面决斗!” 在场无一人给出回应。 燕辞晚的视线从孙虎身上掠过,又落回到楚望山的身上,一字一顿地问道。 “事到如今,你们还是不肯说出实情吗?” 楚望山因为生病的缘故,面色本就较常人而言更加苍白,此刻受到刺激,他的面色越发难看,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哆嗦,良久才挤出一句话。 “当年灵蝶寺的火灾确实是意外。” 燕辞晚定定地凝视着他:“若真的只是意外,为何会有人在二十年后来向你们寻仇?” 楚望山低下头剧烈地咳嗽,竟生生咳出了血,随后就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本章完) 第138章 灭口 第138章 灭口 阿平赶忙扶着楚望山在椅子里坐下,朝露上前给他把脉。 燕辞晚见朝露神情凝重,不禁问道:“楚庄主病得很重吗?” 朝露放下楚望山的手腕,她不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议论病人的病情,她只能拉着燕辞晚走到一边,低声对其说道。 “楚庄主患上的是肺病,此病不似寻常肺痨那般会传染,但会一点点侵蚀肺脏,如今楚庄主的病情已经很严重,肺脏几近坏死,即便是神仙也难以治好他。” 燕辞晚问:“他大概还能活多久?” 朝露抿唇,在心里估算了下,然后才给出个保守的数字。 “最多半个月。” 燕辞晚暗暗揣度,楚望山是否知道此事? 朝露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给楚望山针灸,片刻后楚望山悠悠转醒。 他浑身无力,精神很差。 燕辞晚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自己病得很重吗?” 楚望山有气无力地抬眸看了她一眼,虚弱地道:“我知道,我的时日所剩不多了。” 燕辞晚立刻追问:“那你为何还是不肯说出当年的真相?难道你要把真相带进坟墓里面去吗?” 楚望山再度咳嗽起来,阿平端来润肺止咳的药茶。 喝完药茶后,楚望山感觉嗓子稍稍舒服了些。 “哪有什么真相?灵蝶寺的火灾是意外,当时官府仔细查验过,若有端倪,官府早就着手调查了,又怎会以意外结案?幕后真凶拿二十年前的事做文章,其实是在故弄玄虚扰乱视线,你们莫要被他给牵着鼻子走了。”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转而对司不平说道。 “我累了,想要回瑞雪楼去歇会儿,追查真凶一事就只能劳烦大阁领帮忙了。” 司不平微微颔首回应:“嗯。” 阿平小心翼翼地扶着楚望山站起身,主仆两人离开了观海阁。 随后贺春酌等人也提出告辞。 燕辞晚立刻道:“你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连半山和黄叶飞死得不明不白,为了查清真相,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孙虎很是恼火:“你是在怀疑我们吗?!” 燕辞晚心平气和地道:“大雪封山,凶手无法离开梦蝶山庄,他很可能就藏身在你我之中。我和萧六郎、朝露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现在在这儿的所有人中,排除掉我们三个外,其余人都有嫌疑。” “放屁!我和武兄可是阿飞的叔叔,阿飞是我们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们把他当成了亲儿子般看待,我们怎可能会狠心杀害他?!” 孙虎说到这儿扭头看向长明商会的三人,恶狠狠地道。 “昨天是我们的阿飞死了,今日是坠芳妹子的兄长被害了,现在就只有长明商会的三个人都还好好的,凶手肯定就藏在他们三个之中!” 连坠芳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贺春酌、周起、以及方知有,声音嘶哑地逼问道。 “真的是你们?” 方知有赶忙辩解:“当然不是!我们没有杀害连半天和黄叶飞的动机,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们真要杀人,也不会把二十年前的事翻出来,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连坠芳将信将疑。 萧妄忽然开口:“也许是你们之中有人害怕秘密泄露,所以假借复仇之名,想要把你们全部杀了灭口,毕竟人心难测,谁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方知有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警告道:“萧六郎,你莫要在此挑拨离间,我们不会上你的当!” 萧妄淡淡一笑,镇定自若地反问道:“你为何如此着急?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方知有彻底没了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和无害,他沉下脸,目光变得极为阴狠。 “既然你与此事无关,为何还要多管闲事?难不成你与真凶是同伙?” 萧妄缓缓地道:“如今我和我的朋友们身处山庄之中,山庄内发生连环凶杀事件,我的一个朋友差点被毒害,我想要抓到真凶保护自己和朋友的安全,这有什么问题?” 方知有的视线在燕辞晚和朝露身上转了一圈,故意用充满恶意的语气说道:“什么朋友,能值得你如此上心?看来黄叶飞说得没错,萧六郎你艳福不浅啊!” 萧妄知道对方是故意用这话刺激自己发怒,他并不上当,神色始终平静冷淡。 “你若当真是清白的,就该配合我们的调查,不然接下来的八天时间里,每天都还会死人。” 他说到这儿视线扫向其余几人,声音变得低沉肃穆。 “想必你们都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被害者吧?” 方知有不吭声了。 其余人也都默然无言。 片刻的死寂过后,连坠芳忽然站起身,她用自己那双哭肿了的眼睛看着萧妄,哑声说道:“只要你能找到真凶,我就把二十年前灵蝶寺的真相全部告诉你!” 此言一出,长明商会和四海镖局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死死盯着连坠芳,目光中满含警告意味。 贺春酌提醒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连坠芳似哭似笑,犹如失去理智的疯子:“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我就跟着阿兄一起生活,阿兄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现在他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但在死之前,我必须要知道杀害阿兄的凶手是谁?我要将凶手碎尸万段,以此告慰阿兄的在天之灵!” 最后一句话,是被她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夹杂着极其浓烈的恨意。 燕辞晚对她说道:“真凶很可能是二十年前那场火灾受害者的亲友,更甚至他本人就是受害者之一,他策划这一切是为了找你们复仇,你现在将真相告诉我们,我们很快就能推测出真凶的身份。” “也不一定就是复仇,萧六郎方才说的有道理,这一切或许是有人在假借复仇之名灭口,毕竟只有我们全都死掉了,才能保证真相不被外泄,知情人都在这儿,凶手应该就藏在我们之中。” 说到这儿,连坠芳看向四海镖局和长明商会的五人,目光犹如淬了毒般,充满了怨恨。 “如果明天我还活着,就说明确实是有人在为了当年死去的那些人复仇,可如果我明天死了……那就说明萧六郎猜对了,真凶的目的是灭口,他就在你们五人之中!” 方知有面色难看:“你疯了吗?竟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求票~~ (本章完) 第139章 佛宝 第139章 佛宝 “你就当我是疯了吧。”连坠芳说完这句话后,便坐回到地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连半天的尸首。 燕辞晚询问:“可否让我们检验一下你兄长的尸首?” 连坠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嗯。” 燕辞晚看了眼身旁的朝露一眼,朝露会意,立刻撸起衣袖,走到连半天的尸首旁边,蹲下身去开始认真检查。 连坠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犹如失去灵魂的人偶。 燕辞晚蹲下身,再次问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是关于你兄长被害的事。” 连坠芳仍是一动不动。 见她没有拒绝,燕辞晚就当她是默认了,接着问道。 “今早你们兄妹吃过什么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连坠芳才开口:“米汤和蒸饼。” “你们是一起吃的吗?” “嗯,我们习惯了一起,多年来都是如此。”连坠芳说到这儿,想起自己与兄长相依为命的一幕幕情景,心口阵阵抽痛,泪珠顺着眼角缓慢滑落。 燕辞晚掏出绣帕给她擦眼泪,却被她抬手推开。 她含泪看着兄长的遗体,哽咽着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早饭是山庄的仆从送来的,我和阿兄吃完后没有任何不适,早饭肯定是无毒的。吃完早饭后,我和阿兄带着表演傀儡戏需要用的工具,一起来到了观海阁,之后大阁领带着杜二郎来了。” 燕辞晚收回绣帕,继续问道:“你们为何会邀请大阁领前来观看傀儡戏表演?” “傀儡戏是我们连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看家本事,我们兄妹就靠这个吃饭,若是能让大阁领对咱们的傀儡戏赞赏有加,日后我们就能把此事当成宣传的噱头,好让更多的人来请我们去表演傀儡戏。” 在连坠芳答话的时候,燕辞晚一直在暗暗观察她的模样和穿戴。 虽然连坠芳已经年过三十,但她的肤色依旧白皙,脸上没有一丝风霜摧残后的痕迹,衣裙样式看似普通,用料却很好。 方才连坠芳推开她递过去的绣帕时,她瞥见连坠芳手腕上带着的掐丝珐琅金镯子,虽然连坠芳很快就把手收了回去,但那只金镯的模样已经烙印在了燕辞晚的脑海中。 燕辞晚恍若什么都没发现,面不改色地继续询问:“你们带来的工具在哪儿?” 连坠芳道:“傀儡人偶都放在一楼戏台的后面,操控傀儡的工具放在二楼。” 燕辞晚扭头看向萧妄,问道:“能劳烦萧六郎帮忙去查看一下吗?” “好。” 萧妄迈步朝着戏台走去。 燕辞晚又问了连坠芳几个问题,比如说连半天这两天可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今早除了早饭之外,他可有吃过什么别的东西?除了大阁领和杜凌洲之外,他们兄妹可还见过别的人? 连坠芳很想知道谋害兄长的凶手,因此非常配合,对于自己知道的全都知无不答。 “阿兄这两天没什么异样,只有昨天在瑞雪楼里,阿兄特意要求和楚庄主单独聊了会儿,事后我问他跟楚庄主聊了什么?他不肯告诉我,但我大概能猜到,他应该是想向楚庄主借佛宝一用。” 燕辞晚捕捉到关键词,立刻追问:“什么佛宝?”“这事儿得从二十五年前说起,那时鹿州爆发瘟疫,死了很多人,原本朝廷都打算放弃鹿州了,关键时刻仁献太子挺身而出,用一件法宝驱散了疫病,救治了数万百姓。后来仁献太子命人在此建造灵蝶寺,用以祭奠疫病中不幸去世的百姓,并且将法宝留在寺中,用以镇压邪祟,避免疫病再卷土重来。那件法宝被供奉在寺中,日日接受僧人与香客们的朝拜,渐渐就被当成了灵蝶寺的佛宝。” 朝露手下动作一顿,忍不住反驳道:“疫情之所以能被平息,是因为仁献太子调派了大量大夫和药材来到鹿州,生病就该看大夫吃药,法宝之说并不可信!” 连坠芳说的话令朝露感到很是气急。 她是大夫,最怕的就是病患不遵医嘱,只一昧迷信神佛。 燕辞晚递给朝露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先别生气,正事要紧。 朝露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继续认真验尸。 连坠芳没有理会朝露说的驳斥,她始终看着面前的兄长,眼神无比专注,口中喃喃自语。 “阿兄的妻儿相继去世,他听信游方道士的话,认为自己是中了诅咒,所以他才会带着我特意赶来鹿州参加梦蝶山庄的暖寒会。” 燕辞晚问道:“你们如何确定楚庄主手里有佛宝?” “自从灵蝶寺被毁后,佛宝就下落不明,后来楚望山买下这块地,建造了梦蝶山庄。这里已经被楚望山掘地三尺,若真有佛宝,必然是被他给拿了去。” 燕辞晚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孙虎耐心告罄,忽然出声嚷嚷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待在这儿?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子现在就要离开这儿!”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一直在安静喝茶的司不平忽然开口:“站住。” 声音落地的瞬间,浮白拔出腰间佩刀,刀身一扫,横在了孙虎的面前。 孙虎不得不停住脚步,他扭头看向司不平,忍着脾气说道:“大阁领,此事跟你们内卫府没关系,你别多管闲事!” 司不平将茶盏放在身边的案几上,不疾不徐地反问:“若我非要多管闲事呢?” 孙虎本就脾气暴躁,再加上这两日接连不断地出事,他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现在他不管看谁都觉得对方可能是心怀不轨的敌人。 他想要拔刀,手臂被冯武给拉住。 冯武让他冷静点儿,对方是内卫府的大阁领,身份地位非同寻常,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对方撕破脸。 孙虎努力克制住心里暴躁不安的情绪。 他虎着脸硬邦邦地说道。 “今早我们兄弟起床后,就一直待在自己居住的怀安院内,未曾外出过,直到山庄内的仆从前来通知我们,说是观海阁内死了人,我们这才赶了过来。” 燕辞晚看向冯武。 冯武面无表情地道:“今天我们兄弟一直待在一起,可以互相作证,连半天的死跟我们没关系。” (本章完) 第140章 不在场证明 第140章 不在场证明 燕辞晚暗暗打量孙虎和冯武,这两人都身穿胡服脚蹬皮靴,腰间佩刀,且身形都颇为高大健壮,一看就是那种常年跑江湖的武夫。 她很少接触这类人,对他们的了解非常有限。 她继续问道:“你们应该不是亲兄弟吧?” 孙虎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冯武冷着脸回答道:“我们是相交多年的拜把子兄弟。” “那黄叶飞呢?他应该不是你们的亲侄子吧?”燕辞晚又问。 “他的父亲黄峰也是我们拜把子兄弟,当年我们三人一起结拜,黄峰去世后就只留下阿飞这么一个儿子,我们两个替死去的兄弟照顾孩子,有什么问题?”冯武的表情越来越阴沉,看得出来,他也快要没耐心了。 燕辞晚很想问他们与灵蝶寺的关系,但她心里清楚,就算自己问了,对方也不会说。 为了不浪费时间,她换了个问法。 “你们两人来梦蝶山庄的目的是什么?” 冯武毫不犹豫地回了句:“参加暖寒会。” 燕辞晚眼含深意:“应该不只于此吧?” “你若觉得我们另有目的,就请拿出证据。” 冯武用一句话就把燕辞晚给怼了回去。 燕辞晚深感无奈,萧妄先前对冯武此人的评判很准确,此人看似三大五粗,实则粗中有细,若无确凿证据,对方不会透露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 她只得暂时放过冯武和孙虎,转而看向长明商会的三人。 贺春酌对上她的视线,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今早起来后,和周起一起用了早饭,那之后我们便一直待在暂时居住的绮秀园内,直到楚庄主派人通知我们,我们这才离开绮秀园,赶来了这观海阁。” 周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贺春酌的话。 燕辞晚的视线在贺春酌身上停留良久,对方始终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未曾露出半点破绽。 最后她只能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而看向旁边的方知有。 不知为何,方知有有些出神,并未注意到燕辞晚正在看自己,直到燕辞晚喊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我今早出门了一趟。” 燕辞晚来了点精神,追问道:“你去哪儿了?去干了些什么?” “也没干什么,就是在山庄里到处转转,欣赏梅和雾凇。” “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没有,我是一个人逛的,途中并未遇见什么人。”方知有说到这儿,发觉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心里咯噔一跳,立即拔高音量。“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就算我没有时间证人,但也不代表我就是杀人凶手!想定我为凶手,请先拿出证据!” 燕辞晚心平气和地看着他,道:“能请你现场写几个字么?我想对比一下字迹。” 方知有怒容满面:“凭什么只让我写?” “当然不只是你,他们都得写。” 闻言,方知有面上的怒色消散了许多,可孙虎却不高兴了。 “老子不会写字!”孙虎说完就往椅子里一坐,摆出一副拒绝合作的架势。 冯武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兄弟跟你们不一样,我们都是不通文墨的粗人,宁辞的这个要求,恕我们办不到。”燕辞晚却是一笑:“之前楚庄主说过,他曾派人给你们送去请柬,邀请诸位前来山庄参加暖寒会,楚庄主与你们是旧相识,彼此应该颇为熟悉,若你们兄弟都不识字,楚庄主又为何会特意送请柬给你们?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冯武顿时就沉默了。 良久过后他才开口辩解道:“阿虎和阿飞确实都不认字,我稍稍好些,认得一些常用字,但我确实不会写字。” “无妨,你只要照着纸条上的字写就行了,其余的我们自会分辨。” 燕辞晚说完后去找司不平,向他借来那张从傀儡人偶身上搜出来的纸条,然后让阿平拿来笔墨纸砚。 她将纸条铺平摆在桌案上,让冯武和孙虎把纸条上的内容仿写一遍。 至于贺春酌、周起、方知有三人,他们都会写字,就好办多了,只要让他们各写一行字就行了。 燕辞晚拿着纸笔走到连坠芳面前,请她也写一张。 连坠芳抬眸看了燕辞晚一眼,似是想要发火,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她从燕辞晚手里接过纸笔,飞快地写下自己和兄长的名字。 “这样行了吗?” “可以了,多谢配合。” 燕辞晚将六人写的字与纸条上的字逐一比对,最后发现无一人的字迹与纸条上的字相同。 但字迹可以模仿和伪造,这并不能代表六人就能完全洗清嫌疑。 燕辞晚冲六人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之后若有需要,我可能还会去打扰诸位,还请诸位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尽量都待在自己的住处,减少不必要的外出,这既是为了方便我们调查真相,也是为了保护诸位的安全。“ 孙虎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弱女子,最后能查出什么东西?” 说完他率先朝着大门走去,冯武沉默地跟上。 贺春酌站起身,他的态度颇为客气:“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宁娘子可以随时来绮秀园找我,我定扫榻相迎。” 燕辞晚微微颔首表示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贺春酌,回头她定要抽空去找贺春酌,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贺春酌和周起一起离开观海阁。 方知有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连半天的尸首,然后收回视线,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此时朝露已经结束验尸。 “连半天死于附子中毒,他中毒的原因应该在这儿。”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连半天的左手。 原本连半天的左手戴着手套,此刻手套已经被摘掉,露出肿胀发青的手指,以及食指指腹处的一道伤口。 连坠芳盯着那道伤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面色大变:“难道是那个时候?!” 燕辞晚急忙让她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们表演傀儡戏的时候,需要站在阁楼的二层控制傀儡线,这儿的楼梯分为左右两个,我从左边那个上去,阿兄从右边楼梯上去,但右边楼梯的木板有些松动,阿兄上楼时不小心踩空摔了一跤,我听到动静急忙问他怎么了?他说只是摔了一下没什么事,当时我见他并无异样,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听完连坠芳的话,燕辞晚立刻扭头去看右边的楼梯,恰好看到萧妄正沿着楼梯往下走。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萧无拘,你别动!” 求票~~~ (本章完) 第141章 鸳鸯大盗 第141章 鸳鸯大盗 萧妄左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迈出去的那只脚停在半空中。 他自上而下望向燕辞晚。 无拘是他的字,只有像家人师父之类的亲近之人,才会如此唤他,但此刻,燕辞晚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唤他萧无拘。 这就等于是在当众宣布他们两人的关系有多么亲近。 萧妄心头发热,喉结微微滑动。 燕辞晚是在喊出口后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唤他显得过分亲热,不太合规矩。 但此时她无暇细想,急切地道:“这楼梯上藏着陷阱,你先不要下来。” 萧妄收回脚,听话地站在原地。 燕辞晚快步走到右边的楼梯入口处,这个楼梯修建得很窄,刚好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连家兄妹上楼时还拿着一大堆表演傀儡戏需要用到的工具,不论是为了节省时间,还是为了方便搬运工具,他们都会分开从左右两个楼梯走上去。 至于他们如何选择左右两个楼梯,那就跟燕辞晚和馥雪喝羊肉汤一样,属于是随机事件。 燕辞晚沿着楼梯往上走,每走一步之前都要先仔细检查脚下的阶梯。 萧妄站在二楼,看着她一步步地朝自己靠近。 当她走到楼梯三分之二处的时候,她忽然说了声:“是这块木板有问题!” 萧妄顺着楼梯走下去,径直来到她的面前。 两人蹲在楼梯上,头对着头,伸手抓住木板轻轻一扯,本就松动的木板立刻就被扯了出来。 杜凌洲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快步走上楼梯,伸长脖子去看那块木板。 燕辞晚和萧妄都没有管他,两人在松动的木板附近寻找,很快就找到了好几根突出来的木刺,其中一根木刺上面还残留着点点血迹。 “看来连半天摔倒的时候,手指正好按在了这根木刺上面。”燕辞晚沉声说道。 萧妄掏出随身携带的汗巾子,将那根带血的木刺拔下来,连同另外那几根干净的木刺一并小心包起来,然后递向跟在燕辞晚后面看热闹的杜凌洲,说道。 “拿去给朝二娘查验一下,看看上面是否有毒?” 杜凌洲很不服气:“凭什么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奴仆!” 萧妄懒得跟他分辩这些,直接道:“那你下去,换朝二娘上来。” 杜凌洲得意洋洋:“你让我下去,我就偏不下去!” 燕辞晚回头冲他说道:“若没有我们,你和怀砚现在都还病着,你就算不感恩图报,也不该在这儿给我们添麻烦吧?” 杜凌洲被她说得面上挂不住,他故意露出不屑的神情,哼道。 “不就是递个东西吗?拿来!” 他一把夺过萧妄手里的证物,转身大步走下楼,然后转交给了朝露。 燕辞晚将木板插回去,两人沿着楼梯往上走。这儿距离一楼大概有一丈高,从这儿往下望去,可以将整个一楼的情景尽收眼底。 萧妄指着地上摆着的一大堆工具说道:“这些都是用来表演傀儡戏的,我方才已经检查过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燕辞晚看了眼下方的连坠芳,而后压低声音说道。 “我发现连坠芳的身份很不简单,她自称和兄长行走江湖,靠着表演傀儡戏赚钱过活。可她肤色白皙,不似常年经受风吹日晒的样子,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也不是普通的江湖卖艺人能买得起的,最重要的是,她手腕上带着的金镯乃波斯贡品!” 寻常百姓就算有钱也买不着外邦贡品,连坠芳手上的金镯必然来路不正。 萧妄皱眉:“我这几年四处游历,听闻江湖上曾出现过一对盗贼,因他们是一男一女,人送外号鸳鸯大盗。他们曾多次偷盗,甚至还曾对运送贡品的车队下过手,朝廷对他们下发了海捕文书,但至今都未曾找到他们的踪迹。” 燕辞晚心头一惊:“难道连家兄妹就是传闻中的鸳鸯大盗?” 萧妄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思忖道:“假设连家兄妹就是鸳鸯大盗,那么与之交好的楚庄主必然也不简单,他是否也藏着别的身份?” “若能查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或许就可以知道二十年前灵蝶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燕辞晚心里有了计划,她立刻朝着左边楼梯走去。 萧妄紧随其后,两人回到一楼。 此时朝露已经检验完那几根木刺,她道:“这些木刺全都涂有附子,且这根木刺与连半天手指上的伤口完全一致。” 如此一来,整个案发过程就很清楚了。 连半天是在搬运工具上楼途中,踩到松动的木板,摔倒后左手食指正好按在了涂有剧毒的木刺上,当时连半天并未发觉自己已经中了毒,他只以为是个小意外,等到傀儡戏表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附子毒性发作,连半天毙命。 燕辞晚道:“凶手事先弄松了木板,令人踩上去容易摔倒,然后在附近制造数根木刺,且每根木刺表面都涂有毒药。” 连坠芳眼中盛满恨意:“是谁干的?” 杜凌洲为了挽回颜面,抢先一步开口分析道。 “昨日白天,这儿有很多人,今天你们兄妹一大早就来了,所以不管是昨天还是今早,凶手都没有机会提前布置陷阱,他唯一的下手机会就是在昨天夜里。那时大家都睡着了,观海阁内空无一人,凶手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这儿布置陷阱,我们只要查一查昨天晚上,有谁出门过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燕辞晚和萧妄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选择沉默。 其实杜凌洲分析得没错,昨天夜里的确是凶手动手的最好时机,可想要查出昨晚有谁悄悄出过门,就没那么容易了。 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有人蠢到自爆表明曾半夜溜出过门,也不代表人家就一定来过观海阁。 但这些都不重要。 燕辞晚和萧妄觉得让杜凌洲闹一闹也挺好的,他们正好可以趁机把所有宾客都查一遍,看看他们是否和连家兄妹一样,都隐藏着其他的身份? 连坠芳眼中燃起熊熊烈火,距离找到真凶越来越近了。 她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叫过来挨个盘问啊!” 燕辞晚不疾不徐地道:“等人全部聚集过来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人都凑到一块会让他们有串供的机会,不如我们去找他们。” (本章完) 第142章 非礼勿视 第142章 非礼勿视 司不平以天太冷,不想跑来跑去为由,决定要回渝风堂。 他临走前把浮白留下来,协助燕辞晚和萧妄查案。 随后一行人直奔怀安院而去。 杜凌洲自认为是推动案情的重要人物,他特意领先一步,走在众人的前头。 乍一看去,仿佛他成了队伍的领头者。 他故意用余光去瞥后面的萧妄,用充满挑衅意味的语气问道。 “萧六,我们来打个赌吧?就赌这次谁能先找出真凶!” 萧妄觉得给他找点正经事也挺好的,省得他一天到晚找自己比武,于是萧妄一口应下:“好啊。” 杜凌洲紧接着说道:“若我赢了,以后你就得给我当跟班,若是你赢了,我以后就给你当小弟,如何?” “若我赢了,你也不用给我当小弟,只要你以后别再来烦我就行了。” 惨遭嫌弃的杜凌洲感觉颜面受损,他冷笑一声:“等你赢了我再说吧!” 怀安院是三位镖师的住处,如今黄叶飞已经遇害,他的尸首被暂时停放在西厢房内,房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冯武和孙虎正在东厢房内说话,见到燕辞晚一行人忽然来访,两人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戒备之色。 “你们怎么阴魂不散的?!”孙虎皱眉瞪着这群人。 为首的杜凌洲上前一步,气势十足地说道:“我们发现了连半天的死因,现在要问你们几个问题,希望你们配合!” 冯武冷着脸说道:“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完了。” “我们之前只是问了你昨天和今早都干了些什么?都没问过你们昨天夜里干过什么?” 孙虎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大晚上的,我们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杜凌洲进一步逼问:“除了睡觉以外呢?你们难道就没有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出去过吗?” 孙虎被他那怀疑的目光看得火气蹭蹭往上冒,怒道:“我们昨晚整宿都待在怀安院内,哪儿都没去过!你问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你要是想挑事就直说,老子这就陪你出去干一架!” “我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你用得着如此暴躁么?难不成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反应才会如此之大吗?” 孙虎忍无可忍,挥动拳头就要打人。 杜凌洲虽然还生着病,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撸起衣袖就要迎战。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了,关键时刻燕辞晚用力推了浮白一把。 浮白被迫上前一大步,正好挤进了孙虎和杜凌洲两人之间。 见两人都直直地盯着自己,浮白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奉大阁领的命令,前来查办山庄内的两起杀人案,请你们都冷静些,不要动手。” 冯武上前将孙虎拉开,并用眼神警告孙虎莫要在内卫面前乱来。 没了对手,杜凌洲一个人也打不起来,他只能放下衣袖,嘴里说道。 “你们说自己昨晚没出过门,有谁能为你们作证?” 冯武冷声道:“我们兄弟可以为彼此作证。” 杜凌洲阴阳怪气地反问:“你看我信么?” 孙虎指着他威胁道:“老子管你信不信?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别逼老子大耳刮子抽你!” 杜凌洲丝毫不惧:“你当小爷是被吓大的吗?想要打架是吗?小爷奉陪到底!” 浮白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头疼地道:“别吵了,都好好说话!”冯武忽然看向旁边,厉声喝问:“你去哪儿?” 杜凌洲和孙虎立刻就不吵了,两人顺着冯武的视线望去,看到燕辞晚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东厢房的门口,看她那副准备推门的架势,明显是想要偷溜进屋。 被人当场抓包,燕辞晚丝毫不慌。 她收回手,笑眯眯地说道:“天太冷了,外头还在下着雪,杜二的病还没痊愈,可不能再被冻着,咱们最好还是进屋里去说话比较好。”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心,杜凌洲皱起眉,面露狐疑之色,这女人在打什么算盘? 冯武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毫不留情地下达逐客令。 “东厢房是我的住处,不是你一个年轻女郎能进的地方,你们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立刻离开。” 燕辞晚无奈地叹气:“好吧。” 她转身欲走,却忽然脚下一滑,踉跄着摔倒在雪地里。 萧妄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冲上去将她扶起来,随即朝露也跑了过来,关切询问:“哪儿摔伤了?我帮你看看。” “好像是脚扭伤了,疼得很,走不动路了。”燕辞晚蹙着眉,嘴唇微微抿起,脸上泛着痛苦之色。 朝露很是着急:“可能是扭到筋骨了,快找个地方坐下来,我给你仔细检查看看。” 冯武站在原地不动,坚持不肯让他们进东厢房,西厢房内放着黄叶飞的尸体,不便进入,最后萧妄只能扶着燕辞晚进入正中间的堂屋。 燕辞晚在椅子里坐下,朝露在她面前蹲下身,准备给她检查脚踝,她却突然把脚往回缩,略带羞赧地说道。 “让他们都出去吧。” 萧妄立刻对其他人说道:“非礼勿视,请诸位随我出去避嫌。” 于是乎众人和萧妄一起退出堂屋。 萧妄是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他走出去后转身关门,视线正好与屋内的燕辞晚对上。 燕辞晚冲他飞快地眨了下眼睛。 萧妄微微一笑,轻轻关上房门。 屋内只剩燕辞晚和朝露两个人,燕辞晚噌的一下站起身,大步朝着左边的侧门走去。 朝露见状,面露惊讶之色:“你这是……” 燕辞晚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压低声音解释道。 “我方才是假装摔倒的,我想去东厢房探查一番,你帮我打掩护。” 朝露会意,使劲点头。 燕辞晚故意拔高音量:“好疼啊!” 朝露配合地接话道:“你是扭到筋了,幸好没有伤到骨头,我给你揉一揉就好了,你忍着点疼啊。” 燕辞晚一边嗯嗯啊啊地喊疼,一边靠近左侧门,伸手推了下,发现门的另一边插上了木栓,推不开。 她握住后腰处的刀柄,拔出雪亮锋利的宁刀,然后将纤薄的刀刃插入门缝,一点点地拨弄。 插在门后的木栓被拨开。 片刻后,门开了。 无拘是萧妄的字,并非是写错了,在第二章男女主初次见面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已经写过这个了,我知道你们忘了,没事,我会提醒你们的。 (本章完) 第143章 不知好歹 第143章 不知好歹 堂屋左边连接的,正是东厢房。 朝露说道:“你忍一忍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嗯,我感觉好多了。”燕辞晚说完这话,便迈过门槛,走进东厢房。 房内没有点灯,门窗全都关着,光线非常昏暗。 燕辞晚悄无声息地走到床榻旁,床上被褥乱糟糟地放着,旁边的斗柜上还堆着两件换下来的男子衣物。 她用刀尖挑起衣物看了看,见衣服下面什么都没有,随后将宁刀插回腰带中。她单膝跪在床沿上,伸手在床榻上仔细摸索,很快她就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张请柬。 她打开请柬,凑近细看,发现这是由楚望山亲笔书写的暖寒会请柬,受邀人为风无浪。 燕辞晚的视线停留在风无浪这个名字上。 风无浪是谁? 她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合上请柬,将它放回原处。 随后她又从床榻下面拖出个木匣。 木匣上了锁,她没有钥匙打不开,从那沉甸甸的分量,以及摇晃时发出的声响可以判断得出,这里面装着的很可能是金银之类的财物。 普通镖师怎可能有这么多钱财? 屋外忽然响起萧妄的声音。 “冯武,你这是要丢下我们独自回屋吗?” 燕辞晚心头一惊,她赶紧放下木匣。 外面的对话声透过房门传进来。 冯武反问:“我想回屋待会儿不可以吗?” 萧妄道:“当然可以,这冰天雪地的,甚是冻人,我们也想随你一块进屋暖和暖和。” 杜凌洲也道:“方才你推说宁辞身为年轻女郎不便进你们的住处,可现在她们两个都不在,这儿全都是男子,你没什么可介怀的,让我们都进去坐会儿吧。” 本来都已经走到门口的冯武听到这话,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说:“我的住处乱得很,不便招待诸位。” 萧妄和杜凌洲都表示不嫌弃。 冯武显然是不想让他们跟着自己进屋,可萧妄和杜凌洲不依不饶,一副非要跟他进屋看看的架势。 趁着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燕辞晚趴在地上,将木匣推回原位。 她站起身快步朝着侧门走去。 不过转眼的功夫,燕辞晚就已经回到堂屋。 此时朝露正在一人分饰两角。 “阿辞你还是很疼吗?我再给你揉揉,你忍着点儿。”朝露开始压低嗓子使劲抽气,发出低低的呼疼声,听声音很像是在极力忍耐疼痛。 燕辞晚轻轻带上侧门。 朝露看到她平安回来,暗暗松了口气。 燕辞晚走过去,在椅子里坐下,轻声夸赞:“演得真好。” 朝露被夸得面颊泛红,她羞赧地低下头去,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翘。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冲外面的人说道。 “阿辞已经没事了。” 冯武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他不想再跟这些人纠缠,再次下达逐客令:“既然已经没事了,就请诸位立刻离开吧。” 杜凌洲很不满:“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能来你这儿做客,是给你们面子,你们竟还赶我们走,当真是不知好歹!” 冯武冷着脸道:“不管你是谁,都跟我们兄弟没关系。” 朝露扶着燕辞晚走出堂屋。孙虎站在院门口,大声催促:“快走快走!” 杜凌洲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下面子,他一甩衣袖,走就走,谁稀罕待在这个破地方?! 燕辞晚在朝露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在经过冯武面前的时候,燕辞晚发觉冯武正在盯着她扭伤的右脚,看样子他应该是已经起疑了。 等到他们走出怀安院,孙虎立刻就用力将院门关上。 院门随之发出砰的一声响,屋檐上的积雪被震落下来,正好砸在了杜凌洲的脑门上。 杜凌洲气得不行,指着院门大骂:“你们两个狗东西,最好永远别落在小爷的手上,不然小爷定要让你们好看!” 怀砚赶忙帮杜凌洲把头上的冰雪擦掉。 燕辞晚没有听到脚步声,看来此时孙虎还站在院门后面,说不定他正透过门缝在偷窥外面的众人。 她道:“我们先走吧。” “嗯。”朝露扶着她往前走。 等到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孙虎方才转身,冲不远处的冯武说道:“大兄,他们都已经走了。” 冯武不再迟疑,立刻推开东厢房的门,大步走进去。 进屋后他直奔床榻旁边,迅速扫视了一圈,不论是床榻上的被褥,还是斗柜上放着的衣物,都看不出任何变化。 他拿起枕头,见到请柬还在,随后他又趴在地上,伸直胳膊去摸木匣。 木匣上挂着的铜锁也还好好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难道是他多疑了?其实宁辞真的是扭伤了,她并没有别的心思? 思及此,冯武起身朝着侧门走过去。 这时孙虎也跟了过来。 兄弟两人的视线落在紧闭的侧门上,原本应该插上的木栓,此刻竟是半挂在门后。 孙虎登时就变了脸色:“这扇门连接着堂屋,难不成方才她们打开过这扇门?那我们的秘密岂不是暴露了?” 冯武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木栓重新插好。 孙虎在屋内来回踱步,越想越慌,他按住腰间刀柄,目露凶光:“大兄,趁他们还没走远,我们追上去把他们给宰了吧?” 冯武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两个以少敌多,占不到好处。” 孙虎更急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冒着大雪下山吗?现在大雪封山,山路走不了,我们会被冻死的!” 冯武眼底浮现暗光,他缓缓地道:“去找楚庄主。” …… 接下来燕辞晚一行人来到了绮秀园。 周起开门见是他们,微微皱眉:“你们来做什么?” 杜凌洲率先开口:“我们正在追查杀人案的凶手,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你们。” 周起侧过身,让他们进门。 绮秀园的布局跟韶光院、怀安院几乎一样,正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是东西厢房。 燕辞晚一行人被安顿在了堂屋里,片刻过后,贺春酌走进堂屋,他面上带笑,态度和煦:“诸位想问什么?” 杜凌洲抢在燕辞晚和萧妄之前开口。 “昨天夜里,你们可曾离开过绮秀园?” (本章完) 第144章 当年旧情 第144章 当年旧情 贺春酌和周起的回答完全一样。 “昨晚我们都在自己的屋里休息,未曾出过门。” 杜凌洲追问:“有人能为你们作证吗?” 贺春酌笑出声:“杜二郎这问题真有趣,大半夜的,大家都睡着了,这怎可能找得到人证?” 杜凌洲挑眉:“如此说来,昨晚你们都是单独待在各自的屋里,无人能为你们作证咯?” 周起很是不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我们吗?” 贺春酌抬了抬手,示意周起不要着急,随后对着杜凌洲说道。 “我们确实没有人证,若杜二郎因此就怀疑我们是凶手,那我们也无话可说,可我也想问问,山庄内那么多人,他们昨晚睡觉的时候,身边全都有人在盯着吗?” 杜凌洲无言以对。 此时燕辞晚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她问:“方知有不住这儿吗?” 贺春酌顺势看向她,道:“他原本是住在这儿的,但是昨天他搬去了归濮院。” 杜凌洲急忙追问:“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搬走?”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与他虽然是朋友,但其实已经多年未见,两人间早已不如当初那般熟稔。” 杜凌洲又问:“这么说来,昨晚方知有在哪儿干过些什么,你们都不知道?” 贺春酌颔首给出肯定的答复。 杜凌洲眼中浮现出亮光:“或许方知有是为了方便半夜出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方才特意搬去归濮院单独居住。”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重要线索,立刻就要起身走人。 燕辞晚却没有动,她看着贺春酌问道。 “你跟方知有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都是读书人,赶考途中恰好遇见,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就此成为好友。只可惜我们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分开后就没再见过面,交情也就渐渐变淡了。” 说到这儿,贺春酌轻轻叹息,面露惋惜之色。 燕辞晚追问:“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哪个地方相识的?又是在哪一年、哪个地方分开的?“ 贺春酌微微一笑:“大概是在二十年前的鹿州吧,我途经此地,恰好与方知有相遇,后来也是在这儿与他分道扬镳的。” “你与楚庄主、连家兄妹、以及冯武孙虎黄峰三人,也都是在二十年前的鹿州相识的么?” “在此之前我压根就不认识连家兄妹和冯武孙虎黄峰,至于我与楚庄主是怎么认识的,此事你可以去问问楚庄主。”贺春酌回答得滴水不漏。 燕辞晚不死心地再次发问:“那你是否知道二十年前灵蝶寺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灵蝶寺遭遇火灾,整座寺庙都被焚烧殆尽,寺中僧人全部不幸丧生,这事儿鹿州城里很多人都知道的。” 贺春酌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非常从容,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燕辞晚盯着他,问出心底深处的疑问:“在你离开鹿州后,可曾去过西州?” 贺春酌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的脸上缓缓绽放出笑容。 那笑容非常奇怪,仿佛包含着强烈的期待之情。 “我不仅去过西州,还曾见过西州王妃和乐游郡主。” 说这话时,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燕辞晚,双眼亮得惊人。闻言,燕辞晚心头微微发紧,对方不仅记得她,还记得她的娘亲,难道当年娘亲的病情忽然加重,真的跟他有关? 杜凌洲很是惊诧:“你还认识西州王妃和乐游郡主?” “是啊,我与她们是故交,当年西州王妃还未出嫁之时,我就与她认识了。我们之间的交情非常深厚,后来西州王妃不幸病故,我为此悲痛不已,伤怀了许久。” 贺春酌在答话的同时,双眼始终盯着燕辞晚。 他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浓烈,似乎是在满心期待对方给出回应。 燕辞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还记得自己被燕汀雨谋害的时候,燕汀雨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 “燕辞晚,你与你那水性杨的母亲一样都该死,阿耶不忍对你下手,那我便替阿耶清理门户,除了你这个孽障!” 燕汀雨此话,是在说西州王妃与其他男人有染,而她燕辞晚,是西州王妃与其他男人苟且后生下的孽障。 燕辞晚原本觉得此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母亲与父亲成婚多年,感情甚笃,从未有过嫌隙,母亲绝不可能做出背叛父亲的事。 可现在,贺春酌却说他与西州王妃是旧相识,且感情深厚。 燕辞晚脑中浮现出多年前在西州刺史府的寿宴上,贺春酌单膝跪地,捧着满满一匣珠宝,双手奉上。 “这是贺某的一点心意,请王妃笑纳。” 西州王妃在看清楚他的面容时,脸上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燕辞晚就坐在西州王妃的身边,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娘亲心里慌张极了。 那是一种秘密即将被人戳破时,无处躲藏的极度惊惶。 难道说,燕汀雨所言是真的,娘亲曾与人有过旧情,而那人就是眼前的贺春酌。 此时此刻,贺春酌饱含期待的神情,与当年在西州刺史府初次相遇时的他完全重叠,燕辞晚开始恍惚,她竟分不清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她是在西州的刺史府?还是在鹿州的梦蝶山庄? 她该相信谁?她自己又到底是谁? “阿辞。” 一声低低的呼唤,将燕辞晚的思绪从虚幻之中拉回到现实。 她回过神来,循声望去,看到了正一脸关切望着自己的萧妄。 萧妄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他很是担忧,声音越发温柔:“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朝露以为燕辞晚是生病了,忙道:“我给你把脉看看吧?” “不用,我方才有点走神,我没事的。”燕辞晚冲他们笑了下。 杜凌洲并未注意到燕辞晚的异样,他对贺春酌的话表示质疑。 “你一介白身,怎可能与西州王妃有什么交情?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看是因为西州王妃已经病故,再加上乐游郡主不在这儿,无人能戳破你的谎言,你才敢这么胡说八道的。” 贺春酌见燕辞晚已经恢复正常,心中的期待落了空,很是失望。 他没了闲聊的兴致,随口敷衍了句。 “你不信就算了。” 求票~~~ (本章完) 第145章 那人不可能是我! 第145章 那人不可能是我! 等走出绮秀园的时候,燕辞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即便贺春酌没有说谎,也不代表她娘与贺春酌之间就有什么苟且之事,她很相信娘亲的品性,娘亲绝非燕汀雨口中那种水性杨之人。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等到了长安,见到燕汀雨后,燕辞晚定要找她问个清楚明白! 接下来他们一行人去了归濮院。 等他们到这儿的时候才发现,归濮院距离瑞雪楼很近,两院之间只隔着一堵墙。 那墙大概有六尺高,原本墙上爬满了迎春,但现在正值寒冬,看不到叶,只能看到皑皑白雪。 此时燕辞晚站在庭院内,可以清楚看到隔壁的瑞雪楼,反之亦然,若站在瑞雪楼的二层,应该也能将这个院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方知有正在院子里铲雪,铲出来的雪被他堆成了个雪人。 他还给雪人戴上了一个竹编斗笠,见到燕辞晚一行人来访,他高兴地邀请众人进屋落座。 “这是我刚煮的茶,诸位尝尝。” 方知有从红泥小炉上拎起个铜壶,将里面的茶水倒入茶盏之后,分发给在场的众人。 燕辞晚喝了口茶,发现茶里加了葱姜盐茱萸等佐料调味,听闻这是最近长安流行的煮茶方式,她喝过很多次仍不大习惯。相比之下西州那边的饮茶方式要简单许多,西州人一般只放茶粉和、橘皮,喝起来酸甜清新,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放下茶盏,环顾屋内的布置,都是些常见的家居摆设,并无不妥之处。 唯一让她有些在意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那是寺庙之中常用的檀香。 杜凌洲询问方知有昨晚在哪儿? 方知有的回答与其他人并无二致。 “我昨晚回屋后,就一直在屋里看书,等看累了就上床歇下了,直到天亮才醒来。” 杜凌洲追问:“你为什么突然从绮秀园里搬了出来?” “我喜欢清静和独处,跟别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会让我感觉很不自在,这儿就很好,安安静静的,我住在这儿很舒服。”方知有说完后低头饮了一口热茶,然后微微眯起眼,轻轻呼出热气,显得非常悠闲自在。 燕辞晚忽然发问:“你是哪里人?” “我本是长安人,不幸父母双亡,幸得好心人收养,这才能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 燕辞晚追问:“收养你的人是哪位?” “他早已不在人世。”方知有叹了口气,神情很是落寞。 话说到这儿,自然是不好再刨根问底,燕辞晚转而问起别的事。 “方郎君平日里以何为生?” 方知有微微一笑:“方某不才,平日里靠着帮人盘账赚钱度日,有时还会帮戏班写戏文,或是给书坊写些话本子。” 说起吃喝玩乐,杜凌洲顿时就来了兴致:“你都写过什么戏文和话本子?” 方知有道:“零零总总写了很多,其中最有名的,应该就是《遇妖记》系列。” 萧妄忽然开口:“最近那个很流行的书生巧遇狐妖,就是出自你之手吗?” 方知有没想到他竟知道这个故事,面露意外之色。 “那确实是我写的,没想到萧六郎也会看这类市井话本。” 萧妄解释:“当初经过茶肆时,里面有个说书先生在讲这个故事,我和朋友觉得有趣便进去听了会儿。”方知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萧六郎若是对这类妖怪志异感兴趣,我这儿还有好几册话本,都是《遇妖记》系列中的,全都送你吧。” 说完他就起身走到书架旁,从上面取出四册书籍,然后送到萧妄的面前。 萧妄伸手接过:“多谢。” 杜凌洲不甘示弱:“怎么只给他不给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方知有立刻又拿出四册话本递给他,如此才让他满意。 燕辞晚看了眼萧妄手里拿着的话本,方知有在话本故事里提到了狐妖和梦蝶山庄,结果梦蝶山庄里就真的出现了“狐妖”,这应该不是巧合。 她忽然问道:“方郎君认识馥雪吗?” 方知有颔首应道:“自然是认识的,她是楚庄主唯一的女儿,我与她见过几次面,是个漂亮聪明的小娘子。” “你可曾给她看过你写的话本?” 方知有立刻否认:“她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小娘子,我怎可能给她看这种讲述男欢女爱的市井话本?这若是被楚庄主知道了,他定不会轻饶了我。” 燕辞晚接着问道:“你可曾给山庄里的其他人看过自己写的话本?” 方知有摇头表示没有。 燕辞晚忽而问道:“两日前的早上,你去过梅林吗?” 方知有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否认。 “没有。” 燕辞晚深深地凝望着他。 方知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他忍不住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燕辞晚意味不明地道:“两日前我在梅林看到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人跑得很快,我没能看清楚他的脸,但感觉他的身形跟你有几分相似。” 方知有加重语气强调:“我那天没去过梅林,那人不可能是我!” 对此,燕辞晚不置可否。 她扭头看向窗外的墙,那墙不过六尺来高,且墙面上覆盖着藤蔓,一个成年男子若想翻过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两天一直在下雪,雪纷纷扬扬,很快便能将翻墙留下的痕迹覆盖住。 方知有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外面的墙,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很不好看。 他道:“我有点累了,想要歇会儿,诸位还有别的事吗?” 杜凌洲很不高兴,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赶他们走?太没礼貌了! 燕辞晚放下茶盏,站起身,笑着道:“这个地方确实很好,看起来方郎君在这儿住得很开心,我们接下来还得去找楚庄主和菱娘,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她这话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并无不妥,大家都以为她是要去找楚望山和菱娘盘查案情,可方知有却手一抖,打翻了茶盏。 茶水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他的手和衣袖都被茶水打湿,可他顾不上这些,蹭的站起身,盯着燕辞晚问道。 “你去找楚庄主和菱娘做什么?” (本章完) 第146章 私情 第146章 私情 方知有的反应太不寻常了,在场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恼,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努力为自己找补。 “楚庄主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们若无重要的事情,最好还是别去打扰他。” 燕辞晚不疾不徐地说道:“正因为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才会特意去找楚庄主的。” 方知有紧盯着她追问:“是什么重要的事?” “两日前在梅林里,菱娘不慎遗失了一只耳坠,我现在想要去找楚庄主聊一聊那只耳坠的事情。” 方知有故作轻松地笑了下:“不过一只耳坠而已,值得特意去跟楚庄主说么?” 燕辞晚反问:“不值得么?” 萧妄已经从两人的机锋之中猜出了真相,两日前他们在经过梅林时碰巧遇见了菱娘,菱娘那时候应该正在被人纠缠,纠缠之间不慎掉落了一只耳坠,事后怎么都找不到那只耳坠。 他们怀疑纠缠菱娘之人就隐藏在宾客们中,但因为菱娘不肯吐露实情,所以他们也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现在看来,此人很可能就是方知有。 方知有说自己是因为喜欢清静,才搬到归濮院独自居住,这应该只是他的借口,此地紧挨着瑞雪楼,他住在这儿可以时刻看到旁边的瑞雪楼,若他的胆子再大点儿,他甚至可以趁着夜半时分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悄悄翻过墙潜入瑞雪楼。 杜凌洲听得满头雾水,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东西值不值得?你们两个别猜谜语,把话说清楚点啊!” 方知有没有理会杜凌洲,他始终盯着燕辞晚,沉声说道:“菱娘作为耳坠的主人,她都不追究此事,你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燕辞晚慢悠悠地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管一管他人闲事,就当做是打发时间呗。” 方知有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此时此刻,他彻底撕掉了亲和友善的伪装,露出了他真实的面目。 “多管闲事是没有好下场的。” 燕辞晚挑了下眉:“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方知有冷冷反问:“你以为我不敢么?” 饶是神经大条如杜凌洲,此刻也不免警惕起来,身旁的怀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朝露紧张地按住左手拇指上的银戒指,萧妄的右手探入左边衣袖之中,悄悄握住可以发射暗器的机关,浮白则按住腰间刀柄。 他们都是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剑拔弩张的气势之中,唯有燕辞晚仍旧一派镇定自若,她问:“你觉得仅凭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我们六个人?” 方知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此时此刻他很想杀了她,可就像她说的那样,双拳难敌四手,他不可能同时对付对面六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涌动的杀念,沉声问道:“你要怎样才肯罢休?” 燕辞晚微微一笑,施施然地坐回原位。 “坐下来聊聊吧。” 方知有默默地坐了回去。 杜凌洲虽然还是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在说些什么,但隐约能明白方知有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燕辞晚手里,此时的燕辞晚已经在两人之间占据上风。 燕辞晚道:“不用着急,时间还有很多,你就从二十年前灵蝶寺起火一事开始说起吧。”方知有试图挣扎:“灵蝶寺起火与我无关。” 燕辞晚并不言语,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深邃又锐利,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深藏于心底里的秘密。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艰难地开口说起往事:“二十年前,有一伙人以借宿为由,住进了灵蝶寺中,他们悄悄在寺中的水井里投毒,寺中大部分人都被毒死,有几个侥幸没有中毒的活口,也都被他们挨个找出来杀死,最后他们放了把火,烧光了整座寺庙。” 燕辞晚追问:“那伙人是谁?” 方知有声音发颤:“冯武,孙虎,黄峰,连半天,连坠芳,贺春酌,周起,还有……还有楚望山。” 意料之中的结果,燕辞晚面不改色地继续问道:“那伙人中没有你吗?” “我本是寺中的一名小僧,下山化缘之时碰巧遇见楚望山等人,他们向我打听灵蝶寺在哪儿,师父经常教导我要与人为善,我便好心地给他们带路,谁知……谁知……” 说到这儿,方知有捂住自己的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们带到了灵蝶寺,我成了他们的帮凶,事后他们威胁我,若我将真相说出去,身为帮凶的我也难逃一死。我只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这些年来,我每天都活在悔恨之中,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兄弟们……” 燕辞晚脸上没什么表情。 杜凌洲忍不住问道:“难道黄叶飞和连半天是你杀的?” 方知有赶忙否认:“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杜凌洲半信半疑:“不是你还能是谁?你想为师父和师兄弟们报仇,杀人动机十分充足。” “我确实很恨他们,可我不敢杀人,我没那个胆子啊!” 方知有见大家都不相信自己,他不得不说出实情。 “昨晚我其实是跟菱娘在一起的,她可以为我作证,昨晚我没有时间去观海阁布置杀人陷阱。” 杜凌洲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万分惊诧:“你竟然跟菱娘……” 方知有满面羞红,哀求道:“求你们不要说出去,我死不足惜,但菱娘是无辜的。” 杜凌洲见他还挺有担当的,便没有再说什么。 燕辞晚又问了一遍:“你写的话本可曾给菱娘看过?” 这次方知有说了实话。 他使劲地搓手,很是局促不安:“我心悦于菱娘,曾把自己的作品拿给她看过,想借此增进两人间的感情。” “菱娘可曾把话本给别人看过?” 方知有低下头去,避开她的视线,他道:“我不知道,她没跟我说过。” 燕辞晚察觉到了他的心虚,直接点破:“你在撒谎。” 方知有辩解道:“菱娘确实没跟我说过这些!” “馥雪从菱娘那儿看过你的话本,她从书中窥见了你们两人的私情,她故意假扮成狐妖,为的就是警告菱娘,她已经知道你们两人的事情,想借此逼迫菱娘断绝跟你的关系。你恨极了馥雪,所以你就对她下毒,想要除掉馥雪这个障碍!” 燕辞晚的一番话,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求票~~ (本章完) 第147章 偷梁换柱 第147章 偷梁换柱 方知有怒火中烧:“胡说八道!我与菱娘的事情跟馥雪有什么关系?就算她反对又如何?她一个小孩子,根本就干涉不了菱娘的决定,我何苦要跟她过不去?!” 燕辞晚紧盯着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锐利,说出来的话语亦是一句更比一句刺人。 “菱娘就只有馥雪这么一个孩子,她不可能完全不在意馥雪的感受,如果馥雪坚决反对,菱娘很可能会受她影响。” “谁说菱娘只有馥雪一个孩子?!” 方知有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杜凌洲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菱娘还有别的孩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知有索性也不隐瞒了,坦然承认:“菱娘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反正楚庄主已经活不了多久,等他一死,我就迎娶菱娘过门。至于馥雪,她若是听话,我亦会把她当成亲女儿看待,可若是她非要阻挠我和菱娘,那我只好给她寻个婆家,将她嫁得远远的。” 说这话时,他面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但嘴角却隐隐有上扬的趋势。 燕辞晚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隐秘的洋洋自得,他对自己的盘算很有信心,仿佛未来的一切都已尽在掌握。 看来他是真的没把馥雪放在眼里,就连菱娘对他而言,亦不过是他手中捏着的棋子。 燕辞晚忽然收起满身的锋芒,又恢复成了柔顺无害的模样。 她转而问道:“对于鸳鸯大盗和风无浪等人的过往,你知道多少?” 萧妄听闻此言,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话问得颇为巧妙,看似她已经知道了鸳鸯大盗和风无浪等人的事,现在特意询问方知有,是为了查漏补缺。 但事实上,她到现在都还不能确定连家兄妹是否就是鸳鸯大盗,风无浪的身份更是一无所知。 方知有听她提及鸳鸯大盗和风无浪,面色微微一变,脱口而出:“你都知道了?” 杜凌洲睁大眼睛,脸上满是清澈的愚蠢。 什么鸳鸯大盗?什么风无浪?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燕辞晚提醒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方知有不确定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心中惊疑不定,斟酌着开口说道。 “当年我先是被他们诓骗,而后又受他们胁迫,我恨极了他们,对于他们的过往,我知之甚少。” 燕辞晚道:“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别的不用你管。” 她越是这么从容不迫,方知有心里就越是没底。 他犹豫再三方才说道:“鸳鸯大盗和风无浪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江洋大盗,不同的是,鸳鸯大盗一般只盗财物,很少伤人性命,但风无浪不仅贪财,还喜欢杀人。以前他当水匪的时候,带着弟兄们劫掠过路商船,只要是落到他们手里的船只,无一例外都没有活口。最后朝廷看不下去了,派军镇压,将整个水寨都一锅端了,风无浪被活捉入狱,很快就被判处了死刑。” 燕辞晚的眼眸微微眯起,楚望山的那封请柬是寄给风无浪的,这表明风无浪至今还活着,并且楚望山是知道此事的。 一个早就该被处死的罪人,如今却还活着,说明当年被处死的犯人并非风无浪。 很可能是有人使用了偷梁换柱的手段,用别人顶替风无浪被处以死刑,真正的风无浪逃出生天,改名换姓活到了现在。 燕辞晚在心里默念冯武和风无浪这两个名字。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她问:“当年你们为何要火烧灵蝶寺?” 方知有摇头表示不知。 他见对方不信,立刻解释道:“我是半路被他们强行捆绑上船的,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把我当成真正的自己人,他们对我多有防备,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不会跟我说。”燕辞晚问:“你们之中的领头人是谁?” 方知有犹豫了下才道:“应该是楚望山。” 燕辞晚挑眉:“应该?” “他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大家都比较给他面子,他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那个人,但是他对贺春酌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燕辞晚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他似乎比较忌惮贺春酌,贺春酌大部分时候都不怎么发表意见,可只要他开口,楚望山的态度就会变得更加慎重。” 燕辞晚顺势问道:“关于贺春酌和周起,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贺春酌和周起都是长明商会的人,别的一概不清楚。” 燕辞晚知道方知有肯定还有所隐瞒,可她手里掌握的线索,暂且只能从他嘴里套出这么多信息。 她看了萧妄和朝露一眼,道:“我们走吧。” 两人颔首应好。 见他们终于要走了,方知有暗暗松了口气。 杜凌洲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方知有,他觉得方知有身上有很大的嫌疑,可他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其他人若是不帮他的话,仅凭他一个人也很难让方知有认罪。 最后他只能怀着满心不甘,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归濮院。 等走出院门,杜凌洲立刻对着燕辞晚抱怨道。 “方知有很可能就是两起杀人案的真凶,我们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交给大阁领处置?” 燕辞晚拉起风帽,双手揣进衣袖中,心平气和地说道。 “我们没有证据。” “可他有很充足的作案动机!” 燕辞晚道:“其他人也有作案动机,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有动机,就把他定为凶手。” 见她竟然帮着方知有说话,杜凌洲越发不满:“你方才不是还口口声声地怀疑方知有杀人吗?怎么现在又忽然对他改变看法了?都说女人善变,古人诚不欺我!” 他以为自己嘲讽完后,燕辞晚肯定会很不高兴,谁料她竟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他。 这把他弄得浑身不自在。 “你干嘛如此看我?” 燕辞晚由衷地感慨:“你肯定从小就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吧,不然也养不出如此天真单纯的性子。” 萧妄听出她话里的潜台词,她是在笑话杜凌洲太笨。 可杜凌洲没听出来,他以为对方是在夸赞自己,尾巴立刻就翘上了天。 “哼,我可是杜家的独苗,祖母对我自然是万般爱护!” (本章完) 第148章 示好 第148章 示好 燕辞晚笑而不语。 饶是再怎么神经大条,此刻杜凌洲也察觉出她可能是在嘲笑自己,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分明是你先怀疑上方知有的,方才你当着大家的面指认方知有杀人,这事儿你难道忘了吗?” 萧妄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 “阿辞方才是在诈方知有,她应该是想试探一下,看看方知有在面对指控时是什么样的反应?” 杜凌洲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他死要面子不肯服软,梗着脖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宁辞是怎么想的?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燕辞晚适时开口:“萧六郎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 杜凌洲直接被堵得下不来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分明就是一伙的! 他独木难支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可他不肯就此服输。 他也得给自己找个帮手才行。 杜凌洲心里这么想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朝露身上,朝露虽是弱女子,但她擅长医术,还懂一点验尸,若能把她笼络过来为自己所用,他就等于是如虎添翼。 归濮院紧挨着瑞雪楼,一行人走了几步路便来到瑞雪楼的门口。 怀砚上前拍门,片刻后房门被打开。 菱娘从屋内走出来,她道:“夫君今日病情加重了,正在卧床休养,诸位若无要事,还请改日再来吧。” 杜凌洲立刻说道:“正好朝二娘懂医术,不若让她给楚庄主看看病吧?” 说完他就上前一大步,强行挤到了朝露的身边,并冲她咧嘴一笑。 朝露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立刻往后退,躲到了燕辞晚的另一边。 杜凌洲见状,不满地皱起眉,他难得主动向人示好,朝露竟丝毫不给他面子。 燕辞晚搞不明白杜凌洲想干什么,她主动挽起朝露的胳膊,示意朝露不用害怕。 菱娘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朝二娘了?” 对于治病救人,朝露还是很积极的,她腼腆地道:“不麻烦的。” 菱娘喜出望外,侧过身体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请进。” 一行人被安顿在了一楼堂屋内。 菱娘让人给他们上茶,而后道:“诸位请稍后,我去问问夫君,看他是否愿意接受朝二娘的诊治?” 她推开左边侧门走了进去,片刻后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很快菱娘便去而复返,她柔声说道:“夫君已经同意了,请朝二娘随我来吧。” 朝露刚站起身,就被燕辞晚拉住手。 “我陪你一起去吧。” 如今山庄内连死两人,危机四伏,燕辞晚不放心朝露单独行动。 朝露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的安危,遂点头应道:“好。” 谁知下一刻杜凌洲忽然站起身说道。 “我也一起去!我可以保护你们两个小娘子的安全!” 燕辞晚蹙眉看着他,这厮到底想干嘛? 菱娘很是为难:“夫君只说让朝二娘一个人上楼。” 燕辞晚道:“阿露胆子小,她身边必须要有熟悉的人相随,我得留下来陪着她。” 朝露配合地点点头:“我想让阿辞陪着,有她在的话,我才能安心。”菱娘迟疑不定:“我得再去请示一下夫君才行,诸位请稍等。” 说完她又从侧门离开了。 不一会儿她便再次回来,她客客气气地道:“朝二娘和宁娘子请随我上楼。” 杜凌洲忙问:“那我呢?” 菱娘面露歉意:“夫君只愿意见朝二娘和宁娘子,其余外人一律不见,还请杜二郎见谅。” 杜凌洲皱起眉,显然是非常不高兴。 不过是个小小的庄主,竟如此不给他面子,当真是不识抬举! 菱娘推开左边的侧门,领着燕辞晚和朝露进去。 侧门通往天井,旁边便是楼梯。 三人沿着楼梯往上走,很快来到二楼。 菱娘敲了敲卧房的门,得到准许后,她才推开房门,然后侧过身,对着燕辞晚和朝露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二人迈过门槛走进卧房。 门口放着一架落地大屏风,用以挡风,她们绕过屏风,穿过外室,来到内室。 菱娘撩起床幔,扶着楚望山坐起来。 楚望山背靠在软枕上,身上穿着宽松的寝衣,他面无血色,鬓发霜白,低着头不停地咳嗽。 菱娘帮他拍背顺气,随即拿来痰盂,等他吐完痰后,又端来温茶,小心地伺候他喝下。 燕辞晚在旁边看着,她见菱娘尽心尽力地伺候楚望山,如此情深义重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已经怀有其他男人的孩子。 楚望山嗓音沙哑:“有劳朝二娘了。” 菱娘搬来凳子,请朝露在床边坐下。 朝露开始为楚望山诊脉,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他的病情确实严重了许多,原本他应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现在看来,他怕是只能撑过十天。 对此,朝露没有明说,只道:“我写个方子,你们照着方子抓药,虽不能让楚庄主病愈,但至少能为你减轻些病痛。” 菱娘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眶微红:“我去给你拿笔墨。” 楚望山目送她远去,轻轻叹了口气:“菱娘还年轻,而我却已经时日不多,将来等我走了,还不知她和阿雪未来如何过活?” 燕辞晚道:“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找到谋害黄叶飞和连半天的凶手。” 楚望山低着头又咳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呼吸,哑声道:“你们查到什么了?” “我们刚才去见过方知有了,他将二十年前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们了。”燕辞晚说这话时,双眼定定地看着楚望山。 她看到楚望山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但很快他就皱起眉,面露困惑之色:“当年什么事?” 燕辞晚料到他不会轻易说实话,她道:“二十年前,你带着一伙人进入灵蝶寺,下毒害死寺中所有僧人,并放火烧了整座寺庙。” “真是荒谬!我从未做过此事,方知有为何要编造这种谎话污蔑我?你去把他叫过来,我要与他当面对质!” 楚望山很是恼怒,看上去被气得不轻。 燕辞晚道:“方知有不只说了灵蝶寺的事,他还说出了风无浪和鸳鸯大盗的来历,他们可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官府那边应该还有他们的案底,等到雪停之后,我们只要下山去府衙查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楚望山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 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盯着燕辞晚,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阴冷。 求票~~ (本章完) 第149章 兔子与猎豹 第149章 兔子与猎豹 朝露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听到开门声,她以为是菱娘回来了,心想终于有人来打破这个僵局了,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就见到冯武和孙虎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逆着光,面容隐藏在阴影里,令人看不清楚他们此刻的神情。 朝露还在愣神,燕辞晚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楚望山缓缓地道:“你知道得太多了,我们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山庄。” 嘎吱一声,房门被重新关上。 冯武和孙虎拔出腰间佩刀,一步步朝着燕辞晚和朝露走来。 “别怪我们辣手摧,怪只怪你们喜欢多管闲事。” 燕辞晚似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一张小脸变得煞白。 她拉着朝露往后退,颤抖着声音说道:“萧六郎和杜二郎就在楼下,你们若是杀了我们,他们和大阁领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冯武冷笑一声:“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你们是被我们所杀?回头等他们追究起来,楚庄主只要推说是那个神秘真凶所为就行了,反正那个凶手已经连杀两人,如今再多加两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燕辞晚听了这话,登时就更加害怕了。 她哆哆嗦嗦地说道:“那个凶手还躲在暗中,随时都有可能取你们的性命,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冯武对此早有准备,不急不忙地道:“有什么好怕的?接下来只要我们所有人都待在一起,不给凶手下手的机会,等到雪停了,我们便能离开这儿,从此再也不相见。” “大兄,别跟这女人废话了,赶紧动手吧!” 孙虎说完就要挥刀朝着燕辞晚砍过去! 燕辞晚慌忙拉着朝露蹲下身,刀刃从她们头顶上方扫过,带起一阵寒意。 朝露被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寒毛直竖。 她紧紧抓着燕辞晚的左手,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惊叫出声。此时她们犹如待宰的羔羊,大喊大叫的话,只会激怒冯武和孙虎,令他们更快地结果了她们两人的性命。 燕辞晚似是放弃了一般,手脚发软地瘫坐在地上。 她哭着说道:“我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我只求能死个明白,你们当年为什么要火烧灵蝶寺?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们关于幕后真凶的线索。” 冯武冷眼看着她:“你知道真凶是谁了?” 燕辞晚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道:“只有七八分的把握。” 孙虎立刻追问:“那人是谁?” 虽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凶手的准备,可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目前最好的办法,是找到真凶直接杀了,如此才能一了百了。 燕辞晚强忍恐惧,哽咽着道:“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才能告诉你们真凶的身份。” 孙虎小声跟冯武商量。 “大兄,咱们就告诉她吧,反正她已经跑不掉了,回头等她说出真凶的身份,咱们就立刻杀了她。” 冯武盯着燕辞晚,目光阴冷似毒蛇。此时的她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兔子,可怜绝望又无助。 他们只要轻轻一刀,就能立刻结果了她的性命。 冯武去看楚望山,等待对方的决断。 楚望山思量片刻,对他们而言,燕辞晚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把真相告诉她也无妨,若能借此从她口中问出真凶的身份,就能帮他们省去许多麻烦。 为了以防万一,楚望山谨慎地道:“先卸掉她手臂上的弩机。” 不等冯武动手,燕辞晚就主动撸起袖子,露出绑在左臂上的弩机。 她三两下拆掉弩机,放到地上,随后脱掉身上的斗篷和风帽,然后举起双手,衣袖滑落,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手臂,以此证明自己身上再也没有其他的武器。 冯武上前捡起弩机,如此精巧的武器,就算有钱都很难买得到,他打算留着自己用。 他的视线从燕辞晚身上一寸寸掠过,她穿着便于行动的胡服,身上既无任何饰品,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确定她没有威胁后,楚望山方才缓缓开口。 “二十年前,那时还是文帝在位,他在南巡途中遭遇刺杀,虽说刺杀最终以失败告终,但文帝震怒,命人彻查刺客来历,最后他们查到了灵蝶寺。灵蝶寺为仁献太子所建,寺中上下所有人都以仁献太子马首是瞻,刺客乃灵蝶寺中一武僧,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也很清楚吧。” 燕辞晚游移不定地道:“你是说,是仁献太子意欲谋夺皇位,派人刺杀文帝,失败后未免自身暴露,仁献太子便让你们杀了灵蝶寺中所有僧人灭口。” 楚望山颔首:“正是如此。” “这不对吧,既然很多人都知道灵蝶寺与仁献太子的关系非常紧密,那他为何还要让灵蝶寺的武僧去行刺文帝?此举跟实名投毒有何区别?更何况他是太子,只要他安安静静等着,皇位迟早都是他的,他何必冒如此大的风险?” “当时仁献太子已经在太子之位上待了很多年,可文帝的身体一直都很强健,继位对他而言遥遥无期,他等得太久,心里不免有些浮躁,再加上当时还有二皇子在旁边虎视眈眈,他被逼急了就只能冒险赌一把。至于他为何会让灵蝶寺的武僧去行刺,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也不是仁献太子,不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楚望山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孙虎将刀尖对准燕辞晚,逼问道:“我们说得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该轮到你说了,害死阿飞和连半天的凶手到底是谁?” 燕辞晚看着近在咫尺的锋利刀尖,被吓得往后缩了缩。 “我也只是猜测,并无确凿证据,那个凶手隐藏得很深,你们绝对想不到事情会是他干的,他就是……” 楚望山、冯武、孙虎三人都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齐齐竖起耳朵去听。 谁知下一刻,燕辞晚就猛地从腰带里抽出宁刀,斜斩而下! 柔软纤薄的锋利刀刃犹如灵蛇般蜿蜒扭动,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幽蓝弧度。 刀刃折射出的光亮映照在燕辞晚眼睛上。 那不是可怜又柔弱的兔子,那是迅捷且冷酷的猎豹! 等到孙虎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晚了,他距离燕辞晚太近根本躲不开这一刀。 他的右手手腕被一刀砍断,鲜血如注! (本章完) 第150章 快杀了她! 第150章 快杀了她! 啊啊啊—— 惊恐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座瑞雪楼! 一只断手和刀同时落地。 孙虎痛苦地跌坐在地上,直到此时此刻他都不忘颤抖着伸出左手,想要捡起地上的断手,他想把手接回去。 冯武和楚望山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没想到燕辞晚身上竟还藏着武器,且她还是个高手! 楚望山心中暗叫不妙,大喊道:“快杀了她!” 她知道了当年灵蝶寺起火的真相,若是她把真相泄露出去,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冯武心里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抓起弩机朝着燕辞晚和朝露连发两支弩箭! 但因为他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射箭精准度不够,被燕辞晚拉着朝露躲了过去。 冯武丢开弩机,提着刀朝燕辞晚劈砍过去! 燕辞晚一把推开朝露,抡起宁刀横在身前,挡住了对面这一刀。 朝露踉跄着撞到窗户上。 她一把推开窗棂,冲着外面声嘶力竭地大喊。 “杀人了!救命啊!!” 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激烈的砸门声。 萧妄和杜凌洲的喊声透过房门传进来。 “朝露,宁辞,你们怎么样了?快开门啊!” 冯武见朝露要去开门,提着刀就要去追,燕辞晚伸脚勾住凳子腿儿,将凳子朝着冯武甩过去。 冯武不得不后退躲避,趁此机会燕辞晚纵身跃起,手中宁刀自上而下狠狠斩落! 这一刀来势汹汹,逼得冯武慌忙闪躲,不慎撞到博古架,架子上的摆件稀里哗啦地摔得满地都是。 宁刀擦着冯武的肩膀而过,在他肩膀处划出一道血口。 刀刃深深插入地面,很快又被燕辞晚拔出。 她旋身又是一刀横扫,柔软纤薄的刀刃快如闪电,令冯武应接不暇,饶是他极力闪躲仍被其所伤。 他自知不是燕辞晚的对手,再与她缠斗下去,最后必定是他吃亏。 此时房门已经被打开,外面的人全都闯了进来。 冯武一把拉起地上的孙虎,两人自窗户跳出。 燕辞晚跑到窗口,看到他们跳到了一楼院子的雪地里,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山庄大门方向逃去。 她没有去追,而是收刀入鞘,扭头冲浮白说道。 “冯武就是曾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风无浪,他带着孙虎跑了!” 浮白看了眼屋内的情况,此刻楚望山还躺在床上,他是个行将就木的病患,肯定是跑不了的。于是他不再犹豫,飞快地转身跑下楼,朝着冯武和孙虎逃跑的方向追去。 屋内地上还留有一大滩血迹。 朝露被吓得面无血色,浑身不住地颤抖。 她必须要扶着门框才能勉强站得住。 杜凌洲趁机上前嘘寒问暖:“你还好吧?要不要坐下来歇会儿?” 说着他就让怀砚搬来个凳子,放到了朝露的身边。 朝露道了一声谢谢,然后扶着凳子缓缓坐下去,她按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杜凌洲和怀砚听完后,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燕辞晚。她看起来就是个纤细柔弱的小娘子,没想到竟然还是个隐藏的高手! 这真是人不可貌相。 萧妄已经从朝露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走到燕辞晚身边,极力控制着心里的关切之情,低声问道。 “你可有受伤?” 燕辞晚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此时的楚望山心里就只有两个字,完了! 燕辞晚和萧妄齐齐看向形如槁木的楚望山。 楚望山颓然地道:“是我疏忽了,竟小看了你,宁辞,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只求你们能让我最后再见菱娘一面,我有些遗言想要交代给她。” 燕辞晚扭头对怀砚说道:“烦请你去把菱娘叫过来。” “好。” 怀砚很快便去而复返,在他身后还跟着神色惶惶不安的菱娘。 菱娘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萧妄和燕辞晚等人的眼睛。 她默默地走到床边,用充满哀戚的声音唤道:“夫君。” 楚望山伸出枯瘦的手:“菱娘,过来。” 菱娘顺从地走过去,在床边的脚凳上坐下,她的上半身依靠在床边,并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楚望山的手心里。 楚望山温声道:“等我走了,剩下你和阿雪该如何过活?菱娘,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们母女啊。” 菱娘仰起头,含着泪光的眼里满是依恋与不舍。 “夫君,妾不想与你分开。” “既如此,你便跟我一起走吧,这样等到了九泉之下,咱们还能继续做夫妻。” 话音落地,楚望山忽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短刀,刀尖狠狠朝着菱娘心口刺下去! 燕辞晚和萧妄同时出手。 萧妄抓住楚望山的手腕,燕辞晚则一把将菱娘给拉开了。 楚望山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怕他拼尽全部力气,憋得脸都发紫了,也没能挣脱萧妄的钳制。 萧妄劈手夺走他的短刀,旋即让怀砚拿来绳索。 他们将楚望山绑了个结结实实,以免此人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菱娘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楚望山,怎么都不敢相信,楚望山竟想要她的性命。 她不禁红了眼眶,哽咽着问道。 “夫君,你为何要对妾如此狠心?” 楚望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趴在床上怎么都动不了。 他侧着头,脸色无比难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跟方知有那家伙搞在一起了,你想等我死了,就带着我的女儿和我的家产改嫁给方知有,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我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你一块下地狱!” 菱娘浑身颤抖,面色煞白:“你怎么会知道……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方知有强迫我的,我本来不愿意,可他对我用了药,强占了我的身子,他还用此事威胁我,逼我不得不屈从于他。我恨极了他,可我没有办法,夫君,我真的没有办法呜呜呜!” 她捂着脸痛哭起来,哭声哀婉又绝望。 楚望山压根就不信。 他铁青着脸斥骂:“你若没有勾搭他,他又如何会盯上你?你这种勾栏院里出来的贱妇,天性就放荡,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心软为你赎了身!” 菱娘听了这话,羞愤欲死,万念俱灰。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刀,就要自裁以明心志! 幸好燕辞晚先一步拦下了她。 “为了这种恬不知耻的老东西赔上性命,不值得。”燕辞晚如此说道。 求票~~ (本章完) 第151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151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楚望山暂且被关在卧房内,萧妄亲自为房门上了锁,并将钥匙贴身保管。 燕辞晚有很多话想问菱娘,但那些话不便当着众人面前说,于是她对萧妄说道。 “我陪着菱娘去洗把脸,你们尽快将这儿发生的事告诉大阁领,冯武和孙虎虽然跑了,但连坠芳和贺春酌他们还在,得把他们看管起来。” 萧妄明白她的意思,如今已经可以确定连坠芳和贺春酌等人都跟灵蝶寺一案脱不了干系,幕后真凶很可能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现在得赶在凶手动手之前,把他们全都聚集起来。 他让杜凌洲跟自己一起去见大阁领。 杜凌洲不乐意:“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萧妄问:“关于当年灵蝶寺的案子,大阁领或许知道一些内幕,你难道不想去听听吗?” 杜凌洲将信将疑:“当真?” 萧妄知道他的脾性,一身反骨,最爱跟人对着干,因此萧妄没有跟他摆事实讲道理,而是随口敷衍了句。 “你若是不信就算了,我一个人去。” 萧妄说完就要走人。 杜凌洲果然上当了,急忙追上去:“站住!你休想撇下我独占线索,我也要去见大阁领!” 见到自家公子跑了。怀砚自然也不能留下,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转眼的功夫,一楼堂屋内只剩下燕辞晚和朝露、菱娘三人。 菱娘坐在椅子里,喝了两口热茶后,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向燕辞晚和朝露道谢。 “方才多亏有你们出手,不然我现在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燕辞晚温声道:“举手之劳而已,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菱娘面色苍白,神情凄惶悲凉:“早在方知有强占了我的身子后,我就不想活了,可我放心不下阿雪,她年纪还小,我得护着她啊。” 朝露看着她,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和娘亲,心中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燕辞晚说:“方知有说他要娶你,他还说你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当着外人的面说起这种私事,菱娘感觉很是难堪,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遮掩已是无用,不如将事情说个清楚,也省得自己再被人怀疑误解。 “方知有确实说过要娶我的话,但我没答应,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他对我不过就是见色起意,压根就没有任何真情可言。他之所以接近我,是想让我给楚望山下毒,我不愿意,他就要告诉所有人,说我勾引了他。为了稳住他,我不得不撒谎宣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但事实上,当年我在生阿雪的时候就因为难产伤了宫体,不可能再有身孕。” 燕辞晚和朝露听到这话,都有些意外。 她们没想到看似柔弱犹如菟丝子的菱娘,竟也藏着如此多的心思。 菱娘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变化,她自嘲一笑:“我这种卑贱之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哄骗也好,献媚也罢,只要能活着,怎样都可以。”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人自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分为了三六九等。 她不幸成了最下等的贱籍,出生即身处地狱,所学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燕辞晚正色道:“世道对你不公,并不是你的错,你勿要自轻自贱。”菱娘的瞳孔轻颤。 她怔怔地看着燕辞晚,良久才道。 “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她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 燕辞晚面露意外之色:“是吗?” 菱娘垂下眼眸,喃喃自语:“或许只是巧合吧。” 燕辞晚没有多想,继续问道:“关于方知有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方知有是一个月前来到鹿州的,他主动找上楚望山,说是想在这儿找份差事,楚望山没答应,但也没有直接赶他走,而是让他在山庄内住一段时间。方知有此人能言善辩,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热心的好人,却没想到他内里竟一肚子坏水。他明面上装作跟楚望山关系很好的样子,但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谋划,想要杀了楚望山。” 燕辞晚微微蹙眉:“他一个月前就到了鹿州?我还以为他是和贺春酌周起一起来到山庄的。” 菱娘认真地道:“贺春酌和周起是后来的,方知有是所有宾客之中最先到鹿州的,你们来之前,他就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 “方知有为何想要谋害楚望山?” “他跟我说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娶我过门,这话明显是用来哄我的,我猜他可能是为了谋夺楚望山名下的产业,但我又感觉应该没这么简单。我有种直觉,方知有应该很恨楚望山,至于为什么恨,我就不清楚了。“ 燕辞晚猜测,方知有应该是因为当年灵蝶寺一案,对楚望山等人心怀恨意。 她忽然问道:“昨天晚上,你是否和方知有在一起?” 说起这事儿菱娘很是尴尬。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嗯。” “昨晚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菱娘的表情越发狼狈:“昨晚子时过后,方知有悄悄翻过墙,潜入了我住的屋子。那时候楚望山已经睡下,他就睡在我的隔壁,为免惊醒他,我只能屈从于方知有,他直到三更时分方才离开。” 说到最后,她已是面色涨红,羞愤得无地自容。 她很怕燕辞晚还要追问昨晚的细节,那样她就真的没脸活下去了。 幸好,燕辞晚没有刨根问底,而是问起了别的事, “楚望山以前是做什么的?” 菱娘暗暗松了口气,她飞快地答道:“他曾任鹿州司法参军,后来升任鹿州刺史,我认识他的那年,他刚刚当上刺史,正是最风光的时候。但在半年后,他便以生病为由辞官归家,我随他一同隐居在此,这些年来他一直深居简出,鲜少过问外面的事情,为人非常低调。” 燕辞晚追问:“你可知是谁举荐他升任刺史的吗?” 菱娘摇头表示不知:“官场上的事情,楚望山从不与我说。” “这些年来,可曾有官场上的朋友来看望过他吗?” 菱娘仍是摇头:“没有。” (本章完) 第152章 悔恨 第152章 悔恨 燕辞晚拧眉思索,司法参军主管刑狱,当年偷梁换柱放走风无浪的内应,很有可能就是楚望山,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楚望山在一伙人中最有面子,因为他握有实权,是整个团伙之中地位最高的人。 楚望山暗中替人杀光了灵蝶寺中的人,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得以被提升为刺史。 可为什么他在半年之后就请辞了? “我可以去楚望山的书房看看吗?”燕辞晚如此问道。 菱娘表示没问题。 她亲自带路,领着燕辞晚和朝露上到二楼,然后推开书房的门。 “就是这儿。” 燕辞晚和朝露走进书房,两人找遍书房的每一个角落,结果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随后她们又把瑞雪楼内其他的房间也搜查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 这让燕辞晚越发觉得奇怪。 倘若楚望山是替人干了灭口的脏活,为免事后被人过河拆桥,他肯定会留下一部分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她们什么都没找到,是因为楚望山藏得太深?还是因为他压根就没留下任何证据? 接下来菱娘去了晚香院照顾女儿,燕辞晚和朝露则结伴前往渝风堂。 途中,朝露还在琢磨方才菱娘说的话,她忍不住问道。 “方知有因为当年之事怨恨楚望山等人,他甚至还想要下毒谋害楚望山,黄叶飞和连半天正好也是死于毒杀,这一切会不会就是方知有干的?目的就是为了替惨死的师父和师兄弟们报仇。” 燕辞晚暂时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她道:“假设方知有是真凶,那他肯定还有帮手,否则他昨晚没时间去观海阁布置杀人陷阱。” 朝露的脸皱成一团:“感觉越来越复杂了。” 一个凶手都还没有找出来,竟然又来一个帮凶。 这案子还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吗?! 两人冒着风雪来到渝风堂。 此时司不平已经命人将贺春酌、周起、方知有、连坠芳全都叫了过来,至于冯武和孙虎仍在潜逃之中,浮白未能把人追回来。 众人聚集在了堂屋内。 燕辞晚和朝露刚一进门,萧妄朝她们招手。 两人走到他的面前。 萧妄低声道:“方才我已经问过大阁领了,他说二十年前文帝的确是在南巡途中遭遇过刺杀,刺客被查出来自灵蝶寺,可等官兵找到灵蝶寺的时候,整座灵蝶寺都已经被烧成灰烬,寺中僧人无一幸免。当时朝中许多大臣上疏谏言,怀疑此事乃仁献太子所为,恳请文帝严查太子,随后文帝便下令将仁献太子禁足于太子府内。” 燕辞晚心里一动,追问道:“那最后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萧妄摇头表示没有。 “文帝遇刺后的两个月,太子府内查出巫蛊人偶与将士铠甲,仁献太子被卷入谋反案中,再之后就是谢家被逼反,二皇子逼宫,事情一波接着一波,文帝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查刺客之事。待到仁献太子和文帝相继去世,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关于刺客的真实来历,至今都还是个谜。” 燕辞晚又问:“文帝遇刺半年过后,朝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半年后……那应该就是巫蛊案,朝中很多官员和权贵都被卷入此案,文帝动用了雷霆手段,先后屠杀了上千人。”燕辞晚暗暗思索,文帝在遇刺半年之后,因巫蛊案大肆屠杀官员权贵,作为鹿州刺史的楚望山恰好刚在文帝动手之前请辞归家,恰好躲过一劫,这应该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应该是有人事先给他通风报信,他知道朝中要出事了,决定急流勇退。 也正因为这个大胆的决定,让他得以保住性命,安然活到了现在。 这些年来他之所以保持低调,是因为他害怕当年旧事被人提起。 燕辞晚看向堂屋内坐着的人。 二十年前,由楚望山牵头,带着贺春酌、周起、风无浪、黄峰、孙虎、连半天、连坠芳一起,乔装打扮混入灵蝶寺中,伙同方知有,杀光了寺中所有僧人,并一把火烧光了整座寺庙。 如今,黄峰早已去世,他的儿子黄叶飞代替他遭到了报复,随后连半天也被杀死,楚望山身患绝症时日无多,风无浪和孙虎狼狈潜逃,不知去向。 现在还安安稳稳站在这儿的人,就只剩下贺春酌、周起、连坠芳、以及方知有。 连坠芳眼眶通红,神情阴鹜,眼底满是怨恨。 方知有眉头紧皱,忧心忡忡,似是在为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感到惶恐不安。 贺春酌和周起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表现得相当镇定。 司不平已经从萧妄口中知道了二十年前灵蝶寺一案的内幕,事关文帝遇刺的真相,他作为内卫府的大阁领,必然要将此案查个清楚。 他环顾在场众人,缓缓开口说道。 “当年灵蝶寺一案,我也有所耳闻,当今圣人对此事也是颇为在意,只是时间过去太久,想要查起来很困难。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灵蝶寺灭口之事原来是你们一伙所为,回头等雪停了,我会亲自押送你们回长安,在此之前,我最后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老实交代当年犯案的过程,就能戴罪立功,免于一死。” 贺春酌和周起都没有动弹,连坠芳仍沉浸在怨恨和悲痛的情绪之中,亦没有任何反应。 四人之中,唯有方知有的嘴皮子动了动。 他艰难地开口:“只要我说了实话,就能不死吗?” 司不平微微一笑,浅褐色的眸子犹如三月春风,温柔而又缱绻:“是啊,我会替你在圣人面前说情,尽力保你一命。” 他说的是尽力,言下之意就是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 可这对方知有来说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大阁领明鉴,当年之事全都是楚望山一手主导,我原本只是灵蝶寺中一名普通僧人,运气不好碰上了他们,他们强迫我为其卖命,不然就要杀了我,我为了活命,不得不屈服于他们的淫威。” 说到最后,方知有面上已经满是悔恨之色。 他说的这些,司不平已经听萧妄说过了,但司不平面上仍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继续问道:“当年行刺文帝的那名武僧,你可认识?” 求票~~~ (本章完) 153.第153章 狗咬狗 第153章 狗咬狗 方知有的神情变得很是复杂,他缓缓说道。 “他其实并非灵蝶寺的武僧,他本名叫做叶扶苏,父亲原本是鹿州城中一名普通小吏,后来鹿州发生瘟疫,他的父亲和一双弟妹不幸病故。他不得不带着母亲和年幼的弟弟来到灵蝶寺,寺内舍有善堂,专门用来安顿疫情后无家可归的可怜人。那一年叶扶苏刚满十五岁,年纪虽小,却有一身的好功夫。他经常帮寺里做些力气活,师父见他是个勤快踏实的,便正式雇佣他为寺中杂役。” 一个普通杂役,怎会变成寺中的武僧? 这里面定然是有人在暗中作梗。 司不平面上神色不变,继续问道:“叶扶苏的母亲和幼弟呢?” “全都死了。”方知有说到这儿,脑袋垂了下去。“他们在井里投毒,寺中所有人都被毒死,其中也包括借住在善堂内的那些人。” 司不平追问:“一共死了多少人?” “大概有一百多人。” 杜凌洲忍不住骂了句:“你们是真该死啊。” 方知有为自己辩驳:“我也不想这样的,是他们逼我的。” 杜凌洲越发看不起他,轻蔑地嘲弄道:“敢做不敢当,你还是不是男人?!” 方知有涨红了脸,他双手紧握成拳,闷声反驳道。 “杜二郎出生在权贵之家,生来便与我们这种平民不一样,你又如何能知道我的苦楚?若有的选,我也想如你这般,从出生开始便能高高在上,不必受人胁迫去做那等龌龊勾当。” 杜凌洲见他竟还敢跟自己相提并论,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比较,小爷就算再怎么落魄,也不会为了活命就害死自己的亲人!” 方知有扯动嘴角,表情里透出几分讥诮之意。 “漂亮话谁不会说呢?真要到了关乎生死的时候,你未必能比我好多少。” 杜凌洲被这家伙的无耻给气得脑门冒烟,拳头一下子就硬了。 他站起身就要给这家伙一拳,怀砚赶忙拉住他。 “大阁领还在审案呢,公子你别冲动。” 杜凌洲一把甩开怀砚的手,然后指着方知有,恶狠狠地道:“你给小爷等着!” 回头等案子查完了,他定要将方知有揍得满地找牙! 方知有并不怎么怕杜凌洲,因为方知有看得出来,杜凌洲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公子哥,他既无实权,也无能力,他就算生气也只能哇哇乱叫,很难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在场真正让方知有感到害怕的,只有大阁领司不平。 这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实权人物,自己的小命只在他一念之间。 方知有朝着司不平露出讨好的笑容。 “大阁领还有什么要问的?”司不平却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燕辞晚,问道:“听说你觉得方知有是凶手,此事可有把握?” 没等燕辞晚回答,方知有就着急忙慌地大声否认。 “我不是凶手!黄叶飞和连半天的死跟我没关系!” 司不平没有理会他,眼睛始终凝望着燕辞晚。 燕辞晚想了下才开口:“目前在所有的嫌疑人之中,方知有身上的嫌疑最大,因为他的作案动机最为充足。” 司不平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她的看法,然后他下令道。 “那就把方知有拉下去,严刑拷问。”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地落地,却令方知有如坠深渊,遍体生寒。 两名内卫应声入内,作势要去抓方知有,方知有被吓得面无血色,他扑通一声就给司不平跪下了,飞快地辩解道。 “大阁领你不要相信宁辞的片面之言,我根本就没有杀害黄叶飞和连半天的动机!其实当年我并非是被胁迫,师父偏心小师弟,想要把方丈之位传给小师弟,我心里不服气!我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寺中举办俗讲,经由我讲出来的佛家故事大受欢迎,为此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香客,灵蝶寺的香火因此才能变得旺盛。不论是论长幼还是论才能,我都比师弟更适合担任方丈,我不甘心啊!我恨师父偏心,恨师弟与我争夺方丈之位,既然他们都待我不公,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这二十年来,我从未后悔过杀害师父和师兄弟们!我绝不可能为了替他们报仇,就去杀害黄叶飞和连半天!” 他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最后像是被抽干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狼狈地跌坐在地。 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 方知有面色发青,手脚冰凉,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知道自己的言行有多么无耻,若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他断然不会将这些心里话全部说出来。 此时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他只想活下去。 哪怕是背上背叛师门、屠杀同门的罪名,他也还是想活下去。 司不平抬了抬手,示意内卫们暂时退下去,随后问道。 “那你觉得你们之中,谁最有可能杀害黄叶飞和连半天?” 方知有知道对方是想分化自己和贺春酌连坠芳周起的关系,好让他们之间狗咬狗,但事已至此,他为求自保,只能开口说道。 “自然是贺春酌的嫌疑最大,他看似跟我们一样,都是听从楚望山的安排办事,但楚望山对他的态度明显更加慎重,贺春酌肯定还藏着更深一层的身份。说不定他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他不想二十年前灵蝶寺的真相暴露,便要将我们这些知情人全部灭口。” 贺春酌听了这话,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他道:“我就只是个普通的商人而已。” 方知有讥笑道:“若真是普通商人,为何你会心甘情愿参与到灵蝶寺灭门一案之中?就我目前所知道的,连家兄妹是为了佛宝和钱财,甘愿被楚望山驱使杀人,风无浪是因为被官府抓住,为了活命不得不帮楚望山杀人,我跟楚望山合作的动机,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唯有你和周起两个的动机始终不明确,长明商会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你们有钱有势,放着舒服日子不过,为何要冒险来帮助楚望山干那等杀人的勾当?” (本章完) 154.第154章 起火 第154章 起火 方知有说这番话的动机,是为了替自己脱罪,但他所言有一定的道理。 于是乎,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贺春酌身上。 贺春酌尚算镇定,他沉声说道:“我是因为欠了楚望山一个人情,当年我家中遇难,父母皆亡,我遭人欺辱,是楚望山出手帮了我一把。多年后我再次来到鹿州,想要偿还他的恩情,他不要金银财宝,只想要我帮他去杀了灵蝶寺中所有人。” 方知有不信:“只是为了报恩,你就敢杀人放火?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 贺春酌反问:“你为了一己之私,就敢杀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弟,我为何就不能为了报恩而杀人?” 杜凌洲忍不住再次骂人:“蛇鼠一窝,你们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想要验证方知有和贺春酌的话是真是假,只要把楚望山叫过来问一问就能知道了,于是司不平下令,让跃金去瑞雪楼把楚望山带过来。 接下来司不平命人将贺春酌、方知有、周起、连坠芳分别关押起来,单独进行盘问,看看还能否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人被带走后,屋内顿时变得宽敞了许多。 司不平往后一靠,右手搭在扶手上,视线环顾在场五个人,慢悠悠地道:“现在没有外人,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畅所欲言。” 杜凌洲率先发表看法。 “我觉得凶手应该就在贺春酌和方知有之中了,若他们能老实交代自然最好,若不然,那就大刑伺候!” 司不平对此不置可否。 他看向燕辞晚,问道:“你觉得呢?” 燕辞晚缓缓说道:“就目前的线索而言,方知有和贺春酌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但我心里还有几个问题始终未能想明白。” 萧妄问道:“什么问题?” “目前已经死了两人,但真正遇害的其实是三人,其中馥雪是唯一一个被凶手盯上却侥幸活了下来的人。第一个问题,为何馥雪能活下来?” 萧妄顺着她的思路说道:“因为羊肉汤里有白姜,白姜能够减缓附子的毒性。”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凶手知不知道羊肉汤里会有白姜?” 萧妄沉思道:“我们原本是认为凶手不知道的,因此才能馥雪侥幸保住了性命,可如果凶手提前知道羊肉汤里肯定会放白姜,那么凶手就是故意要留馥雪一命。” 燕辞晚身处三根手指:“第三个问题,馥雪为何会上吊?” 萧妄分析道:“这就得回到第二个问题上面,凶手是否提前知道羊肉汤里有白姜?如果不知道,就意味着凶手也没想到馥雪能活下来,凶手不想放过她,追到晚香院将她杀害,并伪装成上吊自杀的假象。可如果凶手知道,那就说明凶手从一开始就没想让馥雪死,那么馥雪的上吊就得排除他杀可能。” 燕辞晚道:“假设是第一种可能,凶手追到晚香院杀害馥雪,结果菱娘带着人及时赶到,馥雪再次侥幸活了下来,接连两次都是侥幸,未免也太幸运了。” 萧妄也道:“馥雪上吊的时候门窗都是从里面锁上的,若为外人行凶,那凶手是如何离开屋子的?” 分析进行到这儿,两人互望一眼,真相已然浮出水面。 世上哪有那么多侥幸的事?馥雪能活下来,靠的都是人为。 凶手想杀人,却对馥雪下不去狠手,原因只有可能是凶手与她的关系极为亲密。 在整个梦蝶山庄里,与馥雪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就只有楚望山和菱娘。 燕辞晚忽然问道:“菱娘姓什么?” 在场无人知道答案。 司不平当即下令:“浮白,去把菱娘带过来。” “是!”浮白脚步匆匆地离开渝风堂。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杜凌洲方才停了燕辞晚和萧妄的分析,听得头昏脑涨,他忍不住道:“凶手会是菱娘吗?我从未怀疑过她啊。” 不只是他,在场其他人也没有怀疑过菱娘。 菱娘就是个普通的弱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凶手,且她还是馥雪的亲娘,她对女儿感情极其深厚,无人能想到她会狠心对女儿下毒手。 朝露低声喃喃:“我不希望是她。” 她能感觉得到,菱娘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她甚至能从菱娘身上看到自己娘亲的影子,她不相信这份母爱是假的,她更不敢去想,等到馥雪醒来后知道了真相,该有多么痛苦? 燕辞晚的心情也是颇为沉重。 屋内气氛太过压抑,她打算出门外透透气。 当她拉开房门走出去时,发现天空竟然放晴了,风雪已经停了,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了白色雪地上。 燕辞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雪停了,就意味着他们很快便能下山了,这算是近日来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发现不远处冒出滚滚浓烟! 细看之后,她发现是起火了,看方向和距离,应该是瑞雪楼! 燕辞晚悚然一惊,难道是…… 她拔腿就朝着瑞雪楼所在的方向跑去。 她不断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千万不要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途中她撞见了跃金。 跃金正往渝风堂跑去,他看到燕辞晚,急忙刹住脚步,喘着粗气喊道:“瑞雪楼起火了,楚望山还在里面,我得去通知大阁领!” 燕辞晚面色大变,她顾不上说话,加快步伐朝着瑞雪楼奔去。 等她风急火燎地跑到瑞雪楼附近时,整座楼房都已经被火焰吞没。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而上。 阿石和阿平也赶了过来,他们带着仆从们拼命地泼水,却没能阻止火势的蔓延。 燕辞晚站在脏兮兮的雪地里,仰头看着瑞雪楼,灼灼火光映照在了她眼底,令她的瞳孔仿若被火烧起来了般透亮。 楚望山的手脚都被绑着,房门也被上了锁,他不可能逃得出来。 此刻想必他已经被烧成了个火人。 为什么瑞雪楼会忽然起火?会是菱娘干的吗? 这时浮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看到瑞雪楼起火了,激动地喊道。 “你们看到菱娘没有?” 燕辞晚豁然扭头看向他:“菱娘不是在晚香院照顾馥雪吗?” 浮白面色难看地说道:“方才我去晚香院找菱娘,榴却告诉我,菱娘已经来了瑞雪楼。” 求票~~~ (本章完) 155.第155章 暴露身份 第155章 暴露身份 燕辞晚看着被火焰吞噬了的瑞雪楼,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之中,仿佛能看到菱娘那纤细的身影在晃动。 她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朝着瑞雪楼走去。 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危险,别过去!” 燕辞晚不得不停下脚步,她回头望去,见抓住自己的人是萧妄。 在他身后,司不平、朝露、杜凌洲等人也都赶了过来。 燕辞晚的嗓音非常艰涩:“菱娘可能在瑞雪楼里没出来。” 朝露难以置信地看向瑞雪楼,喃喃问道:“怎么会这样?” 萧妄沉声道:“或许是因为菱娘知道当年之事已经真相大白,再查下去她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所以她就拉着楚望山同归于尽了。” 司不平下令让内卫们帮忙一起灭火。 然而火势太大,根本扑不灭,最终大家只能被迫放弃。 好在附近都是积雪,火势无法蔓延到其他房屋。 这场大火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寒风再起,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竟是又下雪了。 渝风堂内,审问已经持续了一个下午,浮白将贺春酌、周起、连坠芳、方知有四人的供词整理好后,送到了司不平手里。 司不平让人去把燕辞晚叫过来,结果不只是燕辞晚来了,萧妄也跟着过来了。 “我记得只请了宁辞一人。”司不平坐在椅子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 萧妄叉手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听说瑞雪楼的火终于灭了,特意前来告知大阁领此事,正好阿辞也要来此,我便与她结伴而来,还望大阁领原谅在下的冒昧打扰。” 司不平淡声道:“只是说句话的事儿,萧六郎不必亲自跑这一趟,让宁辞代为转告就行了。” “萧某觉得还是亲自过来说一声更为妥当。” “嗯,我已经知道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萧妄倒也没有非要找借口赖在这儿不走,他冲燕辞晚温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只需叫我一声便可。” 燕辞晚颔首应下:“好。” 待萧妄走后,司不平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道:“萧六郎看起来非常紧张你,难不成他是觉得我会加害于你?” “萧六应该没这个意思,他只是单纯地关心朋友而已。” “朋友?”司不平的笑容变得越发耐人寻味。 燕辞晚知道自己和萧妄之间的关系有点暧昧,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她和萧妄的私事,她不需要特意去跟外人解释这些。 她直接问道:“不知大阁领唤我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司不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才拿出供词,道:“贺春酌四人的供词都在这儿。” 燕辞晚正要伸手去接,就听到司不平紧接着又说了句。 “贺春酌说他认识你。” 燕辞晚心头一惊,手僵在了半空中。 难道贺春酌把她的真实身份供了出来?她的大脑飞快运转,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应对,片刻后她面露诧异之色:“他怎么会这么说?” 司不平定定地凝望着她,锐利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穿她的内心。 她被看得头皮发紧,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司不平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贺春酌说他以前在西州做买卖的时候,曾在一次寿宴上碰巧遇见过你。” 燕辞晚极力保持镇定:“还有这样的事吗?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他?” “他还说,你当时是跟你的母亲在一起。” 燕辞晚感觉自己的手心正在往外冒汗,她微微蹙眉,很是费解的样子:“我确实经常陪母亲出门应酬,可我真的没见过贺春酌,难道是因为我没注意到他吗?” 司不平从那一叠口供中,抽出最上面的那张纸,递到燕辞晚的面前。 燕辞晚接过来一看,发现这正是贺春酌的供词。 贺春酌不仅说他曾在西州刺史夫人的寿宴上见过燕辞晚,还说出燕辞晚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乐游郡主,她之所以隐藏身份,是因为她不想嫁给太子,可圣人下旨赐婚,她没法违抗。于是她和阿姊想出了替嫁的法子,由阿姊代替她前往长安与太子成婚,而她则悄悄逃回西州。 燕辞晚看完后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贺春酌此番说辞一旦坐实,不仅她要背上一个抗旨欺君的罪名,就连她的父亲也要受到牵连。 可她又不能说出实情,因为燕汀雨是她的阿姊,燕汀雨冒名顶替乐游郡主的身份嫁给太子,也是犯了欺君罔上的罪名。 西州王本就因为手握重兵被圣人忌惮,倘若燕汀雨的罪行被圣人知晓,他很可能会以此为由牵连西州王。 西州王本就因为手握重兵被圣人忌惮,倘若燕汀雨的罪行被圣人知晓,他很可能会以此为由牵连西州王。 燕辞晚想起自己曾在梦中看到的景象,战火连连,百姓们被迫背井离乡,大量田地荒废,天下民不聊生。 她不希望梦中那惨烈的一幕变成现实。 她抬头看向面前坐着的司不平,一字一顿地说道。 “贺春酌在撒谎,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乐游郡主!” 为今之计,只能死不承认。 反正贺春酌没证据,仅凭他的空口白话,无法证明她就是真的乐游郡主。 现在她只要能说服司不平相信自己,局面就还有转机。 至于她和燕汀雨之间的仇怨,那是她们姊妹之间的家务事,她们会关起门私下里解决,不需要司不平这个外人横插一杠子。 司不平轻轻挑眉,似是不解:“他为何要如此针对你?” “或许是因为我曾查到贺春酌与黑市有关系,实不相瞒,我和萧六郎等人之所以会特意来到梦蝶山庄,是因为曾在阿顺身上搜到过一封密函,那密函上写着十月三十,梦蝶山庄,末尾的落款是贺先生。” 随后燕辞晚将自己为了买过所,和萧妄李乘歌一起从阿顺澡堂潜入黑市的过程大致说了遍。 这样一来,她从黑市买来的过所很可能会被收走,但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暴露身份,她宁肯沦为黑户。 司不平问:“密函呢?” 燕辞晚打开自己的荷包,从中拿出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信纸。 她将信纸递了过去。 司不平接过来后将其展开,看完上面的内容,道:“你的意思是,贺春酌是因为不想让你将他与黑市有关联之事泄露出去,所以才故意撒谎想要让你被治罪,对吗?” (本章完) 156.第156章 意外来客 第156章 意外来客 燕辞晚叹了口气,很是苦闷:“我其实没想过要把他和黑市的事说出去,毕竟这事一旦暴露,我在黑市购买过所的事也就瞒不住了。但我没想到,我还没怎么样呢,他反倒是先着急了,竟编造出这等荒谬的谎言来害我。” 司不平又问:“你的过所呢?” 燕辞晚的表情更苦逼了。 她慢吞吞地拿出过所,宝贝似的摸了两下,然后恋恋不舍地交出去。 司不平想把过所接过来,结果过所纹丝未动。 他静静地看着燕辞晚。 燕辞晚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恳求道:“能不能别没收我的过所?要是没有它,我就没法去长安了。” 司不平只说了两个字。 “松手。” 没办法,燕辞晚只能松开手指,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宝贝过所被拿走。 司不平打开过所看了看,然后冷笑一声:“随便一本过所就能卖八十两银子,齐松声这生意做得可真好啊!” 燕辞晚内心肉疼,那可是八十两啊!她现在浑身上下就只有十二两,其中十两还是从萧妄那儿借来的。 贫穷如她,除非天降横财,否则肯定买不起第二本过所。 司不平将过所放到手边的案几上,然后拿起贺春酌的那份供词,这供词是由浮白书写,末尾处有贺春酌亲笔书写的落款。 他将供词和密函放在一起,仔细比对两个落款,字迹完全一致。 如此便可证明,燕辞晚所言非虚,贺春酌的确与黑市有往来。 司不平抬头看向燕辞晚,目光依旧锐利如刀。 燕辞晚暗暗紧张。 她知道,即便她能证明贺春酌确实有针对自己的动机,但也不代表贺春酌说的话就一定是谎言。 最终还是得看司不平的态度。 司不平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他的目光一寸寸从她脸上掠过,仿佛是在仔细描摹她的五官。 这让燕辞晚感觉很不自在,但她不能低头躲避,她一眨不眨地回望着对方,竭力展现出自己的问心无愧。 良久,她才听到司不平开口。 “你先下去吧。” 燕辞晚不解,事情都还没解决呢,咋就要赶她走呢? 可司不平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见燕辞晚站着没动,似笑非笑地问了句:“是要我亲自送你出去吗?” “不敢劳烦大阁领。”燕辞晚怀着满心的困惑,慢吞吞地退了下去。 门外廊下,萧妄站在风灯下方,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泽。 他见燕辞晚神情不对劲,走到她的近前,轻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 燕辞晚摇摇头:“没什么。” 如今嫌犯都被关押在渝风堂内,这儿的客房已经满员,燕辞晚和萧妄、杜凌洲等人只能回到韶光院居住。 两人沿着风雨长廊往韶光院走去。 此时天色已黑,庭院中一片霜白。 燕辞晚身上披着厚实的斗篷,双手拢在袖中,慢吞吞地往前走,心里还在琢磨方才的事儿,以司不平的处事风格,应该是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他最后很可能会把她和贺春酌全都抓起来审查,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思及此,她的步伐越发沉重,眉头也越皱越紧。萧妄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从方才见过司不平后开始,她就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应该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可她不肯说,他也不好多问。 他只能暗暗思考,她的心事是否跟司不平有关? 他倒是不怕燕辞晚会被司不平欺负,毕竟她的武力值摆在那儿,真要打起来,司不平未必是她的对手。 他怀疑是司不平仗着自己大阁领的身份,对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两人经过瑞雪楼的时候,见到瑞雪楼的火已经彻底灭了,三层小楼坍塌了大半,与它一墙之隔的归濮院倒是还好好的,并未受到火灾殃及。 石叔和阿平带着人搬开一块块木头,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废墟中抬出两具焦尸。 燕辞晚暂时放下心事,走入庭院,看到被放在雪地上的焦尸。 两人生前应该是紧紧地抱在一起,尸首在被高温灼烧过后蜷缩变形,导致两具焦尸紧密粘黏,他们表面的皮肉也都被烧化了,全部融在了一起。 乍一看去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在场所有的仆从都这一幕吓得面色发白。 阿平心里害怕,可更多的还是悲伤。 他对着两具焦尸跪了下去,哭着唤道:“主君,菱娘子,你们怎么就这样走了?!” 燕辞晚蹲下身仔细观察,两人的头发和衣服全都被烧没了,面颊上的皮肉也没了,表面一片焦黑,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她对石叔说道:“暂且把这两人放到归濮院里去吧,等案子了结后,再将他们好好安葬。” “是。” 阿平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后,和石叔一起将焦尸小心翼翼地放到担架上,然后抬着担架前往隔壁的归濮院。 燕辞晚看了眼还在飘雪的夜空,低声呢喃:“不知这场雪何时能停?” 萧妄看着她,猜测她应该是想快点离开此地,遂安慰道:“应该很快了吧。” 两人回到韶光院,燕辞晚将找到焦尸之事告知朝露。 朝露很难过,她对菱娘的印象很好,真不愿意看到菱娘最终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燕辞晚却道:“待明日天亮,还得请你去归濮院查验一下那两具焦尸,看看他们的具体死因是什么?最好能查清楚他们是否真是菱娘和楚望山?” 朝露很诧异:“你怀疑他们的身份有问题?” “我是为了以防万一,那两具焦尸被烧得面目全非,莫说是身份,就连男女都看不出来了,最好是查验一下更加稳妥。” 事关两条人命,确实要更谨慎些,于是朝露颔首应道:“好,明早我就去查。” 这时怀砚跑了过来,冲她们说道。 “有客人来了!” 燕辞晚和朝露都很意外,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客人? 两人和怀砚一起来到堂屋。 屋内除了有萧妄和杜凌洲之外,还有一个让燕辞晚意想不到的人。 她看着对方那张被冻得通红的脸,惊喜地唤道。 “九叔?!” 九叔的斗篷和风帽都已经被冰雪打湿,被他脱掉放到一边,此刻他正坐在火盆旁边取暖,见到燕辞晚和朝露进来,他立刻站起身。 “宁娘子,朝二娘,好久不见。” 求票~~~ (本章完) 157.第157章 死无对证 第157章 死无对证 九叔将他这几天的经历大概说了遍。 原本他和萧妄约定好了,若一日后萧妄三人还没回来,他就进山去找人,结果三天过去了,萧妄三人依旧不见踪影。 九叔心里着急,他冒着风雪进山,但因为山路被冰雪冻住,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昨晚他还被困在了山里,差点被活活冻死。 好在今天早上雪忽然停了,他趁机加快速度赶路,这才赶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梦蝶山庄。 九叔的手脚被冻僵了,尤其是双脚,几乎快动不了了。 朝露赶紧给他检查了下,道:“问题不大,我先给你针灸,疏通被冻僵了的筋脉,然后再泡个药浴,驱一驱体内的寒气就行了。” “有劳朝二娘了。” 朝露先写了个方子,交给怀砚,让他去库房抓药,再让灶房烧一锅热水。 等怀砚走后,朝露让九叔把腿脚搭在凳子上,开始为他进行针灸。 谁知下一刻众人就听到怀砚的叫声。 “这里怎么躺着个死人?!” 九叔这才想起来,立刻解释道。 “我在梦蝶山庄附近捡了个人,他看起来已经没了气息,我虽不知道他是谁,但也不好把他就这样孤零零地仍在野外,便把他给扛进了山庄,想着先把他放在这儿,回头等雪停了再让官府查一查他的身份和死因。刚才进门前,我顺手把他放到了院子里,之后光顾着和你们说话,差点忘了这事儿。” 燕辞晚和萧妄、杜凌洲快步走出去。 庭院的雪地里,躺着个已经被冻僵了的男子。 怀砚被吓得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地说道:“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三人凑近一看,这人不正是失踪了的冯武么? 不,确切来说应该是风无浪! 他后背弓起,双臂环胸,面色发青,两条腿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状态,整个人都已经被冻得邦硬。 萧妄伸手摸了下他的脉搏,道:“死了至少有两个时辰。” 燕辞晚问道:“能确定死因吗?” 目测风无浪应该是被冻死的,但为了稳妥起见,萧妄还是决定把尸首搬进屋里仔细检查,他冲杜凌洲说道。 “过来搭把手。” 杜凌洲双臂环胸:“我凭什么帮你?!” 反正现在凶手的身份基本已经可以锁定是菱娘了,他不需要再费心去找什么线索。 “你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力气太小,怕搬不动风无浪的尸首,在我们面前丢脸对吗?” 杜凌洲顿时就炸毛了:“谁说我搬不动?小爷力大无穷,区区一具尸体而已,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扛起来!” 说完他便大步上前,一把将风无浪扛到肩上,然后故意冲萧妄露出个挑衅的笑。 萧妄见目的达成,微微一笑,而后走到西厢房门前,推开房门,冲杜凌洲说道。 “你要是能把尸体搬到屋里来,才算是真的厉害。” 杜凌洲立刻就扛着尸体健步如飞地跑进西厢房。 随后燕辞晚也跟了进来,她见杜凌洲把尸体扔到了地上。 “这下你总该服气了吧?”杜凌洲叉腰显摆。萧妄不吝夸赞:“厉害厉害。” 杜凌洲昂首挺胸,尾巴几乎快要翘上天。 萧妄打算把风无浪的衣服扒了,如此方能看清楚尸身上是否有伤?他对燕辞晚说道:“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你去看看朝二娘那儿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吧?” 燕辞晚颔首应道:“好。” 她走出西厢房,而后回到堂屋内,此刻朝露还在给九叔进行针灸。 九叔问道:“死的那人你们认识吗?” “他叫风无浪,是个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 随后燕辞晚将这几天在山庄内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九叔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二十年前指使楚望山一伙人屠杀灵蝶寺满门的人是谁?” “这只能问楚望山了。” 九叔垂下眼眸:“可他已经死了,这件事已经死无对证。” 燕辞晚觉得他的反应有点怪,她问:“你也知道二十年前灵蝶寺的事吗?” “我那时候还是个游侠,仗着自己有点武功在身上,到处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我曾听闻过仁献太子的事迹,知道是他费心尽力救下了鹿州百姓,事后他出钱命人修建灵蝶寺和安魂碑,用以超渡那些不幸在疫病之中丧命的无辜百姓。” 燕辞晚缓缓说道:“连你一个江湖游侠都知道灵蝶寺是由仁献太子出资修建,这说明灵蝶寺与仁献太子的关系已是人尽皆知,仁献太子怎可能会让灵蝶寺里的人去行刺文帝?这不合常理。” 九叔抬眸看向她,目光变得极为深邃:“你也觉得是有人在陷害仁献太子。” 燕辞晚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也?” 九叔收回视线,垂眸望着身边放着的火盆,低声道:“我听说仁献太子是个宽厚仁善之人,百姓们对他多有赞誉,认为他未来必定会是一位明君,不只是我,很多人都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会为了争夺皇位就弑父杀君的人。” “可事后文帝还是下旨将仁献太子软禁在了太子府内,这说明文帝也是怀疑仁献太子的。” 燕辞晚说完这话后,注意到九叔皱起了眉,嘴角也微微下压,那是心情沉闷的表情。 显然,他并不认同她的这个看法。 可他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怀砚带着药材回来了,没过多久阿平送来了热水。 朝露将药材熬好后兑入热水,让九叔去泡药浴。 此时萧妄已经结束验尸,他说:“风无浪确实是被活活冻死的,但在死之前,他的后脑勺遭受过钝器重击,双腿骨头也被打断,他应该是用双手在雪地里爬行过很长一段路,最后力气耗尽昏迷过去。” 燕辞晚拧眉思索:“风无浪武功不错,山庄内除了我之外,应该没人是他的对手,谁能把他打成重伤?” 杜凌洲一听这话顿时就不服气了。 “谁说的?小爷的武功就比风无浪更厉害,整个山庄没人能打得过我!” 燕辞晚不会跟一个二傻子计较这些小事,她怀着关爱智障儿童的心情,柔声哄道:“嗯,你最厉害了。” 杜凌洲得意洋洋:“算你有眼光!” (本章完) 158.第158章 重逢 第158章 重逢 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燕辞晚躺在床上,心里还在琢磨袭击风无浪的人是谁?会是菱娘么? 菱娘先袭击了风无浪,然后再回到瑞雪楼放火,时间上虽然很赶,但也并非完全办不到。 可菱娘只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女子,她如何能打得过武功高强的风无浪? 也许菱娘还有个帮手,那人隐匿在暗中,且身手很厉害。 燕辞晚努力回忆自己在山庄里见过的每一张面孔,分析其中哪一个会是菱娘的帮手? 想着想着,困意来袭,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不知不觉中她睡了过去。 …… 燕辞晚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变成了魂魄。 此时正直中午,她环顾四周,周围房屋很是眼熟,看起来像是鹿州城,但现在城中远没有她之前看到的那么繁华,街边商铺几乎全部闭门歇业。 路上看不到什么人,只有不远处的医馆门前聚集了许多人。 “大夫,大夫求你救救我们!” 医馆大门紧闭,门后传出大夫的声音:“你们都走吧,我这儿已经没药了,我连自己的家人都救不了,你们找我也没用。” 燕辞晚循声望去。 她看到那些聚集在医馆门口的人们渐渐散去,最后门前只剩下一个小姑娘。 只一眼燕辞晚就认了出来,这个小姑娘就是菱娘! 只不过现在的菱娘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她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粗布衣裳,头发因为许久没有梳理,而显得乱糟糟的。 她跪在地上,哭着哀求:“我家阿耶病得很重,大夫求求你,求你去看看他。” 然而医馆的大门始终紧闭着,大夫也未曾再给出任何回应。 燕辞晚猜测,自己应该是回到了二十五年前的鹿州城,此时疫病横行,城中许多百姓染病后不治身亡。 太阳渐渐西斜,菱娘仍执拗地跪在医馆门前不肯走。 直到一名十来岁的少年郎快步跑来,他显然是刚刚哭过,双眼红通通的:“阿菱,快回去,阿耶不行了!” 菱娘一惊,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却因为跪得太久,双腿酸麻,没能站稳,整个人都朝前扑倒在地。 少年郎赶忙伸手将她拉起来。 兄妹两人急匆匆地往家赶去。 燕辞晚意欲跟上去,结果才刚迈出去一步,眼前的景象就随之发生了巨大变化。 街道和医馆全部消失,她来到了一个小院内。 透过敞开的窗户,她看到了卧房内的景象。 床上躺着个中年男子,他已经形如枯槁,病入膏肓。 在经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他嘴里咳出了血,但他已经没力气再去擦去嘴边的血迹,他艰难地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扶苏,你是家中长子,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那位不过十来岁的少年跪在地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床边还围着一名中年妇人,和两女一儿,其中最小的女儿便是菱娘。 他们全都戴着面巾,眼眶通红。 中年男子最后留念地看了一眼妻儿,就闭上眼睛,彻底没了气息。 “阿耶!阿耶!”菱娘想要扑上去抱住父亲,却被母亲从身后死死抱住。 “这病会传染的,阿菱你不能碰他。”母亲一边痛哭一边劝道。 菱娘极力伸出手,仍未能触碰到父亲的脸。燕辞晚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个看客,别人看不到她,她也触碰不到别人,她只能当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心里仍不免感到悲伤。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至亲之人生离死别。 眼前景象再度发生变化。 菱娘的二兄和三姊先后染上疫病,都因为无药医治而相继病故,短短数日时间,这个原本幸福快乐的六口之家,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然而厄运并未就此放过他们,很快菱娘的母亲丁氏也染上了疫病。 菱娘不能放任娘亲不管,哪怕长兄一再阻拦,她仍坚持守在床榻边,近距离照顾生病的丁氏。 叶扶苏从外面回来,说城门已经被封锁,城里所有人都不能出去。 朝廷是要让他们在城中等死。 燕辞晚从菱娘的眼中看到了万念俱灰。 这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已经哭干了眼泪,此刻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喂丁氏喝水。 丁氏总是咳嗽,还头晕眼浑身发热,她咳得嗓子都说不出话来了,咳出了血丝,但他们没有药,就只能让丁氏多喝水,喝水可以让嗓子稍稍舒服一点。 眼前景象一变再变,丁氏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叶扶苏和菱娘都已经彻底绝望了,此时却忽然传来城门被打开的消息! 府兵们挨家挨户地敲门通知,太子殿下派了许多大夫来鹿州,还带来了很多药材,凡是家中有病患的,都来府衙登记名字,到时候会有人来把病患送去医馆集中救治。 叶扶苏和菱娘喜极而泣,他们的母亲有救了! 燕辞晚也跟着松了口气。 眼前的景象再度发生变化,院门被推开,两名府兵抬着担架走进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女官服饰的年轻女子。 虽然女子脸上蒙着白色面巾,只能看到她的一双眼睛,但燕辞晚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那是年轻时的宁清漾! 燕辞晚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阿娘!” 宁清漾向叶家兄妹自我介绍道。 “我姓宁,是宫中的司药女官,此次奉太子之令,协助太医们救治鹿州城的百姓。” 距离娘亲去世已经过去了三年,她以为自己此生都无法再见到娘亲,却没想到,此时竟会以这种方式与娘亲重逢。 她眼中酸涩,很想要哭,可因为她现在是魂魄,流不出眼泪。 她缓缓走上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宁清漾的脸。 然而她触碰不到她。 燕辞晚哽咽道:“阿娘,我好想你。” 宁清漾穿过燕辞晚的身体,走进了屋里。 燕辞晚转身,透过窗户看到卧房内的景象,菱娘和叶扶苏小心翼翼地将丁氏扶到担架上躺好,两名府兵抬起担架往外走。 菱娘和叶扶苏想要跟上去,却被宁清漾叫住。 “来,我给你们把把脉,看看你们是否也感染了疫病?” 菱娘和叶扶苏都很懂事,两人乖乖伸出手,让宁清漾为其把脉。 燕辞晚站在窗外,贪恋地看着宁清漾的侧脸。 她知道这是个梦,可她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她希望时间停止,希望娘亲不再离开。 过小年啦,大家节日快乐鸭~ (本章完) 159.第159章 思念 第159章 思念 宁清漾先是给叶扶苏把脉,确定他除了操劳过度、身体虚乏外,并无其他问题。 随后她给菱娘诊脉,发现菱娘也染上了疫病,但因为还是初期,病症尚不明显。 菱娘忙问:“宁医官,我也要被送去医馆吗?” 宁清漾表示不用:“你的症状很轻,只要在家吃药休养就可以了,我每天都会来给你复诊的。” 闻言菱娘有些失望,随即又不死心地问道:“我可以去医馆照顾阿娘吗?” “不行,医馆内现在全是病患,除了大夫和医女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菱娘垂下脑袋,不作声了。 宁清漾从随身背着的医药箱里拿出一包药材,道:“把这剂药加水熬煮,给病人喝下,早晚各一碗。” 叶扶苏双手接过药材,再三道谢。 “这些天你们尽量不要出门,尤其是菱娘,你最好是一直待在自己的屋里,不要跟外人接触,今天就先这样,明早我再来看你们。” 宁清漾背起医药箱往外走,叶扶苏跟在后面相送。 燕辞晚明知自己触碰不到对方,可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不出意外,她的手再一次从宁清漾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不想跟娘亲分开,情不自禁地迈开腿追上去。 可等她走到院门口时,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拦住。 她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只能站在小院内,眼睁睁地看着宁清漾离开。 眼前的景象再度发生变化,时间从下午变成了早晨。 燕辞晚仍被困在小院内,哪儿也去不了。 她透过窗户看到卧房内,菱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情痛苦,叶扶苏在床边急得团团转。 笃笃! 院门被敲响,宁清漾的声音透过院门传进来。 “叶大郎,是我。” 叶扶苏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飞快地冲出去打开院门。 “宁医官,你终于来了,我家阿妹昨晚忽然开始浑身发热,吃了药也不管用,现在她已经烧得不省人事,求你救救她。” 燕辞晚看到娘亲走进小院,视线仅仅黏在娘亲身上,舍不得挪开片刻。 她目送娘亲和叶扶苏一起走进屋里。 燕辞晚站在窗外,看到娘亲为菱娘进行针灸。 针灸完后,菱娘的神智终于恢复清醒,但身体依旧很虚弱,她哑声问道:“我现在这样,应该会被送去医馆了吧?” 宁清漾眉头一皱,立刻看向旁边站着的叶扶苏,严肃问道。 “昨天你亲眼看到菱娘喝药了吗?” “没有,昨天我把熬好的药端给阿妹,她说想放凉一点再喝,让我去忙自己的,不用守着她……”叶扶苏说到这儿,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惊诧地看向菱娘,问道:“你昨天难道没喝药?” 菱娘没有否认。 “为什么要这样做?”叶扶苏又气又急。 菱娘仍是不言语。 宁清漾问:“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自己的病情足够严重,就能被送去医馆,这样一来你便能见到你娘了?” 菱娘的眼睫颤了颤,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害怕再也见不到阿娘,我想去医馆陪着她。” 宁清漾轻轻叹息,而后柔声说道:“你娘若是知道你现在病得这么严重,她该有多么担忧和难过啊?” 菱娘垂下眼眸又不说话了。宁清漾缓缓地道:“若我有一个女儿,我希望她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都一定要优先顾好自己。我要她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或事,值得她为其去伤害自己,她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真的会有一个女儿,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女儿的魂魄正站在窗外。 “阿娘……”燕辞晚眼眶酸涩,心中对于娘亲的思念之情几乎要满溢而出。 明明娘亲就在眼前,可她却与之生死相隔。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燕辞晚来到了灵蝶寺的门前,她看到菱娘换上了男装,因为年纪还小身体尚未发育,此时的菱娘看起来就是个八九岁的小少年。 她背着包袱,跟在母亲和兄长的身边,一家三口在僧人的带领下,进入灵蝶寺。 然而下一刻,灵蝶寺就燃起熊熊大火! 整座寺庙都沦为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片夜空。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熟悉的琴声。 那是萧妄在弹奏《归人》! 燕辞晚循着琴声而去,她穿过寺庙大门,进入到了灵蝶寺之中。 寺中目之所及的一切,皆被火焰吞噬。 火焰肆意燃烧,释放着灼热高温,但她作为魂魄,感受不到冷暖,也不会被火焰灼伤。 途中她听到了哭喊声。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朝着哭喊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她看到了许多僧人在火焰中哭喊挣扎,但因为他们的手脚都已被折断,站都站不起来,根本无法逃出这片恐怖的火海。 最终他们只能活生生地被火焰吞噬。 燕辞晚愣在了原地。 原本她以为楚望山一伙是先下毒毒死了寺中所有人,再放火烧寺毁尸灭迹,却没想到,寺中很多人并未被毒死,他们是被打残了后活生生烧死的。 那凄厉而又绝望的哀嚎徘徊在灵蝶寺上空。 此刻的灵蝶寺不再是佛门净土,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燕辞晚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彻骨寒意。 琴声的节奏越来越急促,似是在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她不得不收回思绪,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 她加快步伐,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她越跑越快,周围的火焰渐渐消散,天空由暗变亮,寒风裹挟着雪,庭院内落满了皑皑白雪。 燕辞晚穿过庭院,推开房门,看到了正在认真抚琴的萧妄。 寒风吹动他的发丝。 他抬头望去,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开了。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眸底泛起丝丝温度,他轻声问道。 “阿辞,是你回来了吗?” 燕辞晚知道他其实看不见自己,但这不重要。 漂泊在外的孤魂终于找到了归处,浮躁不安的心得以稳稳落地。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是,我回来了。” 声音落地的瞬间,眼前的一切归于黑暗! 梦,结束了。 (本章完) 160.第160章 善恶有报,杀人偿命 第160章 善恶有报,杀人偿命 燕辞晚的魂魄又回到了身体里。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焦急不已的朝露。 朝露见她终于醒了,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阿辞,方才我来找你,见你又没了气息,知道你肯定是离魂症又发作了,我立刻去找萧六郎帮忙,谢天谢地,你可算是平安无事了!” 燕辞晚坐起身,看到坐在案几后的萧妄。 萧妄也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都察觉到了对方心绪上的微妙变化。 燕辞晚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萧妄收回放在古琴上的双手,轻轻摩挲藏挂在腰间的锦囊,道:“天刚刚亮,应该是卯时。” 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赶得及,但仅凭自己一个人很难办得到,燕辞晚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打算去做一件事,此事于法不合,于情却可为,不知你们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朝露面露讶异之色,但她并未直接拒绝或者同意,而是先问何事? …… 渝风堂内,司不平刚起床,就听内卫禀报,说是在库房后面找到了孙虎的尸首。 司不平问:“既然发现了尸首,为何不把尸首带回来?” 浮白道:“孙虎被人分了尸,尸块散落得满地都是,需要时间拼凑,另外,现场还留有凶手的字。” “什么字?” “善恶有报,杀人偿命。” 司不平双眸微眯:“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看样子他们是完全不把我们内卫府放在眼里啊。” 随即他便站起身,打算亲自去现场看看。 浮白跟着司不平一起离开渝风堂。 在他们走后不久,石叔和阿平提着沉甸甸的食盒来到了渝风堂,他们是来送朝食的。 跃金从他们手里接过食盒,正欲离开,石叔却叫住他。 “你们这儿的木炭应该用得差不多了吧,我们给你们带来一筐木炭,现在帮你们放到屋里去吧?” 跃金看了眼他们身边放着的箩筐,里面装满了木炭。 渝风堂里的木炭确实快用完了,于是跃金放两人进去了。 跃金拎着食盒,分别给关押在渝风堂内的四名嫌犯发了个芝麻烤饼,四人昨晚就没吃饭,这会儿早就饿坏了,他们拿到烤饼后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随后跃金回到屋内坐下,脚边放着火盆。 他没有急着吃饭,而是先用银针试毒,确定没有问题后,方才端起碗尝了口热腾腾的鸡汤。 这大冷天的,能喝上这么一口热汤,实在是舒坦! 跃金就着鸡汤吃烤饼,结果吃着吃着动作就变得越来越迟缓,他察觉到不对劲,丢开碗筷站起身往外跑,想要跑出去叫人。 然而下一刻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关上。 跃金想要踹门,奈何他此刻头昏眼手脚发软,根本就使不上劲儿。 他被困在屋内,头越来越晕,最后再也站不住,他靠着房门滑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片刻过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人走进来,将昏迷不醒的跃金拖了出去。 此时渝风堂外面,本该已经离开的司不平竟去而复返,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名内卫。 浮白低声道:“大阁领料事如神,那潜伏在暗处的帮凶果然按耐不住了,我们现在进去,定能抓个人赃并获!” 司不平在得知孙武被人分尸后,就猜到菱娘肯定还有个帮凶,不然仅凭菱娘那点力气,很难做得了分尸这种力气活。 那个帮凶故意用孙武的尸首来吸引他的注意力,目的应该是想要调虎离山,趁他离开之际对那四个嫌犯下手。司不平便将计就计,假装上钩离开渝风堂,实则绕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看着前方紧闭的院门,司不平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尽量捉活口。” “是!” 浮白大步上前,用力砸门:“内卫府办案,里面的人立刻出来!” 渝风堂内,客房的门被打开,满身是血的石叔从里面走出来,他手里拎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剁骨刀,大半张脸都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听到了院外的喊声,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但他一点都不慌。 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这儿。 石叔一步步走到雪地里。 在他的身后,是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他仰头看了眼天空,此时雪已经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恰好落在了他的脸上。 气温还是很低,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甚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兴奋极了! 院外的喊声还在继续。 “我数三下,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撞门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石叔拿起剁骨刀,将刀刃架上自己的脖颈。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人翻过院墙落在了庭院里。 那人正是燕辞晚! 她看到石叔的样子,急忙出声阻止:“别冲动!” 石叔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出现,他立刻将刀口调转方向对准她,以此警告她不要靠近自己。 燕辞晚举起双手:“我没有恶意的,我来这儿只是想跟你聊聊,楚望山他们虽然死了,可他们背后的主使者是谁,我们还不知道呢,你应该不希望幕后主使还逍遥法外吧?” 石叔听到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幕后主使是谢琛,他早就已经死了。” 燕辞晚曾从父亲口中听说过谢琛这个名字,谢琛是谢家家主,曾任大将军与丞相,他的妹妹是谢贵妃,谢贵妃育有一子名为李明光,李明光后来被册封为武成王。 谢琛此人曾位极人臣,但后来他伙同武成王逼宫造反,失败后被赐死。 而仁献太子恰好就死在了那场叛乱之中。 燕辞晚猜测道:“谢琛策划了行刺文帝一事,是想将此事嫁祸给仁献太子,离间太子与文帝之间的父子之情,好为他的外甥武成王铺路。” 石叔颔首表示她猜对了。 院外浮白已经开始倒计时。 “三——” 燕辞晚上前一步。 石叔挥动剁骨刀,低声嘶吼:“快滚!” 燕辞晚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夺走他手里的刀,同时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面巾。 石叔惊叫一声,立即用袖子遮住脸。 然而燕辞晚方才已经看到了他的容貌,她将面巾扔到地上,沉声道。 “菱娘,果然是你!” 求票~~ (本章完) 161.第161章 复仇 第161章 复仇 见到自己的伪装已经被看破,菱娘缓缓放下手,露出她那张苍白清丽的面容。 她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燕辞晚见她暂时没有了轻生的念头,暗暗松了口气。 “在看到那两具紧紧粘在一起的焦尸时,我就有所怀疑,如果其中一人是你,以你对楚望山的恨意,必不会将他抱得那么紧,以至于死后尸身都分不开。除非,死的根本就不是你!那人顶替了你的身份,但因为他的性别和身形都与你有很大差别,即便被烧焦也能区分出来,所以他才会紧紧抱着楚望山一起死,在他们死后,我们仅凭肉眼很难看得出死者的真实身份,只能让仵作验尸才能知道死的到底是谁?如此一来,他就为你拖延了时间,你可以趁机从这个烂泥潭中脱身离开,但可惜,你最终没有选择离开……” 菱娘哑声说道:“这二十年来,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报仇,我日夜苦等,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们全都聚集在此,我不会放他们活着离开这儿,绝不!” 燕辞晚静静地看着她,忽而问道。 “杀死风无浪和孙虎的人是你?还是石叔?”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菱娘如实道:“是我和阿石一起做的,风无浪武功太高,我对付不了,必须要阿石出手才能制得住他。” “他在帮你解决掉风无浪和孙虎后,便顶替你的身份和楚望山在瑞雪楼同归于尽了,对吗?” 菱娘的唇瓣微微颤抖,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是。” “石叔他到底是谁?” “他本名叫做石苔生,自小父母双亡,后来被慧安大师收养,成了他门下最小的弟子,法号弘灵。他不如师兄那般机灵,但为人实诚可靠,且很有练武的天赋。等到灵蝶寺建成,慧安大师被请去做了寺中主持,弘灵也跟着一起去了灵蝶寺,我们就是在寺中相识的。” 想起过往的一幕幕,菱娘眼中不禁流露出怀念之情。 她很喜欢灵蝶寺中的人,不管是宽厚温和的慧安大师,还是踏实可靠的弘灵小师弟,亦或是那些对他们伸出援手的好心人,都让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与美好。 没想到石叔与方知有竟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这一点倒是出乎了燕辞晚的意料。 院外,浮白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二!” 菱娘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她垂眸看到了自己沾满双手的鲜血,明白自己已经回不到过去。 现在她是连杀九人的凶手,一旦被抓住,等待她的必然是极刑。 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她不怕死,但她不想离开这儿,曾经她的娘亲就是死在了这儿,这是她一切噩梦的开始,也将是她生命的终点。 燕辞晚继续问道:“当年灵蝶寺被烧时,只有你和弘灵逃过了一劫吗?” “当年楚望山一伙人潜入灵蝶寺的时候,我家阿兄外出许久未归,以前他不管出门做什么,都会提前跟我们报备,且一定会赶在天黑前回来的,可那次他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不见了,且好几天都不见回来,我心里不安,便离开灵蝶寺去寻找阿兄的踪迹。结果我在山脚下的草丛中找到了重伤昏迷的弘灵,他告诉我,他和阿兄被一伙人袭击,两人被打晕绑走。” 燕辞晚知道她的兄长就是叶扶苏,遂猜测道:“绑走石叔和你兄长的人,跟楚望山是一伙的吗?” “嗯,他们都是谢琛派来的。”菱娘将那一段过往娓娓道来—— 谢琛想让弘灵和叶扶苏一起去执行刺杀文帝的任务,可弘灵和叶扶苏宁死不从。 然后谢琛让楚望山一伙控制住了整座灵蝶寺,他们用寺中一百多条人命作为筹码,胁迫弘灵和叶扶苏乖乖听话,否则寺中所有人都得死。叶扶苏恨极了他们,可为了阿娘和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叶扶苏最后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 但在执行任务的前夕,一直安安静静的叶扶苏忽然出逃,引得所有人都来抓他。 弘灵抓住机会趁乱逃了出来。 这是叶扶苏和弘灵事先制定好的计划,他们心里很清楚,两人之中只有一个有机会可以逃出来,两人里面势必有一个人要做出牺牲。 原本两人是决定抽签的,但叶扶苏主动将逃生的机会让给了年纪更小的弘灵。 叶扶苏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弘灵逃出去后尽力保住他娘和妹妹的性命。 他知道在这个世道,娘亲带着年幼的妹妹很难活得下去,可不管怎样,他还是希望她们能活着,不管怎样只要活着就行。 弘灵虽然拼死逃了出来,可他身上多处受伤,他没能回到寺中,就因为失血过多昏倒在了山脚下的草丛中。 菱娘从他口中知道了真相,这才明白灵蝶寺里的人有危险,她立刻扶着弘灵往回走,想赶在那伙人动手之前告知慧安大师,好让慧安大师提前做好防备。 但那时候寺庙大门已经被人从里面锁上,两人进不去。 弘灵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咬牙强撑,施展轻功越过寺庙围墙,悄悄潜入了寺中。 菱娘独自躲在寺外等待,结果从白天等到了黑夜,仍不见弘灵回来。 就在她快要按耐不住想要上前去拍门的时候,她看到大门开了,她躲在大树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楚望山一伙人从寺中走出来。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竟在那伙人中看到了弘缘! 弘缘与弘灵一样,都是慧安大师的弟子,可现在弘缘竟然跟那群坏人狼狈为奸! 他们站在寺庙外面,看着火焰将整座灵蝶寺吞噬,直到确定寺中无人能逃得出来后,他们方才放心地离开。 等他们一走,菱娘就再也按耐不住,不顾一切地推开大门冲入寺中。 此刻寺中已经是一片火海,高温灼烧着她的皮肤,浓烟呛得她使劲咳嗽。 她看到了趴在地上浑身着火的弘灵,慌忙把人扶起来。 两人狼狈地逃出灵蝶寺。 等到菱娘转身还想进去救其他人时,寺庙大门已经被烧得坍塌了。 寺中所有人都葬身火海,其中也包括她的娘亲。 弘灵浑身烧伤,留下满身的疤痕,右腿也被打断,成了个瘸子。 (本章完) 162.第162章 保护 第162章 保护 说到这儿,菱娘的眼眶已然湿润,哪怕时隔多年,可每每想起惨死的娘亲,她仍不免悲痛得几乎要窒息。 那场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 等到她从废墟之中找出一具又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时,愤怒与恨意已经将她的魂魄完全吞噬。 她按着自己的心口,眼眶通红。 “弘灵跟我说过,阿兄猜测谢琛让他刺杀文帝,是为了嫁祸给仁献太子,仁献太子对我们有恩,阿兄不愿做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因此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真的刺杀文帝,他假意答应配合谢琛的计划,实际准备在见到文帝的时候,就将谢琛的阴谋告知于他。可阿兄还是低估了谢琛的无耻,谢琛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真的接触到文帝,所谓刺杀计划,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已。阿兄根本就没能见到文帝,他几乎是刚一现身,就被谢琛以救驾为名当场斩杀,他从头到尾就没给阿兄一个说话的机会。对于谢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而言,我们这种普通平民就跟蝼蚁没什么两样,不管是阿兄,还是寺中那一百多条人命,生死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可是凭什么啊?我们什么都没做错,我们只是安安稳稳地活着,凭什么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们?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平民,我们天生就比谢琛卑贱吗?!” 燕辞晚无法回答。 院外,浮白已经数到了二。 可菱娘对此置若罔闻。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双手缓缓地合拢,犹如一个虔诚的朝拜者,泪水自眼角扑簌簌掉落。 “在灵蝶寺中生活的时候,我和阿娘、阿兄每天吃斋,努力地积德行善,尽力去帮助身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我们虔诚地向佛祖祈祷,希望家人幸福安康,可在阿娘被折磨虐待的时候,佛祖没有出现,大家哭喊求救的时候,佛祖没有出现,灵蝶寺被火海吞噬的时候,佛祖还是没有出现。其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佛祖,所谓的好人有好报,也不过是一句屁话,没有人能帮我们,我不再信佛,我要亲手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全部杀掉!” 说到最后,她放下双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哪怕眼角还挂着眼泪,她依旧笑得无比畅快。 “阿娘,阿兄,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为你们报仇了!当年那些害死你们的人,如今全都死光了!” 燕辞晚看着她:“从未见你如此开心。” “我当然开心!”菱娘笑得开怀。“我自卖自身,从良籍沦为贱籍,甘愿给楚望山那个老东西当妾,我蛰伏二十年,为的就是等到大仇得报的这一天。妳知道吗,刚才用刀捅进他们心口时,鲜血从他们身体里喷出来时的感觉吗?太痛快了!” 燕辞晚忽然问道:“那馥雪呢?” 菱娘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在她下手的所有人之中,唯有馥雪是无辜的。 馥雪出生之时,灵蝶寺的事早已成了过去,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 可她身体里流淌着楚望山的血脉。 菱娘哑声说道:“我本不想杀她。” 燕辞晚道:“所以你早就知道厨娘在煮羊肉汤的时候,会往汤里放白姜?” “我知道白姜可以减轻附子的毒性,我的本意只是想让阿雪中毒,借此逼迫楚望山等人说出当年的真相,顺带还能减轻自己身上的嫌疑,毕竟没人会相信,作为亲娘的我会给自己女儿下毒。可我没想到,阿雪竟会上吊,我原本以为是阿石偷偷干的,他想杀了阿雪然后再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样子,可事后我问过阿石,他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做过伤害阿雪的事。” 所以到现在菱娘都还不明白,为什么在她找到馥雪的时候,馥雪竟然差点被人给吊死。 燕辞晚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神情复杂地说道:“我检查过馥雪的屋子,门窗都从里面锁上了,这说明馥雪上吊的时候,屋内只有她一个人。” 菱娘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冒出个猜想。“难道是阿雪自己……但这怎么可能?!” 燕辞晚缓缓地道:“那碗羊肉汤是你亲手递给馥雪的,她在毒发时立刻就想到是你下的手,可她没想过要揭穿你,不仅如此,她还要为你遮掩。门窗是她自己锁上的,绳子也是她自己挂到房梁上的,她觉得只要自己是自杀的,这件事就查不到你身上,那样一来你就安全了。” 菱娘从未想过真相竟是这样的。 她失神地喃喃自语:“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傻?” “因为她是你十月怀胎豁出命去生下来的孩子,她为了保护你,甘愿伤害自己,就像当年你染上疫病时一样,你为了去医馆陪伴母亲,悄悄倒掉汤药故意让自己的病情加重,现在馥雪做的事情,与当年你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菱娘的全部心神都被愧疚和悔恨给占满了,一时间竟没怀疑燕辞晚为何能知道二十五年前的事? 她按住刺痛的心口,缓缓地弯下腰去,哽咽着唤道:“阿雪,是阿娘对不起你。” 院外,浮白的倒计时已经到了最后一声。 “一!” 紧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渝风堂的院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 菱娘的身子随之抖了抖。 她忽然朝着燕辞晚扑过去,不是为了偷袭,而是为了抢回那把剁骨刀。 燕辞晚反应很快,迅速躲开了她的手。 菱娘双目赤红:“把刀还给我!” 与其被送上法场处以极刑,她宁肯死在这儿,至少阿娘和阿石都在这儿,他们会一直陪着她。 燕辞晚忽然出手,狠狠敲在了她的后颈处。 菱娘眼前一黑,旋即昏了过去。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去,燕辞晚及时伸手搂住她,而后带着她飞上墙头,离开了渝风堂。 等到内卫们冲进来的时候,发现贺春酌四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凶手不知所踪,只有庭院的雪地里留有一串红色血脚印。 司不平站在庭院内,发现在血脚印的旁边,还有两个浅浅的脚印,看尺寸像是女子。 他抬头看向墙头,那儿原本覆盖着皑皑白雪,此时积雪明显凹下去一块,应该是刚被人踩踏过。 求票~~~ (本章完) 163.第163章 我不想死 第163章 我不想死 浮白查看完现场的情况后,跑来向司不平禀报。 “炭火中被人加了迷香,属下已经找到跃金,他被放在了墙角边的雪地里,人还在昏睡中,身上并无外伤。贺春酌、周起、连坠芳、以及方知有全都心口中刀,其中只有贺春酌还活着,他说凶手是菱娘,菱娘假扮成了石叔的样子,方才是宁辞带走了菱娘。” 司不平将视线从墙头处移开,下令道:“人应该还没跑远,去把她们抓回来。” “贺春酌伤得很重,是否要给他请大夫?” 司不平想了下才道:“暂时不用管他。” “是。” 浮白和另外两名内卫急匆匆离开渝风堂,开始在山庄四处搜捕菱娘。 此时在渝风堂内,除了还在昏睡中的跃金之外,就只有司不平和贺春酌两个活人。 贺春酌瘫坐在椅子里,胸前的伤口还在不住地往外冒血,衣裳被染红了一大片。他用随身携带的汗巾子捂住伤口,脸色煞白,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抽搐。 他看到司不平走进来,声音颤抖地哀求道。 “救救我,我不想死。” 司不平在距离他三尺远的地方站定,缓缓开口:“你和齐松声是什么关系?” 贺春酌苍白的嘴唇抖了抖,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我们是互惠互利的盟友。” 司不平仿佛看不到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好整以暇地继续问道:“具体是怎样的?” “我负责建造和管理黑市,他负责庇护黑市不被查抄,黑市赚来的钱,我与他五五分账。” “像相州城地下那样大的黑市,还有几个?” 贺春酌哀求:“能否先帮我止血?我真的快死了。” 方才他留了个心眼,在发觉炭火有问题的时候,他立刻就打开了窗户,因此他方才并未完全昏迷。他看着石叔走了进来,但那时候他浑身无力,既逃不了也反抗不了,他只能假装昏迷,在菱娘挥刀刺下来时,他稍稍转动身体,堪堪避开了要害处,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等菱娘走后,他拖着重伤的身体,手脚并用地往外爬,还没爬出门就听到了菱娘和燕辞晚的对话,他这才知道石叔其实是菱娘假扮的。 司不平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淡声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没办法,贺春酌只能答道:“还有一个,就在益州。” 司不平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是谁在庇护益州的黑市?” “我不知道。” 贺春酌见对方不信,他忍着痛加重语气:“我真的不知道!只有相州这一个黑市是由我负责建造和管理的,按照规矩,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我能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么看来,你们是有组织的。” 贺春酌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就等于是默认了。 司不平追问:“是长明商会吗?” 贺春酌却答非所问:“你虽是大阁领,看似风光,但其实你就是李柏舟手里的一把刀,你为他排除异己坏事做尽,他却让你担下了所有骂名,等将来飞鸟尽,你这把良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李柏舟就是当今圣人的名讳,司不平听他直呼圣人的全名,毫无敬畏之心,眉头微皱。 “你到底是什么人?” 贺春酌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他艰难地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司不平,你是时候该为自己想一想了,与其将来被李柏舟当成弃子舍弃,不如与我们合作,如此你也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未来不至于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的悲惨下场。” 司不平缓缓眯起双眼:“你们是衡朝余孽?”贺春酌仍是不答。 此时他已经看出来了,司不平压根就没想救自己。 他的呼吸越来越混乱,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弃。 “你把我带去长安吧,我可以帮你证明宁辞就是乐游郡主!李柏舟一直都很忌惮西州王,只要你能把乐游郡主逃婚之事告诉李柏舟,李柏舟就能借此机会治西州王的罪,还能收回西州王手中的兵权,这对你而言是大功一件!” 司不平却不接这话,他只关心长明商会的事。 “是谁帮助你创办了长明商会?你背后的主人是谁?” 贺春酌快撑不住了,他用尽全部力气哀求道。 “救救我,只要你救了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然而司不平并没有对他伸出援手的意思。 最后贺春酌因为失血过多没能撑过去,他的手缓缓垂落,双眼大睁,一动不动,彻底没了气息。 司不平从袖中拿出一本过所。 这是属于燕辞晚的过所,里面还夹着一张贺春酌的供词。 司不平将过所和供词一起扔进了火盆内。 火舌卷起纸张,瞬间就烧了起来。 司不平静静地看着过所和供词被全部烧干净,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 菱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身处山庄的侧门附近。 燕辞晚见她醒了,立刻放开她,并拉开侧门,催促道。 “内卫们正在四处搜捕你,趁着他们还没找到这儿来,你快走吧。” 菱娘怔怔地看着她,茫然问道:“你这些年来努力追查真相,不就是为了抓住我这个凶手吗?为何要放我走?” “我追查真相,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并非官府中人,捉拿凶手并非我的职责。” 燕辞晚说完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轻叹一声继续说道。 “你杀了很多人,按照律法来说,确实是罪无可赦,可就我看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菱娘的心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下。 从她决心复仇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在乎自己的结局,整整二十年,她以为自己已经练出了一身的铜皮铁骨,可现在,一句“你没有错”就简简单单地将她击倒了。 她的嘴唇轻轻颤抖,眼眶微热。 燕辞晚继续道:“如果我是你,有人害死了我的亲人,我也会不顾一切地杀了对方。如果非要论个是非对错,错的也不是你,而是这个不公的世道。这二十年来,但凡有一个人能为你和那些枉死之人主持公道,你都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菱娘再也控制不住,泪水自眼角滚滚而下。 (本章完) 164.第164章 临别赠礼 第164章 临别赠礼 燕辞晚帮菱娘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脱掉自己的斗篷,披到她的身上,温声道。 “复仇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个目标,并非你整个人生的终点,别让仇恨占据了你的全部世界。想想你的娘亲和阿兄,还有石叔和阿雪,他们都在不顾一切地保护着你,他们对你的爱,远比恨更加珍贵。菱娘,走吧,离开这儿,从今往后你只为自己而活。” 温暖厚实的斗篷将菱娘整个包裹住,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此刻恢复了温度。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燕辞晚,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时候也曾有人如此温柔地鼓励她,她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你真的很像她,不只是相貌,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像。” 燕辞晚问是谁? “一位姓宁的女医官,她救了我和阿娘的命,是个很好的人。” 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娘亲,燕辞晚感觉比自己被人夸了还要高兴,她笑得眉眼弯弯:“真巧啊,正好我也姓宁,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菱娘被她的笑容感染,泪水渐渐止住,她欲言又止:“可是阿雪她……” “我问过阿露了,她说馥雪体内的毒性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再过不久她便会醒来。她对当年的事情完全不知情,也没有参与你的复仇计划,从头到尾她都是无辜的,大阁领不会对她怎么样。” 菱娘轻声道:“谢谢你们。” 燕辞晚抬头看了眼天色,笑着道:“现在雪停了,正是下山的好时机,看来就连老天都觉得你命不该绝。” 菱娘看向门外的世界,她从未想过,自己在报完仇之后竟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对了,这个给你。”燕辞晚从自己的荷包里面拿出一块银铤和十来枚铜板,一股脑全部塞进菱娘的手里。 菱娘不肯要,燕辞晚直接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把钱还回来。 “我现在太穷了,身上银钱不多,只能拿得出这么点,你且收着,至于你未来的日子能过得如何,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菱娘握着带有体温的银钱,感觉鼻子酸酸的。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了。 最终,她收下了这笔银钱,随后她从怀里拿出个小小的红色荷包。 “这个给你。” 燕辞晚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玉牌。 她将玉牌拿出来,见到玉牌正面刻着一尊佛像,背面是密密麻麻的经文。 “这是什么?”她问。 菱娘轻声说道:“这就是灵蝶寺中的佛宝。” 燕辞晚大感意外:“这就是传说中可以令人心想事成的佛宝?” 菱娘先是点头,随后解释道:“它虽是佛宝,但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神奇,当年仁献太子救下鹿州百姓,并命人建造了灵蝶寺和安魂碑,鹿州百姓感念仁献太子的恩情,特意送上一对暖玉雕刻而成的佛牌。其中一只佛牌被放在灵蝶寺中,与仁献太子的长生牌位一起日日接受百姓们的供奉和朝拜,另一只佛牌则被送到了仁献太子手里,据说仁献太子后来又将佛牌送给了太子妃。外人不知其中内情,以为是仁献太子放了宝贝在灵蝶寺中,谣言越传越离谱,佛牌被说成了佛宝,更离谱的是竟真有很多人相信。” 说到这儿,菱娘想起连家兄妹,他们两个就是因为听信了佛宝的传言,才对灵蝶寺生出歹心的。 燕辞晚问:“这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钱吧,你为何要送给我?” “我听说你要去长安,仁献太子和太子妃的陵寝就在长安附近,你去长安的时候能否顺带帮我把这个佛牌物归其主?” 原来这佛牌不是送给自己的,好在燕辞晚脸皮够厚,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尴尬,她收下佛牌,承诺道。“我会把它物归其主的。”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菱娘最后说道:“烦请你帮我给阿雪带一句话,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回来看望她的。” 燕辞晚颔首应道:“好。” 菱娘深吸一口气:“我的全名叫做叶菱歌,宁辞,希望我们未来还能再见。” 说完她就转过身,迈过门槛,走出这座困了她许多年的山庄,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前方是蜿蜒崎岖的山路,同时也是自由广袤的未来。 身后传来燕辞晚的祝福。 “叶菱歌,一路顺风,有缘再见!” 寒风迎面吹来,可叶菱歌一点都不觉得冷,她的心里流淌着暖意。 她走得越来越快,最后一路飞奔,奔向未知的未来。 燕辞晚关上侧门,然后转身往回走。 如果阿娘在天有灵,知道自己曾经救下的小女孩,终于摆脱阴影开始了新的生活,想必她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燕辞晚一路健步如飞,以最快速度回到韶光院,却见院门外守着一名内卫。 她脚步一顿,旋即悄悄绕到后边,翻过院墙进入院中。 这会儿萧妄和朝露正在应付浮白的盘查。 浮白询问宁辞的去向? 朝露说宁辞昨晚没睡好,这会人还在屋内补眠,不便见外人。 浮白却不信,坚持一定要见到宁辞。 他想要强行闯入卧房,被萧妄和九叔给拦住。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卧房的门被拉开,一脸睡眼惺忪的燕辞晚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穿得好好的,但头发全部披散在身后,明显是刚起床来不及梳头的样子。 她打了个哈欠:“出什么事了?” 萧妄和朝露扭头看到她出现,都暗暗松了口气。 浮白上下打量她,问道:“你一直都在屋内睡觉?” “对啊,昨晚做了个噩梦,睡得很不安稳,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晕得很,便又多睡了会儿,你们内卫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要过问?”燕辞晚面露困惑之色。 “贺春酌四人被刺杀,凶手正是菱娘。” 燕辞晚万分诧异:“菱娘不是已经死了么?” 浮白盯着她:“你不要再装傻了,贺春酌已经说了,是你带走了菱娘,你与菱娘是同伙!” 燕辞晚心里咯噔一跳,贺春酌那厮竟然还没死?! 求票~~~ (本章完) 165.第165章 寻宝 第165章 寻宝 燕辞晚知道越是这种紧要的时刻,就越不能自乱阵脚。 她蹙眉质问:“贺春酌为何要污蔑我?他人在哪儿?我要与他当面对质!” 浮白见她如此义正言辞,心里有点儿动摇,难道真的是贺春酌在撒谎?他道:“贺春酌身受重伤,人在渝风堂内暂时不宜挪动,你随我来。” 燕辞晚提醒:“别忘了把风无浪的尸首一起带去。” 浮白走进屋里,把尸首扛到肩上。 朝露放心不下,冲燕辞晚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燕辞晚颔首说好。 两人一起往外走,寒风吹来,冻得燕辞晚打了个激灵。 可她不能回去拿斗篷,因为她把自己的斗篷送给了叶菱歌。 “阿辞,你等一下。”萧妄忽然叫住她。 燕辞晚回头看向他,见他从屋内拿出一条狐裘,此外还有一双手套和一条围脖。 “虽说现在雪已经停了,但外面还是很冷,你把这些穿上吧,免得被冻病了。” 燕辞晚没有逞强,收下了对方的好意:“谢谢。” 狐裘是萧妄自己常穿的,尺寸是按照他的身形定做的,对女子来说不免有些宽大,好在燕辞晚个子高挑,倒也撑得起。 她将围脖和手套也一一穿上,意外发现它们的尺寸与自己完美契合,尤其是手套,戴在手上不松不紧,刚好合适。 燕辞晚心中一动,她看向萧妄,问道。 “这围脖和手套看起来都是新的,是你刚买的吗?” “不是,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 燕辞晚很意外,双眼亮亮地看着他,由衷赞道:“你居然还会做女工,太厉害了!” 萧妄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燕辞晚怔住,方才她还只是猜测,现在得到了确切答案,原来这手套和围脖真的是他专门为她而做的。 这份心意太过温柔了,她很难不为之动容。 理智告诉她,自己既然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回应,就不该收下对方。 可这手套和围脖都太暖和了,她舍不得脱下。 浮白提醒她不要再耽搁时间。 “我先走了,回来我找你说点事儿。”燕辞晚撂下这话后就和朝露一起往外走去。 他们前脚刚走,杜凌洲和怀砚后脚就回来了。 萧妄问道:“怎么一大清早就没看到你们的人影?你们去哪儿了?” 杜凌洲下巴一抬:“凭什么告诉你?!” 说完他双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扬地从萧妄面前走了过去。 怀砚跟在他的身后,在经过萧妄面前时,怀砚小声地说了句:“公子去寻宝了。” 萧妄颇为意外:“寻什么宝?” “就是灵蝶寺的佛宝……” 怀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杜凌洲打断。 “你告诉他干什么?万一他要跟我们抢佛宝怎么办?!” 怀砚苦心劝道:“这山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光靠咱们两人慢慢地找,还不知道要找多久,不如让萧六郎帮我们一起找,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找到佛宝的希望也更多一些。” 杜凌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高兴,但却没有拒绝怀砚的提议。 萧妄问道:“你们当真相信这儿有佛宝?” 杜凌洲相当笃定:“好多人都说这儿有佛宝,必不会是空穴来风,佛宝之事肯定是真的!”怀砚殷切询问:“萧六郎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寻宝?若能找到宝贝,咱们可以五五分账。” 杜凌洲其实并不在乎钱,因为他根本就不缺钱,他主要是好奇,很想亲眼看看传闻中的佛宝到底长什么样? 萧妄笑了下:“谢谢你们的邀请,但我对佛宝不感兴趣。” 谁料杜凌洲竟嗤笑出声:“你装什么清高啊?你如果真的对佛宝不感兴趣,干嘛还要让九叔去寻宝?!” 萧妄很意外:“九叔也去寻宝了?什么时候的事?” “哼,都这个时候你还在这儿装傻充愣呢!” 杜凌洲嘲讽完后,见萧妄皱起眉不说话,不由得问道。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萧妄不答反问:“他人在哪儿?” “方才我们在观海阁附近看到了他,他见我们在寻找佛宝,就说那附近他已经找过了,没有佛宝的踪迹,我们这才知道他也在寻宝,至于他后来去了哪儿,我就不清楚了。” 萧妄迈步往外走去。 杜凌洲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要是找了佛宝,一定要跟我说啊!” 萧妄没搭理他。 …… 前往渝风堂的路上,燕辞晚一直在暗暗思索,等下跟贺春酌对质的时候,自己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她不断在脑子里演练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精神高度紧张。 三人进入渝风堂的前院,他们看到了正站在廊下欣赏雪景的司不平。 浮白将风无浪的尸首扔到地上,叉手行礼:“大阁领,属下已经将宁辞带过来了。” 司不平看向他,问道:“菱娘人呢?” 浮白的头更低了些:“还在寻找之中。” 司不平转而看向燕辞晚和朝露,道:“朝二娘来得正好,烦请你把后面屋里那四具尸首查验一下,看看他们的具体死因是什么?” 燕辞晚和浮白都很意外。 浮白忍不住问道:“贺春酌不是还活着么?怎么会有四具尸首?” 司不平淡淡地回了句:“你走后没多久,贺春酌就断气了。” 闻言,燕辞晚暗暗松了口气,太好了! 她注意到司不平正在注视着自己,心头一紧,立刻面露错愕之色:“刚才浮白还说他活着的,怎么忽然就死了?” 司不平道:“不清楚,先让朝二娘看看再说吧。” 燕辞晚按耐住窃喜的心情,板着脸跟在朝露身边,两人一起来到后院的客房里面,开始查验四名死者。 浮白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燕辞晚,全程寸步不离地跟在她们身后看着。 司不平一直站在廊下赏雪。 等到查验完成,燕辞晚和朝露回来了。 朝露说道:“四人生前都有吸入过大量迷香,死因是胸口中刀,其中方知有、周起、连坠芳都是被一刀毙命,唯有贺春酌不一样,他那一刀并不致命,但因为伤口太深,失血太多,没能得到及时救治,这才身亡的。” 司不平听完后,随口回了句。 “辛苦你了。” 浮白方才一直眼也不眨地盯着,确定燕辞晚和朝露在验尸的过程中并未动手脚,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道:“可方才我亲耳听到贺春酌说是宁辞带走了菱娘。” (本章完) 166.第166章 缓兵之计 第166章 缓兵之计 现在贺春酌死了,死无对证,燕辞晚没什么好怕的。 她镇定地道:“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你若非要指认我的话,请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浮白自然是没有证据的。 他只能看向司不平,怀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 “大阁领是贺春酌最后见到的人,他在死前可曾与您说过什么?” 司不平见到燕辞晚也看向了自己,她面上神色并无异样,但他能感觉得到,此时的她应该很紧张。 他微微一笑,慢悠悠地道:“他确实与我说过几句话,他说他不想死,求我救救他。” 浮白急切追问:“还有别的么?” “他还说,他以前在西州见过宁辞。” 燕辞晚刚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她暗骂贺春酌王八蛋,临死前都还不忘坑她一把。 她错愕反问:“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以前不认识他,他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浮白追问:“就只有这些吗?” 司不平微微颔首:“嗯。” 浮白大失所望。 燕辞晚暗暗松了口气。 短短一小会儿,她的心情就跟暴雨天的潮水般起伏巨大。 幸亏她身体好,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否则肯定要被吓得病发。 既然人都死了,浮白又拿不出别的证据,他没法给燕辞晚定罪,只能暂且离开渝风堂,继续去搜寻菱娘。 燕辞晚和朝露提出告辞,准备离开。 司不平却突然叫住她。 “宁辞,你不想要你的过所了吗?” 燕辞晚立刻点头:“当然想要!”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司不平,他忽然提这事儿,应该是要把过所还给她吧? 谁知下一刻她就听到司不平说道。 “按照大业律法,你参与非法交易,从不正当渠道获得过所,当杖责五十,罚钱一百贯。” 燕辞晚的满心期待一下子被浇灭。 她想骂人,这厮没收了她的过所不算完,竟还要杖责和罚钱?! 燕辞晚忍不住回了句:“一百贯?你怎么不去抢?!” 司不平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你若没有这么多钱,我可以借你,而且不需要你还。” 听了这话,燕辞晚非但没有被打动,反而越发警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厮肯定另有所图。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他接着说道。 “只需要你给我当四个月的婢女就行了。” 燕辞晚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儿,现在想让她伺候别人?门都没有! 司不平继续道:“若你成为我的婢女,即便没有过所,你也可以随我一起前往长安,这一路上我保你平安无恙。” 燕辞晚眼珠子一转,面露犹豫之色:“我能回去考虑一下吗?” 司不平道:“最迟明天之前要给我答复。” “好。” 燕辞晚和朝露一起离开了渝风堂。回去的路上,朝露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辞,你不会真的要跟大阁领一起去长安吧?” 她不舍得跟燕辞晚分开,可她知道,燕辞晚没有过所,莫说是去长安,就连鹿州城都进不去,司不平开出的条件对燕辞晚而言太有诱惑力了。 燕辞晚却是一笑:“我怎么可能跟他一起走?他那种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我要是真的答应了他,肯定要被他使劲压榨。” 最重要的是,她不信任司不平,此人城府极深,背景极为复杂,如非必要燕辞晚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朝露问:“那你方才还说要考虑一下?” “我那是缓兵之计。”燕辞晚朝她眨了下眼睛。“先拿假话稳住他,免得他真把我抓起来打五十棍。” 朝露恍然大悟,旋即又问:“那你的过所怎么办?” “那个到时候再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儿。” 燕辞晚说完就一把拉起朝露的手,牵着她跑得飞快。 司不平只给了燕辞晚一天的时间考虑,这意味着燕辞晚必须要在今天之内离开山庄,时间不多,得赶紧回去收拾行李。 两人很快就回到韶光院,却发现萧妄和九叔都不在这儿。 朝露回屋去收拾行李,燕辞晚跑去找杜凌洲,询问萧妄和九叔的去向。 杜凌洲道:“他们应该是去寻宝了吧。” 燕辞晚不解:“寻什么宝?” 反正萧妄已经知道佛宝的事儿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于是杜凌洲说道:“就是灵蝶寺的佛宝啊,反正案子已经结束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寻宝吧?若能寻到佛宝,我们可以分你一份。” 燕辞晚直接拒绝:“不用。” 说完她便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杜凌洲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被无情拒绝,他很生气,冲着燕辞晚的背影嚷道:“不识好人心!回头等我们找到了佛宝,你连看都别想看一眼!” 燕辞晚不知道萧妄和九叔在哪儿,她只能沿着风雨连廊一路找过去,把路上经过的地方全都找一遍,在经过晚香院的时候,她听榴说馥雪醒了。 她很是惊喜,暂且停止找人,跑进卧房去看望馥雪。 馥雪坐在床榻上,长发披散在身后,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她已经从榴口中听说了山庄最近发生的事情,此刻她还沉浸在父母双亡的悲痛之中,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擦干的泪痕。 燕辞晚让榴先去忙,而后在床边坐下,唤了声馥雪。 馥雪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哽咽着说道:“我想去看看阿耶和阿娘。” 燕辞晚叹了口气,温声说道:“楚庄主是被烧死的,他的死状很不好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馥雪含着眼泪问道:“阿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燕辞晚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二十年前灵蝶寺的事告诉她。 馥雪安静地听她说完,久久没有说话。 燕辞晚知道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些事情,便没有打搅她,但现在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去做,不能在此久留,于是燕辞晚打算起身告辞。 此时却听馥雪忽然开口问道:“阿娘是不是很恨我?因为我体内也流淌着她仇人的血脉。” 燕辞晚想了下才道:“以前她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她在离开山庄的时候,肯定是爱着你的。” 馥雪看着她问道:“阿娘不是和阿耶一起被火烧死了吗?她如何能离开山庄?” “被火烧死的是石叔,你娘还活着,她已经离开了这儿,如果你们有缘分的话,或许未来还能再见。” 馥雪怔愣许久方才轻轻说了句。 “这样也好。” 求票票~~~ (本章完) 167.第167章 顺其自然 第167章 顺其自然 当初燕辞晚离魂症发作,看到了梦蝶山庄被烧成废墟,捕快们从废墟里抬出十一具焦尸。 后来她竭尽全力寻找真相,为的就是阻止悲剧发生。 但最后还是陆陆续续地死了不少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叶菱歌和馥雪活了下来。 燕辞晚走出晚香院的时候,心想自己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她看到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正是萧妄! 他身披黑底绣白鹤的斗篷,静静地站在雪地里,寒风很冷,可他的眉目却透着暖意。 燕辞晚快步朝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萧妄温声道:“我和九叔回到韶光院的时候,听闻你有事找我,于是我便出门来寻你。” “先回去吧,我们得赶紧离开山庄。” 萧妄与她一起往回走,嘴里问道:“为何如此急着离开?” 燕辞晚将过所被没收之事告诉他,她道:“我不知道司不平怀着什么心思,为免惹麻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萧妄早就看出司不平对燕辞晚怀有非同寻常的心思,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好明说,只能委婉地提醒道。 “司不平虽然受过宫刑,但这不代表他对男女之事就完全没想法。” 燕辞晚一愣,因为司不平并非正常男子,所以她完全没往男女之事上想。 她惊疑不定地道:“可我跟他就只见过几次面而已。” “有时候动心就只在一念之间,并不需要很长时间地相处。” 萧妄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变得格外幽深专注。 燕辞晚虽然与太子有婚约,但她从未对哪个人真的产生过情欲,她在男女之事上的经验完全是一片空白。 此刻面对萧妄的注视,燕辞晚心里莫名有点儿紧张。 她的眼睛看向前方,边走边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萧妄明白她的意思,他道:“放心,我也就只是私下里跟你说说而已,对外我不会多说一个字。” 在对外两个字上,他稍稍加重语气。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两个是一家的,对她是内,对别人是外。 燕辞晚埋头往前走。 她想装作什么都不明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蒙混过去。 可这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最终她还是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萧妄,正色道。 “我已经跟别人定亲了。” 萧妄垂下眼眸,轻轻地应了声:“嗯。” 燕辞晚一看他这反应,又有些于心不忍,她不想让他失望难过,可感情这种事情最不能拖,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否则对谁都不公平。 她深吸一口气,摘掉围脖和手套,递还回去。 “谢谢你借给我的围脖和手套,现在我不觉得冷了,该还给你了。” 萧妄没有伸手去接,他道:“这是送你的,不是借你的。” 燕辞晚认真地道:“你我只是普通朋友,不该私相授受。” “既然是朋友,互赠礼物有何不妥?” 燕辞晚不得不把话摊开了说:“若这围脖和手套是你买来送我的,我收下也无妨,可它们是你一针一线亲自缝制出来的,它们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只要你不多想,它们就和外面买的没什么两样。”燕辞晚定定地看着他:“萧六郎,这不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萧妄自然很清楚,自己这样是在掩耳盗铃,是很愚蠢的行为。 他避开对方的视线看向别处,低声说道:“我送出去的礼物,不可能再收回来,你若不喜欢,可以直接扔了。” 燕辞晚自然是不可能扔了,她只能将围脖和手套拿在手里,继续往前走。 天子一言九鼎,她和太子之间的婚约不可能取消,这意味着她跟萧妄是完全没可能的,眼下她最该做的,就是立刻跟萧妄分道扬镳,从此再也不相见。 可她身患离魂症,随时都有可能病发,必须要有萧妄的琴声才能将她的魂魄召唤回来。 因此她没法跟萧妄分开。 既然命中注定他们两个分不开,那就顺其自然吧。 若他们两个真有缘分,自然能走到最后,若不能,那就各自安好。 想通了一切后,燕辞晚心里的烦恼全消失了。 她放松身心,冲萧妄问道:“听说你和九叔去寻宝了?” 萧妄原本还在黯然神伤,他在明知对方有未婚夫的情况下仍对她纠缠不休,她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品行低劣的小人,以后应该不会再给他好脸色。 却没想到她竟忽然跟自己搭话,看她那样子,似乎并未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这让萧妄感到惊喜。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对方是因为需要自己帮忙招魂,才不得不继续跟他来往。 这一刻,萧妄心里很是庆幸,幸好自己对她有不可取代的重要作用。 萧妄立刻回答道:“九叔对灵蝶寺的佛宝很感兴趣,可他找遍了山庄,也没能找到佛宝的踪迹,我已经让他先回去了。” 燕辞晚想起藏在自己怀里的红色荷包,顺势问道。 “你想不想看看传闻中的佛宝?” 萧妄缓缓说道:“传闻终归只是传闻,当不得真,佛宝或许压根就不存在。” “不管存不存在吧,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见见佛宝?” 萧妄如实答道:“若真有佛宝的话,我自然想见上一见,如此也算是长了见识。” 燕辞晚忽然狡黠一笑。 萧妄见她笑得像只小狐狸,很是可爱,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真想把她现在的样子画下来,然后藏起来偷偷欣赏。 燕辞晚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她停下脚步,将围脖和手套夹在腋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个红色荷包。 她神秘兮兮地说道:“给你看看这个。” 萧妄接过红色荷包,打开后从中取出个暖玉雕刻而成的佛牌。 燕辞晚得意地笑道:“你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 萧妄捏紧玉牌,抬头看向她,神色无比凝重。 “你怎么会有这块佛牌?” 燕辞晚故意逗他:“你猜。” 萧妄加重语气:“快告诉我。” 燕辞晚察觉到他的情绪有异,只得收起玩笑的心思,如实说道。 “是菱娘临走前送给我的,她说这就是灵蝶寺的佛宝。” 萧妄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低声喃喃:“这怎么会是佛宝呢?” (本章完) 168.第168章 溜之大吉 第168章 溜之大吉 萧妄看到佛牌时的反应太奇怪了,燕辞晚试探性地问道:“你以前见过这块佛牌吗?” 萧妄没有回答。 他摘掉挂在腰间的藏青色锦囊,从中取出一枚佛牌。 两块佛牌被并排放在一起,不论是成色,亦或是雕工,都完全一样,肉眼看不出任何区别。 燕辞晚面露惊诧之色:“你怎么会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佛牌?” 萧妄沉声说道:“这是我娘留下的唯一遗物,我从小就把它带在身边,这么多年来从未离身过。” 燕辞晚的视线在两块佛牌上来回移动,脑中回想起叶菱歌临走前说的话。 当年鹿州百姓为了感谢仁献太子,寻来极品暖玉,请能工巧匠雕刻了一对佛牌,其中一块佛牌被供奉在灵蝶寺中,另一块佛牌则被仁献太子送给了太子妃。 思及此,燕辞晚缓缓抬头,对上萧妄的眼睛。 她道:“按理说另一块佛牌应该在仁献太子妃的手里就算太子妃去世了,佛牌也会被当成陪葬品放入陵寝之中,它怎么会成为你娘的遗物?”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可她不敢说出来。 萧妄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想法,他低声说道:“阿娘因为难产而死,我从小就没见过她,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只有每年清明的时候,才能去坟前祭拜一下她。” “请问你娘贵姓?” “她姓木,单名一个盈字。” 燕辞晚只知道仁献太子妃姓梁,具体叫什么名字,她就不清楚了。 光从姓名上看不出什么文章,她道:“这事儿得回去问问你家中的长辈。” 萧妄将其中一枚佛牌还给燕辞晚,道:“等到了长安,我会向祖父请教此事的。” 燕辞晚收好佛牌,她小心翼翼地去看萧妄,见他眉头微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若他手里那枚佛牌当真是仁献太子妃的遗物,那么他的身世必然暗藏玄机,任谁遇到这种事,心里都会难以平静。 接下来燕辞晚没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走路。 等走到韶光院附近的时候,燕辞晚发现院门外守着个内卫,那人看起来很眼熟,正是跃金! 跃金看到他们两人回来,主动向两人打招呼。 燕辞晚问道:“你不是还在昏迷中吗?怎么会在这儿?” 跃金挠挠头,窘迫地解释道。 “之前是我办事不力,竟不小心被凶手给迷晕了,大阁领罚了我一个月的月俸,还让我来这儿守着你。” 燕辞晚蹙眉:“守着我干嘛?” “大阁领说你可能会跑路,所以让我守在这儿,防止你偷溜。” 燕辞晚无语,没想到司不平竟然预判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放心,我就呆在这儿,哪儿也不去。”燕辞晚说完这话就迈过门槛走进了韶光院。 萧妄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此时朝露已经收拾好行李,她见到燕辞晚和萧妄回来了,急忙说道。 “阿辞,外面有内卫盯着,我们怎么办?” 燕辞晚道:“跃金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你们先走,回头我会想办法溜出去跟你们会合。” 朝露很不放心:“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燕辞晚冲她露出个自信满满的笑容:“放心,我一个人更好行动。” 萧妄对燕辞晚的行动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他问:“需要我们先把你的那匹马牵走吗?” 燕辞晚点头表示需要。随后萧妄和朝露、九叔带着行李准备离开,杜凌洲见状,立马带着怀砚追了上去。 “萧六,你别想甩下我!” 守在院门外面的跃金见他们要离开,不禁问道:“你们怎么都走了?你们不管宁辞了吗?” 萧妄淡声道:“我们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宁辞就暂且交给你们照顾。” 跃金见状,还以为萧妄并不在意宁辞这个婢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站在院门口目送萧妄一行人远去。 韶光院内只剩下燕辞晚一个人。 她来到后院,施展轻功跳到树上,再纵身一跃翻过院墙,稳稳地落在地上。 此时四下无人,正是偷溜的大好机会。 燕辞晚脚步如飞,她特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专挑僻静无人的小道一路疾行,顺利来到侧门附近。 可惜侧门被上了锁,她没有钥匙打不开,没办法,她只能再次施展轻功,借助太湖石跳上院墙,然后跳到外面的树上,再顺着树干滑到地上。 她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冰雪,快步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等她跑到半山腰的时候,见到了萧妄和朝露等人。 他们为了等燕辞晚,特意放慢速度,一步恨不得分成三步来走。 此刻看到燕辞晚终于追上来了,朝露顿时长松一口气。 燕辞晚这一路跑来看似顺利,其实留下了很多痕迹,别的不说,光是雪地里的脚印就会暴露她的行踪,因此她不能耽搁,翻身上马后就立刻催促众人快走。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天黑之前下了山。 与此同时,梦蝶山庄内,跃金已经发现燕辞晚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垂头丧气地去向司不平请罪。 司不平对此没什么太大反应,他早就怀疑宁辞身怀武功,让跃金去看着她,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现在看来他猜得没错,宁辞的确是有武功,否则仅凭她孤身一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跃金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没有责罚跃金的意思,而是吩咐道:“明早我们也下山,剩下的事情交给鹿州府衙处理。” 浮白恭敬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司不平缓缓吐出一个地名。 “益州。” …… 燕辞晚因为没了过所,无法进城,她对萧妄和朝露说道。 “你们先进城去跟李三郎他们会和,我今晚暂且在城外找个驿栈过一夜,待明早你们出城再与我会和。” 萧妄提醒道:“驿栈有时也会查看过所。” 燕辞晚感觉头疼,没有过所真的很不方便。 萧妄提议道:“我先去驿栈开个房间,你随后再来找我,驿栈的人若是问起,你就说你是来找朋友谈点事情的。” 燕辞晚叹气,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九叔护送朝露进城,萧妄先去驿栈开房,他发现杜凌洲和怀砚跟在自己身后,他并未在意,开好房间后就拿着钥匙去了后院。 大家新年好,果粒要请假一天,回家过年去咯~ (本章完) 169.第169章 同住 第169章 同住 燕辞晚目送萧妄进入驿栈,她在心里估算时间,等到差不多一刻钟左右,她朝着驿栈走去。 忽然,她停下脚步,转身朝后方望去。 后方是长长的官道,因为下过雪的缘故,路上满是马车行走过后留下的泥泞,路上零零散散地几个行人,全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乍一看去并无不妥之处。 燕辞晚微微蹙眉,方才她分明感受到了窥视。 难道是她的错觉? 她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 当她进入驿栈,立刻有伙计迎上前来询问:“贵客是要住店?还是要用饭?” 燕辞晚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来找一个朋友,他姓萧。” 伙计立刻想起来,殷切地道:“是萧六郎吧?他方才已经叮嘱过我们了,说是会有个很重要的朋友来找他谈点事情,他就住在天字号的客房,请你随我来。” 燕辞晚跟在他的身后穿过大堂,进入后院。 伙计敲开客房的门,道:“萧六郎,你的朋友来了。” 萧妄递给他一把铜钱:“有劳。” 伙计喜滋滋地收下赏钱:“二位慢聊,有什么吩咐尽管唤我。” 说完他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燕辞晚走进屋内,顺手关上房门。 由于她没有戴手套和风帽,双手和耳朵被冻得青紫,隐隐有生冻疮的趋势。 萧妄注意到这一点,不免感到心疼,可现在进城去买冻疮膏已经来不及了,他道:“你先烤火,我去去就回。” 燕辞晚以为他有自己的事要忙,遂没有多问,颔首应好。 她脱掉狐裘,挂到衣架上,然后在客房内转了一圈,这儿是个套间,分为内室和外厅,内室里面只有一张床。 她回到外厅,在火盆旁边坐下,伸出双手去烤火。 不一会儿萧妄就回来了,他一手拎着个食盒,一手拎着个铜壶。 铜壶里面装着热水,他将热水倒入盆内,让燕辞晚洗把脸,而后他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小坛酒。 燕辞晚以为他是要喝酒,不禁问道:“你不是从不饮酒么?” 萧妄说这酒不是用来喝的。 他打开坛子,将酒倒入碗中。 燕辞晚见酒水还冒着热气,并且酒中还泡着姜片。 萧妄解释道:“用酒煮姜片,再用姜片擦拭耳朵和双手,可以预防长冻疮。” 说完他就将碗递了过去。 燕辞晚恍然,她接过碗,从中拿起姜片,开始仔仔细细地擦拭双手和耳朵,肌肤受到刺激开始泛红,还有点儿火辣辣的感觉。 萧妄又从食盒里拿出两碗热腾腾的馎饦,这就是他们两人的晚饭。 “这驿栈太小了,饭食只有馎饦,凑合吃吧。” 燕辞晚眼睛一亮,她正好饿了! 擦完耳朵和手后,她端起碗喝了口热汤,舒服地眯起双眼:“好吃!” 萧妄微笑着道:“喜欢就多吃点儿,不够的话我再让伙计送一碗过来。” 燕辞晚埋头大吃,满满一大碗馎饦很快就被她吃了个干干净净。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我吃饱了!”萧妄也吃完了,他将碗筷放进食盒里,然后把食盒放到门口,等下伙计会过来收走。 他见燕辞晚在打哈欠,便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上床去睡吧。” 燕辞晚放下手:“可是只有一张床,怎么睡?” 萧妄早有准备,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褥,铺到旁边的竹塌上。 这竹塌原本是用来夏日乘凉的,现在正值寒冬,竹塌便被闲置了,暂且放在房内充当个装饰物。 “方才我说自己特别怕冷,特意让伙计多送了一床被褥过来,今晚我便睡这儿。” 萧妄说完这些后,把门口的落地屏风拉过来,放在床榻旁边,如此一来燕辞晚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必担心被人看到自己的睡相,以免觉得不自在。 他考虑得如此妥帖,完全没有燕辞晚需要操心的地方。 她忽然明白了李乘歌为何要萧妄一起外出游历? 萧妄太会照顾人了,不管大事小情,他都能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试问谁会不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别说李乘歌喜欢,就连燕辞晚也喜欢啊! 萧妄去检查了下门窗,确定都关好了之后,方才端着油灯回到内室。 他见燕辞晚已经睡下了,便吹灭油灯,轻手轻脚地在竹塌上躺好。 待到夜深人静时分,燕辞晚睁开了眼。 她坐起身,看向门口所在的方向,方才她听到门外有非常轻微的脚步声。 白日里她就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现在看来应该不是错觉。 她穿上外衣和鞋袜,绕过屏风,看到竹塌上的萧妄还在熟睡,他双眼闭着,神态平和舒缓,看起来睡得很沉。 燕辞晚没有惊醒他,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下一刻,原本熟睡中的萧妄也睁开了眼。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看向门口,蹙眉思索,这么晚了宁辞一个人出门去做什么? 他很想跟出去看看,但他知道自己武功不如宁辞,自己一旦跟上去,很快就会被她给发现。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待在屋内等宁辞回来。 外面的天色昏沉黯淡,整个驿栈的人都睡了,院内廊下只挂着一盏风灯,那是给晚上起夜的人预留的。 此时后院内空无一人,唯有后门被风吹动,发出嘎吱轻响。 晚上睡觉前,客栈的伙计应该已经把后门关好了,此刻后门却是开着的,显然是方才有人着急离开,没能来得及把门关好。 燕辞晚穿过庭院,走出后门。 驿栈后面是菜地,但因为下雪的缘故,地里的菜早已被收走,现在放眼望去就是一片皑皑白雪。 燕辞晚站在雪地里,看着地上有一串刚刚留下的脚印,那脚印直直地通向前方一座雪堆。 那应该是个草垛,因为覆盖了厚厚的积雪,所以看起来像个高高的雪堆。 燕辞晚的右手探入后腰,握住刀柄,缓步朝着雪堆靠近。 “别躲了,出来!” 无人回应,只有北风从耳边刮过时发出呼呼声。 当她准备绕过雪堆的时候,雪堆忽然被人从后面撞倒,干草连同冰雪全部朝着燕辞晚砸过来! 与此同时,一抹寒光闪过。 一把弯刀借着干草和冰雪的遮掩,狠狠朝着燕辞晚斜劈而来! (本章完) 170.第170章 死不足惜 第170章 死不足惜 燕辞晚反应很快。 她腰身一扭,躲开刺过来的刀,同时拔出宁刀,柔软纤薄的刀刃劈开迎面砸来的干草和冰雪,撞上面前的弯刀。 刀刃相撞,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对方没想到她的力气如此之大,被震得虎口发麻,弯刀差点脱手飞出去。 积雪和干草哗啦啦地砸在地上。 燕辞晚定睛看去,对方披着黑色斗篷,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宽大的风帽之下,她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和下颚。 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直接点破对方身份。 “乌兰十三!” 对方抬起头,露出完整的面容,蓝眼珠,鹰钩鼻,古铜肤色,一头蓬松深棕卷发被编成辫子垂在胸前,的确就是许久未见的乌兰十三! 他抬起左手狠狠一甩,一把短刀自袖中飞出,刺向燕辞晚的心口。 燕辞晚挥刀格挡,将那短刀一把打掉。 乌兰十三趁此机会往后退,与她拉开距离,同时用力吹响口哨。 十五、十六、二十二齐齐出现,他们拉弓搭箭,箭头齐刷刷对准燕辞晚。 乌兰十三冷冷道:“郡主,之前是因为我们小看了你,才会让二十四命丧在你手下,同样的错我不会犯两次。” 所有乌兰骑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他们不仅个个武功高强,且精通骑射,箭术足可百步穿杨。 此刻燕辞晚距离他们差不多刚好百步远,他们只要松开弓弦,就能将她射成筛子。 燕辞晚似是认命了般叹息:“看来我今晚难逃一死了,咱们好歹也认识很多年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们能否让我死个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听命于燕汀雨?她到底许了什么好处给你们?” 面对她的问题,乌兰十三只给出两个字的答复。 “放箭!” 十五、十六、二十二同时松开手指,绷紧的弓弦猛然松开,发出嗡嗡声响,箭矢随之射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向燕辞晚。 燕辞晚躲无可躲,索性就不躲了。 她旋身挥刀,宁刀横扫一周,三只箭矢全部撞上刀刃,被一个不落地击飞出去。 乌兰十三:“再放!” 于是三人再度拉弓搭箭,这次每个人的手中同时拿着三支箭,同一时间,九支箭一起射出! 燕辞晚手中宁刀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所有箭矢全部扫落。 她不喜欢被动防守,在对方射完一轮箭后,她抓住这片刻的空挡施展轻功,身影犹如鬼魅般飞出,不过眨眼间她就已经出现在了乌兰十三近前,手中宁刀朝着对方膝盖处横劈而去。 乌兰十三连连后退闪躲,燕辞晚紧追不舍,宁刀转动一圈后被她反手往前砍下去。十五、十六、二十二仍举着弓箭,但因为燕辞晚和乌兰十三都在高速移动之中,三人无法保证自己可以精准射中燕辞晚,为免误伤同伴,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乌兰十三举起弯刀横在面前,挡住朝自己砍过来的宁刀。 两刀相撞,乌兰十三的整条手臂都被震得酸麻,他咬牙用尽全力强撑,虎口因用力过猛而撕裂,鲜血溢出。 燕辞晚看着他,道:“最后再问你一遍,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和阿耶?” 乌兰十三双目赤红,似乎在这一刻下定决心豁出性命了,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放箭!” 十五、十六、二十二略一迟疑,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命令,齐齐松开手指。 与此同时,乌兰十三竟忽然松开手。 弯刀自他手中脱落,燕辞晚一时间没能收住力道,手中宁刀顺势劈了下去,刀刃轻易划破他的肌肤,没入他的身体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似的,死死抓住燕辞晚的衣襟,不让她躲开那些箭。 越是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燕辞晚的脑子就越是清醒。 她伸出左手掐住乌兰十三的脖颈,脚下飞快转动步伐,乌兰十三想要反抗,奈何他不是燕辞晚的对手,他被迫和她调换位置。 如此一来就变成了乌兰十三挡在燕辞晚的面前。 那些箭一支不落地全部射进了乌兰十三体内。 他因为剧痛而面目狰狞,身体剧烈抽搐,抓住燕辞晚衣襟的手缓缓松开。 燕辞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说道:“你应该知道,背叛我和阿耶会是什么下场?” 乌兰十三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燕辞晚反应很快,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但胸前的衣服上仍被溅上了一点鲜血。 她看着倒在雪地里的乌兰十三,见他双目大睁,蓝色眼珠渐渐失去光彩,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已经是奄奄一息。 远处的十五、十六、二十二看到这一幕,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仍举着弓箭,却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燕辞晚看向他们,原本她还想从这些人口中问出背叛自己的原因,可乌兰十三宁死都不肯说出实情,她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她道。 “想必你们已经将我还活着的事情通知给了燕汀雨,那就劳烦你们再给她送个信,就说我会去长安找她的,让她洗好脖子等着我。” 说完她便握紧刀柄,一把将宁刀拔了出来,乌兰十三的身体随之猛地抽搐,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身下的雪地已经被染得一片通红。 他彻底没了气息。 燕辞晚很不喜欢杀人,可像这种意欲取她性命的叛徒,死不足惜! 她再次看向远处的时候,那三名乌兰骑已经不见了踪影。 燕辞晚没有在意,她收刀入鞘,转身走人。 她沿着原路回到客房,刚一推开门,就见到正坐在竹塌上等候许久的萧妄。 昏暗的屋内,两人四目相对。 萧妄的鼻尖动了动,他闻到了血的味道,脸色微微一变:“你受伤了?” 他立刻下床点灯,借着灯光仔细去看燕辞晚,见她胸前沾着点点血迹。 燕辞晚解释道:“我没有受伤,这血是别人的。” 萧妄追问是怎么回事? 燕辞晚犹豫了下才道:“有仇家追杀我,方才我察觉到他们就在附近,就去会一会他们,他们四个人围攻我,结果被我反杀了一个,另外三个跑掉了。” 萧妄立刻披上衣服:“带我去看看。” 燕辞晚带着他从后门走出驿栈,回到了方才发生打斗的地方。 然而雪地上空空如也,不仅乌兰十三的尸首不见了,就连血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大家新年快乐,蛇年大吉! (本章完) 171.第171章 青梅竹马 第171章 青梅竹马 萧妄撩起衣摆下蹲,伸手拨开地上的积雪,露出底下被掩藏的血迹,但因为被冲洗过,现在只剩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附近空无一人。 “应该是有人带走了尸首,还把现场给清理了一番,能在短时间内做完这么多事情,想必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说到这儿萧妄扭头看向燕辞晚,此时他的目光比夜色更加幽深。 “阿辞,你的仇家来历很不简单。” 燕辞晚知道他是对自己的来历起疑了,她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若你知道我的仇家是谁,怕是会被吓跑的。” 萧妄定定地凝望着她,反问道:“你不告诉我,又怎知我一定会被吓跑?” 燕辞晚上前一步逼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方才刺杀我的人是乌兰骑。” 萧妄听说过乌兰骑的事迹,微微蹙眉:“是西州王要杀你?” “不是西州王,是他的女儿燕汀雨,她是西州王的侧妃所生。半年前燕汀雨陪同乐游郡主从西州出发,途中她却对乐游郡主痛下杀手,此事被我知晓,她便派人追杀我,想要杀我灭口。” 萧妄思忖道:“燕汀雨为何要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手?此事又怎么会被你知道?” “因为燕汀雨想要代替妹妹嫁给太子,她要成为太子妃,等将来太子继位,她就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我本是乐游郡主身边的亲信,名义上为她的婢女,实际上是她的护卫,负责暗中保护她的安全。现在乐游郡主被害,我得前往长安找到燕汀雨,揭发她的罪行,还乐游郡主一个公道。” 萧妄想起她最初连个炉子都点不燃,不由得心存怀疑:“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婢女。” 燕辞晚解释道:“婢女只是我的伪装,我平时很少做伺候人的活儿,我真正的身份是护卫,身为护卫只要身手好、警觉高、对主人忠诚就够了。” “那你的未婚夫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燕辞晚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脑子卡顿了下,旋即飞快地反应过来:“是我的青梅竹马,他叫陆津树。” 事实上确实有陆津树这个人,他自小父母双亡,被西州王收养为义子,现任乌兰都尉一职,整个乌兰骑都由他管辖。 原本西州王是想让陆津树当燕辞晚的上门婿,与燕辞晚交好的朋友经常拿此事打趣她,说陆津树是她的童养夫。后来圣人下旨赐婚,燕辞晚被迫离开长安,于是上门女婿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此刻萧妄忽然问及未婚夫一事,燕辞晚下意识就将陆津树的名字说出了口。 萧妄没有再追问下去。 此时他满脑子都是青梅竹马四个字。 原本萧妄以为宁辞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家长包办的婚约,婚约双方并不熟悉,更无感情可言。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宁辞和她的未婚夫是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非常熟悉,感情必然十分深厚。 如果现在有人问萧妄,他最讨厌的成语是什么?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青梅竹马! 两人在这种沉默的氛围之中往回走。 等回到客房内,萧妄忽然开口:“你无凭无证,如何能让燕汀雨承认她犯下的罪行?” 燕辞晚的回答简单粗暴:“不管她是否承认,最后我都会杀了她替乐游郡主报仇。” “杀了她之后呢?你怎么办?”萧妄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燕辞晚的回答。 “不知道。”燕辞晚是真的不知道。 按理说她在拿回自己的身份后,就该遵循圣旨嫁给太子,可她无法确保圣人在知道燕汀雨假冒身份的真相后,是否还会继续让她履行婚约? 未来的变数太大了,她暂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萧妄还有很多话想问,可最后他只说了句:“很晚了,快睡吧。” 两人各自上床歇下。 燕辞晚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但萧妄却怎么都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宁辞和她的青梅竹马。 他默默地告诉自己,要放手,要看开,要学会尊重和祝福。 结果越想越难受,彻底失眠了。 最后他索性不睡了,爬起来走到屏风旁,拿起挂在屏风上的女子外衣。 次日早晨,燕辞晚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洗过了,原本衣襟处沾着点儿血迹,现在血迹全不见了,整件衣服干干净净,凑近还能闻到淡淡的皂荚香味。 不仅如此,衣服腋下处原本有些松动的针线,也都被重新加固了一遍。 她穿好衣服和鞋袜,绕过屏风,看到竹床上的被褥已经被收起来了。 屋内不见萧妄的踪影,只有火炉上坐着的铜壶正在往外冒热气。 燕辞晚拎起铜壶,将热水倒入盆里,又从旁边的桶里舀出些冷水,等洗漱完后,她对着铜镜将头发梳成单髻。 她走进外厅,正好看到萧妄从外面走进来,他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燕辞晚直接问道:“我身上这衣服是你帮忙洗的吗?” 萧妄打开食盒,一边将馎饦端出来,一边应道:“嗯,我今儿起得早,闲来无事就顺手把你的衣服洗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看了燕辞晚一眼,轻声补充一句。 “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碰了你的衣服,是我冒昧了。” 燕辞晚心里估算了下,洗完衣服再烘干,再加上缝补,至少也得两个时辰,若要做完这些,意味着他半夜就得起来。 她细细打量萧妄的脸,见他面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有点儿憔悴。 看样子他昨晚是没休息好,细究其中缘由,大概跟昨晚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有关。 萧妄注意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主动问道:“你生气了么?” 燕辞晚摇摇头:“没生气,我是没想到你一个世家贵公子,还会帮人洗衣服。” 萧妄以前确实没帮人洗过衣服,他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垂眸看着面前碗中的馎饦,低声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只要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燕辞晚只要一想到他大半夜的不睡觉,悄悄爬起来帮自己洗衣服,就忍不住翘起嘴角,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真的很谢谢你。” (本章完) 172.第172章 贴心 第172章 贴心 萧妄纠结了一整宿,无数个阴暗的想法在他脑中徘徊,他在心里不断地唾弃自己,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此刻看着宁辞的灿烂笑容,他忽然就下定决心了。 青梅竹马又如何? 他能帮宁辞招魂,宁辞能为他解毒,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救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青梅竹马更加紧密! 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他既然得到了,就得好好把握,尽人事听天命,只要努力过了,哪怕最后还是没能走到一起,他也不会太过后悔。 待两人吃过朝食,燕辞晚悄悄从后门离开驿栈。 她站在官道旁边等候,没多久就看到萧妄从驿栈正门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杜凌洲和怀砚。 今儿是个阴天,天空雾蒙蒙的。 萧妄和燕辞晚一起来到城门附近,等了没多久,便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从城中驶出,负责驾车的人正是九叔和查秉良,李乘歌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马车后边。 车马在燕辞晚和萧妄面前停住。 九叔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萧妄。 “六郎,昨晚我刚回到客栈,就被告知有人送来了这封信,是给你的。” 萧妄拆开信封,展开信纸,迅速看完其中内容。 他抬眸对上燕辞晚好奇的眼睛,解释道:“这是祖父写给我的信,祖父说兄长在锦县担任县令一职,如今三年任期已满,年底便可回长安述职,祖父让我和兄长一块回长安,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燕辞晚问:“锦县在哪儿?” “在益州,我们从这儿到长安,恰好就要经过益州。” “既然是顺路,那便去吧。” 萧妄颔首应了声好。 他收起信纸,心想等到了锦县,他可以请兄长帮忙给宁辞弄个过所。 这还只是他的想法,不知道最后能否办得成,因此他没把此事告诉燕辞晚。 查秉良搬来马凳,请燕辞晚上车。 萧妄则和李乘歌一样骑马跟随在车旁,杜凌洲和怀砚立刻骑着马跟上,李乘歌一看到他们,立刻问道。 “杜二郎,你总跟着我们做什么?” 杜凌洲理直气壮地说道:“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爱往哪走就往哪走,你管不着!” 李乘歌呵呵一笑,语气凉飕飕的:“话可别说太满,真要计较起来的话,天下所有路都算是我家的。” 杜凌洲听到这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难得没有出言反驳。 马车内,燕辞晚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她本就怀疑李乘歌的身份不简单,此刻听他这么说,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阿辞,这是我新给你买的斗篷,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朝露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条雪青色的斗篷递了过去。 燕辞晚回过神来。 她接过斗篷摸了摸,手感很是柔滑细腻,她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方才出城的时候经过一家成衣铺子,我特意下车去铺子里买了这条斗篷,因为是买的成品,也不知道尺寸是否合适?你先试试看,若是不合适,我帮你改改。” 燕辞晚立刻将斗篷披到身上,但因为车内空间有限,她无法站起来看长短是否合适? 她由衷地道:“很暖和,谢谢你,你真的太贴心了。” 朝露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 燕辞晚握住她的手:“能有你这么个好朋友,我真的太幸运了。” 朝露被夸得小脸通红:“只是一条斗篷而已。” “重点不是斗篷,而是你的心意,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这份心意。”燕辞晚冲她笑得眉眼弯弯。朝露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自己的心意得到了对方的珍重,这比她自己收到礼物还要让她觉得开心。 车马沿着官道往前行驶,直到天黑才停下。 他们在官道旁边寻了一家驿栈落脚。 燕辞晚没有过所,无法入住驿栈,她只能在驿站外面等着,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驿栈内的人都睡着了,她再施展轻功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潜入驿栈。 萧妄还没睡,他一直站在后院里等着,见到燕辞晚来了,他低声说道。 “跟我来。” 燕辞晚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她忽然出声叫住他:“萧六,这个还给你。” 萧妄回头,见她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狐裘递了过来。 那是他的狐裘,因为她把自己的斗篷送了人,他便将自己的狐裘借给了她。 萧妄接过狐裘,视线不经意间从她身上扫过,问道:“你什么时候买了个新斗篷?” “这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我的。” 闻言,萧妄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哪位如此贴心?” 燕辞晚笑着道:“是阿露,她特意买来送我的。” 萧妄心里那股刚冒头的酸意一下子就消散了。 原来是朝露,并非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伙。 萧妄注意到燕辞晚身上的斗篷下摆有点儿拖地,主动说道:“你这斗篷有点长,我帮你改短一点吧。” 燕辞晚谢过他的好意,并表示不用劳烦他。 萧妄垂下眼眸,面露失望之色:“你是看不上我的针线活儿吗?也是,我的针线确实做得很一般。” 说完他还自嘲一笑。 燕辞晚:“……” 这突如其来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单纯不想给他添麻烦而已啊! 接下来萧妄没再说过一句话,他默默地将燕辞晚带到客房门口,屋内的朝露听到动静,立刻跑来打开房门。 她看到是燕辞晚来了,立刻道:“快进来吧,热水给你留着呢。” 燕辞晚去看萧妄,却见他已经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她走进客房,脱掉斗篷,开始洗漱。 朝露拿起她刚脱下来的斗篷,说道:“这斗篷有点长了,我帮你改改吧。” 燕辞晚洗脸的动作一顿,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妄那副失落的神情,她道:“不着急,先睡吧,时候不早了,得养足精神明儿才好继续赶路。” 朝露却道:“没事,很快就能改好的。” 说完她便拿出针线和剪刀,开始裁剪斗篷。 燕辞晚见她都已经开始上手了,便由着她去了。 待到次日早晨,燕辞晚披上改好了的斗篷,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萧妄赠送的围脖和手套也一起戴上。 她和朝露拎着包袱一起出门,正好看到了从对面客房里出来的萧妄。 月底最后一天了,月票再不用就要过期了,大家快看看兜里还有没有月票?有的话轻投给果粒,拜谢~ (本章完) 173.第173章 八卦之心 第173章 八卦之心 双方打了个照面。 萧妄注意到燕辞晚身上的斗篷已经被改短了些,他面上神色不变,嘴唇却微微一抿,但旋即他就注意到她戴着的围脖和手套都是由他赠送的,唇角立刻又扬了起来。 等李乘歌看到他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不错,遂好奇问道。 “你今儿碰到什么好事了?” 萧妄微笑:“你猜。” 李乘歌上下打量他,故作正经地问道:“我看你面带桃,莫不是走了什么桃运?” 这显然是一句玩笑话,但萧妄却没有否认。 不否认就等于是默认了啊!李乘歌八卦之心顿起,急忙追问:“是哪家的好女郎啊?” 萧妄答非所问:“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正好九叔此时将马牵了过来,萧妄当即翻身上马,李乘歌赶紧骑着马追上去,锲而不舍地追问:“表兄,你别装听不到,你快告诉我,你到底看上谁了?” 燕辞晚和朝露、刘氏、绿华一起乘坐马车。 路途迢迢,实在是无聊,朝露和刘氏拿出医书翻看,绿华则翻出一方未做完的帕子,开始埋头做女工。 燕辞晚对医书没兴趣,也不喜欢做女工,她索性闭目盘腿,运转内功,开始修习长生诀。 当初娘亲将长生诀教给她的时候,长生诀并非原本,而是由娘亲手抄的副本,并且末尾还缺了三页。娘亲告诉她,宁氏一族因为这本长生诀招来灭族之灾,族长不想让恶人得逞,便将长生诀最后三页给撕掉了,后来长生诀的原本被人夺走,娘亲只留下了手抄的副本。 后来燕辞晚在修习的过程中慢慢琢磨,靠着自己一次次地尝试,方才将那缺失的三页内容给补全。 在燕辞晚将长生诀练得融会贯通之后,娘亲就亲手将长生诀给烧了,她说唯有如此,才能杜绝有心之人的觊觎。 接下来几乎每天都是如此渡过,直到一个多月后,他们方才靠近益州边界。 益州地形较为特殊,是个大盆地,四周群山环绕,中间是一望无垠的大片平原,想要进入益州,须得先翻山越岭。 山路崎岖,马车不好走,赶路速度被迫变慢了许多。 他们原本以为这种崇山峻岭之地应该没有驿栈,大家都已经做好了露宿野外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会在傍晚时分看到一处亮着灯光的人家。 查秉良上前敲门,见开门的是个身穿粗布衣裙的中年妇人。 妇人听闻他们想要借宿一晚,表现得非常热情。 她先是让自己的大儿子帮忙安顿车马,然后又招呼大儿媳去烧水做饭。 “诸位贵客快请坐,咱们这种乡下地方寒酸得很,你们千万别嫌弃啊。” 待燕辞晚一行人在席子上坐下后,大儿媳端着个沉重的陶瓮走出来。 妇人接过陶瓮,从中往外舀茶水。 说是茶水,就是用茱萸和姜丝煮出来的热汤。 燕辞晚环顾四周,不大的堂屋内布置非常简单,这儿甚至连一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地上铺着草垫,表面再铺上一张藤席,最中间摆着个矮脚方桌,而这桌子就是屋内唯一的家具了。 此刻所有人都坐在藤席上,妇人将茶水分发给众人。 当燕辞晚接过粗瓷碗的时候,她注意到妇人的手上布满老茧,尤其是虎口处的茧子格外厚。 她先是道了声谢,随后问道:“娘子如何称呼?”妇人爽朗一笑:“我娘家姓王,在家行三,你们唤我王三娘便好。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们赶了一天的路,肯定冷得不行,赶紧喝些姜汤去去寒气,我去灶屋看看晚饭做好了没?” 说完她便撩开左侧的门帘,风风火火地走了。 燕辞晚见刘氏盯着碗里的姜汤不动,便问怎么了? 刘氏犹豫了下才道:“这姜汤的味儿闻起来有点不对劲,里面似乎加了别的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刚喝完大半碗姜汤的杜凌洲面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他磕磕巴巴地问道:“你、别吓我啊,这汤有什么问题?” 刘氏凑近碗边仔细闻了闻,虽然生姜和茱萸的味道很冲,可她还是分辨出来了。 “应该是洋金。” 杜凌洲赶紧追问:“洋金是什么东西?有毒吗?” “洋金是从西域传进来的一种药材,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曼陀罗,有毒。” 杜凌洲急了:“那我怎么办?我会被毒死吗?” 刘氏安抚道:“洋金很稀有,就算有钱也很难买得到,这汤里只放了很少的洋金,不足以致命,顶多也就是让你昏睡一晚而已。” 得知自己死不了,杜凌洲稍稍放下心来,可他越想越生气,端起剩下的半碗姜汤就要往地上砸去。 燕辞晚忽然厉声喝道:“是谁在外面?!” 杜凌洲被吓得动作一顿。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朝着门口望去。 门帘后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九叔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门帘追了出去。 燕辞晚起身走到门口,撩起左边的门帘,门后是个灶屋,灶炉内的柴禾正在燃烧,锅内坐着蒸笼,至于王三娘和她的大儿媳早已不见了踪影。 想必是方才燕辞晚一行人的谈话被她们给听了去,她们得知身份暴露遂提前跑路了。 过了好一会儿九叔才回来,他面沉如水,眉头紧皱:“那人跑得很快,我没追上。” 李乘歌问道:“这些人是山贼吗?” 萧妄思忖道:“普通山贼怎会有洋金这种西域独有的名贵药材?” 朝露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今晚还要住这儿吗?” 众人经过一番商讨,最后还是决定在这儿过夜,虽说王三娘一伙心怀不轨,可他们已经跑了,这儿暂且是安全的,他们只要不碰王三娘留下来的吃食,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九叔去后院检查每个屋子,结果竟意外从柴房里找到一对被绑起来的祖孙。 他们被带到燕辞晚一行人的面前。 老者看起来已经五十来岁,头发白,清瘦的脸上满是褶子,被他搂在怀里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生得瘦巴巴的。 祖孙两人看着面前这群陌生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老者一边磕头一边哭求:“求求你们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没想过要害人!” (本章完) 175.第175章 八字还没一撇 第175章 八字还没一撇 萧妄的长兄名叫萧磲,妻子出身北都江家,闺名为亭月,膝下育有一儿一女。 他们一家四口住在县衙后面的平湖居内。 眼看年关将至,院门口被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一树红梅自院墙内伸出来,为灰瓦白墙添了几分喜色。 阿和领着萧妄一行人进入堂屋,很快萧磲便带着妻儿从左侧门走进来。 萧妄率先唤道:“长兄,长嫂,许久未见,弟心中甚为思念。” 萧磲今年二十六,身穿黛色圆领澜衫,头戴黑色幞头,长眉深目,肤色白皙,颔下蓄有三寸胡须,气质内敛而又庄重。 他看着略高出自己两寸的六弟,缓缓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我下巴这么高,如今你看起来已有大人的模样了。” 萧妄道:“兄长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你进来身体可还好?旧疾是否还有发作?” 萧妄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萧磲见他气色确实不错,心下稍安,随后说起另外一件事。 “朝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虽说朝家如今是不行了,可我们两家的婚约依旧作数,等这次回到长安,祖父应该就会为你和朝二娘安排成婚之事。” 朝露听到这话心头一紧,面露不安之色。 到现在萧家都还不知道她已经提出了退亲,回头等萧家的人知道了她的决定,肯定会觉得她不识抬举吧。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低下头去。 萧妄压低声音说道:“此事等下我们单独再聊,我先为你们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们。” 李乘歌和杜凌洲都是熟人,用不着特意介绍,因此他只说了燕辞晚和朝露、刘氏的身份。 萧磲和江亭月都很意外,他们没想到未来弟媳和未来亲家母也来了。 对方是长辈,萧磲和江亭月赶紧请刘氏在主位坐下,并对自己的怠慢感到抱歉,态度可以说是非常谦恭。 刘氏笑着表示:“是我们贸然登门打扰,给你们添麻烦了,望你们见谅。” 江亭月忙道:“不会的,你们愿意赏脸光临寒舍,是我们的荣幸。” 随后她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叫过来向客人问安。 女儿七岁,儿子五岁,俱是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 他们先是朝着刘氏见礼,随后又朝着萧妄和朝露见礼,整套动作非常标准,可见萧磲夫妇平日里是很用心在教导这两个孩子的。 刘氏很喜欢这两个孩子,她拿出一对长命锁,给两个孩子当见面礼。 江亭月笑着道谢,替孩子们收下了刘氏的美意。 萧磲将招待女眷们的任务交给妻子,自己则带着萧妄、李乘歌、杜凌洲去了旁边的校场。 平日县衙内的捕快们会在这儿练习拳脚功夫,校场旁边就是马棚,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们还会在这儿举行马球赛。 萧磲虽是文官,却爱骑马,他向三人介绍自己豢养的几匹好马。 杜凌洲看得眼热,表示想骑一骑。 萧磲大手一挥,让他们随便骑。 于是杜凌洲和李乘歌分别挑了匹骏马,开始在校场内来回驰骋。萧磲看出自家老弟有话要说,便没有和客人们一起骑马游玩,他轻轻抚摸爱马的鬃毛,道:“眼下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萧妄直接道:“我已经与朝二娘取消了婚约。” 萧磲摸马的动作一顿。 他扭头看向弟弟,眉头缓缓皱起,显然是对弟弟这个决定非常不满,但碍于理智他还是忍住没有发火,而是耐着性子问道。 “理由?” 萧妄如实说道:“朝二娘心系其母,不愿与母亲分开。” 萧磲立刻给出解决方案。 “这并非难事,我们可以将朝夫人接到东都居住,她若是愿意在萧家老宅住,我们便在家中给她腾出个院子,若她不愿,我们也可以在家附近给她安排个宅子,反正咱家在东都有好些宅院,不怕没地方给她住。如此朝夫人与朝二娘便不用分隔太远,她们想要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见面。” “朝二娘对我并无男女之间的情意。” 萧磲无奈,似是觉得弟弟这话太过幼稚,他劝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只要你们相处得久了,自然就会有情意了。我和你长嫂刚成亲的时候,对彼此也没什么感觉,可如今你看我们夫妻间的感情不也是挺好的么?” 萧妄却道:“我们从相州相识,到益州已经过去四个多月,我们不是没有相处过,确实是没法产生感情。” “那你告诉我,你们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 萧妄答不上来。 因为朝露对男子有着极强的警惕心,如非必要,她一般是不会跟男子有交流的,因此萧妄跟她的相处就仅限于日常见面打声招呼如此而已。 萧磲一看他这样儿,就知道他和朝露之间压根就没有太多接触,于是继续劝道。 “你们还没成亲,年纪小容易害羞,就算心里有些想法,面上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等成亲后熟悉了彼此,自然而然就会变好了。” 萧妄知道自己今天不说实话是不行了,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长兄,其实是我心里有人了。” 萧磲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道:“难道不是朝二娘吗?” 萧妄摇了摇头。 萧磲的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他沉声训斥道:“胡闹!你明知自己已经和朝二娘有了婚约,怎么还能喜欢上别人?你这样对得起朝二娘吗?!” “其实退亲之事是朝二娘先提出来的……” 可萧磲压根就不信,他面沉如水地盯着萧妄,压低声音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因为朝远之和朝樾的事儿,你对朝二娘有了芥蒂,不愿娶个罪人之女为妻?” “没有,跟她家里的事没关系,她是个好女郎,可我和她真的没可能。”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萧磲很想知道,是谁的本事那么大,把他家这个从小就克己守礼的六弟迷得乱了方寸,竟连家里为其定下的婚约都不要了。 萧妄轻声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先不能说她的姓名,以免让她以后难做人。” 萧磲被他给气笑了。 “原来还是你一厢情愿啊?” (本章完) 176.第176章 失踪人口 第176章 失踪人口 萧妄很是坦诚,直接点头承认:“对。” 萧磲指着他,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 “我怎会有你这么个愚蠢的弟弟?!” 萧妄低头:“我知道祖父特意为我定下这门婚约,是知道我活不长久,他老人家希望我早点成亲,生个孩子,将来就算是死了,也不至于连个后人都没有。” 这话听得萧磲心里发酸。 到底是自家弟弟,他还是很心疼的,放缓语气说道。 “你莫要这样说,你现在看起来不是好端端的么?祖父已经派人在四处寻找宁氏族长的后人,我也有让人在四处打听宁氏一族的去向,只要能找到那个人,你体内的毒就会被化解,以后你不只能活过二十,还能活到长命百岁。” 萧妄抬起头,看到了兄长眼中的关切,他想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其实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萧磲愣住,突如其来的惊喜令他感到不敢置信,他情不自禁地拔高音量:“真的?!” 远处正在骑马的两人听到动静,齐齐扭头朝着马厩这边看过来。 萧磲知道自家弟弟中毒之事不能告诉外人,他冲不远处的两人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随后拉着弟弟走到马厩后边,低声追问。 “那人是谁?他在哪儿?” 因为太过惊喜,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萧妄道:“她叫宁辞,方才你已经见过她了,她那时就站在朝二娘的身边。” 萧磲努力回想,方才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刘氏和朝露身上,对于宁辞的关注很少,因此他此时只能记得对方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他急忙追问:“你确定就是她?” “肯定是她,她身上带着宁刀,而且她还修炼了长生诀,这一路走来,她已经用内功为我解过好几次毒了。” 闻言,一向内敛稳重的萧磲,此刻也不免喜形于色。 “难怪你如今看起来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这太好了,宁辞是吧?她是我们萧家的贵人,我们必须要好好招待她,回头等到了长安,祖父知道此事后定会万分欣喜的。” 萧妄趁机提出请求:“宁辞想要前往长安,但在途中不慎遗失了过所,能否请兄长帮帮忙,给她补办一个过所?” 萧磲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好,我等下就让人去办,她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尽管告诉我,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全都满足。” 萧妄仔细想了下,发现宁辞除了缺个过所之外,最缺的就是钱。 但他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兄长,宁辞如果需要用钱,直接找他就行了,他手里还有不少积蓄。 于是他道:“宁辞暂时没别的需求,我这儿倒是有个小事需要兄长帮忙,我们在来的路上,遇见个姓贾的老者,他说他的儿子和儿媳来到锦县后失踪了,希望你能帮忙找找看。” 谁知萧磲听完这话后却面露难色。 “怎么又是失踪?” 萧妄不解:“还有别人也失踪了吗?”萧磲双手背负在身后,沉声说道:“这半年以来,锦县内陆陆续续失踪了近百人,失踪者多为年轻男女,我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未能找到那些人的去向,后来写信去了邻近的县衙,想知道那些失踪者是否去了别的县地?结果却被告知,其他县地也有很多人失踪,且都一样找不回来。” 萧妄追问:“失踪了这么多的人,可曾告知给府衙?” “我已经去信给了府衙,府衙回信说他们已经派人在四处寻找,之后便没了音信。” 萧妄见兄长神色不对劲,猜测其中应该另有隐情,便低声追问道。 “兄长觉得此事背后是否藏着什么秘密?” 萧磲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方才开口:“我曾听说益州藏有黑市,黑市里什么都卖,那些失踪的人或许是被拐去黑市给卖了。” 萧妄皱眉:“益州也有黑市?” 萧磲已经听闻相州地下藏有黑市的事,他沉声说道:“此事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具体是真是假无从得知,我若还在此地任职,倒是可以继续追查下去,但过完年我就得离任,这里的事情只能移交给下一任县令处置。”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特意补上一句:“这些事儿都只是我的猜测,你莫要说给外人听。” 萧妄颔首应道:“我明白。” 开两朵,话说燕辞晚这边,她和朝露、刘氏坐在堂屋内,与江亭月一起喝茶拉家常。 江亭月还不知道退亲之事,她对朝露和刘氏的态度颇为热情,还让人拿来一套刚做的鎏金头饰,要送给朝露这个未来弟妹做见面礼。 朝露急忙推拒,她想说自己已经和萧妄退亲了,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急得脸色涨红,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 刘氏主动为女儿解围。 “多谢亭月的好意,这头饰太贵重了,我家阿露不能收。” 随后她找了个借口,让朝露和燕辞晚带着两个小孩去外面玩,江亭月看出刘氏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便让旁边伺候的婢女们全部退下。 如此屋内只剩下江亭月和刘氏两人。 刘氏没了顾忌,将退亲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此时庭院内,燕辞晚见朝露心事重重的模样,知道她还在为退亲之事而忧心,为了让她振作起来,燕辞晚拉着她一起陪两个小孩玩投壶的游戏。 大一点的姐姐名叫萧蕴,小一点的弟弟名为萧廷。 萧蕴温顺乖巧很是文静,但萧廷就不一样了,方才他在父母面前表现得很是听话,现在没有父母在旁边看着,他没了顾忌,露出了小恶魔的真面目。 他说投壶没意思,他想玩捉迷藏,毕竟他还指定燕辞晚当鬼,由她来寻找其他人。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坏笑,燕辞晚挑了下眉:“好啊,就玩捉迷藏,但有一点,你们只能躲在平湖居内,不准往外跑。” 萧廷立刻道:“你必须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找到,游戏才能算结束,不然你就得一直找下去。” 他信心十足,自己和姐姐在平湖居内住了三年,对这儿的每个地方都很熟悉,只要他们愿意,能让燕辞晚永远都找不到他们。 新的一个月了,大家手里是不是又有票票啦?求票求票~~ (本章完) 177.第177章 过年 第177章 过年 然而现实跟萧廷预想得完全相反。 他拉着姐姐萧蕴刚躲起来没多久,就被燕辞晚给找到了。 燕辞晚能听声辨位,方才她虽然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听到萧廷和萧蕴的脚步声,她根据脚步声消失的方向,很轻易就能追踪到萧廷和萧蕴。 之后燕辞晚很轻松地将朝露也找了出来。 萧廷不服气,认定燕辞晚是在耍无赖,方才她肯定是偷看了,嚷嚷着要再来一把。 燕辞晚好脾气地答应了。 这一次萧廷特意用绢帕将燕辞晚的眼睛蒙起来,确定她什么都看不到,这才冲姐姐和朝露做了个手势,三个人蹑手蹑脚地分开躲藏。 萧廷一口气跑到院墙附近,这儿有一棵大松树,他抱着树干,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费了好大劲儿才爬上去。 虽然是寒冬,但松树依旧枝叶繁茂,将他小小的身形藏得严严实实。 他经常悄悄来这儿玩,坐在树上可以看到院墙外面的情景,这里算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因此他信心十足,燕辞晚肯定找不到这儿来的。 这一条街都是居民屋舍,街上偶有行人或者车马经过。 萧廷注意到街边有个卖人的小摊,摊主正蹲坐在小马扎上,双手灵活地捏着人,并且还时不时地抬头朝着平湖居这边张望两眼。 萧廷被那人吸引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因为他长了蛀牙,父母不准他吃,可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他现在看着那几个人馋得不行,都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我找到你了哦!” 萧廷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树下摔去,吓得他失声惊叫:“啊啊!” 萧妄和萧磲等人刚回到家里,听到了萧廷的叫声,心中俱是一惊,急忙朝着喊声传来的方向大步跑去。 等他们跑到院墙附近时,看到萧廷已经摔下树,但他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燕辞晚稳稳地托住了。 萧廷吓得小脸煞白,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他紧紧抱住燕辞晚的脖子,身体微微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出什么事了?”萧磲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严肃问道。 萧廷这才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慌忙放开燕辞晚,磕磕巴巴地唤了一声:“父、父亲。” 燕辞晚将他放到地上,冲萧磲和萧妄兄弟解释道。 “方才我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阿廷躲到了树上,不小心摔了下来,万幸的是没受伤。” 萧磲皱起眉,严厉训道:“阿廷,我告诉过你不准爬树,你为何不听?你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万一你摔下来受了伤,我和你娘该多么痛心?!” 萧廷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当着外人的面,他拉不下脸承认错误,小声为自己辩驳。 “方才是因为宁辞姊姊忽然出现吓了我一跳,我才会不小心失足落下来。” 萧磲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看得出来是真动了气。 “阿廷!方才是宁娘子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竟还把错误推到她的头上,我平日里教导你身为男子该有担当,你全都忘了吗?!” 萧廷被训得面红耳赤,再也忍不住,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这时江亭月和刘氏闻讯赶了过来。得知小儿子做的事后,江亭月非常愧疚,再三向燕辞晚道歉。 “对不起,是我们没把孩子教好,你千万不要把阿廷方才说的那些话放在心里,这孩子脾气倔,但心地其实不坏的。” 燕辞晚当然不会跟个五岁小孩计较,她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的。 萧磲勒令萧廷回房去抄写十遍弟子规,没抄完之前不准迈出房门一步。 萧廷知道父亲是真的生气了,他心虚地低着头,默默擦掉眼泪,不敢再犟嘴。 江亭月拉着他回去,打算回房后还要好好教育一番,这时萧妄忽然开口唤了声:“阿廷。” 萧廷脚步一停,抬头看向自家小叔叔。 萧妄正色提醒道:“你方才叫错了,宁辞并非你的姊姊,你得叫她姨姨。” 萧磲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家老弟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何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江亭月心思更为细腻,她看向萧妄那郑重其事的表情,心里微微一动,萧妄为何如此在意称呼?难不成他和宁辞…… 她转而看向宁辞,却见宁辞神色如常,并无小女儿家的情态。 一时间她也摸不准到底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宁辞伪装得太好了? 萧廷和自己父亲一样,不明白一个称呼而已,干嘛非得较这个真? 但现在他已经惹恼了父母,不好再把小叔也惹毛了,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应道:“哦,我记住了。” 随后他看向燕辞晚,别别扭扭地唤了一声:“阿辞姨姨。” 燕辞晚其实觉得姊姊这个称呼更顺耳,但她知道自己若真成了萧廷的姊姊,那她就等于是矮了萧磲和萧妄一个辈分,回头她还得喊他们一声叔伯,这自然是不行的。 于是她笑眯眯地应道:“嗯,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玩捉迷藏呀。” 萧廷哼了声:“我现在勉为其难地承认了你的实力,你确实是个捉迷藏的高手,但我不会认输,下次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江亭月捏了下他的肩膀:“你怎么跟姨姨说话的?要注意礼貌!” 萧廷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小声道:“姨姨再见。” 燕辞晚朝他挥手:“阿廷再见,阿蕴也再见。” 萧蕴站在娘亲身边,乖巧地向他们道别。 江亭月把一双儿女全都给带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陪嫁来的仆妇苗大娘,让她领着客人们去厢房歇息。 于是燕辞晚和朝露一行人就此在平湖居内暂且住下。 此时距离过年只有三日,江亭月早已命人将年货都采买齐全了,待到大年三十这一天,家里家外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窗户上还贴上了红色的窗。 萧妄和萧磲亲笔写了对联,交由仆从贴到门上。 燕辞晚和朝露特意换上颜色鲜亮的衣裙,头上还簪了红梅做点缀,瞧着倒是比平日里更显俏皮活泼。 (本章完) 178.第178章 奖品 第178章 奖品 三十这天县城里面有庙会,听说很热闹,萧廷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埋头苦苦抄了三天,胳膊都快抄断了,总算将三遍弟子规全部抄完。 他刚被解禁,就去央求娘亲带自己和姐姐去逛庙会。 江亭月想让大家趁着过年好好玩一玩,便跟夫君商量,两人决定把萧妄燕辞晚朝露等人全都带上,大家一起出门去逛庙会。 于是乎,一行人在用过午饭后便浩浩荡荡地出门去了。 锦县算是益州境内比较大的县城,此地物饶丰富,百姓们手里多少都有些余钱,如今过年全都拖家带口地出来玩耍,庙会上人头攒动,非常热闹。 马车在街口就被堵住,再也进不去,萧妄一行人只能下车步行。 萧磲拉紧儿子的手,江亭月则拉紧女儿的手,以防两个小孩被人群给挤散了。 街边有人在跳傩,两名傩舞伎人带着夸张的鬼面具,跟着鼓点有节奏地跳动,忽然,其中一人猛地冲到了燕辞晚身边,登时就把旁边的刘氏和朝露吓了一跳。 燕辞晚面色未变,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傩舞伎人,对方的脸被鬼面具遮住,只能透过面具上的两个窟窿眼,看到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睛。 这双眼睛给燕辞晚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正欲细细辨认,那傩舞伎人却忽然后退,他摇动手中铜铃,并伸开双臂,朝着燕辞晚微微弯腰。 此时朝露和刘氏已经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 刘氏看到傩舞伎人的动作,含笑道:“这应该是在为你消灾除难,阿辞,这是他的好意。” 燕辞晚注视着那名傩舞伎人,他直起身,摇晃着铜铃回到同伴身边,两人继续跳傩祈福,铃声伴随着鼓点,与围观百姓们的喧闹声融为了一体。 萧妄注意到燕辞晚一直在看着跳傩的人,不禁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燕辞晚收回视线:“不认识,我们走吧。” 一行人继续前行,在经过捏人的小摊时,萧廷忽然就走不动路了,他直勾勾盯着人,小声哀求。 “阿耶,我想要人。” 萧磲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不行,大夫说了你不能吃。” “我不吃,我就是看看。” 萧磲压根就不信他的鬼话,强行把儿子给拽走了。 路边有人在摆摊射箭,只要能中靶心,便能从桌案上的众多奖品之中任意挑选一件带走,即便射不中靶心,也能得到一张福字作为安慰奖。 红绳拉起的隔离线外聚集了很多看客,其中不乏有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之人,摩拳擦掌地赏钱去试一试身手。 燕辞晚见萧廷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是因为没能买到人而失落,于是主动问道。 “你要不要玩射箭?” 萧廷看了眼弓箭,撇撇嘴:“不玩。” 他其实不是不想玩,而是因为年纪太小,尚且还拉不动那么大的弓箭。 燕辞晚看穿他的心思,笑眯眯地道:“我很想玩射箭,可我身上没有钱,你借我十文钱,我射中靶心后奖品归你,如何?” 萧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一个大人,身上连十文钱都没有吗?” 萧磲沉声道:“阿廷,不能这么说话,宁娘子身上怎可能连十文钱都没有?她不过是想找理由让你和她一起玩而已,她是一片好心。” 当真是穷得连十文钱都拿不出来的燕辞晚:“……” 一只荷包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燕辞晚顺势扭头,看向身旁的萧妄,他道:“借你的,不算利息。” “这多不好意思啊。”燕辞晚嘴里这么说着,手却毫不犹豫地接过荷包,从中数出十个铜板。“射中后奖品归你。”她将荷包还给萧妄,然后走到摊主面前,用十文钱换来一支箭。 正好上一个射箭的客人走了,让出空位来,燕辞晚走过去,拉弓搭箭,对准五十步以外的靶子。 朝露这个旁观者,比燕辞晚那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她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燕辞晚。 燕辞晚松开手指,弓弦震颤,箭矢随之嗖的一下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命中红色靶心。 围观群众都被惊到了,他们没想到燕辞晚这么个柔弱小姑娘,箭术竟如此精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萧磲经常练习骑射,他深谙其中门道,一眼就看出燕辞晚射箭的姿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看来她的来历并不寻常。 萧廷睁大眼睛,他原本以为燕辞晚是吹牛,没想到她真能一箭射中靶心。 此时此刻,燕辞晚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朝露兴奋地道:“阿辞你好厉害!” 燕辞晚冲她微微一笑,随后对萧妄说道。 “说好的,射中后奖品归你,你想要什么自己去挑。” 萧妄本来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这是燕辞晚射箭赢来的奖品,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她将自己的战利品送给了他,这是他们之间情义的见证! 于是他走到摆满奖品的桌案前,目光从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上逐一扫过,最后拿起一个彩色仕女陶俑,这陶俑不过巴掌大小,很是圆润可爱。 “我就要这个吧。” 燕辞晚好奇问道:“为何选这个?” “觉得有眼缘吧。”萧妄如此说道,心里想的却是,这仕女陶俑的眉眼与燕辞晚有几分神似,看着便让人觉得欢喜。 燕辞晚见朝露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问道:“要不你也借我十文钱?射中后奖品归你。” 朝露眼睛一亮,立刻点头说好。 她从荷包里拿出十文钱递过去,然后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燕辞晚再次拿起弓箭。 这次燕辞晚又是一箭射中靶心。 朝露兴高采烈地跑去挑选奖品,她选了两条白色菩提子手串,她自己留了一条,另外一条送给了燕辞晚。 “这样我们就可以戴同款手链了。” 燕辞晚接过手串戴上,然后伸出手,和朝露手腕上的手串放在一起,两人都觉得很好看。 萧廷期期艾艾地挪到燕辞晚身边,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也想要奖品。” 他以为燕辞晚会趁机奚落自己两句,可燕辞晚却直接伸出手,道:“拿钱。” 萧廷急忙打开荷包,从自己攒下来的零钱里数出二十个铜钱。 燕辞晚提醒:“只要十文钱就够了。” 萧廷小声地道:“我想给阿姊也要一份奖品。” 燕辞晚笑了起来,这小子虽然性格顽劣,对自家阿姊还挺贴心的。 求票~~~ (本章完) 179.第179章 年夜饭 第179章 年夜饭 燕辞晚连射两箭,全都命中靶心,她让萧廷和萧蕴去选奖品。 摊主站在一旁看着,很是肉疼,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萧磲和江亭月,他知道这两位是县令夫妇,自己得罪不起。 萧廷选了个陀螺,萧蕴则拿了个鲤鱼形状的灯笼。 燕辞晚玩得颇为尽兴,她将弓箭还给摊主,道了一声:“除夕安康,生意兴隆啊。” 摊主见她准备要走了,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堆起笑容:“承蒙关照,以后常来玩。” 一行人边走边逛,最后来到城隍庙。 他们本来是想进庙里去祈福的,但今日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挤不进去,只得在门口对着神像拜了拜,上完香后便打算离开。 旁边有一对中年夫妇手里拿着画像,四处问人。 燕辞晚也被他们叫住询问。 “这是我的女儿,她在十天前走丢了,一直没回家,请问你们见过她没?”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画像举起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眶里满是希冀。 燕辞晚盯着画像上的少女看了片刻,而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 妇人又去看她身后的那些人,想问问他们见过没?结果就看到了萧磲,妇人精神一振,急忙拉着丈夫一起行礼。 “拜见萧县君。” 萧磲让他们不必多礼。 夫妇二人急切问道:“请问县衙可有找到阿素的下落?” “捕快们已经将整个锦县都找遍了,未能找到孔素的踪迹。” 闻言,夫妇二人眼中的希望迅速熄灭,面色变得无比灰白。 妇人喃喃问道:“我家阿素还能找得到吗?” 萧磲于心不忍,但还是如实说道:“我过完年就会离开锦县,到时候会有新的县令接管寻人之事。” 夫妇二人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似乎是对县衙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默默地离开了城隍庙。 燕辞晚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想起了贾老爷子的儿子和儿媳,那两人也在锦县失踪了。 这二者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 萧妄看出她的想法,低声对她说道:“不只是锦县,益州下辖很多地方都有人失踪。” 燕辞晚闻到了阴谋的气息,这么多人失踪,官府不可能不闻不问,但到现在官府依旧一无所获,这很不寻常。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萧磲没有心思继续逛庙会,他打算先回去。 在他走后,江亭月作为向导带着大家把庙会逛了个遍,等到傍晚时分,他们方才乘坐马车回家。 马车在院门旁停下,燕辞晚等人逐个下车。 萧廷看了眼街对面,好奇问道:“昨天那个卖人的小贩不见了诶。” 江亭月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无奈地道:“你要我们说多少遍才能记住,你的牙坏了,不能吃甜食。” 燕辞晚看了眼街对面,空空如也,她记得昨天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对面有人在卖人。 众人回到平湖居内,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院内的灯笼全部被点亮,众人齐聚在堂屋内吃年夜饭,长桌之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这还是燕辞晚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她看着萧妄和朝露都有家人陪伴,心里不免想起了过世的娘亲,以及远在西州的父亲和阿婆。 许久未见,也不知父亲和阿婆的身体是否安好? 杜凌洲那爱跟人攀比的毛病又冒头了,他非要拉着萧妄拼酒量,萧妄向来是滴酒不沾,不论对方怎么激将,他都八风不动。 燕辞晚笑眯眯地道:“不能枉费杜二郎的一番热情,我来跟你喝吧。”萧妄看向她,眼中透出担忧。 燕辞晚冲他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酒量很行。 萧妄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是将信将疑,主要是燕辞晚生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感觉一杯酒就能把她给喝醉了。 杜凌洲也对燕辞晚的酒量表示怀疑,他上下打量她,不是很情愿:“你能行吗?小爷可是有东都酒仙的称号,喝起酒来千杯不醉,你若一杯就倒,那也太没意思了。” 燕辞晚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问道。 “这样可还行?” 见她如此豪爽,杜凌洲终于有了几分兴致,他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两人隔着长桌开始你一杯我一杯,一坛酒很快见底。 燕辞晚的面色微微泛红,但双眼依旧清明,拿酒杯的手非常稳当。相比之下,杜凌洲的状态就不那么好了,他的面色有些发白,身形开始摇晃,眼神也有些迷蒙。 萧磲说他醉了,让他不要再喝了。 杜凌洲不愿意,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大着舌头说道:“我还没醉,再来!” 说完他就一口喝完了杯中酒。 他扶着桌边,使劲地眨了下眼睛,然后抬起头,用自以为非常轻松自如的语气冲大家说道。 “这点酒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燕辞晚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几?” 杜凌洲很不满:“你拿个鸡腿在我面前晃悠干什么?我现在又不饿,快,轮到你喝了!” 燕辞晚冲怀砚说道:“把他扶回去休息吧。” 怀砚知道自家公子的酒品不咋地,再让他折腾下去,指不定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他赶紧去扶杜凌洲的胳膊。 “公子,我们走吧。” 杜凌洲不肯走,他一把甩开怀砚的手,指着桌对面的人嚷道。 “宁辞,你喝不喝?你要是不喝的话,就是你输了!你得给我当小弟,以后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怀砚小声提醒:“公子,你指着的人是萧六郎,宁娘子在他右边一个位置。” 杜凌洲一愣,旋即质问道。 “萧六郎,你什么时候和宁辞换了位置?!” 萧妄道:“我一直就坐在这儿。” “不可能,你肯定换位置了,你故意在骗我!以前你就爱骗我,害得我误以为你是女郎,让我颜面扫地,我跟你不共戴天!”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非常微妙。 尤其是李乘歌,眼中的八卦之魂已经燃烧起来了。 他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故意问道:“你怎么觉得萧六是女郎呢?” 怀砚使劲拉杜凌洲的胳膊,想让他别说了。 可杜凌洲这会儿已经醉得稀里糊涂,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他张嘴就道。 “因为萧六有毛病啊,明明是个男儿身,小时候却爱穿女装!” 想起过往,杜凌洲心里气恼得不行,他愤怒地指着桌对面的人骂道。 “都怪你,害得我一世英名尽毁!” (本章完) 180.第180章 守岁 第180章 守岁 怀砚忙道:“又错了,你这次指着的人不是萧六郎,而是宁辞。” 杜凌洲深深地皱起眉:“他们两人怎么又换位置了?” 萧妄看不下去了,冲九叔说道。 “把他弄回屋里去。” 九叔仗着力气大,抓住杜凌洲的臂膀,强行把人给架了起来。 杜凌洲拼命扑腾:“你放开我!我和宁辞之间的较量还没结束!” 九叔无视醉鬼的挣扎叫喊,和怀砚一起把人连拖带拽地弄出了屋门。 李乘歌看了一出好戏,借着喝酒的动作偷笑。 他现在是万分期待看到明天杜凌洲酒醒之后的反应,一定十分精彩。 萧妄去看燕辞晚,低声问道。 “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醒酒茶?” 燕辞晚摆摆手表示不用:“我们西州人喝酒都是用碗的,这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萧妄顺势问道:“你很爱喝酒吗?” “心情好的时候就爱喝点酒。” 萧妄心想,自己滴酒不沾,这样跟燕辞晚相处起来岂不是少了很多共同话题? 他犹豫再三,还是给自己倒了杯酒,打算提前锻炼一下自己的酒量。 谁知他的酒杯才刚端起来,就被萧磲叫住。 “六弟,你身体不好,不能喝酒。” 萧妄道:“今天过节,大家心情好,我不想扫兴,就喝一点而已,应该没事的。” “坐在这儿的都是自家人,大家喝酒全凭自己喜好,你不能喝,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你快把酒杯放下。” 萧妄还是有些犹豫。 燕辞晚对他说道:“你兄长说得对,你既然不能喝,就不要勉强自己。” 萧妄垂下眼眸,望着自己手里的酒杯,轻声问道。 “我连酒都不能喝,是不是太没用了?” 燕辞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认真的吗?你懂机关术和开锁术,还会做女工,还懂一些医术……你会的东西有那么多,若你这样都算是没用的话,那我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 萧妄被她的话给逗乐了。 燕辞晚又道:“你若实在是想喝酒的话,可以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再喝。” “等我身体痊愈了后,你会陪我一起锻炼酒量吗?” 燕辞晚爽快答应:“好啊!” 萧妄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他放下酒杯,眼中含着笑意:“那就这么说定了。” 江亭月的视线在燕辞晚和萧妄身上徘徊,越发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 今晚是除夕,按照惯例要守岁,两个小孩扛不住困意,提前被送回屋里去休息了,大人们围坐在火盆旁边,一边喝茶闲聊一边守岁。 江亭月忽然问起燕辞晚的事情。 “宁娘子今年芳龄几何?” 燕辞晚说自己过完年就十七了。 江亭月笑着道:“你比我家六弟小了三岁,你家中可有为你定亲?” 燕辞晚眨了下眼睛,如实回答:“已经定亲了。” 江亭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萧妄,却见萧妄低着头看火盆,那专注的眼神仿佛要将火盆里的木炭看出一朵儿来。 江亭月原本以为萧妄和宁辞之间是两情相悦,但从此时两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她猜错了,萧妄很可能是一厢情愿。朝露好奇问道:“你的未婚夫是哪里人士?” 她希望燕辞晚以后不要嫁得太远,这样的话以后她就还可以见得到燕辞晚。 燕辞晚犹豫了下才道:“他是长安人士。” 朝露很是惊喜:“那太好了!以后等你成亲了,我们还可以经常相约出来一起玩。” 燕辞晚颔首应好。 萧妄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原来她未来的夫家就在长安,难怪她坚持要去长安,很可能就是去长安投奔未来夫家的。 不只是萧妄这么想的,刘氏也是一样的想法。 刘氏说道:“这样也好,等你到了长安,也不至于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等你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便能留在长安定居,未来也算是有了个着落。” 燕辞晚不知道自己未来是否还能和太子成婚,她只能含糊其辞:“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了。” 萧磲知道燕辞晚是自家六弟的救命之人,为了表示自己对她的感谢,萧磲主动提议。 “待你将来成亲时,我们萧家定会为你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保证能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燕辞晚莞尔一笑:“谢谢。” 萧妄忽然站起身:“我感觉不太舒服,先回房去休息了。” 萧磲关切问道:“哪儿不舒服?是老毛病又复发了吗?要不要紧?” “头晕,心口痛,没多大事儿,回房去睡一觉就好了。” 萧磲看着他问道:“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不用,我很好,你们慢聊,告辞。” 萧妄说完就抬脚往外走去。 萧磲发觉自家老弟心情不好,他很是不解:“六弟这是怎么了?” 江亭月心里明白萧妄这是被亲哥哥给气到了,换成她是萧妄的话,她心里也憋得慌,可这些事不能说出来。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萧妄自己看开,切莫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等到了子时,院外响起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这意味着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了。 在场辈分最高的刘氏拿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压岁钱,给燕辞晚、朝露、李乘歌每人发了一份。 她手里还剩下四个红色荷包,将其中两个递给江亭月,道。 “这是给阿蕴和阿廷的。” 江亭月推辞了一番,实在是推辞不掉,只得收下。 刘氏将最后两个荷包递给燕辞晚,道:“这两个是给萧六郎和杜二郎的,等下你回房间的时候应该会经过他们的住处,烦请你顺手捎给他们,里面的钱不多,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让他们别嫌弃。” 燕辞晚接过荷包,笑着道:“我替他们谢谢你的好意。” 守岁结束后,众人返回各自的住处。 燕辞晚先经过杜凌洲居住的客房,为她开门的人是怀砚,怀砚说杜凌洲已经睡下了,问要不要叫醒他? “不用,让他睡着吧,这是朝夫人送给他的压岁钱,你替他保管着,等他醒了再交给他。” 怀砚双手接过荷包,再三表示感谢。 燕辞晚随后敲开了隔壁客房的门,住在这儿的是萧妄。 感谢大家帮忙捉虫,后台看到有提醒错别字的话,我都会修改的,么么哒,爱你们~~ (本章完) 181.第181章 赠梅 第181章 赠梅 夜色中,萧妄身穿宽松的墨色道袍,衬得他的肤色越发冷白。 他看着站在门外的燕辞晚,目光幽深又静谧。 “你怎么来了?” 燕辞晚将红色荷包递过去,并说明来意:“朝夫人给了我们压岁钱,这是给你的一份。” 萧妄伸手接过荷包,道了声谢谢。 任务完成,燕辞晚准备告辞离开。 萧妄忽然叫住她,沉声问道:“你到了长安后,就会与你的未婚夫成亲吗?” 燕辞晚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吧。” 萧妄定定地注视着她,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此时此刻他很想问一句,能不能不要跟别人成亲?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燕辞晚看着他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忽然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转身离开,脚下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不见了。 萧妄迈过门槛,站在廊下,看着寂寥的夜色庭院默然等待。 很快燕辞晚就去而复返,她手里还多了一枝红梅。 那梅开得正盛,瓣上还沾着莹白露珠。 “我听说长安过年的时候,不管男女老少都爱簪,方才经过西院时,我看这梅开得很好,便折下一枝送你。” 她将手里的红梅递到了萧妄面前。 萧妄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轻声问道:“能否请你为我簪?” 燕辞晚表示可以。 萧妄没有戴幞头,满头青丝被全部竖起,发髻中仅插着一支简单的乌木簪。 他的身形挺拔颀长,个头很高,但燕辞晚也高,她就只比萧妄矮了半个头而已,因此萧妄只要稍稍低头,燕辞晚就能看到他的头顶。 她摘下一朵梅,插入萧妄的发髻侧边,而后细细端详,红梅明艳,却不及他的灼灼双眸,她由衷地夸道:“真好看!” 萧妄眼中复又亮了起来,问道。 “让我也为你簪一朵吧?” “好啊。” 燕辞晚将手中红梅递过去,萧妄摘掉其中一朵,小心插到她的发髻之中,指尖不经意间轻轻抚过她的鬓发。 等他放下手,指尖藏于袖中,指腹间细细摩挲,似有一种隐秘的酥麻感。 燕辞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充满期待地问道:“如何?” 萧妄迎上她的明亮双眸,此刻她的发髻中插着他亲手簪的梅,而他头上也戴着她亲手簪的梅,他情不自禁地为之怦然心动。 他莞尔一笑:“阿辞甚美。” 两人对视,都已经感受到了彼此的心意。 不管未来结局会如何,他们都不会忘了今晚的夜色,以及眼前的人。 燕辞晚笑着说道:“不要为了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而烦恼,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才最重要。” 萧妄的心头热意涌动,他轻轻地应了声:“嗯。” 此情此景,恰似诗中所绘。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心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 次日早晨,燕辞晚洗漱完后穿戴妥当,她在经过萧妄居住的客房时,看到他正站在廊下。 看他那模样似乎是在特意等她。燕辞晚冲他灿然一笑:“新年好!” 萧妄也笑:“新的一年,还望你多多照顾。” 两人头上都戴着红梅,肩并肩一起往前走,经过杜凌洲的房间时,忽然听到房里传出杜凌洲的惨叫声。 燕辞晚和萧妄齐齐顿住脚步,两人互望一眼,而后敲开了房门。 开门的人是怀砚。 燕辞晚问道:“杜二郎出什么事了?怎么叫得如此大声?” 怀砚的神情非常窘迫,他小声解释:“我家公子没事,他就是……就是想起了昨晚醉酒后发生的事……” 燕辞晚和萧妄恍然,昨晚杜凌洲喝醉后把自己的老底全给掀了,这会儿他已经清醒了,想起自己昨晚干的蠢事,必然会觉得天塌地陷,悔不当初。 燕辞晚推开怀砚走进屋内,她绕过落地屏风,看到床榻上的被褥被拱得老高,显然杜凌洲此刻就藏在被子底下。 她走过去,隔着被子拍了下杜凌洲,道:“别装乌龟了,赶紧出来,咱们得把昨晚的帐算一算。” 杜凌洲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 “我们之间有什么帐?” “你忘了吗?昨晚我们两个拼酒,最后你输了,按照承诺你得给我当小弟。” 杜凌洲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干了。 他掀开被子,因为宿醉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头发乱糟糟的,寝衣领口敞开着,露出一片胸膛。 他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燕辞晚,高声反驳道:“我是有跟你拼酒,但我没有输,更没有说过输了就要给你当小弟这种话!” 随后跟进来的萧妄看到此情此景,眉头微蹙。 他出声提醒:“把你的衣服穿好!” 杜凌洲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衣服领口敞开着,他面色一红,立刻将衣领拢起来,双臂环胸抱着自己,一副生怕被人看到身体占便宜的紧张模样。 他大喊怀砚的名字。 “我的衣服呢?” 怀砚急忙拿来外袍给杜凌洲披上。 燕辞晚不紧不慢地说道:“昨晚你都醉成那样了,怎么就不是你输了?” 杜凌洲死鸭子嘴硬:“我昨晚没醉!” 燕辞晚挑眉:“哦?这么说来,你昨晚说的那些话并非是醉话,而是实情咯?没想到啊,杜二郎小时候竟那么天真可爱,会错把男儿当女郎,还想要娶人家为妻……” 杜凌洲听不下去了,红着脸大声打断她的话。 “我没有!那些都是醉话!” 燕辞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自打嘴巴了吧。 杜凌洲被她看得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道:“没错,我就是醉了,我认输!昨晚我说的那些话全都不能当真,你们不准往外透露一个字,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面对他色厉内荏的威胁,燕辞晚丝毫不带怕的。 她笑眯眯地说道:“愿赌服输,你得给我当小弟。” 杜凌洲不服气:“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昨晚没说过输了就要给你当小弟的话!” “那你昨晚说没说过,若我输了就得给你当小弟的话?还说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得听你的。” 杜凌洲梗着脖子:“说过又如何?” “既然我输了就得给你当小弟,那反推过来,你输了不就得给我当小弟吗?” 杜凌洲竟无法反驳。 (本章完) 182.第182章 蠢蠢欲动 第182章 蠢蠢欲动 燕辞晚故意笑得一脸嘲弄:“杜二郎,你堂堂七尺男儿,莫非是要在我这个弱女子面前赖账吗?” 杜凌洲最要面子,此刻被她一激,他登时就热血上涌,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谁说我要赖账的?小爷我一言九鼎,愿赌服输!” 燕辞晚装作不信的样子:“是吗?那你现在喊一声老大给我听听。” 杜凌洲一张俊脸已经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憋了许久方才从牙缝硬生生挤出两个字—— “老、大!” 声音狠狠地砸在地上,夹杂着满心的不甘。 燕辞晚欣然受之:“嗯,看来你还是讲信用的,算是个男子汉。” 杜凌洲憋屈得不行:“我本来就是个男子汉!” “你赶紧洗漱吧,我们先出去了,等下见。” 燕辞晚和萧妄一起走了出去。 等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杜凌洲和怀砚主仆二人,杜凌洲再也按耐不住,一屁股坐在床上,使劲捶打枕头,发泄般地喊道。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燕辞晚和萧妄都听到了这喊声,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大年初一的早晨,因为有了这段小插曲,燕辞晚心情颇为愉悦。 在经过西院时,燕辞晚顺手又折了一支梅。 燕辞晚和萧妄走进堂屋,朝露一眼就注意到他们两人头上都戴着梅,不免目露好奇之色。 燕辞晚主动解释道:“听闻长安过年都有簪的习俗,但现在寒冬腊月,只有梅还开着,我们便只能摘了梅戴着,期望新的一年能够如似锦。” 朝露恍然,心里有点儿期待,她也想簪讨个吉利。 燕辞晚早有准备,从背后拿出一支梅,笑着道:“这个是给你的。” 朝露欣喜不已,立刻接过梅:“谢谢你,我能分一些给阿娘和绿华吗?” “当然可以。” 朝露欢欢喜喜地跑去找刘氏和绿华,三人为彼此簪上梅。 等到李乘歌走进来时,看到他们人人头上都戴,想起长安过年的习俗,当即笑嘻嘻地伸手讨要。 “也给我一朵呗。” 朝露摘了一朵梅送他。 李乘歌当即把梅插到自己的幞头之中,自觉甚美。 江亭月让厨娘炖了一锅香味浓郁的鸡汤,此刻鸡汤被端上桌,另外还配了五辛盘,盘中有五种辛辣蔬菜,寓意驱寒辟邪,祈求健康。 大家陆陆续续来到堂屋,最后一个出现的是杜凌洲。 他看起来有点儿发蔫,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李乘歌故意提起昨晚之事:“你以后少喝酒吧,你喝醉后的样子真是太失态了,满嘴胡言乱语,连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都说了出来。” 杜凌洲的脸色顿时爆红。 他气急败坏地辩解道:“昨晚那些都是我的醉话,都不是真的!” 李乘歌哈哈一笑:“可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很像是真的啊。” 杜凌洲一口咬定那些都是醉话,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曾经眼瞎地看上了穿女装的萧妄。李乘歌去看萧妄,问道:“杜二所言是真的吗?” 杜凌洲立刻扭头,死死地盯着萧妄,心悬到嗓子眼。 萧妄不想卷入他们两人的恩怨之中,他淡淡地回了句:“食不言寝不语,都少说两句吧。” 见萧妄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杜凌洲暗暗松了口气,甚至还对他有了点儿感激之情。 但很快杜凌洲就又清醒过来,自己之所以会留下话柄被人嗤笑,全都是拜萧妄所赐,萧妄才是罪魁祸首,自己决不能轻易地原谅他! 他忽然注意到萧妄头上竟然戴着红梅,立刻出言讥讽。 “你今儿怎么也学人家戴起儿来了?莫不是你也想学人家小姑娘打扮自己?” 朝露好心帮忙解释:“这是长安过年的习俗,你看看我们,全都簪了呢。” 杜凌洲一眼扫过去,这才发现所有人头上都戴着红梅,只有自己头上光秃秃的,他登时就有了种被排挤的委屈感,愤愤地质问道。 “为何你们都有戴?竟唯独没有我的份儿!” 朝露将梅枝拿出来:“喏,还剩最后一朵,给你吧。” 杜凌洲接过梅戴到自己头上,心里顿时痛快多了。 他觉得朝露这小娘子心地真不错,对她又多了两分好感,且她还懂得医术,是个可用之才,想要招揽人才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 等到众人吃完朝食离开堂屋了,杜凌洲叫住朝露,问道:“你要不要给我当小弟?以后我罩着你,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朝露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杜凌洲不死心:“你别拒绝得这么快,我对自己手下的小弟很好的,你跟了我是不会吃亏的。” 旁边忽然插进来一个声音。 “你自己都是别人的小弟,怎么还好意思再收别人当小弟?” 杜凌洲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是燕辞晚,面色一变,语气不自觉地低了两分:“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燕辞晚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你应该称呼我为什么?” 杜凌洲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双手紧握成拳,似受到了奇耻大辱,嘴唇张张合合,良久才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老大。” 燕辞晚眨了下眼睛:“声音太小,没听到呢。” 杜凌洲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心头的憋闷,拔高音量喊了声:“老大!” 燕辞晚满意了:“这样才差不多。” “老大,我可以走了吗?” 燕辞晚微微颔首:“嗯,去吧。” 杜凌洲转身离开,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李乘歌和萧妄,杜凌洲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萧妄也就罢了,李乘歌怎么也没走?方才他和燕辞晚的对话,全都被李乘歌听到了吧? 李乘歌方才注意到杜凌洲吃完饭后还故意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就猜到他肯定有事儿,便故意杀了个回马枪,想看看杜凌洲到底在搞什么鬼?没想到正好听到了杜凌洲和燕辞晚的谈话。 李乘歌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当场就笑出了声。 “杜二啊杜二,没想到东都小霸王竟成了别人的小弟?大年初一就给我整了这么大个喜讯,看来新的一年肯定能笑料不断。” 杜凌洲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道:“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你自己不照样成了别人的儿子?!” 此话一出,李乘歌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过年期间家里事情比较多,更新不太稳定,抱歉~ (本章完) 183.第183章 护你周全 第183章 护你周全 在话说出口的瞬间,杜凌洲就已经后悔了。 他虽然被家里人娇惯得天不怕地不怕,但并未全无脑子,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已是僭越,当即抬手往自己嘴上狠抽了一下,口中骂道:“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不该胡说八道。” 李乘歌自嘲一笑,旋即转身走了。 剩下的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是和李乘歌最熟悉的萧妄抬脚追了上去。 杜凌洲自知口无遮拦闯了祸,没心思再跟燕辞晚斗嘴,带着怀砚灰溜溜地走了。 最后就只剩下燕辞晚和朝露两人大眼瞪小眼。 朝露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总觉得李三郎的来历不寻常。” 燕辞晚颔首表示自己也有相同的看法。 朝露摆着手指数道:“萧六郎是宰相的孙子,杜二郎是护国大将军的遗腹子,李三郎身份不明但肯定来历不俗,这么看来,我们这群人之中就只有我和你是没什么身份的普通人……” 说到这儿朝露又有些不确定,她狐疑地看着燕辞晚,试探性地问道, “你真的只是普通平民吗?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厉害的武功?” 燕辞晚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所学武功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祖上虽有些名声,却并无特殊身份,只是普通平民而已。” 朝露眨了下眼睛,好奇问道:“你祖上难道是很厉害的江湖大侠?” “我祖上不怎么在外面露面,一直都是隐居在深山老林之中。” “那就是身怀绝世武功的隐世高手!” 燕辞晚摸了下下巴:“非要这么形容的话,倒也没毛病。” 朝露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戏文,戏中的隐世高手神秘而又强大,她双眼发亮,憧憬地道:“感觉像是戏文中的故事映照到了现实里,好神奇哇!” 燕辞晚笑了起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我和你一样都只是忙忙碌碌的普通人而已。” 朝露已经沉浸在了戏文中的传奇故事,她充满期待地说道。 “若你将来不用嫁人的话,我和你就能一起行走江湖,未来你行侠仗义,我治病救人,咱两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燕辞晚问:“那你娘亲怎么办?” “可以把我娘一起带上,我们三剑合璧,也能天下无敌!” 燕辞晚畅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还真不赖。 比起嫁人生子被困在后宫里终其一生都不得自由,她还是更喜欢和好友一起仗剑天涯。 只可惜,现实并不能尽如人意。 经过萧妄的一番安抚,李乘歌的情绪恢复正常,但他和杜凌洲之间的关系未有丝毫好转,两人见面必定要挤兑对方两句。 大年初一需要祭神,等祭完神后,众人便收拾行囊,随车马离开锦县。 临行前,萧妄将一本过所递给了燕辞晚。 燕辞晚打开过所一看,见上面写着宁辞的名字,年方十七,祖籍西州,后在锦县落户,准备前往长安探亲,有锦县县令萧磲亲自为其作保,县令与户曹参军的官印一应俱全。 这跟燕辞晚钱从黑市买来的过所不一样,这是一份真实有效的真过所!有了这份过所,今后她就可以自由出入各个城镇,也能光明正大地入住驿栈旅店。 她惊喜万分,再三向萧妄表达谢意。 对方这次帮了她的大忙! 见她高兴得不行,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萧妄心中也很是欢喜,他从袖中拿出个荷包:“这里面有些散碎银钱,借给你用吧,不收利息。” 昨日逛庙会时,她玩射箭都是找别人借的钱,料想她身上应该没什么钱了。 燕辞晚再一次由衷地感叹,萧妄真是个好人啊! 她接过荷包,正色道:“萧六郎,我宁辞在此发誓,这一路必定要护你周全!” 萧妄莞尔一笑:“那我便将自己的身家全都托付给你了。” 燕辞晚拍着胸脯承诺道:“保证不辱使命!” 马车沿着官道行驶了七天,顺利抵达益州城。 恰逢初八,城中商铺几乎都选择在今天开业,大街小巷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听着很是热闹。 萧磲在离任之前,要去向益州当地的刺史递交离任文书,顺便还得向刺史拜个年,如此才算是全了礼数。 于是众人在城中寻了个名为云客来的客栈暂且住下,打算等萧磲办完事后再继续赶路。 当天下午,萧磲命人向刺史府递交了拜帖,得到回复后,他于次日早晨骑马赶往刺史府。 燕辞晚和萧妄等人在云客来内待着无聊,便相约一起出门去逛逛。 江亭月和刘氏两人因为连日赶路,不想再往外跑,只想待在客栈内好好休息,便没有一起去,萧蕴和萧廷都是孩子心性,不愿被困在客栈内,他们非要跟着萧妄一块去外面玩儿了,江亭月拗不过他们,只得将他们托付给萧妄帮忙照料。 一行人走出云客来时,萧廷忽然指着街对面的人小贩说道。 “那人之前在我们家门口摆过摊!” 燕辞晚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个小贩正坐在小马扎上,双手熟练地捏着人。 小贩似乎是察觉到了街对面的视线,他抬起头看了街对面一眼,正好跟燕辞晚等人的目光对上。 那小贩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着时下百姓常穿的圆领窄袖袍,头戴黑色幞头,皮肤黝黑,宽额方脸,嘴唇较厚,瞧着倒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他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认真地捏人。 燕辞晚又多看了他两眼,而后才看向萧廷,问道:“你确定是他吗?” 萧廷犹豫了下才道:“应该是他吧,当时我待在树上,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他的上半张脸。” 燕辞晚与萧妄互望了一眼。 萧妄明白她的意思,那个捏人的小贩怕是从锦县一路跟踪他们到了益州城。 眼下他们全都离开了云客来,只有刘氏和江亭月带着几名婢女仆从待在客栈内,以防万一,萧妄让九叔留在客栈内保护刘氏与江亭月的安全。 (本章完) 184.第184章 黑店 第184章 黑店 益州的芙蓉最为有名,因而有芙蓉城的美称,可现在天气寒冷,并非芙蓉开的季节。 虽没有真,却有人用绢纱做成的芙蓉,燕辞晚一路走来,看到城中很多女郎发髻中都戴着颜色艳丽的绢纱芙蓉,那些绢做得栩栩如生,让人有种春日提早到来了的恍惚之感。 朝露和燕辞晚想要去买绢,但售卖绢的店铺内几乎都是女子,萧妄与李乘歌、杜凌洲身为男子,进去后显得格格不入。恰好附近有人在举办马球比赛,于是李乘歌和杜凌洲立刻决定去看马球赛,萧廷也想去看,他眼巴巴地看着萧妄,希望小叔带自己一起去。 萧妄去看燕辞晚。 燕辞晚明白他的顾虑,主动道:“你们去吧,我和阿露、阿蕴买完绢就去找你们。” 萧妄想到她那无人可敌的超高武功,着实是没必要为她的安危而忧心,迟疑片刻后颔首应道。 “那好吧。” 于是一行人就此分开行动。 燕辞晚和朝露、萧蕴兴冲冲地挑选喜欢的绢,绢铺子的掌柜娘子见她们三位都是外地来的客人,在她们买完绢结账时,不忘热情地推荐道。 “若你们喜欢芙蓉的话,可以去隔壁的胭脂铺子看看,那儿卖的芙蓉胭脂非常漂亮,是只有我们益州城才有的特产,离开这儿去了别处,可就买不着了。” 闻听此言,燕辞晚和朝露都来了兴致,她们打算去买两盒芙蓉胭脂带回去送给刘氏和江亭月。 三人离开绢铺子后,出门左转进入胭脂铺子。 铺子内有一名二十来岁的掌柜娘子和两名女伙计,还有零星几个客人,也都是女子。 听闻燕辞晚和朝露要买芙蓉胭脂,掌柜娘子立刻端出满满两托盘的胭脂,供她们挑选。 “这些都是我们店内最畅销的款,若你们不喜欢,我再拿其他款给你们看。” 所谓芙蓉胭脂,不只是做成了芙蓉的形状,里面还加入了芙蓉的精油,闻起来有股沁人心脾的芙蓉香。 萧蕴因为年纪还小不能用这些,她只能坐在旁边看着,这时掌柜娘子端来一壶热茶,她倒了三杯茶,将其中一杯茶递给萧蕴,微笑着道。 “小娘子,这是用芙蓉泡的茶,你尝尝吧。” 萧蕴礼貌地道谢,而后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香清雅怡人,入口后略带一点儿甘甜。 燕辞晚虽然是在挑选胭脂,但眼睛余光一直在关注着萧蕴,她见萧蕴喝了掌柜娘子给的茶,立刻放下手里的胭脂,冲身边的朝露说道。 “我们也去喝杯茶吧?” “好。” 两人走到萧蕴身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 朝露闻到茶的味道,眉头微微蹙起。 燕辞晚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她低声问道:“怎么了吗?” 朝露先是看了一眼掌柜娘子,见掌柜娘子正站在旁边看着,便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燕辞晚一看她这样子,就猜到茶的味道可能有点问题,只是碍于掌柜娘子在场不好明说。 于是燕辞晚放下茶盏,道:“我忽然想起跟人约好了要见面的,现在时间快到了,我们得走了。” 朝露立刻应好,也跟着放下了茶盏。 掌柜娘子见她们要走,立刻出言挽留。 “你们不是要买芙蓉胭脂么?好不容易来一趟,空手而归多扫兴啊,正好我店里新进了一批芙蓉胭脂,我这就让人去拿来给你们看看吧。”燕辞晚婉言谢绝:“我们真的有事,不能再耽搁了,等明日有空了我们再来买胭脂吧,反正你们店铺就在这儿,晚一两天买也没什么问题。” “我们店里的胭脂卖得很快,等明日你们再来买的话,可能就没有你们喜欢的款式了。” “没关系的,我们买东西一向都随缘。”燕辞晚一边应付掌柜娘子,一边拿余光去瞥店内其他人。 她注意到那几个原本在挑选胭脂的女客正在朝着自己这边靠近,两名女伙计已经走到店门口,只要店内稍有异动,她们立刻就会把店门关上,如此一来外面的人就看不到店内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是一家黑店啊! 燕辞晚在心里暗暗估算,凭自己的实力,一人对付这儿的所有人能有多少胜算? 这时萧蕴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似乎是要昏倒。 幸好朝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阿蕴,你怎么了?” 萧蕴靠在朝露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头好晕。” 朝露立刻看向桌上的茶盏,难怪她方才觉得茶的味道闻起来有点怪,原来是因为里面加了迷药! 掌柜娘子趁机提议:“这位小娘子看着很不舒服的样子,让她去后院的客房里歇会儿吧,我让人去帮你们请大夫。” 燕辞晚瞥了眼朝露和萧蕴,此刻朝露已经将萧蕴抱了起来,朝露半睁着眼睛浑浑噩噩的样子。 现在若动起手来,朝露和萧蕴一定会成为敌人们的集火目标。 为免她们受伤,燕辞晚忽然改变了主意,口中说道:“掌柜娘子说得没错,难得来一趟益州城,肯定不能空手而归,我打算再仔细看看,多买几盒胭脂带回去送人。” 闻言掌柜娘子面色一松,笑得无比热情:“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随后她就听到燕辞晚话锋一转。 “但阿蕴现在很不舒服,得尽快送她看大夫,另外我朋友那儿也得打声招呼,以免他一直在等我,这些事就拜托你了,阿露。” 朝露看着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朝露知道宁辞武功高强,自保不成问题,自己和萧蕴留在这儿只会给她拖后腿,于是朝露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掌柜娘子蹙起眉,似不情愿:“我可以派人帮你们请大夫。” “那样太费时间了,你放心,她们虽然走了,但我还在呢,我肯定会多买几盒胭脂的。” 燕辞晚用她那双明亮澄澈的漂亮眼睛看着掌柜娘子,眼底满是真诚。 掌柜娘子的视线在她脸上徘徊片刻,随后看向朝露和萧蕴,这三人的相貌都很好,当真要仔细比较起来,还是燕辞晚的容貌更胜一筹。 如此肤白貌美,身段婀娜的绝色小美人,当真是百里挑一的极品。 掌柜娘子莞尔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燕辞晚看了朝露一眼,朝露立刻抱着萧蕴大步往外走去。 等她们刚离开胭脂铺子,铺子大门就被人从里面一把关上! 求票票~~~ (本章完) 185.第185章 贩卖人口 第185章 贩卖人口 胭脂铺子内,掌柜娘子命人将燕辞晚团团围住。 燕辞晚丝毫不慌,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可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有信心能够全身而退。 她的右手探入后腰,悄悄握住刀柄,面上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问道。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掌柜娘子已经将她视为囊中之物,遂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意,直言道:“小娘子生得如此貌美,若随意配了人岂不浪费?我这儿有一门好生意,只要你乖乖听话,定能让你日后过上锦衣玉食的神仙日子。” 燕辞晚想起最近益州不断有人失踪的事儿,她怀疑面前这些人跟失踪案有关,想要趁机探查一番。 她面露惊惶之色:“什么好生意?你们莫不是想要卖了我?” “什么卖不卖的?小娘子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我不过是认识一些喜欢收集美貌小娘子的达官显贵而已,他们最爱你这样肤若凝脂、又天真懵懂的绝色女郎了,若他们之中有人能看上你,你日后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样好的福气,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燕辞晚蹙起眉:“这样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谁知掌柜娘子竟笑着道:“我倒是想要,可人家看不上我这等庸脂俗粉呢。” 燕辞晚无语,旋即又问:“你们经常干这种贩卖人口的事情吗?” 掌柜娘子眉头一皱,脸上笑意随之消失。 很显然,她不喜欢这个话题,沉声道。 “闲话到此结束,小娘子请跟我们走吧。” 说完她便做了个手势,那些伪装成女客和伙计的打手们纷纷拿出短刀和绳索等物,她们齐齐朝着燕辞晚逼近。 燕辞晚因为害怕而颤抖,苦苦哀求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不能嫁给别人,求你们放了我吧。” 掌柜娘子慢悠悠地道:“你还是太年轻了,情爱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玩意儿,我要是你,就趁着自己还年轻貌美的时候,抓住一切机会获取利益,现在我就可以给你提供这个往上爬的机会,你当好好珍惜才是。” 两名女伙计伸手去抓燕辞晚的胳膊,准备用绳索将她绑起来。 谁知下一刻,一道寒芒闪过! 两人感觉手腕剧痛,下意识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手腕处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们不约而同地发出凄厉惨叫。 叫声震耳欲聋,令在场其余人都惊得面色大变。 她们去看始作俑者燕辞晚,然而此时燕辞晚已经施展轻功离开原地,她犹如鬼影般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掌柜娘子的近前。 掌柜娘子本能地往后退,她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刀,可刀还没有举起来,宁刀的刀刃就已经贴上了她的脖颈。 对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得肉眼都难以捕捉。 燕辞晚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别动。” 掌柜娘子感受到来自脖颈处的刺痛,应该是皮肤被刀刃给划破了,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唯恐对方真的一刀割断自己的喉咙。 店铺内其他人见此情景,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有那两个女伙计因为手腕受伤血流不止而软倒在地,口中发出痛苦的求救声。 掌柜娘子没想到对方看着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实则竟是个隐藏的高手,自己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次她们是踢到铁板了。 掌柜娘子满头冷汗,颤声问道:“妹妹既然有如此好的身手,方才何必还要与我们说那么多?” 燕辞晚无视她的试探,自顾自地说道:“不想死的话,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们经常做贩卖人口的勾当吗?” 掌柜娘子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燕辞晚立刻加重力道,刀刃下压。 掌柜娘子脖颈处的伤口随之加深,痛得她面色煞白,对于死亡的恐惧令她不敢再迟疑,她急忙大喊:“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我们每个月都有任务,必须要送至少十个妙龄少女去黑市,不然我们都得死!” 燕辞晚目光渐冷,怎么又扯出了黑市? 她继续追问:“益州也有黑市吗?” “是、是的。” “最近益州境内大量人口失踪,也跟黑市有关系吗?” 掌柜娘子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并非所有失踪的人都跟我们有关系,我们只在这条街上活动,专门针对从外地来的年轻女子下手。” 燕辞晚眯起眼,对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提问,这其实就足以说明,她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没想到益州和相州一样,也藏着一个庞大的黑市。 只是不知道,这里的黑市是否也跟长明商会有关系? 燕辞晚又问:“你们的上家是谁?” 掌柜娘子张了张嘴,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实话。 燕辞晚忽然感觉有一股杀意自后方袭来! 她迅速闪身躲开。 结果她就看到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掌柜娘子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燕辞晚心中一惊,快步走过去,看到掌柜娘子的脖颈处插着一根毒针,那毒针命中的位置,正好就是燕辞晚方才用宁刀划破的伤处。 伤处的鲜血迅速从红变为黑,掌柜娘子大睁着双眼,眼中满是惊惧与不甘。 她艰难地朝着燕辞晚伸出手。 “救救我……” 燕辞晚并非大夫,她完全不懂医术,即便想要救人也无从下手,她只能抓住最后这点时间追问:“你的上家是谁?” 掌柜娘子的嘴唇微微颤抖,此时此刻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被人给灭口了,下手之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上家。 她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是贺……贺……” 声音戛然而止,她脸上的表情随之凝固,彻底没了气息。 燕辞晚转身朝着后方望去,看到侧门后面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她提着宁刀去追,侧门后面是个天井,以天井为中心,四周分别有六个房间。 她挨个房间找个过去,最后一无所获。 后院的门被锁上了,没有钥匙打不开。 燕辞晚想不通,凶手在杀完人后是如何逃出去的? 就在此时,胭脂铺子外面传来拍门声,其中还夹杂着萧妄和朝露等人的呼喊。 “宁辞!宁辞你在里面吗?!” (本章完) 186.第186章 圈套 第186章 圈套 方才朝露抱着萧蕴离开胭脂铺子后,就一路狂奔跑去马场,她在观众席位上找到了萧妄等人。 萧妄看到朝露抱着昏迷不醒的萧蕴忽然出现,心里立刻就是咯噔一跳,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朝露跑得满头是汗,将方才在胭脂铺子内的遭遇告诉他们。 得知燕辞晚身处险境,萧妄哪里还能坐得住? 萧妄把萧蕴交给李乘歌和查秉良,让他们赶紧把萧蕴和萧廷带回去云客来,随后萧妄和朝露、杜凌洲、怀砚一起赶往胭脂铺子。 等他们赶到铺子附近时,看到店铺门口已经聚集了一队捕快。 为首的米捕头说有人报案,怀疑这个店铺内藏有人贩子。 朝露闻言立刻出声:“这个店里的掌柜娘子的确不是好人,方才她还想要绑架我和我的朋友,我侥幸跑了出来,但我的朋友还在店里面。” 米捕头一听这话,生怕放跑了人贩子,当即下令撞门。 最近益州境内经常有人失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益州刺史下令彻查此事,可案子始终没有进展,府衙内的官员们互相推卸责任,最后压力被全部给到了最底层的捕快们身上。 米捕头最近因为追查人贩子一事愁得寝食难安,人都变老了不少。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他决不能放过。 胭脂铺子大门紧闭,外面还挂着闭门歇业的牌子。 捕快们开始用力地撞门,萧妄等人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 胭脂铺子内,燕辞晚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快步回到前面的门店,却见店内所有人都不见了,就只剩下一具躺在地上的掌柜娘子尸首。 燕辞晚环顾四周,方才那些女客和两个女伙计,加起来应该有十人,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怀疑店铺内藏有不为人知的密道或者密室。 门外,府兵们见许久没人开门,直接暴力破门。 他们一起用力撞击,直接把店门给撞开了! 这儿闹出的动静太大,不仅路过的行人们全都驻足观看,就连附近的店家居民也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当店门被撞开,众人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已经面色发青的掌柜娘子,以及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刀的燕辞晚。 燕辞晚心头一紧,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这种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围观人群中不断响起惊叫声。 “我的天,杀人啦!” “快看啊,那女人手里拿着刀,她肯定就是杀人凶手!” “青天白日就干杀人,简直是目无王法,快把她抓起来啊!” …… 萧妄大步走进胭脂铺子,朝露紧随其后,他们跑到燕辞晚的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燕辞晚握着宁刀的手心里微微冒汗,此刻想要再把刀收起来已经晚了。 她正色道:“我没有杀人,掌柜娘子不是我杀的。” 萧妄毫不犹豫地道:“我相信你。” 朝露也道:“我也相信你!” 可捕快们和外面的围观百姓不相信燕辞晚。 米捕头先是查看了一下尸首,确定掌柜娘子的确是没气了,然后看向燕辞晚,神情极为严厉:“把你的刀交出来。” 燕辞晚抿了下唇,心中虽然很不快,却又没有因此就失态。她将宁刀递出去,同时说道:“掌柜娘子是被毒针刺中后毒发身亡的,并非是被我的刀所杀。” 米捕头命人拿来一块布,将宁刀包裹起来,打算当成重要证物带回去查验。 他沉声说道:“等尸首被带回府衙,交由仵作查验过后,自然会知道她的真实死因是什么?在此之前,请你和我们回府衙配合调查。” 朝露心急如焚,她出声阻拦:“阿辞不会杀人的!” 米捕头冷冷说道:“她若没有杀人,为何手里会拿着刀?刀刃上为何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朝露辩解道:“掌柜娘子不是好人,她想要绑架阿辞,阿辞可能是出于自卫才不得不拔刀的。” “那她也有可能出于自卫不小心杀了人!” 朝露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萧妄说道:“但你们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一定是阿辞杀了人。” 米捕头对此没有否认,而是道:“不管是不是她杀的人,掌柜娘子的死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她必须要配合我们查明真相。” 燕辞晚在心里将此事迅速过了一遍,发现自己应该是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 其实同样的事情,当初她在相州城内也经历过一次。 那次她面对栽赃陷害,选择的是拒捕逃离。 因为她那时候是孤身一人,没有人能帮她,她若是被抓入牢里就只能坐以待毙。 可现在不一样,她身边还有一群值得信赖的朋友。 燕辞晚说:“方才店铺内除了掌柜娘子之外,还有十来个人,可她们全都不见了,我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米捕头让手底下的捕快们将店铺前后全都搜了个遍,并未找到其他人。 “这店里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活人,你莫不是为了给自己摆脱嫌疑给胡编乱造吧?” 朝露急忙为好友作证:“方才我和阿辞一起进店的时候,确实有很多人,阿辞没有撒谎!” 米捕头把手一摊:“那她们人呢?后门和前门全都是从里面锁上的,她们不可能出得去,除非她们有同伙留在了店铺内,在她们逃走后,那个同伙帮忙将前后门从里面上了锁。” 说到这儿他再度看向燕辞晚,目光里充满了怀疑。 当时店铺里就只有燕辞晚这么一个活人,她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 朝露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证词,反倒加重了米捕头对宁辞的怀疑,她急得都快哭了。 燕辞晚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别哭,没事的。” 朝露感觉她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手里,立刻去看对方的眼睛。 燕辞晚冲她微笑:“清者自清,我不怕被查,等他们查明真相后,自然就能还我一个清白,到时候我和你再去阿顺澡堂泡澡,好好地去一去晦气。” 米捕头催促道:“赶紧走吧。” 燕辞晚松开朝露的手,又特意看了萧妄一眼,然后才跟着捕快们离开。 掌柜娘子的尸首也被捕快们给抬走了。 由于店门被撞坏了,无法关上,为免闲杂人等混入店内破坏案发现场,米捕头临走前还特意留下一名捕快负责看守现场。 求票呀求票~~ (本章完) 187.第187章 逼入绝境 第187章 逼入绝境 等到捕快们都走远了,朝露方才摊开右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小木牌,正面刻着一只红色貔貅,背面则刻有七十九。 萧妄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进入相州黑市的通行证。 他想起方才燕辞晚跟朝露说的话,燕辞晚特意提到了阿顺澡堂,当初他和燕辞晚、李乘歌就是从阿顺澡堂进入地下黑市的。 杜凌洲拿起木牌看了看,不解地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萧妄将相州黑市之事大概说了遍,末了说出自己的猜测:“阿辞应该是在提醒我们益州也藏有黑市,胭脂铺子内很可能有藏有通往黑市的密道,真正的凶手、以及掌柜娘子的同伙们都是从密道悄悄逃离的,只要能找到密道,查出黑市的所在,就能打破阿辞是唯一嫌疑人的可能。” 朝露看向不远处的胭脂铺子,蹙眉说道:“店铺门口有捕快看着,他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杜凌洲挺了挺胸膛,信心满满地说道:“这件事交给我!” 他带着怀砚走到胭脂铺子的门口,自来熟地跟守门的捕快交谈起来。 杜凌洲自称是从东都来的富商,打算在本地做点生意,想请捕快帮忙照应一下自己的生意。 在他说话的时候,怀砚悄悄往捕快手里塞了块银铤。 捕快一年下来的俸禄都拿不到这么多钱,他顿时心怒放,对着杜凌洲主仆的态度很是热情。 杜凌洲趁机拉着他去对面酒肆吃酒。 捕快有些迟疑,他还没忘记自己值守店门的任务。 怀砚挺身而出:“你们去吃就吧,我在这儿守着,有事的话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 杜凌洲也道:“酒肆就在街对面,不过几步路而已,只要怀砚喊一嗓子,我们立马就能赶来,肯定耽误不了你的正事。” 捕快一想也是,他被说动了,跟着杜凌洲一起进入街对面的酒肆。 怀砚站在门口守着,等着捕快进入酒肆再也看不到身影了,他立刻朝着不远处的萧妄和朝露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过来。 萧妄和朝露抓紧机会进入店铺。 他们在店铺内仔细搜寻,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在柜台后方找到了一点血迹。 应该是那两名受伤的女伙计逃离时不慎留下的,因为跑得太匆忙都没能来得及擦干净。 萧妄顺着血迹的方向看向货架。 这个货架立在柜台后方,占据了一整面墙壁,上面摆满了展示用的胭脂。萧妄在货架上仔细摸索,发现有一盒胭脂无法拿起来,他试着转动那盒研制,随即响起轻微的机扩转动声响,眼前的货架缓缓打开,露出个上了锁的暗门。 暗门是铁制的,门上绘有一条青龙。 萧妄试着推了两下,暗门纹丝不动,看来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他沉声说道:“得找人过来把这扇门强行拆除。” 两人走出胭脂铺子,朝露看向隔壁的绢铺子,忽然说道:“方才我和阿露是因为听了买绢的掌柜娘子推荐,说这儿的芙蓉胭脂很好,才会一起来这儿买胭脂的。” 萧妄立刻迈步走进绢铺子。 店铺内全是女客,忽然有个年轻俊美的郎君走进来,他立时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萧妄没有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直接找到了掌柜娘子。 朝露站在店外等待,不一会儿她就看到萧妄走了出来,急忙问道。 “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跟胭脂铺子的那群人是同伙?” 萧妄道:“她说她跟胭脂铺子的掌柜娘子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只要她每介绍一个年轻女客给胭脂铺子,不管最后生意能否做成,她都能拿到三十文的介绍费。为了赚钱她经常把客人介绍去隔壁胭脂铺子,她并不知道胭脂铺子的掌柜娘子到底是何来历,只以为对方就是个普通生意人。”朝露迟疑道:“她的话可信吗?” “她看起来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而且我们手里并没有证明她撒谎的证据,姑且只能信她。” 朝露一脸愁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手里的证据太少了。 这时杜凌洲和捕快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捕快回到店门口守着,怀砚扶着杜凌洲离开,两人在街口与萧妄、朝露会合。 一行人乘坐马车返回云客来,得知萧磲还在刺史府没回来,于是萧妄让朝露和杜凌洲留在云客来,他带着九叔快马加鞭赶往刺史府。 与此同时,燕辞晚被带回府衙,米捕头将她移交给女牢。 女狱卒将燕辞晚从头到脚仔细搜了一遍,将她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部搜走,并把她的手脚全部套上镣铐。 她被关入最里面那间的牢房,牢房内早已关了两名女囚。 不同的是,那两个女囚没有戴镣铐,手脚都能自由活动。自打燕辞晚进入牢房,两人就盯上了她,那目光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燕辞晚问:“为什么她们不用戴镣铐,偏只有我要戴镣铐?” 女狱卒粗声粗气地回了句:“上头是这么交代的!” 说完她就哐当一声用力关上牢门,并给门上了锁。 燕辞晚看向牢房内的另外两名女囚,她们此时已经站起身,一左一右逼近燕辞晚。 看两人这架势,燕辞晚就知道来者不善,但自己手脚都被镣铐锁着,行动受到限制,局势对她很不利。 她警告道:“你们不要乱来,否则我就要喊人了。” 左边那名女囚桀桀怪笑:“你叫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叫得有多大声。” 右边那名女囚撸起衣袖,露出强壮的胳膊:“别跟她废话,赶紧动手吧。” 两人同时扑上来,一左一右抓住燕辞晚的肩膀和胳膊,想要将她的脑袋压进木桶里面。 那木桶原本被放在角落里,是犯人用来拉屎拉尿的,上面还搭着个盖子。 此刻盖子早已不翼而飞,木桶被摆在了牢房中间,距离燕辞晚只有咫尺之遥。 燕辞晚大喊救命,然而无人理会。 她想起方才女狱卒说的话,看来早已有人将此地打点妥当,为的就是狠狠折辱她。 幕后之人设下的圈套一环套一环,非要将她逼入绝境不可。 燕辞晚反手抓住两名女囚的手腕,运转内功,用力往下一压,就听到一声闷响,两人的手腕骨被硬生生折断! 两人齐齐发出凄厉惨叫,下意识松开了燕辞晚。 燕辞晚顺利拜托桎梏,她甩了下手,手腕上戴着的镣铐随之发出哗啦啦声响。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名女囚,冷冷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本章完) 188.第188章 狼狈为奸 第188章 狼狈为奸 女狱卒待在班房内休息,她听到了燕辞晚的求救声,但却置若罔闻,动也没动一下。 紧接着她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叫喊。 起初她还以为是燕辞晚的叫声,后来听着听着就发觉不对,这似乎不是燕辞晚的声音。 她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立刻起身走出班房,快步走到最后一间牢房门口。 她用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一看,就见到那两名身强力壮的女囚被燕辞晚压在地上,两人的手腕都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姿势。 燕辞晚将镣铐中间连接的铁链套在两人脖子上,用力往后拽,勒得两人无法呼吸,面色涨红发紫,偏又挣脱不了,只能拼了命地扭动身躯。 女狱卒大惊失色,急忙大声呵斥:“快住手!” 燕辞晚看也不看女狱卒一眼,双眼盯着被自己压在地上的两名女囚,再一次逼问。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女狱卒拔出腰间佩刀,刀尖直指燕辞晚,厉声喝道:“你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燕辞晚抬起,冷冷地看向女狱卒。 那目光锋利如刀,似要刺穿眼前一切阻碍。 女狱卒被其气势所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自己手里有刀,对方双手双脚都被铐着,她有什么可怕的?! 她举刀就朝着燕辞晚的手腕劈砍下去,想要逼迫燕辞晚放手。 燕辞晚的手往旁边偏了些,恰好躲开刀刃,刀刃砍在铁链之上,金属相撞蹦出点点火星。 女狱卒想要抽刀再砍,刀背却被燕辞晚一只手捏住。 明明她看上去没用什么力道,可女狱卒却觉得似有千斤重,不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刀收回来。 燕辞晚左手放开铁链,右手抓着刀背用力一拽,同时拧转腰身。 刀刃贴着她的腰腹处擦过去。 女狱卒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力量给拽了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扑去,在她距离燕辞晚只有一尺距离时,燕辞晚抬起左手掐住她的脖子,问道。 “是谁让你们来害我的?” 女狱卒生得健壮,力气比起许多成年男子都大些,这女牢之中没人敢招惹她,然而此刻她却像是小鸡仔似的被人拎在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她心中惊惧万分,面色因窒息而逐渐涨红,嘴唇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发出声音。 “是……是谢使君吩咐的,他说……说你跟失踪案有莫大牵扯,必须……必须要狠狠挫一挫……你的锐气,如此……如此你才会乖乖说实话……” 燕辞晚蹙起眉,所谓谢使君应该就是益州的刺史,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主使的? 可她以前从未来过益州,跟益州刺史从无过节,对方为何要害她? 她追问:“是谢使君亲口吩咐你这么做的?” “不……不是的,谢使君贵人事忙,怎可能……亲自接见我这种微末小吏?是司法参军谢礼吩咐我这么做的,谢司法是……是谢使君的堂兄,他们本就是一家人,他说的话……就是谢使君的意思。” 燕辞晚眯起眼,不管是谢刺史还是谢司法,她都不认识。 看来益州城内的水深得很。 她盯着女狱卒低声说道:“我可以放了你,回头等谢司法问起来,你就说你已经按照他说的去做了,如此一来你能顺利交差,我也能省去许多麻烦,你意下如何?” 女狱卒急忙答应:“好!”燕辞晚松开手。 女狱卒踉跄着后退,她背靠在牢门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此时她浑身脱力,手中的官刀几乎快要握不住。 另外那两米女囚情况更惨,她们犹如死狗般趴在地上,满头大汗,手脚无力,爬都爬不起来。 等缓过劲了,女狱卒站直身体,她恨恨地瞪着燕辞晚,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 燕辞晚开口问道:“你莫不是要去向谢司法那儿告我一状吧?你以为谢司法会派人来收拾我替你出气吗?你也太天真了,你若将实情告诉谢司法,他只会觉得你连个行动受限的女囚都收拾不了,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女狱卒脚步一顿。 燕辞晚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对谢司法那种上位者而言,他们不会管过程如何,他们只在乎结果,如果你给不了他想要的结果,那只能说明你办事能力太差,留着你也是浪费公粮,不如直接换掉。” 女狱卒强作镇定:“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我们家世代都是狱卒,只要我没犯大错,我的位置就不可能变动。” “弄丢牢门钥匙,算不算大错呢?” 燕辞晚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把铜钥匙,轻轻地晃了晃。 钥匙们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女狱卒大惊失色,慌忙去摸自己的腰间,原本应该挂在腰带上的钥匙已经不翼而飞。 她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方才她和燕辞晚交手的时候,燕辞晚趁其不备从她身上偷走了钥匙。 她愤怒地瞪着燕辞晚,气急败坏地吼道:“把钥匙还给我!” 燕辞晚微微一笑:“若你照我说的去做,你我双方就相安无事,若你非要找我的麻烦,那我只好把你也拉下水。回头等谢司法追责起来,我就说你跟我狼狈为奸,这钥匙是你亲手送给我的,为的是让我能够顺利越狱。” 弄丢钥匙,勾结囚犯,协助越狱……无论哪个罪名都够女狱卒脱一层皮了。 她又恨又怕,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她伸出手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听你的,什么都不说,你把钥匙还给我。” 燕辞晚将钥匙揣进怀里:“在我离开女牢之前,这些钥匙都有我保管。” 女狱卒恼怒地道:“我没有钥匙如何能打开这些牢房的门?” “牢房钥匙应该是有备份的吧,你拿备用钥匙开门不就得了?” 女狱卒瞪了她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自认倒霉。 她怀着满腔火气,憋闷地转身离开。 打发走了女狱卒,燕辞晚转身看向地上趴着的两个女囚。 两人感受到她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求票~~~ (本章完) 189.第189章 意外来客 第189章 意外来客 燕辞晚选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动作间引得锁链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她掏出钥匙,开始一个个地试着开锁,对哪个试到第五个钥匙的时候,终于打开了手腕上的镣铐,她继续尝试,然后把脚上的镣铐也打开了。 她随手将镣铐扔到一边,把钥匙揣回怀里,转而看着那两个还趴在地上的女囚,好整以暇地问道。 “你们也是被谢司法派来的?” 两名女囚一起摇头,其中一人说道:“是聂五娘特意把我们安排到这儿来的,说是只要我们能把你打服了,她就能帮我们向上面说情减免刑罚。” “聂五娘?” 女囚立刻解释:“就是方才离开的那名女狱卒,她是这儿的牢头,手底下还管着三名女狱卒。” 燕辞晚又问:“那你们又如何称呼?” “我娘家姓蔡,在家行十一。” “我叫夏金娘,你直接唤我金娘便可。” 燕辞晚一边打量她们,一边问道:“你们犯了什么法?” 两人异口同声:“杀人。” 燕辞晚挑了下眉,杀人是大罪,但这两人竟回答得心平气和,全无悔恨之心,她觉得好奇,不禁问道。 “怎么杀的?” 蔡十一娘双手撑着点,艰难地爬起来坐着,她喘着气说道:“我家贫穷,可家里孩子太多了,实在是养不活,父母想把我卖给人牙子。我那时候与村中一个郎君看对眼了,不愿意被卖,我瞒着家里人悄悄和那个郎君私奔。原以为能就此过上安生日子,结果没过两年,我那夫君就因为染上毒瘾输光了所有积蓄,他还逼我当娼妓接客给他赚钱还赌债,我忍不下这口恶气,干脆用一包砒霜毒死了他。” 夏金娘此时也坐了起来,她的语速很慢,似是在回忆。 “我是个寡妇,去山里挖野菜的时候,被村里一个无赖给打晕玷污了。等我醒来后,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无赖洋洋得意地威胁我,让我以后都得听他的,不然他就要告诉村里人,说是我勾引了他。我假意顺从,跟着他一起下山,趁其不备我用力从身后推了他一把,他滚下山脑袋撞上石头,流了很多血。他求我救他,但我没搭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断气。” 燕辞晚听完两人的经历,沉默了好一会儿给出评价。 “厉害。” 蔡十一娘咧嘴笑了下,夏金娘木着脸没什么反应。 杀人偿命,按照大业律法,她们两人都得被判死刑,但她们不想死,所以才会听从聂五娘的安排,想要求得一线生机。 燕辞晚明白这一点,她道:“我不会在这待太久,只要你们不再招惹我,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蔡十一娘和夏金娘都没做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倒不是因为她们两个良心发现,是因为敌我实力差距太大了,不想继续被虐,就只能老老实实。 牢房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变化,燕辞晚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盘腿坐在地上,一边闭目练功一边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被再次打开,聂五娘拎着个木桶走进来,木桶里装着的全是野菜饼。 她从里面拿出三个野菜饼扔到地上,硬邦邦地说道。 “吃饭了。” 燕辞晚睁开眼,看了眼地上的野菜饼,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颜色黑黢黢的,表面还沾了点尘土。 她毫无食欲,收回视线继续打坐练功。蔡十一娘和夏金娘显然是饿坏了,两人扑上去抓起野菜饼,大口地吃了起来。 地上还剩一个野菜饼,那是属于燕辞晚的,蔡十一娘和夏金娘不敢动。 聂五娘见燕辞晚不动,冷笑一声:“不吃就算了,饿死活该!” 说完她就弯腰捡起地上的菜饼,扔回木桶里,然后拎着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可是没过多久,聂五娘就去而复返。 她将一个粗瓷碗放到燕辞晚面前,碗里装着新鲜热乎的菜粥。 虽说这也不算什么美食,可跟那黑黢黢的野菜饼比起来,这菜粥已经算是美味了。 从蔡十一娘和夏金娘那不断吞咽口水的小动作就能看得出来,她们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好的饭菜了。 燕辞晚依旧没动,她看着聂五娘的眼睛,问道:“你敢不敢先喝一口给我看看?” 聂五娘眼神一闪,她故作恼怒地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给你下毒吗?!” “既然没毒,那你就把它全喝了,一口都别剩下。” 聂五娘狠狠地瞪着她。 燕辞晚纹丝不动。 良久过后,聂五娘败下阵来,她一把端起菜粥,转身走了。 蔡十一娘和夏金娘都不傻,她们从聂五娘的反应看出来了,那碗菜粥肯定有问题。 她们去看燕辞晚,心想这人是真能沉得住气啊,完全不给聂五娘一点可乘之机,就是不知道燕辞晚能撑多久了? 燕辞晚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一顿不吃没什么,她忍得住,可她没法顿顿不吃。等到她饿得浑身无力,不仅聂五娘会再次对她下手,同住一个牢房的蔡十一娘和夏金娘很可能也会落井下石。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萧妄和朝露他们能快点出现,哪怕不能救她出去,先给她送点吃的用的也好啊。 燕辞晚就这样等着,结果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看着出现在牢门外的司不平,难掩惊诧之色。 “大阁领,你怎么会在这儿?” 司不平身穿绯色圆领官袍,外披玄黑斗篷,头戴黑色幞头,狭长双眸微微眯起,居高临下地打量牢中之人。 他缓缓说道:“我正好来益州办点事,听闻你杀了人,便顺道来看看你。” 燕辞晚心里纳闷,自己在相州和鹿州都遇到司不平也就罢了,怎么在益州又遇见了他?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她朝着对方叉手行礼。 “宁辞多谢大阁领前来探望,我并没有杀人,此事乃有心之人的算计。” 跃金和浮白走进牢房,将蔡十一娘和夏金娘带了出去,等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司不平这才迈步走进牢房。 他一身光鲜的绯红官袍,站在这昏暗脏乱的牢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本章完) 190.第190章 另有所图 第190章 另有所图 司不平看着她,见她鬓发散乱,身上衣服也沾了不少尘土,模样颇为狼狈。 他道:“当初我让你跟着我,你不愿意,悄悄跑了,我原以为你离了我能混得有多好,如今看来,倒是我高估了你。现在你被人迫害至此,连身家性命都难保,可曾有过后悔?” 燕辞晚心里自然是一点都不后悔。 但现在她是阶下囚,处境已经很糟,不能再让自己雪上加霜。 她面露愧疚之色:“我知道大阁领是一番好意,当初我不告而别,辜负了你的好意,是我对不住你。我落得如今这个地步,都是我咎由自取,这儿又脏又乱,实在不是大阁领能待的地方,还请你快些离开,以免沾染了晦气。” 司不平勾唇轻笑:“你在赶我走?” 燕辞晚立刻否认:“没有!” “比这儿更差的地方我都待过,你不必拿着个当赶客的借口,宁辞,我来看你是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跟我走,我可以帮你脱罪。” 燕辞晚对上他那深邃的目光,她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光很奇怪,似乎并非是简单的见色起意,里面还夹杂着更加复杂的情绪。 她问:“你要如何帮我脱罪?” 司不平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来益州是为了探查黑市,益州不断有人口失踪,很可能就是跟黑市有关,我只要以内卫府大阁领的身份插手此案,就能把你从牢中捞出来。待日后查明黑市幕后的东家,证明胭脂铺子的掌柜娘子的确是被人灭口,你自然就能成功脱罪。” 这是燕辞晚目前的最好出路,可她始终觉得司不平此人另有所图。 她试着问道:“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司不平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缓缓说道:“我暂时还不是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安安分分待在我身边,给我当个小婢女就行了。” 燕辞晚不是三岁小孩,不会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对方明显没有说实话。 她不知道司不平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更不能确保自己落到他的手里,最后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比起行事狠辣心性莫测的司不平,燕辞晚还是更相信曾与自己共患难过的萧妄和朝露等人。 她低下头,道:“多谢大阁领的好意,可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司不平定定地凝视着她,目光逐渐变得幽冷。 “你又一次拒绝了我。” 燕辞晚垂眸看着地面,口中说道:“大阁领贵人事忙,而我如今麻烦缠身,实在是不想连累大阁领。至于杀人罪名,我相信清者自清,一切总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司不平牵动唇角,轻轻一声冷笑。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楚形势么?我特意来这儿见你,就说明我已经插手此案,即便你不答应,回头只要我一道命令,依旧能把你带走,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燕辞晚抬头看向他,蹙眉问道:“大阁领何必强人所难?” “宁辞,萧妄护不住你,你只有跟着我才能平安无事。” 燕辞晚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保护,她自己就能护好自己。 可她知道,这话说了也没用,因为司不平根本就听不进去。 司不平问道:“你现在跟我走?还是等我派人来将你强行带走?” 燕辞晚没有回答。 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逼迫的感觉。 司不平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自己做出选择。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牢房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萧妄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宁辞不会跟你走。” 燕辞晚心中一喜,立刻扭头看向门口,见到萧妄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路奔波,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珠,眉头紧皱,神情肃穆。 在看到燕辞晚的时候,萧妄的神情骤然一松,她虽然模样有些狼狈,好在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应该没有被人给欺负了去。 燕辞晚快步跑过去,欣喜地唤道:“萧六” 萧妄目露愧疚之色:“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没有,你来得刚刚好!” “我来带你离开。”萧妄转而看向司不平,先是叉手行礼,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谢使君的手信,他已经知晓胭脂铺子内藏有密道,宁辞并非唯一的嫌疑人。此案还有许多谜团,谢使君令我带宁辞前去见他,他要亲自向宁辞询问案情。” 随后他就将书信递给了守在门口的聂五娘。 聂五娘双手接过书信,拆开查看,确认无误后,立刻看向燕辞晚,口中说道:“你可以走了。” 燕辞晚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她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就和萧妄一起往外走。 他们在经过聂五娘面前的时候,聂五娘忽然伸出手,小声说了句。 “钥匙。” 燕辞晚指了指牢房角落的木桶,道:“钥匙扔在那儿了,自己去捡吧。” 此刻大阁领还杵在牢房里,他面色不佳,显然是心情很差,聂五娘不敢触他的霉头,只能在牢门外面待着。 等到大阁领也走了,聂五娘才敢进入牢房,她挪开木桶,在角落里找到了钥匙。 她赶紧把钥匙捡起来揣进怀里,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落地了。 等走出女牢,看到外面已经昏暗的天色,燕辞晚方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她以为自己接下来要去刺史府,可萧妄却把她带到了府衙中存放卷宗所用的架阁库。 此地僻静,鲜有人来,四周又有树木遮挡,显得格外清幽。 萧妄上前敲门,得到准允后推门而入,燕辞晚紧随其后。 库房内点着一盏油灯,一名身穿青色澜衫的中年郎君正坐在书案后面,他手里拿着一卷书,昏黄烛火映照在他的面容上,他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五官清俊,气质儒雅,是个很有气韵的美男子。 他听到动静,抬眸望去,眉眼很是温和。 “你们来了。” 萧妄朝着他叉手行礼:“拜见谢使君。” 燕辞晚这才知道,眼前的中年美男子就是益州刺史,她也跟着叉手行礼。 谢刺史放下手中书卷,温声询问:“你就是宁辞?” 求票~~~ (本章完) 191.第191章 谢檀玉 第191章 谢檀玉 燕辞晚颔首答应:“是的。” 谢刺史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已听萧妄说了你的遭遇,遇害的那名掌柜娘子名叫张瑛,本不是益州人,她是一年前忽然来到益州城,在这儿开了个胭脂铺子。户籍册上显示她有个夫君,可在她出事之后,她的夫君就不见踪影了。” 燕辞晚试着问道:“张瑛的身份是假的?” “嗯,最近我加派人手调查失踪人口的案子,发现有几个年轻女子在失踪之前,曾去过胭脂铺子。我命人去调查胭脂铺子,并未查出什么问题,后来我命人暗中盯着胭脂铺子,但胭脂铺子一直是正常营业,未曾有人在那儿失踪,直到你出现……” 谢刺史说到这儿,深深地看向燕辞晚,嘴角带着笑意。 “现在张瑛虽然死了,但隐藏在胭脂铺子内的秘密却暴露了出来,宁辞,你立了大功。” 燕辞晚被夸奖了也没有多么高兴,因为她还记得聂五娘说过的话,幕后主使聂五娘迫害她的人可能就是眼前的谢刺史。 她心怀警惕,不动声色地说道:“使君谬赞,我也是误打误撞才会引出后续一连串的事情。” 萧妄随后开口询问:“使君让我将宁辞带来见你,现在你已经见到她了,且她身上的嫌疑已经被洗清,我们是否能回家了?” “不急,我让你们来这儿,是想让你们看点东西。” 谢刺史站起身,端起书案上的油灯,朝着库房深处走去。 燕辞晚看向身边的萧妄,目露不解之色。 萧妄低声叙述自己的经历。 他和朝露发现胭脂铺子藏有密道入口,随后他就带着九叔骑马赶往刺史府,想将此事告知兄长萧磲,请萧磲帮忙救人。 胭脂铺子内藏有密道,案发现场并非密室,燕辞晚也就不是唯一的嫌疑人,再加上有萧磲作保,燕辞晚应该能被捞出来。 可等萧妄快马加鞭赶到刺史府的时候,萧磲还在和谢刺史说话。 萧妄只能托人给萧磲传话,他有急事,希望萧磲尽快出来相见。 结果帮忙传话的仆从不仅没能把萧磲带出来,还告诉萧妄,说谢刺史想要见他。 萧妄跟着仆从进入刺史府,见到了自家兄长,以及益州刺史谢檀玉。 谢檀玉看起来对萧妄非常欣赏,想留他说会儿话。 可萧妄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情在这儿与人闲话家常?他当即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恳求兄长和谢刺史尽快还燕辞晚一个清白。 谢檀玉当即亲笔写了一封手书,让萧妄带去女牢。 他说凭此手书可以带走燕辞晚,但他有一个条件,就是在燕辞晚离开女牢后,必须得来架阁库与他见上一面。 燕辞晚听萧妄说完经过,心里越发不解,谢刺史为何要见她?设计这一切迫害她的幕后真凶到底是不是他? 前方传来谢刺史的声音。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燕辞晚和萧妄循声找过去,他们在一个两个巨大书架的中间看到了谢刺史,此刻谢刺史手里拿着个卷轴,他将卷轴递给燕辞晚,示意她拆开看看。 燕辞晚接过卷轴,看到卷轴外面贴着的标签,发现这是涉及人口失踪案的卷宗,她不禁问道。“我真的能看吗?” 她身为外人,按理说是不能查看这类卷宗的。 谢刺史轻声道:“这个案子尚未结案,卷宗也没有密封,你拆开看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燕辞晚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解开绳结,展开卷宗。 卷宗内记录了近一个月来,益州城以及附近几个村镇的失踪人口,每一个失踪者的名字后面,都详细记录了他们的家庭背景。 谢刺史随手又拿起一个卷宗递给萧妄,让他也看看。 萧妄打开手里这份卷宗,这是锦县近一个月来的失踪人口名册,他在上面看到了孔素和贾康夫妇的名字。 待他们二人看得差不多了,谢刺史方才再度开口。 “粗略统计,近半年来益州境内失踪的人口,加起来大概有一万多人,这些人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我们都不知道。这些卷宗里面记录的只是名字,然而在这些名字后面,是无数个期盼亲人回来的家庭,我作为一方父母官,有义务要将那些失踪的百姓找回来,我希望你们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燕辞晚感觉手里这份卷宗沉甸甸的。 她将卷宗合拢,放回到书架上,如今她自身都难保,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帮到别人,但她还是问道。 “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谢刺史凝视着她,沉声说道:“我听说过相州地下藏有黑市的事情,如今益州境内很可能也藏有黑市,内卫府大阁领便是为此事而来。我怀疑那些失踪的人口,也跟黑市有关系,只要能混入黑市,或许就能找到那些失踪的人。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杀了人,杀人偿命,你若留在牢中,最后只能是被处死,所以你只能逃出去,届时我会对你发出通缉令,你被逼得无处可逃只能躲进黑市,黑市里面全都是你这种身份见不得光的人,他们没人会怀疑你的。” 没等燕辞晚开口,萧妄就先一步拒绝。 “不行!这太危险了!” 谢刺史加重语气:“对别人来说是很危险,但对宁辞来说却不一定,她武功高强,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此事由她来做最为合适!” 萧妄眉头紧皱:“宁辞再怎么厉害,也还是血肉之躯,她若是不慎露出破绽被人发现了身份,黑市内全都是敌人,她一个人如何能全身而退?那些失踪者的命是命,难道宁辞的命的就不是命了么?!” 谢刺史到底是年长了萧妄二十多岁的人,他看出了萧妄对燕辞晚怀有情愫,萧妄不可能答应让燕辞晚深入险境。 谢刺史转而看向燕辞晚,问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设计陷害你背上谋杀罪名的人是谁吗?” 燕辞晚沉凝片刻,最终还是说出心里最大的疑惑。 “设计陷害我的人不是你吗?” 谢刺史怔住了。 他显然是没想到燕辞晚竟会这么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当然不是我!在此之前我都不认识你,我设计陷害你能有什么好处?” (本章完) 192.第192章 销声匿迹 第192章 销声匿迹 既然已经决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燕辞晚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她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原本我也不知道你为何要设计害我,可方才你说的那些话,似乎能成为答案。” 谢刺史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我为了能逼迫你加入我的计划,所以才设计了这一切?这太荒唐了!在此之前我不认识你,我都不知道你的心性如何,也不能确定你是否会武功?这一切都不清楚的前提下,我设计你入狱有什么意义?” 燕辞晚沉默以对。 这个问题确实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倘若谢刺史设计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将她逼入绝境,让她无路可选,只能答应配合他潜入黑市当卧底,那么谢刺史一定是提前知道了她的事,确定她具备完成任务的能力才行。 可事实上,在此之前她和谢刺史从未见过面,双方毫无交集,完完全全就是陌生人。 谢刺史继续道:“我确实是早就有了安排人潜入黑市卧底的想法,可我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直到今日我从萧妄口中听说了你的事情,我才定下想法要找你帮忙。” 燕辞晚追问:“那你为何要安排人在狱中折磨我?” 谢刺史皱眉反问:“我何曾有过这样的安排?” “是狱卒聂五娘告诉我的,她说司法参军谢礼私下里有交代,务必要狠狠折辱我,还说这是你的意思。” 谢刺史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谢礼?” “我听说谢礼是你的堂兄,你们两个本就是一家人。” 谢刺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越发凝重:“我与谢礼的确是堂兄弟,但我从未吩咐他去安排人针对你,此事我会去找谢礼问个清楚,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 燕辞晚感觉谢家兄弟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微妙,里面应该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道:“那就等你把谢礼的事情弄清楚了,我们再谈合作的事情吧。” 谢刺史道:“你暂时还不能回家,我会以审查嫌犯的名义,将你带去刺史府,接下来需要麻烦你在刺史府内住几天,如此也好方便我们后续的行动。” 燕辞晚蹙眉,原以为自己离开女牢之后就能重获自由,没曾想后续还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她问:“我能拒绝吗?我想尽快离开益州,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你可以拒绝,但这样一来,你就永远都无法知道幕后设计陷害你的人是谁。那人藏在幕后,只要一日不抓住他,他以后就会继续谋害你,你确定要放任不管吗?” 燕辞晚抿了下唇,道:“张瑛在临死之前,曾跟我说过她的上家是一个姓贺的人,当初在相州,我也曾见过一个姓贺的商人,那人名叫贺春酌,他跟长明商会和黑市都有着莫大的关系。贺春酌已经死了,但我曾听他提过,他还有一个堂叔,也许张瑛死前说的人就是贺春酌的堂叔,是他在幕后设下圈套暗算了我。” 此事不只是谢刺史不知道,就连萧妄也是第一次听说。 萧妄立刻道:“如此说来,益州黑市也可能是跟长明商会有关系,既然现在找不到黑市,不如先查长明商会在本地的产业。” 谁知谢刺史却道:“早在四个月前,长明商会就将他们在益州的所有产业全部变卖了,如今益州境内已经没有了长明商会的影子。” 燕辞晚估算了下时间,四个月前,不正是他们离开相州的时候么?! 也就是说,相州的黑市刚被官府查抄,长明商会就开始变卖名下产业,迅速销声匿迹。 她原本以为贺春酌死了,自己和长明商会之间的恩怨也就结束了,没想到如今竟又闹了这么一出。 就像谢刺史方才说的那样,她必须将长明商会给一锅端了,否则对方就会像苍蝇似的跟着她。 比起被动防守,她更喜欢主动攻击。 她道:“我可以住进刺史府,但你得确保我在刺史府内的安全。”谢刺史立刻答应:“这是自然!我以性命保证!” 三人离开架阁库,从侧门离开府衙,乘坐马车回到刺史府。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燕辞晚刚一下车,就看到门前站着个十七八岁的郎君,他穿着粗布窄袖袍,容貌颇为俊秀,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的眉眼与谢刺史有两分相似。 他一看到谢刺史出现,立刻就迎上去,激动地唤道。 “阿耶!我真的是你的儿子,你别不认我啊!” 谢刺史眉头紧锁,他看也不看那郎君一眼,冲着守门的府兵呵斥道。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刺史府,你们是把我的交代当成耳旁风了吗?!” 府兵们挨了训,赶忙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那年轻郎君拽走了。 那郎君临走前还在拼命大喊阿耶。 可谢刺史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他冲燕辞晚和萧妄说了句。 “跟我来。” 随后便一撩衣摆,大步迈过门槛,走进了刺史府。 燕辞晚和萧妄紧随其后,三人在途中又遇见了一个年轻女郎,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生得柳眉杏眼,身穿杏黄襦裙,气质很是端庄秀雅。 女郎似是一直在这儿等谢刺史,她一看到谢刺史出现,立刻就迎上来唤道。 “阿耶,你终于回来了。” 谢刺史看到她的时候,眉头微微一松,旋即又皱了起来,他不悦地道:“阿颂,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最近你少出门,安心待在闺房内,把你成亲要用到的东西准备齐全。” 女郎不管这些,她急切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说完我就走。” “你说,什么事?” 女郎看了眼旁边的燕辞晚和萧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刺史只得道:“你先去书房等着,我等下就来。” “那你一定要快点。” “嗯,去吧。” 女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刺史看向燕辞晚和萧妄,主动介绍道:“阿颂是我收养的女儿,她全名叫谢初颂,我已经为她定好亲事,等过完上元节便会送她出嫁,到时候若你们还在益州,请你们务必赏脸喝杯喜酒。” 燕辞晚想起方才门外见到的那个年轻郎君,他也唤谢刺史为阿耶,可谢刺史的反应却极为冷漠。 看来她之前猜测得没错,谢家果真藏了很多秘密。 求票~~~ (本章完) 193.第193章 人间美味 第193章 人间美味 谢刺史带着燕辞晚和萧妄来到永春院。 “宁娘子,这儿的厢房都已经打扫干净,里面准备了换洗用的干净衣物,你自便就好,不必拘束。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阿丰说,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一步了。” 萧妄出声叫住他,表示自己放心不下燕辞晚一个人住在这儿,他想留下来陪着她。 谢刺史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儿有好几间客房,你想住便住吧。” 燕辞晚出声提醒:“我被关进大牢前,身上的东西全被狱卒搜走了,烦请使君帮忙把我的那些东西还回来。” “好,等下我就让人把你的东西送来。” 谢刺史看起来是真的很忙,他将安顿燕辞晚和萧妄的事情交给老仆阿丰后,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永春院。 燕辞晚选了东边的厢房入住,萧妄则住进了她对面的西厢房。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阿丰拎着食盒和包袱来到永春院,他送来了今日的晚饭,以及燕辞晚被搜走的那些随身物品。 此外,阿丰还带来了萧磲的信,是给萧妄的。 放下东西后阿丰便离开了。 萧妄坐在桌边,借着烛光看信。 萧磲在信中表示他已经知道萧妄暂住刺史府的事,他让萧妄放心,自己会帮忙照顾好萧妄的朋友们,待明日有空他会来刺史府看望萧妄。 燕辞晚打开包袱,先是拿起被布包着的宁刀看了看,确定刀刃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她将刀刃插回到腰带之中,而后拿起荷包,打开一看,银钱和过所都在里面。 她把荷包和银簪、香囊等物逐个拿出来,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咦,我还有个荷包怎么不见了?” 萧妄抬起头:“什么荷包?” “就是叶菱歌离开之前给我的那个红色荷包,里面装着一枚白玉佛牌。” 萧妄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袖袋,他记得那枚佛牌,因为自己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他站起身走到燕辞晚身边,伸手拎起包袱皮抖了抖,里面确实没东西了。 燕辞晚说:“我记得聂五娘在搜走我身上所有物品的时候,那个红色荷包还在的,难道是聂五娘私自昧下了那枚佛牌吗?” 那佛牌是用极品暖玉雕刻而成,不论是成色还是雕工都绝佳,若放到市面上售卖,必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萧妄安抚道:“我们先吃饭,等吃完饭我陪你一起去找谢使君问问此事。” 燕辞晚一天没吃东西了,确实是饿坏了,当即一口应下。 “好。” 她洗干净手后在桌边坐下,拿起一块果仁蒸饼,张嘴咬下一大口。 又软又甜的蒸饼,比起牢房里的漆黑菜饼来说,堪称是人间美味! 她三两口吃完一个蒸饼,立刻又拿起一个蒸饼继续吃,因为吃得太急而不小心噎着了。 萧妄赶紧盛了碗羊肉汤递给她。 燕辞晚接过碗羊肉喝了一大口汤,这才将卡在嗓子眼的食物给咽了下去。 她咕噜噜把碗里剩下的汤喝光,放下碗后她呼出一口气,舒服了! 萧妄用薄饼卷了烤鸡肉和葱丝,递到她的面前。 “给你。” “谢谢。”燕辞晚一点不客气,接过卷饼塞进嘴里,边吃边点头。“好吃!” 以前她做郡主时有挑食的毛病,有很多食物是她不爱吃的,比如说葱。为照顾她的口味,王府内的饭菜从不放葱,偶尔出去赴宴聚会,若席上菜肴有葱,她身边的婢女也会将葱仔细挑拣干净。 可现在她是真的饿坏了,什么葱不葱的,全都不管了,填饱肚子最重要!燕辞晚刚吃完手里的卷饼,萧妄就又递了一个卷饼给她。 她道:“你也吃啊,你再不吃的话,这些饭菜都要被我吃光了。” 萧妄莞尔一笑,温声道:“没事,我不是很饿,你快吃吧,若是不够的话我再让人去送些饭菜过来。” 燕辞晚接过他递来的卷饼,边吃边道:“我在牢房里什么都没吃,太饿了。” 萧妄知道她在牢房里受苦了,不免感到心疼。 “让人给你烧点热水,好好泡个澡,去一去身上的晦气,等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燕辞晚点头说好。 牢房里面太脏了,她身上的衣裙沾了许多尘土,身上似乎还有股子挥之不散的淡淡腐朽臭味,必须得好好洗个澡才行。 吃饱喝足后,两人一起离开永春院。 可他们对刺史府不熟悉,不知该如何才能找到谢刺史。 燕辞晚眼尖地瞥见前边有个人影闪了过去,她立刻快步追上去,冲那人的背影喊道:“请等一下!” 那人脚步一顿,他犹豫了会儿方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头埋得很低,有意避开对方的视线。 燕辞晚跑到他的面前,问道:“你是这府中的下人吧?你知道谢使君在哪儿吗?” 那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燕辞晚觉得眼前之人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试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吞吞吐吐地说了两个字。 “阿柳。” 这声音听起来也很熟悉,燕辞晚很快就认了出来,脱口而出道:“先前我们在刺史府大门外见到的年轻郎君就是你!” 对方见自己被识破,只得慢慢抬起头。 燕辞晚定睛一看,自己果然没猜错。 此时萧妄也已经走了过来,他看着面前之人,沉声问道:“你是谁?” “我叫柳清光,我是来寻找父亲的。” 燕辞晚正欲再问,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喝问声—— “那边是什么人?!” 柳清光被吓了一跳,他见来人穿着绿色官服,面露惊惧之色,他冲燕辞晚和萧妄说了一声:“求你们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 说完他就拔腿而逃。 燕辞晚和萧妄并未去追,他们站在原地,看着一名身穿绿色官服的男子提着灯笼快步跑过来。 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颔下留着时下最流行的三寸短须,头戴黑色幞头,腰系黑色革带,腰间还配有一把官制横刀。 他朝着柳清光逃走的方向追了几步,发现人已经跑远,自己不可能追得上了,他只得放弃,转而看向燕辞晚和萧妄,试探性地询问。 “你们是谁?” 萧妄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宁辞的身份。 男子恍然:“原来是你们啊,我是司法参军谢礼,已经听使君说过你们的事情了,你们不是应该在永春院里待着么?怎会跑到这儿来?” (本章完) 194.第194章 隐情 第194章 隐情 燕辞晚暗暗观察眼前的男子,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他与谢刺史的眉眼确实有两分相似。 萧妄道明来意:“我们想找使君问点事情,但不知道使君在哪儿,正不知该往哪儿走才好,烦请谢司法帮忙替我们指个方向。” 谢礼指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说道:“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在尽头处左转,穿过两个门就是使君的书房。” 萧妄向其道谢。 谢礼随即又道:“方才我要去求见使君,但没见着,他在书房里面和阿颂说话,门窗都关着,我在书房外面等了许久都没见到阿颂出来,没办法,我只能先离开,打算等明日再去面见使君。” 燕辞晚很意外:“他们父女还在说话?” 算算时间,从他们跟谢刺史分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他们父女谈这么长时间? 谢礼先是点头,而后面露迟疑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燕辞晚试着问道:“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么?” 谢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听到书房里有争吵声,应该是使君在和阿颂吵架,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先离开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吵,但使君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你们若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最好还是等明日再去找使君比较好。” 燕辞晚点头:“多谢提醒。” “不必客气,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去安歇吧,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谢礼说完便打算离开。 燕辞晚忽然问道:“我与谢司法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谢礼一脸困惑地看着她:“是啊,怎么了吗?” “既然我们从前素不相识,为何你要让聂五娘针对我?” 燕辞晚说完这话后就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她以为谢礼会矢口否认,可谢礼在短暂的怔愣过后,竟直接就承认了。 “我确实是有交代过聂五娘,让她好好地查一查你,最近益州境内不断有人口失踪,此事牵连甚广,使君责令我务必要尽快查明此案,找回那些失踪之人。可我一直未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我心急如焚,夜不能寐。听闻城中胭脂铺子闹出人命,且还牵连出了人贩子的线索,我觉得这或许是个突破口,就吩咐聂五娘用些手段,好让你能尽快交代出真相。” 谢礼的语气不紧不慢,神态也是镇定自若。 很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 萧妄听得直皱眉,他道:“真相尚未明朗之前,你怎可随意对人用刑?” 谢礼笑了下:“算不上用刑吧,只是让疑犯吃点苦头,挫一挫疑犯的锐气而已。” 他见萧妄神色不虞,又接着说道。 “其实以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被关入牢中的疑犯,不管罪名如何,头一天都得先吃顿杀威棒,如此才能让疑犯老实安分,更便于管理约束。堂兄是读书人出身,主张以理服人,所以他上任后不久就将这个规矩给废除了。” 换言之,燕辞晚现在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没必要非揪着这一点小事不放。 燕辞晚挑眉:“所以说你是背着使君自作主张这么干的?” 这话问得尖锐,谢礼却不生气,仍是面带微笑:“管理囚犯,探查案件,这本就是我的职权。” “既然是你职权内的事,你大可以直接告诉聂五娘这就是你本人的意思,你为何还要假借使君的名义?” “你别乱说,我可从未假借过使君的名义,我只是在聂五娘面前随口提了一句使君最近很忙而已。你若不信,明日我把聂五娘叫过来,当着你和使君的面对质。” 燕辞晚毫不示弱:“好啊。” 谢礼微微颔首:“那就明日再见,告辞。” 他提着灯笼施施然地离开了。 萧妄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低声对身边的燕辞晚说道。 “此人不简单。” 燕辞晚低低应了声:“嗯。”她原本还有点怀疑谢刺史,现在看来,谢刺史应该是真的不知情,相比之下谢礼更加值得怀疑。 此人莫名其妙针对她,其中肯定有隐情。 萧妄问道:“我们还去找谢刺史吗?” 燕辞晚表示先去书房看看再说。 两人沿着谢礼指的方向一路找过去,顺利找到了书房,书房外面候着一名老仆,那老仆正是阿丰。 阿丰见到他们二人出现,颇为意外:“你们怎么会来此?” 燕辞晚说明来意,表示想见谢刺史。 阿丰低声道:“你们先回去吧。” “为何?” 阿丰正要解释,就听到书房内传出一声怒骂:“滚出去!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 这是谢刺史的声音。 三人齐齐扭头,朝着书房望去,就看到房门被推开,谢初颂红着眼眶从里面跑出来。 因为跑得太快太急,她不小心撞到了燕辞晚。 萧妄下意识伸手去扶燕辞晚,怕她被撞倒。 燕辞晚下盘稳得很,即便被狠狠撞了下,身形连晃都没晃一下。 反倒是谢初颂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她抬头看了燕辞晚一眼。 光线昏暗,但燕辞晚还是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恨意。 那恨意炙热如同岩浆,似要焚烧掉一切。 燕辞晚有点心惊,她问:“你没事吧?” 谢初颂飞快擦掉眼中泪水,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直直地冲了出去。 阿丰很担心谢初颂,他冲燕辞晚和萧妄说道:“你们已经看到了,今晚使君心情不好,你们若无要事,最好是明日再来吧。” 说完他就朝着谢初颂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燕辞晚和萧妄互望一眼,看样子谢礼没有骗人,今晚确实不是个找谢刺史谈事情的好时机。 萧妄问道:“要不等明日再来?” 燕辞晚点点头:“嗯。” 现在已经很晚了,就算她见到了谢刺史,谢刺史也要等到明日才能去查佛牌的下落,不如等到明日她和谢礼对质的时候,她再当面向聂五娘询问佛牌去向。 两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回到永春院后,燕辞晚让仆从送来热水,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上床去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时,她隐约听到了风声。 她以为是窗户没关好,缓缓睁开眼,想要起床去关窗,却发现自己竟站在书房外的院子里。 低头一看,身躯是半透明的。 她的离魂症又发作了。 求票~~~ (本章完) 195.第195章 遇害 第195章 遇害 此刻夜色已深,燕辞晚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内。 夜风吹动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地上的影子随之摇摆。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燕辞晚转身,循声望去,见到一人自夜色中缓步走来,竟然是萧妄! 他身穿玄黑道袍,外披一件月白色的圆领披袍,手中提着一盏白色灯笼。 燕辞晚很意外,萧妄不是应该在屋里睡觉么?他怎会出现在此? 萧妄提着灯笼自她面前走过,他拾阶而上,轻轻敲了下书房的门。 谁知房门竟只是虚掩着的,轻轻一碰就开了。 萧妄对此感到颇为诧异,他试着唤了一声:“使君?” 屋内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萧妄思忖片刻,最终还是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燕辞晚想要跟进去,但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拦住了,她只能站在门外往里面张望,书房内光线非常昏暗,只有书案上摆着一盏油灯。 在书案后方,隐约看到个坐着的男子,看身形应该就是谢刺史。 萧妄在距离书案一丈开外的位置站定,他看着书案后坐着的谢刺史,低声说道:“使君,深夜唤我前来是有何事?” 谢刺史端坐在椅子里,脑袋微微低垂,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般。 对于萧妄的询问,谢刺史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燕辞晚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谢刺史该不会出事了吧? 萧妄看起来也有相同的担忧。 他上前两步,又唤了一声:“使君,你还好吗?” 谢刺史仍是不动。 萧妄不再迟疑,大步走上前去,他绕过书案来到谢刺史的身边,提起灯笼仔细去看看谢刺史。 站在门外的燕辞晚使劲伸长脖子去看,借着萧妄手中灯笼映照出来的光亮,她看到谢刺史脸上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不知道萧妄看见了什么,他忽然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响起一声轻响,像是猜到了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伸手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竟然是一把沾血的短刀! 见此情景,燕辞晚已然明白,谢刺史被人给害了! 此地不宜久留,她冲着萧妄喊道:“快离开这儿!” 萧妄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他明白自己再留在这儿的话,很可能会惹祸上身,于是他立刻将短刀放回原处,大步朝外走去。 就在此时,燕辞晚余光瞥见一道白影闪了过去。 她立刻去追,无奈她现在是个魂魄,无法自由行动,没跑几步就被迫停下。 那道白影飞过院墙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院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燕辞晚循声望去,看到谢礼带着一群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们正好跟刚走出来书房的萧妄撞了个正着。 燕辞晚心里咯噔一跳,他们不会怀疑萧妄是杀人凶手吧? 谢礼显然是没想到萧妄竟然也在这儿,脚步一顿,面露诧异之色:“萧六郎,这么晚了你不在永春院内休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萧妄道:“是谢使君命人传话给我,让我来此见他,可我敲门也没反应,我心里有点担忧,正准备进去查看情况,就见到你们来了。” 谢礼将信将疑:“大半夜的,使君为何要见你?”萧妄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谢礼让萧妄在此等候,他带着人进入书房,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神色惊怒交加。 “使君被害了,是谁干的?萧六郎是不是你?!” 萧妄矢口否认:“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礼指着书房说道:“方才我看过了,书案旁边有脚印,方才肯定有人进去过了,你还撒谎说你没进去过,你就是凶手!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萧妄极力为自己辩解,可谢礼压根就不肯听他说话,直接命人堵住他的嘴,强行将他绑起来拖走。 “萧六!”燕辞晚想要去追,可她被困在了庭院内,无法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妄被带走。 她转过身去,看到谢礼命人将谢刺史从书房内抬了出来、 借着朦胧月光,燕辞晚看清楚谢刺史胸前有个血窟窿,他的衣襟已经被血浸透了,但因为他穿着的本就是绯红色衣裳,再加上夜色昏暗,这伤口显得很不起眼。 他平躺在担架上,担架晃动间,他的右手被晃得垂落下来,一个白色东西从他手里掉到了地上。 燕辞晚定睛去看,发现那竟是一枚暖玉雕刻而成的佛牌! 她原本以为佛牌是被聂五娘给昧下了,没想到它竟然在谢刺史的手里。 谢礼发现掉落在地的佛牌,他弯腰捡起佛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眯起双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将佛牌放入袖袋中,双手背在身后,大步往外走去。 等人都走光了,庭院内只剩下燕辞晚一人。 府外传来隐约的打更声,现在已经是三更天,她回头去看书房,此时书房的门已经被人关上,并从外面上了锁。 她心中很是不安,谢刺史是被谁杀了的?真的是他叫萧妄来此见面的吗? 还有,萧妄身上正好也有一块白玉佛牌,而谢刺史死前手里也握着一枚一模一样的白玉佛牌。 此事一旦被发现,他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夜风吹动枝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熟悉的琴声。 那是萧妄在弹奏《归人》! 燕辞晚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她跑出了庭院,穿过一扇又一扇门,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夜风从耳旁吹过,让她有种自己随时都要飞起来的恍惚之感。 终于,她回到了永春院。 东厢房的门是开着的,温暖烛光自屋内泄出来,落在台阶上,为她照亮了回家的路。 琴声悠扬婉转,藏着说不清到不明的缱绻柔情。 她踩着台阶往前走,迈过门槛走进屋内,半透明的身躯融入温暖烛光之中。 萧妄正在弹琴,他穿着玄黑色的宽松道袍,身披月白色圆领披袍,穿着打扮与她先前在书房外看到的萧妄一模一样。 夜风吹进屋内,烛火随之轻轻摇晃。 萧妄似有所感般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试着问道:“阿辞,是你回来了吗?” 燕辞晚轻声回了句。 “嗯,我回来了。” (本章完) 196.第196章 共处一室 第196章 共处一室 燕辞晚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松软的丝被。 她立刻掀开被子坐起身,低头看去,见自己的魂魄已经回到身躯内,登时就松了口气。 “你醒了。” 燕辞晚循声望去,看到了坐在琴几后面的萧妄。 他主动解释道:“方才使君派人来请我过去一趟,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立刻跟我说,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便想来跟你说一声。谁知敲门喊你全无回应,我心中担忧,冒昧地撬开门栓闯了进来,见你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知道你是离魂症又发作了,于是我寻来古琴为你弹奏《归人》。” 燕辞晚一听这话登时就想起了梦中所见的一切,她看了眼门外的夜色,现在应该快到三更天了,此时谢刺史应该已经遇害。 她救不了谢刺史,只能拦住萧妄,不让他被卷入这件杀人案中。 “你不可以去见使君!” 萧妄不解:“为何?” 燕辞晚不能说出自己魂魄离体后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秘密,她只能临时编了个理由。 “我方才魂魄离体后看到你遭遇了不幸,我被吓到了,现在心里还难受得很,你能不能留下来陪着我?” 萧妄怔怔地看着她,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燕辞晚眼巴巴地看着他,神态颇为可怜:“可以不可以嘛?” 萧妄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似要被融化了般,眼前这一幕犹如美梦般不真实,他像是害怕惊扰了梦中的人儿,声音变得极其轻柔。 “自然是可以的。” 燕辞晚喜出望外:“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你就呆在这儿,哪里也不准去!” 萧妄目光温柔,语气却如誓言般笃定。 “嗯。” 燕辞晚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立刻收起笑容,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但因为角度的缘故,她看不到门外的人是谁,只能看到地上有个男子的倒影。 “萧六郎何在?” 听声音应该是阿丰。 萧妄站起身走到门口,他冲院里站着的阿丰说道:“我在这儿。” “使君派我来请你去书房说话,方才你说有点事要我等一下,我已经等了很久,现在都快三更天了,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萧妄面露难色:“抱歉,我现在有事暂时分不开身,只能等明早再去见使君。” “可是使君特意吩咐过我,一定要把你请过去,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说出来,我也许能帮你。” “宁辞身体不舒服,需要有人照料。” 阿丰立刻道:“我可以叫两个婢女过来照顾她,若你还不放心,我再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萧妄还没回答,燕辞晚就先一步叫唤起来。 “别人我都信不过,我就只相信萧六郎!” 萧妄面露无奈之色,看似很为难的样子,实则眉眼带笑,声音轻快:“你看吧,她现在离不开我,我不能不管她,还望你帮我向使君告罪一声。” 阿丰迟疑道:“我听宁娘子的声音中气十足,似乎并无生病的迹象……” 燕辞晚立刻扶着床沿大声咳嗽。萧妄配合地道:“你听到了吧?她都咳成什么样了,定然是生病了,况且我们也没必要拿这种事忽悠你。” “要不,我还是给她请个大夫看看吧?” 萧妄婉言谢绝:“都这么晚了,大夫肯定也都睡了,暂且先让宁辞好好休息一晚,若明早还是这样的话,再请大夫进府给她诊治也不迟。” “可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还是叫两个婢女过来伺候更好吧?” 萧妄不紧不慢地道:“阿辞刚被人诬陷过,正是最警惕的时候,你叫两个陌生人过来伺候她,只会让她更加惶恐不安,眼下她只相信我。反正这儿没别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外人又如何能知道我和阿辞共处一室的事,你说对吧?” 最后一句话被他加重语气,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阿丰的声音低了下去:“既如此,那在下便回去向使君复命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萧妄关上房门,转身看向燕辞晚。 燕辞晚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算是把萧妄给留下了。 她问:“为何使君会大半夜的喊你去书房见面?” “使君让阿丰转告我,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却没说具体是什么事。” 萧妄也觉得此事很古怪,他和谢刺史是今天才刚认识的,彼此都不熟,谢刺史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在这种时候跟他说不可? 燕辞晚想起谢刺史临死前手里握着的佛牌,忽然问道:“会不会是跟你身上的佛牌有关系?” 萧妄不解:“何以见得?” “我身上的佛牌不见了,我原本怀疑是聂五娘见财起意私自昧下了,但细想之下,此事也不一定就是聂五娘干的,万一是谢刺史悄悄将佛牌给扣下了呢?他或许是知道佛牌的来历,所以才要半夜三更喊你过去商谈此事。” 萧妄温声道:“是有这个可能,但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现在想再多都没用,等明早我们见到谢刺史,我们再当面问问他吧。” 燕辞晚嘴上应好,心里却在叹息,等他们再次见到谢刺史的时候,谢刺史应该已经没法再说话了。 府外响起更夫的铜锣声。 她低声喃喃:“已经是三更天了啊。” 萧妄道:“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再睡会儿吧。” “那你呢?” 萧妄莞尔一笑:“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他在桌边坐下,变戏法似的从袖袋里拿出一支银簪,开始细细地打磨雕琢。 燕辞晚盘腿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褥,嘟哝道:“我睡不着。” 萧妄道:“那我陪你聊聊天吧。” 燕辞晚愁眉不展,她可以现在就带萧妄离开刺史府,可这样一来,就更加加重了他们身上的嫌疑,别人会认为他们是因为心虚才会三更半夜悄悄跑路,到时候他们就更加说不清了。 她很想弄清楚谢刺史的死因,但她对谢刺史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于是问道。 “你对谢刺史此人的了解有多少?” 萧妄回想了下才道:“我听说他出身谢氏旁支,是天晟二十三年的探郎,入翰林任职,深受仁献太子的赏识。他在仁献太子的扶持下一路平步青云,还不到三十岁就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但可惜,后来仁献太子被卷入谋逆案,太子一派失势,谢檀玉见风使舵背叛了仁献太子……” 求票~~~ (本章完) 197.第197章 行凶杀人 第197章 行凶杀人 “当时仁献太子深陷困局,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见势不妙,或是离开,或是倒戈,谢檀玉就是其中之一。他在背叛了仁献太子后,投靠了当时最有权势的二皇子李明光,他为了向李明光表达自己的诚意,精心书写了一封长达上千字的奏疏,那奏疏就是用来弹劾仁献太子图谋不轨、结党营私、谋权篡位等罪名的,此事闹得很大,还被史官写进了书中。” 燕辞晚听到这儿忍不住发言:“我以前翻阅史书时,曾看到过一段,那封奏疏写得十分精彩。” 若她是文帝,在看到那样一份有理有据、情绪饱满的奏疏时,十有八九会被其说动,进而加深对仁献太子的怀疑。 萧妄看了她一眼,普通人家是不会有史书的,她看的史书应该出自西州王府,可王府内的藏书是她一个护卫能随意翻看的吗? 他继续道:“后来二皇子李明光起兵失败,于牢狱之中自缢而亡,仁献太子也被叛军所杀,据传闻说仁献太子身死之时,身边只有谢檀玉一人,因此很多人都认为是谢檀玉谋害了仁献太子。文帝彻查仁献太子被害之事,谢檀玉被关入大理寺牢中接受审问,可直到文帝病重驾崩后,也没能找到确凿有力的证据证明谢檀玉就是凶手。等到当今圣人继位,他用人不论出身,只论才能,谢檀玉虽然名声不好,但颇有才学。圣人下令将他释放,并让他进入翰林院,他费十年时间主持编纂了《开元礼》,再后来他就被外放到益州,成了这儿的刺史。” 燕辞晚蹙起眉:“仁献太子临终前身边为何只有谢檀玉一人?” 萧妄对此表示不清楚,他道:“这其实也只是传言而已,人云亦云,未必是真的。” 燕辞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记得朝远之也曾追随过仁献太子,朝远之和谢檀玉应该算是旧相识吧?” “他们同在仁献太子门下效力,彼此肯定是认识的,至于交情如何,这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萧妄说到这儿,目光里染上疑惑之色。 “你为何忽然对谢檀玉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燕辞晚对此早已想好借口,她道:“接下来我免不了要跟谢檀玉打交道,知己知彼,方能更好地应对他啊。” 外面忽然响起喧闹声,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妄立刻收起银簪,道:“我出去看看。” 燕辞晚点点头:“嗯。” 她目送萧妄脚步匆匆地开门走了出去。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燕辞晚已经彻底没了睡意,她扯过搭在架子上的衣服,迅速穿上,顺手将头发绑成个简单的单髻。 很快萧妄就回来了,他皱着眉,沉声说道:“谢司法派人传来口信,说是谢刺史被人给杀了。” 燕辞晚对此早有预料,但她还是表现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真的吗?凶手抓到了吗?” 萧妄缓缓说道:“凶手不知去向,谢司法怀疑凶手还藏在府中,他让我们立刻去一趟司法堂。” 燕辞晚诧异道:“他莫不是怀疑我们?” “目前看来应该是如此,否则他不会特意派人来传唤我们。” 燕辞晚忽然伸出手:“把你的佛牌给我。” 萧妄从袖袋里拿出锦囊递给她。燕辞晚打开锦囊,看到白玉佛牌静静躺在里面。 她左右看看,想找个地方把佛牌藏起来,但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她忽然抬头看了眼房梁,当即施展轻功纵身一跃,飞到房梁上。 她伸直胳膊摸了下房顶,在瓦片与横梁的缝隙中找到了一点空间,然后将锦囊小心地塞了进去,确定锦囊不会掉落后,她再跳回到地上。 萧妄不明其意:“你这是做什么?” 燕辞晚拍掉手上沾到的尘土,解释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怀疑自己的佛牌被谢刺史拿去了,如今他被害,那佛牌或许会成为指向你我的证据,现在谢司法要查我们,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把你的佛牌藏起来吧。” 萧妄想起祖父的叮嘱,那枚佛牌决不能露于人前,现在把它藏起来,也免去了它被人看到的可能。 于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拿起斗篷给燕辞晚披上。 “夜里冷,你多穿点,别被冻着了。” 燕辞晚系好斗篷带子,和萧妄一起走出东厢房。 庭院内站着一名年轻的府兵,他看到萧妄和燕辞晚从同一个屋子里走出来,不免有些浮想联翩。 他的视线迅速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客客气气地道。 “二位请跟我来。” 萧妄手提灯笼,燕辞晚与他并肩而行,两人跟在府兵身后离开了永春院。 三更半夜,本该是一天之中最寂静的时候,但此刻刺史府内却亮如白昼,府中所有人也都被叫醒,到处都能看到跑动的府兵,他们正在四处搜寻凶手留下的痕迹。 司法堂大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 燕辞晚和萧妄走进来时,看到屋内中央处摆着个担架,谢檀玉的尸身平躺在担架上,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仵作正蹲在旁边,仔细地查验死因。 谢礼站在旁边看着,他听人禀报说是燕辞晚和萧妄来了,立刻扭头看向门口,锐利的目光将燕辞晚和萧妄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燕辞晚和萧妄先是朝着谢礼叉手行礼,而后看向地上的尸身,谢檀玉面色发青,心口处有个伤口,绯红官袍已经被血染,看样子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 他的两只手都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燕辞晚心想,白玉佛牌应该已经被谢礼给拿走了。 她像是不敢置信般失声惊呼:“使君当真被人给杀了?!” 萧妄面露哀痛之色:“傍晚时分我们跟使君分别的时候,使君人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就遇害了?到底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竟敢在刺史府内行凶杀人?!” 谢礼盯着两人看了会儿,从面上看来这两人并无不妥之处。 “是阿丰第一个发现使君遇害了的,阿丰受到刺激大喊大叫,惊动了值守的府兵,府兵将此事禀报给我。我已经问过守门的府兵,今晚各门都无人外出,说明杀害使君的凶手很可能还藏在府内。” 198.第198章 盘查疑犯 第198章 盘查疑犯 燕辞晚神色惊惶不安:“你难道怀疑我和萧六郎是凶手?” 谢礼面无表情地道:“在真相没有查清楚之前,府中每个人都有嫌疑,包括你我。” 萧妄道:“既然你也有嫌疑,此事就该换个人来查。” 谢礼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当即道:“我已经命人出府去请大阁领,大阁领深受圣人信赖,眼明心细,又与我们都无牵连,是最适合查明此案之人!” 在提到圣人的时候,他特意朝着长安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以示恭敬之意。 燕辞晚和萧妄悄悄交换了个眼神,今天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在女牢中和司不平闹了个不愉快,没想到很快就要与司不平见面。 也不知道司不平那厮会不会借机公报私仇? “阿耶!阿耶你在哪儿?”谢初颂一边喊着一边提着裙摆跑了进来。 她看起来应该是没休息好,眼下挂着两团青黑,模样颇为憔悴,再加上忽然听闻父亲遇害的噩耗,眼眶通红,隐隐有泪光浮动。 当她跑进司法堂看到父亲的遗体,原本还残留的一丝侥幸被残酷现实彻底击碎。 她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纤细身躯微微颤抖,摇摇欲坠。 “阿耶!!” 谢初颂哭喊着扑上去,被谢礼一把拉住胳膊。 “阿颂,仵作正在为使君查验死因,你不能过去。” 谢初颂抬起朦胧泪眼,哭着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傍晚我走的时候,阿耶还好好的,是谁害死了他?凶手在哪里?” 谢礼叹息:“凶手不知道是谁,真相还在探查之中。” 谢初颂摇晃着跪倒在地上,她看着父亲的尸身,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外面忽然响起喧闹声。 “你们放开我!我不是凶手!我不是!!” 谢礼沉下脸:“是何人在外面喧哗?” 两名府兵压着一个年轻郎君走进来。 燕辞晚一看那名郎君,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先前见过两面的柳清光么?! 柳清光被按着跪倒在地上,他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尸首,先是一愣,旋即发了疯般用力挣脱府兵们的手,一路手脚并用地爬到担架旁。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谢檀玉的手,却被老仵作出声呵斥。 “不许乱动死者遗体!” 柳清光眼眶迅速变红,颤声问道:“阿耶他……他真的死了吗?” 谢礼眉头紧锁:“你说谁是你的阿耶?” “谢刺史就是我的阿耶啊,我的阿耶……阿耶……”柳清光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谢礼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柳清光抬起头,脸上已经是泪如雨下。 他哭着道:“我随我娘姓柳,她闺名为细溪。” 谢礼先是一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是柳氏的孩子?!可柳氏早已与使君和离,当年她离开谢家的时候并未怀孕生子,而且我听说柳氏已经改嫁他人,你如何能证明你是柳氏与使君的孩子?” 柳清光抹了把眼泪,哽咽道:“阿娘与阿耶和离后回到娘家,很快就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但阿娘并未将此事告知阿耶,她也没有改嫁他人,而是将我生了下来,独自抚养长大。阿娘从不跟我提父亲的事,我并不知道父亲是谁,去年阿娘生了病,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转,病情越来越重,现在她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偶尔清醒的时候,嘴里喊着的都是玉郎。我四处打听,得知阿娘曾与谢刺史是夫妻,谢刺史的名字正是檀玉二字,我这才知道自己的生父很可能是谢刺史。我千里迢迢赶来益州寻找谢刺史,并非是要从他这儿得到些什么,我只是想让他跟我回去,阿娘时日无多,我想让她在临终前最后再见心爱之人一面。只要见一面就好了,这样的话,阿娘也能走得安心些……” 说到这儿他不禁悲从中来,再次泣不成声。虽然柳清光说得无比动情,可谢礼仍旧心有疑虑,这些都只是柳清光的片面之词,真实性有待考究。 不一会儿司不平就来到了刺史府中。 他大步走进司法堂,随手解开斗篷递给身后跟着的浮白。 燕辞晚和众人一起叉手行礼。 “拜见大阁领。” 司不平的目光从燕辞晚身上掠过,停在谢檀玉的尸身上。他问:“死因已经查明了吗?” 老仵作恭恭敬敬地说道:“使君是被人一刀刺穿心脏,当场毙命,死亡时间应该在二更。” “凶器在哪儿?” 谢礼立刻命人捧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垫着帕子,帕子上面摆着一把沾血的短刀。 谢礼道:“此刀就在使君旁边的地上放着,应该是凶手杀完人后,随手扔在那儿的。” 司不平用帕子裹住刀柄,将其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而后目光扫向在场众人。 “二更时,你们都在哪儿?” 谢礼率先开口回答:“我在卧房中休息。” 燕辞晚道:“我也在休息。” 萧妄紧接着道:“我也一样。” 谢初颂此时已经站起身,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眶布满血丝,声音沙哑:“我那时候应该在屋内做女工。” 司不平问道:“这么晚了还做女工?” 谢初颂抽出绣帕擦了下眼睛,解释道:“再过十天就是我出嫁的日子,成亲要用的绣鞋还没做完,我得抓紧时间做才行。” 司不平转而看向柳清光,问道。 “你不是府中的人吧,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柳清光低垂着脑袋,小声解释道:“我钱买通了送菜的老丁头,他借着送菜的名义,悄悄把我给带了进来。” 谢礼当即下令:“去把老丁头带过来!” “是。” 府兵领命离去。 司不平仍看着柳清光,继续问道:“二更时你在哪儿?” “我……我……”柳清光磕磕巴巴答不上来。 谢礼见他如此模样,越发怀疑起来:“你为何不肯说?难道杀害使君的人真是你小子?!” 谢初颂闻言,立刻用充满愤怒的目光狠狠瞪向柳清光。 柳清光急忙辩解:“不是我!我怎可能会杀害自己的父亲?我寒窗苦读多年,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谢礼逼问:“那你就如实交代,二更时你到底在哪儿?做了些什么?” 求票~~~ 199.第199章 争执 第199章 争执 柳清光目光闪躲:“我一直躲在书房附近,想找个机会溜进去跟父亲好好一谈。” 司不平盯着他,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你在书房附近躲了多久?” “我是傍晚时分溜进刺史府的,为了找到父亲,我在府中转了好久,途中还碰到了他们两个人。”柳清光说到这儿时抬手指了下燕辞晚和萧妄。 司不平顺势看向他们二人。 燕辞晚开口表示柳清光说得没错,他们先前确实有见过一面。 司不平转看向柳清光,示意他继续说。 柳清光小声说道:“刺史府太大了,我找了好久都没能找到父亲,后来我看到了丰叔,我知道他是父亲身边的仆从,便悄悄跟在丰叔的身后,我跟着他找到了书房。丰叔大概在书房里待了一盏茶的时间,等他出来后,我就悄悄靠近书房,敲门唤父亲,希望他能开门见见我,但父亲没有开门,他……他还让我滚。” 说到这儿,他的脑袋垂了下去,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鼓起,似是在极力压抑心里的愤怒和不甘。 谢礼顺势问道:“就因为使君对你态度恶劣,不肯接受你这个儿子,所以你就心生恨意,闯入书房杀害了他!” “我没有!”柳清光豁然抬头,露出不满红血丝的双眼,眼底是浓浓的愤恨之情。“我的确有些生气,可我从没想过要杀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父亲,我绝不可能弑父!” 司不平盯着他的眼睛,从司不平的神情来看,似乎并不怎么相信柳清光的说辞。 但司不平并未将自己的怀疑表露出来,而是继续问道:“那之后你就一直在书房附近守着?” “父亲不肯见我,可我不甘心就此放弃,阿娘还等着见他最后一面。我在书房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想着最后再试一次,若父亲还是不肯见我,我就放弃。” 司不平问道:“有人能证明你说的话全都属实吗?” 柳清光面色逐渐变得灰白:“我自混进府中后就一直是单独行动,无人能为我作证。” 谢礼哼了声:“如此说来,你仍是嫌疑最大的人!” 柳清光很不服气,他攥紧拳头大声反驳。 “又不是只有我没证人,你不也是一样没证人么?还有他们,父亲遇害时他们都待在自己屋里,也都没人能为他们作证!若说有嫌疑,你们也一样有很大嫌疑!” 谢礼立刻就闭上了嘴,谢初颂也低下了头。 只有燕辞晚和萧妄开口为自己辩解。 “我们有证人的。” 众人齐齐看向他们。 萧妄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大概一更时,阿丰来永春院找我,他说使君要见我,请我立刻去一趟书房。但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能去书房,那之后我和宁辞一直待在永春院内,此事你们可以问阿丰,他能为我们佐证。” 谢礼立刻命人将阿丰找了过来。 阿丰因为亲眼看到主人被害而大受刺激,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谢礼询问:“使君为何会半夜让你去请萧六郎?” 阿丰摇头表示不清楚:“使君没说,仆也不敢多问。” “你确定是在一更时到永春院的?” 阿丰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嗯,那时候梆子声刚响,刚到一更。”“你在永春院里看到了萧六郎?” 阿丰再次点头。 谢礼追问:“那之后你为何没把萧六郎带去书房?” 阿丰看向萧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礼瞥了萧妄一眼,随后对阿丰说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跟在使君身边做事,使君带你一向不薄,想必你也不希望使君死得不明不白,你若有什么线索,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有所隐瞒,以免耽误查案抓凶。” 阿丰犹豫再三方才说道:“我并无线索,一更时我确实是在永春院内见到了萧六郎,等到我再次离开永春院时已经快到三更,那时候萧六郎也还在永春院内,使君是二更时被人所害,萧六郎不可能是凶手的。” 谢礼锲而不舍地追问:“就算萧六郎没嫌疑,那宁辞呢?你在离开永春院之前,可曾亲眼见到过她?” 阿丰摇摇头,表示没有。 谢礼眼睛一亮,以为自己找到了燕辞晚不在场证明的破绽。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萧妄说道。 “你虽然没看到宁辞,她与你对过话。” 阿丰立刻点头:“是的,宁娘子的声音我认得出,当时与我对话之人必然是她。” 燕辞晚的破绽一下子就没了,谢礼大失所望。 司不平眯起眼,视线在燕辞晚和萧妄两人身上徘徊,目光中饱含深意。但因为现在还在查案,私事只得稍后再议,司不平的目光再度转移到谢礼、谢初颂、柳清光三人身上。 “你们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对吗?” 谢初颂抿了下唇,轻声道:“我做了半宿的女工,绣鞋基本做完了,那个可以拿来做证明吗?” 司不平直接给出回答:“不可以。” 谢初颂失望地低下头去。 谢礼盯着她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问道:“今天傍晚你在书房里和使君吵得不可开交,会不会是你一怒之下对使君痛下杀手?” 谢初颂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谢礼,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堂叔,你怎能如此怀疑我?我今天是与阿耶吵了几句,但远远不到杀人的地步啊!” 谢礼进一步逼问:“你说说,你和使君为何会争执不休?” 谢初颂抿紧嘴唇,脸上写满了抗拒之色,显然是不想提这件事。 她低声说道:“这是我和阿耶之间的家务事,不便说给外人听,你若非要断定我为凶手,我也没法反抗,反正现在阿耶不在了,我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就算被你们给冤枉了也没处说理。” 她越说越难过,忍不住再度落下泪来。 谢礼皱起眉:“你怎么又哭了?我不过是在合理地提出怀疑而已,又没说一定就是你杀了使君。” 谢初颂用绣帕擦拭眼角的泪水,看着谢礼说道。 “既然堂叔能怀疑我,那我也能怀疑堂叔,昨晚我曾看到堂叔和阿耶说话,虽然隔得远听不清你们在说什么,但看阿耶的神情应该是非常生气,他非常严厉地斥责了你一顿。你当时表现得很听话,可等阿耶走后,你的表情就变得非常恼恨,你心里其实很恨阿耶!” 200.第200章 搜查 第200章 搜查 司不平看向谢礼,问道:“昨晚谢刺史为何要斥责你?你做错了什么事吗?” 谢礼神情有些讪讪:“其实是谢家祖宅那边出了点事,大阁领应该听说过我们谢家的事吧,我们谢家虽然祖上辉煌过,但后来没落了,如今家族人丁凋零,房屋田产所剩无几,族中之所以还能撑到如今,全靠堂兄出钱接济。可堂兄的俸禄有限,每年能拿得出来的钱不多,于是族中有人起了歪心思,他们仗着堂兄的名义借钱做生意,后来生意赔了,债主碍于堂兄的身份不好直接上门要钱,只能写了封信送给堂兄,委婉地提了下此事。堂兄很生气,让我好好约束家族中人,莫要再做这等拖他后腿之事,至于欠的钱,堂兄已经自己出钱补上了。” 司不平挑了下眉:“听起来只是一件小事,何至于让谢刺史生那么大的气?” “堂兄的性子一向如此,眼里容不得沙子,此事虽小,但若闹大了对堂兄的名声也是有损害的,堂兄会生气也属正常。”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露出恼恨之色?” 谢礼一脸被冤枉了的表情:“我没有啊!我当时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心里觉得委屈,难免会有点恼火,毕竟这些事又不是我干的,堂兄干嘛拿我撒气?但我也只是恼火而已,绝无半点恨意!” 司不平的视线从谢礼、谢初颂、柳清光三人身上挨个扫过,他知道这三人肯定还有很多隐瞒。 此时府兵领着老丁头走了进来。 老丁头是个年过四十的庄家汉子,因为跟刺史府的采办是表亲,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给刺史府供应蔬菜的好生意落在了他身上。 他一进门就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草民错了,草民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因为一点小钱就让外人混进刺史府,草民这就把钱全部还回去,草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求求诸位官君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谢礼指着旁边站着的柳清光,问道:“老丁头你仔细看看,是他出钱让你带他混入刺史府的吗?” 老丁头抬头去看柳清光,立即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就是他!他说他是使君的亲生儿子,就算这件事被发现了,使君也不会责怪我,所以我才敢帮他的。” 谢礼摆了下手,命人将老丁头带下去。 老丁头跟谢刺史的死没什么关系,但他收受贿赂带人进府,却是犯了刺史府的忌讳,为此他少不了要挨一顿打,至于他为刺史府供应蔬菜的好生意自然也是没了。 柳清光为自己辩解:“你们都听到了吧,老丁头可以证明我没有撒谎。” 谢礼立刻道:“老丁头只能证明你是如何混进刺史府的,但没法证明你并非杀害使君的真凶。” 柳清光加重语气:“堂叔,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我不可能杀害自己的父亲!” “先别急着攀亲戚,你的真实身世还有待确认。” 柳清光面上清白交错,很是难堪。 司不平没时间听他们在这儿打嘴仗,直接下令。 “既然你们几个都有嫌疑,那就先搜身吧,谢刺史遇害距离现在不过两个时辰,若凶手真在你们之中,你们身上或许还留有杀人后的痕迹。” 谢礼和柳清光对此没有异议,齐齐表示配合。 谢初颂面露迟疑之色:“我是女子之身,你们内卫府的人都是男子……” 司不平道:“我们内卫府中也有女子,东篱!” 一名身穿轻甲的内卫走了进来,她身形高挑,手长腿长,再加上梳着同男子一样的发髻,乍一看去真像个男子,可若仔细去观察,便能发现此人并无喉结,胯部也较寻常男子要略宽些,原来是一名穿着男装的女子。 她叉手见礼:“东篱在此,大阁领请吩咐。” 司不平用手指虚虚地点了点燕辞晚和谢初颂,吩咐道:“你负责搜她们两人的身。” “是!”燕辞晚出声道:“方才丰叔不是已经为我们做了不在场证明么?按理说我和萧六郎已经没有嫌疑,不必再接受搜身了吧。” 司不平不紧不慢地说道:“阿丰的证词只能作为参考,毕竟他也是人,只要是人就存在撒谎的可能,除非你们还能找到其他更有利的证据,否则你和萧六郎依旧有嫌疑,只不过跟他们三个比起来,你们二人的嫌疑要略小些。” 燕辞晚蹙起眉,显然是对这个结果很不满。 男子们留在堂内接受搜身,燕辞晚和谢初颂则被带去隔壁的小房间。 出门前,燕辞晚悄悄看了萧妄一眼。 萧妄恰好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视线在空中相碰,此刻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庆幸,幸好他们提前将白玉佛牌给藏了起来。 搜身很快结束,众人身上都没有可疑之处。 然而事情还没完,司不平随即下令,让内卫们去搜查嫌疑人们的住处。 内卫们领命离开,五名嫌疑人仍留在司法堂内,暂时不得离开。 司不平坐在主位上,随手拿起放在书案上的一份卷宗,一边慢慢地翻看,一边悄悄观察在场众人。 谢初颂低垂着脑袋,手指搅弄绣帕,心里似乎不安。 谢礼时不时就扭头看一眼门口的方向,看起来像是很紧张。 燕辞晚和萧妄悄悄交换眼神。 两人心里都有点担忧,佛牌会不会被内卫给发现? 在场就只有柳清光没有任何负担,因为他根本就不住刺史府,府中搜不出他的任何东西。 他双眼直勾勾望着担架上躺着的谢檀玉遗体,目光极为复杂。 搜查持续了两个时辰。 等到内卫们回来复命时,窗外天色已经亮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浮白走进公堂,来到司不平身边,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 司不平听完后,抬眸看向谢初颂,道:“内卫们在你的闺房内的火盆中,发现了残余的纸灰,你白日里是有在烧什么书信吗?” 谢初颂立刻否认:“没有,我做女工需要先描样,有时候没描好,画纸就拿去烧了。” 司不平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旋即他又看向谢礼,问道。 “你是武官,为何房中会收藏了那么多的名家字画?” 谢礼解释道:“下官虽然是粗人,但也喜爱字画,收藏字画算是我的私人爱好之一。” “可是以你的俸禄,应该买不起那么多名贵的字画吧?” 求票~~~ 201.第201章 假公济私 第201章 假公济私 谢礼的脸色微微一白。 他因为心虚,声音变得很轻:“逢年过节的时候,城中的商户们会给官员送些节礼,我也有一份。” 司不平深深地注视着他。 谢礼不敢与之对视,弯腰低头,长揖到底,哀求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我以后不敢了,明日我就会将那些东西全都送还回去,恳请大阁领开恩,莫要将此事上报给圣人。” 司不平转而看向谢初颂,问道:“令尊也有收礼吗?” 谢初颂微微抿唇,轻声道:“大家都收,若唯独父亲一人不收的话,那些商户心里反倒会不安。父亲收来的礼物都存放在库房内,且都有详细记录,大阁领若想看的话,可以让丰叔将账册拿来。” 司不平让阿丰去拿账册过来。 阿丰领命离去。 很快阿丰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本账册。 司不平接过账册,粗粗翻阅了一番,谢檀玉是个办事很细心的人,他将送礼人的身份和时间、地点、礼物数量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从账册内容看来,城中叫得上名号的大商户几乎都有给他送过礼,若将那些礼物折算成银钱,将是一笔不菲的数额。 但事实上,逢年过节收礼已成大业官场的常态,不仅民间商户会给官员送礼,官员之间也会互相送礼,大家对此都是心照不宣,因此司不平也没有揪着此事不放,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查找真凶。 他将账册放到一边,随口说了句:“这些都是赃物,得全部查抄。” 谢初颂低眉顺眼地应道:“一切都听大阁领的。” 司不平随后看向谢礼,谢礼会意,主动说道:“我屋里那些东西全部上交给朝廷。” 司不平微微颔首,受贿一事暂且按下。 他看了眼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色,又看了看众人疲惫的神态,道。 “宁辞和萧六郎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案子尚未查明之前,你们都不准离开刺史府一步。” 众人齐声应是,而后纷纷离开。 随后司不平屏退所有府兵和内卫,司法堂内只剩他和燕辞晚、萧妄。 司不平的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忽然开口问道:“今晚阿丰去永春院找萧六郎,萧六郎为何不愿随他去书房见谢刺史?” 萧妄镇定回应:“这是我的私事,与案情无关。” 司不平长眉微挑:“是要我将阿丰叫过来,你们才肯说实话吗?” 萧妄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此事的确与案情无关!” 司不平冷笑一声:“来人,带阿丰过来!” 门外的浮白领命离开,不一会儿就把阿丰叫了回来。 阿丰神色惶惶不安,不明白大阁领为何突然又把自己带来了这儿? 司不平看着阿丰,目光极具压迫力。 “将你今晚去永春院的经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说一遍,记住,任何一点细节都不准漏过。” 阿丰心里惴惴不安,他扭头去看萧妄和燕辞晚,犹犹豫豫地问道。 “我、我能说吗?” 司不平厉声道:“你若知情不报,我这就令人将拖下去大刑伺候!” 阿丰被吓得一个激灵,膝盖一软直接就给跪下了。 他不敢再有迟疑,飞快地道:“我说!我全都说!求大阁领高抬贵手不要对我动刑!”随后他就将自己进入永春院后的经过一五一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司不平听他说完,面色已然一片冷沉。 “萧六郎,你所谓的发生了一些事,就是指你待在宁辞房间里,彻夜不离开吗?” 阿丰跪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竭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萧妄道:“阿辞生病了,我待在她的房间里,是为了照顾她。” 司不平冷笑一声:“刺史府中是没有婢女婆子了吗?” “婢女婆子自然是有的,但她们都是陌生人,我不放心让不认识的人接近阿辞。” 司不平的目光越发不善,语气也越来越严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从宁辞的房间里传出琴声?那是你在弹琴吧?” 萧妄坦然道:“阿辞觉得不舒服,心里闷得慌,我便给她弹了一曲,帮她纾解郁闷,放松心情。” 司不平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解释,转而看向燕辞晚,逼问道。 “你和萧六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燕辞晚蹙着眉:“我和萧六之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司不平深吸一口气,忽然对跪伏在地上的阿丰说了句。 “你退下。” 阿丰如蒙大赦,赶忙应道:“是。” 他头也不敢抬,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如此一来,司法堂内又只剩下燕辞晚、萧妄、司不平。 没有了外人在场,司不平不必再有所顾忌,直接问道:“三更半夜,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弹琴说笑,这绝不可能仅仅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吧?” 燕辞晚不答反问:“大阁领为何如此关心我和萧六郎的事情?” 司不平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是在查案,你们若不想被怀疑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燕辞晚哪能看不出?这分明就是他的借口,他就是在假公济私! 她板起脸,义正言辞地说道:“方才丰叔已经证明,案发时我和萧六都在永春院,我们两人不可能是凶手,可你就是不信,既如此,你又何必还要一再逼问我们?反正我们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司不平沉声道:“可你若是不说,只会加深我对你们的怀疑。” 燕辞晚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上前一步,逼近对方,用一种看似暧昧实则讥讽的语气问道。 “大阁领如此关心我的私人情感问题,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大阁领是否对我有什么特殊的心思?” 此时两人站得很近,彼此都能看清楚对方脸上的所有细微变化。 司不平没有回答,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她。 燕辞晚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之前她听萧妄说司不平对自己怀有那方面的心思,她便将那奇怪的目光归结于是对方见色起意。 可现在,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半尺而已,于常人而言已经称得上是暧昧。 但司不平始终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趁机做点什么的意思。 甚至就连他看向燕辞晚的目光,也不带一丝一毫的欲念。 202.第202章 鬼影杀人 第202章 鬼影杀人 即便燕辞晚未曾经历过男女情事,却也能看得出来,司不平对自己或许是怀有不同寻常的心思,但那与男女之情无关。 良久司不平才缓缓开口:“我曾受过宫刑,已是残缺之身,此生都不可能再对女子产生念想,所以你可以放心,我对你并无不轨之心。” 燕辞晚仍盯着他,追问道:“你既然对我没想法,为何如此在意我与萧六之间的关系?难道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萧六?” 此话一出,司不平和萧妄的脸色都变得非常精彩。 司不平有一种仿佛吞了苍蝇的恶心感,沉着脸骂道:“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萧妄没说话,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非常无语。 燕辞晚被骂了也不生气,脸上笑眯眯的:“别怪我胡思乱想,我是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何会这么在意我跟萧六的事?” 司不平冷冷道:“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 “我这个人逆反心很强的,越是想不明白,我就越忍不住想要弄明白,大阁领,如果不想让我再胡乱猜想的话,就请告诉我实情吧。” 司不平直接下逐客令:“你们可以出去了。” 他这种回避的态度,更加重了燕辞晚心里的好奇,可他不肯说,她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和萧妄一起离开。 司不平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中似乎饱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回到永春院后,燕辞晚第一件事就施展轻功飞上房梁,伸手从夹缝中摸到了锦囊。 她拿出锦囊,落回到地上。 “幸好佛牌没被发现。”燕辞晚一边说着,一边将锦囊还给萧妄。 萧妄打开锦囊看了眼,确定佛牌还在里面,他将锦囊收紧而后塞进袖袋之中,温声道:“幸好你有先见之明。” 燕辞晚想起自己遗失的那枚佛牌,思忖道:“方才没有人提及佛牌之事,要么是佛牌并不在谢刺史手中,要么就是佛牌被另外的人悄悄拿走了。” 萧妄提议:“要不还是去问一问聂五娘吧?” “我们现在出不去,大阁领未必会同意我们见外人,不如先去问问丰叔吧,昨日是他将包袱拿来给我的。” “好。” 燕辞晚打了个哈欠,折腾了一宿,很是困倦。 萧妄提出告辞,让她好好休息。 等他走后,燕辞晚脱了外衣拆了头发躺在床上,她闭上眼,暗暗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都迅速过了一遍。 现在除了她和萧妄以外,嫌疑最大的就是谢礼、谢初颂、柳清光。 但在梦中,萧妄是唯一的嫌犯,他被府兵们抓走,最后他会不会被判定杀人? 应该不会的,因为萧妄一年后又去了一趟相州,或许最后他想办法查明了真相,为自己洗清了嫌疑。 真相到底是什么?杀害谢檀玉的人是谁? 燕辞晚想起梦中自己曾在书房附近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那个身影会是真凶吗? 许多疑问徘徊在她心头,但因为太困了,她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后已是中午。 燕辞晚和萧妄随便吃了顿饭填饱肚子,而后去找阿丰。 阿丰正在操办谢刺史的身后事,他打开库房,从中取出丧事所需要用到的白布,让府中绣娘们开始裁做丧服。燕辞晚和萧妄找到阿丰的时候,阿丰正准备出门。 燕辞晚问:“丰叔这是要去哪儿?” “我想请大阁领开恩,派人去城中棺材铺订做一口棺材,虽说真凶还没抓到,使君的遗体暂且还不能入土为安,但也不能就这样一直放在安息堂内,总得给他备口棺材才像个样子。”阿丰说到这儿,面露哀戚之色。 看得出来,他与谢刺史之间确实有着很深厚的主仆情谊。 燕辞晚宽慰几句,而后问道:“昨晚你来永春院送饭时,顺带还把我的随身物品也一起送了过来,我的那些东西是你直接从聂五娘那儿拿来的吗?途中是否有人经手?” “使君命我去找聂五娘,聂五娘当着我的面,将你的东西打包妥当,我拿着包袱回到刺史府向使君复命,使君看过包袱里的东西后,便让我将包袱拿来给你,在此过程中没有其他人碰过那个包袱。” 阿丰说到这里,眼中浮现出疑惑之色。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宁娘子为何突然问起此事?难道是包袱里少了什么东西吗?” 燕辞晚颔首:“少了个红色的小荷包。” 阿丰一惊,旋即努力回忆:“昨日我看着聂五娘将所有物品打包,其中确实有个红色荷包,那荷包应该在包袱里的啊,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我在路上不小心弄掉了?” 他越想越懊恼,面上满是愧疚不安的神色。 “没想到会弄丢宁娘子的荷包,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粗心大意了,那个荷包里面有什么东西?很贵重吗?你说个价格,我……我会尽力赔偿的。” 燕辞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想必事实与她梦中所见一致,红色荷包是被谢檀玉悄悄拿走了。 她道:“那个荷包不值什么钱的,只是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若你能帮我找回来的话,我会感激不尽,赔钱什么就不必了。” 阿丰忙道:“我一定会尽全力寻找的,等我找到荷包,立刻就给你送去!” 燕辞晚颔首应好。 她觉得现在是个问话的好时机,遂问道。 “你觉得除了谢司法、谢初颂、以及柳清光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会想要杀害使君吗?” 阿丰也很想知道是谁害死了自家主人,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睡,脑子里总在琢磨这件事。此刻听到燕辞晚的问话,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显得很是惶恐不安。 见状,燕辞晚忙问:“你是否有想起什么线索?” 阿丰先是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说道。 “我觉得害死使君的未必是人,也有可能是鬼。” 燕辞晚和萧妄一愣。 两人都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可阿丰自己却觉得这很可能就是事实。 阿丰低声说道:“我并非信口胡诌,之前刺史府内就有过闹鬼的事情,有人曾在夜里看到鬼影,那鬼穿着白色的衣服,头发长长的,很是吓人!” 燕辞晚听到他的描述,一下子就想起书房附近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她追问道:“你为何觉得是那鬼影杀了使君?” 求票~~~ 203.第203章 冤魂复仇 第203章 冤魂复仇 阿丰面露迟疑之色,私是有所顾虑。 燕辞晚立刻承诺道:“你放心,不管你说了什么,我们都不会告诉别人。” 阿丰叹气:“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能查得到,鬼影的传闻府中不少人都知道。我还曾经向使君提议,去道观里请个师父来做法驱邪,结果被使君教育了一顿,他不信鬼邪,认为传言都是以讹传讹,让我不要理会,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说到这儿阿丰不免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他能坚持己见请个师父来驱鬼,或许谢刺史就不会被害死了。 燕辞晚提醒道:“你还没说你为何觉得是鬼影害死了使君?难道你知道那鬼影是谁吗?” “我并未亲眼见过那个鬼影,但我听见过鬼影的人说,那是个男鬼,胸前有一大滩血迹,且那男鬼初次出现在刺史府内的时候,是在使君刚来益州不久。” 阿丰说到这儿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燕辞晚和萧妄,似是希望他们能有所明悟。 燕辞晚和萧妄俱是一脸不解。 见状,阿丰只得接着往下说:“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关于仁献太子的事情吗?二十年前仁献太子遇害时,心口处插着一支箭,流了很多血,这不是跟男鬼的模样很像吗?” 燕辞晚微微蹙眉,觉得对方这个想法很是牵强。 但她没有反驳,而是配合地点头,表示认同对方的看法,同时问道:“就算那个男鬼是仁献太子,也不代表就是他杀害了使君吧?” “除了他没别人,我侍奉使君多年,深知当年仁献太子之事是他心中的一个死结,哪怕二十年过去了,他依旧难以释怀。若是别人想要杀害使君,使君必然会拼命反抗挣扎,可你们都看到了,使君身上并无挣扎反抗留下的痕迹,他是被人从正面一刀刺中心口而亡。这说明,使君很可能是认识凶手的,又因为他心中有愧,甘愿受死,所以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闪躲,使君此举是想赎罪啊!” 阿丰越说越难受,脑中全是主人生前的模样,不禁鼻头发酸,眼睛也有点湿润。 燕辞晚不相信鬼影杀人的说法,但阿丰有一点说的没错,杀害谢檀玉的人,很可能是谢檀玉的熟人。 因为谢檀玉很信任对方,他对凶手毫无戒备,所以凶手才能一刀毙命,连让他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燕辞晚问道:“府中有谁是亲眼看到过鬼影的?” 阿丰抹了把眼睛,仔细回忆:“最初是使君身边侍奉的一个婢女,但那婢女在三年前就已经放出府去嫁人,听说是嫁去了外地,怕是很难再找得到。第二个看到鬼影的人是府中负责倒夜香的老吴,他因为要倒夜香,每日都是天还没亮就要起床,有一天他正干活的时候,忽然看到个白色影子一闪而过,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将此事告诉别人,别人说他是见到鬼影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被吓得大病一场,那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就大不如前,没多久便被放出府回家去养老了。” 燕辞晚眯起眼:“难道见过鬼影的人全都已经不在刺史府了么?” 阿丰苦笑:“他们知道府中有鬼,自然是不敢再留的,使君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他们想走,使君便将人都放出府去。”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但又一个人在见过鬼后,仍选择留在府中。”“是谁?” 阿丰低声说出一个名字:“谢司法。” 燕辞晚和萧妄都是一怔。 他们都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谢礼的事儿。 阿丰接着说道:“两年前,谢司法在外与朋友吃酒,很晚才回来,他在环翠居附近看到个白色人影,可能是酒气壮胆吧,他那时候竟不觉得害怕,还主动凑上去跟人家打招呼,想问问对方是谁?为何大半夜的会在这儿?等他靠近一看,就见那人胸前一大片红色血迹,登时就把他吓得够呛,他大叫一声把腿就逃。等他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回到环翠居附近时,却那里什么人都没有,环翠居是使君的住处,使君被吵醒后出门询问出了什么事?他听完谢司法的描述后,反应非常平淡,他说谢司法是醉糊涂了,产生了幻觉,让我把谢司法送回去休息。” 燕辞晚敏锐地抓住重点,追问道:“在所有见鬼的人中,只有谢司法看清楚鬼影胸前有血迹,对吗?” 阿丰不确定地道:“好像是的,因为被人看到鬼影的第一反应都是躲开,只有谢司法一人非但没躲,反而还主动凑了上去。” 燕辞晚又问:“也就是说,是从谢司法见鬼后开始,府中才出现了鬼影很可能是仁献太子的传言?” 阿丰点点头:“嗯,谢司法第二天醒来后,特意为鬼影的事去找过使君。他们谈话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候着,我听谢司法说他看到鬼影胸前有血,那情景让他想起了当年仁献太子遇害时的模样,他担心是仁献太子的冤魂回来复仇了,想让使君想个办法把仁献太子的冤魂送走。” 燕辞晚听得入神,她追问道:“然后呢?” “使君不信鬼神,对谢司法的说法不屑一顾,他认定谢司法就是醉糊涂了,府中根本不可能有鬼。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是仁献太子的鬼魂来找他了,他也不会害怕,因为他问心无愧!” 燕辞晚忽然问道:“可你方才不是说,使君对于仁献太子心怀愧疚,现在怎么又说他问心无愧?” 阿丰解释道:“仁献太子对使君有知遇之恩,若没有仁献太子,使君早就因为被人诬陷作弊而永久丧失参加科考的机会,可最后,使君却……” 身为仆从,他不好说主人的不是,于是他跳过这个话,继续道。 “换成我是使君的话,心里肯定会对仁献太子怀有亏欠之情,但这仅仅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二十年来,使君很少提及仁献太子之事,当年仁献太子赠送他的物品,也都被他锁进库房,落满了灰尘。曾经有人责骂使君忘恩负义,使君并无半点羞愧之意,使君似乎从未对当年之事感到后悔。” 说到这儿,阿丰皱起眉满脸困惑。 他虽然侍奉了主人二十多年,却还是不明白主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204.第204章 隔墙有耳 第204章 隔墙有耳 燕辞晚问道:“你是第一个发现使君遇害的人,你在看到使君的时候,可曾见过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没?” 阿丰仔细回应,而后摇摇头:“当时我被吓得惊慌失措,根本不敢细看,就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叫人。之后谢司法带着人把书房围了起来,我一直在外面等着,直到大阁领传召,我才得以进入司法堂再次见到使君。” 燕辞晚追问:“也就是说,谢司法是第二个进入书房的人?” “对,他进入书房时,身边还带着两名亲随。” 燕辞晚微微一笑:“多谢告知。” 告别阿丰后,燕辞晚和萧妄决定去找谢礼谈一谈。 他们是在书房附近找到谢礼的,此时谢礼正在命人将地上的脚印拓下来。 燕辞晚和萧妄凑过去一看,发现墙根处有几株草被踩断了,草地里留下来半个鞋印。 看那鞋印的大小,应该出自成年男子。 谢礼见他们来了,主动解释道:“昨晚夜色太深,我们搜查时未能发现这儿还有个脚印,直到今儿天色大亮,我又让人将此地仔细搜查了一番,方才发现这儿有个鞋印。看鞋印的方向,此人应该是翻过院墙时,不小心留下的,正常人进出书房不会翻墙,留下这个鞋印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燕辞晚想起自己在梦中见到的白色身影,那身影正是翻过院墙后消失不见的。 她看着地上的半个脚印,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个白色身影离开时留下的。 鬼魂没有重量,不会留下鞋印,能留下鞋印的人只可能是活人。 燕辞晚暗暗思忖,到底是什么人在刺史府中装神弄鬼? 谢礼表示将此事禀报给大阁领。 燕辞晚叫住他:“我有个事想向你请教。” “何事?” 燕辞晚提及刺史府闹鬼的传闻,问道:“你能否将你见鬼的过程仔细再说一遍?” 谢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也有一件事想向你们请教。” 燕辞晚爽快应道:“我们可以互相交换提问。” 谢礼颔首表示同意,随后道:“当时我喝了许多酒,等我醒来后,很多细节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个穿着白衣服的男鬼,胸前有个血窟窿,流了很多血。” “他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相貌特征?大概多少岁?” “当时夜色昏暗,看得不大清楚,再加上我喝醉了,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只依稀记得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鬼,面目狰狞很是恐怖。” 燕辞晚细细观察他的神情,见他脸上并无畏惧之色。 她问:“你觉得那个鬼是仁献太子?” 谢礼一惊,旋即飞快地否认:“没有!你别乱说,如今府中到处都是内卫,小心隔墙有耳。” 燕辞晚挑了下眉,方才他回忆见鬼时的细节颇为镇定,现在仅仅只是提了一句仁献太子,他就显得极为惊惧不安。 她道:“就算被内卫听到又如何?圣人每年都会亲笔书写悼词,传送至全国各州的府衙,就连圣人都以身作则了,我们自然也要时常追思仁献太子。” 哪怕她身处西州,每年都会收到从长安送来的悼词,每次都是洋洋洒洒几千字,其内容全都是悼念仁献太子的。 谢礼表上下打量她,探究地道:“你怎会知道圣人每年都会亲笔书写悼词?” 燕辞镇定回应:“府衙的人收到悼词后,会让人抄写多份,张贴在各个县城,以此让所有百姓都一起追悼仁献太子。” 谢礼的神情变得颇为古怪:“圣人与仁献太子之间兄弟情深,但这不代表我们就能随意提及仁献太子,还是小心为妙吧。”他停顿了会儿,见对方没有别的问题,便道:“接下来该我问你们了,昨晚我们离开司法堂后,大阁领单独留下你们是为了什么事?” 燕辞晚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是为了询问案情。” 谢礼不信:“若只是询问案情,为何非要单独留下你们?大阁领对你们态度特殊,肯定是有特殊原因,方才我如实回答了你的问题,按照约定,你也得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能有所隐瞒。” 燕辞晚笑了下:“你敢发誓你方才说的话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么?” 谢礼的眼神闪了闪,随即加重语气说道:“当然!我把自己还记得的细节全都告诉你们了。” 燕辞晚不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礼被看得有些恼火:“你这是什么眼神?” 燕辞晚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见过鬼影的人有好几个,却只有你选择了留下来,也只有你曾看到过鬼影胸前有血。” 谢礼冷笑一声:“这又能说明什么?” “如果你所言是真的,你确实见到了鬼影,那说明你已经知道了鬼影的真实身份,你故意将事情闹大,为的是向某人施压,你想利用此事去威胁某人。” 谢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冷冰冰地看着燕辞晚,嘴角下压,嗓音里透出刺骨寒意。 “你这么好的想象力,不去写戏文真是浪费了。” 燕辞晚微微一笑:“多谢夸赞,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谢礼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冷着脸说道:“你如果想怀疑我,就得拿出确凿的证据,仅凭猜测是定不了案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谢礼听到这话,浑身骤然绷紧,表情越发凝重:“那就请你把证据拿出来给我看看。” 燕辞晚故意放慢语速:“证据啊,就在你的身上。”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游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谢礼一动不动,摆出问心无愧的模样,镇定地道:“你是想搜我的身吗?抱歉,我身为司法参军,乃朝廷命官,若无公文,你无权搜我的身。” 燕辞晚道:“我是没资格搜你的身,但大阁领应该是有资格的吧?” “你以为仅凭你的几句揣测,大阁领就会听信你的吗?少在这儿做梦了!” 谢礼说完就一甩衣袖,作势要离开。 燕辞晚伸手去拉他:“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别走。” 谢礼想要避开她的手,谁知她的速度太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的手就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甩动胳膊,想要将她甩开。 他并未用多大力气,可燕辞晚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求票~~~ 205.第205章 密信 第205章 密信 在燕辞晚被推开的时候,萧妄就想出手,却见她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他顿时明白她是故意的,他只得站在原地看着。 燕辞晚跌倒在地后,借着衣袖的遮掩,悄悄用手心在地面上擦了擦,她眉头紧蹙,面露痛苦之色:“好痛!” 萧妄此时方才伸手去扶她:“你哪里摔着了?” 燕辞晚抬起右手,露出擦破了皮的手心。 萧妄心疼不已,立刻拿出汗巾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泥沙。 他愤怒地看向谢礼,质问道:“阿辞不过是个弱女子,你竟仗着自己是司法参军就对她动粗,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你这就随我去见大阁领,我要请大阁领为阿辞主持公道!” 燕辞晚以袖掩面,轻声啜泣,模样好不可怜。 谢礼大为恼火:“刚才分明是宁辞先动手的!” 萧妄皱眉:“谢司法,你自己看看,阿辞两条胳膊加起来还没有你一条胳膊粗,她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对你动手?分明就是你借机对她动粗,才会害得她受伤,你若老老实实道歉也就罢了,现在你竟然还反咬一口,实在是太过分了!阿辞,我们这就去找大阁领,今日之事必定要他给个交代!” 说完他就扶着燕辞晚走人。 谢礼知道这两人没安好心,真要是见到了大阁领,这两人势必会添油加醋故意给他罗织罪名。 他心里又气又急,加快步伐追上去,将两人拦截下来。 “你们给我站住!” 燕辞晚眼眶微红,右手被汗巾子裹着,她像是被谢礼给吓到了,怯生生地往萧妄身后躲了躲。 “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萧妄顺势将燕辞晚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盯着谢礼。 谢礼面沉如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非要针对我?” 萧妄道:“你自己也说了,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又怎会费心去针对你?现在分明是你动手伤了阿辞,是你在欺负我们才对。” 谢礼磨了磨牙,语气恶狠狠的:“你我都清楚,方才我根本就没用多大力气,你们故意设计陷害我,目的不就是把我拉去见大阁领吗?我警告你们,不该你们管的闲事不要管,如此才能活得长久。” 燕辞晚看到不远处有一名内卫经过,她急忙高声大喊。 “救命!谢司法打人了!” 谢礼的余光瞥见了内卫的身影,心头一紧,立即拔腿就跑。 燕辞晚和萧妄交换了个眼神。 “我去追,你留下。” “好。” 迅速敲定计划后,燕辞晚朝着谢礼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萧妄则留在原地没动,等到内卫走到近前,萧妄发现来人竟还是个老熟人,跃金。 跃金看了看燕辞晚和谢礼离开的方向,皱眉问道:“他们两人跑什么?” 萧妄说道:“他们两人刚才闹了点矛盾,阿辞想要去找谢司法要个说法,你不在大阁领身边待命,怎么跑这儿来了?” 跃金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顺势回答道。 “大阁领让我来告诉你,萧大郎来了,他想见你。” 萧妄立刻道:“烦请你带路。” 跃金有点迟疑:“方才我听到宁辞在喊救命,不会出什么事吗?” “没事的,她就是故意那么喊的,为的是吓唬一下谢司法,我们快走吧,别让兄长等太久。”萧妄知道燕辞晚的实力,公平对决的话,谢礼不会是她的对手,且她身上还有他赠送的弩机,真要遇到特殊情况她还能发射弩箭偷袭对方,因此他并不担心燕辞晚的安危。 跃金听对方都这么说了,身为外人的他也不好多问,只得应了声:“嗯,请随我来。” …… 谢礼住的地方名为留雁居。 但他没有返回留雁居,而是直奔后院的养鸽房。 这里养着许多鸽子,他们熟知各府衙之间的路线,经常为刺史府向各府衙传递信函,但其中有一只鸽子却并非刺史府所养,而是谢礼悄悄塞进去鱼目混珠的。 他寻了个借口,将养鸽房的小吏打发走,趁着四下无人之际,他打开一个鸽笼,取出一只灰黑色的鸽子。 这只鸽子是别人送给他的,专门用来为他和那人传递密函。 谢礼从怀里拿出个锦囊,打开锦囊,里面放着一枚白玉佛牌。 这是昨晚他从谢檀玉手里拿走的,为免被人发现,他悄悄将佛牌藏在了园的假山里面,也幸好如此,才躲过了昨晚的搜查。 但园里人来人往,假山并不十分安全,于是谢礼今早又悄悄把佛牌拿了回来,打算贴身带着,反正昨晚已经被搜过身了,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有再有人搜他的身。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谁知方才燕辞晚竟忽然提出要搜身,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害怕白玉佛牌被搜出来。 他不知道燕辞晚是真的知道自己身上藏有线索,还是她在故意诈他,总之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要想办法尽快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刺史府。 谢礼往锦囊里塞了个小纸条,而后将锦囊挂到鸽子的脖子上。 他摸了摸鸽子的脊背,而后往天上一抛。 鸽子展开翅膀,朝着府外飞去。 解决了个隐患,谢礼感觉轻松了许多,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养鸽房。 但他不知道的是,鸽子还没出刺史府,就被一支弩箭给射中,它扑腾了两下后摔落在地,被等候在此的燕辞晚捡了起来。 弩箭上有毒,鸽子已经浑身麻痹不能动弹。 它只能睁着一双绿豆小眼睛,任由自己脖子上的锦囊被人拿走。 燕辞晚打开锦囊,从中取出白玉佛牌,还有一张小纸条。 她将佛牌收入袖袋之中,而后展开纸条。 纸条只有拇指大小,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目标在此。” 燕辞晚蹙起眉,谢礼的目标是谁?与谢礼秘密通信的人又是谁? 她收起纸条,拎着受伤的鸽子大步往回走。 等她回到永春院的时候,发现萧妄还没回来,她看了眼还在流血的鸽子,它已经奄奄一息。 她有些发愁,原本她还打算将这鸽子治好了,再让它帮忙带路,找到那个跟谢礼秘密传信的人。 可现在看来,这鸽子是活不了了。 她正这么想着,外面响起熟悉的说话声。 “六郎,你们就住在这儿吗?” “是的,东厢房是阿辞的住处,我住在西厢房。” 206.第206章 福星 第206章 福星 燕辞晚放下鸽子,推开门往外一看,见到萧妄回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把萧磲和朝露、九叔也带来了。 燕辞晚一看到朝露,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阿露,你来得正好,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朝露看到好友安然无恙,很是欣喜,她快步跑过去问到:“是什么事呀?” 她拉着朝露跑进到桌边,指着桌上躺着的鸽子说道。 “能不能帮我治好它?” 朝露有点为难:“我以前刚学医的时候,曾给小猫小狗小兔子之类的小动物看过病,但还从没给鸟类看过病,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 燕辞晚给她加油鼓劲:“先试试看吧,我相信你能行的!” 朝露将肩上的包袱放到一边,撸起衣袖:“帮我打点热水过来。” “好!” 燕辞晚兴冲冲地跑出去,看到萧妄和萧磲、九叔还站在院子里,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萧磲和九叔打招呼,于是她停住脚步,冲对方灿烂一笑。 “萧大郎,九叔,欢迎你们!” 萧磲看了眼她身后的东厢房,好奇问道:“你和朝二娘在忙些什么?” 燕辞晚解释道:“我捡到一只受伤的信鸽,想请阿露帮忙把鸽子治好,我得去找人要热水,先不跟你们聊了,再见。”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萧妄带着萧磲和九叔进入西厢房,九叔将自己和萧磲带来的包袱放进衣柜里。 萧妄很是愧疚:“兄长特意来看我,结果我却连累兄长被卷入这件案子里。” 萧磲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谢刺史是我的上峰,如今他被人所害,即便没有你,我也得来这儿看看情况。” 燕辞晚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个装有热水的铜壶。 她风风火火地跑进东厢房,将热水倒入盆里。 这会儿朝露已经将伤口附近的羽毛全都剪掉了,她把弩箭从鸽子体内拔出来了,她用帕子沾湿热水,小心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 燕辞晚怕她看不清楚,特意点燃烛台,放到她的面前。 朝露说:“把我的包袱打开,里面有治疗外伤的药。” 燕辞晚立刻照做,打开包袱后,发现里面有很多瓶瓶罐罐,问道:“是哪个?” 朝露抬头看了眼:“红色那个瓶子。” 燕辞晚拿起红瓶子,拔掉瓶塞递过去。 朝露将药粉洒在鸽子的伤处,然后用纱布将鸽子缠了起来,因为它中了毒不能动弹,所以整个救治过程都极为顺利,它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挣扎。 朝露去洗干净手,问道:“你这鸽子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司法参军谢礼养的鸽子,方才看到他用这鸽子跟府外的人秘密通信,我便将鸽子给打了下来。回头等它好了,我再将它放出府去,咱们跟着它应该就能找到那个跟谢礼通信的人。” 朝露恍然:“原来是这样。” 燕辞晚由衷地道:“谢谢你,你来得太及时了。” 朝露腼腆一笑:“我见你一直没回来,很是担心,便厚着脸皮非要和萧大郎一起来刺史府找你。” 燕辞晚问起其他人的情况。 朝露如实说道:“我娘和萧大嫂等人都还住在云客来,阿蕴中了迷药后,在客栈里休息了一天,现在已经恢复正常。” 燕辞晚看了看旁边的包袱,问道:“看你这架势,该不会是要在这儿住下吧?” 朝露点点头:“嗯,我们听闻你们被卷入谢刺史被害的案子,所以我们也想出点力,尽快找到真凶,帮你们洗清嫌疑。”“此事大阁领同意了?” “嗯,是萧大郎出面跟大阁领谈的,他已经同意让我们住下。”朝露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道。“我都没问过你的想法,就擅作主张要留下……” 燕辞晚一把挽起她的胳膊,笑着说道:“幸好有你,不然鸽子这条线索肯定就断了,你绝对是我的福星!” 朝露抿唇浅笑,她喜欢这种被人需要和肯定的感觉。 “能帮上你的忙,真是太好了。” 笃笃! 听到敲门声,屋内两人暂停交谈。 她们齐齐扭头看向门口,见到萧妄站在门外。 萧妄冲她们问道:“鸽子的伤怎么样了?” 燕辞晚示意他进来自己看。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得到准许后,萧妄走进房间,看到了被包裹在毯子里的鸽子,看样子它的小命已经保住。 三人在火盆旁坐下。 燕辞晚将自己抓到鸽子的过程又说了一遍。 萧妄沉声道:“谢礼与外人勾结,其中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朝露猜测道:“会不会是谢刺史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所以才会被谢礼杀人灭口?” 燕辞晚摸摸下巴:“是有这个可能啊,但我们得先弄清楚跟谢礼秘密来往的人是谁,他们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朝露再度看向鸽子,这一切只能等鸽子痊愈了才能知道。 燕辞晚往后一靠,吐槽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从相州到鹿州、再到益州,我们每次都是刚进城不久就会遇上命案。” 萧妄补充道:“而且每次你都会被当成疑犯。” 朝露其实早就有想吐槽这个了,但她又怕这么说会让宁辞不开心,就一直憋着没说,没想到现在宁辞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燕辞晚苦笑:“我太倒霉了,把你们也给牵连了。” 朝露使劲摇头:“没有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无辜的,要怪也该怪那些凶手,你千万不要因此而自责。” 燕辞晚叹息:“接连三次被当成疑犯,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犯太岁?” 萧妄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香囊:“这是自己做的香囊,里面装了些凝神静气的香料,还有一枚平安符,你拿去戴着,或许能有点用。” 燕辞晚接过锦囊,打开看了看,里面果真有一张折叠起来的黄符。 她看向萧妄,问道:“你什么时候求来的平安符?” “这是我自己画的平安符。” 燕辞晚很惊讶:“你还会画符?” 萧妄解释道:“我师父莫问道长常年修道,以前我跟着他学了不少道门知识,其中也包括画符。” “那你会做法事驱鬼吗?” 萧妄怔了下才道:“我曾跟随师父做过道场办过法事,但我从没见过鬼……” 燕辞晚扬起嘴角,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见没见过鬼都无所谓,只要会办法事就行!” 求票~~~ 207.第207章 以讹传讹 第207章 以讹传讹 跃金忽然来到永春院,他手里拿着一叠画纸,冲燕辞晚等人说道。 “我奉大阁领的命令,前来给诸位拓印鞋印。” 燕辞晚和萧妄先后在纸上留下鞋印,跃金将他们的鞋印与书房墙根处发现的半个鞋印仔细对比,发现并不一致。 两人的嫌疑又减轻了些,跃金拿着画纸准备离开,却见萧妄盯着画纸上的半个脚印看得出神。 跃金不禁问道:“萧六郎似乎对这个鞋印很感兴趣?” 萧妄收回视线,面上并无多少表情变化,平静回应道:“我是在努力回忆,想看看自己以前是否见过这个鞋印。” 跃金追问:“那你可曾见过?” 萧妄摇摇头:“未曾。” 跃金倒也没有多少失望,他收起画纸,叮嘱道:“你们若是在别处见过这个鞋印的话,一定要及时告知我们,这对查找凶手非常重要。” “这是肯定的!”燕辞晚一口应下,她眼珠子转了下,好奇问道。“其他人的鞋印也对比过了吗?” 因为燕辞晚和萧妄的对比结果已经出来,确定两人并非鞋印的主人,所以跃金没有隐瞒,如实回答道:“谢礼、谢初颂、柳清光三人的鞋印都对比过了,他们都跟这半个鞋印不一致,此外我们还把他们身边亲近的仆从全都对比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竟然是这样吗?明明现场留下了鞋印,却找不到鞋印的主人,莫非传闻是真的……” 跃金神色一肃,追问道:“什么传闻?” 燕辞晚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说刺史府中闹鬼,有不少人都曾亲眼看到一个白色鬼影,说不定这半个鞋印就是鬼影留下的。” 跃金厉声呵斥:“胡说八道!鬼影都不需要用脚走路,怎可能会留下脚印?这些全都是谣言,不可信!” 燕辞晚差点被他的唾沫星子给喷到,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等对方说完了,她才小声说道:“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你们都已经找遍刺史府,都没能找到鞋印的主人,这就让我不得不有点相信,传闻或许不是空穴来风。” “也许是那人藏了起来,亦或许是他武功高强连夜翻墙逃出了刺史府,总之留下鞋印的肯定是人,绝不会是鬼!谣言止于智者,你以后不要再提此事,更不准以讹传讹!” 燕辞晚一本正经地劝道:“我觉得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刺史府中是否真的有鬼,但谢刺史被人害死是事实,枉死之人冤魂不散,最好是请个大师做场法事,驱鬼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能借此安定人心。” 跃金有点被说动了。 谢刺史的死令整个刺史府都人心惶惶,若仅用一场法事就使人心安定,倒也不妨一试。 “你说的容易,这么短时间内我们上哪儿去找个能驱鬼的靠谱大师?” 燕辞晚笑得眉眼弯弯,热情地介绍道:“不用去外面找,你面前就有现成的驱鬼大师。” 跃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萧妄,不由得怔住:“萧六郎什么时候成大师了?” 萧妄无奈一笑:“我并非什么大师,只是曾经跟随师父一起修行了十多年,学了不少道门术法,其中就包括做法事。” 跃金恍然,旋即说道:“此事我得先禀告大阁领,看看大阁领是如何想的,等有结果了我再通知你们。” 等跃金走了,萧磲方才出声询问:“那半个鞋印是怎么回事?” 萧妄将鞋印的来由简单说了遍。萧磲道:“原来是凶手留下的鞋印,难怪内卫要不嫌麻烦地对比你们所有人的鞋印。” 九叔忽然说道:“也不一定就是凶手留下的吧。” 萧妄顺势看向他,心里有点诧异,平时九叔很少会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今儿九叔似乎有点反常。 随即萧妄就想起那半个鞋印,不知为何,那鞋印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他曾在哪儿见到过? 方才他想了许久都没能想起来,此刻看着略显反常的九叔,萧妄忽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表情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他盯着对方沉声说道:“目前的确还不能肯定鞋印跟凶手有直接关系,但此人三更半夜悄悄翻墙潜入书房,其身份和目的都十分可疑,值得好好地查一查。” 九叔被萧妄看得有些心虚,他默默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萧妄表示有点累了,想回房去休息。 他抬脚往西厢房走去,九叔默默地跟了上去。 等到进入卧室,九叔想要伺候萧妄上床安歇,萧妄却表示自己不困。 九叔便道:“那我去给你烧水泡茶。” “不必了,我有点话想问你。”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九叔对上萧妄那锐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声音变得很轻:“六郎有事尽管吩咐。” 萧妄的视线下移,落在他的鞋面上,那是一双黑色乌皮靴,是由很多块大小不一的皮料缝合而成,鞋底边缘沾着些许泥土,鞋面也灰扑扑的,有几处地方还有点破皮了,一看便知穿了许多年。 “九叔,你这双靴子该换了。” 九叔的声音显得有些艰涩:“不用浪费钱,这靴子还能穿的。” 萧妄与九叔相伴多年,彼此都很熟悉,此刻萧妄能够看得出来,九叔有多么的紧张不安,若他问心无愧,又何必如此不安呢?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萧妄还是想要听他亲口回答。 “九叔,昨晚二更时,你在哪儿?” 九叔小声回答:“我一直在刺史府外等候你的消息,可你一直没有出来,我心里很担忧。” “所以你就悄悄潜入了刺史府?” 九叔心头一紧,下意识抬头看向萧妄,却被对方那锐利的目光给狠狠刺了一下。 “我没有……” 萧妄直接打断他的话:“不要对我撒谎!九叔,我们虽然名为主仆,可我早已把你当成半个家人看待,别人如何欺骗我,我都不会往心里去,但你若欺骗我的话,我会非常伤心。” 九叔的嘴唇微微颤抖,到嘴边的谎言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是看着萧妄长大的,深知萧妄洞察人心的能力有多强,他是不可能瞒得过萧妄的。 良久他才开口,嗓音极为沙哑:“是,昨晚我悄悄潜入了刺史府。” 208.第208章 谎言 第208章 谎言 萧妄平静问道:“潜入刺史府后,你做了什么?” 九叔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鞋面,低声说道:“我什么都没做。” “若你什么都没做,为何会在书房外的墙根处留下脚印?” 九叔再度陷入良久的沉默。 萧妄问道:“你进入过书房,对吗?” 九叔还是不说话。 萧妄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于是继续问道:“你进入书房后应该见到了谢檀玉吧,是你杀了他吗?” 这次九叔终于有反应了。 他抬起头直视萧妄的眼睛,毫不犹豫地道:“我没有杀人!” 萧妄看出他说的是实话,心下稍安。 “既然你没有杀人,那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如实告诉我,你进入书房后看到了什么?” 九叔抿了抿唇,似是内心正在经历一场艰难的选择。 萧妄没有催他,很耐心地等着。 等了许久才听到九叔再次开口,他道:“我进入书房的时候,谢檀玉已经死了。” 萧妄追问:“你为何要半夜潜入书房?” “因为我想杀了他。” 萧妄一怔,他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九叔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恨谢檀玉,我很久以前就想杀了他!” 萧妄很不理解:“为什么?你和谢檀玉之间有何仇怨?” 九叔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他看着面前的萧妄,那视线仿佛透过萧妄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因为谢檀玉害死了我的恩人,我要为恩人报仇。” “你的恩人是谁?” 九叔不语。 萧妄想起二十年前谢檀玉与仁献太子之间的恩怨纠葛,忽然冒出个猜测:“你的恩人难道就是仁献太子?” 九叔没有回答,但从他充满怀念的眼神就能知道答案。 萧妄皱起眉:“你从未说过你与仁献太子相识。” 九叔仍是不作声。 萧妄以前就怀疑过九叔的来历,九叔此人身手不凡,按理说他就算不入朝当个武将,至少也能在江湖闯出一番名堂。 可他却选择当一个默默无闻的随从,这太奇怪了。 萧妄曾找祖父询问过九叔的来历,祖父说九叔是他以前的故交,也正因为有祖父作保,所以萧妄一直都很信任九叔。 现在想来,祖父应该早就知道了九叔的真实来历,但祖父却不愿告诉他实情,这其中不知又藏了多少秘密? 萧妄沉声问道:“你既然要为仁献太子报仇,早就可以对谢檀玉下手了,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潜伏在我身边?” 九叔道:“其实我曾雇人去刺杀过谢檀玉,但很可惜,那几个人都没能成功。直到我跟随你们来到益州,眼看着仇人近在眼前,我实在是忍不了了,便打算亲自动手,谁曾想,我竟慢了一步。” 萧妄很快反应过来:“难道那几个碰巧被人看到的‘鬼影’,就是你雇的杀手?” “是!他们刺杀不成,还被人给撞见了,至此便有了闹鬼的传闻。”九叔想起此事就无比恼恨。“谢檀玉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接连几次都被他躲过一劫,我不明白,似他那般背信弃义的小人,为何老天还如此护着他?这不公平!” 萧妄定定地看着他,沉声问道:“你可曾想过利用我为仁献太子复仇?” 九叔想要否认,可他不擅长撒谎。 他低垂下头,如实说道:“我曾经的确有过利用你的想法,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跟随在你身边许多年,亲眼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人,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最重要的家人,我想要复仇,可我更希望你能健康平安。” 萧妄闭了闭眼睛:“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九叔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似是有话想跟他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听从他的命令,默默地退了出去。没过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 萧妄坐在摇椅里,他侧过头,静静看着熏笼内袅袅升起的青烟,一动没动。 燕辞晚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萧六郎,我能进来吗?” 萧妄的眼睛动了动,他看向房门的方向,低声道:“进来。”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阳光随之投了进来。 燕辞晚沐浴着阳光映入萧妄的眼帘,一下子就抓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她走到他的近前。 燕辞晚微微低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她道:“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 萧妄道:“我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身边的每个人都在骗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燕辞晚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下,她耐心地问道:“谁骗了你?” 萧妄没有回答。 燕辞晚猜测道:“是九叔吗?” 萧妄缓缓垂下眼帘:“你怎么知道是他?” “方才我看你和九叔之间的气氛不对,九叔是个老实人,我以为他应该不擅长撒谎骗人,没想到他竟然能骗得了你。” 萧妄低声道:“也许他并没有骗我,他只是没对我说实话而已。” 燕辞晚安慰道:“人活在世上难免会有各种不得已的苦衷,或许九叔也有他的苦衷,我觉得九叔不是坏人,他是真心对你好的。” “我知道他不是坏人,我只是不喜欢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燕辞晚表示理解:“我也一样。” 萧妄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问道。 “你有没有骗过我?” 燕辞晚一愣。 对方的眼神太过真切,以至于她都有点小小的心虚了。 她努力维持住镇定:“当然没有,我骗你又没好处。” 萧妄定定地凝望着她,那目光似要穿透她的皮囊,看透她的内心。 燕辞晚手心里有点出汗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下:“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萧妄缓缓说道:“我跟九叔相识多年,却只知道称呼他为九叔,一直不知他的真名为何?” “你若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他。” 萧妄注视着她,问道:“我问了,就一定能得到真实答案吗?” 燕辞晚觉得他这话是意有所指,她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不问问又怎么知道呢?” “那我问你,宁辞是你的真名吗?” 燕辞晚直接被噎住。 萧妄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得到答复。 他移开视线,再度看向旁边的熏笼,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也许在你们的心里,我就是个可以被随意糊弄的傻子吧。” 燕辞晚的心被不轻不重地揪了下。 求票~~~ 209.第209章 做坏事 第209章 做坏事 燕辞晚缓缓说道:“我曾被亲人背叛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我现在对谁都不敢太过相信。” 萧妄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 “我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燕辞晚轻轻叹了口气,感性告诉她萧妄是可以相信的,但理智却告诉她人心隔肚皮,任何时候都不要将自己的全部底牌都泄露出去。 她苦笑道:“吃过一次亏的人,难免会格外谨慎些。” 再次遭到拒绝的萧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默默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可失落之情却在心里迅速蔓延。 “只是一个名字,都不能说吗?” 燕辞晚看着他那黯淡的眼睛,心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她道:“我叫辞晚。” 萧妄的瞳孔微微动了下,声音随之上下起伏:“朝朝辞幕,尔尔辞晚,碎碎念今朝。” “这是父母对我的期许。” 萧妄的眼睛里重新浮现出光彩:“很好的名字。” 燕辞晚莞尔一笑:“谢谢。” 萧妄忽然问道:“以后能不能别再骗我?” 燕辞晚的笑容微微一僵。 萧妄正色道:“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一定不要撒谎骗我。” 燕辞晚有些迟疑,犹豫片刻后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想要的承诺,萧妄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燕辞晚看着他问道:“心情好一些了吗?” “谢谢你的宽慰,我好多了。”萧妄顿了顿,忽然问道。“你忽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为了案子的事,我有个计划,想跟你商量一下。” 萧妄稍稍坐直身子:“你说。” “我方才跟跃金提议做法事驱鬼,但大阁领不一定会接受这个建议,所以我想再给这件事加一把火。”燕辞晚将自己的计划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末了道。“想要完成这个计划,需要借你的天蚕丝一用,不知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萧妄就已经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针线包,从中取出一团天蚕丝递过去。 “给你。” 燕辞晚双手接过天蚕丝:“多谢!” 萧妄道:“仅靠天蚕丝无法做得尽善尽美,我曾学过傀儡术,知道操纵傀儡人偶的基本原理,我这就帮你做一套工具出来。” 燕辞晚眼睛一亮:“那就拜托你了!” 事实确如燕辞晚预料的那般,司不平在听到跃金提出做法事驱鬼的意见后,并未太当回事,他表示眼下查案要紧,等案子水落石出之后再做法事为谢檀玉超度亡魂更好。 萧妄待在屋子里忙活了一天。 九叔见他整天都没迈出过放门,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心里惴惴不安,想跟他道个歉,可一直没找到机会,便只能在外面等着。 等到夜色渐深,大家都睡下了,九叔方才看到萧妄从西厢房里走出来。 萧妄手里拎着个包袱,身上披着黑色斗篷,看样子是打算出门。 他看到九叔还杵在院子里,不免有些意外。 “你怎么还没睡?” 九叔不善言辞,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萧妄消气,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萧妄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对方大半夜不睡觉特意守在这儿,竟然就是为了说这样一句话。 “算了。” 九叔不明白“算了”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我已经不气了,但你以后不能再骗我。” 九叔低下头去:“我也不想骗你,可是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如果不能说,你可以直接说不能说,但不能撒谎骗我。” 九叔明白了,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东厢房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燕辞晚和朝露从屋内走出来,两人都特意换上了深色衣裙,从头到尾没戴任何饰品。 朝露手里也拎着个小包袱,她轻轻地将房门带上。 燕辞晚冲萧妄问道:“可以走了吗?”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萧妄颔首表示可以了。 九叔见他们这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们要去做什么?” 燕辞晚小声说道:“我们要去做一件坏事,九叔你就当做没看到我们吧。” 她和萧妄、朝露一起往外走。 九叔忽然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燕辞晚回头看向他,颇为意外,他明知道他们是要去做坏事,他竟然还要主动加入他们。 她抿唇一笑:“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帮我们把把风。” 三人小队转眼就变成了四个人。 他们借着朦胧夜色的遮掩,悄咪咪地在刺史府中穿行,在接连躲过好几拨巡逻府兵的视线后,他们最终来到了目的地安息堂。 安息堂是专门用来停放死者遗体的地方,此地位置偏僻,四周全是高大繁茂的松木,白日里都很少有人来此,更别说三更半夜了。 此刻安息堂附近空无一人,一轮明月高悬夜空,高大松木遮挡住了月光,在安息堂门前落下斑驳树影,偶有夜风拂过,吹动树枝发出沙沙声响。 燕辞晚打头阵,朝露紧随其后,然后是萧妄,最后一个是九叔。 三人悄悄靠近安息堂,却见大门被上了锁。 萧妄早有准备,他拿出一根铁丝,往锁孔里捣鼓了两下。 咔嚓一声轻响,铜锁开了。 萧妄拿掉铜锁,轻轻推开门,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他扭头冲九叔轻声说了句:“我们三个进去,你在外面守着,有人过来的话就立刻通知我们。” “好。” 萧妄、燕辞晚、朝露三人走进安息堂。 屋内摆着四具遗体,所有遗体身上都盖着白布,他们挨个掀开白布查看,很快就找到了谢檀玉。 燕辞晚点燃蜡烛,放到遗体旁边,朝露则打开带来的包袱,从取出手套戴上,又拿出一颗苏合香丸含进嘴里,做好准备工作后,她便开始给谢檀玉验尸。 那一边,萧妄也打开包袱,往外掏工具。 燕辞晚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等到朝露的延时工作告一段落后,燕辞晚问道:“有什么发现没?” 朝露将谢檀玉的死因描述了一番,结果与老仵作检验的结果基本一致,但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三个疑点。 210.第210章 诈尸 第210章 诈尸 朝露一只手捏住谢檀玉的衣襟,微微提起,另一只手指着衣服上的破洞说道。 “这是凶器刺入体内时留下的洞,死者是被人一刀毙命,凶手的动作又快又狠,按理说刀刃刺破衣服时,应该会留下一个细长平整的刀口,可你看这破洞的边缘处并不平整。” 燕辞晚弯腰凑过去仔细观察,衣服上的破洞形状的确是细长的,与死者心口处的致命伤形状一致,破洞边缘处整体是平整的,只有中间一小截出现了毛絮,而且那处的血迹格外深。 她微微蹙眉:“难道谢刺史在被短刀刺死之前,还曾被别人刺伤过?” 朝露也有一样的猜测,她道:“应该是有人先用一个尖细的利器刺入了谢刺史心口,但刺入不深,流了血却还不到致命的程度,后来又被人补了一刀,谢刺史方才震得死去。” 燕辞晚若有所思:“接连被人刺了两下,可谢刺史却没有任何反抗,这很不正常吧?” 原本她是怀疑凶手是谢刺史极为信任的人,他没有任何防备,再加上凶手下手快准狠,所以才会没有留下任何抵抗伤。 可现在看来,这个推论不成立。 谢刺史就算一次没有反应过来,在第二次被刺时不可能还没反应,他必然会闪躲抵抗,绝不会傻傻地坐在椅子里被人杀死。 朝露道:“或许是因为他被人下了药。” 燕辞晚很意外:“仵作验尸时,没说谢刺史有中毒的迹象。” “我在他的嘴巴里闻到了淡淡的洋金味道,他生前的饮食里应该是被人加入了少量洋金,洋金吃多了有毒,但少量服用就只是会让人昏睡一段时间而已,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影响。” 燕辞晚恍然,因为少量洋金无毒,所以检验不出中毒的迹象,谢刺史身上之所以没有任何抵抗伤,是因为他已经陷入昏睡无知无觉。 她心里觉得古怪,洋金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名贵药材,按理说应该是很稀少才对,为何自从她来到益州后,就频繁见到有人使用洋金害人? 第一次是在山中的贾老爷子家里,第二次是在胭脂铺子里,现在是第三次了…… 这应该不是单纯的巧合,或许,这些人使用的洋金,全都出自同一处。 燕辞晚问:“最后一个疑点是什么?” 朝露拿起死者的右手,道:“你看他的手,手指弯曲往内缩,掌心处还隐隐有压痕,这说明他死前手里应该紧紧握着一个东西,从压痕来看应该是个方形的硬物。” 燕辞晚从袖袋里面拿出白玉佛牌,放入谢刺史的手心里。 形状大小正好跟他手指弯曲的程度完全一致。 朝露怔住:“这就是死者生前拿着的东西?它怎么会在你这儿?” 燕辞晚将佛牌收起来,解释道:“这是别人暂时寄放在我这儿的东西,我被关入牢中时,这佛牌被人给搜走了,之后就不知所踪,直到我跟踪谢礼,方才发现佛牌被他给拿去了,他把佛牌挂在信鸽身上,不知道是要送给谁?” “谢礼为何要从死者手里偷走这枚佛牌?” 燕辞晚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萧妄先是脱掉谢檀玉的外衣,然后拿出自己精心制作的机关,塞进谢檀玉的后腰处,另外又拿出天蚕丝,缠绕在谢檀玉的两条胳膊上,做完这些后再帮谢檀玉把衣服穿好。 天蚕丝的另一端被交到燕辞晚手里,她施展轻功飞上房梁,在房梁上帮了个沙袋,天蚕丝从沙袋表面穿过,而后她落回到地上,天蚕丝被交还到萧妄手里,萧妄推开窗户,将天蚕丝拉出窗外,绑在了外面的树干上。 因为天蚕丝极细,再加上安息堂内光线昏暗,肉眼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布置好一切后,三人离开安息堂,和九叔一起返回永春院。 次日正午,棺材铺的人送来了棺材,由于案子尚未查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于是棺材被放到刺史府门口,棺材铺的人便离开,随后由府兵们将棺材抬入府中,送到安息堂的门口。 这动静闹得挺大,燕辞晚悄悄摸到安息堂附近。 她看着阿丰带人进入安息堂,随后她躲到树后,解开绑在树干上的天蚕丝。 安息堂内,阿丰和两名仆从正准备将谢檀玉的遗体抬起来,就见到谢檀玉的右手忽然动了一下。 三人都是一惊。 他们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紧接着谢檀玉就噌的一下,竟然自己坐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抬起双手,似乎是要去抓身边的人。 这下子阿丰三人终于可以确定,不是错觉,是真的诈尸了! 他们被吓得屁滚尿流,一边鬼喊鬼叫一边手脚并用地逃出了安息堂。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们前脚刚走,燕辞晚后脚就溜进安息堂内,她迅速解开缠在谢檀玉胳膊上的天蚕丝,拿走他后腰处的机关,并飞上房梁,把沙包也拿掉。 她把所有作案工具全部打包带走,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安息堂。 短短一个时辰,关于谢檀玉诈尸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刺史府。 如果只是一个人看到谢檀玉诈尸,还能说是他眼看错了,可现在是三个人同时看到,这就不得不让人相信了。 府中关于闹鬼的传闻越演越烈,没人敢去碰谢檀玉的遗体,棺材就那样一直摆在安息堂门口。 司不平不信鬼神,他怀疑有人在暗中捣鬼,派人去查,却一无所获。 很多人都说是仁献太子的鬼魂回来复仇,杀害了谢檀玉,因为凶手是鬼魂,所以内卫府找不到凶手留下的线索,谢檀玉也因此心怀怨恨,竟青天白日诈了尸。 为了安抚人心,司不平不得不接受跃金之前的提议,请萧妄帮忙做法事驱鬼。 于是当天傍晚,萧妄在安息堂外的院子里举办了一场法事。 刺史府内凡是不当差的人,几乎全都赶了过来,其中就包括谢礼、谢初颂、以及柳清光。 谢初颂面色苍白,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柳清光眼下挂着两团青黑,眼中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三人之中只有谢礼的精神最好,他像没事人般站在人群之中旁观这场法事。 求票~~~ 211.第211章 驱邪 第211章 驱邪 安息堂外的院子里临时摆了个法坛,神像、法器、贡品都已摆放妥当。 萧妄穿着白色道袍,外披黑色广袖长衫,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眉目清俊,长身玉立,气质清冷出尘,似仙人降临凡尘,令人心向往之。 他手持拂尘默念咒语,而后抛洒净水。 燕辞晚第一次围观做法事,不免有些好奇,她跟身边的朝露小声交谈。 “萧六这是在做什么?” 朝露以前经常往慈心观里跑,也曾目睹过道观中做法事,因此对法事流程颇为熟悉,她轻声答道:“这是在净化法坛,为驱邪做最后的准备。” 因为诈尸之事府中人心惶惶,此刻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萧妄。 净坛结束后,萧妄点燃香烛。 他双手持香,对着神像进行祭拜,同时念动清净经。 “净心神咒,净口神咒。净身神咒,安土地神咒。净天地神咒,金光神咒。” 阿丰见状,赶紧也跟着跪下去,对着神像拜了又拜,恳求神明帮忙化解谢刺史的怨气,好让谢刺史的魂魄能够得到安息。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跪了下去,他们都希望神明能送走那个徘徊在府中的冤魂,莫要再伤害其他人。 这次不用燕辞晚问,朝露就主动跟她介绍道:“这是在请神,接下来就该驱邪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谢初颂竟然也跪了下去。 她跪伏在地上,额头贴地,姿态极为虔诚。 等她站起来时,燕辞晚发觉她的眼中有泪光闪动,但很快就被她擦去。 萧妄将线香插入香炉内,而后提笔沾上朱砂,开始绘制驱邪用的符纸。待画完后,他用食指和中指捏着符纸,双手结印,开始轻声念咒。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随后他拿起放置在香案上的桃木剑,一手捏符,一手持剑,眉头微皱,眼中光芒凌厉,口中继续念诵。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此刻所有人都看得极为认真,唯有谢礼脸上始终挂着不以为意的神情,他并不认为府中有鬼,所谓的诈尸也肯定是瞎说的,毕竟阿丰就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老仆,平常一点小动静就会把阿丰吓一跳,实在是不必太把那老东西的话当回事。 当他看到萧妄挥剑斩邪祟的模样,心里暗暗嘲笑,没想到堂堂萧公的孙子竟也会如江湖神棍那般忽悠人,看来萧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相比之下,他们谢家对于后辈的教育要好多了。 遥想当年大将军谢瞻还在的时候,他们谢家是整个大业排名第一的世家大族,族中培养出来的后辈遍布朝野上下,长安城中流传着一句话,谢氏门,青云梯,一入便可天下知。 当时多少人为了能够和谢氏一族搭上关系,想尽办法求得门路,哪像现在,谢氏一族人丁凋零,再也无人问津。 谢礼想到这儿,眉头微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倘若谢家没有落魄,他便能在官场上青云直上,尽情地一展所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待在这儿陪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装神弄鬼。 他看了眼天色,这场法事还要多久才能结束?他不想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突然一股劲风袭来! 谢礼习武多年,反应极为迅速,他立刻后退躲避,同时拔出腰间佩刀进行格挡。 砰的一声闷响,桃木剑撞上了他手中的横刀。 萧妄单手持剑,眉目冷峻,气势凛然。那桃木剑不知是怎么做的,坚固异常,与横刀相撞竟无任何损伤。 谢礼正要发作,就听到萧妄沉声喝道。 “谢礼,交出来!” 此话令谢礼心里咯噔一跳,他强作镇定,皱眉反问:“我何曾撒过谎?” “我方才恭请神灵度化冤魂,然神灵告诉我,冤魂执念未解,不可度化,我问执念为何?神灵说冤魂生前曾手握一枚白玉佛牌,那佛牌被你窃走,你速速将佛牌归还!” 在场所有人全都看着谢礼,司不平开口问道:“什么佛牌?此事怎么没听谢司法说过?” 谢礼心里很慌。 他偷走佛牌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为何萧妄会知道此事? 难道萧妄真能通鬼神? 谢礼的面色一点点变白,他扯动嘴角干笑了下:“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佛牌,大阁领不要听萧六郎这小子信口雌黄。”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萧妄收回桃木剑,右手一翻,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张小纸条。 他将纸条展开,露出上面写着的四个字—— 目标在此! 谢礼一看到那纸条,面色顿时就更白了。 司不平命人上前将纸条拿了过来,他只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谢礼的字迹,遂抬眸望向谢礼,问道。 “这是你写给谁的?” 谢礼大声叫道:“这是萧妄仿造我的字迹,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我根本就没写过这样的字条!” 司不平断案无数,什么人没见过?他知道谢礼肯定有所隐瞒,遂问道。 “是你杀了谢刺史吗?” 谢礼毫不犹豫地否认:“没有!使君不仅是我的堂兄,还是谢家如今在朝中官阶最高之人,他死了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我绝无可能杀害他!” 人群之中,燕辞晚忽然上前一步走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勾结外人,图谋不轨,此事被谢刺史发现了,你向他求情,然而没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公事公办,所以谢初颂那日才会看到你与谢刺史争吵。你不想让自己的罪行被曝光,为求自保,你决心对谢刺史痛下杀手。” 谢礼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睛里迸发出凶光。 “我从没做过恶事,你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 燕辞晚指了指司不平手里捏着的纸条,说道:“那就是你勾结外人的证据。” “那不是我写的!我被人给栽赃陷害了!” 燕辞晚笑了下:“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孩,不会因为你嗓门大就被你给唬住,你想要证明自己是被栽赃的,那就请你拿出证据来。” 谢礼自然是拿不出证据的。 他只能再一次重复道:“我并没有跟使君吵架,使君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谢家有人打着他的名义向别人借钱,我并没有勾结外人图谋不轨,我是被冤枉的!” 212.第212章 挟持 第212章 挟持 燕辞晚向司不平提了个意见。 “想要查清楚谢礼和谢刺史吵架的真正原因,其实很简单,只要派人去查一查谢家本家这几年来的情况就知道了。” 司不平早已想到这一点,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最迟明日便会有结果。” 谢礼一听到这话,登时脸色大变。 大阁领竟已经派人去调查本家的事了! 他的嘴唇哆嗦,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走调。 “我说的都是实话,大阁领为何不肯相信我?” 司不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内卫府只听从圣人的命令,圣人让我信任谁,我就信任谁,反之亦然。” 谢礼怔住了,他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更深层地的含义。 好半晌他才喃喃开口。 “是圣人让你查谢家的?” 司不平凉凉地反问:“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特意绕道来一趟益州?” “你之前不是说,你来这儿是为了调查黑市一事吗?” “调查黑市只是顺带的,你们谢家才是我此行的主要目标。” 谢礼感觉脑袋发晕,手脚冰凉,身体摇晃了两下后,差点就要摔倒,他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松树,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司不平定定地注视着他,不紧不慢地道。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谢刺史是被你所杀吗?只要你愿意坦白,我会替你向圣人求情,争取留你一命。” 谢礼搭在树干上的那只手不自觉缩紧,指甲从粗糙树皮上划过,留下两道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我没有杀人。” “那枚白玉佛牌呢?” “我不知道。” 闻言,司不平并未流露出失望之色,但别有深意地笑了下:“这样啊,希望去调查谢家的内卫速度能快些,别让我等太久。” 谢礼艰难地吞咽口水:“我觉得很难受,想回去休息会儿。” 司不平上下打量他,他此刻的状态很差,看起来是真的很不舒服,遂问道:“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吗?”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谢礼站直身子,迈开步伐缓缓地走动,他的身躯微微佝偻,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看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众人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转而继续去关注萧妄。 此刻法事还没结束,萧妄将谢檀玉遗体四周全都撒上净水,为其驱除邪气,净化怨念,而后焚香祭拜,恭送神灵返回天界。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叫。 “啊!你干什么?!” 萧妄动作一顿,立刻循声望去,看到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轰然散开,最后只留下三人还站在原地,正是燕辞晚、朝露,以及谢礼。 方才谢礼乘人不备之时忽然冲到燕辞晚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同时将横刀架在了她的脖颈处! 周围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四散而逃,只有朝露没有离开,她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去抢刀但又怕不小心伤到燕辞晚,只能站在原地焦急喊道。 “你放开阿辞!”内卫们拔出佩刀,将谢礼团团围住。 萧妄大步走过来,双眼死死盯着谢礼手中的刀,沉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谢礼已经决定豁出去了,他恨声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你们都别过来,否则我立刻就杀了这贱人!” 燕辞晚感觉到脖颈处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但她并未觉得有多害怕。 她说:“其实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你目前还只是个嫌犯,暂时没有实质证据能够将你定罪。” 谢礼咬牙切齿地呵斥:“闭嘴!你什么都不懂!” 他心里明白,现在的证据确实还不足以将他定罪,可等到了明天,调查谢家的内卫一回来,谢家的秘密就再也瞒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圣人已经对谢家起了疑心,缺的只是一个处理谢家的契机而已。 而现在,正是一个可以将谢家彻底斩草除根的绝佳机会。 圣人不会错过,作为圣人鹰爪的内卫府更不会错过。 燕辞晚被怼了也没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继续跟他交涉。 “你抓我当人质,应该不是为了跟我共赴黄泉吧?说吧,你想得到什么?” “很简单,打开刺史府的各个门,放我离开这儿。” 燕辞晚笑了下:“原来你并不想死啊,想法是不错,可惜你打错了主意,我的分量还不足以让大阁领动摇,他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谢礼却很有信心,他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司不平,冷笑道:“我知道你曾亲自去女牢看望过宁辞,如果没有萧妄横插一手,将宁辞救出女牢的人就是你吧?在你的心里,这女人的分量一定很不寻常,你如果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就立刻下令打开府门放我离开。” 司不平缓缓说道:“就算你能离开刺史府,你也没法离开益州城,你会被全城通缉,犹如过街老鼠般惶惶不可终日。” “这不用你管,你只要答应放我走就行了!” 司不平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燕辞晚觉得司不平是不可能答应的,毕竟他的行事作风一向是狠辣无情,多年来他从未因为任何人而做出退让。 她压根就不指望他能救自己,她已经做好准备,打算亲自动手解决掉谢礼。 然而就在此刻,她听到司不平缓缓说了句。 “打开府门,放他们走。” 燕辞晚一惊。 不只是她,在场其他人也都大感意外。 他们原本都以为司不平是不可能为了个女人就放走嫌犯的,可事实竟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萧妄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瞬间明白了司不平的盘算,他出声阻止:“万万不可!” 然而内卫们根本就不听他的,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并把刺史府的各个出口全部打开。 谢礼喜出望外,立刻挟持着燕辞晚往外走去。 燕辞晚的反应很快,短短片刻功夫她便猜到了司不平的用意,谢礼与外人勾结,但没人知道那人是谁?现在谢礼拼了命地逃出去,外面肯定有人接应他,那人应该就是与他密谋勾结的同党。 司不平之所以答应放走谢礼,并非是为了保护燕辞晚而做出的让步,他其实是想借机顺藤摸瓜,抓出谢礼身后之人。 求票~~~ 213.第213章 穷追不舍 第213章 穷追不舍 司不平的算盘打得很好,但这样一来,燕辞晚就会被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她既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也不愿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于是她装作惊恐害怕的模样,伸手抓住谢礼的右手手腕,同时大喊救命! 谢礼手里握着刀,刀刃紧贴着燕辞晚的脖颈,只要稍加用力就能割破她的喉咙。 所有人都被燕辞晚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生怕她会激怒谢礼进而送了性命。 朝露忍不住惊叫出声:“阿辞小心啊!” 谢礼大为恼火。 眼看大门就在前方,只要再走一小段路就能逃出生天,他岂能甘心放弃?! 他加重手中力道,想要给燕辞晚一点苦头吃吃,以此好吓唬住她,免得她在轻举妄动,可奇怪的是,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刀往下压一点儿。 他的手竟然被燕辞晚给牢牢禁锢住了! 明明她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生得细胳膊细腿儿的,怎可能在力量上压制住他? 除非,她是扮猪吃老虎,她其实身怀武功是个隐藏的高手,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谢礼不再留有余力,左手抓着燕辞晚的胳膊用力往后翻折,想要折断她的手臂。 燕辞晚的手臂顺势往后折,像是承受不住痛苦似的,深深地蹙起眉。 她的手肘撞上谢礼的心口。 谢礼感觉自己的肋骨几乎要被撞断了,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手下力气不由自主地轻了两分。 燕辞晚抓住机会抓住谢礼的拇指用力往外掰。 只听到咔嚓一声闷响,谢礼的右手拇指被生生掰断,钻心剧痛袭来,令他差点就要松手。 但为了唾手可得的生路,他还是咬紧牙关生生忍住了这疼痛,死也不肯放开燕辞晚。 他用尽全力拖着燕辞晚朝着大门走去。 朝露心急如焚,她想求人帮忙救救宁辞,可在场的内卫和府兵全都因为司不平的命令而静止不动,至于其他人也都因为跟燕辞晚不熟,而不愿冒险为其出头。 就在她急得直掉眼泪时,她忽然听到了嗖的一声,有个手指粗细的纸筒从自己身边飞了过去。 那是萧妄扔出去的烟筒。 烟筒的引线已经被扯掉,当他落地之时,立刻有滚滚浓烟冒了出来。 烟雾弥漫,并伴随着强烈的刺鼻气味。 众人纷纷捂住口鼻四散而逃。 谢礼因为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凭借着直觉拖着燕辞晚继续往前走,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阻碍他逃生的步伐。 燕辞晚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宁刀,因此才一直没有拔刀,现在有烟雾做遮掩,她没有了顾忌,当即将右手探入后腰,将宁刀拔了出来。 柔软纤薄的刀刃划破了谢礼的腹部,他察觉到危险,立刻放开燕辞晚并迅速与她拉开距离。 烟雾阻碍了燕辞晚的视线,却没有阻碍她的听力。 她清楚地听到了谢礼的脚步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键步冲过去,手中宁刀斜斩而下! 谢礼感觉到一股劲风朝着自己的面门袭来,他想也不想就举刀横在面前。 两刀相撞,哐当一声脆响,溅起点点星火。 对方力气太大,令谢礼有种泰山压顶的错觉,他用尽全身力气格挡,手背上青筋鼓起,一只脚仍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不是燕辞晚的对手,正面对决他占不到任何好处,他必须得想个办法。 他顶着巨大压力艰难地开口说道:“有人很想见你。” 燕辞晚好整以暇地问道:“谁啊?” “她姓聂,名霞云。” 这个熟悉的名字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捶在燕辞晚的心口,令她愣在原地,聂霞云是她阿婆的名字。可她的阿婆不应该是在西州么? 燕辞晚心脏砰砰直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难道阿婆出事了? 谢礼抓住她心绪不宁的机会,手中横刀向左倾斜,宁刀贴着横刀顺势往下滑落,他腰腹用力,犹如毒蛇般猛地弹跳起来,横刀朝着燕辞晚所在的方向劈砍过去。 关键时刻,有人抓住了燕辞晚的左手,用力将她往旁边拽。 燕辞晚被迫往旁边挪了一步,刚刚好躲过了敌人的偷袭。 此时烟雾已经变淡了些许,燕辞晚扭头看向拽住自己的人,能隐约看到个轮廓。 虽看不清楚五官容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是萧妄! 下一刻她就听到了属于萧妄的声音。 “你受伤了没?” 燕辞晚回答说没有。 萧妄稍稍松了口气,但握住她的那只手却没有就此松开。 谢礼见偷袭失败,虽然失望却没有恋战,他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 燕辞晚听到了脚步声,立刻喝道:“站住!” 然而对方根本不理她,她提刀去追。 萧妄拉住她:“别追了,太危险了。” 燕辞晚很是心急:“我的阿婆可能落到他们手里了,我得让他说出阿婆的下落!” 萧妄没想到这事儿竟还牵扯到了燕辞晚的亲人。 他不再多言,当即陪着燕辞晚一起去追谢礼。 谢礼凭借着自己的记忆,一路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刺史府大门。 外面大街上有不少过路的行人,他们乍一看到有人提着刀气势汹汹地跑出刺史府,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往旁边躲避。 谢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到燕辞晚和萧妄已经追了出来。 他立即加快步伐沿着街道飞速奔逃。 燕辞晚和萧妄在后面紧追不舍。 穿过两条街后,谢礼一头扎进了个茶肆。 当燕辞晚和萧妄闯入茶肆里时,发现茶肆内除了掌柜和两个伙计外,再无别人。 看到有客人进门,掌柜和伙计们也没有上前招待的意思,仍旧懒洋洋地坐在桌边打盹儿。 萧妄上前询问:“你们方才可有见到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跑进来?” 掌柜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回了句:“没有。” 萧妄看了眼侧门,问道:“我们可否去后院看看?” 掌柜直接拒绝。 燕辞晚方才分明看到谢礼闯进了这家茶肆,这掌柜肯定是在撒谎。 既然对方不愿配合,燕辞晚也不必给他面子,她大步上前一把揪住掌柜的衣襟,把人强行从凳子上拎了起来。 214.第214章 埋伏 第214章 埋伏 此番动作惊呆了两名伙计,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力气竟如此之大,单手就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拎起来。 燕辞晚的动作虽然粗暴,说起话来却依旧轻声细语。 “你故意隐瞒谢礼的行踪,看来你跟他是一伙的,现在我们找不到谢礼,只好暂且将你交给官差。” 说完她就揪着掌柜往外走。 掌柜用尽全力挣扎,也没能挣脱她的手,他憋得脸色通红,大喊道:“你放开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谢礼!” 燕辞晚瞥了他一眼,凉飕飕地道:“回头等你落到内卫的手里,也不知你还能否像现在这般嘴硬?” 掌柜应该是听说过内卫府的手段,身体登时就是一抖。 他挣扎得更加厉害:“我真的不认识谢礼,但我刚才确实是看到一个男人跑了混来,他给了我一个银铤,说是想在后院躲一会儿,我……我为了银钱就答应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弱了下去,显然是为此感到了心虚。 燕辞晚停下脚步:“带我们去找他。” “好好好,你先放开我,我这就带你们去。” 燕辞晚松开手。 掌柜得以重获自由,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宁刀就已经出鞘,轻薄柔软的刀刃贴上了掌柜的脖颈,令他再次僵立在原地,心悬到了嗓子眼。 燕辞晚微抬下巴:“前边带路。” 掌柜用眼睛去看宁刀,磕磕巴巴地道:“这个刀能不能别……” “只要你不耍招,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掌柜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带路,燕辞晚和萧妄和他一起穿过侧门,进入到了后院。 后院是个四四方方的天井,他们穿过天井,来到一扇拱门面前。 门被人从后面插上了木栓,无法推开。 掌柜敲了三下门,片刻后,有人拉开木栓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她看到掌柜脖颈上架着一把刀,登时就被吓得脸色一白,惊声叫道:“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夫君!” 掌柜哆哆嗦嗦地说道:“娘子,快带这两位进去,他们要找方才跑进来的那个人。” 掌柜娘子生怕自家夫君被杀,她侧过身让出道路。 拱门后面是一处小院,看样子平日里掌柜夫妻就住在这里。 掌柜娘子哀求道:“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家夫君。” 萧妄说道:“只要我们能见到谢礼,你家夫君就会没事。” “他就躲在客房里面,你们跟我来。” 掌柜娘子在前面带路,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自家夫君,唯恐夫君有所损伤。 一行人来到客房门口,掌柜娘子敲响房门:“客官,你应该渴了吧?我煮了一壶茶,就放在门口,你自己开门取啊。”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并故意加重步伐,发出清晰的脚步声。 燕辞晚和萧妄站在旁边没动,被他们挟持的掌柜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谢礼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 他看到外面站着的燕辞晚和萧妄,大惊失色,明白自己是被人给卖了,当即缩回去并要关上房门。 燕辞晚的速度比他更快。 她一把将掌柜推出去,掌柜受不住那么大的力,狠狠地撞到房门上。 马上就要合上的房门直接就被强行撞开了。 谢礼转身就逃,燕辞晚提着宁刀追上去,萧妄紧随其后,等他们进入客房里,却见屋内除了谢礼之外,竟还有四名手持刀剑的男子,一看他们那凶狠的气势,就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脚步声。 燕辞晚和萧妄回头望去,看到掌柜夫妇两个已经躲得老远,此刻门外被两个彪形大汉给堵住了去路。 此情此景,燕辞晚和萧妄已然明白,自己是落入了埋伏。 谢礼捂着受伤的腹部,冷笑道:“你们不是非要追我吗?现在还追吗?” 燕辞晚看向他,问道:“聂霞云在哪儿?” “你若想要见她,就放下武器,乖乖束手就擒。” 燕辞晚冷冷地盯着他。 谢礼被看得心里发毛,腹部的伤处也疼得更厉害。 就在他以为对方会顽抗到底的时候,他听到燕辞晚冷不丁地应了声。 “好。” 说完她便松开手指,宁刀随之落到地上。 谢礼见状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女人实在是厉害,能兵不血刃地捉住她是最好不过了。 他使了个眼色,站在门外的两名彪形大汉进入屋内,拿出绳索准备将燕辞晚和萧妄绑起来。 燕辞晚听话地主动抬起双手。 可还没等绳索缠上她的手腕,她就一把撩起衣袖露出绑在小臂上的弩机,并迅速扣下机扩。 嗖嗖两下,连发两支弩箭。 由于她的动作太过突然,且双方距离很近,两名大汉根本来不及闪避,他们各中一箭,身体随之失去知觉,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弩机内只有两箭,此刻箭匣内已经空了。 但外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燕辞晚瞄准不远处的谢礼,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来猜猜看,是你闪避的动作更快一点?还是我手里的弩箭更快一点?” 谢礼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大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艰难地问道:“你难道不想见聂霞云了吗?” 燕辞晚微微一笑:“把你绑起来打断手脚,慢慢地折磨,你迟早有一天会说出聂霞云的下落。” 萧妄弯腰捡起地上的宁刀,并将它还给了燕辞晚。 谢礼盯着燕辞晚手里的弩箭,方才为了逃命,他玩命地狂奔,伤口流了很多血,此刻他感觉手脚冰凉,反应力远不如平常那么敏捷。 他不确定在这距离下,自己能否躲避射过来的弩箭?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其实并不知道聂霞云在哪里,是有人告诉我,说只要说出这个名字,你就会乖乖听话。” 燕辞晚追问:“那人是谁?” 谢礼用余光扫了下身边站着的四位高手,声音有些颤抖:“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燕辞晚顺势看向那四名手持刀剑的男子,明白谢礼是在顾忌这四个人。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萧妄。 萧妄接收到她的暗示,他伸手探入袖中,捏住一个烟筒。 “那就请你带路吧。”燕辞晚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弩机。 谢礼见状正要动作,下一刻就见到萧妄扔出个烟筒,滚滚浓烟随之冒了出来,弥漫了整间客房。 215.第215章 暗渠 第215章 暗渠 燕辞晚和萧妄迅速退出客房,并一把将房门关上。 院子里面,掌柜夫妇见到他们忽然跑了出来,被吓得转身就逃。 可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燕辞晚追上。 她一拳一个,将两人打晕在地,随即对萧妄说道。 “我守在这里,你去叫人过来。” 就目前所见而言,这儿应该是谢礼与同伙接头的据点,燕辞晚不确定像这样的据点还有多少个,也不知道他们身后还藏着多少人,为了稳妥起见,最好是去摇人。 萧妄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锁,将客房的门从外面锁上,而后把钥匙丢给燕辞晚。 “你一个人在这儿千万要小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 燕辞晚目送萧妄离开,身后的客房内传出砸门声,同时还伴随着谢礼的喊声。 “开门!宁辞你给我开门!” 燕辞晚轻轻晃动手里的钥匙,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既然知道聂霞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真名?” 谢礼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编了个假名骗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辞晚道:“我以为你的那个同伙把一切都告诉了你呢,现在看来,你知道得其实很少。你把人家当成是合作伙伴,费心尽力地帮他做事,可他却对你诸多防备,真为你感到悲哀啊。” 谢礼咬牙切齿:“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有种你就把门打开,我们面对面决斗!” 燕辞晚轻笑出声:“抱歉,我是女郎,没有种的。” “……” 短暂的沉默过后,房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即便隔着房门看不到屋内情形,燕辞晚也能想象得到,此刻谢礼有多么愤怒。 片刻过后砸门声渐渐弱了下去,屋内变得非常安静。 燕辞晚将耳朵贴上房门,仔细地去听,竟听不到半点声音。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们已经跑了? 可客房只有这么一扇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出口,他们怎么可能跑得出去?! 燕辞晚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把门打开看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她抬头望去,看到是萧妄回来了,他身后跟着的是司不平,此外还有许多内卫和府兵。 司不平开口便问:“谢礼人呢?” “应该还在这里面。”燕辞晚指了指身后的客房。 司不平略微挑眉:“应该?” 燕辞晚没有做多解释,她用钥匙打开门锁,一把推开房门,浓烟自屋内涌了出来。 等到烟雾散去,众人这才看清楚屋内的情景。 屋内竟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在这里面的谢礼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燕辞晚心里的猜测成了真,她对上司不平充满疑惑的视线,知道他想问什么,她主动解释道:“方才我一直守在这儿,房门是锁着的,窗户也一直紧闭着的,除非他们能打地洞,否则不可能出得去。” 萧妄猜测道:“这屋里会不会藏有密道?就像当初在胭脂铺子里那样。”司不平当即下令:“搜!” 内卫们四散开来,开始一寸寸地搜索屋内的每个角落。 浮白忽然喊道:“这儿有个暗门!” 众人纷纷凑过去,看到床板已经被掀开,露出一扇暗门,门上刻有一条青龙,门从里面锁上了,无法打开。 萧妄道:“胭脂铺子内发现的暗门上面,也刻有相同的青龙。” 燕辞晚立刻去看司不平,问道:“胭脂铺子里的暗门打开了吗?” “府兵们已经将那扇暗门强行拆掉,发现了一条暗渠,但暗渠被人提前用山石堵死了,现在府兵们还在清理山石,不知何时才能将山石全部清理干净。” 这个结果在燕辞晚和萧妄的预料之中,因此两人并没有多么失望。 燕辞晚催促道:“谢礼等人才刚刚跑掉,他们应该还来不及堵死暗渠,机不可失,趁现在赶紧把暗门拆掉。” 司不平下令让人拆门。 暗卫和府兵们全都行动起来,忙得热火朝天。 燕辞晚和萧妄站在旁边帮不上什么,便去外面的院子里等候。 掌柜夫妇已经醒了,他们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蔫头耷脑地跪在地上。 燕辞晚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知道客房内的暗门通往何处吗?” 掌柜娘子很意外:“什么暗门?客房不就只有一扇门吗?” 掌柜跟着附和道:“是啊,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什么暗门。” 萧妄眼明心细,一眼便看出了掌柜的心虚,此人明显是在撒谎。 萧妄缓缓说道:“谢礼是官府正在缉拿的逃犯,他从客房内的密道逃走了,这客房是你们的地盘,你们夫妇不可能不知道密道的事儿,现在你们若是能如实交代一切,我们会替你们向大阁领求情,让他留你们一命,若你们顽抗到底,那我们也没办法,只好让内卫把你们带走。” 燕辞晚配合道:“听说内卫府刑讯逼供的手段五八门,但凡是落到他们手里的犯人,全都死得很惨呢。尤其是他们的大阁领,最擅长的就是剥人皮,到时候把你们两个的皮活生生剥下来,然后做成人皮鼓,天天敲给你们听。” 刚走出客房正好听到这话的司不平:“……” 他缓缓眯起双眼,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造他的谣。 掌柜夫妇被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以前听说过有关大阁领的传言,传言有很多个版本,但不管是哪个版本中的大阁领,全都手段残忍、嗜血成性、杀人不眨眼。 燕辞晚蹲在地上,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听过人皮鼓的声音没?听说每张人皮做出来的鼓声音都不一样,它们被敲响的时候,声音会不会是这样的?咚,咚,咚!” “不要说了!”掌柜娘子再也受不了,惊声尖叫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收钱办事而已,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掌柜浑身颤抖却一言不发。 萧妄道:“都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既然他们的骨头这么硬,那就把他们的骨头一寸寸打断,看看他们还能硬多久?” 燕辞晚和萧妄循声望去,看到司不平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边,看样子他应该已经在那儿站了有一会儿。 216.第216章 目标 第216章 目标 两名内卫立刻上前将掌柜夫妇拖起来,掌柜夫妇拼命地挣扎反抗,奈何没用,他们被拖了下去。 不一会儿,凄厉的惨叫声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燕辞晚听得心里发毛,她方才虽然将剥人皮的画面形容得绘声绘色,但她那都只是纸上谈兵,过过嘴瘾而已。 司不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人皮鼓的提议不错,回头我会把它加入内卫府的刑讯方案之中,并特别注明是你提的宝贵意见。” 燕辞晚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呵呵,不用了,我为人比较低调,不想太出名。” 萧妄的唇角微弯,有点想笑,但考虑到场合,最后还是忍住了。 院外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片刻过后,一名内卫快步走进来,他的衣服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启禀大阁领,茶肆掌柜已经招了,他原本因为做生意亏了,欠下大笔债务,在他走投无路打算一死了之时,是长明商会对他伸出援手,商会不仅帮他还清了所有债务,还为他提供茶叶和铺面,让他得以在这儿开了一家茶肆。但事实上,茶肆只是幌子,他真正的任务是负责看守暗门,偶尔他还要帮忙传递一些消息,他知道长明商会做的事情见不得光,可他已经上了贼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燕辞晚深深地蹙起眉,原来这一切都是长明商会在背后捣鬼。 她不明白,为何长明商会非要揪着她不放? 还有她的阿婆,是否真的落到了长明商会手中? 萧妄追问道:“暗道后面是什么?” “是暗渠,益州城地下铺设有水渠,用以处理城中污水,避免多雨时节城中积水。长明商会将水渠加以改造,变成了暗渠,但他从未进入暗门后面,所以他也不清楚暗渠最终通往是什么地方?” 萧妄又问:“茶肆掌柜是怎么认识谢礼的?” “茶肆掌柜说他其实并不认识谢礼,他是看到了谢礼拿出来的信物,方才知道谢礼也是长明商会的人,他把谢礼带去客房,并将暗门所在告诉了谢礼,他原本以为谢礼会顺着暗道离开,却没想到暗道里面居然又冒出来六个人,那些都是长明商会的人,他们为了活捉宁辞,特意在此设下埋伏。” 萧妄和司不平听到这儿,不约而同地看向燕辞晚。 原本他们都不知道谢礼所写纸条中的“目标在此”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所谓“目标”应该指的就是燕辞晚。 萧妄再一次对燕辞晚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疑惑,她到底是谁? 司不平直接问道:“长明商会为何会盯上你?” 燕辞晚平静回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她冲内卫问道:“谢檀玉的死跟长明商会有关系吗?” 内卫如实回答:“不清楚,茶肆掌柜说他只是个守门的喽啰,知道的事情很有限。” 司不平让他们继续审,直到把茶肆掌柜所知道的全部问出来为止。 内卫领命离开。 此时客房内的暗门已经被拆掉。 燕辞晚和萧妄、司不平回到屋内,暗门下面是一条长长的阶梯,由于地下没有光线,里面一片漆黑,看不到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浮白主动请缨:“我先先去探探路。” 司不平微微颔首,同意了。 浮白从同伴手中接过一盏灯笼,他提着灯笼进入密道,顺着阶梯一路往下走。 片刻过后,密道内传出浮白的声音。 “这下面是一条暗渠,没有机关,暂时安全!” 燕辞晚立刻钻进密道,沿着阶梯往下走去,她必须要尽快找到谢礼,问清楚阿婆的下落。 萧妄不放心她,他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两人都没去管司不平的态度,反正不管司不平如何想的,都影响不到他们的决定。 司不平又点了十个内卫,吩咐道:“你们进入暗渠后,一切听从浮白的命令,此外你们要尽可能保全宁辞的性命,别让她死了。” “是!” 内卫们提着灯笼相继钻入暗渠。 暗渠内暗无天日,只能依靠灯笼散发出来的那一点点光亮照明。 这儿原本是用来排放积水的水渠,经过加宽加高后,勉强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通行。 燕辞晚走在前面,萧妄紧随其后,两人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浮白。 浮白没想到他们两个也会下来,面露意外之色:“你们不怕再次遇到埋伏吗?” 燕辞晚道:“我的阿婆落到了他们手里,就算有埋伏,我也必须要来。” “你阿婆长什么样子?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找。” “她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个子小小的,但精气神很好,嗓门特大,喜欢瞎操心,爱唠叨,经常碎碎念个没完……” 燕辞晚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心中被思念与担忧占满,她真的很想阿婆。 她的手被人轻轻地握住。 她扭头往后望去,对上了萧妄的眼睛。 他的目光很温柔:“我们一定会找到阿婆的。” 燕辞晚用力点头:“嗯!” 此时其他内卫也跟了上来,浮白轻咳一声,提醒两人别再腻歪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一行人沿着暗渠前行,然而没走多久,燕辞晚忽然就停下脚步。 她竖起耳朵:“你们听到没?” 众人齐齐看向她,都是一脸茫然。 燕辞晚将耳朵贴上墙壁,神情越来越凝重:“我听到了水声,那声音越来越近……” 其他人也学着她的模样,将耳朵贴上墙壁仔细倾听,果真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水声。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人想堵住这条暗渠,但因为搬运山石太过费时费力,于是就打算放水。 这暗渠密不透风,一旦被水堵住,他们都得被淹死。 “快走!”浮白一声令下。“往后退!” 几乎就是声音落地的刹那,燕辞晚看到前边有水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 所有人都往回跑,可水流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不过转眼之间,大量污水就追上了他们的步伐。 燕辞晚被强大的水流冲击力给冲得往前扑去,正好扑到了萧妄的身上,萧妄顺势搂住她的腰,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217.第217章 索命的恶鬼 第217章 索命的恶鬼 水流太快太急,众人被冲得不断后退,直到整条暗渠都被污水填满,再无半点缝隙,他们方才停下来。 萧妄放开燕辞晚,两人在水中对视。 燕辞晚指了指前方,意思是她不打算放弃,她还得继续。 萧妄点点头,表示自己会陪她一起去。 浮白等内卫是带着任务下来的,自然也不能轻易退却,于是众人沿着暗渠朝前游去。 这水不知道在地下存了多久,非常浑浊,水中还漂浮着一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白骨。 他们游了很久,由于水下无法呼吸,渐渐出现头晕无力等症状。 燕辞晚因为内功深厚,状态尚算良好。 她知道大家支撑不了多久,遂加快速度往前游,希望能尽快找到出口。 终于,她在灰暗的污水中看到了一丝亮光! 前边应该就是出口了,燕辞晚精神一振,飞快地朝着亮光游去。 不一会儿她便浮出水面,发现自己深处一个幽深的水池中,四周是凹凸不平的黑色岩壁,岩壁上还有大小不一的岩洞。 在她之后不断有人浮出水面,众人大口地呼吸,头晕无力的状态得以大大缓解。 燕辞晚抬头望去,看到高处有个平台,平台两侧的岩壁上挂着灯笼,灯笼散发出来的暖黄光亮落在水中,折射出点点金光。 方才她在水中看到的光亮便来源于此。 萧妄环顾四周,全都是岩壁,并无出口,最后他将视线落在那看台上,目测看台距离水面至少有两丈高,这附近没有可以借力的物体,就算使用轻功都很难飞得上去。 最后大家决定顺着岩壁爬上去。 他们朝着水池边缘游去,萧妄瞥见水下有个黑影游过,立即出声提醒。 “小心,水下有东西!” 几乎就是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同时,水下那个黑影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众人游了过来! 燕辞晚一把抓住萧妄的胳膊,施展轻功跃出水面,其他人也纷纷往上跃起。 黑影从他们脚下擦过去,随即水面剧烈波动,一条身形庞大的蟒蛇浮出水面。 由于没有落点,众人被迫又落回水中。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猛扑过来! 燕辞晚一把推开萧妄,迎着巨蟒游过去。 众人眼看着她就要被巨蟒的血盆大口给吞没,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关键时刻她施展轻功再次跃出水面,同时自后腰处拔出宁刀,纤薄柔软的刀刃还沾着水珠,折射出雪亮的光芒。 巨蟒仰起脑袋,紧追着她而去。 燕辞晚猛地垂直落下,然而她并非落入巨蟒的血盆大口之中,而是与巨蟒擦身而过。 她手中的宁刀卡在巨蟒嘴角,而后她用力下压,刀刃割破巨蟒的嘴角,然后一路下划,在巨蟒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大量鲜血自伤口涌出,巨蟒痛得浑身扭曲,在水中疯狂翻滚。 本就浑浊的池水在混入蛇血后,变得更加肮脏。 萧妄与浮白等人飞快游到水池边缘处,他们抓住岩壁上凸出的石头,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等爬到一定高度后,萧妄回首望去,看到燕辞晚将宁刀插在岩壁的小洞里,她抓着刀柄挂在岩壁上。 身下的污水还在剧烈翻涌,时不时就能看到从水下冒出来的蟒蛇。 此地不宜久留,众人拼命地往上爬。 岩壁上有很多岩洞,由于光线昏暗,之前燕辞晚并未看清楚洞内的情景,直到此刻靠得很近了,她方才看清楚,其中很多岩洞里面竟然都死人尸骨,大部分尸骨都已经只剩下一堆白骨,少部分还留有些许皮肉,能大致看出是男是女。 这么说来,方才他们在水中看到的那些白骨,应该是从岩洞中被水冲出来的人骨。 此刻燕辞晚身上还是湿哒哒的,她一想到自己身上这些水曾经泡过死人尸骨,心里就觉得很难受。 她抿紧嘴唇不发一言,只一味地加快速度往上攀爬。 终于,他们爬上了高台。 高台约莫三尺见宽,两侧用绳索吊着,三面都是悬空的,唯有靠墙的那面有一扇门。 门上被人从外面锁上了,从里面拉不开。 萧妄注意到这扇门表面也刻有青龙图案,但不同的是,他之前见到的青龙图案都是睁着眼睛,但面前这条青龙却是闭着眼睛的。 他凑近仔细观察,这扇门应该很少使用,再加上此地阴暗潮湿,表面长了不少苔藓,青龙眼睛部位也有苔藓,但那苔藓呈现出下凹的状态,应该是刚被人用手按下去过。 于是萧妄伸出两根手指,搭在青龙的眼睛部位,用力往下按。 门后传来机扩转动的咔哒声,紧接着门便缓缓向上拉起。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间阴暗狭窄的密室,密室内空空如也,正对面的墙上有一扇门。 燕辞晚和萧妄等人刚进入密室,对面那扇门就打开了。 从门后一股脑冲出来十多个脸戴面具、身披黑色大斗篷的人,他们见到有外人闯入,当即拔出刀剑对准燕辞晚等人,厉声质问。 “你们是谁?” 燕辞晚微微一笑:“我们是来索命的恶鬼。” 话音落地,她就率先出手,宁刀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劈向对方。 浮白等内卫也拔出随身携带的横刀,加入战斗之中。 萧妄不能使用武功,好在他反应敏捷,闪躲得游刃有余,敌人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 这些戴面具的人都是练家子,身手放在普通人之中算是很不错的了,但可惜,燕辞晚和内卫们都不是普通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些面具人就被全部打趴在地,死的死残的残,彻底没了反抗之力。 其中一人掏出个拇指大小的精巧短笛,放到嘴边,还没吹响就被萧妄一把夺走。 萧妄看了看手中的短笛,道:“这应该是他们用来联络同伴的,这附近肯定还有他们的同伙。” 浮白抓住那人,扯掉他脸上的面具,看到了对方的真容,立刻眯起眼:“我曾在官府发布的通缉令上看到过你的画像,你是江齐,曾因入室盗窃被人发现,残忍杀害一家四口,这么多年来官府一直未能抓到你,原来你躲在这儿!” 江齐见自己的身份被人识破,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随后内卫们将其余十多个面具人的面具全部拿掉,发现这些人几乎都是被官府通缉的逃犯。 218.第218章 五神教 第218章 五神教 若换成平常,浮白这会儿就已经把将所有逃犯都扭送去官府,可现在身处情势不明的地下,这些人又都是亡命之徒,必然不会老实听话。 为免在横生枝节,浮白直接一声令下,将这些人全部杀了,最后只留江齐一个活口。 不过转眼的功夫,地上就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首。 江齐被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不住地磕头哀求:“求求你们高抬贵手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浮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问道:“你可曾见过谢礼?” 江齐茫然反问:“谢礼是谁?” 浮白将刀尖抵上他的喉咙。 江齐满头是汗,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谢礼是谁,我们奉命守在这儿,从未见到有人从这儿经过,方才你们过来的时候应该也已经看到了,门外面就是储水池,池内还有蟒蛇,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上得来。” 萧妄问道:“谁让你们守在这儿的?” 江齐艰难地吞咽口水,犹犹豫豫地说道:“是尊使,尊使容许我们这些人在此躲避追捕,唯一的条件就是看守此门,不允许任何人通过此门进入黑市。” 益州城地下果然隐藏着一个黑市。 萧妄追问:“谁是尊使?” “尊使是神巫座下的弟子,他戴着面具,神出鬼没,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未曾见过他的相貌,只能从声音猜测他应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神巫又是谁?” “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听说过神巫的名号,知道他是黑市背后真正的主人,传闻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我们从未见过他。” 燕辞晚忽然开口问道:“你认识贺春酌吗?” 江齐似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贺春酌这个名字,愣了下才道:“认识,贺先生以前曾经来过益州,他和神尊都听命于神巫。” 燕辞晚又问:“你知道聂霞云在哪儿吗?” 江齐摇头表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聂霞云,见都未曾见过,自然更不会知道她在哪儿。 没能得到阿婆的消息,燕辞晚心里有点失望。 她看向对面那扇门,问道:“那扇门通往何处?” 江齐先是看了眼抵在自己脖颈处的横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门后是个赌坊,平常我们就住在赌坊里面,每当黑市开放时,就会有人来赌钱,现在还没到黑市开放的时辰,赌坊内应该没人。” 燕辞晚不信:“你们没有留人把风?” 江齐目光闪躲:“没、没有。” 燕辞晚笑了下:“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赌坊里有人没?” 江齐感觉自己的脖颈被刀尖划破了,对于死亡的恐惧令他抖如筛糠,他磕磕巴巴地说道:“有、有一个人,是我的拜把兄弟,他叫庞雷,听说他以前是官府的人,后来因为贪赃枉法叛逃,躲到了这里来。” 浮白在听到庞雷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发生了些许变化。 萧妄晃动手中短笛,慢条斯理地问道:“这笛声就是吹给他听的?” “是、是的!我们约定好了,只要我发现情况不对,就会吹响短笛,他听到笛声后会立刻通知黑市内的其他人。” 萧妄又问了几个关于黑市的问题,在确定江齐把他知道的全都交代完了后,萧妄看了浮白一眼。 浮白直接手起刀落,杀了江齐。接下来内卫们将尸体身上的黑斗篷全部扒掉,套到自己身上,然后把面具也戴上。 如此一来,他们就顶替了江齐等人的身份。 一行人打开门走出去。 门后是个柴房,柴房门是开着的,门外的院子里站着个人,那人身上也披着黑斗篷,脸上戴着跟燕辞晚等人同款的白色面具。 想必他就是江齐的拜把兄弟庞雷。 庞雷见到他们从柴房里走出来,立刻大步迎上来,结果刚一靠近就闻到了血腥味,于是他停住脚步,警惕问道。 “你们动手杀人了?” 浮白点头。 庞雷立刻紧张起来:“杀的是谁?尸体呢?” 浮白没有回答,面容和身形可以用面具和斗篷遮掩,但声音却无法改变,他只要一开口,就会立刻暴露身份。 庞雷催促道:“问你话呢,你倒是吭个声啊!” 燕辞晚的右手已经探入后腰,按住刀柄,随时都能拔出宁刀。 不只是她,其余内卫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浮白忽然张嘴唤了一声。 “庞五。” 庞雷乍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明显僵了下。 他猛地向后跳开,指着浮白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不是江齐!” 浮白抬手摘掉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是我,多年不见,你应该还没忘记我的相貌吧。” 庞雷看到他的脸,整个人都呆住了。 燕辞晚的视线在浮白和庞雷之间徘徊,心里很是诧异,这两人看起来似乎是旧相识。 片刻过后庞雷终于回过神来,他铺上去一把抱住浮白嗷嗷大哭。 “呜呜呜老大你可算来了!你知道我这些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浮白一脸嫌弃地将人推开:“都多大人了还哭?丢不丢人?!” 庞雷扒着他不肯撒手,哭得特别起劲:“当年是你带我进入内卫府的,结果我当上内卫还不到三天,你就说有个秘密任务要交给我去执行,然后我就被你们按上以公谋私、贪污受贿的罪名,我被迫离开内卫府,投入了五神教门下。结果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能离开五神教,老大你也没有出现过,我还以为自己被你们给抛弃了呜呜呜!” 浮白瞥了眼站在旁边看戏的燕辞晚和萧妄,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这儿还有外人呢,你别哭了。” 庞雷抬起头,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十多个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这些难道不是我们的同伴吗?” 燕辞晚颔首应道:“是啊,我们都是自己人,所以你不用在意我们,想哭就尽管哭吧。” 庞雷很感动,正要说点什么感谢对方,话没出口就被浮白出声打断。 “过去的事情暂且不提,庞五,我让你去五神教卧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这里也是五神教的地盘?” 庞雷使劲点头:“对!” 219.第219章 蜃楼 第219章 蜃楼 庞雷带着众人来到赌坊的二楼,这儿放着许多账册。 浮白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了翻,发现这些都是赌坊的日常流水,他看向庞雷,问道:“这些都是你记的?” 庞雷挠挠头,憨笑道:“是啊,整个赌坊里就只有我识字,所以兄长……啊不,是江齐便将记账的工作交给了我,这里除了我之外只有江齐能进来,你们坐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浮白示意他不用忙活,比起喝茶,他们现在更需要可以更换的干净衣服。 方才他们从污水池里爬出来,身上全都湿透了,衣服到现在都还在往下滴水。 庞雷立刻道:“旁边就是库房,里面应该有衣服,我去给你们拿。”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燕辞晚冲浮白问道:“这个庞雷是什么来历?” “十八年前,庞雷进入内卫府时,是我负责考核他的,他的考核成绩很不错,背景也很干净,但说句实话,他的性格不适合当内卫,太单纯了,心里藏不住事儿。我原本是想先让他磨砺两年,等把他的性格磨得更沉稳些,再让他单独执行任务。” 燕辞晚颇为好奇:“那他怎么会被派去当卧底?” 浮白叹了口气:“那阵子正是五神教最猖狂的时候,坊间许多百姓被忽悠得迷了心智,纷纷加入五神教,圣人下令严查五神教,务必要将此邪教铲除干净!但五神教行踪诡秘,教主神巫隐藏得很深,我们清剿了五神教的几个据点,但始终未能触摸到他们的核心成员。大阁领打算安排一批人混入五神教当卧底,当卧底的首要条件就是背景干净且面生,像我们这种在内卫府当差多年的人首先就被排除,最后选来选去,刚进入内卫府不到三天的庞雷就被选中了。当初撒出去的那批人后来全都没音信,我们还以为他们已经牺牲,却没想到庞雷竟还活着。” 先前浮白从江齐口中听到庞雷这个名字时,他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之人,直到看见真人,他才从声音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对方的确是自己曾经的同伴。 燕辞晚和萧妄互相看了一眼,十八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和事,也许当年庞雷刚加入内卫府时确实怀着赤子之心,可这么多年未曾联络过,没人知道他这十八年是怎么过来的,更没法确认他是否还保留着当年的心性? 但两人默契地没有将这个疑问提出来,因为有些事情不用他们说,浮白自己也能想得到。 燕辞晚问起五神教的事,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过五神教。 浮白解释道:“早在四十多年前,文帝还在位之时,坊间就已经有了五神教的踪影,他们蛊惑百姓成为教众,威逼利诱教众奉上金银家产甚至是性命。仁献太子曾派人清缴五神教,五神教遭受重创,变得低调了许多。然而等到文帝驾崩,当今圣人继位,五神教趁着圣人根基未稳之时,再度出来兴风作浪,不仅坊间许多百姓受到迫害,就连圣人的声誉也遭到诋毁,圣人非常恼火,下旨要将五神教连根铲除。这些年来,我们内卫府一直在清缴五神教,但五神教的行踪越来越低调,他们渐渐从坊间销声匿迹,你们没听说过五神教也很正常。” 燕辞晚想起贺春酌和周起,猜测道:“五神教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假借长明商会的名义继续活动,贺春酌只是长明商会名义上的会长,商会幕后真正的主人应该是神巫。” 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贺春酌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能将长明商会发展得如此繁盛? 有五神教庞大的人脉和资金作为支持,贺春酌的生意自然是财源滚滚,至于他赚来的钱财,最后自然也都回到了五神教的金库里。 浮白颔首应道:“嗯,不只是长明商会,还有那个买通谢礼的神秘人,应该也来自五神教。” 燕辞晚暗暗思索,不管谢礼还是贺春酌,她与他们都无冤无仇,可他们却都想要抓她,其背后的缘由很可能跟五神教教主神巫有关。 是神巫下令要抓她,谢礼和贺春酌都不过是执行任务的棋子而已。 那么她的阿婆是否也在神巫手中? 庞雷抱着一大摞衣服回来了。“我把所有衣服都拿来了,你们看看有哪些能穿的?” 燕辞晚从那堆衣服里面扒拉出一套绿色圆领胡服,虽是男装,但她身形高挑,倒也能撑得起来。 条件有限,大家当场就开始换衣服,唯有燕辞晚抱着衣服去了隔壁的库房更换。 库房内堆放着很多大箱子,箱子上面还上了锁。 燕辞晚换完衣服后,离开库房,回到账房里面,她冲庞雷问道。 “隔壁库房的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什么?” “是赌坊日常经营的利润,按照规矩,我们兄弟拿三成,剩下七成都要上交给尊使,每月初一十五这两天,我们都得把钱送去蜃楼。” 燕辞晚追问蜃楼是何处? 庞雷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街道被称作黑市,做的都是一些寻常买卖,但在我们下面还有蛇窟,那地方专门用来做些见不得光的买卖,除此之外还有蜃楼。” 说到这儿他推开窗户,指着远处的高楼,让大家都过来看。 “那就是蜃楼,是黑市内最高的建筑,尊使就住在那儿,蜃楼内外都有护卫严格把守,平时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因为隔得太远,大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蜃楼轮廓。 燕辞晚盯着蜃楼,微微眯起双眼,忽然问道:“神巫也在蜃楼里面吗?” 庞雷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神巫。” 燕辞晚暗暗猜测,阿婆会不会被关在蜃楼之中? 她得想办法混入蜃楼探查一番才行。 浮白还记得自己此行的任务,他猜测谢礼应该是躲进了蜃楼之中,于是问道。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混入蜃楼?” 庞雷为难地道:“按理说最好的办法,是让你们和我一起去送银钱,可每月初一十五才能去蜃楼送钱,今天是初八,距离十五还有七天……” 浮白不可能在这儿等七天,于是他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询问是否还有别的办法? 庞雷挠头思索,片刻后想到了个办法。 220.第220章 潜入 第220章 潜入 “今晚蛇窟内会举办拍卖会,这是今年最大的拍卖会,据说尊使请了很多贵客前来参加,想必尊使本人应该也会到场,若谢礼也在黑市中,或许也会受邀参加。” 浮白精神一振,若能抓住尊使,必然是大功一件,当即道:“我们去参加拍卖会!” 燕辞晚却道:“不如兵分两路,你们去参加拍卖会,我去探一探蜃楼。” 浮白略一思索,觉得这样也不错,举行拍卖会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拍卖会上,蜃楼的防守必然会放松许多,是个秘密潜入的好机会。 于是他颔首接受了燕辞晚的提议。 “就这么办吧。” 萧妄想和燕辞晚一起行动,但他无法使用武功,可能会成为她的拖累,最后他只得和浮白等人一起。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了夜里,黑市正式对外开放,大量外人涌入黑市,原本寂静空荡的街市顿时变得无比喧闹。 燕辞晚坐在赌坊二楼的窗边,往外望去,街上全都是身披黑斗篷脸带白面具的人,他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莫说是身份,就连男女都分辨不清。 浮白和萧妄等人已经准备好了,临行前,萧妄特意将最后一支烟筒塞进燕辞晚的手里。 “若遇到危险就用它,我们看到烟雾后会立刻去帮你的。” 燕辞晚收下烟筒:“你要小心,莫要让人认出了你的身份。” “你也一样,千万要小心。” 燕辞晚颔首应下:“好。” 萧妄又拿出一把弓和一个箭囊,道:“这是我找庞雷要来的,你的箭术很好,拿着它或许能派上用场。” 燕辞晚收下弓箭:“谢谢。” 萧妄看着近在咫尺的燕辞晚,很想给她一个临别的拥抱,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做出逾矩的行为,她等下要去孤身冒险,她必须要全神贯注,他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 最后他只是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待会儿见。” 燕辞晚也笑:“嗯。” 她站在二楼的窗边,目送萧妄和浮白等人走出赌坊大门。 他们全都身披黑色大斗篷,脸上带着统一制式的白色面具,很快他们就融入人群之中。 燕辞晚收回视线,望向远处的蜃楼,耳边响起庞雷说过的话—— “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就能看到蜃楼,蜃楼共有四层,前面是正门,左边是侧门。每次我们都是从侧门进入蜃楼,然后和其他前来送钱的人一起在一楼堂屋内等着,等负责管账的葛管事来了,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所有钱财全部清点一遍,确定跟账目一致后,当场给箱子贴上封条,再命人将箱子抬走。这时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们照旧还是从侧门离开蜃楼,至于蜃楼楼上是什么样的,我从未上去过,完全不知道。” 今晚进入黑市的人特别多,他们都是冲着拍卖会来的。 眼看拍卖会即将开始,黑市中的人越来越少,就连街边许多商家也都暂时关门歇业,跑去蛇窟的拍卖会凑热闹。 等到街上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时,燕辞晚戴上面具,背上弓箭,披上斗篷,推门走出赌坊。 她沿着街道往前走,余光扫向街边商铺,发现这儿的商铺卖什么的都有,乍一看去跟外面的普通街市没什么两样。 但来到这儿的人心里都清楚,能在黑市开店的绝非善类,他们基本都是跟江齐一样的逃犯,因为无处可去所以躲在这儿。 当燕辞晚来到街道尽头,看到了足有四层高的蜃楼。蜃楼的外观相当奢华,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琉璃瓦在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宛若一座地下宫殿。 正门和侧门外面都有护卫把守,此外还有两支巡逻卫队围着蜃楼交叉巡视,在蜃楼左右两边还分别设有两座哨楼,楼上有人值守,只要发现不对劲的情况,他们就会立刻吹响号角。 如此严密的防守,普通人想要混入蜃楼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燕辞晚不是普通人。 黑市内不见天日,只能依靠灯笼蜡烛火把等物照明,这也就出现了很多阴暗死角。 燕辞晚躲在阴暗处,拉弓搭箭,瞄准哨楼上的人。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微风,哨楼上挂着的灯笼轻轻晃动,光线随之变得忽明忽暗。 哨楼上的人眼前景物出现片刻模糊。 燕辞晚抓住这一刹那的机会,松开手指,箭矢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哨楼上那人的咽喉。 那人都来不及发出一点声响,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燕辞晚紧接着又是一箭,将另外那座哨楼上的人也给射杀了。 这一切都只在片刻之间,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下方的巡逻卫队并未发现异常,仍旧在按部就班地来回巡视。 等他们走开时,燕辞晚施展轻功,脚下生风,身形快如鬼魅一般,转眼间便已经来到蜃楼的墙根处。 正门和侧门都是锁着的,且都有护卫守着,想要悄无声息地进去很难,于是燕辞晚选择走窗户。 一楼和二楼的窗户全都关着,但三楼有窗户是开着的。 燕辞晚踩着墙壁跃起,跳到二楼的屋檐上,再顺着窗户往上爬,来到三楼窗边,翻过窗户潜入屋内。 这一连串动作极其迅速,等到巡逻卫队再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身影。 燕辞晚进入的是一间房,明明是室内,却种了许多草草。 也难怪要特意开窗,因为草太多,需要通风。 房内有个婢女正在浇水,她看到有人潜入,登时大惊失色,转身就要跑,但燕辞晚速度太快,很快她就被燕辞晚追上。 燕辞晚一手掐住婢女的脖子,另一只手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问道。 “你见没见过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她是被人从外面掳来的。” 婢女脸上也戴着面具,她的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单音节。 燕辞晚以为她是被掐住脖子所以说不了话,于是燕辞晚放开她的脖子,转而将宁刀架在她的脖颈处,逼迫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婢女瑟瑟发抖,仍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燕辞晚发觉不对,她一把扯掉婢女脸上的面具,看到对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然后她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行掰开对方的嘴唇,仔细看去,发现对方嘴里竟没有舌头! 221.第221章 再遇故人 第221章 再遇故人 难怪婢女方才看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喊人,而是扭头逃跑,原来是因为她说不了话。 燕辞晚一掌敲在婢女后颈处,直接将人打晕过去,随后脱去婢女的衣裙,在她的后颈处看到了一处刺青,是一个小小的“婢”字。 听说前朝有旧俗,会在奴婢身上刺字,用以区分身份。到了大业朝,这个旧俗已经被废除,如今只有罪犯才会在身上刺字以示惩戒。 燕辞晚与婢女互换衣服,而后将宁刀和烟筒全部藏好,弓箭体积太大,不便携带,只能放弃。 为免婢女醒来后跑出去通知别人,燕辞晚从衣摆出撕下布条,将婢女的双手和双脚都绑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燕辞晚方才戴上面具,暂时顶替了婢女的身份。 她抱着一盆盛开的茉莉,拉开门走出房。 外面是一条笔直的过道,燕辞晚沿着过道往前走去,过道两旁各有两扇门,门后分别传出鸟鸣与兽吼,想必是用来豢养鸟兽的屋子。 当她走出过道,来到中心处的天井旁。 天井是圆形的,燕辞晚站在护栏后,探头往下望去,看到天井底部是个水池,池子被分隔为阴阳两半,池中的水呈现出诡异的红绿两种颜色。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燕辞晚立刻回头望去,看到一支四人组成的巡逻小队正往这边走来,小队旁边还跟着只凶神恶煞的猎犬。 她镇定地收回视线,抱着盆朝左边走去。 巡逻小队并未注意到燕辞晚,但那只猎犬却盯着燕辞晚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见状,小队长立刻出声叫住燕辞晚。 “你等一下!” 燕辞晚心头一紧,不得不停住脚步。 她知道外表可以伪装,但身上的味道却很难改变,猎犬应该是闻到了她身上的气息,觉得很陌生,才会开始警觉。 巡逻小队来到燕辞晚的面前,猎犬围绕着她转了一圈,狗鼻子使劲嗅了嗅,茉莉的香味太过浓郁,干扰了它的判断,令它有些烦躁,狗尾巴使劲地甩了甩。 燕辞晚微微低垂着脑袋,呈现出顺从柔弱的姿态,心里却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面前这四人一狗。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天井对面的房间里传出啪的一声脆响,似是什么瓷器被摔碎了。 巡逻小队立刻朝着天井对面看去,猎犬也朝着天井对面的房间狂吠不止。 如此明显的异常,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当即大步流星地朝着天井对面跑去。 燕辞晚得以逃过一劫。 她立刻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很快她就来到阶梯前。 左边的阶梯是通往楼下的,而右边的阶梯则是通往楼上的。 燕辞晚略一犹豫,便迈上右边的阶梯。 谁知阶梯尽头竟是一扇上了锁的门。 她放下盆,凑过去仔细研究门锁,凭自己那两下子根本撬不开,若是萧妄在这儿的话,他或许有办法能打开这锁。 她摸了下后腰处的刀柄,宁刀应该能强行将这把铜锁斩断,但那样一来肯定会弄出很大的动静。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她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心神一凛。 她豁然转身,以手为刀,狠狠朝着对方面门劈过去! 来人反应极快,一个旋身躲开她的攻击,随即去抓她的手腕。 燕辞晚手腕一转,反过来抓住对方的小臂,狠狠往旁边一甩。对方后背撞上墙壁,发出沉重的闷响。 没等他起来,燕辞晚就靠过去,左手弯曲,手肘牢牢压在对方的咽喉处,右手拔出宁刀,纤薄刀刃朝着对方的腹部刺去。 对方忽然出声:“郡主,是我!” 这声音太过熟悉,令燕辞晚的动作为之一顿。 她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对方身上穿着巡逻护卫的统一服饰,脸上戴有面具,看不到面容,只能通过面具上的两个孔洞看到他的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令燕辞晚倍感熟悉的眼眸。 她很快回想起来,当初在锦县的庙会上,有个跳傩舞的伎人,那人脸上带着夸张的鬼面具,透过面具孔洞看到的眼睛与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燕辞晚微微眯起眼,一把扯掉对方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过分年轻的清俊面容,他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健康的小麦肤色,剑眉深目,鼻梁高挺,身姿挺拔修长。 燕辞晚脱口唤出对方的名字。 “阿树!” 此人正是西州王收养的义子,陆津树,他与燕辞晚一起长大,如今担任乌兰骑都尉一职,负责统理整个乌兰骑。 陆津树被压得很难受,但还是冲燕辞晚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燕辞晚没想到他会在这儿,惊诧之余越发警惕。 她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跟踪我到这儿来的吗?” 陆津树的声音有点儿沙哑:“我一直跟着你从锦县到了益州城,后来你住进了刺史府,我的人进不去,只能一直在外面守着,这期间我发现了还有另外一批人在盯着你,我顺势查了下那批人的背景来历,结果就查到了这儿。” “你跟踪我干什么?你也被燕汀雨收买了?” 陆津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提醒道:“燕汀雨的事情回头再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离开这里。” “我不走。”燕辞晚断然拒绝。“你要走的话就赶紧滚。” 说完她便放开了陆津树,并迅速后退与对方拉开一段距离。 陆津树站直身子,揉了下自己隐隐作痛的咽喉,心想燕辞晚的力气是真大,差点把他的喉咙都给压碎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方才是我故意弄出动静,帮你支开了巡逻小队,不然你现在已经被发现了。” 燕辞晚反应淡淡:“原来是你啊。” “你没必要如此防备我,至少眼下我不会伤害你。” 燕辞晚挑了下眉:“眼下?也就是说等离开了黑市,你就会和乌兰十三他们一样对我痛下杀手?” 陆津树没有回答。 这态度就等于是默认了。 燕辞晚扯动嘴角,露出个讥诮的笑:“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背叛我和阿耶的一天。” 陆津树定定凝望着他,目光非常复杂。 燕辞晚能感觉得到他似乎有话要跟自己说,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工夫在这儿跟他磨叽。 她直接赶人:“赶紧滚吧,别在这儿妨碍我。” 222.第222章 隐瞒 第222章 隐瞒 陆津树没有走。 他看着眼前的燕辞晚,感觉她现在的样子很陌生,她以前跟着西州王学习过骑射,但因为她的体质较弱学不了武功,所以她的身边必须时刻要有人保护。 而那个保护她的人,通常就是陆津树。 在他的印象里,燕辞晚一直都是身娇体弱的模样,衣食住行样样都得有人为她安排好,就像是养在温室里的朵,虽然漂亮动人,却离不开别人的精心照料。 在锦县庙会再次见到她时,她穿着最普通的衣裙,身边没有跟着成群结队的奴仆,她只能冒着寒风跟路人挤来挤去,后来为了玩射箭,她甚至还得厚着脸皮去找别人借钱。 陆津树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时,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毕竟是他尽心尽力保护了十六年的女孩,她对他而言,肯定是意义不凡的。 他猜测她这小半年来一定吃了很多苦头,等到重逢时,她定会哭诉自己遇到的诸多委屈。 然而事实与他预想得截然相反。 燕辞晚不仅没哭,还差点把他给打哭了。 他不禁问道。 “你从哪儿学来的武功?为何你以前从没显露过?你是在故意隐瞒实力防着我们吗?” 燕辞晚冷冷道:“你话太多了。” 陆津树立刻就乖乖地闭上嘴,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事事都听她的。 于是他再次开口说道:“郡主,你跟我走吧。” 燕辞晚很不耐烦:“陆津树,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滚。” 陆津树脚下如同生了根般扎在地里,一动不动。 他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里真的很危险,我们必须要赶在尊使回来之前离开这儿。” 燕辞晚深深地皱起眉。 这家伙从小就如此,固执得要命,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以前她还能仗着乐游郡主的身份,强迫他听自己的命令。 可现在郡主的身份不管用了,她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将宁刀架在他的脖颈处,威胁道:“再不滚的话,我就宰了你。” 陆津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低声说道:“那你动手吧。” 有一瞬间,燕辞晚真的想杀了他。 可最后她到底还是收了手,毕竟这儿是蜃楼,真要把他给杀了,尸体很快就会被巡逻卫队发现,那样一来她的行踪也就暴露了。 她暂且按耐住杀心,收回宁刀:“我怀疑阿婆落到了五神教的人手里,在没找到阿婆的行踪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儿的。” 陆津树微微一怔,视线从宁刀上面掠过,刀身上镌刻着的“天佑永宁”四个字映入眼帘。 燕辞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离开西州之前,可曾见过阿婆?” 陆津树摇头表示没有。 “在郡主离开西州后不久,老夫人就也离开了西州,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猜测她可能是放心不下郡主,想要去长安找你,没想到她会被五神教的人抓走,老夫人只是个普通妇人,五神教抓她做什么?” 燕辞晚猜测五神教的目标应该是自己,抓走她的阿婆,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威胁她就范。 她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随口回了句不知道。 陆津树没有再提让她跟自己走的话,他看向她身后紧闭着的门,说道:“这儿的钥匙只有尊使一人有,强行破坏门锁的话,会引动机关拉响警报。”燕辞晚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昨天就进入了黑市,在这儿待了一天一夜,知道得自然要比你多些。你若是想知道老夫人的去向,可以去问葛管事,他负责料理蜃楼的日常事务,蜃楼里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若老夫人真的被关在这里,他肯定会知道一些内情。” 燕辞晚曾从庞雷口中听到过葛管事这个名字,庞雷和陆津树之间应该互不认识,两人没有合作的可能,如此也就能印证陆津树并非信口胡诌。 燕辞晚决定去会一会那位葛管事。 今晚尊使去了蛇窟,还把蜃楼里的人手带走了大半,但葛管事却被留了下来,他得坐镇蜃楼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结果还真有意外出现了。 葛管事被告知三楼酒坊内有一坛酒莫名其妙摔碎了,他担心是有人潜入了蜃楼,当即亲自赶到三楼的酒坊仔细查看现场。 他并未在酒坊内找到外人入侵留下的痕迹,但这酒坛碎得实在是太古怪了,他心中的疑虑久久不散。 为了以防万一,葛管事当即下令,让护卫们封锁各个楼层之间的门,然后逐层搜查,看看是否真的有宵小之辈混了进来? 蜃楼里的护卫们全都动了起来,开始进行地毯式地搜查。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努力搜查的目标人物此刻就跟在葛管事的身后。 燕辞晚装作送的婢女,陆津树装作奉命搜查的护卫,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葛管事。 葛管事先是去了一趟四楼,确定通往四楼楼梯上的门完好无损,这才放心地离开。 他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住处,屋门外有护卫看守,护卫朝着葛管事行礼。 葛管事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吗?” 护卫摇头表示没有。 葛管事稍稍安心了些,推门进入屋内。 中间是用来待客的厅堂,右边是书房,左边则是卧室和净房。 屋内有两名戴着面具的年轻婢女正在洒扫,她们见到葛管事回来了,纷纷停下动作,恭敬地跪伏在地。 葛管事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直推门进入书房。 书房内只有他一个人,他无需再顾忌什么,直接摘掉脸上的面具,呼吸随之变得通畅多了。 与此同时,燕辞晚和陆津树已经将守在门外的护卫打晕。 两人推门进入屋内,婢女们见到有外人闯入,被吓了一跳。 她们发不出声音,只能转身逃跑。 燕辞晚追上去一掌一个,把两个婢女都给打晕过去。 三个被打晕的人全倒在地上。 陆津树关上屋门,并从里面插上门栓。 燕辞晚贴近书房的门外仔细听了听,确定人就在书房里,于是她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笃! 书房内葛管事以为是婢女在敲门,他重新戴上面具,拉开房门,冲着门外站着的婢女骂道:“懂不懂规矩?干完活就滚!” 燕辞晚怀里抱着一盆茉莉,隔着面具冲他微微一笑。 “我是来给你送的。” 223.第223章 我不是坏人 第223章 我不是坏人 葛管事悚然一惊,凡是被送到蜃楼里的婢女都会被割掉舌头,必不可能说得了话,眼前之人必然不是真正的婢女! 他立刻后退,从袖袋里掏出个暗器,对准燕辞晚发射,同时张开嘴大喊。 “来……” 然而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燕辞晚用盆狠狠砸中脑门,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喊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发射出去的暗器被燕辞晚躲了过去。 燕辞晚劈手夺走葛管事手中的暗器,这是个拇指大小的金属圆筒,尾端有个机关,只要按下机关,圆筒前端就会弹射出暗器。 她回头瞥了眼身后,在她方才站立着的地上,深深扎着一根银光闪闪的毒针。 这毒针让她想起胭脂铺的掌柜娘子,当初掌柜娘子被人灭口,死因正是一根不知从何处射出的毒针。 燕辞晚方才那一下砸得不算特别重,不至于要了葛管事的性命,但他的脑袋还是被砸破了,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流淌。 他踉跄着往后退,嘴巴一张一合,还想喊人。 燕辞晚追上去又往他脑袋上砸了一下。 这回他终于撑不住了,摇晃着跌坐在地上,伤口处的血越流越多,身体微微地抽搐。 紧随而来的陆津树见此情景,心情颇为复杂,他还是很不习惯印象中娇软柔弱的小郡主,竟能徒手把一个成年男子打得头破血流。 他忍不住提醒道:“你别把他给打死了。” 燕辞晚没有搭理他。 她弯腰将盆放到地上,拽掉葛管事脸上的面具,发现此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五官尚算周正,但发际线较高,有秃顶的迹象,看样子平日里没少熬夜。 不过想想也是,这地方不见天日,分不清白天黑夜,很容易让人模糊掉对时间的感知,一不小心就会日夜颠倒。 燕辞晚丢开面具,伸手去解葛管事的腰带。 陆津树的表情越发古怪:“你脱他衣服做什么?” 燕辞晚拿腰带当绳索,将葛管事的双手反绑在身后,然后她站起身,冲陆津树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陆津树发现是自己误会她了,尴尬地笑了下。 燕辞晚走到书案旁,随手拿起一本书册翻了翻,发现这是一本记录着黑市收入的账册,其中涉及到了人口买卖的所得。 看来胭脂铺的掌柜娘子所言非虚,被拐卖的人口都流入了地下黑市,成为了五神教赚取钱财的货物。 燕辞晚记得失踪的都是年轻男女,这账册中记录的,都是被贩卖了的年轻女子,那些年轻男子去了哪里? 她放下账册,转而拿起一本账册。 这本账册上面记录的是近日蜃楼对外的支出,燕辞晚一目十行地看完,发现其中有一笔五万贯的钱财是支付给谢礼的,但银钱并未直接交给谢礼,而是转送去了远在长安的谢家本家。 此外,蜃楼还有一笔五百贯的钱财是支付给柳清光的。 燕辞晚的目光停留在柳清光这个名字上,暗暗思索柳清光怎么会跟五神教扯上关系? 她放下账册,端起沉甸甸的笔洗,笔洗内装满了清水。 她把水泼到葛管事的脸上。 葛管事被刺激得浑身哆嗦了下,立刻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后有片刻的迷蒙,直到他看见面前站着的一男一女时,方才猛地想起来,有人潜入蜃楼! 他张嘴就想喊人,可下一刻,宁刀的刀刃就已经贴上他的脖颈。 他能清楚感受到刀刃传来的冰冷触感,面色随之变了变,刚张开的嘴也不得不重新闭上。 燕辞晚缓缓说道:“葛管事,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她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后,令人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从她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能够猜出,她此刻必然是嘴角含笑的。 葛管事竭力保持冷静,对方能悄无声息潜入蜃楼,武功必然非常高强,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硬碰硬的话自己肯定讨不了好。 她没有直接杀掉他,必然是另有所图,如此一来,他便有了跟对方谈判的筹码。 于是他张开嘴,颤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燕辞晚无视了对方的提问,自顾自往下说道:“接下来我问一个问题,你就回答一个问题,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若你不听话,那就别怪我倒下不留情,明白了吗?” 葛管事看了眼寒光闪闪的宁刀,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明白了。” 燕辞晚的眼睛微微弯起,看起来对他的配合颇为满意。 她问:“胭脂铺的掌柜娘子是你所杀,对吗?” 葛管事明显愣了下。 “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脖颈被刀刃划破了,刺痛令他打了个激灵,慌忙改口道。 “是我杀的!” 他在心里猜测,对方应该是冲着胭脂铺杀人案来的,说不定是刺史府或者内卫府的人。 他以为对方会围绕着胭脂铺的案子展开一系列盘问,谁知下一刻他就听到对方忽然问道。 “你认识贺春酌吗?” 这问题问得牛头不对马嘴,葛管事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但为了小命着想,他不敢迟疑,赶紧回答:“认识。” 燕辞晚又问:“那么贺春酌的堂叔,你应该也认识吧?” 葛管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轻声回了句:“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那就把你听说到的都说给我听听。” 葛管事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我听说,贺先生的堂叔就是神巫,他们本就是一家人,也正因为如此,贺先生在五神教内的地位非比寻常,就连尊使也对他礼让三分。哪怕贺先生弄砸了神巫交代的任务,导致相州的黑市被官府查抄,神巫也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但自从他去了鹿州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听说他落到了内卫府的手中,估计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燕辞晚顺势问道:“神巫交给贺春酌的任务是什么?” “我跟贺先生不熟,对他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我猜测神巫派他去相州,应该是想让他说服相州刺史齐松声,让齐松声也加入我们五神教,如此一来我们五神教的实力就能能更加壮大。” 224.第224章 身世 第224章 身世 燕辞晚微微眯起双眼:“如齐松声和谢礼这类被你们收买的官员,还有多少?”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点上,葛管事的面色越来越白,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燕辞晚提醒道:“就算你晕过去了,我也能把你弄醒来。” 葛管事哆哆嗦嗦地说道:“别处我不清楚,益州就只有谢礼一个。” 他感觉脖颈处刺痛得厉害,伤口更深了,他急忙解释:“我一直待在益州地下的黑市,若非必要很少外出,我只负责五神教在益州地界的事务,其他地方的事情轮不到我过问,我是真不清楚啊!” 燕辞晚道:“益州这么多官员,你们怎可能只买通一个谢礼?” “我们原本的目标是谢檀玉,但那厮太难缠了,不管我们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为所动,不仅如此,他还将益州境内可能存在五神教的事情写入奏折,送去了长安,内卫府曾派人来益州搜查五神教的行迹,我们不得不更加小心低调,不敢再随意接触益州官府。” 燕辞晚追问:“那谢礼又怎么跟你们勾搭上的?” 葛管事老老实实地说道:“谢礼是主动找上门来要跟我们合作的,他是司法参军,又是谢檀玉的堂弟,与五神教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拉拢对象。我们给了他大量钱财,让他能够打通人脉努力向上爬,作为回报,他会帮忙遮掩五神教的行迹,让我们在益州的活动更加自如。” 燕辞晚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点,问道:“谢礼跟谢檀玉是堂兄弟,他若想升官的话,找自家堂兄帮忙不是更方便么?他为何要舍近求远找你们合作?” “他们虽是堂兄弟,但其实关系很不好,三十多年前谢家内斗,谢檀玉的父亲在斗争中失败,被他的兄长设计杀害,年仅十岁的谢檀玉不得不跟着母亲逃离谢家,自那之后他们母子就跟谢家断绝了来往。等到谢檀玉长大成人,他去参加科考,却被人栽赃陷害背上了作弊的罪名,据说陷害他的人就是谢瞻。” 关于谢檀玉科考被诬陷作弊一事,燕辞晚早有耳闻,但她没想到的是,这里面竟然还牵扯到了谢家内部的恩怨。 “谢檀玉与谢家积怨颇深,他能有今日,靠的都是自身的才学,他对往日的谢家没有任何留念。但谢礼不一样,谢礼是在谢家的团锦簇之中长大的,他见识过谢家鼎盛时期的辉煌,自然不甘于平凡落寞。他们兄弟之间观念不和,关系自然也亲近不到哪儿去,以前谢礼曾求助过谢檀玉,希望谢檀玉帮自己把官阶往上提一提,但被谢檀玉拒绝了。” 燕辞晚似笑非笑:“你对谢檀玉和谢礼之间的事情真清楚啊。” 葛管事干巴巴地道:“我们仔细调查过他们兄弟的背景来历。” “杀掉谢檀玉的凶手是谢礼吗?” 葛管事苦着脸道:“这事我是真不知道,说实话我刚听到谢檀玉死了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我听说谢檀玉生前曾跟谢礼大吵了一架,此事是否跟你们五神教有关?” 葛管事犹犹豫豫地道:“也不一定吧,这些事你应该去问谢礼本人,他虽然跟我们有合作,但也不是事事都会跟我们汇报。” “谢礼人呢?”“他和尊使一起去蛇窟参加拍卖会了。” 燕辞晚忽然话锋一转:“柳清光也是你们五神教的人?” 话题跳转得太快,葛管事愣了下才道:“我们的确派人向他伸出过橄榄枝,他的才学不错,若能好好培养未来应该能通过科考入朝为官,是个可造之材,但很可惜,柳清光拒绝了我们的好意。” “那你们为何还要给他钱财?” 葛管事立刻去看书案上放着的账册,猜测她应该是看过账册了,此事瞒不住,他只能如实说道:“因为他的母亲生了重病,他拿不出足够多的钱财给母亲治病,那五百贯是给他母亲治病用的。” 燕辞晚不相信五神教会有这么好心,她直接问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柳清光拒绝加入五神教,但我们还是不想放弃,五百贯对普通人来说一笔巨款,但对我们五神教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若能用五百贯打动柳清光,让他为我们所用……” 燕辞晚不想听他将这些套话,手下用力,宁刀的刀刃又深了两分。 葛管事疼得浑身发抖,急忙改口道:“别别别杀我,我说实话,是尊使下令让我给柳清光钱的,尊使还派人传了口信给柳清光,说他的生父其实是益州刺史谢檀玉。” 燕辞晚当初就曾怀疑过,柳清光的母亲已经病糊涂了,她虽然记得谢檀玉这个人,却很难说得清楚谢檀玉人在哪里是何官职?那么柳清光是怎么知道谢檀玉在益州的?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是五神教的人故意将谢檀玉的信息透露给柳清光。 杀害谢檀玉的嫌疑人有三个,其中谢礼和柳清光都跟五神教有关系,那么唯一仅剩的谢初颂是否和五神教有来往? 燕辞晚想起谢初颂闺房内的纸灰,决定诈一下对方。 她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们送给谢初颂的那封密函又是怎么回事?” 葛管事没想到她连这件事都知道了,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也是尊使的命令,那封密函里面写着谢初颂的身世,我只负责派人把密函送到谢初颂手里,其余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燕辞晚心想果然如此,谢初颂和五神教暗中也有来往。 她冷冷道:“继续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葛管事想要借此拖延时间,最好拖到尊使回来,这样的话自己可能还有得救,于是他顺着对话的话说道。 “谢初颂是谢檀玉收养的女儿,她的亲生父亲是徐寒时,当年为了保护仁献太子和太子妃,徐寒时连同整个徐家都惨遭叛军杀害,唯有回娘家走亲戚的徐夫人躲过了一劫。徐夫人当时身怀六甲,在得知夫家灭门的噩耗后,悲痛交加之下难产,大出血而亡,大夫从她腹中剖出一个女儿。 225.第225章 杀机 第225章 杀机 那个女儿后来被谢檀玉收养,取名为谢初颂。 谢初颂原本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直到五神教的人悄悄给她送去密函,她这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当初燕辞晚和萧妄去书房找谢檀玉时,曾看到谢初颂哭着从书房里跑出来。 想必那个时候,谢初颂就是在向谢檀玉询问自己的身世。 但从谢初颂眼中透露出的恨意来看,谈话的结果应该是让谢初颂彻底寒了心。 燕辞晚听说过徐寒时,此人曾是翰林学士,满腹才学,是名满天下的书法大家,后被任命为太子少师。 当年仁献太子门下有七名最为得力的干将,被称为七骏,徐寒时与谢檀玉都曾是七骏之一。 按理说徐寒时与谢檀玉是旧相识,谢檀玉收养故友的女儿,这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燕辞晚记得谢檀玉后来背叛了仁献太子,投靠到了二皇子李明光麾下,当初引发宫变,企图夺权篡位的主使,正是李明光。 徐寒时是为了保护仁献太子,不幸遭到叛军杀害。 难道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燕辞晚心里冒出个大胆的猜测:“是谢檀玉协助叛军灭了徐家满门?” 葛管事干笑两声:“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真相具体如何,我这个外人又如何能清楚?但我确实听说过一些传闻,当年仁献太子临死时,身边就只有谢檀玉一个人,他很可能就是谋害仁献太子的凶手。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徐家被灭门的事,很可能也跟他有关系,即便他不是主谋,也一定是帮凶。” 燕辞晚蹙起眉,如果谢初颂听信了传言,那么她就能明白,谢初颂心中的恨意从何而来? 自己心中尊敬的养父,其实是害得自己一家被灭门的仇人,这种事不管是放在谁身上,都肯定接受不了。 这也就成了谢初颂的杀机。 动手杀害谢檀玉的真凶,应该就藏在谢初颂、谢礼、柳清光之中。 但在暗中策划这一切的人,其实是五神教的尊使。 燕辞晚不明白:“如若尊使想要谢檀玉的命,直接派人去刺杀他不是更简单有效吗?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把谢初颂、谢礼、柳清光全部扯进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葛管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宁刀立刻又深入两分,血顿时流得更多了。 对于死亡的惊惧令他慌了手脚,他绝望地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还是不知道,尊使做事从不会跟我们解释缘由,他只负责发号施令,而我们只要按照他说的去执行就行了,我……我猜测,尊使可能是觉得谢檀玉不识抬举,不想让他妨碍五神教在益州的发展,这才想要除掉他的。” 此刻宁刀已经在葛管事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燕辞晚若是再用力的话,只怕他的脖子就真的要被切断了。 可就算这样葛管事仍坚称自己不知情,看来他应该没撒谎。 燕辞晚稍稍收了点力,转而问道:“你们拐来的那些人,最后都被你们弄去了哪里?” 葛管事的伤口血流不止,说话声音变得有气无力:“都……都被送去蛇窟卖掉了。” “我已经看过账册,被卖掉的都是些年轻女子,另外那些男子呢?” 葛管事颤声道:“我、我不清楚。” 燕辞晚觉得他在撒谎,她正要继续逼问,忽然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号角声! 陆津树立刻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往外窥探,见到哨楼上的尸首已经被人发现,现在护卫们全部出动,看样子是打算搜查整座蜃楼。 他关上窗户,扭头冲燕辞晚说道:“他们应该是发现我们了,我们要是再不走的话,就真的走不掉了。” 葛管事眼睛一亮,他有救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被人狠狠按在地上,脖颈处伤口被扯得更大了,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染红了衣襟。 他痛得面容扭曲,哀求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求求你,不要杀我。” 燕辞晚弯腰逼近他,沉声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聂霞云在哪儿?” 葛管事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你是燕辞晚!” 先前他还怀疑对方是内卫府的人,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猜错了,内卫府是不会知道聂霞云的,能深入黑市寻找聂霞云的人只会是燕辞晚! 燕辞晚加大力道往下压,葛管事感觉自己的头骨都要被压爆了,他痛不欲生地说道:“我知道聂霞云,她之前是被关在蜃楼,但在三天前,她就已经被送走了。” 燕辞晚追问:“她被送去了哪里?” “长安!这是神巫下达的命令,尊使在收到命令后,立刻就命人把聂霞云转移去了长安。” “难道长安也有黑市?” “是。” 燕辞晚是真没想到,五神教的势力竟已经如此庞大,就连天子脚下都有他们的据点。 她问:“我要怎样才能进入长安的黑市?” “只要有五神教内的人帮忙作保,就能进入黑市,我的袖袋里面有个令牌,你可以拿着它去长安西市找一个名叫安同的胡商,他是专门做香料生意的,他能带着你进入黑市。” 燕辞晚一手按着他的脑袋,一手探入他的衣袖里,摸出个两寸大小的铁质令牌。 她收起令牌,转身欲走。 葛管事死里逃生,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脖子上的伤口还在血流不止,可就算这样,他仍旧咬紧牙关忍着疼,趴在地上朝前蠕动。 燕辞晚和陆津树走到书房门口,陆津树回头看了眼葛管事,微微皱眉:“你确定要放过他?”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啊。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葛管事用脚踹了书架底部的一处浮雕。 那儿应该是有个机关,机关浮雕凹陷下去后,机关被触发,书案下面的地板忽然消失,显露出一条密道。 与此同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燕辞晚和陆津树整个罩住! 226.第226章 死路 第226章 死路 那张网是由特殊材料织成,水火不侵,刀剑不入,燕辞晚和陆津树肯定很难逃得出来。 抓住这个机会,葛管事连滚带爬地朝着密道逃去,只要躲入密道,他就安全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呲啦一声。 大网被宁刀一下劈开,破了个大洞。 燕辞晚和陆津树轻而易举地从网中脱身。 葛管事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他曾经用刀剑尝试过劈砍大网,根本就劈不开,为何燕辞晚一刀就给劈开了?!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燕辞晚就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手起刀落,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 他倒在血泊中,双眼大睁着,满脸的震惊和不甘。 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刀身上镌刻着的四个字,天佑永宁。 他忽然就知道她为何能劈开那张大网了! 因为她手里拿着的是宁刀,那是宁氏一族世代相传的宝物,传说它薄如蝉翼软若灵蛇,却又无坚不摧,他自以为无比坚韧的大网,在宁刀面前脆弱如薄纸。 燕辞晚没有去管葛管事,她收起宁刀,毫不犹豫地跳入密道之中。 陆津树最后看了眼死不瞑目的葛管事,想起方才燕辞晚干脆利落杀人的架势,心情颇为复杂。 他原本还以为她是妇人之仁,不忍心杀人,现在看来是他太肤浅了,燕辞晚是故意给葛管事卖了个破绽,以此来试探葛管事。 如葛管事这样的人,肯定十分惜命,为了以防万一,他必然会藏有保命用的底牌。 结果十分圆满,一条密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陆津树随即也跳入密道。 燕辞晚在密道内找到了机关,她按下机关,密道入口处缓缓合拢,书房内的地方又变回了严丝合缝的模样,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很难有人能发现这条密道,这为燕辞晚和陆津树的逃离争取了时间。 陆津树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吹燃后,借着火折子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观察密道内的情景。 密道内很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两侧是被夯实了的泥土墙壁。 燕辞晚沿着密道往前走,尽头处小小的密室,密室内放有一些应急用的物资,有伤药食物和水。 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津树皱眉说道:“这儿难道是条死路?” 燕辞晚翻了下物资,发现这些食物和水加起来,仅够一个成年人活七天。若遇到重大危机,光是在这儿躲七天根本就没用,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她猜测这应该藏有通往外界的密道,于是她开始一寸寸地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陆津树也帮着找了会儿,结果一无所获。 他停下动作,坐在地上休息,他见燕辞晚还在努力寻找,忍不住说道:“也许这儿根本就没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燕辞晚没有搭理他。 陆津树打开装有清水的坛子,从中舀出一碗清水,先是浅浅尝了一口,确定无毒之后,才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休息一下?” 燕辞晚依旧不理他。 陆津树只得自己把那碗水喝了。 火折子快烧完了,他从物资中找出根蜡烛。 他把点燃的蜡烛插在地面上,而后静静望着燕辞晚忙活的身影,幽幽地感叹道。 “你不觉得待在这里也挺好的么?不用去管什么任务,不会被卷入别人的纷争之中,不必为未知的将来而担忧,就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多自在啊。” 燕辞晚头也不抬地回了句:“我要去救阿婆。” 陆津树和她一起长大,自然知道阿婆对于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但他还是忍不住劝道:“你最好不要去长安。” 燕辞晚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她终于停下动作,舍得分一点眼神给陆津树。 “理由?” 陆津树却闭上嘴,选择了沉默以对。 燕辞晚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去长安?” 陆津树被迫直视她的双眼。 即便在这种光线昏暗的环境里,她的眼睛依旧明亮赤诚,似黑暗中的微火。 他在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轻声说道:“因为我不希望你死。” 燕辞晚能感觉得到,他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 她想起过往的一幕幕,从小到大他都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身侧,不管她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听话地照做,他对她有着绝对的忠诚。 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相伴十多年,她早已将他视作自己人。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不能容忍他的背叛。 燕辞晚冷笑一声:“可你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取我性命吗?” 陆津树没有否认。 燕辞晚继续道:“既然都已经决定好要杀我了,又何必惺惺作态?等离开这儿了,我们就光明正大打一场,只要你能赢了我,我这条命随你处置,可你要是输了,就别怪我狠心要了你的命。” 良久过后,陆津树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燕辞晚松开他的衣襟,冷冷道:“我是真不明白,燕汀雨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背叛我和阿耶?你虽然不是阿耶亲生的儿子,但这十多年来,阿耶一直对你视若己出,他从不曾亏待过你,你却翻脸不认人,良心不会痛吗?” 陆津树垂下眼眸,望着自己的鞋面,轻声道:“我从未背叛过父亲。”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为自己狡辩,你都要替燕汀雨来杀我了,你……”燕辞晚说到这儿忽然顿住。 她想到了陆津树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双眼陡然变大,面上血色霎时间退得一干二净。 她喃喃道:“你骗人。” 陆津树知道她此刻的反应肯定很让人心疼,所以他不敢抬头去看她,他害怕自己会心软。 他轻声说道:“郡主,我永远都不会欺骗你,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燕辞晚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狠狠将他按在墙壁上,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肯定在骗我!你是叛徒,你背叛了我和阿耶!我现在就杀了你!” 227.第227章 逃避 第227章 逃避 陆津树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原本平整的墙壁竟被撞得裂开了缝隙。 一小片墙壁剥落下来,露出藏在了藏在墙后的暗门。 但此时燕辞晚却无心去管别的,她眼眶通红,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再一次说道。 “你在骗我!” 陆津树被迫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惶恐与希冀,似乎马上就要碎掉了般。 他从未看过她这副模样,心有不忍,轻声道:“你可以把我当做骗子,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点的话。” 燕辞晚眼中渐渐泛起泪光,她从未怀疑过父亲,她一直以为谋害自己的人是燕汀雨。 她甚至还想过将自己的遭遇写信告诉父亲,她希望父亲能派人来援救自己。 她含着眼泪笑了起来,她可真蠢啊!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这一层的,乌兰骑是西州王的亲卫,没有他的首肯,乌兰十三他们怎么敢对她痛下杀手? 整个送亲队伍都是由西州王一手安排的,队伍里全都是西州王的人,燕汀雨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那么多人全都收为己用。 真相早就有迹可循,是她被亲情蒙蔽了双眼,她以为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父亲也不可能伤害自己。 可是为什么啊? 燕辞晚愤怒地质问:“阿耶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他相信了燕汀雨的话,以为我是阿娘与别人所生的孩子吗?” 陆津树抬起右手,拿掉她脸上的面具,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缓缓说道:“这种难以启齿的隐私,王爷是不会跟我说的,他只是告诉我,今后西州王府再无燕辞晚此人。” 燕辞晚忽然觉得左心口疼得厉害。 她放开陆津树,用力按住自己的左心口,这儿有一处疤痕,是燕汀雨袭击她时留下的。 如今伤口早已痊愈,可那种被一刀贯穿胸口的疼痛却排山倒海般朝她袭来。 她不由自主地弓起后背,缓缓地弯下腰去。 她哽咽着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不相信父亲真能狠下心杀了自己,更不相信娘亲会背叛父亲与别人有染。 她不相信这十七年来的亲密无间全都是假的。 一双手伸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肩膀。 她听到陆津树在耳边轻轻说道。 “我们就留在这儿吧,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们可以忘掉外面的一切,这样我们就不会觉得痛苦了。” 燕辞晚使劲地吸引,用尽全力将眼泪咽回去。 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不要。” 陆津树的手指缓缓收拢,指尖似乎要嵌入她的肩膀。 义父将他养大,待他如同亲生,他决不能背叛义父。 可他与燕辞晚相处十六年的点点滴滴全都印在他脑子里,那些鲜活而又浓烈的记忆,至死都不可能忘。 他不想杀她,可他不能违背义父的命令。 此时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密室内,陆津树心中那个逃避的念头在不断生长,只要不去面对,就不用做出选择。 陆津树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诱哄道:“你要想清楚,一旦出去了,你就要被自己曾经最信任的至亲追杀。” 燕辞晚抬起头,眼眶中蓄满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大哭,但她忍住了。 “我相信阿娘的为人,她绝不可能背叛父亲,这件事必定另有内情,我要出去,我要查明真相还自己和阿娘一个清白,我还要去救阿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决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说到最后,她狠狠擦了一把眼睛,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 她不能因为前路难走就退却,她不能因为别人的否定,就放弃整个未来。 陆津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悲伤的眼睛里面,又重新燃起了光亮。 泪水浇不灭希望的火焰,挫折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坚韧。 这一刻他很想告诉她,西州王不仅纵容燕汀雨谋害她,还在她离开西州后,命人将她身边亲近的婢女侍从全杀了。即便她能证明王妃未曾与别人有染,她也不可能再回得去西州,她已经一无所有,不如就躲在这儿苟活下去。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放开了燕辞晚。 因为他心里其实很清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方才是他在冲动之下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燕辞晚愿意为了他留下来,他就豁出命去守护她。哪怕要跟义父为敌他也能承受。 但可惜,燕辞晚不愿意。 哪怕她在遭受巨大打击后几近崩溃,也还是不愿选择逃避。 现在冲动消失,属于陆津树的理智也已经回归,他是因为义父的命令,这十六年来才会一直守护在燕辞晚身边,他真正效忠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义父一人而已。 燕辞晚强迫自己暂时忘记跟父亲有关的一切,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儿,她必须要集中注意力,不能被别的事情分了神。 她拔出宁刀,将墙皮全部刮掉,一扇暗门随之完整地显露出来。 门面光滑平整,严丝合缝地嵌入墙壁内。 燕辞晚用力推了下,没能把门推开。 她在暗门附近仔细搜查,发现暗门与地面衔接的地方有些松动,她用宁刀捅了两下,把那地方的泥土给捅开了,露出个三寸左右的小洞。 她伸手探入小洞,从中摸出个金属圆环。 她抓住圆环往外拽,扯出一条长长的锁链,暗门随之缓缓向上拉开,露出一条幽深的井道。 井道内壁挂着绳梯,燕辞晚试着踩了两下,这绳梯因为许久未曾用过已经有些松动,需得小心使用。 燕辞晚抓着绳梯往下望去,下方幽深晦暗,她朝上望去,发现上方同样也是一片昏暗。 她猜测往上爬的话,或许能到达蜃楼的第四层。 但她已经确定阿婆不在蜃楼,她也就没有继续探索蜃楼的必要,于是她决定向下,尽快离开蜃楼然后与萧妄会合。 燕辞晚顺着绳梯一点点地往下,在她上方是亦步亦趋的陆津树。 井道很长,两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异常的安静。 很久过后燕辞晚听到了轻微的水声,她停下动作,定睛朝着下方望去,发现井道底部隐隐有水光在浮动。 原来井道底部不是地面,而是水池。 228.第228章 出口 第228章 出口 这并非死水,而是活水,意味着水下可能藏有出口。 燕辞晚的脚没入水中,冰凉刺骨的感觉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沉入水中,朝着水流相反的方向奋力游去,陆津树跟在她的后面。 水下昏暗无光,什么都看不清。 两人游了很久才看到一点光亮。 想必那就是出口了! 他们加快速度游去,当他们触碰到光亮,向上浮出水面时,发现自己深处一个地下水潭中。 上方是密密麻麻的钟乳石,有萤火虫在其中飞舞。 方才燕辞晚在水下看到的光亮,就是来自这些萤火虫。 她爬上岸,在钟乳石群中找到一条小路,她不知道小路通往何处,但眼下她找不到其他的出路,只能顺着小路往前走。 两人都湿透了,衣服还在往下滴水。 燕辞晚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湿漉漉的脚印,陆津树跟在她的后面,他低着头,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脚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燕辞晚惊呼出声。 “那就是出口吧!” 陆津树抬起头望向前方,小路尽头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他能感觉到有风吹在了自己的脸上。 居然有风,就肯定是有出口。 燕辞晚加快步伐超前跑去。 很快她就来到一处石门前,门上挂着一把铜锁,她直接拔出宁刀,哐当一声,一刀就将铜锁给劈开了。 铜锁落地后,燕辞晚用力打开石门,发现外面是一处后院。 院中空无一人,暂时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燕辞晚松了口气,但她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转身看向跟在自己后面的陆津树,朝他伸出手:“把面具还给我。” 陆津树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面具。 那是他之前从她脸上摘掉的面具,他垂眸看着手中的面具,缓缓说道:“郡主,从这儿出去以后,我就得继续执行义父的命令。” 燕辞晚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迈出这扇门,他们就将与过往彻底诀别。 今后他不再是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而她也不再是他曾经守护了十六年的小郡主。 陆津树将面具放到她的手里。 他看着她将面具戴到脸上,他道:“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燕辞晚沉默地转身,大步迈出石门。 石门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假山,假山附近是已经干枯了的草,这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后院。 她抬头望去,发现上空依旧是黑黢黢的岩石,看来这儿仍位于地下黑市。 身后有轻微的破空声传来。 燕辞晚没有回头,快速扭身闪躲。 一把横刀停在了距离她一寸的地方,她顺着握刀的手望去,看到了陆津树。 他也已经戴上面具,她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只能透过面具上的两个空洞看到他的眼睛,冰冷且锋利,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以前只有在他处理那些企图对燕辞晚不利的人时,燕辞晚才能看到他这样的眼神。 如今他用这种眼神看向了她。 他曾尽心尽力想要守护的人,现在竟成了他必须要杀死的目标。 燕辞晚觉得讽刺:“你还真是心急啊。” 陆津树不发一言。 他在她身边守了十六年,亲眼看着她从咿呀学语的小女孩,一点点长成大人,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漂亮娇。 既然她注定难逃一死,那就由他亲自出手折断这朵。 他再次出手,刀刃横扫,直逼燕辞晚的脖颈而去。 燕辞晚扭腰旋转,再次躲开对方的刀。 陆津树紧追不舍,手中横刀快如闪电,接连几刀挥出,燕辞晚每次都能完美避开,她抓住对方一个停顿的间隙,足下蓄力纵身跃起,双手握住宁刀,自上而下狠狠朝着陆津树劈砍下去! 陆津树将刀横在面前,两刀相撞。 哐当一声脆响,强大的冲击力令陆津树连退两步,他被迫单膝跪地,一手紧紧握住刀柄,另一只手抓住刀背,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鼓起。 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拍门声,有人的叫喊声传入后院。 “快开门!有不明人士潜入黑市,尊使下令全市搜查,里面的人立刻出来!” 燕辞晚心头一紧,五神教的人搜到这儿来了。 陆津树抓住她分神的片刻机会,忽然按下刀柄末端的机关,竟将刀柄拔了出来! 这把横刀看似普通其实内藏乾坤,刀中还藏着一把短刀! 陆津树握着短刀狠狠刺向燕辞晚的腹部! 燕辞晚反应很快,抬腿踢去,想要踢掉他手中的短刀。 但如此一来,她就只能用一条腿维持平衡,陆津树手中短刀忽然转变方向,狠狠刺向她立着的那条腿! 燕辞晚不得不收腿后退避让,可还是慢了一点,她的大腿被划伤,鲜血缓慢地溢出来,染红了衣摆。 可她却没有停留,而是趁着陆津树还没来得及收刀的时候,挥动宁刀朝着他的脖颈处劈砍下去! 陆津树就地翻滚,避开这致命的一刀。 谁知燕辞晚竟是虚晃一刀,刀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旋即转变方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刺向陆津树的心口。 陆津树不得再次举刀格挡。 结果短刀竟被宁刀一下斩断! 刀尖沿着陆津树的胸膛斜向划出一道伤口,大量鲜血涌出来。 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杂乱的脚步声正在快速逼近。 燕辞晚和陆津树彼此看了一眼,现在两人都受了伤,遇上五神教的人马很可能会吃亏。 于是两人选择各退一步,暂且收手。 燕辞晚拿出烟筒,拔掉引线扔出去。 烟筒落地后冒出滚滚浓烟,刚闯进来的五神教众人被烟雾迷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燕辞晚趁乱离开了此地。 她裹紧身上的黑色斗篷,用斗篷遮住腿上的伤口,低垂着头快步行走在黑市的街道上。 此刻黑市已经乱作一团,街上到处都是人,但因为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披着斗篷,所以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燕辞晚忍着疼在人群之中穿行,终于回到赌坊附近。 她看到赌坊外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虽然也戴着面具,看不清楚脸,但燕辞晚却还是一眼就分辨出来,他就是萧妄! 她深吸一口气,加快步伐朝着他走去。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拦住她的去路。 “站住!” 229.第229章 回家 第229章 回家 燕辞晚心头一紧。 她停下脚步,看向拦住自己的人,对方同样身披斗篷脸戴面具,看不清楚容貌,但从身形和声音来看应该是个男子。 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个人,全都手持刀剑,气势汹汹。 燕辞晚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安地问道:“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男子指了指她脚下,提醒道:“你受伤了。” 燕辞晚低头看去,见到脚边的地面有点点血迹。 应该是腿上的伤口流了太多血,血顺着裤腿往下流淌,落到了地上。 她解释道:“听说有人死了,大家都在四处逃窜,我被撞得摔倒在地上,把膝盖给摔破了,我要赶紧回去包扎伤口。” 男子说道:“把你的斗篷脱掉,让我看看你的伤。” 燕辞晚很为难:“黑市有规矩,任何人都不能打探别人的身份,斗篷和面具都是我们用来遮掩身份的重要物品,所以很抱歉,恕我难以从命。” 男子直接将刀尖对准她,态度极为强势。 “尊使有令,凡是可疑之人都必须要严查,你若不脱掉斗篷,我们就将你当成闯入者当场格杀!” 周围行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生怕被殃及池鱼,纷纷加快步伐想要离这儿远点。 赌坊门口的萧妄听到声音,朝着燕辞晚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燕辞晚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脱。” 她抬起左手捏住斗篷领口的带子,将其缓缓拉开,下一刻她就忽然抓住斗篷猛地甩出去,同时右手探入身后拔出宁刀。 黑色斗篷遮挡住了男子的视线,他下意识举刀去劈砍,一刀将碍事的斗篷劈开。 此刻宁刀也已经穿过斗篷,一刀捅进了男子心口。 大量鲜血喷出,飞溅到了斗篷。 有人惊声尖叫,还有人慌忙逃避,本就乱糟糟的场面顿时变得更加混乱了。 男子大睁着双眼,眼中满是惊恐和不甘。 当燕辞晚拔出宁刀,男子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摇晃了两下后,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 跟在男子身后的四名属下见此情景,又惊又怒,他们之中有人拿出短笛,放到嘴边用力吹响。 尖锐的笛声传遍整个黑市,还在其他地方搜查的五神教教众们立刻朝着这边聚拢过来。 燕辞晚陷入了包围之中。 远处有弓箭手拉弓搭箭对准了她,但却迟迟没有动手。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 燕辞晚循声望去,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五神教的教众们自发地后退,给马车让出一条道路。 马车停下后,车窗打开,露出里面坐着的人,他同样也身披斗篷脸戴面具,只不过他的面具是红色的。 在一片白色面具之中,他的红色面具非常显眼。 他透过车窗看着燕辞晚,缓缓说道:“我们终于见面了,小殿下。” 燕辞晚沉声问道:“你就是五神教的尊使?” “是啊,很荣幸你能知道我,你受伤了,不要不休息一下?我让人给你包扎伤口。” 燕辞晚直接问道:“我们并不认识,你们为何要盯着我不放?” “只要你放下武器,加入到我们五神教,我们自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燕辞晚扫了一眼周围,所有人都将刀剑对准了她,一番虎视眈眈的架势。 她反问:“为何不能是你们放下武器?” 尊使轻轻地笑了起来:“没办法,都怪你太顽皮了,我们的人若不用点特殊手段,是没法让你乖乖听话的。” 燕辞晚被他那故作亲近的黏腻语气给恶心得不轻。 “既然如此,那就是没得谈了。” 声音落地的瞬间,她纵身跃起,施展轻功自人群上方飞过,手中宁刀直逼尊使而去! 尊使见状丝毫不慌:“年轻人性子就是急。” 四名护卫自马车后方冲出,他们各持不同兵器,一拥而上冲向燕辞晚。 燕辞晚被拦住去路,只得与这四人缠斗起来,其余五神教的教众也不闲着,全都朝着燕辞晚蜂拥而来,他们单打独斗不是燕辞晚的对手,但他们人数众多,而燕辞晚只有一人,她必然撑不了多久。 马车内的尊使见此情景,不紧不慢地提醒了句。 “别杀她,留活口。” 燕辞晚握紧宁刀,不断劈砍、格挡、挑刺……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眼中杀意也越来越浓,原本被她刻意遗忘的愤恨全部涌了出来,彻底占据了她的心智。 有鲜血飞溅进了她的眼睛里,视线随之变得模糊。 她看不清面前的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周身还有多少敌人,她只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娘亲、郡主身份、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全都没有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谁? 有一股温热顺着眼角滑落,那或许是泪水,也或许是血水。 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在她眼前晃动,整个世界都在此时变得猩红暗淡。 她完全放弃了防守,不顾一切地进攻,杀光所有靠近自己的人。 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有一颗黑色圆球滴溜溜地滚到了马车底下。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圆球炸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马车整个掀翻,马受惊过度直接就疯了,拖着车厢残骸不管不顾地超前狂奔。 五神教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停下动作,一部分人朝着马车残骸靠过去,想看看尊使是死是活?还有一部分人为了躲避发了狂的马连连后退。 燕辞晚感觉身后有人靠近,豁然转身举刀砍过去。 对方侧身躲开,同时低声唤道。 “阿辞,是我。” 是萧妄的声音! 燕辞晚那混乱的神智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大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对方脸上戴着面具,她只能透过面具上的两个孔洞,看到对方的眼睛。 那眼睛深邃又温柔,饱含着浓浓的关切与担忧。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心里又酸又疼。 “萧六。” 声音沙哑而又哽咽,似是要哭又死死忍住了。 萧妄将自己身上斗篷脱掉披到她身上,将她整个人裹起来,然后将她拉进怀里,轻声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230.第230章 毒发 第230章 毒发 萧妄要带燕辞晚离开,却被五神教的教众们拦住了去路。 燕辞晚记得萧妄是不能使用武功的,她立刻将萧妄往后一拽。 她挡在他的身前,哑声道:“你先躲一下,我来对付他们。” 萧妄腰间挂着一把佩剑,那是他在赌坊库房里面找到的。 之前他总是在躲,可这一次,他不能再躲了。 他握住剑柄,将长剑缓缓拔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阿辞,我们一起杀出去。” 燕辞晚有些迟疑:“可这样你会毒发的……” 萧妄冲她笑了下:“不是还有你吗?你能为我解毒,我死不了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毒发于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桩,根本不会有多大影响。 马车残骸里,一个被炸得衣衫褴褛、满身是伤的中年男子爬了出来,他脸上的面具已经不翼而飞,露出脏兮兮的面容,五官因愤怒而扭曲。 他在护卫的搀扶下站起身,指着燕辞晚和萧妄所在的方向,狰狞地吼道。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他们!” 无数教众如潮水般涌向燕辞晚和萧妄。 萧妄一把将燕辞晚拉到身后,手中长剑快如闪电,将扑向燕辞晚的一名敌人挑飞,燕辞晚则旋身横扫,宁刀迅疾如风,企图偷袭萧妄的一名敌人被刀刃划破喉咙。 经过一番激烈打斗过后,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许多个人。 燕辞晚和萧妄背对着背,一人拿刀,一人持剑,他们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敌人们。 即便已经杀了很多敌人,可剩下的仍有很多。 对方人数之多仿佛杀之不尽。 燕辞晚喘着气,因为失血过多手脚已经冰凉,眼前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感觉周遭的声音似乎正在渐渐远去,仿佛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唯有身后靠着的那点温暖,让她还有种尚在人间的真实感。 她忍不住唤了一声。 “萧六。” 萧妄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我在。” 燕辞晚有一点点高兴,自己其实并非一无所有,至少在这一刻,她身边还有萧妄陪着。 布满伤痕的心口处,被涂上了一层药,哪怕伤口还没痊愈,可至少不再流血,也不再疼得难以忍受。 敌人们还在不断进攻,燕辞晚咬紧牙关迎战。 她一边打一边问:“那马车是你炸掉的吗?” 萧妄手中长剑快得只剩下一道道残影,他不断变换招式,口中应道:“嗯,那是我自己研制的霹雳弹。” “还有吗?” “没了,只有那一颗,我将它带在身边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燕辞晚大失所望,若是能再多来几颗霹雳弹就好了,把这鬼地方直接炸个稀巴烂。 萧妄说:“再撑一下,援兵应该就快到了。” 他话刚说完,就见街道尽头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数十名内卫从门后冲了出来,紧随其后还有无数手持长矛与弓箭的府兵。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浮白! 浮白一声令下,内卫与府兵们涌入黑市,将五神教的教众们团团围住。 “大阁领有令凡是反抗者,就地格杀勿论!” 那些前来黑市买卖的人见此情景,都是又惊又怕,纷纷跪倒在地,恳求大阁领饶命。 五神教的教众们也都满心不安,齐齐看向尊使。 尊使的神情极为阴沉:“看我做什么?难道你们以为只要投降就能活命吗?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一旦你们被官府抓回去,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如今之际只有拼死一搏,或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浮白立刻拿出金鱼袋:“这是圣人所赐,大阁领暂且将它借于我,我现在拿着它向你们承诺,只要你们缴械投降,乖乖配合官府办案,我可保你们不死。” 在暗无天日的黑市里,那金光闪闪的金鱼袋犹如璀璨烈阳,一下子就夺走了所有教众的目光。 他们一眨不眨地盯着金鱼袋,心中天人交战。 尊使的面色越发难看:“以前在官兵手里吃了那么多苦头,你们难道还没长记性吗?那些狗官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他们的言巧语不可信!” 浮白将金鱼袋举得高高的,大声道:“我就算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当着圣人亲赐的金鱼袋公然撒谎骗人!这可是藐视圣人的欺君之罪!” 这话打动了五神教的教众们。 金鱼袋不能作假,浮白所言应该属实。 哐当一声,有一名教众丢掉手中的刀,屈膝跪了下去。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教众选择缴械投降。 最后就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固执地站着没动。 尊使气得浑身发抖,他眼中迸发出浓烈杀气,恨不得将这些临阵倒戈的懦夫全部杀个干净! 大势已去,留在此地只能坐以待毙。 尊使用力吹了一声口哨。 一个人影忽然从天而降! 此人应该是一直蛰伏在房顶,此刻听到主人召唤,他立刻现身,身形快如鬼魅,眨眼间就已经来到尊使面前。 他一把将尊使背起来,纵身一跃,轻松跳上房顶。 浮白怎可能放他们离开,当即下令:“追上他们!” 数十名内卫立刻施展轻功飞上屋顶,紧追尊使的背影而去。 他们在屋顶上方起起落落,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黑市内的五神教教众们几乎全部落网,危机终于得以解除,燕辞晚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收刀入鞘,看向不远处的五神教教众,此时他们都已经摘掉面具,她在其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庞雷。 方才第一个带头缴械投降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燕辞晚正这么想着,耳边忽然传来萧妄的声音。 “阿辞,劳烦你搭把手,扶我一下。” 燕辞晚去看萧妄,见他面白如纸,嘴唇发青,身体摇摇晃晃,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顿时就紧张起来,急忙伸手扶住他。 “萧六,你撑住,我们现在就出去。”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想睡会儿。”萧妄说话的时候,嘴角处缓缓溢出一丝鲜血,殷红的血迹顺着下巴往下流淌,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衣襟上。 他再也撑不住,松开手指,长剑落地,闭上眼睛朝前栽倒。 燕辞晚顾不上男女有别,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让他摔到地上。 她冲着浮白大喊。 “过来搭把手,帮我把萧六送出去!” 232.第232章 大开眼界 第232章 大开眼界 听到萧妄的声音,九叔松了口气,看来六郎没事,太好了。 司不平却皱起了眉,既然萧六郎活得好好的,为何宁辞要哭得那么伤心?莫不是萧妄那厮对燕辞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他又敲了敲门,沉声道:“宁辞你开下门。” 燕辞晚想要起身去开门,结果站起来就因为头晕而差点摔倒,幸好她反应够快及时伸手扶住了床柱。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腿,大腿上的伤口还在往外缓慢渗血,裤腿上全是血,黏糊糊的贴在腿上,很是难受。 萧妄现在也很虚弱,但他还是强撑着坐起身。 他伸手扶住燕辞晚的胳膊,道:“你坐着歇会儿,我去开门。” 燕辞晚看向他,由于他的上衣被她给扒掉了,现在他光着上身,锁骨肩膀胸膛腹肌全都一览无余。 方才她光顾着哭去了,都没注意到他没穿衣服,贴着他的身体许久。 现在回想起来,燕辞晚感觉脸上热腾腾的,很想把面具捡起来重新戴到脸上,以免被人看出她此时的羞窘。 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移开视线去看别处,慢吞吞地说道。 “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萧妄像是现在才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似的,他说了声抱歉,而后拿起旁边的衣服披到身上。 他让燕辞晚在床边坐着休息,而后扶着床柱缓缓站起身,一步一顿地朝着门口走去。 屋外,司不平等得很不耐烦。 就在他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房门终于被人缓缓地打开了。 “宁辞你怎么这么久才……”司不平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开门的人不是宁辞而是萧妄。 萧妄的上衣带子没有系好,衣襟敞开着,露出一小片胸膛,屋外阳光落在他身上,令他胸口处那一小片水渍变得格外刺目。 ——那是燕辞晚方才趴在他身上大哭时留下的泪水。 司不平虽没有亲眼看到方才那一幕,但从萧妄此时的模样也能想象得出那个情景,一股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令司不平的表情变得无比阴沉。 “宁辞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萧妄平静回应:“她在屋内休息。” 朝露紧张地问道:“我听说阿辞受伤了,能让我看看她么?” “当然可以,请进吧。” 萧妄侧过身,让出路来请朝露进屋。 司不平也想跟进去,却被萧妄拦住。 “阿辞伤在腿上,大阁领,非礼勿视。” 司不平冷冷道:“你也一样。” “谢谢提醒。”萧妄慢吞吞地迈过门槛走出来,顺手带上房门。 九叔见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赶忙伸手扶住他,关切询问:“六郎,你还好吗?” “多亏了阿辞,我已经无碍了。” 九叔虽然不清楚燕辞晚和萧妄具体经历过什么,但从萧妄这话能猜出他应该是提前毒发了,幸好燕辞晚就在他身边,及时救了他,九叔打从心底里感激燕辞晚。 三人一起站在外面等着。 客栈里还住着别的客人,但碍于司不平的凶名,无人敢靠近此地,此刻走廊上安安静静。 司不平瞥见萧妄那衣裳不整的样子就来气,冷声嘲讽道:“天气这么冷,你还不把衣服穿好吗?” 萧妄微微一笑:“无妨,我不冷。” 司不平压低声音质问道:“男女有别,萧六郎如今这般对待宁辞,他日传扬出去让宁辞如何做人?” “今日这儿发生的事只有你我九叔朝二娘知道,九叔和朝二娘是肯定不会往外说的,我相信大阁领也不会往外说的,对吗?” 司不平一字一顿地道:“宁辞已经跟别人定亲了,她与你是没可能的。” 这话戳中了萧妄心里的痛处。 他喜欢宁辞,他也能感觉得到宁辞对自己并非完全没感觉,但宁辞已定亲之事是无法改变的。 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就算定亲了,也有可能退亲,只要她还没有嫁做人妇,我就还有希望。” 司不平冷笑出声:“呵,觊觎别人的未婚妻,还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真没想到这是萧公之孙能干得出来的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此刻九叔心里也是万分惊诧,他早就知道萧妄对宁辞态度很不一样,但他没有多想,因为宁辞是唯一能为萧妄解毒之人,萧妄对她自然要格外不同些。 却没想到,萧妄其实早就对宁辞产生了男女之情。 萧妄也知道自己这种挖人墙角的行为很无耻,可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他是不可能再放弃的。 “阿辞的亲事是父母为其定下,未必是她真心喜欢的,我并非强迫她悔婚,我只是想让她能够再多一个选择,若她在深思熟虑之后仍旧坚持履行原本的婚约,那么我会真心地祝福她。“ 司不平嗤笑出声,显然是不相信萧妄的这番话。 同样是男子,他如何能不清楚男子的那点劣根性? 说什么真心祝福,都不过是哄人的,真要到了那个地步,直接抢亲都有可能。 司不平问道:“你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吗?你知道为她定下婚约的人是谁吗?你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谁吗?” 接连三个问题砸到萧妄的面前,他却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他反问道:“难道这些事情大阁领都知道?” 司不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让萧妄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不想在情敌面前示弱,于是镇定反击道。 “我知道她是谁。” 司不平细细观察他的神情,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怎么还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就不劳大阁领费心了。” 跃金来报,说是黑市内查出了一些东西,请大阁领过去看看。 司不平只得暂且离开客栈,带着跃金前往黑市。 安静的走廊上,萧妄看着庭院里的草,心里还在思索司不平方才说的那些话。 他感觉司不平已经知道了燕辞晚的真实来历,可司不平是如何知道的呢?难道是燕辞晚私下里悄悄告诉司不平的? 萧妄越想越觉得难受,难道对燕辞晚来说,司不平比他更值得信任么? 231.第231章 痛哭 第231章 痛哭 庞雷被浮白派过来帮忙,浮白将附近屋舍的门板拆下来,他和燕辞晚合力将昏迷不醒的萧妄放到门板上,然后两人抬着萧妄往外走。 他们穿过乱糟糟的街道,从密道离开黑市。 等走出密道,燕辞晚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家酒坊的后院,庞雷解释道。 “这儿也是五神教的产业,名义上是酒坊,但其实是通往黑市的重要入口,平时那些要进黑市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是从这儿进来的。” 方才那些内卫和府兵们,也都是从这条密道进入黑市的。 现在这家酒坊已经被内卫府控制住了,内外都有内卫严密把守。 司不平听说燕辞晚出来了,立刻来到后院,见她大腿受伤,衣摆被血染红,眼眶红红的,面具上也沾了不少血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立刻让人送燕辞晚去治伤,却被燕辞晚给一口拒绝了。 “萧六现在情况很危急,烦请你帮忙找个安静的房间。” 司不平这才注意到躺在木板上昏睡不醒的萧妄,虽然萧妄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嘴角淌血的模样,显然是命悬一线了! 他蹙眉问道:“萧六郎这是怎么了?” “现在没时间解释缘由,快点,拜托了!” 由于太过心急,燕辞晚的态度难免凶狠了些。 众所周知司不平的手段,庞雷很怕燕辞晚会惹恼司不平,正要开口提醒燕辞晚注意一点儿,就听到司不平开口说道。 “把萧六郎送去隔壁的客栈吧,那儿客房很多。” 庞雷顺势看向司不平,却见他神色平静,并无任何不满之色,这让庞磊心中颇为诧异,大阁领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燕辞晚和庞雷抬着萧妄离开酒坊,去了隔壁的客栈。 在他们走后,司不平派人回刺史府将朝露接过来,燕辞晚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必须要尽快医治。 萧妄被抬进客房,放到了床榻上。 燕辞晚让人都离开,屋内只余她和萧妄两人。 她迅速扒掉萧妄的上衣,露出胸膛,然后将掌心贴上去,闭上眼睛开始运转长生诀。 源源不断的内力自她掌心溢出,传入萧妄的体内,他的身体随之渐渐回复温度,面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 此时此刻燕辞晚的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住萧妄的性命,不能让他死。 她没有任何保留,将自己的内力全部渡给萧妄。 不知不觉中,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阿辞,可以了。” 萧妄的声音传入燕辞晚耳中,她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内力几乎快要耗尽了。 她睁开眼,正好对上萧妄的双眼。 他早已醒了,只是没有力气起身,只能躺在床上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缓缓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又重复了一遍:“可以了,我已经没事了。” 得知他脱离危险,燕辞晚悬着的心得以落地,整个人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她感觉头晕目眩,浑身发冷,一头栽倒了萧妄的身上。 萧妄身体绷紧,低头去看她,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燕辞晚想要站起身,可她现在手脚使不上劲儿,实在是站不起来。 她脸上的面具贴在萧妄胸膛上,此刻她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稳而又有力。 可能是因为她现在太冷了,而萧妄的怀抱又太温暖了,她竟舍不得离开,就这样放任自己趴在他身上。 “我有点头晕。” 燕辞晚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听起来有点儿闷闷的。 萧妄说:“你可能是因为失血太多了。” “也许吧。” 萧妄感觉她的手腕很冷,用尽全力去扯旁边放着的被褥,好不容易才把被褥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 这样子的话,她应该能感觉暖和点吧,萧妄心里这么想着。 燕辞晚闭上眼睛,认真听着来自另外一个人的心跳声,她努力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她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心里的悲伤也能一起消失吧。 可是忘不掉。 过往的一幕幕不断浮现,父亲牵着她的小手,教她如何走路,父亲扶着她上马,教她怎样骑马射箭,父亲精心为她准备生日惊喜,看着她的眼睛里洋溢着骄傲与喜爱…… 这些被她悉心珍藏的美好回忆,最后全都化作利刃,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感觉心口疼得厉害,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萧妄扶住她的肩膀,关切询问:“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势太重了?找大夫给你看看吧。” 燕辞晚咬紧牙关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外冒。 泪水沾湿了萧妄的胸膛,他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辞,你是在哭吗?” 燕辞晚使劲吸气,竭力憋住眼泪:“没有。” 萧妄没有再问下去,他轻轻抚摸燕辞晚的后颈,一下又一下,温柔又轻缓。 燕辞晚竭力忍耐的泪水,在他的安抚下突然就决了堤,她从小声地呜咽,渐渐变成了放声大哭。 此刻司不平正站在客房门外,在他身后还跟着九叔和朝露。 方才朝露收到燕辞晚受伤的消息后,就立刻从刺史府出发,九叔知道萧妄和燕辞晚待在一起,便也跟了过来。 原本司不平是想带朝露过来给燕辞晚治伤的,没想到刚到这儿,就听到客房内传出的哭声。 那哭声太悲伤了,三人全都停下脚步。 九叔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紧张不安地问道。 “宁娘子为何哭得如此伤心?难道是六郎他……” 司不平想起方才萧妄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一时间也有点没底。 他上前敲门,呼唤宁辞的名字。 屋内燕辞晚的哭声戛然而止。 方才她哭得太投入,都没注意到屋外有人靠近。 知道自己的哭声落入了外人耳中,燕辞晚就觉得万分窘迫,她立刻直起身,摘掉脸上的面具,迅速擦掉脸上的泪水。 可不管擦得再怎么干净,也无法掩盖她刚大哭过的痕迹。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司不平:“宁辞,出什么事了?” 燕辞晚想说没事,结果一张嘴发出的声音无比沙哑,而且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此时萧妄开口了,替她回应道。 “多谢大阁领关心,我们没事。” 233.第233章 失落 第233章 失落 嘎吱一声,房门被拉开,朝露探出头冲九叔说道。 “能帮忙打盆热水过来吗?” “好,我这就去。” 九叔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盆热水,他敲响房门后,朝露开门从他手里接过水盆,并向他道了声谢。 萧妄趁机询问燕辞晚此时的情况。 “阿辞流了很多血,现在已经昏睡过去,万幸的是她的伤口不是很深,没有伤到筋骨,只要好好疗养的话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朝露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身回屋内。 房门被重新合上,萧妄想到燕辞晚的衣服上全是血迹,肯定是不能穿了,于是他对九叔吩咐道:“你去附近的成衣铺子买套阿辞能穿的衣裙吧。” 九叔欲言又止。 萧妄示意他有话就直说。 九叔小心翼翼地问道:“六郎你真的想要娶宁辞吗?” 萧妄微微颔首,坦然承认了。 九叔很是担忧:“可是,她已经跟别人定亲了,而且我们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她的真实来历……” 他觉得宁辞人是很不错,单从形象年纪和品性来说,她和萧妄其实挺般配的,但萧妄身份特殊,他更希望萧妄能娶一个知根知底、家世清白的女郎,当初萧公之所以选择朝二娘作为萧妄的未婚妻,就是考虑到萧、朝二家彼此熟悉,知根知底,能够更加安心。宁辞来历成谜,还被人追杀,与五神教有牵扯,背景实在是太复杂了,她若与萧妄成亲,必定会给萧妄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与危险。 萧妄淡声道:“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与她是何来历无关。” “我不是非要你放弃她,我只是觉得,若宁辞与你心意相通,就应该坦诚相待,可她到现在都还瞒着你,这说明她仍旧心怀戒备,她对你的心意并不十分坚定。” 萧妄垂下眼眸,轻声道:“也许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吧,我可以等。” 九叔看出萧妄心意已决,自己再怎么劝都没用,只得无奈叹息:“好吧,希望你能等到那一天。” 九叔走后,留下萧妄独自站在原地,他望着庭院里的草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房门再次被拉开。 他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走出门来的朝露,问道:“阿辞怎么样了?” 朝露手里端着水盆,盆里的水已经变红,她答道:“她还在昏睡,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让她好好休息下吧,我去抓药,这儿就暂且交给你照看……” 说到这儿她注意到萧妄苍白的面色,不免有些迟疑。 “你看起来不是很舒服的样子,要不你还是去歇会儿,另外叫个人来这儿照看阿辞吧?” “不必,阿辞交给我照料就行了,你去抓药吧。” “那好吧。” 朝露端着水盆离开了,萧妄看了眼虚掩着的房门,迟疑片刻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静悄悄的,燕辞晚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褥,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萧妄不自觉放慢步伐。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定定凝望着燕辞晚熟睡的面容。 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或许是因为做噩梦的缘故,她眉头紧蹙,很是不安的模样。 萧妄在床边坐下,伸出右手,指腹轻轻抚过燕辞晚的眉头,一点点将眉间的褶皱抚平。 他静静地注视着燕辞晚,目光如画笔,细细描摹她的五官,将她的容貌深深刻入心底,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嘴里发出低低地喟叹。 “你到底是谁呢?”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她的过往来历,但其实他心里在意得要死,他想知道她的一切,不管是她的身份、来历、过往、恩怨情仇、一切的一切他统统都想了解。 可是她不说,他便只能安静等待。 萧妄就这样看了她许久。 直到,她醒来。 燕辞晚一睁开眼就对上了萧妄那双深邃的眸子,她不由得怔了怔,喃喃低语:“你还在啊。” 他刚从毒发昏迷中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按理说他这会儿应该去休息了才对。 萧妄温声道:“他们有事走开了,你身边不能没人照看,你感觉如何?伤口还是很疼吗?” 燕辞晚蹙起眉:“很疼。” 事实上她就是被疼醒的,不然她还能再睡会儿。 萧妄很为她心疼,他安抚道:“你先忍一下,等朝二娘回来后,让她给你开点止疼的药。” 燕辞晚点点头:“嗯。” 萧妄打算跟她聊聊,帮她转移注意力,这样她就不会觉得那么难熬了。 他问:“是谁伤了你?” 燕辞晚抿唇,小声答道:“陆津树。” 萧妄很意外:“就是你的那个青梅竹马?他与你一起长大,感情应该很好才对吧,他为何要伤你?” 他见燕辞晚扭开脸看向了别处,这是抗拒的表现,看来这些事情涉及到她的过往,她不愿告诉他。 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萧妄感觉很难受。 理智告诉他,没必要再问下去了,他要给对方时间,他不能太着急。 可司不平和九叔的话轮番在他耳边出现,令他心中醋意翻涌,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保持理智。 他看着燕辞晚的侧脸,忍不住脱口问道。 “你为什么宁肯告诉司不平,也不肯告诉我?难道司不平比我更值得被你信任吗?” 燕辞晚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她一脸诧异地看向萧妄,反问道:“我告诉司不平什么了?” 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萧妄索性不再压抑,直接道。 “你的身份和来历。” 燕辞晚皱起眉:“我什么都没跟他说过啊,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来历?你确定他是真的知道吗?” 萧妄无法确定,但司不平那样子实在不像是撒谎,更何况司不平也没道理在这种轻易就能戳穿的事情上撒谎。 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燕辞晚脑中浮现出他豁出命去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情景,还有她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的模样。 他不仅能和她彼此交付后背,他还已经看过了她最狼狈的模样。 她在他的面前,实在是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燕辞晚伸出手:“能扶我起来吗?” 234.第234章 荣幸 第234章 荣幸 萧妄握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来,并往她身后放了个引枕,好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些。 如此两人都是坐着的,正好能够彼此平视。 燕辞晚正色道:“我不相信司不平,绝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全部告诉他。” 萧妄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暗暗松了口气,如此一来他和司不平仍然在一条起跑线上,他没有被司不平比下去。 同时他又有点尴尬:“抱歉,我竟然被他三言两语就给乱了心神,还以为你真的把一切都告诉了他,这事怪我太没脑子。” 燕辞晚心里清楚,他之所以会如此轻易就信了司不平说的话,是因为他对她了解得太少,他对她缺乏安全感。 她忽然问道:“你想知道我的来历吗?” 萧妄怔住了。 燕辞晚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不告诉司不平,是因为我不信任他,但你不一样,萧六,我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 萧妄还以为要继续等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他毫不犹豫地道:“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燕辞晚心想,既然话题是因陆津树而起的,那便先说说他吧。 “陆津树是乌兰骑都尉,他是西州王一手养大的义子。” 萧妄虽从未去过西州,却听说过西州王的名声,此人手握重兵,镇守边关多年,是个骁勇善战的厉害人物。 若陆津树是西州王的义子,那么跟陆津树从小一起长大的燕辞晚又会是谁? 燕辞晚仿佛是猜到了他心中的疑惑,继续说道。 “宁是我母亲的姓,我父亲姓燕。” 西州王的大名是燕珩予,燕辞晚这话等于是坐实了萧妄的猜测。 萧妄早就从她的谈吐和举止推测出,她应该出身世家大族,却没想到她的出身远比他预想得还要高。 他记得西州王膝下并无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是侧妃所生,次女是正妃所生,次女后被册封为乐游郡主。 圣人为乐游郡主和太子赐婚一事,大业朝无人不知。 他怔怔地看着燕辞晚,缓缓问道:“那你的未婚夫是……” “当朝太子,李存行。” 萧妄的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情敌竟然会是太子。 他虽然有个做宰相的祖父,出身放在普通世家子之中还算不错,但跟太子比起来远远不够看的了。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不解地道:“乐游郡主奉旨前往长安与太子完婚,此事很受圣人看重,若她在途中遭遇意外,肯定惊动朝廷,可我至今并未听说过有关郡主出现意外的任何消息。” 燕辞晚垂下眼眸,望着自己的心口处,回想起湘水河上被袭击的情景,语气逐渐变得冰冷。 “因为有人故意隐瞒了我遭遇意外的真相,现在前往长安的那个乐游郡主,其实是我的阿姊燕汀雨,当初就是她在送亲途中暗算了我,我心口中刀落入湘水河,差点丧命。” 萧妄想起自己与她的初次相见,顿时明白过来,当时她心口的伤,就是燕汀雨暗算所致。 他仍是不解:“送亲队伍那么多人,得知你忽然失踪,就没有一个人产生怀疑吗?难道他们全都被燕汀雨收买了?这应该不可能吧,可燕汀雨犯的是欺君大罪,一旦被查出来就是满门抄斩。” 燕辞晚自嘲一笑:“原本我也觉得奇怪,送亲队伍里的人全都是父亲精心为我安排的,能让他们为之卖命的人只有父亲,就算燕汀雨再怎么有能耐,也不可能同时策反那么多人。” 萧妄想到了一种可能,面色微微一变:“难道这一切都是西州王安排策划的?” 燕辞晚脸上的嘲弄之色更加浓郁。 “看吧,你一下子就能想到的事情,我却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若非陆津树出现,我恐怕到现在都还想不到,真正想要杀掉我的人竟然会是父亲,我真的好蠢!” 萧妄为她感到心疼,他道:“你或许早就猜到了真相,只是你不愿去相信,所以选择性地忽略掉了这个可能。” 燕辞晚闭上眼睛,缓缓说道。 “小时候不管父亲多忙,他都会抽出时间陪我玩,他还会精心挑选最好的老师教我读书识字,我写的一张字,我画的第一张画,我用过的第一只毛笔……全都被他当成宝贝收藏了起来,阿娘去世时,父亲情绪崩溃,不吃不喝差点跟着阿娘一起去了,但因为放心不下我,父亲还是撑了下来,他说至少要等到我成家立业了,他才能去九泉之下陪伴阿娘。” 过往的一幕幕犹如走马观,从她脑中闪过。 她能感觉得到,父亲对她是真的很好,也正因为她能从父亲身上感受到纯粹的父爱,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忽略掉父亲可能谋害自己这个可能。 虽然很残忍,但萧妄还是开口问道:“既然西州王如此爱护你,为何还要杀你?” 燕辞晚睁开眼,轻声道:“因为他怀疑我并非是他的亲生女儿。” 萧妄皱眉:“就因为这个?” 易地而处,若换成是他得知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并非亲生,虽然会愤怒失望难过,但也不至于对女儿痛下杀手,毕竟那可是他一手养大来的孩子,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还有相伴多年的情义,若实在是看着心烦,把人嫁出去便是,实在没必要赶尽杀绝。 “你没见过我的父亲,所以你不了解他的性格,他是那种爱憎极为分明的人,爱欲其生恨欲其死。” 燕辞晚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对父亲的敬爱之情,有的只是嘲弄与冷漠。 不论她和西州王之间是否真有血缘关系,在西州王决定要让她死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额父女之情就已经被斩断了。 萧妄问道:“那你还要去长安吗?” 燕辞晚颔首:“要去,我的阿婆被五神教掳去了长安,我得把阿婆救出来。” 萧妄皱眉:“五神教抓走你的阿婆,应该是为了引诱你去长安,此去必定凶险。”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去。”燕辞晚说到这儿,看向萧妄的目光里充满歉意。“原本这些事情跟你没关系的,你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冒险,但我的离魂症还需要你帮忙,所以还请你继续帮助我。” 萧妄微微一笑,由衷地道:“能帮上你的忙,是萧某最大的荣幸。” 235.第235章 分担 第235章 分担 跟人诉说了一通后,燕辞晚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的脸上重新绽放笑容:“谢谢你,萧六。” 萧妄还记得她方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绝望模样,他很担心她会因为被至亲背叛而一蹶不振,可现在看着她恢复了神采的双眼,他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她比他预想中的要坚强很多。 “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不管好与不好,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一起分担的。” 燕辞晚用力点头:“好!”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九叔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来。 “六郎,衣裙已经买来了。” 萧妄起身去开门,接过衣裙后送到燕辞晚的面前,他道:“你之前的衣裙应该没法穿了,得拿去清洗和缝补,你先穿这套新的吧。” 燕辞晚为他的体贴感到暖心,她眉眼微弯,含笑应道:“好的,谢谢你和九叔。” 很快朝露也回来了,她将刚刚熬好的汤药端到燕辞晚面前,问道:“需要我喂你妈?” “不用,我自己来。” 燕辞晚接过碗,没用汤匙,直接仰头一口喝光。 汤药苦得舌头发麻,她放下碗后使劲地吐舌头,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真难喝!” “这药有安神止痛的作用,你喝完药后可以好好睡一觉。”朝露递给她一盏茶,让她漱漱口。 燕辞晚漱了三遍口,这才将嘴巴里的苦味给冲散。 她在朝露的帮助下,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换下来的脏衣服则被包了起来,朝露自己不擅长做缝补的伙计,她打算把这些衣服带回去请绿华帮忙清洗缝补,顺便向娘亲报个平安。 燕辞晚腿上伤势未愈暂且不宜挪动,她被留在客栈休息。 她打了个哈欠,伤口在药效的作用下已经不那么疼了,现在她感觉很困,很想睡觉,但她还是强打精神对朝露说道。 “黑市虽然被查抄了,但外面可能还藏有五神教的人,你一个人回去怕是不安全,让九叔送送你吧。” 朝露见她眼皮子都快要合上了,道:“你睡吧,我自己会小心的。” 燕辞晚知道她是那种不喜欢麻烦别人的内向性格,便冲外面喊了一声萧六。 片刻后房门被推开,萧妄走了进来,问有何事? 燕辞晚拜托他让九叔送朝露回去。 萧妄一口答应。 得到承诺后,燕辞晚放下心来,当即眼睛一闭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萧妄和朝露轻手轻脚地走出客房。 注意到朝露手里抱着的衣服,萧妄问道:“这些是阿辞换下来的衣服吗?” 朝露颔首应道:“嗯,这衣服不仅沾了血,还破了,得带回去清洗缝补才能再穿。” 萧妄伸出手:“给我吧,我来处理。” 朝露以为他是要钱雇人帮忙清洗缝补,便道:“不用麻烦你了,这些衣服沾了血,外人看到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我们自己清理吧。” “这儿距离云客来挺远的,等你回到云客来时血迹应该已经干透了,反而会更加麻烦,不若现在就交给我,趁着血还没完全干透赶紧清洗,洗完后烘一个晚上,明天便能把它还给阿辞,如此更加方便省事,你觉得呢?” 萧妄说得有理有据,朝露找不到话拒绝。 “那好吧,这衣服就交给你了。” 萧妄从她手里接过衣服,而后叫来九叔,让他护送朝露回云客来,顺便让他送个口信给兄嫂,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 九叔和朝露离开了客栈,燕辞晚还在睡觉,萧妄让伙计打来一桶冷水,将燕辞晚的衣服浸入水中,然后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慢慢地搓洗。 隔壁酒坊非常吵闹,应该是黑市里的那些人都出来了,府兵们要将他们押解回府衙详细盘查审问,外面还聚集了很多前来看热闹的围观百姓,说话声、哭求声、怒斥声此起彼伏,宛若一锅乱粥。 仅有一墙之隔的客栈内,众人被吵得不得安宁,唯有燕辞晚一人睡得死沉。 等她一觉睡醒来时,已经第二天清晨。 萧妄敲开房门,端着热乎乎的鸡肉粥走了进来。 燕辞晚肚子饿得咕咕叫,一看到鸡肉粥,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她从萧妄手里接过粥,不小心碰到萧妄的手指,发现他手指冰凉,她不由得动作一顿,仔细去看,却见萧妄的指尖泛红,明显是被冻狠了。 她立刻问道:“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萧妄缩回手,温声道:“刚沾了凉水,手有点冷,过会儿就好了。” 燕辞晚没有多想,端起碗大口地喝粥。 吃饱喝足后,她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人也精神了许多,但因为长时间躺在床上,她感觉腰酸腿麻屁股痛,很想活动一下。 “萧六,你能扶我下地走动走动吗?” 萧妄不赞同:“你腿上的伤口还没愈合,现在走动的话,伤口有裂开的风险。” 燕辞晚很是沮丧:“好吧。” 萧妄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他忽而问道:“我可以抱你吗?” 燕辞晚很意外,睁大眼睛看着他:“啊?” 萧妄知道自己的话让她误会了,立刻解释道。 “我可以把你抱到窗边的椅子里,让你在窗边透透气,只是这样做对可能会冒犯到你,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燕辞晚恍然,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旋即她一口应道:“我愿意的!麻烦你把我抱到窗边吧。” 说完她就一把掀开被子,做好了被抱的准备。 萧妄努力忽略掉越来越快的心跳,缓步走到床边,弯下腰,一手揽住燕辞晚的肩膀,一手勾起她的腿窝,将她稳稳地抱了起来。 燕辞晚感觉自己的身体悬空了,下意识伸出手搂住萧妄的脖子。 这个动作令萧妄的脚步微微一顿,身体崩得紧紧的。 燕辞晚回过神来,感觉自己这个动作太过小鸟依人,她感觉很是羞赧,脸颊有点热热的。 她想要把手收回去,却又觉得忽然这么做似乎有点奇怪。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萧妄已经走到窗边。 他将她轻轻地放到椅子里。 燕辞晚赶紧松开双手,身体靠在椅背上,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萧妄拿来斗篷披在她身上,又拿来毛毯盖在她的腿上,然后才打开窗户,让微凉清润的风吹了进来。 236.第236章 喜欢 第236章 喜欢 微风吹拂面颊,令燕辞晚脸上的热意渐渐消散。 她注意到熏笼上盖着自己的衣裙,好奇问道:“这衣服不是被阿露带回去清洗了么?怎么会在这儿?” 萧妄答道:“我让她把衣服留下来的。” 燕辞晚看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经过一些的烘干,衣服基本已经干透了。 她想起萧妄被冻得发红的手指,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萧妄第一次为她清洗衣裳,她垂下眼眸,小声说道:“谢谢你,但以后像这种洗衣服的粗活,还是由我自己来做吧。” 萧妄不是她的仆从,他出身名门世家,从小饱读诗书,他的双手应该用来读书写字作画,而非为她做这些没意义的粗活。 萧妄说道:“等你伤好了,你的衣服自然还是你自己洗,但在此之前,就请让我来照顾你吧。” 燕辞晚抿了下唇:“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洗衣服只需要用手就行了,我自己能行的。” “可是这个天的井水很冷,你受不了的。” “我可以用热水洗衣服。” 萧妄提醒:“热水洗不掉血迹,必须要用冷水才行。” 燕辞晚怔住,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事。 萧妄叹气,她以前可是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这种事很正常。他道:“你现在有伤在身,我照顾你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不必对此有任何负担。” 燕辞晚看了眼他的双手,她其实是心疼他做的这些,毕竟他的身体都还没完全恢复,他需要好好休养。 可这些话太过腻人,她说不出口。 她道:“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的了,你去休息吧,我现在精神还不错,衣服上的破洞就交给我自己来补。” 萧妄有点担忧:“你会缝补衣服吗?” 燕辞晚从没做过针线活儿,但她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算缝补得难看了点也没关系,反正是她自己穿,只要她自己不嫌弃就行。 于是她点点头:“我会的!” 萧妄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他拿来针线,把烘干了的衣服放到燕辞晚面前,让她先缝两针看看。 燕辞晚只得硬着头皮拿起针线,对着衣服上的破洞比划了好久,方才迟疑不定地落针,结果直接扎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上,疼得她吸了口气。 萧妄赶紧让她放手,然后拿出汗巾子帮她擦掉手指上的血迹。 燕辞晚很尴尬,努力地为自己辩解:“是这针线不好用,我用着很不习惯,你让我再试试,等我习惯了就好了。” 等到她的手指不流血了,萧妄才放开她的手,他拿起针线和衣服,坐到另外一边的椅子里,无奈地道。 “既然用不习惯,那就别用了,这点小洞,我很快就能补好的。” 燕辞晚伸长脖子去看,见到萧妄熟练地穿针引线,那动作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连缝补衣服这样的事都会做?你从哪儿学来的?” “以前跟着师父修道时,身边没有人伺候,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动手做,我这缝补衣服的本领就是从师父那儿学来的。” 燕辞晚看到衣服上的破洞很快就被缝补好了,针脚细密又整齐,萧妄却觉得这样不够漂亮,又捏了股丝线,在缝补过的地方绣了只小燕子。 这只燕子正好应和了燕辞晚的姓名,她看着那只活泼灵动的燕子,由衷赞道。 “你的绣工真好啊!” 萧妄将衣服递给她:“你看看喜欢不?不喜欢的话我还能再改。” 燕辞晚抱住衣服:“好看,我很喜欢!” 萧妄将针线收起来,这时九叔来了,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刚熬好的汤药,另外还有一小碟蜜饯。 萧妄端着托盘回到屋里,他将汤药递给燕辞晚。 燕辞晚照例捏住鼻子一口喝光,被苦得不行。 萧妄捏起一颗蜜饯送到她嘴边。 燕辞晚直接就张开嘴,咬住蜜饯吃进嘴里。 房门没有关严实,站在外面的九叔看到这一幕,心情极为复杂。 他觉得燕辞晚并非萧妄妻子的最佳人选,可这两人在一起的氛围太融洽了,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般,令人不忍心将其拆散。 九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犹豫再三,决定将此事写信告知萧公,萧公见多识广,想必会有解决之法。 在九叔走后不久,司不平来了。 他进到屋内,目光在燕辞晚脸上逡巡,见她气色不错,便道:“看来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如此我便也放心了。” 燕辞晚心里还惦记着五神教的事儿,她问:“尊使被抓到了吗?” “没有,内卫们追了很久,最后还是让他给跑了。” 燕辞晚颇为失望:“这样啊,太可惜了。” 司不平接着道:“我们在蜃楼内找到了名册,我们只要按照名册搜查,就能将五神教在益州境内的所有教众一网打尽,如此一来,五神教在益州的势力将会被连根拔除,如此也能向圣人交差了。” 燕辞晚心里一动,追问道:“名册上可有尊使的名字?” 司不平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道:“没有。” 这个结果在燕辞晚的意料之中,像尊使和神巫那个级别的人物,是不可能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因此燕辞晚也只是叹了口气,并未有多么失望。 她紧接着问道:“那么谢礼呢?” 司不平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他笑得意味深长:“名册上不仅有谢礼的名字,还有谢家其他人,经过统计共有三十二人,几乎把谢家还活着的那些男丁全都囊括其中。” “那谢檀玉……” “他的名字不在名册之中。” 燕辞晚道:“看来葛管事说的是真的,谢檀玉拒绝了五神教的招揽。” “谢檀玉曾经上疏奏明益州境内有五神教一事,他早已与五神教交恶,必不可能加入其中,倒是他的那些族人,竟全成了五神教的人。” 司不平说到这儿面露嘲弄之色,谢檀玉尽心竭力地经营,为的就是消除圣人的疑心,却没想到,谢氏的其他人竟完全不理解他的苦心,竟将他多年努力的成果全部毁于一旦,此事过后谢氏一族将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圣人必然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 237.第237章 相似之人 第237章 相似之人 燕辞晚对谢氏一族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五神教的来历。 “五神教筹谋这么多年,图的到底是什么?” 司不平缓缓说道:“他们所图必然巨大。” 这个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燕辞晚看出他是不想回答,便道:“五神教抓走了我的阿婆,我要去长安解救阿婆,未来我肯定还要跟五神教打交道,就算你现在不告诉我,未来我也能自己查清楚。” 司不平皱起眉,思忖片刻后开口说道。 “五神教其实是由衡朝余孽组建而成的,他们潜伏在大业,为的就是推翻大业朝,恢复衡朝皇权。” 燕辞晚和萧妄互相看了一眼,这个真相超乎他们的预料。 六十多年前李家先祖率兵起义,南征北战数年,终于是推翻了腐朽的衡王朝,建立了如今的大业朝。 王权更替在历史上已经屡见不鲜,经过这六十多年来的淡忘,燕辞晚以为衡王朝已经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岂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衡王朝竟还留下了一股势力。 难怪圣人如此在意五神教,屡次派人对其清缴,原来这里面涉及到了皇权的争夺。 燕辞晚暗暗思索,五神教之所以盯上她,是因为想要利用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搞事情? 司不平看着她意有所指地道:“五神教引诱你千万长安,必然是有所图谋,你孤身一人怕是难以成事。” 燕辞晚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是在暗示自己向他求助。 萧妄忽然出声:“阿辞并非孤身一人,她还有我和朝露、李乘歌、杜凌洲这些朋友们。” 司不平不紧不慢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凑到一起,玩玩闹闹还行,但五神教蛰伏多年,早已今非昔比,他们远远不是你们几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萧妄淡然反问。 司不平注视着燕辞晚的眼睛,问道:“你觉得呢?” 燕辞晚客客气气地说道:“多谢大阁领的好意,但我自己的事情,我还是想要尽量一个人去解决,若实在解决不了,也还有朋友们相助,暂时就不劳大阁领费心了。” 司不平轻勾唇角,似笑非笑:“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也罢,就当做是我多管闲事,我先走了。” 见他要走,燕辞晚出声叫住他。 “大阁领请留步,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大阁领赐教。” 司不平用眼神示意她问。 “大阁领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为何独独对我另眼相看?” 燕辞晚问这话时,双眼指使对方,丝毫不见胆怯与犹疑。 她问得太过直白,令司不平和萧妄都有些意外。 司不平不答反问:“你为何会觉得我对你是另眼相看?” “当初在鹿州的梦蝶山庄,你曾询问我是否愿意跟你走?前不久在女牢里,你又问了我一次,在被我正面拒绝后,方才你竟再一次抛出橄榄枝,希望我能向你求助。按照大阁领的身份和脾性,你在被我第一次拒绝的时候,就会将我打入不识好歹的行列,必不会再给我好脸色看,可你却一而再地给我机会,这难道还不算是另眼相看吗?” 司不平沉默了片刻,而后才道:“我既然都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为何你还是不肯接受我的善意?” 燕辞晚实话实说:“我连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你能确定你给予我的就一定是善意?” 司不平无言以对。 燕辞晚继续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尤其是让你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你对我另眼相看,其中必有缘由,我现在开诚布公地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也能坦诚以待,只有真诚才能换来信任,否则我将永远都无法接受你给予的善意。” 司不平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目光逐渐变得悠远。 有一瞬间,燕辞晚感觉她的目光似乎穿透自己,看到了另一外一个人。 她忽然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问道:“你是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司不平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否认。 燕辞晚终于明白,为何她总觉得司不平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是因为司不平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总会想起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种充满怀念与怜惜的眼神。 她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个人是谁?她跟我长得很像吗?” 司不平注视着她的面容,良久才缓缓说道。 “不是她跟你长得像,而是你跟她长得像。” 燕辞晚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世上能让她长得相似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母亲宁清漾! 她无法掩饰心中的惊诧:“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娘亲?” 司不平轻轻叹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因为被人诬陷定罪,遭受宫刑,差点死掉,是她悄悄给我送药,帮我捡回了一条命。” 当时他是戴罪之身,而宁清漾是宫中女官,她私下悄悄接济他已经是违反宫规,传扬出去定会为她惹来祸端,因此这些年来,司不平一直将此事守口如瓶,未曾对外提过半个字。 他看着燕辞晚说道:“你是她的女儿,此事说给你也无妨,但你莫要说给外人听,以免坏她名声。” 燕辞晚先是点头答应,随后追问道。 “这么说来,你在初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我是谁了?” “你与她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之间的神韵,你们母女几乎一模一样,且你说自己姓宁,我便一下子就猜出了你的身份。” 燕辞晚心里恍然,难怪司不平总爱盯着她的脸看,原来他并非是见色起意,而是在怀念她的娘亲。 但这些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她不能全信。 她道:“我娘从未跟我提起过你的事儿,你有何证据能证明自己所言为真?” 司不平直截了当给出答案。 “没有。” “那我如何能确保你不是在骗人?” 司不平冷冷一笑:“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信不信随你。” 说完他就要拂袖走人。 燕辞晚赶紧再次叫住他:“还有一件事!” 238.第238章 朋友 第238章 朋友 司不平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表情冷冰冰的,语气也是硬邦邦的。 “你的事儿怎么这么多?!” 燕辞晚被凶了也不怕,镇定问道:“黑市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谢檀玉被杀一案还没结束,关于真凶,大阁领有什么眉目了吗?” “此事与你无关,你就好好在这儿养伤吧。”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房门被用力甩上。 燕辞晚缩了缩脖子,她冲萧妄吐槽道。 “这人脾气好大啊,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翻脸了。” 萧妄提醒:“他还没走远,可能听得到。”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门外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连串问候声。 “拜见大阁领。” 这声音很熟悉,燕辞晚一下子就听了出来,是朝露、杜凌洲、李乘歌、萧磲的声音。 “你们是来看望宁辞的吗?”司不平的声音响起,清晰传入屋内。 燕辞晚和萧妄相视一眼。 萧妄竖起食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外面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司不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被敲响,萧妄去开门,让外面的人全都进来。 朝露手拎着个沉甸甸的食盒,她将食盒打开,从中端出一只瓷盅。 “这是我娘特意为你熬的鸡汤,里面加了些益气补血的药材,你快尝尝。” 燕辞晚接过瓷盅,揭开盖子闻了闻:“好香啊,肯定很美味,替我谢谢朝夫人。” 萧磲将一根拐杖递过来,温声道:“你腿上的伤应该需要一段时日才能痊愈,在此之前你可以拄着它走路,如此也能方便一些。” “谢谢萧大郎,你想得真周到。” 杜凌洲抱着一摞话本:“知道你在这儿养伤会很无聊,这些书是我特意从城中书铺搜罗来的精品,够你看很长一段时间了。” “哇,我正想要找书看打发时间呢,你这也太及时了吧!” 李乘歌将一束娇艳欲滴的粉色芙蓉插进瓶里,笑着道:“这虽是绢纱制作而成的假,却做得栩栩如生,你闻闻,这上面还有芙蓉的香呢!” 燕辞晚伸长脖子凑过去闻了闻,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很香,这上是撒了香料吗?” “瓣上抹了芙蓉研制而成的精油,我把精油也买来了,一并送你,日后待这香变淡,你再抹上一点精油,香就又回来了。” 李乘歌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琉璃瓶放到燕辞晚手里。 小小一个琉璃瓶,表面被打磨得极为光滑,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燕辞晚笑得眉眼弯弯。 她能感受得到,大家对她是发自内心的善意,她欣然收下众人的好意,并深深地为之感到开心。 萧妄说得没错,她并非是孤身一人,她还有这么多的朋友。 通往长安的道路虽然凶险,却并不孤独。 她由衷地道:“谢谢你们!” …… 朝露在客栈里住了下来,她的客房就在燕辞晚隔壁,以便与能更好地照顾燕辞晚。 如此一来,萧妄便失去了很多接近燕辞晚的机会,但他并未因此感到落寞,因为他找到了其他的事情可做。 他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后,离开客栈前往刺史府,借着兄长的关系打探谢檀玉被杀一案的进展。 然后他再将打探来的消息转告给燕辞晚。 “目前嫌疑最大的三个人仍是谢礼、柳清光、谢初颂,但府衙一直找不到可以给他们定罪的直接罪证,案件目前还在僵持之中。” 燕辞晚问道:“谢礼被抓到了吗?” “嗯,他已经被关入牢中,但不管如何严刑拷问,他都不肯承认自己是杀害谢檀玉的真凶。” 燕辞晚思忖片刻,忽然问道:“你能否替我去跟谢初颂聊一聊?” 萧妄颔首应道:“乐意效劳。” 燕辞晚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当天下午,萧妄再次来到刺史府,他在园里见到了谢初颂。 谢初颂身穿素白衣裙,面上不施粉黛,身上不带任何钗饰,只在鬓边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绢。 她看起来清减了不少,面颊消瘦,神情憔悴。 “不知萧六郎特意来见我,是有何事?” 萧妄神色温和:“谢娘子看着气色不太好,想必是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温暖和煦,不若我们一起散散步,谢娘子正好也能散散心,如何?” 谢初颂接受了他的提议。 两人边走边聊。 萧妄以谢礼为切入点,聊到了五神教与谢檀玉之间的关系,在走到书房附近时,萧妄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 “谢使君遇害当天,我和阿辞曾来过这儿,当时我们恰好在这儿撞见了谢娘子,你当时看起来情绪很激动。” 谢初颂顺着他的话想起了当日情景,嘴唇微微抿起:“我很后悔,当时不该那么冲动的。” 萧妄定定看着她:“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同样的事么?” 谢初颂蹙起眉,不解地道。 “你这话是何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杀害了自己的父亲?” 萧妄沉默地看着她。 谢初颂被看得有些恼羞成怒,她攥紧绣帕,气愤地道:“我虽然不是父亲亲生的女儿,但父亲这些年来对我视若己出,我对父亲只有感激和敬重,绝无伤害他的动机!” “你有动机!你的生父徐寒时被叛军所害,徐家满门都遭叛军屠戮,而谢檀玉跟叛军关系密切,他很可能是杀害徐家满门的帮凶。” 谢初颂愣住了。 她有点慌:“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五神教查到了你的身世,他们故意将这些事告诉你,为的就是挑起你对谢檀玉的杀心,此次我们潜入黑市调查五神教时,从五神教的人口中探听到了此事。” 谢初颂睁大双眼,喃喃自语:“原来是五神教的人……难怪不管我怎么查,都查不到那封密函是谁送来的。” “一切都是五神教的片面之词,你不该相信的。” 谢初颂惨淡一笑:“我当然知道不能相信不明来历的人说的话,所以在父亲回来后,我第一时间就跑去找他询问真相,只要他跟我说一句不是,我就相信他并非谋害我生父的帮凶,可他却连这样一句简单的话都不肯说,他让我滚出去,还说再也不想看到我,那一刻我真的好恨啊!” 239.第239章 送信 第239章 送信 那日情景仍历历在目,就仿佛刚发生过一般,谢初颂心中恨意难消,攥着绣帕手微微颤抖。 “所以你就杀了他?”萧妄忽然问道。 谢初颂的身体僵住,嘴唇轻轻张合,良久才吐出一个字。 “是。” 萧妄皱起眉:“凶手真的就是你?” 谢初颂的肩膀缓缓塌下去,仿佛整个人都不堪重负,随时都要垮掉似的。 “我跟父亲吵完架后回到房里,越想越恨,我把他当成亲生父亲般尊敬,把他视作此生最信赖的人,他却欺骗了我整整十九年,他甚至连正眼都不愿看我一下,在他的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直到夜深,我还在想这个问题,心里实在是堵得慌,于是我悄悄跑来书房,想要再找父亲谈一谈。“ 萧妄平静地看着她,问道:“然后呢?” “我进入书房的时候,父亲似乎是在写什么东西,他看到我来了有点吃惊,但他的态度还是很冷漠,他拒绝跟我交谈,并让我立刻滚出去。我不肯走,我冲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再次追问我的真实身世,他始终闭嘴不言。” 萧妄追问:“他当时的神态看起来如何?” 谢初颂努力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缓缓说道:“当时我的情绪很激动,一心都在逼问自己的身世,并未太过在意他的神态,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那时候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在被我拉扯衣袖的时候,他甚至还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我当时还愣了下,因为父亲虽是文官,但经常打马球,身体很强健,他的力气比我大得多,正常情况下我是很难推动他的。” 说到这儿她心中浮现出疑惑之情,她不禁看向萧妄,试探性地问道。 “父亲为何会这样?” 萧妄没有回答,而是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谢初颂只得压下疑惑继续说道:“在我一再逼问之下,父亲越来越不耐烦,最后他竟一口承认,说我的确是徐寒时的遗腹女,我立刻追问徐家灭门是否与他有关?这次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张口,我情急之下抓起书案上放着的裁纸刀,在他的心口刺了一下,他捂着心口让我立刻滚出去,不然他就要叫人进来,到时候我就得背上弑父的罪名,再也无法做人。我慌了手脚,不敢逗留,急急忙忙地跑出书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萧妄问道:“那把裁纸刀呢?” “在我回去的路上,被我随手扔进了池塘里。” 萧妄询问裁纸刀的形状和尺寸。 谢初颂用手指比划:“大概这么长,和拇指差不多宽,是紫檀木做的刀柄,末尾还挂着个小小的青色穗子。” 萧妄颔首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 谢初颂将压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她感觉轻松了许多,但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即将面临的结果,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 她忐忑不安地问道:“杀人要偿命,我会被处死,对吗?” “我不知道,今天谢谢你帮忙解惑,我送你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谢初颂始终低垂着头,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等回到住处,她才开口对萧妄说道:“能否帮我送一封信给薛郎?” 她的未婚夫姓薛,名誉林。 萧妄颔首答应:“可以。” “请你进来等候,我这就去写信。” 萧妄微微一笑:“多谢你的好意,我站在这儿等候便可。” 顾及到男女有别,谢初颂也不好强求,于是道:“我很快就能写好的。” 她提着裙摆转身跑进屋内,约莫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她拿着一封信和一个玉佩快步走出来,信封上的字迹还未完全干透,仍散发着淡淡墨香。 “请将这封信,还有这枚玉佩一起交给薛郎,拜托了。” 萧妄从她手里接过封信和玉佩,提醒道:“这信可能会被查看。” 如今这儿到处都是内卫府的眼线,想必这封信还没送出刺史府,就会落到内卫的手里。 谢初颂勉为其难地笑了下:“没关系的,这封信里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 萧妄收好信和玉佩,告辞离开。 谢初颂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她与薛誉林的婚事是父亲做主定下来的,但撇开两家联姻的缘由,她与薛誉林对彼此都互有好感,两人私下里常有来往,那枚玉佩就是薛誉林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但可惜,这段原本被所有人看好的姻缘,最后却未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萧妄与谢初颂的交谈被内卫们看在眼里,此事被禀报给了司不平,在萧妄准备离开刺史府的时候,跃金将他拦了下来。 “萧六郎,大阁领要见你。” 萧妄跟着跃金来到司法堂,见到了司不平。 司不平看着他问道:“信呢?” 萧妄对此早有预料,他默默地拿出信。 司不平接过信,拆开后抽出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谢初颂在信中向薛誉林表达了强烈的愧疚之情,并提出了退婚的请求,大概是因为太难过的原因,信纸上还有被泪水打湿过的痕迹。 司不平将信还给萧妄,又问:“你方才和谢初颂聊了些什么?” 事关案情,萧妄没有隐瞒,他将谢初颂所言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司不平立刻下令,命人抽干池塘内的水,搜查那把裁纸刀,另外他还派人将谢初颂看管起来,一旦确定裁纸刀就是凶器的话,那么谢初颂就是杀人真凶。 萧妄离开刺史府,骑马穿过小半个益州城,来到了薛家。 他表明身份,见到了薛誉林。 薛誉林刚过弱冠之年,眉目清秀,气质斯文,就外形而言,他与谢初颂极为般配,堪称一对壁人。 大概是受谢家之事的影响,薛誉林看起来心绪不宁。 在得知未婚妻派人送来了信,他急急忙忙地跑来见萧妄,因为太过急切,他在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下,竟直接就扑倒在了地上。 萧妄赶紧上前把人搀扶起来。 “你没事吧?” 薛誉林顾不上疼痛,一把抓住萧妄的手腕,急切追问:“颂娘的信呢?” 萧妄将玉佩和信一并交到他的手上。 薛誉林发现信封被拆开过,立刻抬头看向萧妄,不等他询问,萧妄就主动解释道。 “大阁领查看过这封信。” 240.第240章 线索 第240章 线索 薛誉林皱起眉,愤然道:“这是颂娘写给我的信,他凭什么看?!” “谢娘子是使君被害一案的疑犯,大阁领此举,是为了防止她向外传递消息,影响官府查办案情。” 薛誉林更加激动了:“颂娘不可能是杀害使君的凶手!” 萧妄并未直接否认,而是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何以见得?” “颂娘常跟我提起过使君,她真的非常敬重使君,她曾因为自己即将出嫁不能再在使君身前尽孝,心里闷闷不乐,直到我承诺她,以后会时常陪她回娘家看望使君,她这才开心了些。成婚在即,她心里都还在惦念着使君,怎可能去谋害使君?!” 萧妄平静地道:“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帮谢娘子洗清嫌疑的证据。” 薛誉林攥紧信封和玉佩,反问道:“那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她真的杀了人?” “她自己已经承认自己确实对谢使君动过刀子。” 薛誉林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颂娘那样温柔和婉的性子,绝不可能杀人啊!” “动刀也不意味着她就一定杀了人,只不过她现在确实是嫌疑最大的人,你若想要证明她无罪,就得拿出确凿的证据。” 薛誉林自然是拿不出证据的。 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里,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封,开始一字一句地仔细看信。 萧妄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离开薛家,骑马回到客栈,途中经过一家糕点铺子时,闻到浓郁的香味。他勒马驻足,想要买些糕点带回去给燕辞晚,却见糕点铺子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他牵着马走过去,询问后方才知道,这家糕点铺子是本地的老字号,因味道好价格又实惠而闻名,尤其是他家的芙蓉酥饼,堪称一绝,但因数量有限,每人每天最多只能买三块,每日都有很多人来这儿排队购买。 萧妄站到队伍的末尾,跟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动,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轮到他。 幸运的是,还剩最后三块芙蓉酥饼,萧妄将它们都买了下来,另外还让伙计称了一斤豌豆糕和杏仁牛乳饼。 他拎着包好的糕点骑上马,踩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回到客栈。 萧妄敲响客房的门。 前来开门的人是朝露,她见到萧妄回来了,立刻侧身请人进来。 此刻燕辞晚正坐在桌边喝药,她被苦得眉头紧皱,待看到萧妄时,她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些。 “你回来啦。” “嗯,路上顺带了些糕点,你们尝尝看。”萧妄一边说着一边拆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糕点。 燕辞晚赶紧拿起一块杏仁牛乳饼放进嘴里,浓郁的牛乳香甜冲淡了苦涩的药味,她由衷地赞道。 “好吃!” 萧妄指着那三块芙蓉酥饼说道:“据说这是本地最有名的糕点,很多人排着队去买。” 燕辞晚拿起一块芙蓉酥饼,乳白色的酥饼,表面印有红色芙蓉,一口咬下去,层层酥皮发出咔嚓声,内里是由芙蓉和蜜腌制而成的馅料,入口甜而不腻,还带着沁人心脾的香。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立刻冲萧妄和朝露说道。 “这个真的好好吃,你们快尝尝。” 三块芙蓉酥饼,正好每人一块。 吃完后,燕辞晚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惬意地呼出一口气,若是每日都能有如此好吃的糕点就好了,这样的话就算喝药也不会觉得那么苦了。 但是排队买糕点太费事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口腹之欲就去麻烦别人,她在心里暗暗决定,等自己伤好后,自己再去排队买一次芙蓉酥饼。 三人坐在桌边,一边吃糕点喝茶,一边聊起了案情。 萧妄将谢初颂所言又复述了一遍。 燕辞晚听完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此时朝露也已经吃完手里的芙蓉酥饼,她擦干净手指,捧着茶盏分析道:“我查验过谢使君的遗体,他的伤口比裁纸刀更宽些,凶手应该不是谢初颂。” 燕辞晚思忖道:“应该是谢初颂先用裁纸刀刺伤了谢使君,等谢初颂离开后,又有另外一个人潜入书房用刀刺死了谢使君,两个伤口迭加,外人看来就以为谢使君是被人一刀刺死的,以至于谢初颂都认为自己就是凶手。” 萧妄缓缓说道:“谢使君在被谢初颂刺伤之前,应该就已经服用过洋金了,所以他会提不起力气,差点被谢初颂给推倒在地,找到洋金的由来,可能就能找到真凶。” “傍晚时分我们去找谢使君的时候,他还中气十足地跟谢初颂吵架,说明他那会儿并未中毒,查查他晚上吃过什么?” “嗯。” 萧妄留在客栈,和燕辞晚、朝露一起用过午饭,等到下午萧妄又去了一趟刺史府。 他找到阿丰,询问案发当晚谢檀玉的饮食。 阿丰对案发当日的事情记忆犹新,他毫不犹豫地给出答复。 “使君跟颂娘吵过架后心情很不好,我送了晚饭给他,他却一口都没吃,当晚他应该就只喝了茶。” 萧妄追问是什么茶? “就是最普通的白茶,茶是下午就煮好了的,等到晚上的时候,我进去换过一次茶。”阿丰忐忑地看着他,小心问道。“难道茶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萧妄没有回答,继续问道:“你进去换茶的时候,使君在干什么?” “他正在伏案书写一道奏折,但我没敢多看,所以我不知道奏折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萧妄又问:“是谁负责煮茶的?” “是阿琴,她这两日病了,一直卧床不起。” “带我去看看她。” “是。” 阿丰在前面带路,领着萧妄穿过一个个院落,最后来到一处偏僻的屋舍前,此地居住的都是年轻婢女,如今她们都在外面忙碌,屋内静悄悄的。 笃笃笃,阿丰上前敲响房门。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一个神色憔悴的年轻婢女走了出来。 她生得颇为美貌,此刻她扶着门框,面色苍白,颇有种弱柳扶风、我见犹怜之感。 “丰叔,你来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阿丰介绍道:“阿琴,这位是萧家六郎,他听闻你病了,特意来看看你。” 阿琴看向萧妄,见他正在看着自己,立刻垂首低眉,羞怯地道:“奴婢不过卑贱之躯,哪里能劳累萧六郎亲自前来探望?” 萧妄神色温和:“不知你生的是什么病?我略懂医术,正好能为你诊治看看。” 谁料阿琴刚一听到这话,立刻就往后退了一步。 她察觉到自己这个反应不合适,立刻解释道:“多谢萧六郎美意,奴婢患的是妇人之症,怕是不便让你诊治。” (本章完) 241.第241章 逃跑 第241章 逃跑 萧妄似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抗拒,始终面带微笑,语气温和有礼。 “我有一位朋友很擅长为妇人治病,你将病情详细说给我听,若是我解决不了的话,我可以请她过来为你诊治。” 阿琴摇头表示不用:“不是什么大病,我休息几日就好了。” 阿丰劝道:“既然萧六郎都已经来了,你就说说自己的病情吧,莫要辜负了萧六郎的一番好意。” 阿琴很是为难:“我知道你们是好心,可你们都是男子,关于妇人方面的病症,我实在是无法启齿啊,就这样算了吧,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面露哀戚之色,眼中满是祈求。 萧妄温声劝道:“我虽不是女郎,却也知道妇人病症不是小事,若有不适一定要尽早就医,拖得越久对身体的损害越大,你莫要因为害羞就耽误了最佳的就医时机,你且放心,我和阿丰都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将你的病情泄露给外人知晓。” 阿丰附和道:“对,我肯定帮你保密,今日之事除了我们三人外,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你尽管放心说吧!” 阿琴仍旧一脸为难:“可是……” 萧妄体贴地道:“若你实在是说不出口的话,我可以让人去请个女大夫过来,如何?” 阿琴不由自主地又往后瑟缩了下。 她避开萧妄的目光,低垂着脑袋,怯生生地道。 “这也太麻烦你们了。” “小事一桩,我这就让人去请女大夫过来,你就请安心等待吧。” 萧妄说完这话后便和阿丰一起离开了。 待走出去一段路,萧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下人房所在的方向,见到阿琴已经回到屋里去了。 他对阿丰说道:“你去刺史府外找九叔,跟他说我有事想请朝二娘过来一趟。” “好,我这就去办。” 阿丰转身离开,只留萧妄一人站在原地,他看向不远处的槐树,忽然开口:“出来吧,别躲了,我知道树后有人。”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槐树后面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跃金。 他慢吞吞地唤了一声:“萧六郎。” 萧妄知道刺史府内全是内卫府的眼线,从他迈进刺史府的那一刻开始,就进入到了内卫们的监控范围内。方才他让阿丰带着自己去找阿琴的事情,想必都被跃金看在了眼里,此刻他看着跃金直接说道。 “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跃金道:“我只听大阁领的命令。” “你先听完我的请求,然后再去向大阁领汇报,他会同意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盯着阿琴。” 跃金看了阿琴居住的屋舍一眼,没有多问,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萧妄站在原地等候,不过片刻的功夫,跃金就回来了,他道。 “大阁领同意了。” 萧妄微微颔首,转身欲走,却被跃金叫住。 “大阁领想要见你一面。” “他人在哪里?” “书房。” 萧妄再次来到书房外面,原本被上了锁的书房房门,此刻正敞开着,门外站着两名内卫。 他们应该已经提前被打好招呼了,见到萧妄过来,并未有任何阻拦的举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萧妄走进书房。 书房内还维持着谢檀玉被害时的情景,地上的血迹已经干透,呈现出深深的褐色。 司不平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里,阳光透过旁边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面容映照得半明半暗。 萧妄叉手见礼:“大阁领。” 司不平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怀疑阿琴有问题?” 萧妄将方才阿丰所言复述了一遍,最后道:“朝二娘验尸时发现谢使君曾食用过洋金,洋金有毒,少量服用可以致人昏睡,在凶手潜入书房时,想必谢使君已经陷入昏迷,所以他才没有任何反抗过的痕迹。只要查清楚下毒之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出真凶,眼下阿琴和阿丰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司不平定定地看着他,沉声问道:“谁允许你们验尸的?” 萧妄一噎。 他们偷偷验尸确实不合规矩,但干都已经干了,他也只能努力解释。 “我们太想找到真凶,所以冒失了些,主意是我出的,大阁领若要责罚,我一人承担。” “胡来!你们自己身上的嫌疑都还没完全洗清,就敢悄悄查验受害者的尸体,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 萧妄低下头:“都是萧某的错,萧某甘愿受罚。” 司不平沉声问道:“我若罚你以后都不准再接近宁辞,你可愿接受?” 萧妄立刻抬起头,他对上司不平那双深沉的眼眸,对方正用一种冷酷的神情凝视着他。 那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看得人很不舒服。 萧妄毫不犹豫地道:“除非阿辞亲口说不想再见到我,否则就请恕在下难以从命。” 司不平冷冷问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宁辞的真实身份吧?” 萧妄颔首。 “既然你都知道了,就该清楚你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未来她会嫁给太子,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你若继续痴缠,只会给她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番话说得过分直白,一点情面都没给萧妄留。 萧妄却并没有显露出羞愤难堪之色,他始终镇定平和。 “可我听说护送乐游郡主的队伍已经抵达长安,不久后乐游郡主就会和太子完婚,太子妃的位置上面已经有了别人。” 司不平加重语气:“你很清楚,是有人顶替了她的身份,她此番前往长安就是为了夺回身份,待她恢复郡主之身,她就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萧妄没有解释燕辞晚与西州王之间的恩怨,因为那是属于燕辞晚的私事,未经她的同意,他是不会说给外人听的。 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司不平怔住。 同样的话,昨日他也曾说过一遍。 没想到现在萧妄竟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他缓缓皱起眉,燕辞晚有什么事情是萧妄知道,而他不知道的? 他不能张嘴询问,因为这样会显得他对燕辞晚的了解不如萧妄,他不能被这小子给比下去。 沉默的氛围中,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跃金的声音传了进来。 “启禀大阁领,阿琴想要逃跑。” (本章完) 242.第242章 调戏 第242章 调戏 方才跃金发现一个有点驼背的婆子从下人房内出来,他记得这个房屋内住着的都是年轻婢女,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年纪大的婆子才对。 他心生怀疑,仔细去观察那个驼背婆子,她的头发被包裹在头巾里面,脸上肤色蜡黄,但因为她一直弯腰低头看不清楚五官。 直觉告诉跃金,这人有问题。 他让另外一个内卫继续盯着下人房,自己则悄悄跟在驼背婆子身后。 婆子对刺史府很熟悉,她专挑没什么人的偏僻小路走,一路七拐八绕,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最后她来到院墙附近,弯腰蹲在墙根处,伸手去扒拉杂草和碎石,最后竟显现出一个狗洞! 洞口很小,只能容纳一个小孩通过。 婆子虽然身形瘦小,却也不一定能通过,可她还是趴在地上,打算勉强自己试试看。 然而她的脑袋才刚探入洞内,就被跃金给揪住了后衣领。 …… 书房内,跃金双手抱拳,将方才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遍,最后道:“属下已经命人洗去那婆子脸上的妆容,她就是阿琴。” 司不平道:“把人带过来。” “是。” 跃金去而复返,押着阿琴跪在地上。 阿琴身上穿着婆子们常穿的枣色衣裙,鬓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没有干掉的水珠,面色苍白,纤瘦的身躯不住发抖。 萧妄注意到,她在被迫跪下去的时候,伸手捂了下自己的腹部。 她像是被人发现什么似的,很快就缩回手。 司不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为何要逃跑?” 阿琴不敢与之对视,低垂着脑袋看地面,哆哆嗦嗦地说道。 “奴婢并非是逃跑,是因为奴婢家里出了急事,奴婢着急回家,所以才会出此下策,恳请大阁领饶命。” 司不平问道:“你这段时间都住在刺史府内,你如何能知道家里出了急事?” “是……是有人告诉奴婢的。” “我曾下令,在谢刺史被害一案的真相查明之前,刺史府内所有人都不得外出,也不得与外人有任何联系,是谁胆敢违抗我的命令,私下为你传递外界消息?” 阿琴颤抖得越发厉害,磕磕巴巴地答不上来:“奴婢……奴婢……” 萧妄忽然问道:“你是怀孕了吗?” 阿琴一惊,身体猛地僵住。 她大声否认:“没有!奴婢还是清白之身,绝无怀孕可能,还望萧六郎莫要空口污人清白!” 司不平冷冷说道:“请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阿琴忙不迭地拒绝:“不用!我身体很好,不需要看大夫!” 跃金领命离开,刚走出书房,就看到朝露和燕辞晚来了。 燕辞晚因为腿上有伤的缘故,只能拄着拐杖,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朝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切。 “阿辞,你还能行吗?” “放心好了,我没事的。” 萧妄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他快步走出书房,看到了已经走到台阶下边的燕辞晚和朝露。 他立刻迎上去,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说你们找到线索了,就想跟着阿露一起过来看看。” 燕辞晚拄着拐杖不好上台阶,萧妄可以抱她上去,可眼下还有外人在旁边看着,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他只得压下伸手抱她的念头,道:“你们来得正好,阿琴刚准备逃跑,被内卫抓了个正着,我怀疑她可能怀有身孕,朝二娘你进去给她把把脉吧。” 朝露点点头,而后对燕辞晚说道:“那我先进去了。” “嗯。” 燕辞晚目送朝露走上台阶进入书房,跃金紧跟着也走了进去,萧妄则留在原地陪着燕辞晚。 萧妄指了指不远处树荫下的石凳,提议道:“我们去哪儿等吧。” “好。” 燕辞晚拄着拐杖走过去,萧妄扶着她坐到石凳上。 她将拐杖交给萧妄,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那条腿放好。 萧妄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他注意到她的额头上覆盖着一层细密汗珠,关切问道:“是伤口又疼了吗?” 燕辞晚微微蹙眉:“是有点。” 萧妄很紧张:“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应该不是。”燕辞晚见他还是很紧张,便故意逗他道。“要不我现在把裤腿撩起来给你看看伤口?” 萧妄脑中立刻浮现出燕辞晚撩起裤腿露出大腿的情景,耳朵不免有点发烫。 他板起脸,正色道:“别乱来,回头等朝二娘出来了,让她给你检查一下伤口。” 燕辞晚盯着他耳朵,一本正经地提问:“你的耳朵好像有点红,你是害羞了吗?” “没有,你看错了。”萧妄稍稍侧过身体,不让她再盯着自己的耳朵。 燕辞晚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样子好像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呀。” 被人这样调笑,萧妄应该感到气恼的,可他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他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纠正道:“我不是女郎。” 燕辞晚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你是良家郎君。” “那你就是调戏良家郎君的恶霸,我该一纸讼状将你告上公堂。” “啧啧啧,好厉害的郎君,我不过口头上调笑了两句,你竟就要闹上公堂,你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萧妄心说那样正好,若他坏了名声,便能要求她对他负责。 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没法说出口。 他想起方才司不平说的话,燕辞晚与太子有婚约,若她将来嫁给太子,那他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与她轻松说笑。 一想到这儿,萧妄便觉得心情沉重,原本上扬的嘴角也压了下去。 他轻声问道:“你如此与我纠缠,就不怕你家中夫君吃醋生气?” 燕辞晚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哪有什么夫君?我都还没成亲呢!” “就算没有夫君,未婚夫总该有的吧?” 燕辞晚心里微微一动,她细细去看萧妄的神情,这才发现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没有了。 她知道对方是试探自己的心意。 “我是有个未婚夫,可我跟他没感情。” 萧妄追问:“那你以后会嫁给他吗?”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听到这话,萧妄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燕辞晚继续说道—— “可我已经没有父亲,母亲也已去世,所以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 243.第243章 身孕 第243章 身孕 萧妄还记得以前燕辞晚在提及父母时,永远都是飞扬自信的,任谁都能看出她是在饱含爱意的家庭中长大的,可现在,她却说自己已经没有父母了。 一股难掩的酸楚袭上心头,萧妄说:“你还有阿婆,还有我……和许多朋友。” 燕辞晚微微一怔。 她其实没想那么多,却还是被萧妄的温柔细腻给暖到了。 她扬起嘴角,笑容比春光还要灿烂。 “对,我还有你们!” 书房内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你们放开我!” 这声音听起来应该是阿琴。 燕辞晚在萧妄的搀扶下站起身,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着书房走去,萧妄紧随其后,他几次想要伸手去扶,但因为顾及到外人在场不好太过亲密,只能选择放弃。 两人来到书房门外,此刻在书房里,阿琴双膝跪地,左手被跃金反拧在背后,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都说了,我不看大夫,你们放开我!” 朝露想要为阿琴把脉,可阿琴死活不肯伸手。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司不平叫来了东篱。 东篱是内卫府中少见的女子,她大步走进来,遵照司不平的吩咐,抓住阿琴的右手,强行往外掰扯。 阿琴试图抵抗,奈何她的力气远远不如东篱,最后她的右手被拽出来,递到了朝露的面前。 朝露立刻按住她的手腕,细细听脉,随后又把她的右手翻转过来,捏着她的手指仔细观察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阿琴挣扎的动作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东篱和跃金同时,默默地退到一边。 司不平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阿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脸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良久过后她才开口,声音微微颤抖:“是使君。” “若孩子的父亲是谢刺史,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为何要隐瞒此事偷偷逃跑?” “奴婢不是要逃跑,奴婢是有急事要回家……” 司不平一拍桌面,砰地一声响,打断了阿琴的狡辩。 “你若还不说实话,我便命人将你拖下去大刑伺候,且看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我们内卫府的刑具更硬?” 阿琴被吓得打了个哆嗦,眼睛往上翻,似是要昏过去。 朝露立刻扶住她,好心劝道:“就算你昏过去了,我也能立刻让你醒过来的,你还是不要再强撑了,赶紧都招了吧。” 阿琴狠狠地瞪了朝露一眼,目光尽是怨恨。 司不平寒声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腹中胎儿的父亲到底是谁?” 阿琴落下泪来,哽咽道:“奴婢并未撒谎,这孩子的确就是使君的呀!” “好,那你说说看,你何时何地怀上的孩子?有何人能为你作证?” 阿琴低下头抹泪,道:“是去年十月三十,那日下大雪,奴婢去给使君送暖好的酒,使君心情好多喝了两杯,醉酒后便与奴婢行了房,事后使君酒醒,把这件事给忘了,奴婢面皮薄不好意思去找别人说此事。” “也就是说,你与谢刺史之间的事情,只有你们两个当事人知晓,无人能为你作证?” 阿琴低垂着脑袋,很是沮丧的样子:“是的。” 书房外面的燕辞晚忽然出声,提议道:“阿丰在使君身边伺候多年,使君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不如请阿丰过来问问?” 司不平早就注意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人,但正事要紧,他没有去理会那两人。 此刻听到燕辞晚的话,他顺势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对跃金吩咐道。 “去把阿丰带来问话。” “是。” 跃金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原本站在门口的燕辞晚和萧妄往旁边挪了挪,以免碍了对方的路。 司不平见燕辞晚拄着拐杖行路艰难的模样,出声让两人进来。 能近距离观摩断案,如此好的机会燕辞晚自然不会错过,她立刻拄着拐杖往书房里面走,在迈过门槛的时候,她的身形有点不稳,萧妄立刻从后面扶住她的胳膊。 “慢点儿。” “谢谢。” 司不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忽然对侍立在旁的东篱吩咐道:“去搬把椅子过来。” “是。” 东篱从隔壁耳房搬来一把椅子,放到书案的左边。 司不平看了燕辞晚一眼。 燕辞晚眨了下眼睛:“给我坐的?” “嗯。” “多谢大阁领!”燕辞晚拄着拐杖走过去,东篱扶着她坐下。 司不平道:“你伤势未愈不该乱跑。” 燕辞晚笑眯眯地道:“我一直在屋里待着实在是憋得慌,很想出来透透气,听闻刺史遇害的案子有了新进展,我便跟着阿露一起过来了,希望没有妨碍到大阁领办案。” “你只要安静待在旁边少开口,就不会妨碍到我们。” “多谢大阁领提点。”燕辞晚说话的时候,目光从桌案上掠过,发现桌案上放着一摞迭得整整齐齐的书籍,毛笔砚台镇纸笔洗等物。 她忽然问道:“听说谢刺史遇害之前,还在写一本奏折,不知那本奏折现在在何处?” 司不平道:“我已经命人将这儿搜查过了,并未找到奏折。” 燕辞晚意味深长地道:“这样啊,想必是被凶手给拿走了吧。” 跃金去而复返,他把阿丰带了过来。 阿丰一看到司不平就立刻跪了下去。 “仆拜见大阁领。” 司不平问道:“去年十月三十,谢刺史做过什么,你可还有印象么?” 屋内众人全都看着阿丰,阿丰不免有点紧张,他努力回忆,道:“我记得十月三十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使君没法外出,只能待在府中处理往年积攒下来的陈年卷宗。” “他那日可曾喝酒?” 阿丰立刻摆手:“使君说酿酒费粮食,所以他很讨厌酒,如非必要他一般是不会饮酒的,尤其是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滴酒不沾。” 阿琴立刻道:“丰叔你再仔细想想,那日使君心情格外好,我给他送了热酒过去,他并未拒绝。” 阿丰顺着她说的话又想了会儿,忽然拍了下手,惊呼道:“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那天使君正在翻看卷宗,忽然收到一封信,他看完信后心情大好,破例喝了点酒。” 244.第244章 不攻自破 第244章 不攻自破 阿琴松了口气,旋即看向司不平,含泪说道。 “大阁领,奴婢所言都是真的,丰叔可以为奴婢作证的!” 阿丰一头雾水,来之前跃金只说大阁领有事要问他,并未说明具体是什么事,所以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燕辞晚注意到阿丰的困惑模样,主动为他解惑。 “阿琴已经怀孕两个多月,她说这孩子是使君的。” 谁知阿丰听完后竟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司不平瞥了燕辞晚一眼,方才他还提醒过她要少说话,结果她扭头就把他的交代给抛到了脑后。 燕辞晚说道:“阿露已经为阿琴把过脉了。” 阿丰扭头去看朝露,朝露应道:“确实是喜脉。” 阿丰立刻去看阿琴的腹部,看起来很是平坦,任谁都想不到她竟已经怀孕两个月。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很是古怪。 “这孩子不可能是使君的。” 阿琴一口咬定这孩子就是谢刺史的,她捂着腹部据理力争:“平日使君不怎么喝酒,那日难得多喝了两杯,他很快便醉了,那时屋内只有我和使君两人,丰叔你并不在场,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阿丰摇头叹息:“不知道的人其实是你。” 司不平听到这话,忽然想起自己方才与萧妄的谈话,萧妄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 他看了眼燕辞晚,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萧妄知道,而他不知道的呢? 燕辞晚并未注意到司不平的视线,她看出阿丰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很感兴趣地追问道。 “你为何能确定孩子不是使君的?” 阿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此事关系到使君的名声,我不该对外人说的,但如今这种情况,我是不说不行了,当年因为被卷入仁献太子被害的案子里,文帝曾将使君关入大牢,使君在牢中受了许多罪。后来圣人大赦天下,将使君放了出来,使君虽重获自由,身体却因备受摧残留下了后遗症。” 听到后遗症三个字,在场众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猜测。 燕辞晚道:“使君看起来身体强健,不似有病之人。” 阿丰叹息:“使君患的是阳弱之症,此病症并不会影响外在容貌,只会令人无法生育,我曾提议请大夫看看,可使君说自己此生不会再娶妻,能否生育于他而言并无影响,他没有看病吃药,阳弱之症也就一直未曾痊愈。” 阿琴浑身发抖,面色白得吓人。 她想起那日大雪,自己端着刚热好的酒去见谢刺史,谢刺史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心情格外好,忍不住多喝了点。 趁着他喝醉后,阿琴脱了衣服贴上去,却发现不管她如何勾引,都无法成事。 当时她就怀疑谢刺史可能是不太行,她还暗暗将谢刺史骂了一顿,绣枕头一点用都没有! 最后她只能放弃,穿好衣服悄悄离去。 她原以为像这种关乎男人尊严的秘密,谢刺史是不可能跟外人说的,所以就算她撒谎声称自己腹中胎儿是谢刺史的,也没人能戳穿她。 却没想到,阿丰竟然知道谢刺史患病之事。 此刻被人当众揭穿真相,阿琴只觉得又羞又恼又害怕。 她仍试图狡辩:“这些都只是丰叔的一面之词。” 阿丰年纪大了,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他看出阿琴是在勉力强撑,因此他并未因为对方的质疑而气恼。 他道:“当年使君刚从牢里出来时,圣人曾派太医来给使君治疗伤势,我记得那名太医姓刘,如今应该已经六十了,他知道使君落下后遗症一事,如若大阁领不信,可以命人请刘太医过来与我对质。” 朝露忍不住开口:“你说的刘太医,应该就是我的外祖父吧。” 阿丰很意外:“你是刘太医的外孙女?” 朝露没想到能在这儿听到外祖父的名号,内心有些雀跃,她鼓起勇气脆生生地应道:“我娘就姓刘,我听阿娘说过,外祖父和舅舅都在太医院当差,外祖父今年刚好就是六十岁。此次我随阿娘前往长安,就是为了去投奔外祖父和舅舅。” “如此真是太巧了,当年若非你外祖父相救,我家使君怕是性命不保,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阿丰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她作了个揖。“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未能再见恩公,不知恩公近况如何,待朝二娘见到恩公后,请务必替我们向恩公问一声好。” 朝露伸手扶起他:“医者救死扶伤是职责,你不必如此多礼。” 司不平冷眼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阿琴,问道:“你是非要等到刘太医来了才肯说实话吗?” 阿琴的身体抖若筛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知道自己的谎言已经圆不下去了。 可她还是想再拖一拖,从长安到益州,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三个多月,她可以利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为自己寻找脱身的机会。 她咽了下口水,艰难地开口:“奴婢说的就是实话。” 司不平眯起眼:“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燕辞晚忽然开口,冲着朝露说道。 “当日我们给使君验尸的时候,你曾说过使君可能患有隐疾,但因为时间紧迫工具有限,你那时候没有仔细查验,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 朝露一怔,她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燕辞晚提议道:“既然现在案情出现了疑点,不若我们再去验一次尸,还望大阁领能够准允。” 司不平对上她的眼睛,心想她真是胆大,竟堂而皇之将他们擅作主张悄悄验尸一事说了出来,真不怕有人借此为由整治她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燕辞晚的请求,而是再度看向阿琴,不紧不慢地说道。 “若你现在坦白一切的话,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不然的话……呵,想必内卫府的刑讯手段,你是听闻过的。” 阿琴的心肝狠狠颤了颤。 她还以为能再争取三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朝露,若真让朝露验出谢刺史患有隐疾,那么她的谎言就立刻不攻自破。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上首之人,哀求道:“真能留奴婢一命么?” 司不平轻勾唇角,微微一笑。 他知道,猎物放弃挣扎了。 245.第245章 毁灭罪证 第245章 毁灭罪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事到如今阿琴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咬咬牙,说出了实情。 “是谢礼,孩子的父亲是他,让我在使君茶水里下毒的人也是他!” 这个答案在燕辞晚和萧妄的预料之中,因此两人的反应都很平静。 能杀死谢檀玉的凶手,一定对刺史府很熟悉,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和实力操控阿琴,谢初颂虽然对刺史府很熟悉,但她无法让阿琴怀孕,柳清光则刚到益州不久,对刺史府内的情况并不怎么了解。 三个嫌疑人之中,就只有谢礼同时满足两个条件。 司不平让阿琴详细说说她和谢礼之间的事。 阿琴深吸一口,缓缓说道:“其实早在两年前,谢礼就对我表现出了好感,他虽然年纪比我大了十岁,可身份地位比我高得多,我就算只能给他当个妾室,也比在这儿当个婢女要强,于是我接受了他的示好。谢礼说我是使君身边的婢女,为免使君多想,我们两人的关系暂时不宜对外宣扬,所以这两年来,我们一直都是秘密来往,府中无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阿丰忍不住道:“使君虽然为人处事很严厉,但并非小肚鸡肠之人,若他知道你有了良配,必然会愿意成全你们的好事,你何必故意隐瞒?” “这都是谢礼的安排,他说自己和使君之间关系不睦,若使君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必定会为难我的,隐瞒关系都是为了我好。” 阿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话你都信?” 阿琴低下头,神色黯然:“我那时候已经是他的人了,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只能信,唯有这样我才能有机会摆脱奴籍。” 司不平问道:“说说你们是如何谋害谢刺史的。” 阿琴把头埋得更低了,她小声说道:“谢礼一直跟我说他和使君之间关系不睦,他说使君总是故作正经,看似道貌岸然实则自私卑鄙,他说只要能撕掉使君的伪装,使君以后就没法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于是去年十月三十那天,我在谢礼的怂恿之下,端着加了料的酒去见使君,想要借着酒醉的机会引诱使君露出丑态。但可惜,我们失败了,原因你们现在都知道了。” 阿丰听得火气上涌,愤而怒骂:“你们真是寡廉鲜耻!早知你是这样的人,当初使君刚来到益州的时候,就该把你从这府中赶出去!” 跃金出声提醒:“请保持安静。” 阿丰只得压下火气闭上嘴巴,只用一双愤恨的眼睛狠狠瞪着阿琴。 阿琴自知理亏,始终不敢抬头。 她看着地面继续说道:“那件事失败后不久,我就得知自己怀孕了,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礼,希望他能尽快娶我。他却说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大的危机之中,而这个危机的起因就在使君身上,他之所以让我设计引诱使君,为的就是能拿住使君的把柄,借此化解他的危机。他自身难保,没法娶我过门,除非……除非我能再帮他一次。” 司不平问道:“他让你杀了谢刺史?” “我只是个普通的婢女,哪有胆子杀人?谢礼他给了我一包药,说是那包药不会要人性命,只会让人陷入昏睡。他让我把药加入谢礼的饮食中,等谢礼睡着后,他就有机会偷走那件对他不利的东西,以此化解自身的危机。” 司不平追问:“他偷走了什么?” 阿琴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负责下药,其余的事情我都不清楚,我以为谢礼只是想偷个东西,没想到使君竟然会被害。” “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如何能信你说的都是真事?” 阿琴没想到自己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对方竟然还不相信她,她慌忙抬起头辩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我有一句谎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断案只看证据,发誓是没用的。” 阿琴从怀里拿出一对翡翠手镯:“这是谢礼送我的定情信物,他说这是他大价钱买来的,非常名贵,这个能作为证物吗?” 东篱从她手里接过镯子,双手呈到司不平的面前。 司不平拿起镯子看了看,质地通透确实是价值不菲,他对跃金吩咐道。 “去查一查这镯子的来历。” “是。” 跃金双手接过玉镯转身离开。 司不平再度看向阿琴,见她正用一种充满希冀的目光目送跃金离去,于是出声提醒道:“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就算真能证明玉镯是谢礼赠给你的,这也只能说明你和谢礼之间关系匪浅,仍无法改变你的杀人嫌疑。” 阿琴被人浇了盆冷水,眼里的希望一下子就熄灭了。 她急忙辩解道:“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在茶水里下了药而已,但使君是被人刺死的,凶手不可能是我!” “很可能是你先下了药,等谢刺史昏迷后再用刀刺死了他。” “不是这样的!我没杀人!没有!!” 司不平抬了下手,让人将阿琴带走。 东篱上前抓住阿琴的手臂,将人拽起来。 阿琴拼命挣扎叫喊:“一切都是谢礼安排的,他才是真凶啊!” 东篱捂住她的嘴,强行把她带走了。 书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司不平看向燕辞晚,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主动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燕辞晚思忖道:“谢刺史临死前不是在写奏折么?在他死后奏折不见了,很可能是被凶手拿走了,假设谢礼是凶手的话,他会怎么处置这卷奏折?” 萧妄顺着她的思路分析道:“奏折一般都是在绢帛上书写而成的,绢帛很难被撕毁,最好的处理办法是烧毁。” 跃金立刻接话道:“案发当晚我们搜查过谢礼的住处,他屋里确实有火盆,但火盆内只有炭灰,并无绢帛烧毁后留下的痕迹。” 朝露猜测道:“也许是他事先将火盆清理过了,烧毁绢帛留下的灰烬被他倒去了外面,亦或者他是在回住处的途中,悄悄将奏折给烧了。” 跃金摇头表示不可能,谢礼居住的院落里外都被他们仔细搜查过,没有发现一丁点儿的灰烬。至于回住处途中烧毁罪证就更不可能了,刺史府夜里会有人巡逻,大半夜的有人在府中烧火,一定会立刻引起巡逻府兵的警觉,但他们已经盘问过巡逻府兵,当晚府兵们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246.第246章 审问 第246章 审问 燕辞晚觉得从书房到谢礼住处的这条路上可能会有线索,但她现在不便行动,没法亲自走一趟,只得问道。 “有没有刺史府的堪舆图?” 阿丰立刻应道:“有的,就放在这书房里。” 他先向大阁领告了一声罪,然后站起身,走到靠墙的书架旁,踮起脚尖伸直胳膊,从最上面那层架子上抽出一个卷轴。 这便是刺史府的堪舆图,阿丰将图交给司不平,司不平将其展开摆在书案上。 燕辞晚在萧妄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到书案旁,朝露此时也凑了过来。 他们在图中找到了书房所在的位置,然后以此为起点,再以谢礼住处为终点,找出了三条路线。 那一晚凶手杀完人后必定非常十分小心谨慎,他应该会选一条最为隐秘的路线。 三条路线之中,有一条路是穿过竹林,经过园和池塘,全程都是林荫小路,非常僻静,只要小心点的话一路上几乎是遇不到人的。 燕辞晚的指尖落在图上,轻轻点了点代表池塘的地方,问道:“这儿是不是谢初颂丢弃裁纸刀的池塘?” 萧妄应道:“应该是这儿。” 燕辞晚看向司不平,司不平说他已经派人将池塘里的水全都抽干了,现在府兵们正在池塘里一寸寸地仔细搜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他的话刚说完,浮白就来到书房门口。 “启禀大阁领,属下已经在池塘里找到了谢初颂丢弃的裁纸刀,此外属下还找到一样东西,请过目。” 众人齐齐抬头看向门口,就见到浮白捧着个托盘走进来。 红木托盘之中,摆着一把亮闪闪的裁纸刀,以及一卷湿漉漉的奏折。 燕辞晚眼睛一亮,这可真是打瞌睡就送来了枕头,太及时了! 司不平将裁纸刀交给朝露,让她和跃金一起去查验谢檀玉的尸首,对比伤口与裁纸刀的尺寸。 朝露和跃金一起离开了书房。 奏折被放到书案上,司不平将其展开,整张绢帛都已经被浸湿,上面的字迹也已经全部模糊不清。 这样一卷奏折,显然是没法指认凶手的。 浮白沮丧地道:“属下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这样了,属下想尽办法也没能将上面的字迹复原。” 司不平皱眉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燕辞晚的视线落在奏折左下角,那儿有红色痕迹,应该是印泥晕开后留下的。 一般只有写完了的奏折才会加盖印信,说明这道奏折已经写完了。 她狡黠一笑:“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让犯人认罪,不知大阁领是否愿意配合?” 司不平看向她,示意她说说看。 “首先得写一份口供,由阿琴签字画押……” …… 府衙大牢内,牢门忽然被打开,狱卒冲进来抓起坐在地上的谢礼。 谢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司法参军,如今他身为阶下囚,穿着破旧肮脏的囚服,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有受刑后留下的斑驳伤痕。 他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狱卒抓他起来的时候,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如同一条死狗般被人戴上镣铐拖了出去。 他被一路拖到了牢房尽头的房间。 曾任司法参军的谢礼对这儿很熟悉,他知道这里是用来临时审讯犯人用的屋子,旁边就是刑房。 此刻刑房的门是关着的,但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阵阵哭嚎声。 谢礼被粗暴地扔到地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燕辞晚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侧门走进来,朝露跟在她的身后。 当燕辞晚走到桌边时,朝露扶着她坐进椅子里,并帮她把拐杖放好。 燕辞晚看向地上的谢礼,微笑着道:“别趴着了,过来坐吧。” 谢礼咬紧牙关忍着疼缓慢地爬起来,他扶着桌边坐进椅子里,哑声问道:“为什么是你们来审问我?大阁领人呢?” 燕辞晚道:“大阁领很忙,正好我闲得很,他便派我来审一审你。” 谢礼嘴一撇,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儿审我?”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这是大阁领给我的。”燕辞晚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里摸出个内卫令牌。“你应该认识这个吧?” 谢礼看了一眼令牌,冷笑道:“没想到内卫府竟然会任用一个黄毛丫头,看来大阁领真是昏了头!” 燕辞晚收好令牌,慢悠悠地道:“我看真正昏头的人是你才对吧,你身为司法参军知法犯法,勾结叛贼,谋杀刺史,啧啧啧,你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你这样霍霍的。” 谢礼否认道:“谢刺史不是我杀的。” 燕辞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对啊,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勾结五神教的事情已经坐实了,我这条命肯定是保不住的了,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谢礼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你之所以到现在都还不肯说实话,是因为你想保住阿琴,确切来说你是想保住她腹中的孩子,经此一事你和谢家都得完蛋,你不想谢家从此绝嗣,所以阿琴腹中的那个孩子必须要活下去。” 谢礼在听到阿琴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他死死盯着燕辞晚,阴沉沉地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阿琴,你休想公报私仇栽赃陷害我!” “是吗?可阿琴说她两年前就已经和你有了首尾,大夫也已经给她把过脉,她确实是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并且她也已经承认自己曾对谢刺史下毒,这是她的口供。”燕辞晚从袖袋里抽出一张折迭起来的供状,展开后放到桌上。 谢礼的视线落在了供状上,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燕辞晚好整以暇地说道:“阿琴说是你把药给她的,你让她在谢刺史的茶水里下药,待药性发作后谢刺史昏迷不醒,他趁机将其杀害,并偷走了谢刺史刚写完了的奏折。阿琴并不完全信任你,她怀疑你有事瞒着她,于是她悄悄躲在书房附近,那晚她看到你潜入书房,不久后急匆匆离开。她跟在你的身后,看到你穿过竹林和园,在经过池塘的时候,你把奏折扔进了池水里……” 谢礼猛地一拍桌子,强行打断她的话。 “这口供是假的,你们在诈我!” 燕辞晚点了点桌上的供状:“你自己看看,这上面有阿琴的签名和手印呢,我们根据阿琴的口供,已经从池塘里找到了你丢弃的奏折,人证物证俱全,你无可抵赖。” 247.第247章 将错就错 第247章 将错就错 谢礼觉得面前的供状无比刺眼。 他忽然扑上去,伸手去抢供状! 燕辞晚早有准备,先一步拿走了供状,谢礼扑了个空,上半身砸在桌面上,桌子被迫往前移,桌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左边的房门忽然被推开,浮白与跃金快步走出来。 他们一左一右抓住谢礼的臂膀,强行将他抓起来,用力按回到椅子里。 此刻在左边的小房间里,司不平和萧妄分坐在两把椅子里,椅子中间摆着案几,案几上放有茶点,椅子后背贴着墙壁。 他们背靠在椅子上,能清晰听到墙壁另外一边的动静。 萧妄知道燕辞晚就算伤势未愈,谢礼也不会是她的对手,但他此刻仍不免有些担忧,眼睛一直往门口的方向望。 相比之下司不平就要平静多了。 他没有去管隔壁房间里发生的事,一边喝茶一边说道:“宁辞的婚约是圣人所赐,即便她有意悔婚,圣人也不会允许的,抗旨大罪并非儿戏,你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改为家人想想。” 萧妄收回视线,淡淡地道:“和太子有婚约的人是乐游郡主,并非宁辞。” 司不平眯起眼:“你我很清楚,宁辞就是乐游郡主。” “不,宁辞是宁辞,乐游郡主是乐游郡主。” 司不平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你是想要将错就错?” 萧妄不紧不慢地道:“过程虽然出了错,可只要结局是正确的,这又有什么不好?” 司不平沉下脸:“宁辞被人所害,失去了郡主和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你不想为她讨回公道,竟还想要将错就错,你太自私了,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萧妄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闪。 “我配不配得上她,得有她自己来做决定,而非毫不相干的外人。” 墙壁的另一边,谢礼被牢牢压在椅子动弹不得,他双目赤红,表情狰狞:“这口供是假的,你们肯定是在骗我,我要见阿琴!我要见她!” 燕辞晚让人将那卷还没干透的奏折拿出来,道:“口供可以造假,这奏折总不会也是假的吧?” 谢礼死死盯着那卷被放在托盘里的奏折,目光中充满了怨恨。 他仿佛透过奏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牙齿被咬得咯吱作响。 “我要见阿琴!” 燕辞晚说道:“大阁领承诺过阿琴,只要她说出真相,就会考虑饶她一命。” 谢礼眼中恨意更浓,似要骂人,但最后还是咬紧牙关忍住了。 他不能上当! 燕辞晚摆了摆手,让浮白和跃金松开手。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就算你不承认,依靠现有的人证和物证,也足以将你定罪了。” 谢礼终于开口:“那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很好奇,谢檀玉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谢礼面无表情地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你犯下的罪,你肯定难逃一死,你难道就不想在临死之前,把你积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吗?还是说,你想把这些话带到坟墓里面去?” 谢礼看了眼身边守着的浮白和跃金。 燕辞晚让浮白和跃金下去。 等浮白和跃金走后,谢礼仍是不言语。 燕辞晚又对朝露说道:“你也出去吧。” 朝露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这儿,万一他要伤害你怎么办?” 燕辞晚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我心里有数。” “那好吧,你有事的话就叫一声,我们立刻就进来。” “嗯。” 朝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关上,隔壁刑房的哭嚎声也停止了,此刻屋内只有燕辞晚和谢礼两个人。 燕辞晚率先打破寂静,问道:“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了吧?” 谢礼盯着她,目光犹如毒蛇般阴狠:“你把手伸过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燕辞晚知道他不怀好意,但还是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 谢礼抬起双手,手腕上的镣铐随之下滑,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他一手抓住燕辞晚的纤细手腕,另一只手从裤腰带内侧掏出一根木刺,狠狠朝着燕辞晚的手腕扎下去! 那木刺是他从牢房里的木桶上掰下来的,木刺尖端极为锐利,这一下定能让燕辞晚皮开肉绽。 然而燕辞晚的反应更快。 她的右手抓住谢礼的手腕,用力反转,直接将谢礼的手翻折过来,咚的一声压在下面,左手抓住旁边放着的拐杖,狠狠朝着谢礼的脑袋挥过去! 他的太阳穴被砸中,轰的一下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天旋地转般,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倒。 燕辞晚收回右手,放下拐杖,看着谢礼趴在桌上起不来。 她刚才刻意收住了力道,确保不会把人一下打死,此刻谢礼的太阳穴虽然肿了起来,但并未流血。 燕辞晚拿起掉落在桌面上的木刺,好整以暇地问道。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吗?磨得这么尖锐,应该费了你不少功夫吧。” 过了好一会儿谢礼才缓过神来,他双手撑在桌面上,一点点地直起身。 他的眼睛已经充血,看着一片猩红,颇为吓人。 燕辞晚却是丝毫不惧,她笑眯眯地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接下来你该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谢礼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实力。 哪怕她伤势未愈,他依旧不是她的对手。 他往后靠,右手捂着生疼的太阳穴,面上青筋鼓动,良久才开口,嗓音嘶哑且怨毒。 “谢檀玉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这是个好问题,燕辞晚认真思考了起来:“最初是因为我被当成了谋害谢檀玉的凶手,为了洗清嫌疑我只能努力查明真相,现在嘛,大概是因为好奇吧。” 谢礼冷笑一声,显然是不信。 燕辞晚缓缓说道:“我和谢檀玉仅仅只见过一次,再次相见他便已经成了具尸体,我和他连熟人都算不上,我只能通过别人的描述来了解他的过往,但每个人对他的看法都不一样。柳清光眼中的他,是抛妻弃子,连发妻最后一面都不愿去见的渣男。谢初颂眼中的他,是将她生父一家灭门的帮凶,阿丰眼中的他,是看似严厉实则宽厚的主人,那么你呢?你眼中的谢檀玉,是什么样子的?” 248.第248章 伪君子 第248章 伪君子 谢礼盯着燕辞晚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面,是非常纯粹的好奇。 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认真聆听他的想法了,他胸腔里那股沸腾的愤恨疯狂外泄,就像她方才说的那样,他时日无多,有些话若不能说出口,未来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他那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夹杂着浓烈恨意的话语吐了出来。 “他就是个伪君子。” “他利用自己的身世装可怜,博得仁献太子的同情,如果没有仁献太子,他到死都还只是个卑贱的庶民。可他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在仁献太子被软禁时,他直接倒戈相向背刺太子,他为了保全自身可以不择手段,毫无廉耻可言!” “如此一个卑鄙小人,本该在牢中终此一生,可当今圣人却把他给放了出来,不仅如此还给了他官职!他自以为得到了圣人的赏识,完全忘了自己当初背刺仁献太子时的丑态,我永远都忘不了,当年他为了投靠二皇子李明光的时候,是怎样跪在李明光和我堂兄面前摇尾乞怜的!” “我让他帮扶族人,只有谢家重新振兴,他在朝中的地位才能稳固,然而他却看不到这一点,他仍记恨于当年被赶出谢家之事,不仅不肯帮忙,甚至还要踩上一脚,说什么不能徇私枉法,都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他就是怀恨在心故意报复谢家!” 谢礼越说越激动,眼中恨意几乎要迸射而出。 燕辞晚道:“当年谢家确实亏待了他,他怀恨在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当年他曾跪在堂叔的面前,发誓承诺自己已经忘了当年旧怨,以后他会竭心尽力为谢家谋划利益。他既已经做出承诺,就该说到做到!” 燕辞晚试探性地问道:“请问你的堂兄是?” “大将军谢瞻的嫡长子——谢琛,在大将军去世后,是由他继承谢家家主之位,二皇子李明光与他是表兄弟关系。”谢礼说到这儿的时候,腰板挺直,下巴微微抬起。 看得出来,他很为自己的家世而自豪。 燕辞晚缓缓说道:“你看不起谢檀玉,可偏偏他的官职比你高。” 这话戳中了谢礼的痛处,他愤愤不平地道。 “老天太偏心了,仁献太子在世的时候,有仁献太子罩着谢檀玉,等仁献太子去世了,当今圣人又对他青睐有加,可他明明就是个罪人!他给二皇子李明光出谋划策,当年逼宫的事件也有他的一份力,还有仁献太子的死,也可能是他所为,他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为什么圣人还要让他接连升官?我和他一样都姓谢,我的头脑才学比他更好,为什么圣人要让他压在我的头上?为什么啊?!” 一连串的为什么狠狠砸在地上,夹杂着浓烈的嫉妒与怨恨。 燕辞晚道:“就因为这些,所以你就杀了他?” “自然不只是因为这些,他还……” 谢礼说到这儿戛然而止,他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立刻闭上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两边的房门紧闭,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燕辞晚缓缓说道:“他还知道了你勾结五神教、暗中贩卖人口的事,你不惜放下尊严恳求他帮忙隐瞒此事,可他坚持要公事公办,他将你的罪行写入奏折,打算送入长安交给圣人。一旦圣人知道了你的罪行,届时不仅是你,整个谢家都得血流成河,于是你计划杀掉谢檀玉,偷走奏折,并将此事栽赃给谢初颂。” 谢礼故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五神教之所以千方百计挑起柳清光和谢初颂对于谢檀玉的仇恨,是为了让他们做你的替罪羊,如此一来你不仅能替五神教除掉他们在益州最大的阻碍,还能让你顺利从这件案子里面脱身。五神教应该是想扶持你成为新任益州刺史,将来有你的庇护,五神教在益州境内横行无忌,但可惜你不争气啊,如今你已是阶下囚,益州境内的五神教也已经被捣毁,谢家也将彻底从世上消失。至于阿琴腹中的那个孩子,即便生下来,也不会姓谢。” 谢礼脸上的皮肉抽动了下:“他是我的孩子,不姓谢还能姓什么?!” 燕辞晚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啊,虽罪不及稚子,可他的母亲是贱籍,注定他生下来就只能是贱籍,身为奴仆是不能有姓氏的,就连名字都得看主家的心情。” 谢礼拍桌而起:“我的孩子不能是贱籍!他必须要姓谢!谢家的香火不能断绝!”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的太阳穴肿得更厉害了,脑袋里传来阵阵刺痛,令他面容扭曲变形。 燕辞晚平静地道:“现在阿琴已经坦白,她必定要承担罪刑,届时她腹中的孩子未必能生下来。若你能坦白所有罪行,大阁领或许能替你求情,放你的孩子一马。” 谢礼大口地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因为瞪得太过用力,导致眼球外突,表情格外狰狞吓人。 燕辞晚也不催他,就那么安静地等待。 良久过后,谢礼方才开口:“我要见大阁领,我听他亲口承诺。” 燕辞晚爽快应下:“好。” 她冲右边的房门喊了一声大阁领。 片刻后房门被推开,司不平信步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萧妄。 谢礼看到他们两人就在隔壁,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全都被他们听了去,表情越发颓丧。 萧妄扶着燕辞晚起身让到一边,司不平在椅子里坐下,他看着桌对面的谢礼说道。 “我可以承诺让阿琴顺利生下孩子,并且保留那孩子的良籍。” 谢礼的嘴唇抖了抖,挣扎许久终于还是吐出那句话—— “谢檀玉……是我杀的。” 方才谢礼说的话都已被人记录在案,此刻司不平命人将供状拿出来,放到谢礼的面前。 “你看看吧,确认无误的话就在上面签字画押。” 谢礼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跟他方才所言一字不差。 他缓缓抬起右手,提笔签字,按下手印。 如此一来,便算是结案了。 浮白上前拿走供状,小心收好。 谢礼双手颤抖得厉害,满腔怨恨无处发泄,他咬牙切齿地骂道:“阿琴那个贱人,都是她……都是她……” 燕辞晚正欲离开,听到这话,便回头冲他说了句。 “其实阿琴什么都没看到。” 谢礼怔住。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甘心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燕辞晚笑着道:“你不是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头脑才学都比谢檀玉更强么?为何你连这样一个简单的谎言都无法识破?” 249.第249章 谢檀玉(上) 第249章 谢檀玉(上) 阿丰在刺史府后院设下灵堂,谢檀玉的遗体被装入棺木,停放在灵堂内。 燕辞晚和萧妄、朝露等人前去吊唁的时候,发现灵堂内只有阿丰带着两个稚童在哭灵,燕辞晚问道:“谢娘子和柳郎君没来吗?” 阿丰抹了把眼泪,默默地摇头。 燕辞晚叹了口气,如今真凶已经抓住,可谢檀玉与子女之间的关系仍无法修复。 上完香后,燕辞晚拄着拐杖离开灵堂,她看到谢初颂孤零零地站在远处,看谢初颂面朝的方向,猜测她应该是在看灵堂。 燕辞晚试着喊了一声谢娘子,谢初颂听到后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朝露看着谢初颂离去的背影,小声猜测道。 “谢刺史当真是谋害仁献太子和徐家满门的帮凶吗?” 燕辞晚无法给出答案,她道:“此事大概只有谢刺史自己知道了。” 但可惜,谢檀玉再也无法开口,二十年前的真相伴随他的死亡,一同长眠于地下。 一行人离开刺史府。 府门街对面的大树下站着个人,燕辞晚觉得那人看着眼熟,她在朝露的搀扶下迈过门槛,定睛看去,方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正是柳清光。 此刻柳清光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身上背着个包袱,一副即将远行的架势。 他正盯着刺史府大门上悬挂着的白色灯笼出神,见到燕辞晚和朝露、萧妄靠近,立刻转身要走。 燕辞晚出声叫住他:“柳郎君,你不进去给谢刺史上两炷香么?” 柳清光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燕辞晚,嘲弄道:“他生前都不肯认我,死后必然也不愿看到我,我又何必上赶着去自讨没趣?” “也许他是有苦衷的。” “能有什么苦衷呢?” 燕辞晚答不上来。 她虽然有所猜测,但她不是谢檀玉,她不能确保自己的猜测就一定全部真实。 柳清光自嘲一笑:“我也想过他可能有苦衷,可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苦衷能让他狠心地抛妻弃子?如今他落得这样一个无人送终的下场,都是他自己作的。” 说完他便背着包袱大步流星地走了。 燕辞晚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三日后是谢刺史出殡的日子,你能否再留三日,就算你不肯给他上香,也请最后再送他一程,就当是全了你们此生的父子缘分!” 柳清光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九叔驾着马车在街边停下,他看了眼刺史府大门,想说谢檀玉死了活该,可顾及到死者为大,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说。 朝露扶着燕辞晚上车。 在车内坐好后,燕辞晚透过车窗看向刺史府大门,大门两侧贴着挽联,上方悬挂着松枝和白布,还有白纸扎成的灯笼,灯笼上面用黑色墨汁写着硕大的“奠”字。 不断有地方官员闻讯赶来吊唁,府门前停了不少车马,看着颇为热闹。 也不知这些人之中,有几人是真心在追思谢檀玉的? 马车沿着街道平缓前行。 萧妄见燕辞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出声问道:“你还在想谢檀玉的事?” “嗯,我在想那晚谢檀玉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萧妄道:“他临终前手里还握着佛牌,或许他是想跟我说一说佛牌的事。” “他应该知道佛牌原本的主人是仁献太子,他难道是要跟你说当年仁献太子被害的真相么?” 萧妄摇头表示不清楚。 燕辞晚叹息:“若谢檀玉还活着就好了。” 若他还活着的话,很多疑问都能得到解答。 萧妄颇为豁达:“逝者已逝,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燕辞晚问:“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吗?”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急也没用。” 燕辞晚仔细一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万事万物都有其运转的规则,强求不得。 马车载着他们晃晃悠悠地回到云客来。 萧磲打算等谢檀玉发丧后再离开益州,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还得在益州待三天,这三天内,燕辞晚一直待在云客来内养伤。 时间过得很快,明日便是发丧的日子,燕辞晚想着明儿要早起,今晚特意睡得早了些。 迷迷糊糊中,燕辞晚听到了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她被哭声吵醒,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的魂魄又离开了身体。 此刻她正站在一间陌生的屋子内,门窗都是紧闭着的。 燕辞晚顺着哭声望去,看到床榻上躺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那婴孩的皮肤皱巴巴的,还泛着红,他被一件沾着血迹的大人衣服包裹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饥饿,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年轻郎君跪坐在床榻旁的地上,他一迭声地安抚道:“小殿下,别哭,别哭。” 燕辞晚上前两步,看清楚了年轻郎君的模样,他身上穿着绯色圆领官服,头戴黑色幞头,因为太过着急的缘故,他满头大汗,衣服领口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生得眉目清秀,哪怕此刻模样有点狼狈,依旧能看出他是个气质文雅的读书人。 燕辞晚盯着他的侧脸看了片刻,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很像谢檀玉。 她认识的谢檀玉已经四十多岁,然而眼前这个谢檀玉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难道她回到了二十年前? 房门被敲响,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檀玉兄,我让人准备了些吃的。” 燕辞晚看到年轻郎君起身去开门,知道自己猜对了,眼前之人正是年轻时候的谢檀玉! 他从门外之人手中接过食盒,道过谢后关上房门,转身回到床边。 谢檀玉从食盒里端出一盏温热的牛乳。 他小心翼翼地喂婴孩吃牛乳,婴孩大概是真的饿坏了,张开嘴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饱后,婴孩终于不哭了,他蜷缩在衣服里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檀玉从那件衣服里面拿出一枚白玉佛牌。 他轻轻擦了擦佛牌表面,将它放入婴孩的怀里,然后起身后退两步,屈膝跪下,双手举过头顶,郑重其事地磕了下去。 “皇孙殿下,臣实在是放心不下太子殿下,请恕臣不能再陪着你,太子殿下危在旦夕,臣要去救援太子殿下,此去……此去可能无法再回来,请小殿下好好长大,莫要辜负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对你的拳拳爱护之心。” 250.第250章 谢檀玉(下) 第250章 谢檀玉(下) 还在沉睡中的婴孩并没有听到谢檀玉的话。 即便他听到了,也不明白其中含义。 谢檀玉抬起头,眼中泛着泪光,满满的全是不舍与担忧。 “小殿下,保重。” 他又重重地磕了个头,而后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推门出去。 燕辞晚想要跟上去,然而等她迈出房门的刹那,眼前的景象就忽然消失不见,白色浓雾将她包围。 她转了一圈后,终于又看到了谢檀玉的背影。 此刻他仍穿着绯色官服,但身形明显变得干瘦佝偻了许多。 与此同时,周围出现了许多模糊人影,他们对着谢檀玉指指点点,议论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当年若非仁献太子出手相助,他早就已经背上科考舞弊的罪名,哪里还有可能入朝为官?可他倒好,关键时刻竟然倒戈相向,如此恩将仇报,当真是小人行径!” “我等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气节,似他这般背信弃义之人,我等不齿与之为伍!” “听说仁献太子就是被他给害死的,老天爷真是不公啊,怎地让宽厚仁善的仁献太子死了?真正该死的是谢檀玉这个卑鄙小人啊!” “圣人不是与仁献太子感情甚笃么?为何圣人不直接杀了谢檀玉?!” “此等小人,不配为官!” …… 饱含恶意的话语萦绕在耳旁。 燕辞晚朝着谢檀玉望去,他看也不看周围的人一眼,只孤零零地朝前走去,从始至终,都未曾回过头。 她跟在谢檀玉的身后,走了不知道多久。 那些咒骂的声音一直徘徊不散。 白雾渐渐散去,燕辞晚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书房里,书案上堆满了卷宗,谢檀玉正坐在书案后方。 此刻的他与燕辞晚认识的那个谢檀玉完全重合,眼角和嘴边有着深深的皱纹,颔下留着短须,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两鬓已经霜白。 他拿起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他凑近烛火,仔细阅读信上的内容。 燕辞晚走到他的身后,她低下头去看信,纸上洋洋洒洒写满了字—— “檀玉展信佳,多年未见,望汝依旧安好,吾年岁渐大,最近常忆起往昔,每每思及太子与寒时、云照、南叙等人之死,吾心里甚痛。 云照之子凌洲已经长大成人,颇有其父当年风范,他常与六郎玩耍,二人感情甚笃。 初颂乃寒时唯一骨血,请千万好好照料她,听闻她不久便要嫁人,吾会将此喜讯写在信中烧给寒时,寒时九泉之下必会欣慰。 南叙年岁最小,还未成亲便已逝去,未能留下一儿半女,此为吾心中一大憾事。 此次冒险传信于你,是为告知你一件要事,六郎已找到宁氏后人,他体内落仙翁之毒有望化解,六郎性命得以保全,你我终于可以安心。 吾已让人捎信给六郎,让他回长安途中去一趟益州,届时你可与之相会。 另,你暗中调查仁献太子之事已经暴露,恐性命有危,请千万保重,望将来还有再见之日。” 纸上的字迹开始出现重影。 燕辞晚定睛望去,发现不是自己眼了,而是谢檀玉捏着信纸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的眼眶泛起泪光,哽咽道:“太子殿下,你看到了么?小皇孙殿下找到了宁氏后人,他有救了!” 燕辞晚看着他的侧脸,他虽然眼中含泪,脸上却是在笑。 他看起来非常开心,忍不住又仔仔细细地将信看了一遍。 他不住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 阿丰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使君,晚饭准备好了,请问您是在书房里用饭吗?” “去隔壁耳房用饭。” “是。”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 谢檀玉擦掉眼角的泪水,将信纸放到烛火上方。 火舌舔上信纸的一角,火焰顺势向上蔓延。 他松开手指,任由信纸落入火盆里面,化作灰烬。 燕辞晚看着他站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朝隔壁耳房走去。 当他推开侧门,燕辞晚看到耳房内站着个年轻貌美的婢女,正是阿琴。 阿琴眼眸如波,盈盈一拜:“使君可要喝一杯?” 若换成是往日,谢檀玉必然会拒绝。 但今天他的心情太好了,他忍不住破例了一回。 “好。” 侧门被人从里面关上,隔绝了燕辞晚的视线。 燕辞晚没有跟上去,她知道这些都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即便她知道接下来阿琴会做什么,她也无力阻止。 她是一缕孤魂,是这个时空里的过客。 眼前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她置身于一间茶室内,窗户半开,一缕清冷阳光倾斜进来。 谢檀玉与萧磲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摆着茶具,旁侧的小火炉上,铜壶正在咕咕往外冒热气。 他们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大多时候都是萧磲在聊自家的琐事,谢檀玉安静倾听,尤其是当萧磲谈及自家六弟时,谢檀玉会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听得格外认真。 房门被敲响,阿丰站在门外叉手见礼。 “启禀使君,萧家六郎求见。” 谢檀玉的手抖了下,差点将壶中茶水撒出来。 萧磲立刻道:“六郎应该是来找我的,我就不打扰了……” 谢檀玉放下茶壶:“茶还没喝完,你怎地就急匆匆离开?莫不是怪我招待不周?” “使君说笑了。” 谢檀玉挽留道:“你马上就要回长安,此次一别,今后再见可就难了,我已经命人备好酒菜为你送行,请你和六郎务必要给我这个薄面。” 萧磲无奈,只得接受对方的好意。 片刻过后,阿丰带着一个人来到茶室。 那人穿着宽松的墨色道袍,乌发被一根简单的乌木簪束起,面若冠玉,气若松柏。 正是萧妄。 他朝着萧磲和谢檀玉见礼。 谢檀玉仍旧维持着坐姿,但上半身已经整个转过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妄。 在外人看来,那是长辈欣赏小辈的眼光。 然而燕辞晚却很清楚,那其实是他们相隔二十年的再度重逢。 此刻在谢檀玉的胸腔里,饱含着浓烈的怀念与欢喜。 他情不自禁地唤道:“小……” 燕辞晚知道,他想唤一声小殿下。 可最后,他硬生生改了口。 “萧六郎,不必多礼,请坐。” 语气客套而又疏离,仿佛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才发现我写了居然没发布!! 251.第251章 父女(上) 第251章 父女(上) 谢檀玉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过萧妄,他的眼中饱含着不易察觉的欣慰之情,得知萧妄遇到了麻烦,他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接下来画面又是一转,燕辞晚回到了熟悉的书房。 她看到房门被推开,谢檀玉和谢初颂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谢初颂冲门外的阿丰吩咐道:“接下来我要和父亲谈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儿。” “是。” 阿丰转身走下台阶,房门被重新合上。 此刻书房内只有谢初颂和谢檀玉,以及燕辞晚这个阿飘。 谢檀玉问道:“你这么着急地找我,是有什么事?” 谢初颂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从进门开始就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她看着自己一直都很敬重的父亲,缓缓问道。 “我的生父是谁?”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是我碰巧在街边捡回来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谢初颂苦笑:“阿耶,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些话无法再糊弄我了,请你诚实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谢檀玉面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语气称得上是冷淡:“这就是实话。” 谢初颂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低声逼问道:“我的生父其实是徐寒时对吗?” 谢檀玉缓缓地皱起眉:“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你不需要知道是谁告诉我的,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不知道。”谢初颂避开她的视线,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奏折展开,提笔蘸墨。“我现在有事要忙,你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谢初颂不肯就此放弃,她上前两步走到书案面前,双手撑在书案上,眼睛始终凝视着对方的脸,不愿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一向都很温柔体贴的她,此刻变得格外强势。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实话?是因为你心虚吗?” 谢檀玉似是有些不耐烦了,他沉下脸说道:“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你的生父是谁!你为什么宁肯相信外人的胡言乱语,也不肯相信我的话?难道在你的心里,我这个养了你的二十年的父亲,还不如一个外人更值得你信任吗?” “正因为你养了我二十年,我相信你的为人,所以我才会来找你问个清楚,只要你告诉我,我的生父不是徐寒时,我就无条件相信你。” 谢檀玉的嘴唇动了动。 燕辞晚看得出来,此时他很想说徐寒时不是她的生父,因为这是最好的答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斩断谢初颂的好奇心,杜绝她再刨根问底。 他握着毛笔的手指一点点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燕辞晚不知道徐寒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谢檀玉与徐寒时之间是怎样的交情,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她觉得谢檀玉此刻一定很不忍心。 谢初颂是徐寒时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如果此刻谢檀玉否认了这个事实,那么徐寒时与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牵挂也就被斩断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否认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办法,可他还是不忍心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他心里还保存着一点希望—— 他希望,当年牺牲的那些人能被记住。 燕辞晚心想,谢檀玉其实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然而,此刻在谢初颂的眼里,谢檀玉却极其冷酷无情。 因为无论她如何哀求,谢檀玉都不愿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你为何不肯告诉我真相?难道我的生父真是徐寒时吗?难道当年徐家灭门之事,你当真是帮凶吗?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求你了!” 说到最后她竟跪在了地上,用此生最为卑微的姿态,乞求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谢檀玉看着几近崩溃的谢初颂,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若非燕辞晚一直在旁边看着,压根就发现不了他的这点细微表情变化。 但可惜,此刻跪伏在地上的谢初颂没能发现。 她只能听到谢檀玉用极其冷淡的语气说道。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安心等待嫁人,不要再胡思乱想。” 谢初颂抬起头,用一双朦胧泪眼看着对方,她希望对方看在二十年的父女情分上,给自己一个答案,哪怕只是点头或者摇头也好啊! 可最后谢檀玉没能如她所愿。 他说完这话后就低下头去,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卷宗。 如此冷漠的态度深深打击到了谢初颂,她在愤怒之余,心底深处涌出一丝恨意。 她从地上爬起来,含着眼泪质问道。 “你如果真的为我着想,就该告诉我真相!可你什么都不说,你如此敷衍我,是因为你害怕当年的真相被人揭穿吗?你害怕我知道了真相,要替被害的徐家满门报仇雪恨吗?!” “够了!”谢檀玉将毛笔搁在笔山上,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呵斥道。“不管徐家如何,都跟你没关系,你现在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得听,现在,我让你立刻回你的住处,在成亲之前都不准再迈出院门一步!” 谢初颂流着眼泪继续质问:“你为何这么急着赶我走?难道是你心虚了吗?你心里的秘密全都被我给猜中了吗?” 谢檀玉指着门口的方向怒道:“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谢初颂被他眼中的厌恶给狠狠刺伤了。 她再也忍不住,流着眼泪转身跑了出去。 房门被重重地甩上,发出砰的巨响。 谢檀玉站起身想要去追,但最后还是摇晃着跌坐回了椅子里。 这一刻,燕辞晚觉得谢檀玉像是老了好几岁,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浓浓的颓丧气息,眉角眼梢全是无力和疲惫。 他望着前方出神,此刻燕辞晚恰好就站在他的正前方。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以至于燕辞晚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他能看得到她。 但很快她就发现是自己猜错了,因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她的身体,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她听到他在喃喃自语。 “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知是说给二十年前不幸死去的那些人,还是说给被气哭跑走的谢初颂? 亦或许是二者兼有。 252.第252章 父女(下) 第252章 父女(下) 谢檀玉再次拿起毛笔,奋笔疾书,燕辞晚凑过去看,见他将谢礼勾结五神教、贩卖人口之事写入奏折之中。 窗外太阳渐渐西斜。 阿丰敲响房门,他将刚煮好的热茶放到书案上,顺手拿走了那盏已经冷掉了的茶。 此刻奏折已经快要写完了,谢檀玉放下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他忽然开口问道:“他还在外面吗?” 阿丰动作一顿,茫然问道:“谁?” “柳清光。” 阿丰立刻回答:“看不到他的人影,不知他是离开了,还是躲起来了?” 谢檀玉再次陷入沉默。 阿丰小心观察他的神情,试探性地问道:“使君是要见他吗?” 过了好一会儿,谢檀玉才吐出一句话。 “我不能见他。” 阿丰不明白这句话其中的含义,他只知道使君没有要见柳清光的意思。 旁观的燕辞晚却从这句话中猜出了谢檀玉的心思,他并非不想见,而是不能见,他是迫于无奈才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拒之门外。 谢檀玉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也不知圆荷现在怎样了?她病得很重么?” 阿丰很意外:“使君是想让人去看看夫人么?” 谢檀玉回过神来,放下茶盏说道。 “算了,我与她缘分已尽,没必要再去打扰她,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不要与外人提起此事,以免给她惹来麻烦。” “是。” 房门被重新合上。 燕辞晚看到谢檀玉从袖中拿出荷包。 这一次,他打开了荷包,从中取出个小小的香囊。 香囊是月白底色,上面绣着含苞待放的荷。 谢檀玉望着掌心里的香囊,似是想起了遥远的过往,情不自禁地念道。 “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 燕辞晚猜测,圆荷是他妻子的名字,而这香囊应该就是妻子所赠。两人和离已经二十多年,他依旧小心珍藏着香囊,说明他心里其实对妻子还有情。 有情却不能相见,这其中必然是藏有苦衷。 谢檀玉解开香囊的细绳,将里面的香料倒出来,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这些香料都已色泽暗淡,完全没了香味。 他拨开香料,从中找到一缕被缠在一起的头发。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头发,眼中是浓浓的怀念与愧疚。 “圆荷,此生是我负了你,若有来生,我定会倾尽所有偿还你。” 他将头发按在自己的心口,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忆过往。 良久过后,他睁开眼,将头发和香料放回香囊中,而后把它装入荷包,放进书案下的抽屉里。 房门忽然被敲响,阿丰拎着个包袱走进来。 “使君,这是狱卒从宁辞身上搜走的物品,请您过目。” 谢檀玉打开包袱,目光从那些物品上逐一略过。 当他看到那枚熟悉的白玉佛牌时,神情微微一变。 他伸手拿起佛牌,仔细观察,眉头一点点皱起,神情变得非常严肃。 阿丰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佛牌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佛牌暂且放我这儿,你把剩下那些东西拿去还给宁辞,若她问起佛牌去了哪儿,你就说你不知道。” “是。” 阿丰等了会儿,见使君没有其他吩咐,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谢檀玉拿着佛牌,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这枚佛牌为何会在宁辞手中? 他想了许久,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喃喃自语道。 “这或许就是天意。” 他攥紧佛牌,将阿丰叫进来,吩咐道:“你去一趟永春院,把萧六郎叫过来,我有事要跟他说。” 阿丰看起来很疑惑,不明白为何要这么晚把人叫来书房? 但身为仆从,阿丰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他老老实实地应道。 “是。” 在阿丰离开后,谢檀玉攥着佛牌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看起来他的心绪有些乱,他时不时地就要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似乎是在着急人怎么还没来? 一阵脚步声靠近。 他以为是萧妄来了,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开门,却见外面站着的人竟然是谢初颂。 他先是一怔,旋即皱起眉,不满地教训道。 “我不是让你在自己的屋里好好待着么?!” 谢初颂显然是刚刚哭过了一场,眼睛红通通的,她哀求道:“阿耶,我实在是睡不着,我满脑子都是徐家的事情,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吧。”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不要再来胡搅蛮缠了。” 谢檀玉说完就要转身关门,谢初颂伸出手抵住房门,一副非要知道真相不可的架势。 两人这样僵持被人看到了不好,谢檀玉只得退一步,让她进入书房。 “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还是那个答案,永远都不会改变,你不必再浪费口舌和时间,赶紧回去。” 谢初颂的声音非常沙哑:“如果当年徐家灭门之事你也有参与,那你为何还要收养我?” 谢檀玉面沉如水:“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徐家的事与你无关!” “若真的无关,你就告诉我,我的生父到底是谁?” 谢檀玉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呵斥道:“滚出去!” 谢初颂定定地注视着他,即便她极力克制,仍忍不住流露出了恨意。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那么敬重你,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世上最好的人,我视你为此生最重要的亲人,你却连一句实话都不愿告诉我。你明知道这个真相对我而言无比重要,你看着我痛苦挣扎,却能坐视不理,阿耶,你真的有把我当成家人看待吗?你对我可曾有一丝丝的真情?” 谢檀玉面无表情地说道:“若你还听我的话,我自然会把你当成家人爱护,可若你还是如此胡搅蛮缠,那我只能当做没有你这个女儿。” 这句话比史上最锋利的刀更加伤人。 谢初颂本就痛苦不堪的心,一下子就被扎得鲜血淋漓,恨意不受控制地疯狂滋长。 原来在他的心里,他从不曾真正地将她当成家人看待。 她的挣扎和痛苦,全都是一厢情愿。 汹涌的恨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急需要一个发泄口。 她忽然抓起书案上放着的裁纸刀,狠狠刺向谢檀玉的心口! 253.第253章 最后的牵挂 第253章 最后的牵挂 谢檀玉想要往后躲,但他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于是动作就慢了一拍。 裁纸刀扎进他的心口,刺痛令他一下子就恢复了清醒。 好在裁纸刀的刀刃比较短,再加上谢初颂力气较小,这一刀并未伤及脏腑。 鲜血缓缓溢出来,染红了衣襟。 谢初颂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她看着自己手上沾着的血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我杀人了,我竟然杀人了……” 谢檀玉忍着钻心剧痛,单手将裁纸刀拔出来。 他将刀扔到地上,捂着伤处跌坐进椅子里,冲神情恍惚的谢初颂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谢初颂此刻已经彻底慌了手脚,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局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下意识听从了父亲的安排,捡起地上的裁纸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谢檀玉用力捂着胸前的伤口,鲜血不断地往外流,这伤虽然不致命,可若一直血流不止也能要人命的。 他手撑在座椅扶手上,咬紧牙关想要站起身,他记得在书架的抽屉里,放着一些备用的伤药。 可他好不容易才站起来,那种头晕的感觉又来了。 他不得已又跌坐回椅子里,使劲摇晃了下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可惜没用,他感觉头越来越晕,大脑变得越来越混沌,身体逐渐失去力气。 燕辞晚看着他的模样,知道是洋金在发挥药效。 此刻谢檀玉已经发觉不对劲,他看向桌上的茶盏,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想要将其打碎制造声响引来外人。 最终,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片刻过后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方才谢初颂跑出去的时候,竟然忘了关上门! 燕辞晚看向来人,对方逆着月光走来,巨大的白色月亮在他身后散发着冰冷光泽,他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直到靠近后,他的面容才逐渐变得清晰。 正是谢礼! 他走到书案旁,看着昏睡不醒的谢檀玉,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死亡带来的危险刺激到了谢檀玉,令他猛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 然而还没等他挣扎,刀刃就已经穿透他的心脏,他浑身一僵,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颤抖,很快便闭上眼睛不动了。 谢礼拔出匕首扔到一边,随后拿走了书案上放着的奏折。 他紧紧捏着这本会毁掉自己的奏折,看向谢檀玉的目光充满了怨恨。 “这都是你逼我的!” 谢礼拿着奏折离开书房,房门被重新合上。 燕辞晚看着瘫坐在椅子里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谢檀玉。 他双眼紧闭,胸前的衣襟被血浸透,左手无力地垂落身侧,右手放在大腿上,手心里仍紧紧攥着那枚白玉佛牌。 忽然,他的眼睫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 燕辞晚很意外,他竟然还活着! 谢檀玉艰难地抬起右手,他想要把白玉佛牌藏进书案下面的抽屉里。 可他伤得太重,手抬起来后又很快垂落。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 谢檀玉看着门口的方向,嘴唇微微张合。 燕辞晚弯腰靠近他身边仔细倾听。 他在说:“小殿下,别进来,快走……” 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 燕辞晚扭头看去,见到谢檀玉仍睁着双眼,鼻翼和胸腔都已经没有了起伏。 方才只是他死前的回光返照。 片刻的起死回生犹如一场幻梦,现在幻梦消失,他的生命就此终结。 而他弥留之际最后一刻,心中仍在牵挂着萧妄。 与此同时,房门被轻轻敲响,萧妄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使君,是我。” 燕辞晚没有动,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个看客,她无法改变这个时空发生的所有事。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门被推开,萧妄迈过门槛走进来,他看到了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谢檀玉。 燕辞晚扭头去看谢檀玉,见他右手手心里仍攥着那枚白玉佛牌。 他生怕它会掉到地上摔碎,所以用尽全力握着它,哪怕已经死去也没有松开。 二十年前,他曾将一枚相同的佛牌放到那个孩子怀里。 那是他们的初次相遇,可记得这件事的人只有谢檀玉一人。 也许今晚谢檀玉唤萧妄前来,为的就是告诉他,二十年前他们曾短暂地相逢过。 此刻他等的人终于来到了面前,但他却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 萧妄见书案后坐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察觉到不对劲,他缓步走了过来,最终停在谢檀玉的身边。 他终于发现谢檀玉已经没有气息。 他想要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在转身之际,他有片刻的停顿,而后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覆盖在谢檀玉的双眼上。 他帮谢檀玉合上了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 做完这个动作后,萧妄看了眼自己的手,似乎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但现在情况特殊,他来不及深思,快步离开了书房。 不一会儿谢礼带着府兵们闯进来,他们抬走了谢檀玉的遗体,并将萧妄当成凶犯强行带走了。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上,并贴上了封条。 房间里只剩下燕辞晚一人。 府外响起梆子声,意味着三更天已过。 她在想,自己应该要回去了。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一阵熟悉的琴声钻入她耳中。 她循着声音往外走去,书房的门仍紧闭着的,但她却能轻而易举地穿过房门,她大步朝前走,离开刺史府后沿着街道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最终回到云客来。 云客来内静悄悄的,一路走来看不到任何人,所有房间都是黑漆漆的。 唯有一个房间是亮着灯光的。 那正是她居住的客房! 燕辞晚加快步伐跑过去,房门只是虚掩着的,一阵风就将其吹开了。 她迈过门槛跑进客房,看到萧妄正端坐在桌案后方,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架古琴,指尖拨弄琴弦,悠扬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虽然知道他听不见,可燕辞晚还是习惯性地说上一声。 “我回来了。” 254.第254章 心疼你 第254章 心疼你 燕辞晚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耳边的琴声仍未停止。 一直守在床边的朝露见她醒来,立刻惊喜地唤道。 “阿辞!” 琴声随之戛然而止,萧妄站起身,朝着床榻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但因顾及到男女之别,他又生生刹住脚步站在原地不敢再前进一步。 燕辞晚在朝露的搀扶下坐起身。 朝露解释道:“方才我忽然听到琴声,醒来一看,发现你的离魂症又发作了,原本阿娘也要过来的,我看时间太晚,便没让她过来。” 燕辞晚看向萧妄,脑中浮现出方才梦中所见的一幕幕,她想把有关谢檀玉的一切都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萧妄察觉到她有话要跟自己说,遂主动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离魂症发作了?” 每次病发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征兆,连她自己也无法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灵魂离体,但奇怪的是萧妄每次都能正好赶上。 “具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方才我忽然从梦中惊醒,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便出门来找你,敲了许久房门都不见你回应,我就猜测你可能是病发了。”萧妄如此解释道。 朝露感慨:“幸好萧六郎及时发现,不然我们都不知道阿辞你又病发了。” “谢谢你们,我已经没事了。”燕辞晚顿了顿,转而问道。“三更半夜弹琴,会不会惊扰到客栈里的其他人?” 萧妄表示无妨,方才他已经让九叔给了点钱承包了客栈内今日所有客房的房钱,算是对那些住客们的一点小赔偿。 时间已经很晚,朝露和萧妄不便在此多留,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休息。 房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归于平静。 燕辞晚躺在床上,脑子里全都是关于谢檀玉的事,一点睡意都没。 她想要将谢檀玉的事告诉萧妄,可这样一来,她就会暴露自己魂魄离体后可以看到过去与未来的秘密。 她心里非常犹豫,到底该不该告诉他? 笃笃笃,房门被轻轻敲响。 燕辞晚回过神来,问道:“谁啊?” 萧妄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是我。” 燕辞晚没想到会是他,这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她手撑在床板上,慢慢地坐起身:“门没锁,你进来吧。”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萧妄缓步走进来。 燕辞晚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萧妄在距离床榻一丈远的位置站定,他道:“方才我看你似乎有话要跟我说,是因为朝二娘在场,你不方便说吗?” 燕辞晚没想到他的心思如此细腻,竟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 她想了下才道:“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你是否愿意?” “你说。” “我想去刺史府拿个东西,但我现在腿脚不便,去不了,只能请你帮忙代劳。” 萧妄颇为好奇:“是何物?” “一个藏青色的荷包,放在谢檀玉书房的抽屉里,现在就得去拿。” 萧妄眼中的好奇之色更浓,他不明白燕辞晚为何会知道书房里有个荷包?更不明白她要这个荷包有何急用? 但他见燕辞晚没有要仔细解释的意思,便识趣地没有追根问底。 “我现在就去办。” “麻烦你了。” 燕辞晚目送萧妄离开。 她暗暗叹息,自己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秘密说出来。 天边泛起一缕鱼肚白,城中相继响起鸡鸣。 萧妄带着一身寒冷湿气敲开客房的门,此时燕辞晚已经起床,她正要拄着拐杖起身,萧妄就让她安心坐着别动。 他将一个油纸包放到桌上,然后从怀里拿出个藏青色的荷包。 “这是你说的荷包吗?” 燕辞晚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装着个月白底色绣荷苞的香囊。 她点点头:“正是它,辛苦你了。” 萧妄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热乎着的羊肉包子。 “这是我在路上买的,你趁热吃吧。” 燕辞晚接过羊肉包子,问道:“你呢?” “我在路上就已经吃过了。” 燕辞晚咬下一口包子,松软的包子皮裹着鲜嫩多汁的羊肉馅,滋味甚美! 萧妄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让她就着茶水吃包子,这样就不会觉得干。 燕辞晚边吃边问:“其他人呢?” “他们应该都刚醒,这会儿正在洗漱。” 吃饱喝足后,燕辞晚拄着拐杖往外走,萧妄拿起斗篷给她披上,他道:“现在虽然已经立春,但早晚依旧很冷。” 燕辞晚手里拄着拐杖,不方便系带子,萧妄便帮她把斗篷的带子系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萧妄的指腹从她脖颈处轻轻扫过,让她有种喉咙发痒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萧妄忽然出声问道:“你想过将来么?” 燕辞晚不解其意:“啊?” “将来等你到了长安,找回了你的阿婆,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你会不会遵照圣人的旨意嫁给太子?” 燕辞晚认真想了下,然后摇头:“应该不会。” 萧妄按耐住雀跃的心跳,追问道:“为何?” “圣人下旨给乐游郡主和太子赐婚,可乐游郡主早就已经死了,被她的阿姊和父亲给杀死了。” 燕辞晚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已将一切看淡,但萧妄却听出了酸楚的滋味。 她不用嫁给别人,他很高兴,可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他暗暗懊恼,自己不该提这个话题。 燕辞晚笑了下:“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和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我是……” ——“心疼你”三个字在他嘴边打转,迟迟未能说出口。 “你们这么早就起了啊!”门外响起朝露的声音。 燕辞晚顺势看向门外,笑着道:“对啊,我们都已经起了有一会儿。” “那你们吃过早饭了没?” “吃过啦。” “这样啊,我和阿娘他们还没吃饭,我原本是想来叫你们一起吃饭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燕辞晚道:“你们快去吃吧,我先出门了。” “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见一个人,很快就会回来。” 朝露不放心:“就你一个人吗?” “萧六和九叔会陪我一起去的。” 知道有人陪着她,朝露稍稍安心了些,正好这时绿华来催她用朝食,她便和绿华一起走了。 燕辞晚扭头看向萧妄,问道:“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吧?你后面要说什么?” 萧妄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255.第255章 善良 第255章 善良 燕辞晚和萧妄离开云客来后,一同坐进马车内,九叔询问要去哪儿? “刺史府。”燕辞晚如此答道。 九叔驾驶马车平缓前行,此刻天色仍旧灰蒙蒙的,但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其中很多都是挑着箩筐的农户,他们是开城门第一批进来的人,为的是赶早在集市上占个好位置。 燕辞晚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行人,五神教在益州城内的势力被瓦解,这对朝廷来说是一件大事,但对这些整日为生计行苦奔波的农户们来说,却没什么影响,只要太阳还照常升起,他们的生活就会日复一日延续下去。 她不禁喃喃自语:“其实对百姓们来说,无论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都一样吧。” 萧妄看向她:“你说什么?” 燕辞晚从谢檀玉对萧妄的态度可以推断出,萧妄很可能是仁献太子的遗孤,此刻她很想问一问萧妄,倘若他真是皇孙,他会去争夺皇位吗? 可理智告诉她,这些话不该问。 她道:“我在思考,谢檀玉是否真的背叛了仁献太子?” 萧妄道:“这件事的真相,大概只有谢檀玉本人知道。” 燕辞晚猜测还有一个人很可能也知道此事的内情,那就是萧妄的祖父,她试探性地问道:“我记得是萧公写信给你,让你特意来一趟益州的吧?” 萧妄颔首应道:“嗯,因为兄长在益州,反正顺路,便一起回长安。” “话虽这么说,但也不是非要一起走的对嘛?” “难道你不想和我兄嫂一家同行?”萧妄正色问道。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燕辞晚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觉得我们会遇见谢檀玉并非巧合,是有人暗中刻意引导的结果。” 萧妄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你是怀疑祖父早就与谢檀玉相识?” 燕辞晚点头:“嗯!” “你有何证据?” 燕辞晚双手一摊,很含混地说道:“没有证据,仅仅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萧妄觉得她没有说实话,但他识趣地没有戳破,而是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燕辞晚就喜欢跟萧妄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一点就通,特别省事儿。 她往萧妄所在的位置凑近了些,小声说道。 “萧公是三朝元老,不仅位高权重且见多识广,他老人家若与谢檀玉是旧识的话,对于谢檀玉是否真的背叛仁献太子一事,肯定有所了解。” 萧妄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去向祖父打听谢檀玉和仁献太子的事?” 燕辞晚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吗?” “可以,反正我本来就要去找祖父问一问佛牌的事,顺道再问点别的也没什么。” 听他说到佛牌,燕辞晚立刻想起谢檀玉临死前手中紧握着佛牌的画面,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颇为感伤。 萧妄不解:“我不是答应帮你问了么?你为何还这么闷闷不乐?” “不关你的事,我是想起了谢檀玉的死。” 萧妄有点意外,在他看来,燕辞晚和谢檀玉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而已,没想到燕辞晚竟对谢檀玉的死如此感伤。 他温声安抚道:“如今真凶已经落网,谢檀玉泉下有知会安息的。” 燕辞晚又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萧妄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温柔,他道:“阿辞,你真的很善良。” 燕辞晚不解:“嗯?” “你与谢檀玉素昧平生,按理说在真凶落网后你就该放下此事了,可你还是很关注谢檀玉的事,可见你是真的很善良。” 萧妄说得真心实意,燕辞晚却很不好意思。 她与谢檀玉虽只见过一面,可她在魂魄离体后,陪着谢檀玉经历了很多事。 她看到了他对于小皇孙的不舍,也看到了他被千夫所指时的隐忍,他身上藏着许多的秘密,身边却无一人可以帮他分担压力。 或是出于同情,亦或是出于佩服,不知不觉中,燕辞晚产生了一种想要帮帮他的冲动。 马车在刺史府门口停下。 燕辞晚在萧妄的搀扶下,慢吞吞地下了车。 她从九叔手里接过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阶梯旁的石狮子边上站定。 萧妄问道:“不进去吗?” “待会儿发丧队伍要从这儿出发,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今日刺史府大门紧闭,门前站着一名腰系麻绳的府兵,那名府兵认识燕辞晚和萧妄,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视线,没有要把人赶走的意思。 燕辞晚伸长脖子东张西望。 萧妄见状不禁问道:“你在找什么?” “你帮我看看,柳清光有没有来?” 萧妄恍然,原来她在这儿是为了等柳清光! “柳清光不是说过要离开益州吗?”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走的,今天是他父亲发丧的日子,他肯定会来送父亲最后一程。” 燕辞晚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不是特别有底,毕竟她不是柳清光,不知道柳清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的视线一遍又一遍环顾四周,因为今日是谢檀玉发丧的日子,刺史府提前将门前的道路清理了一番,道路上干干净净,之前那些常在街边摆摊的小贩也都暂时挪去了别处。 一眼望过去,就只能看到零星几个过路的行人,其中并没有柳清光的身影。 眼看着发丧的时辰就要到了,柳清光却一直没来。 燕辞晚不免有些失望:“难道他真的已经回家去了?” 萧妄忽然出声:“他来了!” 燕辞晚精神一振。 她顺着萧妄指着的方向望去,看到街道尽头有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恰逢第一缕阳光破开云层洒向人间。 燕辞晚的眼睛跟着染上了明亮金光。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越走越近,对方的面容在阳光下逐渐变得清晰,正是她等待已久的柳清光! 柳清光身上仍背着那个灰扑扑的包袱,他走到了刺史府大门街对面的树荫下,看样子他是打算站在那儿等刺史府发丧。 燕辞晚拄着拐杖走过去,萧妄紧跟在她的身侧。 “柳郎君!” 柳清光看到他们出现,面色一变,转身就要离开。 萧妄大步上前,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柳郎君请留步。” 256.第256章 香囊 第256章 香囊 柳清光被迫停下脚步,他皱起眉,不满地道:“你们干什么?!” 燕辞晚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她笑着说道。 “你果然还是来了!” 柳清光还记得自己三日前说过的话,此刻内心很是羞恼,早知会在这儿撞见这两个人,他今儿就不来了! “我是因为在城里还有点事要办,所以多留了几日,今日顺道来这儿看一眼,看完我就走,以后再也不来了!” 听着他欲盖弥彰的解释,燕辞晚和萧妄心里都很明白,他其实仍无法完全割舍这段父子关系。 哪怕是恨,也是放不下的一种表现。 燕辞晚并未戳破他的谎言,她道:“幸好你来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柳清光觉得奇怪:“什么东西?” 燕辞晚拿出那个藏青色荷包,递过去给他。 “你打开看看。” 柳清光没有伸手去接,他皱眉说道:“荷包这种贴身之物,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相互赠送,在下与女郎素不相识,贸然收下此物极是不妥,望女郎把荷包收回去。” 燕辞晚没想到对方竟想歪了,她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你误会了,这其实是谢刺史的荷包。” 柳清光愣住了:“这是父……” 话说到一半他就闭上嘴,因为他还记得谢檀玉命人将自己赶出去的情景,谢檀玉不愿意承认他这个儿子,他自然也不能腆着个脸硬要喊人家父亲。 燕辞晚将荷包又往前递了递:“你不好奇这里面装着什么吗?” 柳清光很想硬气地回一句不好奇,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右手却鬼使神差地伸了出去。 荷包被放到了他的手里。 荷包明明很轻,可柳清光却觉得它似有千斤重,压得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轻声问道:“为何要把它给我?” 燕辞晚道:“因为它原本的主人应该是令堂,你把它带回去交给令堂,就算是物归原主了。” 柳清光难以置信:“这是我娘的荷包?这怎么可能?” “荷包不是令堂的,但荷包里面的东西是,你打开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柳清光颤抖着双手解开细绳,打开荷包,从中取出个小小的香囊。 月白底色上绣着两朵含苞待放的荷。 他抚过香囊表面的刺绣,颤声道:“这是阿娘的绣工。” 燕辞晚问道:“令堂的闺名是圆荷吧?” 柳清光抬眸看向她,追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谢刺史生前曾念过这句诗,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惦记着自己的夫人。” 柳清光压根不信:“他若对我娘还有情,当年为何要与我娘和离?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去看过阿娘,哪怕我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求他最后再去见阿娘一面,他都不愿意,他说他早就已经把我娘给忘了。” 他看了眼手里攥着的香囊,嘲弄道:“他大概是忘了还有这个香囊的存在,才没有把它丢掉吧。” 燕辞晚道:“若当真不在意了,随便扔在哪个角落都无所谓,可这个香囊却被人用荷包仔细地保护起来。你再看看香囊,表面的刺绣已经有些起毛,可见有人经常用手摩挲它。” 柳清光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荷包和香囊,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 “既然他还记挂着我娘,为何还要与我娘和离?” 关于这个问题,燕辞晚想了很久,她反问道:“这二十多年来,令堂可曾向你抱怨过谢刺史的不好?” “阿娘从不跟我提及父亲的事情,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她都不曾说过。” “若谢刺史对令堂不好,这二十多年来,她怎可能连一句抱怨都没有?她生病头脑变得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唯独还记得谢刺史的名字,换成是你,你会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还心心念念一个对你不怎么好的人吗?” 燕辞晚的分析,令柳清光愣在了原地。 他自从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谢檀玉后,就一心想要找到父亲,未曾深入思考过父母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 良久,柳清光才喃喃出声:“既然他们之间还有感情在,为何还要选择和离?” 燕辞晚想起茫茫白雾之中,谢檀玉独自前行的背影,他身形干瘦,还有些佝偻,显然是从牢狱中被放出来不久,周围全都是对他的指责和诅咒,那些恶毒的话语比刀子更加锋利,毫不留情地朝着他刺过去。 燕辞晚缓缓说道:“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所以不想牵连你们母子吧。” 柳清光不明白她的意思。 燕辞晚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谢刺史是在跟令堂和离之后,才公开表示背弃仁献太子,转投二皇子李明光麾下的吧?” “嗯。” “后来仁献太子遇害,谢刺史被卷入逼宫风波,在牢狱之中被折磨了好几年,虽然他最后被放了出来,还得到圣人的任用再次入朝为官,可他身上却一直背负着许多骂名。假设当初谢刺史和令堂没有和离,那么在谢刺史被关入牢狱中受刑时,作为家眷的令堂必然也无法幸免于难,届时令堂会遭遇些什么,你可曾想过吗?” 柳清光怔怔地看着她。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燕辞晚的意思。 谢檀玉之所以跟夫人和离,对外宣称是二人感情破裂,其实是谢檀玉知道自己未来可能会性命不保,所以他提前放夫人离开。 柳清光一点点握紧香囊,问道:“既然他知道会有危险,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燕辞晚叹息:“我不是他,我也不清楚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猜测他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 “就算当年他有苦衷,那现在呢?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见我娘一面?” 燕辞晚想起谢檀玉收到的那封密函,信的最后一句是提醒谢檀玉,他追查仁献太子旧案之事已经被人发现,他可能会有性命危险,务必要多加小心。 这说明谢檀玉知道仁献太子被害一事有隐情,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的真相,此举必会带来巨大的危险。 燕辞晚猜测道:“大概是因为他知道危机并未解除,哪怕他内心很想见令堂,他也不能去见。” 柳清光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娘已经时日无多了,就算有危险又怎样?她不会在乎的。” “可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啊。” 柳清光再一次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