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这样!》 第1章 姑娘,冷静! 第1章 姑娘,冷静! 【给你一个穿越到古代的机会,极限十二选六,你会怎么选?】 第一:黄金腰子(你的肉体会在泥土中腐烂,但腰子永恒不灭。) 第二:手枪(无限弹药) 第三:手榴弹(无限供应) 第四:历史上所有著名的诗词文章典籍(包括近现代,以记忆的形式存在,不会遗忘!) 第五:高产常规水稻,玉米,小麦,土豆等种子十斤(可留种) 第六:防弹衣(刀枪不入) 第七:医药箱(内含各种常备药物及工具,按月刷新) 第八:调料箱(内含十三香,味精,耗油,碘盐等常用调味料,按月刷新) 第九:曲辕犁,骑兵三件套,水泥,火药,炒茶,酿酒,造纸等技术配方(以记忆形式存在,不会遗忘。) 第十:女子内衣(包含丝袜等各种情趣用品,按月刷新,可以让你的古代生活多姿多彩。) 第十一:坦克(无限燃料) 第十二:长相绝美的甜妹(任你拿捏)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总是那么刺鼻,宋岩躺在床上艰难的撑着眼皮,努力不让自己睡着,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虽然病房里开着暖气,可难以名状的孤独总是让他感到阵阵阴冷,三天前,隔壁病床那个小丫头送去抢救室后就再也没回来,偌大的病房就只剩下他一人。 好困! 自从车轮前救下了一个小孩,头部遭受重创之后他就变的极度嗜睡,医生说每次睡着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要么死了,要么植物人。 晃了晃脑袋视线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不久前在抖音点了一个穿越到末日,极限六选三的视频,随后类似的推荐就越来越多,不过别人都是极限六选三,你倒好,十二选六? 黄金腰子?要选,这关系到穿越后幸福生活。 手枪,手榴弹,防弹衣,坦克……都要选,危急时刻能保命。 医药箱?必选,就自己这身子骨万一有个伤风感冒,以古代的医疗水平,怕不是当场就挂了。 调料箱?得选,古代的食物多半是吃不惯的。 农作物种子?必选,这是能改变时代的东西。 诗词文章?必选,这关系到能不能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他能背下来的古诗词就常见的那几首,勉强能记住水调歌头,将进酒都背不出来,洛神赋连字都认不全。 女子内衣?可以不选,古代女子的打扮也别有一番风味。 甜妹?可以不选,只要能混成柳永那种级别的大佬,青楼都能白嫖,应该不缺妹子。 曲辕犁,火药,炒茶,酿酒配方?可以不选,毕竟……咱可以先百度一下。 宋岩这样想着,他发现自己挺贪心的,什么都想要。 睡意越来越浓了。 很认真的思索了许久,然后宋岩又很随意的在评论区输入了几个数字:“选选选,天天让我选,我选了你会给我吗?” 关掉抖音,随手打开百度输入曲辕犁,倒不是以为自己真的能穿越,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好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岩的眼皮已经格外沉重,屏幕上的文字似乎变成了小小的蝌蚪,来来回回游着,亮度调到最高的屏幕也变的灰蒙蒙。 微微吐了口气,宋岩缓缓闭上眼睛。 我,大抵是要死了! 可惜,还没看到国足世界杯夺冠。 …… 宁和十九年! 伊洛河畔。 黄鹂鸣梧桐,展翅望晴空;新芽出泥草色青,暖风穿柳入荫浓。 河畔一少年,身形修长,面如白玉,唇若涂朱,一顾一盼皆潇洒,举手投足自风流,便是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粗布麻衣,也难掩俊逸。 “当初随手写上去的几个数字,怎么就是一、四、五、七、八、十呢?” 黄金腰子,诗词典籍,农作物种子,医药箱,调料箱,外加上女士内衣。 “要是女士内衣换成枪该多好啊!” 他不免叹息。 十五年前,一觉醒来,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了宁国松州府宁平县,宋国公家第九子,庶出,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 他也从宋岩变成了宋言。 这个世界同样有春秋战国,有老子,有孔孟,只是最终一统天下的并非秦皇,而是楚王,随后项氏篡楚,建立大汉。 就像蝴蝶扇动了翅膀,历史改变了走向。 大汉享国三百年,随后社稷崩塌,六胡乱华,中原大地陷入长达两百年的黑暗,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混乱中一个猛人横空出世,以乞丐之身崛起,驱逐蛮夷,终结乱世,建立大吴。 大吴享国两百余,神器再度崩坏,又是一百多年的混乱,最终演变成现如今宁,楚,赵,梁四国鼎立的局面。 没有盛唐,没有弱宋,也没有李白杜甫苏东坡,靠着烙印在记忆中的诗词文章,宋言相信自己定能在这个世界混出个人样,实在不行,开个饭店,开个医馆照样赚的盆满钵满。 可现实给了宋言当头一棒。 六岁之时他在族学中启蒙,只因先生一句夸奖,当天晚上他和母亲就毫无征兆忽然中毒。宋言因为腰子健硕,排毒能力较强,侥幸存活,母亲却从此变的痴痴傻傻。 那一刻,宋言终于明白了。 对他来说,有才并非好事,越有才,他死的越快。 有些家族庶出有才会悉心培养,将来或可成为嫡系辅助,但对于宋家主母来说,所有的庶出的儿子都是嫡系的威胁,必须剪除,毕竟她有八个儿子,不需要旁支。 自那之后,宋言和母亲就生活在国公府后院一座破败的小院中,说是生活更像是囚禁,九年间,宋言从未踏出小院一步。 这九年,宋言生活困苦。 就连丫鬟小厮都过得比他好,一年到头丫鬟小厮能置办两套新衣服,而他三年才有一套,还是衣服太小,衣不蔽体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才丢过来了一套宽宽松松的旧衣服。 冬日,丫鬟小厮还能有炭火取暖。而他只能躲在墙角,蜷缩着身子裹着那几块破破烂烂的布片,硬抗寒风的侵袭。 可悲,可叹,可怜。 醉过才知酒浓,死过方知命重。 死过一次,宋言毕任何人都要更重视生命。 他谨小慎微的活着,每次吃饭都不会一口气吃完,而是先吃一点,然后静坐一个时辰,确认食物没问题之后才会给母亲送去。 他甚至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生活,母亲虽然痴痴傻傻,但在看着他的时候,视线依旧温柔。 可就在六年前,当午饭送来的时候,一直傻傻坐在院子里的母亲疯了一样冲过来,将午饭抢走,狼吞虎咽往嘴巴里塞。 当天晚上,母亲无声无息的走了,早晨起来身侧已是冰冷僵硬的尸体,便是死,母亲依旧紧紧的将他抱着。 暴病而亡,这是国公府调查出来的结果。 那一刻,宋言浑身发冷,憋屈,压抑,苦闷,仿徨,愤怒,恐惧,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还有……仇恨。 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选一选,如果手中有一把枪,他就能将所有憎恶之人全部杀掉;如果有手榴弹,他就能将整个国公府炸成碎片,如果有坦克,他就能将整个国公府碾碎…… 可是,没有如果。 母亲身份卑微,只是一个妾室,死后没有资格葬入宋家祖坟。 乱葬岗,一个土坑,一张草席,仅此而已。 宋言知道,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他想活下去,可他孤家寡人,没有靠山,没有力量,究竟该如何破局? 战战兢兢,装疯卖傻的活了数年,宋言终于获准离开国公府,理由是……祭拜亡母。 该来的终究来了。 宋言有些好奇,那位嫡母,究竟会用怎样的方式将他除掉? 就在这时,宋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眼皮微微一挑,他并没有去乱葬岗,而是选择了完全相反的方向,难道这样仍旧被对方追上来了不成? 视线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群身材矮小的男人,身穿灰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腰带,手持倭刀,俨然东瀛浪人的打扮。 宋言本以为这些东瀛浪人是为杀自己而来,可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平日里凶狠残暴在沿海地区烧杀抢掠的倭寇,现如今一个个满脸惊慌,他们飞速朝前狂奔,时不时还转身冲着后方望去。 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唰!” 正在此时,几个浪人身后寒芒一闪,一柄利剑瞬间从一个浪人脖子中钻出,从后颈到喉头,直接贯穿。 那浪人瞪大眼睛,嘴巴张了张,身子已僵硬在原地。 嗤! 利剑拔出,鲜血喷溅。 浪人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紧接着,就看到那鲜血染红的长剑在半空中一抖,伴随着刺耳的剑鸣,一滴滴鲜血瞬间从剑身上弹飞。 宛如横向坠落的暴雨。 噗噗噗噗噗…… 随之而来的就是死一般的寂静。仔细看就会发现每个浪人的脑袋上,都有一个小小的,被血珠贯穿的孔洞。 三息过后,六个浪人的尸体齐齐倒在地上! 恐怖如斯! 直至此时,宋言也终于看清了浪人身后的那一道身影,只是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洛水潋滟,水漾清波! 伊洛河畔的少女,一袭白衣,纤秾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肌如皓雪,青丝如瀑。 轻纱遮面,宛如画中仙! 良久,宋言终于回神,随之而来的就是激动……拜师,一定要拜师。 宋言虽知道这个世界有武道存在,却未曾想武林高手的实力居然恐怖如斯,单凭剑身上弹飞出去的血珠,就能洞穿头骨。 若是能拜这女子为师,习得一招半式,或许就有了在这世界安身立命的资本。 宋言心中燥热,当下双手抱拳,高声道:“姑娘……”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原本还在十数米外的少女已然出现在宋言面前。近距离之下看的愈发清晰,细腻的肌肤宛如凝脂,几乎感觉不到毛孔的存在。 她的身上很香。 不经意间,宋言看到了少女的眼睛,一双乌黑的眸子微微泛着潮红,媚眼如丝,呼吸急促……灼热的双眸凝视着宋言,仿佛在宋言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宋言心中一突,这姑娘,莫不是中了不太正经的毒? 奇*合*散? 还不等宋言询问什么,纤长的柔荑已经落在他的肩膀,宋言只觉身子猛地一颤,白衣少女一把抓着他的肩膀,闪身钻进不远处的山洞。 等等,这是什么发展? 我是准备拜你为师的啊? 嗤……布帛撕裂的声音。 白色稠裤如雪般片片纷飞,一双大长腿浑圆如柱,晶莹如玉! “姑娘,冷静……” 眨巴着眼睛,宋言如是说道,然一句话还没说完,香风拂面,嘴唇已经被堵上。 便是隔着面纱,依旧能感受到樱唇的柔软。 …… 这一刻,如海棠盛白露,桃迎春风。 那一颤,如露香汗粘云鬓,朦胧星眼伴燕吟。 第一章,新人新书求收藏啦 (本章完) 第2章 妻妹 第2章 妻妹 日走西天,月垂东海! 两天半后。 深夜,习习凉风,驱散了石楠的气味。 宋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在沉睡,又仿佛昏死过去。 倒是那白衣女子已然起身,纯白的长裙包裹住曼妙的胴体,丝质纱裙衬出双腿浑圆的轮廓,腰带束起,勒出曼妙的腰肢。 修长的青葱玉指梳理着青丝,之前发生的一幕幕正在脑海中重映,女子视线落在男子身上眉头微蹙。 她修行的乃是道家高深武学,讲究的是断情绝欲,只是七情六欲乃人之本能,想要将其断绝何其艰难。 无法断绝,只能压制。 但这种压制无法长久,每当月圆之夜,压抑的欲望就会汹涌而出,随着功力日渐精进,欲望的反噬也愈发强烈。 可即便如此,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她还能控制得住。 那一日,她发现几个倭寇在附近村落劫掠少女,虽是月圆之日但尚在中午,还不到欲望反噬之时,她相信以自己的实力斩杀这些倭寇浪费不了多长时间,足够她在天黑之前返回密室。可谁能想到在看到这个少年郎的瞬间,欲望反噬居然提前出现,而且,来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猛烈。 宛如汹涌海啸,根本无法控制。 更让女子难以置信的是,已经困扰她三年之久的关卡,居然在这两日欢愉中突破,她已踏入九品之境,距离宗师只差一步之遥。 这少年郎,怕是有些古怪。 良久,女子微微吐了口气,长身而立,足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身姿在月光下轻摆,如同昙摇曳,甚是好看,又如凌波微步,飘然离去。 宋言的睫毛微微颤动,几息之后终于睁开眼睛。 他是想要拜这女子为师,但更在乎自己的命。 这个世界虽然还未诞生程朱理学,社会风气相对开放,但贞洁观念仍旧很重。 这女子贞洁毁于自己,若是自己醒来,面面相觑之下,女子恼羞成怒一剑将自己劈了,那就全完了。 这算不算被强了? 可惜,在这个朝代,女子强迫男子不犯法,不然高低讹她几十两银子。 这样想着,宋言站起身来,两条腿还在打着哆嗦,右手扶石壁,支撑着身体。 少女强,则少年平躺,再厉害的腰子,还不是得扶着墙? 宋言都开始怀疑,这黄金腰子会不会是假冒伪劣产品了。 应当不是假的,这几年若不是黄金腰子排毒,再加上毒药纯度不够,他早死不知多少回了,只能说那女人太厉害? 看了看地面上散落的布片,怕是不能穿了。颤颤巍巍的走出山洞,夜风扑面,终于感觉稍微恢复了一些。 不远处,几个倭寇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这里地处偏僻,古代交通也不发达,倒是无人发现这些尸首。只是时值夏日,气温很高,又在河边空气潮湿,尸体已经开始肿胀腐烂,呈现出令人作呕的巨人观。 还有一股股死老鼠般的恶臭。 强忍着恶心,宋言走到一具稍微好一点的尸体旁边,将衣服扒了下来,在河水里洗了好几遍,这才勉强散去臭味,披在身上。 又大着胆子继续伸手,从几具尸体上摸出几块散碎银两,一大把的铜板,虽然不多,但对宋言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 毕竟,他身无分文。 按照宋国公府的规矩,庶子每月也能有十两例银,只是他从未收到过。 手指又触碰到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本封面泛黄的书籍。 《百宝鉴》! 还好,是百不是葵,是宝鉴不是宝典。 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借着微光宋言想看看这百宝鉴究竟是某个文人墨客写下的诗集还是修炼秘籍,恰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立马将百宝鉴揣入怀中,抬眼望去只看到十几匹马正冲着这边飞奔而来,从身上的衣着来看,明显是宋家护院。 他本想借着这次机会逃离宋家,结果没曾想在山洞里耽搁了两天半,到头来还是被追上了。 逃是不可能的,两条腿跑的再快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眨眼间,十几名护院已经冲到宋言跟前。为首的正是宋国公府的家将宋大山,铜铃般的眼睛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几具倭寇的尸体,旋即盯着宋言沉声喝道:“带走!” 一名护院将宋言夹在肋下,马蹄疾驰,直奔宋国公府。 等回到县城,天色已然大亮。 从后门进入府邸,早有四个丫鬟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一个丫鬟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衣服,柔软顺滑,一看就是上好丝绸,还有一个丫鬟,手捧着一双纯白布靴,也是高档货色。护院随意将宋言丢在地上,四个丫鬟立马簇拥过来,一时间耳畔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几个丫鬟毛手毛脚的在宋言身上扒拉着,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热情招待,宋言有些懵:“等下,你们这是做什么?” 世道变了?女人都这么主动了? “九公子,快点,我们没多少时间。” 名叫香茗的丫鬟眉头紧皱,小嘴微翘,有些不屑,宋言虽是主子可庶出,母亲还已经亡故,又是大夫人的眼中钉,以至于便是丫鬟小厮,也不会将宋言放在眼里:“这辈子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吧,便宜你了。” 宋言心中愈发感觉奇怪:“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眼看不把事情讲明白,宋言是不会好好配合了,香茗有些厌烦的叹了口气,瞪了宋言一眼这才开口说道:“恭喜你九公子,你要成亲了。” 宋言心中更加奇怪:“成亲?” 虽说这个世界结婚普遍都很早,可他还才十五啊。 身为宋国公庶子,如果成亲就要出去单过,虽然不可能分到太多,爵位更是与他无关,但至少能拿到一套房子,几亩田地。以宋国公的家资,这点东西不过九牛一毛,但在大夫人杨氏眼里,宋国公的财产都是她儿子的,庶子别想分到一文。 这里面怕是另有文章。 香茗的声音愈发不耐:“没错,大夫人心善,给你挑选了一门好亲事,是宁平洛家,不错吧?今天洛家来人,九公子好好拾掇拾掇,切不可让洛家人瞧出不是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过几日就要嫁过去了。” 即便他常年困居小院,但宁平洛家的名声也是听过的。 真要算起来,洛家算是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洛家家主,乃是曾经的长公主,洛玉衡,和当今宁皇一母同胞。 据说,当时洛玉衡和皇后一起怀孕,皇后将洛玉衡接入皇宫一同待产。当时宁皇初登大宝,急需一太子稳固朝局,结果皇后只诞下一女。 宁皇心头郁结,遇驸马,问之。驸马答曰:“吾喜得龙凤胎。” 帝大怒,斥曰:“自楚以来,以帝为龙,以后为凤,汝言龙凤胎,岂非以帝为子以后为女乎?” 怒杀之! 可怜洛玉衡就成了寡妇。 当初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宋言已经在心中将宁皇和暴君,昏君画上等号,你就算是再妒忌别人生了儿子,也不至于直接将人老公给砍了吧?那还是你妹夫。 总算宁皇还有点人性,只是砍了驸马,没把刚出生的幼子也给剁了。 而洛玉衡成了寡妇之后,憎恨宁皇,又不能起兵造反,整日郁郁寡欢。宁和元年末,贵妃诞下一名皇子,宁皇大喜,然不过半月,幼子夭折。传闻长公主洛玉衡于府中大笑三日,为了给宁皇上眼药,还故意在街边随便收养了一个刚出生的男婴,摆了三天流水席,主打一个叛逆。 宁皇大怒,剥夺洛玉衡长公主封号,降为郡主。 洛玉衡却不以为意,我行我素,偏生古代医疗条件差,幼子夭折实属常事,而皇宫那地方还要比民间高出几十个百分点。 宁皇死一个皇子,洛玉衡收养一个儿子,死一个公主,洛玉衡收养一个女儿,将叛逆进行到底。 数年来,洛玉衡愣是收养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多次摆下流水席,宴请四方宾客,虽然除了乞丐没人敢去。 爵位也是从长公主降为郡主,又降为县主,到最后干脆连县主也给剥夺,降为平民,宁皇甚至亲自将洛玉衡逐出皇室玉蝶,更下了一道圣旨将洛玉衡从京城贬谪到宁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外界传言,洛玉衡因为驸马被杀,精神有些失常…… 难道说,大夫人是准备和洛家联姻?她疯了不成,不怕得罪宁皇? 不对……刚刚香茗说什么? 是他……嫁过去? 他并非是娶妻,而是出嫁。 这不是倒插门的赘婿吗? 宋言眉头紧锁,脑海中思绪万千,实际上像宋家这样的世家,向来是多方下注的,在长公主被贬谪到宁平县之后,宋国公认为洛玉衡和宁皇一母同胞,关系非其他公主王爷可比,再加上太后健在,定然也会思念女儿,时间久了洛玉衡未必没有东山再起,恢复爵位的一日,于是亲自前往洛家,为自己第五个嫡子宋震和洛玉衡的长女洛天璇,求了一份娃娃亲。 可谁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宁皇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洛玉衡这个妹妹,以至于宋国公时常懊恼当初做下的决定。最重要的是,洛天璇身子骨不行,患有严重的肺痨,常年咳嗽不止,独自一人居住在后院,不与人接触。 肺痨是会传染的。 据说,洛天璇最近一段时间病情加重,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洛家甚至准备让洛天璇快点成亲,冲喜。 冲喜成功,自然皆大欢喜。 冲喜失败,洛天璇好歹也有一个相公,不至于孤苦无依的死去,死后无人祭拜。 那大夫人明显担心洛家因为婚约缠上宋震,之所以让他出府祭拜生母,恐怕也只是为了安抚他,好让他能老老实实配合替嫁。 就说那大夫人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真给他准备一门好亲事。 不过,赘婿? 肺痨? 呵呵。 对于宋言来说,只要能离开宋家这个牢笼,一切都是值得的。 眼看宋言低头没有说话,丫鬟香茗愈发不耐:“喂,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一点,都说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宋言微微吐了口气,伸手将衣服和鞋袜拿了过来:“我自己来吧。” 香茗撇了撇嘴巴倒也没有阻拦,毕竟侍奉这样一个废物,她都感觉丢人。 回到小院,宋言先是找了个地方将百宝鉴藏起来,然后换好衣服,梳理头发,又洗了把脸这才出门,在香茗的带领下急匆匆去了客厅。 刚到客厅,宋言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最上方主座上,正是当今宋国公宋鸿涛,旁边是大夫人杨氏,下首则是宋家其他年轻子弟。 至于对面客座之上,则是三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应该就是洛家三兄弟,皆是面色不愉,长姐洛天璇的病情他们最是清楚不过,虽心忧长姐,却也知道冲喜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洛家并不想为了所谓的冲喜害了一个无辜之人的命,准备冲喜也不过是下人以讹传讹罢了。 洛家本已准备将信物退还,解了婚约,可谁曾想宋家倒是先派人上门,表示愿意将一个庶子嫁入洛家冲喜……还言之凿凿,当初定下婚约的时候,只说了是小儿子,现在宋言才是小儿子。 言语间,好似生怕洛家缠上,让洛家几兄弟非常不满。 话说,长姐已经十九,这宋言似乎才十六不到,大了三岁多啊。 最后是一名女子。 看宋言到场,宋鸿涛清了清嗓子开口:“言儿,想必来的路上香茗已经同你讲了,这位是洛家大公子,洛天枢……” “二公子,洛天权!” “三公子,洛天阳!” 遵从父亲的话,宋言挨个见礼。 “至于这位小姐,乃是洛家二小姐,也就是你未婚妻洛天璇的妹妹……洛天衣……” 宋言看向那女子,准备行礼,恰在此时那女子也刚好抬起螓首,四目相对。 只见那女子,二九年华,一袭白衣,青丝如瀑,眸盈秋水,贝齿扣桃唇,雪肌生樱华。 除了没有轻纱遮面,和山洞中的白衣女子却是极为相似! 这是……妻妹? 第二章送上 (本章完) 第3章 嗓子有点疼 第3章 嗓子有点疼 那身段,一般无二。 便是身上的穿着也格外相似,唯一缺少的就是那一巾面纱。 小姨子? 这两日山洞中的女子? 饶是十五年来,宋言的心性早已波澜不惊,此时仍旧惊到了,连见礼都忘了! 洛家三兄弟原本只是厌恶宋家无耻,对宋言并无恶感,可眼看宋言这般模样,感观也是直线下降。 “宋言,不得无礼。”宋鸿涛面目阴沉,这小儿子当真是缺乏教养,不知礼数,大庭广众之下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同登徒子何异? 果然是庶子,上不得台面。 洛天衣亦是秀眉微蹙,眼眸轻抬:“有事?” 声音略微沙哑,带着一点御姐腔。 宋言则是稍稍吐了口气,声线不同,山洞中的白衣少女声音清冽如甘泉,应当不是同一人: “是在下唐突了,二小姐勿怪。” 洛天衣瞥了一眼宋言,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并无丝毫异常。 这只是小小插曲,眼见事情揭过,大夫人杨氏满脸堆笑道:“三位公子,二小姐,这就是我家宋言……说一句儒雅清秀一表人才绝不为过,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学富五车,虽是姨娘所生,但我也一直当亲儿子照顾。” 宋言垂首,并未搭话,心中却是忍不住腹诽:亲儿子?谁家亲儿子被囚禁在后院,九年不得踏出院门一步?谁家亲儿子会时不时下毒,千方百计想要弄死? 眼看洛家四人都未吭声,杨氏略感尴尬:“而且,宋言可是福泽深厚之人,小时候和梅姨娘误食毒果,梅姨娘变的痴痴傻傻,宋言不过三五日就已经恢复正常,幼年时突发高烧惊厥昏迷,不过睡一觉的功夫,又如常人一般。” “若是宋言嫁入洛家,说不得真能将大小姐身上的病给冲走了……” 杨氏吧啦吧啦夸了一大堆,心中却是恨得牙根痒痒,可不是福泽深厚吗,数次下毒,毫无用处,故意让生病之人送饭将病气过给宋言,没有府医开药,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不过两三日,又活蹦乱跳。 命硬的吓人。 这对不希望国公府有任何庶出少爷的杨氏来说,简直就是梗在心头的刺,别提有多不痛快了。 杨氏还想说些什么,洛家大公子洛天枢已然起身:“宋公爷,大夫人,这件事情我等还需回去禀明家母,一切由家母决断。” 洛家四人齐齐起身拱手,明显不想多呆,也没再多看一眼宋言。 他们此次过来,本就只是为了看看这宋言品性究竟如何,若是一良人,嫁入洛家倒也不错,虽不相信冲喜之说,但万一成了呢? 即便是冲喜失败,洛天璇去世,也不会亏了宋言。 可目前来看,这宋言已然失格,尚且年幼却已然有了登徒子的风范。 烂船还有三斤钉,虽然洛玉衡的名字已经从皇家玉蝶中逐出,洛家并无任何爵位在身,但长公主家大业大,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入赘的。 “言儿,你去送送……” 宋言垂首称是,跟在洛家几人身后。 “这宋家当真无耻,居然妄图用一介庶子来代替嫡子?长姐虽然病重,那也是洛家的嫡长女,岂是一个庶子配得上的?” 刚出国公府大门,洛家三公子洛天阳就冷言讥讽起来,原本他还觉得宋言有些可怜,可自从这家伙傻傻盯着二姐之后,些微的怜悯登时烟消云散,这家伙莫不是打算嫁入洛家,在长姐去世之后顺势迎娶二姐吧?做什么春秋大梦,二姐仙人之资,又怎是这登徒子有资格惦记的? 倒是大公子洛天枢瞪了洛天阳一眼,示意他少说话,旋即看向宋言,眼神中微带歉意,毕竟自家二妹天生丽质,见过二妹的男子几乎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更何况,他观宋言当时虽盯着自家二妹,但眼神中并无淫秽,更多的是震惊。 虽说宋言只是庶子,但洛天枢仍旧彬彬有礼:“我家三弟心直口快,九公子莫怪。” 宋言轻轻一笑:“无妨。” 他扭头看了一眼,国公府门口已有一些距离,守门小厮当是看不到这边动静,抿了抿唇,宋言冲着冲着洛天枢伸出右手,掌心中赫然是几枚白色的片状物。 “九公子,这是何意?”洛天枢有些诧异,问道。 其余几人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此物,一日两次,每次半片,三日之后肺痨之症可缓解,两年或可根治。”宋言缓缓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变。 自古以来肺痨都是不治之症,一旦染上,性命不过一两年,也就洛家家大业大,砸进去数不清的银钱寻医问药,更有高手渡气续命,才让洛天璇活到现在。便是宁国神医,药王传人孙淑济也只能减缓肺痨发作的症状,现如今区区一个宋国公府庶子,居然敢说能根治肺痨? 他以为他是谁,医术难道比孙淑济还厉害? 一时间,洛家三位公子看向宋言的视线都满是鄙夷,这人为了嫁入洛家当真是不择手段,连这种话都能说的出来,端的无耻。 而且什么东西都敢拿过来给大姐服用?他们还从未见过药物长成这般模样。 洛天阳性格野蛮脾气火爆,随手一甩右手已打在宋言手腕处,药片散落一地。 “滚……本还觉得你有些可怜,谁曾想居然是个坑蒙拐骗之徒,这破东西若能治病,我倒立吃屎。” 想了想,洛天阳补充道:“三斤!” 看把孩子饿的,都骗吃骗喝了。 一顿三斤,也不怕肚皮给撑破了? 洛天枢,洛天权皆以手遮面,满脸无语,洛家有这么一个三弟,丢人啊,完全没有洛家人半点温文尔雅,反倒是浑话张嘴就来。 倒是洛天衣默默的看着散落在地的白色片状物,眉头微蹙,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几息后居然缓缓蹲下身子,将那些片状物全部捡起:“多谢九公子赐药。” 依旧是那略带沙哑,很有磁性的声音。 宋言轻笑颔首:“谨记用量。” 交代了一句之后便转身离去。 在宋言离开之后,洛天阳终究忍不住了,满脸诧异的看着洛天衣:“二姐,你不会真相信那小子吧?他绝对是个骗子。” 洛天衣目光凝视着手中的片状物,小心翼翼将其收好,这才说道:“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刚刚宋公子说过,一次半片,一日两次,三天三片足以,可这里足有九片,又是为何?” “拿多了呗。”洛天阳想都没想直接给出了答案。 光洁的额头忽然跃起一根青筋,洛天衣拼命压住想要一拳砸在洛天阳脑袋上的冲动:“九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多余的药片,寻找其他肺痨病人测验药效,蠢货!” “敢这么做,说明九公子对药效非常自信,我们大可以回去尝试一下。” 洛天阳恍然大悟,这些读书人就是恶心,有什么话直直白白说出来嘛,非要让人去猜? 有毛病。 只是,如果这些药当真有效,那自己岂不是要吃屎三斤?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食言的。 彼其娘之,宋言这混蛋,他故意不说清楚,该不会就是为了骗自己吃屎吧? 果然,读书人心都脏…… 更何况这家伙还学富五车,听族学里的先生说过,学富五车那是形容读了很多很多书的读书人的,那他的心估计都是黑的了。 不过若是真能治愈大姐,莫说三斤,三十斤那也吃得…… 如此一想,心情顿时好受很多:“对了,二姐,你今天怎么回事儿,说话声音有些不太对?” 洛天衣眼帘垂落,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嗓子……有点疼。” …… 重入国公府,虽然依旧压抑,但宋言嘴角却是微微弯起。 他终于看到了一抹曙光。 “老爷,这洛家人当真痴心妄想,一个痨病鬼居然也想嫁给我家震儿,震儿少年英姿,怎么可能会娶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女人……晦气!” 迎客厅,在洛家人离开之后,杨氏立马就变了脸色,便是看到宋言回来也并未在意,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宋言,你也别觉得洛天璇有肺痨就配不上你,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洛家嫡长小姐,你入赘过去,那就是洛家姑爷,要什么有什么。” “便是成婚之后那女人马上死了,洛家人也绝不会亏待你。” 瞧这话说的……明明是让自己代替宋震入赘,可偏生还要说的都是为他好一样。 心中转动着念头,宋言垂首称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实力,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便是稍稍挣扎……不,哪怕只是回一句嘴,可能就要被扣上一个忤逆父亲,忤逆嫡母的帽子,便是被打死也活该。 所以他只能先认怂,老老实实入赘洛家,再谋出路。 等到洛家人见识到异烟肼的效果之后,便是赘婿,大约也不会薄待他,至少躺着吃软饭应该是没问题的。 离开迎客厅,重新回到小院。 自从母亲被毒死,宋言就一人生活在这里,虽已习惯孤独,偶尔还是会感觉冷清。 母亲已去世六年了。 至今,宋言也不明白,已经痴傻多年的母亲,那天中午为何会发了疯一样抢走午饭,拼命的往嘴巴里塞。 一边流泪,一边吃…… 双拳下意识紧握,直到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宋言这才重重吐了口气,他四下看了一眼,闪身钻进小屋,掀开一块地砖,从里面取出一本封皮发黄的古籍。 《百宝鉴》! 希望这是一本武学秘籍,想要在这世道活下去,自己够强才是根本,外力终究会有靠不住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宋言压下心中躁动,翻开封皮,只是看了一眼,面色瞬间变的有些怪异。 书里并没有记录太多文字,反倒是图片居多,而且,还是彩色的。在这个世界,应该算是相当珍贵了。 只是,里面的内容: 一枝独秀! 二燕纷飞! 三珠春水! 四季玉涡…… 今天第一章三千字送上 (本章完) 第4章 小姨子和姐夫 第4章 小姨子和姐夫 …… 八方风雨! 九曲回廊! 十重天宫! 随便翻看一下,宋言脑门上便一层黑线。 他本以为这《百宝鉴》可能是某个文人墨客留下的诗集,所以才起了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谁能想居然是介绍女子体质的小黄本? 还真是百啊? 当场宋言就有种将这东西撕成粉碎的冲动。 终究没舍得。 毕竟这东西看起来有些年头,万一是古董呢,不能随意毁坏古籍,这不好。 说起来,根据这上面的介绍,这《百宝鉴》还真是一本武学秘籍。 还有一些简笔画,虽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简单明了,大都是各种不同的姿势,还有几处图案专门画出人体的各个穴窍,宋言不求甚解,一页一页粗略的翻看着,这应当是一门双修秘籍,于男女交媾之时滋生阴阳之气,并以以阴阳之气转化内息,又以内力强化肉身,淬炼筋骨皮肉。 并无招数轻功之类的东西。 他的记忆力很不错,虽只是简单翻看一遍,也已记得七七八八,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又快速将百宝鉴以破布包裹,重新掩埋在地砖之下。 没办法,虽是武学秘籍,但他现在修炼不了,毕竟单靠右手也滋生不出阴阳之力。 …… 宏伟的府邸,绝对是宁平县最奢华的。 这是洛府。 洛玉衡喜好奢靡,便是被贬到小县城受苦,依旧要为自己建造最奢华的府邸。 外界传言,这是洛玉衡在跟宁皇较劲,就是要告诉宁皇便是离开京都,没了长公主的身份,老娘依旧能活的很好。 怎么让宁皇膈应怎么来,倒是很符合洛玉衡的性格。 书房,香薰袅袅。 两列雕空镂的书柜中,陈列着各种书籍,不乏古本孤本,墙壁上悬挂的书画,柜子上摆放的瓷器,大多出自名家之手。 洛家内宅女眷较多,一般不许外男进入,便是下人也多是女子,但此刻却有一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坐于书桌前手捧一本古籍看的入神,整间书房只他一人,除了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之外,气氛异常安静。 许是看的累了中年男子合上书册,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开口:“那人,查的怎样了?” 三息之后,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从书架后方传来,声音苍老尖哑,不似正常人: “宋言,宋国公宋鸿涛第九子,实际第十三子,在宋言之前有四个庶子夭折。” “再有两月十六,少小聪慧,后被囚禁于宋国公府后院九年,九年间,杨氏对其下毒六次,五次慢性毒,无甚作用,一次烈性毒,被其母舍命阻拦,其母死后行事愈发谨慎,杨氏三次试图安排亲信将其殴杀,都被化解,直至天璇小姐病情愈发严重,冲喜流言传开,杨氏想要用此子顶替宋震,才暂时息了除掉宋言的念头,于大前日获准离府祭拜生母,但其并未前往乱葬岗,而是准备离开宁平县。” “后被宋国公府家丁寻回,附近有倭寇尸体七具,皆被一击必杀,下手之人实力至少八品。” “宋言杀的?”中年男子皱眉。 “不是。”尖哑苍老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老奴近距离观察过,此子未曾踏入武道。” “如此说来,他的出身和来历没什么问题了。”中年男子脸色稍缓:“倒是个福缘深厚之人,若是能将璇儿身上的病气冲走,给他一世富贵又何妨?” 能从六次下毒,三次袭杀中活下来,也的确算得上福泽深厚。 “三位公子和天依小姐离开国公府之时,此子拿出几片药,说是能治愈肺痨。” 若是宋言在此定会被吓出一身冷汗,这老头简直比宋言还了解他自己,一些事宋言都已经忘了,这老头却如数家珍,他甚至连宋国公府门前刚发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简直妖孽。 倒是那中年男子,平静的脸上忽然泛起波澜:“当真?” “三公子还同他打赌,倘若真能治愈肺痨,他倒立吃屎……三斤!” “呃……”中年男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仔细看那张脸甚至都有些泛红,似是有些羞耻,视线飘忽,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嘛,天阳天性纯良,憨厚老实,倒也不……不奇怪。” 瘪犊子玩意儿。 顿了顿,中年男子再次开口:“你觉得那……药,真能治愈肺痨吗?” 门外传来脚步声,老者的气息逐渐隐去,未及多时房门被推开,一身宽松的白衣难掩丰腴体态,只在腰间微微一收便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肌肤雪白娇嫩,貌美如,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生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顾盼间自有风情。 这美妇,正是洛家三位公子,四位小姐的母亲,也是宋言未来的岳母洛玉衡。 中年男子问道:“璇儿怎么样了?” “不太好。”洛玉衡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眉宇间满是疲惫憔悴:“孙神医说了,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 看着洛天璇的模样,中年男子眉宇间也有些心疼:“这些年苦了你了。” “倒是不苦。”洛玉衡捏了捏腰上软软的肉肉:“远离京都,没那么多糟心事儿,吃得好睡得好,还胖了。” “胖点好,你之前就是太瘦了。” 两人言语间颇为随和,中年男子对洛玉衡更是宠溺,那位被枭首的驸马若是泉下有知估计要怀疑自己脑袋上是不是绿油油的了。 言语间,外面又传来数人杂乱的脚步声,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母亲……” “进来吧。”洛玉衡也收起些微的顽皮,面色恢复威严。 洛家三位公子和洛天衣鱼贯而入,对于那忽然多出来的中年男子虽眉头微皱,却也并未多言。洛天枢将今日宋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洛老三和宋言之间的赌约,洛玉衡的面色也逐渐沉阴沉。 柳眉倒竖,眼神冷冽,显然对宋家的做派很是不满。 洛天衣开口:“母亲,那药……” “呼……”洛玉衡重重吐了口气:“拿上来。” 洛天衣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打开,九枚白色的片状物安静的躺在里面,洛玉衡看着这些奇怪的药片,满脸古怪,甚至拿起来嗅了嗅,然后递给旁边中年男子,那男子看了两眼也是微微摇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药物。” 该不会就是一团面粉吧? 可面粉也没有这么白的。 这时代磨面技术落后,磨出来的面粉颜色棕黄暗沉,不会像这药片,白的如此纯粹,绵密,细腻。 洛玉衡微皱眉头说道:“不管怎样试一试总没坏处,璇儿这些年各种药方试的还少了?只是,身患肺痨之人,一时间却是不太好找。” 中年男子点头:“我来安排。” 洛家三公子和洛天衣也暂时离去,不经意间洛玉衡看到了洛天衣的背影,小巧挺翘的臀部一扭一扭的,修长的双腿移动间总是有些不太自然,好似合不拢一般。 洛玉衡面色微变,身为过来人她当然知晓女子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变化,除非是破了身子……旋即,洛玉衡摇头失笑,这不可能。 自家二女儿是个什么性格?就像千年不化的冰块,明明身段相貌都无可挑剔,却对男人没有半点兴趣,虽然洛玉衡曾经介绍一些青年才俊和洛天衣认识,看看能不能让这冰疙瘩开窍。 结果洛天衣一剑劈出,剑气自青年才俊额头上划过,斩断几根发丝的同时,将身后两人高的假山劈开,当下那青年才俊立马满脸微笑,表示自己在青楼有二十八个相好,而且还喜好人妻,无才无德,实非良配。 以至于洛天衣现如今已经十八岁都还未曾婚配,在宁国,十八岁还没成亲的女子,那是少之又少。 或许,只是修行方面出了点小问题,也可能是天葵提前到来,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要说自家闺女,真对哪个男人有了兴趣,除非母猪会上树。 这样想着,院子里忽然一阵嘈杂,洛玉衡下意识冲着那边望去,只看到几个家丁追着一头通体漆黑油光锃亮膘肥体壮的母猪,大抵是知道要被宰了,那母猪蛮力起来,直冲到一株碗口粗的大树跟前,四蹄齐动,一头撞在树干上,咔嚓一声树干撞断,肥硕的身子钻进枝叶间死活不肯出来。 刹那间,洛玉衡檀口微张,眼皮直跳: 这算不算母猪上树? 难道,天衣真有看上的男人了? 一时间洛玉衡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她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男子,居然能让天衣这样的冰块心动,铁树开。 她甚至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这下不用担心二女儿嫁不出去了,她决定了,只要是洛天衣看上的男子,便是路边的乞丐她也同意,只要能嫁出去就行。 啊,那个宋言不成。 毕竟,他很有可能是天衣未来的姐夫,小姨子看上姐夫,那是造孽! 第二章送上,今天更了六千。 (本章完) 第5章 张三所犯何罪?(四千字求个推荐) 第5章 张三所犯何罪?(四千字求个推荐) 小姨子可不能看上姐夫,洛玉衡这样嘟哝着,又想到洛天衣之前话里话外,似乎对那宋言颇为偏向……这很不寻常。 难不成,洛天衣相中的人真是宋言? 姐夫和小姨子,这好吗? 这不好! 八卦之心被完全点燃,洛玉衡赶忙将刚离开的洛天枢又给叫了回来,让洛天枢将之前在宋国公府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重新讲述一遍,当听到宋言在初次见到洛天衣之时,面色呆滞,目不转睛的时候眉毛一挑,在听到洛天依面对宋言的时候,声音沙哑,面色更是狐疑。 嗓子疼? 有古怪,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 国公府。 炎炎烈日。 宋言身着一条短褂蹲在门口揉搓木盆里的衣服,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丫鬟代劳,但宋言没有丫鬟,现在还好,到了冬日寒水凛冽,冰风刺骨,又无炭火取暖,才是真的要命。 洗好的衣服挂在树枝上晾晒,宋言用力伸了伸胳膊,缓解有些僵硬的身子。 他的待遇并没有太多改变,不过至少现在离开小院已经不会再被仆役阻拦,他身上也有杨氏安排下人送来的几块碎银,让他到外面做两身看的过去的衣服。万一和洛天璇的婚事成了,他可是要从宋家出门的,穿的太过寒碜也丢宋家的脸。 园林,假山,阁楼,院落…… 出生在这里,可宋言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栋宅子。 偶有奴仆经过,看到宋言这张生面孔,都会好奇的小声嘀咕这是新来的下人吗?在听到旁人讲述之后,大约都会啊的一声,这就是那位就快要出嫁的九少爷啊。然后看向宋言的视线,不免就带上一些怜悯,好好一个俊秀少年郎,却要到女方家做赘婿,当真可怜。 听说这位九少爷,脑子还有点问题,好像是因为母亲的死受到了太大刺激,脑袋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有问题的时候甚至会抱着一只大公鸡要那大公鸡唱跳rap打篮球。 让一只公鸡唱歌跳舞,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啥?rap又是什么东西?篮球是谁,为啥要打他? 也多亏这九少爷有点傻傻的,否则也活不到现在吧? 各异的目光让宋言如坐针毡,倒不是觉得难堪,而是感觉这些人无论是丫鬟还是家丁全都不怀好意,那是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错觉。 被那杨氏折磨太久了,魔怔了……宋言摇头,笑骂自己。 在洛家那边没出结果之前,杨氏应该是不会再对自己下手的,对宋言来说这是难得的悠闲时光。 许是洛宋两大家族都在宁平的缘故,小县城比想象中的繁华,街道上时不时有马车经过,路边店铺林立,偶有捕快巡逻,这些捕快虽有些骄横,毕竟捕快虽不属于官但也属于吏,拿俸禄的而且还能传三代,这年头也称得上是个体面的工作,只要不主动去招惹他们也不会去找你的麻烦,倒也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嚣张跋扈,便是看到路边杂乱的摊贩,也未曾驱赶。 宁国的社会风气相对开放,并没有那种女子只能宅于内院的规矩,街道上不时有身穿襦裙的女子经过,大多身姿纤细,肤色白皙,有水乡女子的柔媚。 宁平县虽小,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茶楼酒肆,客栈勾栏……还有青楼。 这个世界娱乐生活相当匮乏,往往茶楼里一个说书先生,就能引来不少茶客,至于说书的内容,也多以行侠仗义的故事为主。 稍微听了一段,就看到有一黑脸莽汉和白面书生热血沸腾,嚷嚷着除暴安良,要去将宁平县令那狗官给宰了,然后……就被捕快给带走了。 宁国不因言获罪,但当街叫嚷要谋杀朝廷命官,怕是也少不了二十大板。 至于勾栏,是听曲儿的地方。 正所谓闲来无事儿,勾栏听曲儿。 宋言也去听了一段,姑娘的声音虽然好听,但调子真不是他能欣赏的,不攒劲儿,还没抖音上的大胸美女跳摇太阳攒劲儿,更别说那些福利姬。 他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骨子里还是个俗人,俗不可耐。 说起来,很多人会将勾栏和青楼混为一谈,实际上两者的业务虽有重合,但还是有不少分别的。 勾栏里卖唱为主,青楼内卖身为主。 当然只要你能给得起钱,偶尔业务转换也不是不可以。 勾栏主要面对普通老百姓,收费便宜,一场曲儿也就几个铜板,便是不给无甚关系,至于青楼,身上没有几十两银子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在勾栏和青楼上面还有教坊司,如果说勾栏是站街,青楼是洗浴中心,那教坊司就是高端会所。 基本上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消费,那里面的女子基本上都是犯了罪的官宦妻女,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仅能陪恩客排遣寂寞,还能畅谈人生理想,那叫一个高雅。 据说京都那边有一位户部侍郎,和一位朝廷大员有世仇,在对方倒台被流放岭南妻女充入教坊司之后,接连一月天天去教坊司,还不点别人就点仇人妻女……甚至还遣人快马加鞭好心的将这消息告知仇家,导致仇人当场被气死,气量之狭小甚至惊动宁皇,被宁皇好一顿训斥,然后罚俸三年。 宁平县终究太小,没有教坊司,可惜。 县城中间还有一条河,有老叟钓鱼,只是看了一会儿,在那老者连续两次被鱼儿挣脱之后,宋言就忍不住叹息,欸,鱼钩,鱼竿,鱼线,装备太差了……若是有他在地球上的那一套装备,保管这条河别说鱼,便是连一只蝌蚪都别想活着。 可惜,后来管得严,不让电鱼了。 这样想着,不由笑出了声,惹来钓叟两个白眼。 不远处还有两个老者在争论着什么,大都是一些和案件相关的内容,争论到激烈处往往面红耳赤,彼其娘之,汝母婢也张口就来,若非顾忌读书人的体面,怕是会演变成西方议会那种场面,茶杯与鞋子齐飞,口水共长天一色。 估摸两人之前应该都是从事和刑狱有关的工作,似是注意到宋言一直在不远处旁听,一老者冲着宋言招了招手:“这位公子可是对律法感兴趣?” 老者眼神有些惊喜。 宁国蒙荫入仕和科举并行。 蒙荫入仕就是祖辈有功勋,后代可蒙荫为官,蒙荫入仕有才者不多,自从太宗开始就已经有意识降低蒙荫入仕官员的比例,上升空间一眼就能看到头。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高居庙堂之上,科举是唯一出路,同时也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实际上就连不少勋贵之家对自己才能有把握的后代也会选择科举,一旦高中再有家族相助,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科举,一考儒家经典,二考诗词文章,三考时事策论,四考杂学。 算学,律法,全都在杂学范围,虽在科考之内,但占比极少,这直接导致宁国学子对律法大多弃之如弊履,就算是能高中进士,外放做县令,县丞,甚至是直接进入刑部担任官员,可因对律法不甚了解,所有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以致不少案件适用法律错误,量刑不当,甚至是冤假错案丛生。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少年郎对律法感兴趣,这让两位老头都是颇感欣慰。 “呃……”宋言愣了愣,他只是想看看这俩老头什么时候会打起来而已啊,不过两个老人家热切的目光,倒让他不好拒绝:“一般吧,只是恰好听闻一件案子,不知该如何判罚……” “哦,说来听听!”两个老头来了兴趣。 “咳咳……”宋言清了清嗓子:“一人名张三……” “入群玉苑,寻一妓子,商定嫖资五十两,事后以冥币结账,请问张三所犯何法?” 两个老者一愣,没想到案件竟如此简单。 一老者不住摇头:“群玉苑可是宁国最奢华的青楼,比之教坊司也毫不逊色,里面便是最低等的妓子也不是五十两能拿下的,少说要五百……” 宁国还真有一座叫群玉苑的青楼,而且还小看了群玉苑的消费水平,当真是罪过。 诡异的视线望着老者:“老先生,您去过?” 那老者眼神猛地一变,一张脸涨的通红:“竖子,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老夫怎么可能去那种腌臜之地,听说,都是听别人说的……” 另一老者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揶揄道:“你是现在不去,毕竟有心无力。” 那老者勃然大怒:“老匹夫,安敢如此辱我。” 这俩人加起来估计得有一百二十岁,万一不小心挂掉一个,自己也免不了麻烦,宋言忙岔开话题:“那就五百两,请问张三所犯何罪?” 一老者说道:“以冥币付账,当是欺诈……” 另一老者却是摇头:“不对,受官方认可和保护的风月场所只有教坊司,虽并未取缔青楼,但也并没有认可青楼的存在,算是灰色地带,也就是说商定嫖资不属于法律保护的协议,便是张三以冥币付账也不算欺诈。” “那是……私铸钱荚?” “扯淡,冥币出现已有千年之久,都知道这东西是给死人用的,根本不会在市面上流通,怎能算是私铸钱荚?” “那,假币罪?” “都说了,没人会把冥币当真钱用。” “那嫖娼?” “宁国嫖娼不犯法……” “那,强迫妇女罪?” “你情我愿的,哪里强迫了?” “彼其娘之,所以这张三究竟犯了何罪?” “可恶的张三,汝母婢也……” 两个老者骂骂咧咧,他们本不将这案子当回事儿,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件貌似简简单单的案子,居然将他们两个律法大家都给难住了,一时间绞尽脑汁,翻遍宁国律法每一个条款,也居然找不出来一条能扣在张三头上的。 “敦伦汝母,张三此子简直法外狂徒……” “宁国决不允许有这种人存在。” “喂,小友,你说这张三该当何罪……咦?”一老头转身这才发现宋言早已不知所踪,顿时暴怒:“竖子可恶,比那张三还可恶……” “也不知这小子是哪家人士,忘了问他姓名。” 天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一辈子钻研律法之人,知晓一件奇葩案件却不知道答案,那是何等煎熬,今天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吕公,宁平县就有一家青楼,要不……我们去求证一番?” “赵公所言甚是!” 于宋言来说这只是闲暇之余的一个小插曲,趁着两位老人家研究如何给张三定罪,他已逃之夭夭,找了一家成衣铺子定做了两套衣服就返回国公府。 虽说杨氏目前对他已不再禁足,但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小心翼翼,万不能在成功之前翻车。 至于两位老人家会不会因为张三睡不着觉,或者说魔怔了,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那就跟他无关了。 只是国公府的气氛有些不太对,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宅院内仆役全都行色匆匆。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四十来岁,却白面无须,透着阴柔。 普通商人打扮,但宋鸿涛和杨氏却是亲自迎接,姿态放的很低,在两人面上,宋言甚至看出了一些忌惮和谄媚。 就在这时,那中年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倏地转身,望向宋言。 他目光如钩。 几息后,冲着宋言笑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似是对宋言没有太大兴趣。 新书发布,编辑说每天四千字更新就好,要等推荐,不能更的太快,不然新书期过早就结束了,囧,所以现在每天大概就是四千到六千字更新吧,就这样子了。 另外,求个推荐。 (本章完) 第6章 读书人心都脏(求收藏,求推荐) 第6章 读书人心都脏(求收藏,求推荐) 宋鸿涛和杨氏并未注意到这中年男子的动静,躬身迎着中年男子进入客厅。 四周仆役来来往往,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绝于耳。宋言稍微听了一点,知道这中年男子是从东陵而来。 东陵,是宁国的皇城。 定了定神,宋言就回了小院。以宋国公的地位,便是有大人物到访也实属正常,他区区一个庶子也没资格接待重要贵客,无论这人是什么身份,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现如今他只希望在嫁入洛家之前的这几天,能安安静静的过去。 他这样想着。 …… 洛家。 洛玉衡藏在一株大树后,悄摸摸探出半边脸,猫猫祟祟的窥视着一处别院。 明明自己家,却跟做贼一样。 那是洛天衣的院子,当看到洛天衣将一条即便经过清洗依旧略带粉红的月事带挂在屋内晾晒,洛玉衡心下稍安,目前来看,洛天衣虽然有了感兴趣的男人,但还没那么蠢笨的闹出人命……想来之前屁股不自然的一扭一扭的,应该单纯只是因为天葵到来。 真让人失望。 欸! 洛天衣轻叹一声,面色略带无奈。 她可是九品武者,洛玉衡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刚开始还以为是谁要对自己不利,在发现是母亲之后也就随她去了……只是,一直被母亲这样盯着,洛天衣总感觉如芒在背,诡异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不久前,她实在是受不了了,闪身出现在母亲面前,结果洛玉衡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呀的一声尖叫,立马抬首望天吹着口哨,一副欣赏头顶炎炎烈日的模样。 只是,你吹就吹吧,好歹吹响了啊。 呼呼呼的,听着都尴尬。 然后又被灼热的阳光刺痛了双眼,没坚持多长时间便败下阵来,两只眼睛红彤彤的眼泪都快要滚下来了,还要强撑着装出一副刚发现洛天衣的模样,惊讶的问道:咦,你有事? 自家娘亲,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啊?她说的不是身材。 有时候和母亲站在一块儿,洛天衣甚至怀疑,究竟谁才是女儿,谁才是母亲? 细碎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吸引了洛玉衡的注意力,很快,一个丰腴高挑的身影从前院快步走来,乌黑的发丝在身后飘散,二十来岁的年纪,白皙的脸颊虽比不得洛玉衡母女那般靓丽,却也清秀可人。 这是洛玉衡身边的贴身婢女,顾半夏。 很小的时候就被洛玉衡收在身边,感情颇深,洛玉衡一路贬谪,就自家主子这性格指不定哪天就被诛九族……呃,可能就一族吧。 总之都害怕被牵连,走的走跑的跑,换了一批又一批。 而顾半夏,一直都在。 便是洛天枢,洛天衣这些公子小姐,也会称一声夏姐。 只是,看了看顾半夏,看了看洛玉衡,洛天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就有些伤感。 顾半夏快步走到洛玉衡身边,小声耳语了两句,便看到洛玉衡脸色忽地变了,快步冲着前院走去。 难道是……宋公子给的药? 洛天衣稍稍一愣便反应过来,距离找人试药已经过去三日,芳心中微微有些躁动,若是药物无用,姐姐怕是活不了太久,至于宋言这辈子也只能困死在国公府。若是药物有用,姐姐就有救了,宋公子也能挣脱宋国公府的束缚,和姐姐结成夫妇,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样想着,洛天衣嘴角弯起弧线,脚步轻快冲着前院走去,当洛天衣走到前院的时候,就发现前院已有不少人,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全部到场。之前那中年男子也赫然在列,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虽有胡须,但气质却略显阴柔,洛天衣向来自诩在武道一途颇有天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八品武者,近日又有所突破,但面对这老者却完全看不透其来历。 乍眼看去,其人与普通老头并无区别,但洛天衣却有种莫名的感觉,在这老者面前自己怕是走不过十招,这是身为武者的直觉,随着境界突破这种直觉也变的愈发强烈。 在众人面前,还有三个医者。 其中有两人是洛家府医,一人是宁平县济安堂的大夫,都是医术高明之人,颇有名望,然此时此刻三位医者皆是满脸激动,过度的兴奋甚至让三人的面门都是一片涨红。 “三位大夫,情况怎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躁动,洛玉衡尽量以平稳的声音问道。 “回禀夫人,大喜,大喜啊。”一府医颤声说道:“这一次共有三个患者,其中一人年约五十,为肺痨折磨已有两年有余,终日咳血,已命不久矣。” “当日晚上第一次服药,在半个时辰之后,咳嗽次数明显开始减少,第二日继续服药,咳血症状也明显减轻,第三日服药症状再一次改善……” “剩下两个患者是年约三十的妇人和她的女儿,两人症状较轻,在服药当天晚上就已经不怎么咳嗽,连续服药三日之后肺痨症状已消失大半,只是肺痨乃顽疾,除非彻底治愈,否则仍会复发。” “夫人,大小姐的病,有救了。” 大夫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胸腔中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脸上难以置信的喜色,洛玉衡更是眼眶一酸,眸子里湿濡濡的,眼泪差点儿便滚了下来,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真正的好消息啊。 便是那一直以来都非常沉稳的中年男子,眼底深处也一片欣慰,原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谁能想到那古怪的药片居然当真有用。 一时间,众人心中对宋言的印象大为改观,难不成这个一直被宋家瞧不上的庶子还是个神医? 连肺痨都能治愈的神医,放在任何一个家族,不,便是皇族,那也要好好供起来,没看到孙淑济进了皇宫宁皇都要以礼相待,不会有半分怠慢吗? 毕竟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无病无灾?关键时刻,那是能救自己一条命的。可就是这样一个神医,居然被宋家一直囚禁在小院里,甚至要将其嫁入洛家,宋鸿涛那蠢货当真是有眼无珠。 既然你们宋家不在乎,那我洛家就笑纳了。 洛玉衡嘻嘻嘻的傻笑着,笑的枝乱颤,感觉这次赚大了。她有一百种办法能让宋言彻底忘了宋家,对洛家死心塌地,一百种! “天枢,你马上去宋家,就说这门婚事我们洛家应下了。”洛玉衡立马冲着洛天枢命令道,这种级别的神医可不能便宜了旁人:“不,还是先去筹备聘礼,天权你去找好媒人,要三个。” “明天以最高规格到宋家下聘,一定要让宋言感觉到我们洛家对他的重视,不可有半点怠慢。” “至于天阳……” 洛天阳眼巴巴的看着母亲,也想找点事情做,大哥二哥都有工作,若是自己没有会让他感觉在这个家里很没用。 “你就在家待着吧,别惹事儿就行。” 言必,洛玉衡就喜滋滋的起身,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要去告诉天璇这好消息,还要去找先生算个好日子,对了,按照规矩,在成亲之前女方这边还要安排一个通房丫鬟过去…… 她轻轻瞥了一眼洛天衣,这死丫头嘴角翘的都压不住了。 被留下的洛天阳一脸苦瓜相,他想了想也转身离去,没多长时间就到了一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臭味,人刚到,嗡的一声一大坨苍蝇便飞了出来。 这里……是茅厕。 夏日,这里的味道更让人作呕。 洛天阳眉头紧锁,心中正在盘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三斤屎,究竟是选择稀的还是稠的? 男子汉大丈夫,他要说到做到,不能食言! 苦思冥想两个半小时,洛天阳觉得还是稀的比较好,毕竟在倒立这种高难度动作下,一个不小心全部撒了也是很正常的吗。 这可不是他不履行承诺,撒了谁也没办法啊。 我真是太无耻了,太卑鄙了,太聪明了。 都怪那个教书先生陈夫子,单纯的自己一定是跟着他学坏了。 果然,读书人心都脏。 …… 另一边,怡翠楼。 两个加起来至少一百二十岁的老头儿,被龟公揪着脖子,就像小鸡仔一样丢了出来,鼻青脸肿,身上到处都是被殴打的痕迹,就连原本那价值昂贵的丝绸长袍都被人给扒了下来,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乱如鸟窝。 呸,两个老不修,没钱还来嫖?穿的人模狗样的,兜里居然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还上来就点了十二个姑娘,也不怕闪了老腰,更骚的是,享受完之后这俩人居然拿出一沓子纸钱来付账。 晦气。 没有十年脑血栓,干不出来这缺德事儿。 要不是看在这俩老头年纪一个比一个大,担心死在怡翠楼,高低要一人废掉一条腿。 两个老头却是浑不在意,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狼狈的模样,几息之后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吕公,我明白了,那张三根本不犯法。” “他只是会被打。” “嘶,好疼,可恶的竖子,胆敢戏耍老夫,这事儿没完。” 第二日,怡翠楼被查封了,罪名是窝藏朝廷钦犯! 三千字送上,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7章 小马大车(四千求个收藏) 第7章 小马大车(四千求个收藏) 夏日的清晨,天边的阳光将浅薄的层云染上橘红的颜色。松州是多风的城市,夏蝉不知疲倦的叫着,落叶被风卷起,调皮的在半空中兜了个圈,悄悄落在头上。 小院外传来家丁的声音: “听说了吗,怡翠楼被查封了。” “好像是窝藏朝廷钦犯。” “我怎么听说是谋反,好像在怡翠楼搜出了龙袍……” 宋言很伤心。 作为宁平县唯一的青楼,他原本还准备有机会去见识一下的……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怡翠楼就这么没了。 青楼这种地方,向来就是窝藏钦犯的重灾区,倒也无甚奇怪,但阴谋造反也太扯了,区区一个青楼造什么反?难道造反成功之后,只许他一家开青楼? 大抵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听了一会儿宋言就失了兴趣,相比较青楼他对洛家那边的情况更在意,现如今已经过去四日,想必洛家应该已经验证了异烟肼的药效,肯定会有动作。 异烟肼本就是针对肺痨的特效药,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产生抗药性的人们来说,效果会非常夸张。 如此,他就可以借着嫁入洛家脱离国公府……宋言眼睛闪过一道光,但迅速隐没下去,有钱而无权,家贫而妻美,势弱而早慧。此乃人生三大忌,在拥有足够实力之前,他会继续蛰伏。 关好院门,宋言将埋在地下的百宝鉴重新取出,再次翻看起来,许是两世为人的缘故,他的记忆力很不错,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翻看一遍也能记住七七八八。 如此数遍,书中的内容便牢记于心,又默诵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差错之后,重新将百宝鉴藏好。 半下午,大抵申时,国公府忽然热闹起来,外面传来嘈杂的动静。没多久小院外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敲响,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妈子站在院外。 杨桂芳。 贴身伺候杨氏的老妈子,据说还是杨氏的乳母,同杨氏还带着一点亲戚关系,在杨氏嫁入宋国公府的时候也一并带了过来,仗着杨氏的宠信,杨桂芳在国公府后宅可谓是跋扈到极点,除了那些嫡子之外,庶出的公子,还有宋鸿涛的那些姨娘,杨桂芳全都不放在心上。 宋言尤记得,三岁那年母亲因为一件小事儿被杨氏惩罚,动手之人就是这杨桂芳,这老婆子下手极狠,母亲脸被打的红肿,龟裂,甚至连一颗牙都被打断,他冲上去咬了杨桂芳一口,还被这死老婆子一巴掌呼在脸上,数月听不到声音。 脑中闪过曾经发生的一幕幕,但宋言脸上的表情却控制的极好,甚至躬身向杨桂芳行了一礼:“杨妈妈,有事儿?” 大户人家规矩很多,无论杨桂芳有多受杨氏宠信,终究只是一下人,无论宋言有多不受待见,也是国公府的主子,下人见到主子,哪儿有让主子行礼的道理?但杨桂芳没想那么多,避也不避坦然受了宋言的礼。 很显然,这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九公子快着点,老爷叫你过去。”横了宋言一眼,杨桂芳冷声道。 一路上,不少仆役路过,看向宋言的眼神明显有些怪异,不似之前那般怜悯,鄙夷,反倒是多出一些惊讶,甚至是羡慕。 会客厅已有不少人,宋鸿涛,杨氏两人都在,就连宋震也在。 除了宋氏族人之外,还有洛家三兄弟,三人身后还有一名女子,却不是洛天衣。 总之,大,很大,非常大。 聚似峰峦散似云,嫩肌含香软肉均。 二十四五岁的年纪。 气质温柔,虽比不得洛天衣那般倾国倾城,却也清秀可人。乌黑秀发披散在身后,并未像一般妇人那样盘起,说明这女子还未出阁……在这个世界二十四五岁还没有嫁人的女子,当真是少之又少。 洛天衣不在,虽说洛天衣应当不是那日山洞中的白衣女子,可几日下来,宋言脑中仍是不自觉的将洛天衣和那白衣女子重迭。 无人知晓宋言心中的念头,当看到宋言出现,洛家三兄弟的眼睛倏地明亮。 宋言嘴角弯起弧度,躬身见礼:“见过三位公子。” 只是这腰身还未曾弯下去,就被一双大手托住,一股相对柔和却无从抵挡的力道从洛天枢掌心传来,刚弯下去一点的身子立时恢复正常。 外界传言,洛家大公子温润如玉,擅长琴棋书画,年纪轻轻已有举人功名在身,可现在看来此人恐怕不仅仅只是一介书生那么简单。 洛天枢轻笑着说道:“姐夫不必如此客套,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这些虚礼。” 叫姐夫了。 洛家三子四女,洛天璇是长女,洛天枢和洛天璇虽是双胞胎,但终究晚生了半刻钟。 他很聪明没有提起异烟肼,上一次国公府之行,宋言在离开国公府大门有一段距离之后方将药片拿出,很显然不想让国公府知晓他会医术的事情。洛天枢也很好奇,宋言常年被囚禁在国公府后院,离开府邸的次数屈指可数,究竟从哪儿学来的这般医术,但洛天枢同样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想要双方维持不错的关系,那么探究对方的秘密就是大忌,他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姐夫这称呼让宋鸿涛眼皮微挑,洛家会同意这门婚事他早有准备,但他没想到的是,洛家对宋言这个庶子居然这般重视,这一次洛家送来的聘礼相当惊人,足有八十八抬,折合白银少说七八万两,便是国公府嫡子嫡女婚嫁也不过如此。 他实在不明白这小儿子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洛家看重的,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宋鸿涛眉头紧皱。 不过宋鸿涛也是老狐狸,只是呵呵一笑:“言儿你也莫愣着了,洛夫人已经同意了你和天璇小姐的婚事,婚期就定在三天后,等去了洛府务要恪守本分,照顾妻子,侍奉岳母,不得怠慢。” 说到后面已经是声色俱厉:“你虽是入赘,但一言一行也代表着我宋家颜面,若是让我听闻你在洛家胡作非为,损我宋氏声誉,便是你已经嫁入洛家,我也断不会放过你,你可记住?” 十几年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活着,让宋言养成了观察人心的本事,虽然宋鸿涛隐藏的极好,但宋言依旧能清晰感觉到宋鸿涛的呼吸变的稍稍急促,说话的时候嘴角在下意识颤动,瞳孔微微收缩,这都是激动的表现。 这很不正常,宋鸿涛的态度让宋言疑惑,原本他也觉得自己只是替嫁,代替宋震这个嫡子踏入火坑,但仔细想来却又不对,毕竟洛家那边已经表示可以退婚,可无论是宋鸿涛还是杨氏,似乎都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自己送入洛家。 有古怪,怕不是想要让自己在洛家做些什么?棋子吗? 这样想着宋言躬身低头:“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定不会给宋家丢脸。” 毕竟,对于宋言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逃离国公府,至于会不会卷入其他漩涡,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接下来又详细商议了一些婚嫁的细节,只是这些事情就没有宋言插嘴的资格,他安静的站在一旁陪听。 待到天色渐晚,这边才商议完毕,虽然宋鸿涛和杨氏一再挽留,但洛家兄弟明显没有要留下的意思,不过离开的时候却是留下了一个人,是那个女子。 “听说姐夫一直独居,无人照顾,母亲便让半夏姐过来贴身照料。” “半夏姐,以后你就留在姐夫身边吧,好生侍候,不要怠慢了。” 听到这话,宋言抬眼望去,只见那顾半夏面色微红,轻轻颔首,应下。 她大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倒是那宋震心头一阵惋惜,羡慕,眼神中都不免流露出一些贪婪和欲望。 顾半夏就是通房丫鬟。 不愧是洛家,这通房丫鬟都颇有姿色,虽年龄稍微大了一点,但成熟温柔的气质反倒更加诱人,神情端庄不显半点妖娆,清纯中又因那丰腴的娇躯泛出丝丝勾人的妩媚。 这种女人给了宋言,简直是浪费。 宋震已忍不住在心里琢磨,究竟怎样才能将顾半夏弄到手,那宋言只是个废物,想必只要自己开口,他定然会乖乖将这顾半夏送过来的吧?如此想着,心中就不由一阵躁动。 宋鸿涛则是眉头紧皱,别人不知道,但他却是清楚,这顾半夏可是洛玉衡身边的丫鬟,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来做女婿的通房丫鬟,那女人怎么想的? 不过那女人可是洛玉衡啊,也就不奇怪了。 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儿子,身边都有不少通房丫鬟,通房丫鬟的作用就是让主子熟悉女人的身体,熟练床笫之间的技巧,不至于在大婚之夜因太过生疏丢了颜面。 往往十三四岁那些富家少爷就已经开始享受床笫之欢,有些更早,比如宋震,这家伙十二岁就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夜夜笙歌,以至于现如今都需要靠药物来维持。 你说这种行为是对女人的不尊重,是对人权的践踏?拜托,这是封建社会,在这个活着都很艰难,人命还不如牛马的时代,谁跟你讲人权? 人命不如牛马,并非玩笑话,耕牛战马的价值远非普通百姓可比。 而皇室那边规矩更加复杂,尤其是下嫁公主,在成婚之前皇室就会安排公主的贴身丫鬟到驸马身边同驸马圆房,目的自然是检查驸马身子是否正常,万一驸马是个不能人道的,难不成还让公主嫁过去守活寡? 万一公主再耐不住性,找了一堆面首,岂不是让皇室蒙羞?从古至今,玩儿活的公主可不在少数。 洛玉衡虽然已被逐出皇室玉碟,但身上终究流着皇家血脉,一切事宜都是按照皇家规矩。 当然,洛玉衡成婚时候,顾半夏还小,通房丫鬟倒不是她。 这一次,挑选宋言的通房丫鬟,正常来说,应当是从洛天璇身边选人,但洛天璇身患肺痨,身边都是医女在照顾,并无侍女,让那些医女做通房丫鬟自然不合适。 从洛天枢,洛天权,洛天阳几人身边挑选丫鬟更加不行。 至于洛天衣,身边也无丫鬟,便是洗月事带都是亲自动手。 其他两个女儿身边的丫鬟也太过年幼。 再剩下的都是些粗使丫鬟,相貌身段差了些,临时找不好找不说,忠诚度也难以保证。想来想去,洛玉衡就将顾半夏送来了。 一方面,顾半夏知根知底,对洛家也是忠心耿耿。 另一方面,也算是趁机了却顾半夏的终身大事,到时抬为妾室,虽说不是正妻,但有顾半夏和洛玉衡之间的关系在,怎么也不会亏了她。 宋言虽聪慧,却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看着对面含羞带怯,温柔似水的女子,心中不免觉得那还从未见过面的丈母娘,当真是个好人啊。 这是知晓洛天璇的身子骨不适合圆房,所以特意在身边安排一个漂亮女人,想要用这种方式将他给拴住吗? 她怎么知道自己对美人计没有任何抗性的? 不过,低头看看自己还有些稚嫩的身段,十五岁的年龄,再看看对面二十五岁的大姐姐…… 小马拉大车? 喜欢的留个爪印,收藏一下吧,单机好可怕 (本章完) 第8章 姑爷,该宽衣了(六千,求收藏,求个 第8章 姑爷,该宽衣了(六千,求收藏,求个推荐) 洛家三兄弟走了,顾半夏留在宋言身旁,螓首微低,虽比宋言更加年长却温顺乖巧。 宋鸿涛也稍稍吐了口气,当扭头看向宋言的时候,面上已经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那表情简直要让宋言受宠若惊了,十五年来,两人见面的次数都不超过十次,至于笑脸那更是从未有过。 “言儿,你搬到青竹院吧,虽不是一等院子,但环境也算雅致。” 青竹院,是一些大丫鬟住的地方,其中一些还和宋家,杨家沾亲带故。 “收拾好了,去我那儿一趟。” 言必,宋鸿涛便转身离去,宋言去小院收拾东西,顾半夏本是想要跟着宋言的,但被王管家拦下,让一个丫鬟引着顾半夏先去青竹院,大概是不想让顾半夏看到宋言生活的地方。 宋言也不在意,返回小院将百宝鉴揣入怀中,然后把一些散碎银两揣进口袋,至于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给跟过来的小厮。 看宋言小心翼翼的模样,小厮丢了几个白眼,庶子就是庶子,不过是几块碎银子罢了,看把你小心的,咱还会偷你那几块银子不成?嗯,要不是宋言在这儿,大概真会。 月朗星稀,乳白的月光浮动在古老的宅邸,瓦片仿佛蒙上一层白霜,夜很安静,偶有几只蛐蛐,倒也算动听。 在宋言过去的时候,宋鸿涛正和杨氏还有三个嫡子用餐……因为招待洛家三位公子的缘故,今日的饭食吃的是晚了一点。 这种事情和宋言是没什么关系的,身为庶子他没资格上桌。 杨氏有八个儿子,现如今留在国公府的有三个。 五子宋震,七子宋云,八子宋律。 长子,次子,已经入朝为官,三子从军,四子擅经商常年不在家,六子宋哲,少有聪慧,机敏好学,被皇城白鹭书院的院长相中,收为关门弟子,被称为宋家麒麟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宋云和宋律,两人也颇有才学,虽不比宋哲,却也拿到了童生功名,来年大概要去府城书院就学。 杨氏的几个儿子,大多是有些能力的,唯有五子宋震……怎么说呢,好竹也会出歹笋。 虽年纪不小,却一事无成。 读书多年背不下一篇论语,随护院习武又吃不了那份苦,典型的文不成武不就。 说来也怪,虽宋震是宋家八子中最无能的一个,可杨氏对宋震却最是宠爱,便是宋哲也比不得。 这样想着,宋言不免多看了宋震几眼,然后眼神忽地变的诡异起来,他看了看宋震又看了看宋云宋律,最后目光落在宋鸿涛身上。 宋云,宋律和宋鸿涛这个父亲都带着几分相似,可仔细瞧下来宋震和宋鸿涛几乎找不到半点相像之处。 莫非,宋鸿涛这老王八被杨氏戴了绿帽? 宋言有些恶意的想着,同时躬身行礼。 宋鸿涛不曾言语,那杨氏更是头也不抬,倒是宋震瞥了一眼宋言,筷子夹起一根鸡腿冲着宋言走去,他脸上笑呵呵的,只是此人一脸横肉,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更加渗人。 “九弟,咱们可是亲兄弟,何至于像下人一般生疏拘禁,三天后你就要成亲了,咱宋家公子的架子该端起来还是端起来,莫要让人觉得咱宋家好欺负。” “欸,说起来那洛家大小姐本应该是你嫂子的,现在你却要娶她,五哥我这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不过,说到底你这次也算是帮了我的忙,将来你娶了洛天璇,我娶了洛天衣,咱们还是兄弟。” 却是这宋震,自从数日前见了洛天衣之后便惊为天人,他从未见过那般出尘清丽的女子,想来那月宫嫦娥也不过如此。 这几日正央求着杨氏,看能不能再向洛家求门亲,将洛天衣给娶回来。 “来,赏你的。” 说着,宋震将手里的鸡腿冲着宋言递过去,那姿态俨然就是赏赐一条狗。 就在鸡腿递到宋言面前的时候,宋震手一抖,鸡腿掉在地上,飞溅的汁水落在宋言裤脚。 “呀,瞧我这手,也太不小心了。” 宋震啧了一声:“多好的鸡腿啊,咱宋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也不能如此浪费,九弟,你说是吧?” 一双阴恻恻的眸子盯着宋言,那意思很明显,让宋言将地上的鸡腿捡起来,吃掉。 不仅仅是宋震,便是宋鸿涛和杨氏都抬起脑袋盯着宋言,宋律和宋云两人更是满脸幸灾乐祸。 宋言身子微微一颤,靠着莫大的毅力,总算是压下了握紧拳头的本能。 赤裸裸的羞辱。 看来,那宋鸿涛当真是准备利用他在洛家做些什么,又担心他离了国公府之后不受控制,所以才要来上这么一次服从性测试。 否则犯不着搞这些小把戏,恐怕宋鸿涛所图甚重,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抗拒,或者说任何不满,怕是要血溅当场。 当然,宋鸿涛也不会那么愚蠢,在他即将离开国公府的时候狠狠羞辱一顿,这很容易激起逆反心理,所以在关键时刻,宋鸿涛应当会出言阻止,以示恩惠。 这样想着,宋言脸上表情并无任何变化,仿佛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弯下腰就准备将鸡腿捡起,果不其然动作刚开始,宋鸿涛的声音就从餐桌后传来: “够了。” 对宋言的反应宋鸿涛颇为满意,这小儿子还在掌控之内,看来十几年的囚禁已经养成宋言对国公府的奴性和恐惧,这种奴性,会成为本能束缚着他。 而阻止宋言真的去捡起甚至吃下那根鸡腿,就是在维护宋言的脸面,对于这个从小到大被忽视,被欺辱,甚至数次差点儿死掉,以至于精神上都有些问题的小儿子来说,亲生父亲些微的维护,都能让他感受到莫大的温暖,甚至是将淡薄的父子之情重新建立起来。 宋鸿涛虽比不得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但也是老谋深算,一举一动自有用意,绝不会做无用之事。 “宋震,我时常教导你要兄友弟恭,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弟弟的?” 宋鸿涛似是很生气,冲着宋震一顿臭骂,旋即将人全部赶了出去,便是杨氏也不例外,然后抬手招呼:“言儿,过来坐。” 接下来或许就要开始飚演技,打感情牌了,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宋鸿涛应该会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杨氏头上,这样想着宋言表面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称不敢。 这般姿态让宋鸿涛心中甚是满意,面色上却是有些伤感,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可是父子,何至于如此生分?” “你这些年受的苦,我都知道。” “你是不是怀疑你生母是被杨氏所杀?” 宋言连道不敢。 宋鸿涛却是有些自嘲的笑了下:“没什么不敢的,这件事情你知道,我知道,整个国公府所有人都知道,我那四个死掉的庶子,你那走丢的姐姐,还有这些年病逝的姨娘,全都是杨氏的手段。” 宋言还有个姐姐,在他三岁那年就走丢了。 宋鸿涛握着酒杯,酒水微颤:“我都知道,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可知道,现在宋府虽然还是国公府,可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而杨家,却是宁国第一流的门阀,这些世家的影响力,便是皇室都不敢轻视。” “宁国三代皇帝,都和世家联姻,现今宁皇的贵妃之一,就是杨氏的妹妹。” 杨氏,贵妃? 杨贵妃? 总不至于叫杨玉环吧。 宋言在心中吐槽着,觉得有趣。 就像他预料中的一样,宋鸿涛开始打感情牌,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了杨氏头上,自己则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摘了出去,甚至还受尽委屈,日日被痛苦折磨。 就连眼眶都微微泛红,甚至挤出来了一滴眼泪。 演戏呗,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被囚禁的十几年时间,宋言的演技早已培养出来,便是装作脑子时不时发愣的神经病都是得心应手,他很配合的做出一副愤怒的模样,拳头紧握嘎吱作响:“父亲,你受苦了。” 宋鸿涛心中满意,果然是个蠢货,从小被囚禁,读书没几天,心智怕是都不成熟这种人最是容易糊弄,像这种从小缺爱的人,强行的命令,往往会起反效果,但用感情去拴住他,效果就会更好。 他稍微顿了一下,再次说道:“不过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只要完成这件事,国公府的影响力将会水涨船高,自不必再担心杨氏,区区杨家根本不足为虑。” “等到那时候我就将杨氏休掉,浸猪笼,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我还会将你母亲的坟茔迁入宋氏祖坟,将其牌位移入宋氏宗祠,抬你的母亲为正妻,到那时你就是正房嫡子。” 宋言目光炽热,脸上配合的泛起一层红润,仿佛正房嫡子的诱惑让他控制不住。 宋鸿涛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这个世界崇尚孝道,坟茔迁入祖坟,牌位移入宗祠,再加上正房嫡子的诱惑,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蠢货,绝对无法抵挡。 只是…… 孝道? 作为穿越过来的人,宋言根本不在乎什么祖坟宗祠,人都没了,再热闹又有何用?相比较宋氏宗祠,宋言宁愿将母亲的牌位带在身边日日供奉。 “父亲,究竟是什么事情?您尽管说,我一定会做到。”宋言拍着胸脯,用颤抖的声音保证道。 宋鸿涛的嘴角终于勾起一缕压不住的弧线:“很简单,在你进入洛家之后,你要想办法,调查清楚洛家三子四女和洛玉衡的真正关系!” “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洛家,你虽入赘到洛家,可说到底你姓宋不姓洛,你身上流着宋家的血,我们才是一家人。” 这话让宋言心中微微诧异,调查这做什么?谁不知道洛天权,洛天衣几人都是洛玉衡收养的,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密辛不成? 说起来,洛家那么多孩子,全部都姓洛。 这不正常! 洛天权,洛天阳,洛天衣,洛青衣,洛彩衣这些收养的也就罢了,洛天枢和洛天璇两个,可是洛玉衡和驸马的亲生子女,为何也以洛为姓? 宋言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 外界都传言,洛玉衡和驸马伉俪情深,若非驸马被宁皇所杀,那定然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可现在看起来好像根本不是这回事儿,倘若洛玉衡真对驸马用情至深,何至于在驸马死了之后立马将孩子的姓氏都给改了?在这个世界,改掉姓氏,那跟让驸马绝后有什么区别? 仔细回想,洛家三兄弟眉目间都带着几分相似。洛天枢是亲生的,洛天权和洛天阳可是收养的,这不科学。 难道说,洛家这些公子和小姐,实际上……全都是洛玉衡亲生的? 洛玉衡跟宁皇作对,也只是借着这种由头,将亲生儿女养在身边? 乖乖,那已经死了的驸马爷,脑袋上究竟戴了多少绿帽子啊? 这样想着,宋言对那从未见过面,已经被砍了脑袋的岳父大人,不由有了几分怜悯。 只是很快,宋言就眉头微皱,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便是洛玉衡真给驸马爷戴了绿帽子,可这事跟宋鸿涛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说破天那也只是一宗皇室丑闻罢了,历朝历代这种丑闻数不胜数,公主圈养面首的事情层出不穷,就如同汉朝那阴城公主,丰阳公主,哪一个不是玩儿的很……据说那位丰阳公主,可是真敢让驸马帮着推屁股的。 公主养面首,最多也就皇室丢点颜面,无伤大雅。 或许,这里面还牵涉着其他隐秘,洛家的水恐怕远比想象的更深。 在宋言思索的时候,宋鸿涛已经再次开口:“你是个赘婿,我安排了四个老妈子跟着,有她们照顾,也省的你被欺负。” 照顾? 怕是监视吧? 父子夜话也差不多结束了,宋言起身离开,到了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下脚步:“父亲,到时候你真让我做嫡子?” “当然,当然,事成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嫡子,就是将来的国公。” “我知道了。” 看着幼子的背影,宋鸿涛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剩下的只有不屑,呸,一个庶子罢了,还真想当国公啊? 另一边,背对着宋鸿涛,宋言脸上的涨红也迅速消退,嘴角勾起不屑的嘲弄,呸,真以为小爷好糊弄啊? 主院外,是四个老妈子,杨桂芳也在其中,这就是宋鸿涛给安排的人了,都是他的心腹。 同样是安排人,准岳母那边安排的是二十五岁,芳华正茂的温柔大姐姐,宋鸿涛这边是四个老白菜梆子。 差距啊。 宋言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青竹院。 青竹院闹哄哄的,不少婢女脸上表情都有些不爽,毕竟青竹院住的好好的忽然要搬走,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一些人在小声嘀咕着,言语间多有埋怨,但也不敢说的太过分,却有一道声音显得格外尖锐: “居然敢让我们给他腾位置,凭什么,我可是五公子的丫鬟。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妾室生下的野种罢了,还真以为嫁入洛家,就攀上高枝做凤凰了?我呸,说到底还是个赘婿,吃饭都没有资格上桌的。” 宋言挑了挑眉,视线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婢女,少女的胴体散发着青春的诱惑,小脸儿白净,眉宇间透着几分荡漾,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却透出几分风尘女子的烟视媚行,想来平日里没少伺候宋震。 看到宋言出现,旁边其他几个婢女立马闭口不言,但那叫小翠的婢女明显不同,许是常年跟在宋震身边,也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就算是得罪了谁又能怎样,自有五少爷给她出头,大不了下次用嘴服侍五少爷的时候更尽心尽力一点就是了。 当发现宋言盯着自己,小翠柳眉一竖:“看什么看,信不信五少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倒是聪明,没敢说自己要把宋言的眼珠子挖出来。 宋言也不生气,呵呵一笑上前一步走到小翠跟前,小翠虽然高挑,可比起宋言终究是矮上一些,居高临下盯着面前瞪大一双眼珠子的婢女,宋言嘴角勾起:“刚刚,是你辱我生母?” 小翠冷哼道:“是又怎样?你母亲本也只是一个婢女,谁不知道她不要脸的爬上老爷的床……” “啪!” 不待她说完,宋言狠狠一巴掌抽在小翠脸上,直接将小翠抽的身子一歪,摔趴在地上,这一巴掌极重,半边脸瞬间肿起,嘴角渗出一丝殷红的血迹。 刹那间,四周噤若寒蝉,一个个婢女都在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宋言,谁能想到这个平日里畏畏缩缩,窝窝囊囊的九少爷,居然也敢动手打人,还打了宋震的人。 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可现在是晚上啊。 宋言自有打算,既然你要用我,而且非我不可,那展现一点锋芒又何妨? 或许这般一朝得势便猖狂的做派,还更符合现在扮演的角色。 小翠趴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脸,口腔里一阵腥甜,她甚至感觉一颗牙齿都有些松动,顿时又惊又怒:“你,你敢打我……” “我可是五少爷的丫鬟,五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宋言目光冷冽:“辱我母亲,杀你又何妨?” 小翠捂着半边脸,满脸仇恨的盯着宋言,嘶声尖叫,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旁人,没多时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已然出现,正是国公府王管家。 这王管家是宋鸿涛心腹中的心腹,在国公府便是杨氏也要给几分面子,可王管家人老成精,他无时无刻不将自己摆在下人的位置,莫说是对上国公府的嫡子,便是那些姨娘,庶子,庶女,也不会有半点怠慢,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眼看王管家出现,小翠还以为来了靠山,从地上爬起来抓着王管家的胳膊数落着宋言的不是。 听着听着,王管家眉头就已经皱起,看向小翠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头蠢猪。 “王管家,你看这事如何处理?”宋言冷声询问。 王管家叹了口气,已经懒得跟一个婢女纠缠,随意摆了摆手,身后跟上来两个护院: “一介婢女,谁给你的胆子辱骂公府少爷?” “国公府不需要你这样不知尊卑上下的下人,拖下去,打死吧。” 小翠脸上兴奋的表情忽然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王管家,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笑呵呵的王管家居然会直接下令将自己打死,直到两个护院拖住小翠的胳膊,将她往外拖过去的时候,小翠这才反应过来。 极度的恐惧之下,小翠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不,你……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五少爷的丫鬟,你们不能……” 只因一句话就要丢了命,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残酷。 小翠的卖身契都握在国公府,便是被打死,官府也不会过问,像国公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哪年不死几个丫鬟,家丁? 若是平日,以王管家的性格,大多也只是训斥一下,安抚宋言两句,这件事情便算是过去了,可现在国公爷正是用到宋言的时候,而宋言明显已经被国公爷的一顿大饼忽悠的找不着北,这时候若是轻拿轻放,难保宋言心里面不会有什么想法。 一群胆子小的丫鬟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谁能想到不过是抱怨了两句罢了,到最后连命都丢了。 这国公府,怕是真要变天了。 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又很快结束,小翠大抵是死了。 “九少爷,可还满意?”深吸一口气,王管家这才看向宋言,一张老脸如菊绽放。 “满意,很满意。” 宋言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青竹院内,也多出了几个伺候的丫鬟,这些丫鬟明显也看到了刚刚发生的画面,一个个低垂着小脑袋,不敢吭声。 宋言也不在乎那些,径直推开门,进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宽大,便是一间房也抵得上之前被囚禁的小院,房内点着几支蜜蜡,昏黄的烛光轻轻跳跃着,映照的房间影影绰绰,空气中飘来一股特殊的香味,似是少女身上纯净的体香,平添几分魅惑。 一道身影安静的坐在床边,正是洛家留下的通房丫鬟顾半夏。 美眸轻抬,眸子里似是漫着一层水雾,白嫩的脸颊带着一抹绯红,似是含羞带怯,轻抿樱唇,顾半夏缓缓开口: “姑爷,该宽衣了。” 六千字一大章,总是一章不由自主就写多了,囧了,有推荐的给个推荐票吧。 (本章完) 第9章 通房(四千求推荐求收藏) 第9章 通房(四千求推荐求收藏) “姑爷,该宽衣了。” 听到这脆生生的一句话,宋言心头也泛起一丝涟漪。 宋言见过的女人不多,山洞中那白衣仙子是一个,洛天衣是一个,剩下的大多是国公府的丫鬟之类。 在宋言遇到的这些女子之中,那白衣仙子是最神秘的一个,而洛天衣则是最美丽的一个,至于顾半夏,单论相貌恐怕仅次于洛天衣,便是比起杨氏年轻时也不遑多让。 至于身段,怕是比洛天衣还要性感。 知晓的,这是洛家送来的通房丫鬟,不晓得的,恐怕还以为这是哪个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大小姐。 宋言大抵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 他的第一个女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长相。 第二个女人,今天才刚刚认识。 宋言并没有让顾半夏离开,若是什么都不做,怕是还要惹来洛玉衡的怀疑。 紧要关头,他不会节外生枝。更何况,宋言很清楚对他来说现在什么最重要,实力,只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让他在这个世界安稳活下去,而修炼百宝鉴,就是他目前获得实力唯一的途径。 所以,他不会像其他穿越者那般,故作大度的说什么我们才刚认识还没有感情,你是被洛家逼迫的我不会在这个时候伤害你云云……仿佛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堪比柳下惠。 无数次濒临死亡的恐惧,造就了现在的宋言。 他不是正人君子,没有那么高的道德准则。 他会拼命抓住任何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至于顾半夏自己的意见,大抵是无人在意的,这也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 吧嗒,吧嗒…… 脚步声在安静的卧房中显得格外清晰,便是顾半夏已经做好了准备,身子也下意识紧绷。 “你在害怕?” 粉唇抿了抿,顾半夏点头:“有点。” 这种情况,宋言也没什么经验,想了想说道:“我会尽量温柔一点的。” 噗。 听到一个大男生说出这种话,顾半夏一个没忍住,倒是笑出了声,紧张在无形中消散了不少,顾半夏终于站起身来,她的身高几乎和宋言平齐。 “我比姑爷大了九岁,姑爷不会觉得我的年龄太大了吗?” 宋言摇头:“不会,大点好,大点疼人。” “油嘴滑舌。” 一番玩笑,倒是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宋言能清晰看到顾半夏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恍惚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两人靠近。 有道是: 窗前灯火闪,床边佳人颤; 轻吟出朱唇,桃霞染雪颜。 好诗,好湿! …… 国公府书房。 跃动的烛火映照着两张脸,一张脸是宋鸿涛,另一张也是宋鸿涛…… 呸,是王管家。 王管家正向宋鸿涛汇报之前发生的一切,如同王管家预料的那样,宋鸿涛并没有因为王管家打死小翠而生气。 一个婢女罢了。 听完,宋鸿涛嗤笑一声,不以为意:“一朝得势便猖狂,说的就是这种人,半点不知道韬光养晦,端的蠢货。” “他还真以为他能成为嫡子,继承国公爵位不成?不过这样也好,蠢一点,更好掌控。宋言那边不必在意,安排人盯着便是,这些日子,他狂由他狂,也狂不了多少时日。” 在王管家离去之后,宋鸿涛吐了口气,眼睛眯起,目光凝视着桌面上的纸张,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夜风自窗外吹来。 呼。 烛火飘摇。 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凉意,亦或是胸腔中的躁动,宋鸿涛的脖子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却是杨氏。 她要跟宋鸿涛商议一下嫁妆的事情。 “按照洛家的规格来吧。”想了下,宋鸿涛如是说道:“虽是入赘,却也不能落了宋家的颜面。” 大户人家讲究的是体面,嫁妆和聘礼往往对等。 杨氏点头称是,心中却有些不以为意,区区一庶子,怎配得上七八万两白银的嫁妆。不过这事情既然是交给自己来办理,那其中可操作的余地便很大了,这样想着,杨氏心里便有了计较。 青竹院。 床上铺着一条白色的床单,黑色的长发铺散在上面,黑白分明,宛如水墨画中的瀑布。 窗外,冷风吹拂,莹白的月光映照下,宋言并不会觉得寒冷,相反,一股暖意逐渐自小腹中滋生,宛如涓涓细流,滑过四肢百骸。 宋言不自觉用上了百宝鉴中的法门,那一股暖意,大抵就是内力。 虽一夜无眠,宋言却无半点困倦,待到呼吸平稳,便重新披上衣衫下了床。 此时此刻,宋言感觉整个人正处于一种极为特殊的状态,脑海空灵,若非身后床上还有一个瘫软如泥,已然昏睡过去的大姐姐,宋言甚至会觉得之前经历的一切只是云雨巫山一场梦?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贤者状态?这样想着,宋言不免轻笑出声。 不过贤者状态对于修行倒是颇有裨益,空灵状态下,宋言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身体中一条条如蛛丝般纤细的气流,缓缓流淌的轨迹。 可惜,这种状态持续太短,未及多时那种感觉便已消失。 事实证明,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让黄金腰子扶墙的。 那白衣仙子……嗯,既然是仙子,那自是不一般的。 看着顾半夏柔美的侧脸,宋言不免有些感叹,这般女子若是上一辈子,自己大抵是无论怎样都娶不到的吧? 拉过被子,遮住身子,宋言这才离开卧房,来到前厅。 他现在体内滋生出了内息,应当算是初窥武道门槛,只是空有内息,没有招数应该也是不行的。 他站在前厅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搜刮记忆,可惜,他从未学过什么散打,泰拳,空手道之类的东西,唯一能搜刮出来的记忆,似乎也只是公园里老头老太太们打太极,亦或是电影电视剧里的一些场景。 仔细想了好一阵,他分开腿,张开臂,开始跟着脑中模棱两可的动作,缓缓演练起来。 乍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样。 只是,宋言很清楚自己打出来的太极,也只是似是而非,只有形似缺少神韵,他试图调动内力融入双拳,却总是做不到。 内力还不受控制,不过也不着急,多练练总能掌握的。 就这般一遍遍的演练着,也不知多久,宋言开始感觉浑身发热,气喘吁吁,便是这般缓慢的动作,却也双腿发软。 “姑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顾半夏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 转身望去,顾半夏已穿好衣服,让宋言惊讶的是,除了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媚意之外,居然看不出太多异常。 宋言不由感慨,便是一个女子,身体素质都要比自己更好,若非有着黄金腰子,想要降服这妖精恐怕还真做不到。 看宋言一直盯着自己,顾半夏脸上飘起一朵红云,眉眼间媚意更胜,不由暗骂自己没用,这身子究竟是怎么了,在姑爷身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练武。”宋言拿起绸巾,擦拭了一下脸上汗水,说道。 窗外已泛起鱼肚白,宁静的国公府也渐渐多出一些动静,顾半夏并没有忘记自己身为婢女的职责,把宋言的长衫整理的整整齐齐这才问道:“这是什么功夫,从未见过。” “太极。” “听起来像是道门的武学。” “你也习武?”宋言有些诧异。 顾半夏微微摇头:“二小姐修习的就是道门武学,多少见过一些,只是道门虽讲究修身养性,却也从未见过哪个道长会修炼成蜗牛的。” “居然敢调笑姑爷,讨打。” 宋言佯装生气,抬手在顾半夏身上拍了一下。 顾半夏面色更红,愈显娇嫩,侍候着宋言吃完早餐便离开了国公府,宋言知道她这是要回洛府汇报情况。 等到顾半夏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身边又多了三个婢女。 宋言曾经问过顾半夏在洛玉衡那边究竟是如何形容自己,顾半夏含羞带怯的横了他一记白眼,然后吐出两个字: 禽兽。 好吧,禽兽就禽兽了,宋言也不是很在意。 禽兽的宋言并没有太过禽兽的将顾半夏新带来的三个婢女都给吃掉。 这几日,他过的相当悠闲,便是修行也只是浅尝辄止。 便是猜也能猜到,青竹院内定然有不少宋鸿涛的耳目,在这个关键时刻,宋言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他只是找了几本书籍,恶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尤其是和宁国相关的。 宋震倒是找上门一次,大抵是为了小翠的事情,这个婢女宋震还是很喜欢的。 就因为不小心惹到宋言就被活生生打死,宋震觉得很是可惜,尤其是看到小翠的尸体,都被打的皮开肉绽,血了呼啦的时候宋震更是生气。一个婢女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宋震倒也不是特别在意,但那是自己身边的婢女,打了小翠的屁股,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宋震找上门来,明里暗里威胁暗示宋言,将那顾半夏送给他,他就不计较小翠被打死的事情,宋言全当没听懂。 这个平日里见着自己唯唯诺诺,哆哆嗦嗦的废物,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摆谱,宋震很生气,当场就要动手,王管家那老梆子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将宋震给拦下。 无奈之下,宋震只能气哼哼的去找宋鸿涛告状,结果自己反倒是被狠狠训斥一顿。 自此之后,宋震倒是老实了很多。 这般改变,便是再愚蠢的下人也能察觉到不对,谁能想到这不受待见的庶子,居然还真有翻身的一天, 短短三日,一晃而过。 寂静的夜空中,群星闪耀。 青竹院的草地上,宋言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夜风吹过,毛茸茸的狗尾巴轻轻摇曳,枕顾半夏软的腿上,轻松惬意。 柔嫩的手指摩挲着少年的脸庞,顾半夏嘴角微带笑意,她也不知为何,姑爷总是喜欢躺在自己腿上,虽觉得害羞,但谁让人家是姑爷呢,随他去了。 乌黑的眸子凝视着苍穹,明天,就要出嫁啦。 感觉怪怪的! 四千字大章送上。修改了好多次,删减了不少,大约该过审了 (本章完) 第10章 老娘的女婿(求个票) 第10章 老娘的女婿(求个票) 宁和十九年,六月二十一。 大婚。 宋洛两家,那都是宁平县的大家族,这婚礼自然是热热闹闹,全城皆知。 按宋鸿涛的意思,只是上门女婿罢了,双方简单意思一下,走个过场即可,但洛家那边不同意,坚持要风光大办,反正也是洛家那边出钱,也便不再坚持。 沿街两边的店面都贴满大红喜字,锣鼓轰鸣,鞭炮震天,极为热闹。 迎亲队伍排出百米开外,再加上宋家安排的八十八抬嫁妆,几乎塞满整个街道。 六个身材壮硕的男子穿着红色短衫,手中挎着一个竹筐,抓起一把一把铜钱冲着两边抛洒,往往引起哄抢。 宋言一身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后面,牵马之人是洛家三公子洛天阳。 “看起来洛家对这个赘婿很重视啊,一般赘婿不过是一顶小轿,侧门抬进府就成,这位倒好,高头大马,游街过市,牵马的还是洛家三公子,当真是给足了脸面。” “我看洛家对这赘婿未必有多重视,我听说洛家那位大小姐情况不太好,洛家急着冲喜,既然冲喜那自然越热闹越好。” “这倒是,不过这位九公子在国公府很受宠吗?居然有八十八抬嫁妆?” “真受宠能去当赘婿?” “国公府那姓杨的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国公爷五个庶子就活下来这一个,六个庶女,失踪三个,剩下三个十一二岁就嫁人,造孽啊,这九公子能长这么大都是老天保佑了,至于嫁妆,估摸着是洛家那边聘礼给的多,嫁妆太少就掉了脸,这些大户人家最在乎脸面了。” “你们说,那死掉的四个庶子,三个庶女,会不会都是被杨氏弄死的?” “这不废话吗,傻子都知道肯定是杨氏干的。” 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钻进耳朵,然后就就歪楼了,吃瓜群众的注意力转移到杨氏身上,尽管杨氏也想在外面留下一个好名声,国公府的事情更是严禁外传,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越是想要隐瞒,有些传言就变的愈发离谱。 “你们懂啥,这里面事儿大了。我听说啊,那杨氏原本是个不下蛋的鸡,找了一个妖道学了门邪术,叫换命术,一命换一命,献祭一个庶子就能生一个儿子,不然她八个儿子哪儿来的?母猪都没这么能生。” “真吓人。” 小道消息不一定保真,但绝对保野。 幸好送亲的宋震,宋云,宋律三人怕丢人,早早去了洛家,否则若是听到这话,保不齐会被直接气吐血。 扭头看了一眼,后方八十八抬嫁妆箱摇摇晃晃。 宋言咧了咧嘴:“天阳。” “欸,姐夫,啥事儿?”洛天阳立马应道。 自从确认那些还没指甲盖大的药片有用之后,洛天阳对宋言就甚是服气,他还指望讨好这个姐夫,将来履行诺言的时候能少吃两口。 “回头找机会把那些嫁妆箱子打开,看看里面装着的都是什么。”宋言叮嘱道,四个老妈子不在身旁,倒是不担心会被听到。 这种混事儿,洛天阳来最合适。 这几天,杨氏一直在忙里忙外,说是给他准备嫁妆,但宋言可不觉得那杨氏当真那么好心,在自己这个庶子身上钱对杨氏来说跟割她的肉没太大区别。 不算长的一条街愣是走了许久,待到洛家,已是临近中午。 洛府妆点的更是热闹,红火,宾客众多,整个宁平县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都到场,便是县令,县丞也不例外,甚至就连松州府的知州都亲自到场。 虽说洛玉衡和宁皇关系闹得很僵,被一再贬谪,但宁皇倒也没清算那些和洛玉衡走的近的人。收养儿子女儿的流水席不敢到场,但亲女儿成亲的婚礼,大抵是无所谓的。 跨过火盆,顾半夏搀着宋言便被迎进洛府,不少宾客,丫鬟,小厮,看向宋言的视线都是神色各异,但多是幸灾乐祸,毕竟即便洛家家大业大,上门女婿终究是有些丢人,当然也有一些视线显得很是羡慕,似是在懊恼自己怎地没有这傍上富婆的机会。 进了正堂,岳母洛玉衡就端坐在主位上。 洛家长辈,那都是皇亲国戚,自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宋家送亲的宋震,宋云,宋律全都坐在客位上,得意,鄙视,嘲弄的看着他。 另一边的客位上则是府城,县城的官吏,也算是来做个见证。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丈母娘,宋言微微一愣,只见这女人身段窈窕婀娜,肌肤白皙胜雪,一双丹凤眼水汪汪的,虽无放荡风骚态,自有妖娆动人心。 腰肢纤细,胸口却格外丰硕,细枝结硕果也不过如此。 三千青丝优雅盘起,最引人注目的,大约是眼角下方的一粒泪痣,平添几分妩媚。 端的是一个美妇人。 想想洛天枢的年龄,洛玉衡年岁怕是已三十好几,可乍眼看去,不过二十六七。 这岳母,也是驻颜有术,风韵犹存。 而让宋言心头咯噔一下的则是洛玉衡的长相,眉眼间同洛天衣颇为相似,说是亲生母女绝对无人怀疑。 这下好玩儿了。 事儿小一点的,那已经被砍了头的岳父大人头顶青青大草原。 事儿大一点,那可就热闹了,不知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于此同时,洛玉衡也在打量着宋言,螓首轻点,嘴角勾着浅笑,许是因为宋言能救自家闺女,以至于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满意。 单单这小模样,那也是好生俊俏。 比她当初的驸马都好看。 她是个颜控,就喜欢长的好看的。 最重要的是,别看这小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可顾半夏带回来的评价,那可是禽兽,野兽,蛮驴子……如此,将来璇儿治好了肺痨,夫妻生活一定很和谐。 不像她那被剁了脑袋的驸马。 不过听说他因母亲早逝,一人被囚禁在后院,极度缺爱,所以更喜欢年长一点的……这样他大概就不会嫌弃天璇比他大三岁了。 嗯,只要这小子别打自己的主意就好。 如此想着,洛玉衡看宋言,越看越喜欢。 午时已到,接下来就该拜堂了。 只是这个时候却是出了点问题,那就是洛天璇虽是新娘子,但身患肺痨,不可能出现在现场。 毕竟,肺痨具有传染性。 在场众人只是来捧场的,不是来送命的。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静,负责主持婚礼的老妈子事先也没得到洛玉衡的交代,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做。 “夫人,要不从大小姐的侍女中选一人,代替大小姐拜堂成亲,您看如何?”琢磨了一下,老妈子无奈开口询问。 这种事情,本应在拜堂之前就商量好的,可每次去问洛玉衡总说不着急,到时候再说,结果现在为难的是自己……老妈子在心里面嘟哝着,也不怕折了女婿的颜面,看来这洛玉衡当真是不喜欢这上门女婿。 说来也是,洛家那可是皇室血统,嫡长小姐跟一个庶子成亲,能满意才怪了,便是身患重疾,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攀附的。 这种特殊情况并不常见,但也并非没有,一般情况下都是从新娘子的贴身婢女中挑选一人来代替,只是洛天璇并无婢女,那就只能选择顾半夏了,顾半夏是通房丫鬟,倒也合适。 要么干脆缺席拜堂,就是不大吉利。 这边可还要冲喜呢。 “这不妥。”洛玉衡还未吱声,宋震倒是先开口了。 作为洛天璇原本的婚约对象,宋震本不该来,洛家自然也不会欢迎他,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跟来了。 自然不是后悔了,哪怕那洛天璇貌比天仙他也不会后悔。 无他,就是想要看看宋言被羞辱的模样。 这可恶的混蛋,不过是问他讨要顾半夏一个通房丫鬟罢了,居然还敢拒绝,让自己颜面尽失,谁给他的胆子? 四周其他宾客都未曾吭声,他们多半也都知晓国公府的那些龌龊事,也不知这宋震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宋震明显提前准备好了台词,侃侃而谈:“天璇小姐何等身份,区区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代替天璇小姐拜堂?” “不如用一只公鸡来代替,公鸡辟邪,若是同公鸡拜堂,说不得就将天璇小姐身上的病邪之气给驱干净了。” 此言一出,四周瞬间死一般寂静。 看向宋震的眼神满是怪异,都知道宋震要搞事儿,可谁也没想到居然如此歹毒。 一些人看向宋言的眼神不免有些戏谑,倘若宋言真和一只公鸡拜堂,那当真是丢尽颜面,这辈子都无法抬头。 宋言也是微微张口,跟坤哥拜堂? 不合适吧? 旁边顾半夏面色阴沉,明显很是生气。 宋震却不以为意,得意洋洋,他就是见不得宋言快活,就是要故意羞辱宋言,怎么了? 不得不说老七不愧是读书人,想到的法子就是好,而且还找了个辟邪的借口,你不是要冲喜吗,公鸡辟邪多合适,让宋言想拒绝都没办法拒绝。 而且宋云还很讲兄弟义气,把这出风头机会让给了自己。 没人注意到,洛玉衡已是俏脸寒霜,唯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眼看洛玉衡一直没吭声,等着看笑话的宋震有些忍不住了:“夫人,您看晚辈的提议如何?” “给我闭嘴。”就在此时,洛玉衡纤纤玉手猛地一拍扶手,忽如其来的就暴走了,冷冽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不知多少人身子都抖了三抖。 “这是老娘的女婿。” “老娘的。” “一个女婿半个儿,老娘都不舍得让言儿受半点委屈,给宋家的聘礼价值七八万白银,还给安排了如似玉的通房丫鬟,婚礼的排场更是恨不得把整个宁平县都给惊动了,便是牵马也是天阳亲自上手。” “你宋震,从哪儿爬出来的糟心玩意儿,安敢如此折辱老娘的女婿。” 死刑,必须死刑,绝对死刑。 有票的给张票吧,啥票都行,算是给咱点信心和动力,拜托了。 (本章完) 第11章 小姨子代替姐姐(想要票票) 第11章 小姨子代替姐姐(想要票票) 洛玉衡怒不可遏。 她的宝贝女婿,心疼都来不及呢,还能被你一个外人给欺负了? 你宋震很了不起吗? 狗一样的东西。 别看洛玉衡乍看上去丰腴婀娜,温柔恬静,很有包容感,可内里绝对是一个火爆脾气。 也就现在没了长公主的名头,若是从前像宋震这种货色,早就拖出去一顿乱棍,又怎会允许他在这里狺狺狂吠? 不过这宋震跳出来的也算恰到好处,原本她还在想着要用什么手段,让宋言彻底断了对国公府的念想,可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国公府那一群蠢蛋,就会不断将宋言推向自己这边。 四周不少宾客也是浑身一颤,噤若寒蝉。 过去许多年,这位长公主也没闹出什么事,本以为改了脾气,谁能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得意僵硬在脸上,之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羞耻。宋震只是想要出个风头,羞辱一下宋言而已,谁能想到居然会惹来洛玉衡一顿臭骂,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没给他这个娘家人半点颜面。 腾的一下,脸似火烧般刺疼。 高大的身子都在抖个不停,双拳紧握,拼命压抑着胸腔中的怒火。对面可是洛玉衡,便是没了长公主的名头,那也是宁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根本不敢冲着洛玉衡发火。 该死,安敢如此辱我?莫欺少年穷。 旁边的宋云也是面色微白,心中却满是庆幸,幸好没去做那个出头鸟,不然现在丢人的就是自己了。 宋言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倒是没料到丈母娘脾气居然如此火爆,简直就是人形tnt,一点就炸。也不清楚洛玉衡这一番话,究竟是真心实意,亦或只是相中自己的医术,想要拉拢自己……但,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除了母亲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维护自己。 母亲去世之后,那便再也没有了。 十来年的委屈,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理解? 心窝里,有些酸,有些暖。 现场呈现出诡异的安静,没有任何人敢说话,便是洛天枢,洛天权,洛天衣都不敢吱声,洛天阳那高高壮壮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他们可是最清楚,莫看娘亲平日里有些不着调,一旦真生气起来,那可是很吓人的。 唯有那老妈子尽职尽责,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不行,硬着头皮开口:“夫人,接下来怎么办,您给拿个主意?” 洛玉衡哼了一声,这才重新坐下,双手搭在扶手上,视线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人身上: “天衣,你可愿意代替你姐,同言儿拜堂成亲?” 噗!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就是。 不愧是以性格乖僻著称的长公主,当你以为这已经够离谱的时候,洛玉衡总能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这远不是极限。 让妹妹代替姐姐同姐夫拜堂? 不尊礼法,离经叛道! 一些老学政蠕动着嘴巴,很想批判一下,只是看看宋震,却又觉得这是洛玉衡维护女婿的颜面,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一些人则觉得自己猜到了洛玉衡的想法,洛家长女次女的婚事一直都是洛玉衡的老大难,长女身患重疾,次女虽没病,但想要娶她得先看看自己的脖子能不能扛得住洛天衣手中那把剑。洛玉衡这明摆了是准备有个什么万一,就让洛天衣续弦给宋言,顺道解决了次女的婚事。 至于冲喜之说,都知道是扯淡。 至于宋震,身子都在颤抖,他甚至已经顾不上之前的羞辱,一张脸扭曲在一起,满是焦躁。 洛玉衡脑子有问题吗? 这种事情谁会答应啊,姑娘家的,真做了这种事情,名节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宋震心里已近乎疯癫的咆哮起来: 拒绝。 拒绝他! 快拒绝他! 宋言也被洛玉衡不按套路出牌的手段给惊住了,下意识扭头,正好对上一双清澈中带着震惊的眸子。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注视着洛天衣,洛天衣心下微微慌张,和一个男人拜堂成亲,这种事情她想都没想过啊,下意识就想要拒绝,樱唇轻启,可不经意间对上宋言的视线,心中又轻轻一颤。 若……若是自己拒绝了母亲的提议,难道真让宋言同一只公鸡拜堂成亲不成,那是何等的羞辱? 洁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俏丽的小脸儿上满是纠结。 时间缓缓流逝,每一息都显得那般煎熬。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洛天衣终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长姐的性命还握在宋言手中,若是宋言自感受辱,不尽心尽力为长姐诊治,岂不危险? 有了理由,也便没那么抗拒。 这样想着,洛天衣樱唇轻启:“我……愿意!” 嗡。 人群炸开了。 不少人都是满脸欣羡,感叹这宋言当真是好命。 宋震妒忌的快要发狂,明明他才是最适合洛天衣的男人,明明他已经央求母亲向洛家提亲迎娶洛天衣,可现在居然便宜了宋言这王八蛋。 第一次,宋震心里有了强烈的懊悔,或许他不应该退婚的。 如果不退婚,那现在和洛天衣拜堂的,就是他了啊。 那可是他未来的妻子,怎能同别的男人拜堂,这一瞬间,宋震甚至感觉脑袋上都是绿油油的。他本就不是很聪明,又因为杨氏的宠爱,跋扈张狂,只觉脑子一热,一股冲动便控制不住,厉声喝道: “我不同意。” 今天可真是热闹啊,四周宾客面色古怪,难道是之前的羞辱还不够?这货有病吧?据说有种人,别人越是羞辱他,他就越兴奋,宋震莫非就是这种人? 真变态。 以后离他远点。 洛玉衡原本微带笑意的脸庞,也逐渐寒沉下来,连带着整个大厅内都寒意凛然,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眼尾细长的双眸冷冰冰的凝视着宋震,虽一言不发,但压力却在不断增加,眼角都在微微颤动,显然对宋震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宋云心头咯噔一下,眼看宋震还想要说些什么,忙一把堵住他的嘴巴,用力将宋震重新按在椅子上。 宋震还在挣扎,宋云眼神一凛,低声喝道:“闭嘴。” 嘎吱! 虽然自己才是兄长,宋云只是七弟,可不知怎地当宋云死死盯着自己的时候,宋震居然莫名胆寒,喉头蠕动了一下终究没敢继续说话。 看宋震老实,宋云才重重吐了口气,冲着洛玉衡行了一礼:“我家五哥是个粗人,夫人切莫同他一般见识,九弟既然已入赘洛家,那一切事宜,皆由洛家做主。” 洛玉衡神色稍缓,冲着主持婚仪的老妈子使了个眼色,带着洛天衣下去更换嫁衣。 “老七,你刚刚为何阻止我?”重新坐在椅子上的宋震愤愤不平,眼睁睁看着自己相中的女人要去换上鲜红的嫁衣,可新郎不是自己,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不是不知道,我可是相中了洛天衣,那是你们未来的嫂子,怎能跟宋言这废物成亲?” 宋云宋律目瞪口呆,虽然之前宋震的确是有在国公府嚷嚷过,但都以为宋震只是说说而已,不是,你还真想迎娶洛天衣啊? “咱们之前换亲已经让洛家不满,五哥,你凭什么觉得洛家会同意议亲?”宋云忍不住好奇。 宋震脖子一梗:“他们凭什么不同意,洛玉衡还以为她是公主不成,她现在就是一个平民,我们可是国公府,能将洛天衣嫁给我还是她们洛家高攀了,就算洛家真不同意,只要父亲施施压……” 宋云宋律默默的看着宋震,似是想要看看宋震会不会只是在开玩笑,看了几息之后,他们确定了,这就是宋震心中真实的想法,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庆幸,幸好宋震只是嫡子,不是嫡长子。 国公府若是交到这种货色手中怕是要完。 本不想再搭理这种蠢货,却又担心宋震再闹出什么事情,宋云只能耐着性子说道:“五哥,你要记住,无论洛家怎样,那都是皇家的事情,和我们国公府无关。” “长公主终究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得势的时候我们可以接触,可以巴结,她失势却轮不到我们去踩一脚,平日里让你多读书,你就是不听,历史上掺和皇家事物的有几个好下场?” “便如那大吴武帝太子逼宫,帮着太子造反的全死了,事后站在武帝那边镇压太子造反,为太子罗织罪名的也全都死了。” “长公主身上终究和陛下流着同样的血,若是我们在长公主落魄的时候踩上一脚,或许,当陛下想要针对宋家的时候,这一脚就是藐视皇室宗亲,就是国公府的催命符,足以将国公府踹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宋震不再争辩,却也没将宋云的警告放在心上。 就在众人闲话的时候,换上嫁衣的洛天衣已经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凤冠霞帔,虽红绸盖头,可那大红嫁衣却也衬出玲珑的曲线。许是因为洛天衣和洛天璇身材接近的缘故,原本按照洛天璇身段缝制出来的嫁衣,穿在洛天衣身上无比合适。 在老妈子和侍女的簇拥之下,新娘子终于到了宋言身边,顾半夏掩嘴轻笑,喜滋滋的捉住洛天衣的手腕,将那莹白玉手放入宋言掌心。 手指纤长,冰冰凉凉。 握着甚是舒服。 老妈子一声吆喝: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送入洞房!” 想要票票,什么票都行。 (本章完) 第12章 你真是个好人 第12章 你真是个好人 无论是被迫还是巧合,在这个世界,宋言也算是有家室了。 两世为人,第一次成亲,便是连新娘子都未曾见过,肩膀亦是有些沉重。 虽说送入洞房,却也不会马上洞房烛,毕竟现在正是中午,儒学当道的时代可不推崇白日宣淫……明面上不行。 当然,这洞房烛夜多半是要一个人过的,便是洛玉衡这个丈母娘再心疼女婿,也不至于让小姨子代替圆房。 顾半夏这个通房丫鬟,也不可能在洞房烛夜爬上姑爷的床。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吃席环节,身为新郎宋言还要挨个儿敬酒,这是规矩,不能坏了。 几个婢女簇拥着洛天衣离开,恰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公鸭嗓从大门口传来: “圣旨到~~~~” 拖长的嗓音抑扬顿挫,回荡在每一个宾客耳边。 圣旨? 在小小的宁平县,圣旨可是稀罕玩意儿,尤其还是在洛家长女大婚之日,不少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莫非宁皇要来添堵? 抬眼望去,只看到三个身穿幞头袍衫的男子从大门处走入,三人皆手持拂尘,两个年轻一点的,袍衫浅红,躬身跟在后面,这是五品太监。 为首一人须发皆白,一张老脸宛如枯树皮,紫色袍衫,这是三品大太监。 洛玉衡面色倒是平静,默默看着三个太监步入大厅,秀眉微蹙: “魏忠,我那老哥又准备把我给贬到什么地方?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该不会是要将我贬为贱籍吧?” 魏忠,好名字,要是再加个贤字就更好了,妥妥九千岁,宋言在心中吐槽着,觉得有趣。 四周一众宾客却是面露古怪,你要是别在宁皇没了皇子皇女的时候开席,何至于此?现在可好,你女儿结婚,宁皇也给你上眼药来了,真不愧是兄妹。 魏忠也熟知洛玉衡的性格,闻言无奈苦笑,清了清嗓子双手打开一卷黄绸:“殿下,还是先接旨可好?” 洛玉衡虽对宁皇诸多不满,可这个时候终究是给了皇帝几分面子,哼哼了两声,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四周立马跪倒一片,便是那些宾客也不例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洛氏女玉衡,于其之前之所为,颇有悔意,常于深夜恸哭,朕心甚慰……特赦免洛玉衡罪行,复皇室宗亲位,敕封宁平县主。” 四周安静如鸡,诸多宾客面面相觑,嘴角都在不断抽搐! 这是兄妹两个终于要和解的节奏吗?县主,五品爵,还没有封地,自是和之前长公主身份没法比,但单单承认皇室宗亲这一条,就足以让洛家翻天。 只是……这圣旨还能再扯淡一点吗? 颇有悔意,尝于深夜恸哭? 这是洛玉衡能做出来的事儿?狗都不信。 多半是太后挂念女儿,不忍女儿在外受苦,这才找到宁皇,宁国崇尚孝道,面对太后请求便是宁皇也不好拒绝,只能随便胡诌了个借口,下了这道圣旨。 可以想象,写下这道圣旨的时候,宁皇那咬牙切齿的模样。 唯有洛玉衡不以为意,丢了一句回去替我谢谢他,便算完事儿,规矩不规矩的,也不甚在意。 众宾客忙上前恭喜,唯有宋家三兄弟相视一眼,皆是面色阴沉。 本以为洛玉衡再无翻身机会这才换婚,谁能想这皇帝不讲武德,现在洛玉衡只是县主,但想来恢复公主身份也只是时间问题,在宁国外嫁公主的儿子,承袭驸马爵位,女儿承袭公主爵位,只是要降低一档,如此洛天璇这个嫡长女便是未来的郡主,宋言便成了郡马。 宋震双眼通红。 他的。 都是他的。 那该死的宋言,凭什么将这些全部抢走? 仿佛有无数的蛆虫啃噬着宋震的心脏,只让其胸腔都是阵阵绞痛,看向宋言的视线更是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宋言则是更加平静,话说奉天承运皇帝,似乎是明朝洪武大帝时期才开始的句式,倒是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早就出现了。 三个太监也被留下来吃席。 洛天衣在几个侍女的服侍下往后堂去了,宋言亦是如此,新郎的打扮太过繁琐,需换上一身轻松点的衣服。 杨桂芳和宋鸿涛安排的其他三个老妈子,一起搀扶着宋言到后院去了,刚进了房间,四个老妈子脸上原本的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阴沉,冷漠,便是搀扶着宋言的手也立时松开。 在她们眼中宋言便是攀上高枝,可赘婿终究是赘婿,上不得台面。 “宋言,你今日实在是太窝囊了,看到五公子被洛玉衡训斥,也不知帮忙说话,宋家养你何用?” “你要记住,宋家人才是你亲人,对洛家来说你只是个外人,有宋家做你的靠山,他们才不敢随意欺你辱你。” 杨桂芳教训道,俨然没把宋言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她有宋鸿涛的命令自是不会害怕宋言,更何况这么多年看着这个窝囊废一点点长大,对宋言的鄙视早已根深蒂固,便是打肿他母亲的脸,打断那女人的牙齿又能怎样?便是打坏他的耳朵,他除了在地上哭嚎又能如何? 虽几日前似是支棱起来,可很快又恢复老样子,窝在青竹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长大成人,窝囊废永远都只是窝囊废。 宋言闻言也并未反驳,只是微微眯起双眸,眸子中寒光隐现。 外人? 亲人? 呵! 你口中所谓的亲人,打我,骂我,辱我,欺我,卖我,毒杀我! 而你口中的外人,护我,顾我,尊我,重我,爱我,心疼我。 便是虚情假意又何妨? 至少那时,心是暖的。 眼看宋言一言不发,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杨桂芳呸了一声,心中又骂了一句废物,然后丢过来一条红色长袍,让宋言自己换上。 她可是伺候主母,伺候老爷的,让她伺候宋言?美的他。 宋言换好衣服,便同四个老妈子一起出门,到了人群面前,四个老妈子也立马收起脸上的骄纵,换上下人的卑微。 刚到前院,洛天枢和洛天权两人便走了过来,一人持酒杯,一人持酒壶,是要陪着宋言一起给宾客敬酒的,同时还要为宋言介绍宾客身份,免得两不相识大眼瞪小眼,在宋言扛不住的时候,还要挡酒。 原本这是洛天阳的活儿,这货最是喜欢饮酒,偏生这货不知跑哪儿去了,不见人影。 敬酒,自然是要从亲家开始。 便是对宋家不满也不好坏了规矩,想到之前宋家悔婚,现如今圣旨到,皇室身份恢复,两兄弟虽少年老成却终究童心未泯,看宋氏三兄弟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心头暗爽,面上也不免多了一些嘚瑟。洛天权笑眯眯的凑到宋震身旁,伸手拍了拍宋震肩膀:“五公子,你说这事儿闹的,原本我姐夫该是你才对,没办法,谁让我洛家原本只是平民,配不上国公府的门第,倒也怪不得五公子。” 宋震本就难看的脸色立马就跟吃了二斤苍蝇屎一样。 腔中憋着一股子压抑,心脏强烈的绞痛,差点让他直接背过气了。 洛天枢则是瞪了洛天权一眼,说话不过脑,现在的姐夫可是宋言,这话让宋言心里怎么想? “咳咳,二弟,休得胡言。”洛天枢斥责了一声:“我二弟生性跳脱,五公子莫要放在心上,说起来,我们洛家还是要多谢宋家才行。” “当初令堂就说姐夫乃福源深厚之人,我本还不信,可现在看来姐夫当真有大福运,自从和姐夫订婚之后,皇室身份恢复,大姐的身子也日渐好转,大夫甚至已经找到能根治肺痨的法子……” 宋言面色古怪,心说你是会捅刀的。 果不其然,宋家三人面色再变,尤其是宋震嘴唇都在发抖:“你说什么?天璇小姐身体开始好转?找到了根治肺痨的法子?” “那能有假?虽说有些难,但只要遵医嘱,有个一年半载家姐肺疾便可痊愈,到那时和姐夫琴瑟和鸣,再有个一年半载,洛家就要有第三代了,那可是五公子你的小侄子,到时别忘了份子钱。” 洛天璇肺痨能根治? 和洛玉衡一样美丽的女子洞房? 顾半夏那样的通房丫鬟。 份子钱? 宋震那张脸忽地一片煞白,然后诡异的涨红涌上脑门。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直喷了出去。 今天两更,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3章 我能杀个人吗 第13章 我能杀个人吗 这一口血喷的,那叫一个艺术,和天女散有的一拼。 刚摆上的席面吃不成了。 浪费粮食! 宋云宋律不由冲着洛家兄弟怒目而视,不就是换了婚嘛,何至于如此苦苦相逼? 难道说洛家当真要跟国公府撕破脸面不成? 杨桂芳几个老妈子更是不断对着宋言使眼色,想要宋言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国公府说上两句话。若是宋言能将所有事情全揽在自己头上,是他主动要求换亲,与五公子无关,如此一来宋家多少能保住几分颜面。 只是宋言一直垂首不语,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杨桂芳心中气急,只得壮着胆子站了出来:“二位公子你们误会了,当初并非是五公子执意退亲,而是九公子仰慕天璇小姐姿容,央求主母换亲,你们都知道的,宋言虽是庶出,但我家主母向来宽仁,对待庶子也视如己出,虽知晓这不合礼数,却还是同意了宋言的请求。” 这番话,那就不是宋震恶意悔婚,而是宋言觊觎嫂子了。 杨桂芳可不在乎会不会让宋言名声尽毁,只要能护住国公府名声那便是大功一件。 言必,杨桂芳还冲着宋言瞪了一眼,明显是在警告宋言不要乱说话,不然那后果宋言承受不起。 宋言垂眸,并不言语。 然此时此刻,这便是最好的回答。 看到这一幕,四周宾客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被泼了一盆脏水,却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看来这宋言平日里没少被下人欺负,这样的人有胆子觊觎嫂子?当他们是傻子吗? 主仆不分,尊卑不明,毫无规矩,难怪国公府没落了。 杨桂芳也没想到自己帮忙说话却一点用都没有,着急的心头上火,刚想说些什么,一声嚎叫忽然从偏房传来,声音洪亮好似生怕别人听不到。 “天,宋家当真无耻,嫁妆里面居然放着这些破烂……” 围观众人皆是眼睛一亮,居然还有乐子可看,当下一窝蜂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涌了过去,看热闹是天性,便是这些体面人也难以免俗。 宋氏三兄弟相视一眼,都能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忧心,今日宋家已经丢尽颜面,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咬了咬牙冲着偏房走去,杨桂芳四个老妈子,也忘了她们名义上可是宋言的下人,忙跟在宋震几人身后。 便是洛玉衡和三个公公也来了兴趣,唯有宋言,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洛天枢悄悄瞅了一眼姐夫,并未说话,和洛天权也跟在后面。 等众人到了偏房,只看到许久不见的洛天阳正指着一口箱子大呼小叫,箱子上面还贴着一张红纸,上书云锦十匹。 云锦是丝绸中极为名贵的品类,美如天上云霞,有“寸锦寸金”之称。 可再看箱子里,哪儿有云锦,唯有几块粗布。 宋云,宋律,宋震只感觉脑门一阵阵发昏,他们知道宋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名声,完了,全都完了。尤其是面对四面八方各种诡异的眼神,宋家三兄弟更是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那些宾客人老成精,很明显,洛家送过去七八万两的聘礼,但国公府那杨氏却不愿拿出同等分量的嫁妆,还偏要做出八十八抬的模样,维持体面。许是那杨氏觉得,洛家和宋家已是亲家,婚宴过后便是发现有问题,大抵也会捏着鼻子认了,明面上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就算是以后闹僵起来,杨氏也有话说,过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你洛玉衡有没有偷换嫁妆,故意栽赃国公府。 可惜杨氏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洛家居然还有洛天阳这么一个愣头青,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将嫁妆拆箱,也让她的百般算计,彻底曝露在人前。 这杨氏好歹杨家嫡女出身,做事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宋言冷笑,他是了解杨氏的,其实杨氏并不算小气,对娘家,对下人都很大方,但如果是在庶子庶女身上钱,哪怕只是一枚铜板,都跟割她的肉喝她的血一样难受。 洛天阳却不管那么多,这可是姐夫拜托他的第一件事,一定要给办漂亮了才行,当下完全展现了愣头青的风采,径直伸手抓起旁边架子上的小木盒,南珠十枚。 所谓南珠,便是产自合浦的珍珠。 因其细腻器重、玉润浑圆,瑰丽多彩、光泽经久不变,是珍珠中的极品,深受贵族喜爱,品相好的南珠,便是百两白银也是轻轻松松,只是当盒子打开,里面哪儿有什么南珠,只有几粒黄豆。 所谓良田商铺的地契,也不过一张张白纸。 一时间,交头接耳的声音接连不断,一双双眼睛看向宋氏三兄弟,眼神中全都是瞧不起,一些商人甚至紧皱眉头,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去宋家催催债,原本因对方是国公,不敢催要太紧,但现在看来若不紧着点,怕是要肉包子喂狗了。 一些官吏也在心中盘算,究竟还有没有必要攀附宋家……毕竟,谁也没想到国公府居然落魄如此。 在这年代,勋贵之家被人被视为落魄可是极严重的事情。 杨桂芳是一条好狗,眼看着宋家受辱她比宋氏三兄弟还要着急,不断给宋言打眼色,抓耳挠腮的活像一只猴子。 “好,好,好……” 就在此时,清冷的声音响起,却是洛玉衡。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似是并未太过生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所有人悚然而惊:“很好,不愧是国公府,这手段……那杨氏当真就如此瞧不起我洛玉衡?我好歹也是皇室宗亲,当今宁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宋国公这究竟是在打我洛玉衡的脸,还是在打皇帝的脸?”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变。 心中暗道这洛玉衡有点不要脸了,明明之前对恢复皇室身份不以为意,但该用上这身份的时候,那也是半点不会犹豫。 打皇帝的脸? 谁敢啊? 嫌九族太多吗? 便是最愚蠢的宋震也是头皮发麻。 那一直跟在洛玉衡身边的老太监魏忠,也阴恻恻的捅了一刀:“今儿个当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如此藐视皇家,咱家回宫之后定会如实禀明陛下。” 宋家这一次真要倒霉了。 噗通一声,那宋云似是承受不住一连串的打击和四面八方鄙夷的,仿佛看瘟神一样的视线,身子一歪,脑袋砸在台阶上,估计摔的不轻。 眼看宋云晕倒,宋律暗骂一句七哥无耻,然后眼睛一翻,也晕了。 不过他摔的地方稍微好一点,脑袋砸在宋云肚子上,哪怕宋云已经晕了,面皮还是狠狠抽抽了一下。 就留下一个头脑简单的宋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身为亲家,明明是最尊贵的客人,现如今却只能灰溜溜的叫下人拖着宋云宋律的身子,狼狈的离开洛府。 每一道视线,每一道声音,都像是一把尖刀戳在心头,每走一步,宋震都感觉心头在滴血,那种宛若被剥光衣服羞辱的滋味,是宋震这辈子都未曾体验过的,他知道宋家这一次丢尽脸面,他宋震更是会沦为整个宁平县,甚至是松州府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都怪母亲,若不是母亲,何至于如此狼狈? 这样想着,宋震心头愈发憋闷,无形的压力让他承受不住,只觉喉头一甜,血喷三尺。 面色瞬间萎靡下来,好似一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神,眼前忽地一阵漆黑,一头磕在地上。 真晕了。 杨桂芳这条好狗心里担忧的不得了,她觉得这全都要怪宋言毫无作为,但凡他稍微帮洛家说两句话,事情都不至于发展到这般地步,一时间看宋言的视线都满是怨毒。 一场好戏看的宋言心满意足,他用力伸展了一下胳膊,舒缓略显僵硬的身子,瞥了一眼满脸怨毒的杨桂芳,旋即看向身边的洛天枢,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 “天枢,我今天能杀个人吗?” 这老婆子实在是太讨厌了,一直留着会坏事的,而且,很多事情最忌讳瞻前顾后,有时候一个投名状是必须的。 第二章送上,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本章完) 第14章 头晕是正常的(求票求收藏) 第14章 头晕是正常的(求票求收藏) “天枢,我能杀个人吗?” 突兀的问题。 声音,冷漠又平静。 仿佛朋友间随意闲聊。 洛天枢头皮莫名微微一麻,压低声音:“谁得罪你了?” 这姐夫,当真不拘一格,哪儿有赘婿上门第一日便要杀人的? “如果是哪家公子,我帮你收拾他,但直接杀了是不行的,有些人便是洛家也不能随意动手,可能会有麻烦。” 宋言微微一笑摇头道:“怎么会,我常年被囚禁在国公府后院,便是想和哪家公子发生矛盾也是没机会的,不过是一个签了卖身契的老妈子罢了。” 洛天枢轻抚胸口:“那便无所谓了。” 洛天枢的态度透出一个冰冷的现实,那就是在这个世界很多人的命,其实不算命。官员,贵族,勋爵子弟,不能随意滥杀,但签了卖身契的奴仆,死了也就死了。 至于杨桂芳是宋鸿涛安排的监视他的人?在这个崇尚孝道的年代,报辱母之仇,谁敢说半个不字? 洛天枢有些好奇:“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在我三岁那年,那老婆子掌掴我的生母。”宋言缓缓说道。 “如此,那便杀了吧。只是今日不合适吧,大婚之日见血,不吉利。” “这话就错了,大婚之日才要见血啊,不见血那才麻烦呢……待到天枢成婚之日,你是希望见血呢还是希望不见血?” 洛天枢哑然失笑:“那自然是希望能见血的,只是此血非彼血,怎能一概而论?” 瞧这车开的,宋言有理由怀疑洛天枢也是个老司机,他笑道:“就算流出来的地方不同,但血就是血,没区别了。” 洛天枢对宋言亦是刮目相看,常年被囚禁在国公府后院都能如此无耻,下流,这家伙的秉性究竟有多么肮脏? 简直衣冠禽兽……跟他有一拼。 许是混蛋之间的惺惺相惜,总觉得亲近了不少。 “需要我安排人解决吗?” “不用,我想亲自来。” 经过这诸多波折,待到开席已是过了午时。 宋言在洛家三兄弟的陪同下,挨桌敬酒。虽说都是黄酒,度数不高,还有洛家三兄弟挡着,但架不住客人实在是太多,而且一个比一个热情,一圈酒敬下来,宋言也是晕晕乎乎,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在不断膨胀。 待到送走诸多客人,已是夜幕降临。 宋言晃晃悠悠冲着卧房走去,杨桂芳见状,看了其他三个老妈子一眼,立马跟在后面。 房间点着红色的蜡烛,很安静。 红色锦缎被褥占满了床铺,想象中,新娘子坐在床边等着掀开盖头的画面终究没有出现。 不过挑起盖头的玉如意,用来喝合卺酒已经被剖开的葫芦,倒是一应俱全。 偌大的房间,透出几分冷意。 哐啷,房门被毫不客气的踹开。 眼看着宋言醉醺醺的模样,杨桂芳气都不打一处来,厉声斥责:“宋言,你好大的胆子,我今日数次提醒你,你居然视若无睹?国公府今日被辱,皆因你之过。” “你等着承受大夫人的怒火吧。” 好没道理,莫非是他逼着宋震换婚?是他逼着杨氏在嫁妆中作假? 宋言缓缓抬头,眼睛浑浊,眼底深处却透着一丝寒意:“杨桂芳!” 杨桂芳一愣旋即怒意更甚,好嘛,现在连杨妈妈都不叫了,居然敢直接叫她的名字?不过只是国公府的一个废物罢了,究竟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还是说这蠢货真以为嫁入洛家,宋家就管不了他了? 宋言默默看着杨桂芳,他已经忍了十几年,真的不想再忍下去了。 轻轻吐了口气,透着酒精的气息,宋言缓缓开口:“你可还记得,在我三岁那年,你掌掴我的母亲,还打了我一耳光,让我三月听不到声音。” 杨桂芳眉头一皱,似是没想到宋言居然提起这件事。 一个三岁小娃娃,心智不全,是梅雪那贱人在他耳边说的,这贱货死了还不安生。 宋言抬手,轻轻揉着耳朵,似乎又想起了当日的画面: “很疼啊……” 平淡的声音并未掺杂太多感情,可杨桂芳的身子却是莫名哆嗦一下。 这该死的杂种有些不太对劲。 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不过是一个平日里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窝囊废,居然会让她害怕,这让杨桂芳怒不可遏:“打了又怎样,那是你和梅雪那贱货该打……” 似是为了压住心中惧意,杨桂芳抬起右手冲着宋言的左脸就扇了过去,一如往常;宋鸿涛大概只是让她们过来监视他,并没有说出详细内幕,不然这老妈子大抵是不敢如此嚣张的。 一巴掌扇出去,杨桂芳只觉浑身舒泰,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老娘不但小时候打你,现在也照打不误,你一个窝囊废又能如何? 她喜不自胜,眼瞅着巴掌就快扇到宋言脸上,恰在此时,杨桂芳只觉眼前寒芒一闪,面色在一瞬间的功夫僵硬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手上离开。 还没有感觉到痛,她的喉咙不断蠕动着,吞咽着剧烈滋生出来的口水,脖子仿佛生锈的机关,咯吱咯吱一点点抬起,冲着右手望去。 右手变的光秃秃的,除了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全都消失了。 断掉的四根手指正躺在地上,还在神经性的蜷缩着呢。 鲜血终于顺着伤口滋滋喷出,痛感也终于传到了杨桂芳的大脑…… “啊……” 凄厉的尖叫喷出,十指连心啊,这般痛苦便是杨桂芳也承受不住,整个身子剧烈的抽搐起来。 “小杂种,你……你敢……” 剩下三个老妈子也被吓傻了,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言却是把玩着匕首,不愧是洛天枢送出来的,相当锋利,切断指骨的时候,就跟切豆腐差不多,完全没感觉到丝毫阻碍。 应是百炼钢。 淡然的视线瞥了一眼杨桂芳:“害我母亲的毒,是你下的吧?” 杨桂芳一张脸已是煞白无比,身子神经性的抽抽着,看向宋言的目光满是怨毒,她不明白,不过只是从国公府到洛家,为何会让一个人出现这么大的改变? 宋言不为所动,一步步冲着杨桂芳靠近,看着血珠从匕首刀尖上滴落,杨桂芳眼神中闪过浓烈的恐惧,她终于慌了,像是一个神经病一样拼命尖叫着,身子更是不断后退:“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夫人的乳娘,你不能杀我……” “原来,你也怕死啊……” “这些年,你帮着杨氏,杀掉一个又一个小孩……男孩,女孩,杀掉他们的母亲,我以为像你这种人应是不怕死的……”宋言歪着头,似是对杨桂芳的反应有些困惑,一个常年杀人的人居然表现得如此不堪,当真是让人失望。 在杨桂芳惊惧到极点的目光中,宋言的手指在眼前不断变大,说到底宋言都是个男人,再加上杨桂芳上来就被切掉了四根手指,却是没多少反抗的力气,轻松被宋言抓住头发,用力向后扯下,脖子便完全露了出来。 似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杨桂芳目眦欲裂,她拼命张大嘴巴,但宋言动作更快,右手迅速从杨桂芳的脖子上抹了过去。 嗤 喉管,气管被切开。 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咕吱,咕吱的奇怪声音。 一股子鲜血喷了出去,喷在宋言大红的喜服上,喷在对面三个老妈子身上,直到这个时候,这三个老妈子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下一秒: “杀人了。” “杀人了!” “杀人了!” 三声尖叫几乎同时响起,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萨日朗…… 我又不是那个买瓜的。 三个老妈子同时转身疯狂的拍打着身后的房门,想要逃之夭夭,可当她们好不容易拉开房门,外面等着的却是五六个身穿黑色服饰的护院,直接将三个老妈子控制住,甚至连嘴巴都被堵上。 最后面是洛天枢,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求生的欲望,让杨桂芳的身子拼命抽搐着,仿佛一条丑陋的泥鳅在宋言的怀里扭动。 张开的嘴巴,喷出怪异的血沫。 难以名状的声音还在从口腔中涌出。 他太压抑了,他想要释放,想要发泄……当然,他不会因此失去理智,他会将宣泄控制在合理的范围。 宋言抬起空下来的左手,捂住了杨桂芳的嘴巴:“嘘……”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今日第一章送上,求票求收藏,晚上还有三千 (本章完) 第15章 洞房花烛夜 第15章 洞房烛夜 鲜血喷在喜服上,稍显暗沉。 怀中,杨桂芳的尸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她的眼睛中满是祈求,祈求宋言能放过她。 这该死的求生欲。 不知这个时候的她,是否会想起那些被她害死的人? 那些人,是否也曾像她一样哀求? 挣扎逐渐减弱,不断流逝的生命力,剥夺着杨桂芳的力气。 其实人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便是喉咙被割开这般严重的伤害,一时半会儿居然也没有死掉。 当然,这对杨桂芳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事。一点点感觉着死亡在逼近,那种滋味是不好受的,看那逐渐绝望的眼神就知道了。 大约过去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可能更短,也可能稍长,杨桂芳的身体终于不动了。 随着宋言将手挪开,杨桂芳倒在地上,偶尔还会抽抽一下,脖子上的伤口还在继续淌着血。 默默看着地上的尸体宋言心中没有恐惧,没有初次杀人的战栗,许是因为酒意,宋言心中只有若隐若现的暴虐,还有长时间压抑终于得到释放的……快意。 他蹲下身子,将匕首在杨桂芳的身上擦拭干净。 这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就会轮到杨氏……在弄死杨氏之前,要不要先把杨氏的几个儿子给弄死?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等到宋言抬头,脸上已经变成了习惯性的略带稚气的微笑,那模样,便是几个经常做脏事儿的护院,也不由心头发寒。 “几位大哥,能麻烦你们处理一下吗?拜托了,我这边有点醉。”宋言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该死,还是喝太多了,便是那黄酒度数不高,也有点上头。 “她们三个呢?”洛天枢缓缓开口。 “先看管起来吧,拷问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东西。” “要问些什么?” “随便,有关宋家的事情就行。” 又晃了一下脑袋,宋言脱掉身上被鲜血浸湿的喜服,披上一条普通的长袍,走出门外,冷风吹过,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脑袋还是昏沉沉的。 身后,几个护院开始清理房间内的血迹,还有杨桂芳的尸体。 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眼睛看着四方,院子宽绰,妆点的颇为精美,宋言却不知究竟该去什么地方,便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五年,可宋言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依旧存在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隔膜。 今日成亲,这种感觉降低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要不要去一下后院? 那里是洛天璇居住的地方。 他是赘婿,按照规矩是要拜见一下的。 有不少小厮守夜,看到宋言一个个恭敬行礼,倒是没人因为赘婿的身份瞧他不起,看宋言往后院走去,也无人阻拦。 渐渐的,已经看不到什么仆役,冷风不断吹着,宋言却感觉浑身燥热。 许是真的醉了。 宋言居然有种放声高歌的冲动,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爷爷鸡有鸡窝,我要刀叉我哥……” 正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发出五音不全的声音,宋言感觉他其实蛮有唱歌天分的,要是放在地球上,少说也是乌蝇哥的级别。 却是不知,究竟何时方能海阔天空。 “谁都知道你想杀了你哥,但你也不用嚎的所有人都听到吧?” 二八少女般娇嫩和清脆的声音。 宋言眨了一下眼,双眼的焦距逐渐凝固,月光下一排雪白的院墙,院墙中间开出一个拱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后院入口。 一个手持拂尘的道姑,静静的站在那里。 她的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容颜和年岁,但透过那白皙水嫩的肌肤来判断,可能也就双十年华,乌黑的眸子正略带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洛家这位姑爷。 纯白的布料做成道袍的样式,虽然宽大,但束紧的腰带,却也透出盈盈一握的曲线。 面纱? 自从发生了山洞中的事情之后,他似是对面纱就有了一些过敏,只要看到面纱,脑海中下意识就会浮现出山洞中白衣女子的身影,习惯性将面前女子和那白衣女子比较。 大抵男人都是如此,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是有着特别的印象。 身段纤细,声音也像,甚至脸上也同样戴着面纱…… 宋言张嘴,话到嘴边却是又吞了回去,醉了,但没全醉,理智多少保留了几分。 现如今他已经娶妻,有些事情便不能再去胡思乱想了,洛玉衡对他纵容,也不是肆意妄为的理由。 人要有自知之明。 微微吐了口气,宋言拱手行礼:“道长是……” “玉霜,长公主请我来为天璇小姐调理身子的。”道姑爽快回答道。 宋言心下了然,自古医道不分家,不少道长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便是那药王孙思邈据说也是道家出身,提起孙思邈,往往都会尊称一声孙道长,说不得还是靠这玉霜道长渡真气疗伤之类,不然在这年代肺痨断不可能活这么久。 “天璇已经知晓你要过来,她特意让我向你说声对不住,新婚夜却要让郎君独守空房,但她身患染疾,实是不宜出来见面,至于见礼也应是她拜见郎君才是,没有让郎君见礼的道理,她还让我向你道谢,多亏了你的药,她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若是郎君觉得寂寞,可以去找半夏,空蝉……” 在成婚之前,顾半夏曾返回洛家一趟,再次出现的时候,身边还多出三个婢女,分别是空蝉,蝶依和雪樱,洛玉衡八个贴身婢女,送出了一半。 虽是没能见一见娘子究竟什么模样,但这番话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给足了宋言脸面。 道姑转述着洛天璇的话,却也忍不住叹息,她可是看着天璇那丫头长年累月受肺疾折磨,尤其是到了晚上根本无法入睡,剧烈的咳嗽能把嗓子给划破,咳出来的,都是血。 那滋味,当真痛不欲生。 天璇自己便说过,死对她来说并不可怕,许是解脱。 但,面前这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姑爷,却是送上一门奇药,那药物她也看过,完全看不出什么名堂。 可服药之后,洛天璇的状况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连药王孙思邈都解决不了的肺痨,在那小小几片药之下,居然有了治愈的希望,这让玉霜对这少年愈发好奇。如此年龄,便是从娘胎里开始学医,也不可能有这般成就。 玉霜怎会知晓,宋言拿出来的药可是现代科技的结晶,效果自非千年前古人可比。 “天璇服药已有几日,现在情况如何?”宋言问道。 上次确定婚期,离开的时候洛天阳又偷偷从宋言这里取走了几片药。 “已经好多了,第一日效果最是明显,在这之后虽有效果,却逐渐减弱。”玉霜说道,这是正常现象,她并不会因此怀疑那药物的效果:“近几日,天璇终于能勉强入睡,晚上虽然还是咳嗽,却比之前好上许多。” “咳嗽吗?” 想了想,宋言从怀里拿出几枚棕色药片。 “咳嗽厉害的时候,可以服用一片。” 玉霜看了一眼,又是这种奇怪的片状物,不过这次多少有点药的样子,至少闻起来臭臭的。 这是甘草片,不是复方甘草片。 伸手接过,莹白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宋言掌心,玉霜身子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面色却是正常。 宋言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是冲着玉霜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直至宋言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玉霜忽然重重吐了口气,便是隔着面纱,也能看出来那白皙的脸颊漫上一层绯红。 一只小手轻轻放在胸口,心脏怦怦直跳。 乌黑的眸子,透出几分复杂。 她和洛天衣同出一脉,自小便是在道观中长大,从辈分上看,她算是洛天衣师叔,修行的自是同种功法,只是现在也不是每个月的那个日子啊? 为何感觉欲望反噬似是要提前? 莫非春天到了,我也受影响了? 可现在是夏天吧? 不明白。 摇了摇小脑袋,玉霜转身回了后院。 另一边,宋言嘴里继续刀叉我哥,准备回去休息了。 屋内,红烛还在跳跃,地上血迹已经清理干净。 看着喜床上,铺着的用来承载新娘子纯洁的白绸,宋言哑然失笑,刚想要伸手将白绸布掀开,忽地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冷风,红烛骤然熄灭,婚房陷入黑暗。 宋言下意识转身,虽是漆黑,却也能看到一道朦胧的轮廓,身影高挑,纤细修长,腰带束缚着腰肢,勒出婀娜的曲线,那轮廓,和山洞中的女子一般无二。 青丝垂落。 少女的幽香,钻进鼻腔。 宋言有些懵,他想要问问她究竟是谁,一只香甜的小嘴便堵上了他的嘴巴。隔着那一层单薄的轻纱,依旧能感受到樱唇细腻的柔软。 第二章送上,今天更了六千,喜欢的朋友收藏一下吧,拜托了。 (本章完) 第16章 (求月票) 第16章 (求月票) ……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夜晚。 有人酣睡如猪,好似那洛天阳。 有人安坐屋内,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譬如洛玉衡。 亦有人正在承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就是那三个同宋言一起进入洛家的老妈子,身上的衣服已沾染上点点猩红,只是身处地窖,便是惨叫也无人知晓。 还有人毫无睡意,安静的坐在凉亭内,面前摆着一壶小酒,几个红鸡蛋,眼神透着一些落寞,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是一个气质尊贵的中年男子。 他并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而是一人安静的待在后院凉亭,便是夜已深,依旧未曾休息。 忽地,一阵脚步声传来,中年男子终于收回目光,抬眼望去,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 “怎样了?”中年男子问道。 “小姑爷又给了玉霜道长一种新药,天璇小姐服用之后很快就不咳嗽了,今晚大抵能睡个好觉。”老者开口,声音嘶哑,宛如金属摩擦,端的难听。 中年男子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那小子,倒有几分神奇之处,也不知道从哪儿弄的药,看起来稀奇古怪,效果却是极好的。” “那宋鸿涛也当真有眼无珠,单凭这一身医术,若是他对这小子稍微好一点,宋家未必不能靠着这个所谓庶子,再上一层楼。” 在这个医术并不发达的时代,一名神医的价值是无从估量的,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单单宋言一人便能为宋家拉起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就好比那神医孙淑济,只消在某地现身,哪怕只是稍作停留,登门拜访者也数之不尽。 可这世界就是如此,有人弃之如草,有人珍之当宝。 时也,命也! 老头轻笑,顿了一下再次说道:“还有就是……小姑爷,杀人了。” “哦?杀的谁?”中年男子挑了挑眉。 “杨桂芳,大抵是宋鸿涛安排在小姑爷身边的人。” 中年男子笑了:“他大概是猜到了什么,这是在向洛家表态呢,有意思,当断则断,干脆利落,就是这新婚之夜见血,也不怕触了霉头。” 老仆摇头:“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 “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 中年男子笑道:“有些事情最忌讳首鼠两端,什么都害怕,又什么都想要,这种人往往到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的。” “既然已做出决定,那就不要瞻前顾后,不顾一切的拼一把,赢了,荣华富贵;便是输了,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这小子,虽然年幼,在这方面却是比很多老狐狸还要透彻。” “更何况,那杨桂芳曾羞辱他生母,他为母报仇,孝字一出,谁还能说些什么?杀了杨桂芳,虽看似冲动莽撞,实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天枢天权,若是有这般心性,我也可以安心了。” …… 身旁佳人已去。 唯有香味残留,萦绕在鼻尖。 枕头上留下几根青丝,窗外夜风吹过,拂动发丝落在脸上,痒痒的。 浓重的酒意,让宋言昏昏欲睡,可阴阳交融滋生出的内力,却是让他完全睡不着,浑身反倒是燥热非常。 许是因为这白衣仙子武功不弱,内力很强的缘故,连带着百宝鉴的修行也比之前和顾半夏那一次进境要大的多,身体中的内力比起之前浑厚不少,一次性翻了好几倍。 只是宋言本身内息太弱,便是增长几倍,放在真正武林高手眼中,多半也只是个菜鸟。 对于这样的情况宋言也并不气馁,他只是刚开始修武几日功夫罢了,怎能比得上旁人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苦练? 更何况宋言虽然羡慕武侠小说中的高手,飞檐走壁,开碑裂石,万军从中取人首级,但他同样也明白,那些都是扯淡,万军从中取人首级,并非绝对不可能,但那却需要缜密的计划和无数巧合才能实现,真正的武者,绝对会尽量避免和军队发生冲突,他们强大的武力,面对军阵和强弓劲弩,不过尔尔。 所以宋言给自己定下的目标非常低,他不需要成为天下第一,只要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即可,别随便跳出来一个人都能摁死自己,他就满足了。 既然睡不着,那便起来转转吧。这样想着,宋言便从床上起身,下意识的右手在腰上的地方按了一下,有些若隐若现的闷疼。 看了一眼窗外,此时正是午夜。 算下来,一番欢愉,也是好几个小时……这黄金腰子该不会是假的吧? 每次和这白衣仙子放纵,腰子就有点受不住。 心里面对那白衣女子的身份愈发好奇了,居然能在洛府自由出入,完全没有被人察觉,是那女子的实力太强?亦或是那女子本就是洛府内的人? 在宋言来看,后者的可能似乎更大。 可为何又偏要在自己和洛天璇新婚之夜出现? 是和自己拜堂的洛天衣? 是未曾谋面的新娘洛天璇? 是顾半夏? 一道道身影在宋言脑海中划过,就连刚见面的玉霜道长,甚至是洛玉衡的身影,都在脑海中闪过。 可自始至终,他也无法断定这白衣女子究竟是谁,但顾半夏和洛玉衡可以排除,因为这两位真的很大,和白衣女子不是一个层次的。 低头看了眼地面上乱糟糟的衣裳,很多都被撕成了布片,心头忍不住苦笑,那女子,当真是有些暴力了。 虽说有一段时间翻身做主,可感觉上好像自己还是被强了。 他喜欢女上,但不喜欢被强,这是关系到颜面的重大问题。 幸好,洛家这边为他准备了不少衣服,倒也不至于赤身裸体,找了一套长袍换上,将地上的东西也给收拾好,宋言这才用力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中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不打紧,瞬间让宋言酒醒了大半。 他的喉头下意识蠕动着,目光死死盯着床铺,只感觉喉咙都是一片干涩,几秒钟过后,他僵硬着身子,一步步冲着床边走去。 就在床上,是一张白色的绸布。 点点猩红,宛若梅绽放。 那是……落红? 第一章送上,本月最后一天了,手里有月票的兄弟投一下呗,昨个儿书友20210301106560301124投了八张月票,历史新书榜一下子窜到五十八,拜托各位了,希望咱能在新书榜上再往上挪一挪,囧 (本章完) 第17章 谁绿了谁?(求月票) 第17章 谁绿了谁?(求月票) 在古代女子贞洁极为重要,便是程朱理学诞生之前,也只能说对女子约束较少,并没有那么严苛,女子和离丧偶之后再嫁都是允许的,甚至是国家方面支持的,毕竟能增加人口,但不能说对贞洁不重视。 床上铺着的那块白色绸布,就是用来承载新娘子的落红,在第二日,还要带去让当家主母过目,然后被妥善收好。 若是没有落红,会被当做不洁,当场休妻都有可能。 当然,宋言知道落红这种东西并非每个女子都有,有的女人天生就没这玩意儿……总之,没有落红并不代表这女子早已破身,而有落红,此女子必为处子。 毕竟这年代还没有那种技术。 所以,这才绝对不可能啊。 房间虽然漆黑,但那身形轮廓和山洞中的女子一般无二,再加上同样戴着面纱,所以,他下意识认为,那女子就是山洞中的白衣女子。 可那白衣女子,早已被自己破了身子,又怎会留下落红? 双手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两次的女人不是同一人? 那白衣女子究竟是谁? 闯入洞房的又是何人? 她为何要闯入自己的房间,还要和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那么多人馋他身子? 完全想不明白,烦躁的宋言甚至抓断了几根头发,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宋言重重吐了一口气,他这人有一点好的,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暂且不去想,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他现在只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只可惜,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都得不到满足,走出卧房吹了风脑袋更疼了,肚子里翻腾着,仿佛之前喝下的近百杯黄酒都在这个时候折腾起来,火烧一般。 就连意识都受到了影响,朦朦胧胧。 他忘记了身在何处,还以为是上一辈子那般,便是夜晚,依旧可以在街边闲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宋言看到了一个凉亭。 凉亭内,有几个石凳,一台石桌。 一个面色方正的中年男子,安静的坐在石桌一侧,手持酒杯缓慢啜饮着,身旁还有一个老奴伺候。 凉风习习,明月昭昭,自有一股气度。 不好扰了别人的兴致,本打算绕开这里,恰在此时那中年男子也瞧见了宋言,笑呵呵的冲着宋言招了招手。 长者相邀,不敢辞。 到了近处,宋言冲着中年男子稽首,算是见礼。 中年男子示意宋言坐下,旋即便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宋言,良久这才收回目光,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年幼,稚气未脱,却也生的一副好相貌,待到稚气化开,那定然是相貌堂堂,丰神俊朗……仅比自己稍差。 许是因为在国公府遭受虐待的缘故,身板显得有些瘦削,不过这不成问题,只消在洛家养上一段时间便好。 再有那一身医术,倒也配得上天璇。 至于庶出的身份……洛家女子,不需要在意这些。 就在这中年男子打量宋言的时候,宋言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一双眼睛不怒自威,尤其审视自己的时候,便是醉酒,依旧能感受到莫大压力。 唯有久居上位之人,否则不可能有这般气度。 只是那眉宇间,却和洛天枢,洛天权,洛天阳三兄弟透着几分相似。 当时,宋鸿涛晚上找到自己的时候,心中就不免有些怀疑,现如今看到这男子,一切就都确定了。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给自己名义上的老丈人戴了好几个绿帽子的真正老丈人了…… 有点绕口。 直白来说,那位已经被斩首的王驸马,顶着长公主驸马的名头。 而面前的中年男子,则是真正和洛玉衡生儿育女。 所以说,究竟是谁给谁绿了谁? 这是个哲学问题。 心里嘟哝着,他觉得有些好笑,都说皇室向来是这世界上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古人诚不我欺,便是那看起来雍容华贵,优雅绝美的洛玉衡也是如此,不难想象其他皇室成员又会是何等模样。 当然,丈母娘有没有面首什么的跟他无关,宋言只知道洛玉衡对自己不错,那就足够了。 他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中年男子,似是想要看看这男子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居然能得到洛玉衡这样的美人青睐,看了一番之后便有些略微不屑的撇了撇嘴巴,长相次了点,一张国字脸虽也方方正正,但比起自己那是远远不如的。 若是清醒的时候,宋言定不会如此,便是这中年男子的身份见不得光,他大抵会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现在已经醉了,醉过头的那种。 莫说只是洛玉衡见不得光的情人,便是皇帝又何妨?楚王称帝到如今,千年时间,皇帝虽不多,也有百来个,但穿越者可只有他一个啊。 大概。 从稀有度上来讲,皇帝是紫色史诗,他是金色传说。 总之,他比皇帝值钱多了。 醉的太厉害了,宋言可能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有些得意,吃吃的笑出了声。 鲁迅曾经说过,酒壮怂人胆,迅哥儿没骗咱。 宋言审视的目光可以说颇为放肆,旁边的老奴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张口训斥,但都被那中年男子阻止。 他看着宋言倒是颇感有趣,毕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便是那些试图掌控他的人,无论内心是怎样想法,明面上也不会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 “吃酒吗?”中年男子面带微笑的问着,虽是询问,却不等宋言回答,便自顾自的又拿起一个酒杯,亲自斟了一杯。 旁边那老奴,眼睛都已经瞪大,似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古人也是有意思,明明是喝酒,偏要说吃酒……许是因为这时候还没有蒸馏技术,酿造的酒水中多含粮食残渣的缘故。 人在醉酒的时候是很容易口渴的,便如现在的宋言,只感觉喉咙里面火辣辣的难受,而且他嫁入洛家,虽是赘婿多少有些丢人,可对面男子也只是洛玉衡的地下情人,连一个名分都没有,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屈居后宅之内,相较下来甚至连他都比不上,也是个可怜人啊。 这样的人心思都很敏感,若是不饮这杯酒,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瞧不起他? 好歹也是老丈人,这点面子不能不给。 这样想着,宋言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酒水明显和下午酒席时候的黄酒不同,酒水澄澈,清冽,入口居然带点火辣,估摸着应该有二十多度的样子,虽然比不上后世那些高度白酒,但在这个时代应该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美酒了。 一杯酒水入口,腹内暖烘烘的,似有一股热气顺着食道直冲脑门,啪的一声酒杯放下:“好酒。” 中年男子嘴角笑意更浓,又斟了一杯:“好后生,倒是爽快。” 一连好几杯酒水下肚,宋言双眸已迷离。 摩挲着面前的酒壶,中年男子双眸死死盯着面前几乎快要趴在桌子上的宋言,看宋言真的已经醉的不行,这才缓缓开口:“小子,现在你入赘洛家,将来有朝一日,洛玉衡未必不能恢复长公主身份,洛天璇便是郡主,而你就是郡马,感觉如何?”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手中的酒杯泛起丝丝涟漪。似是过去了一息,宋言打了个酒嗝,醉眼惺忪,哂然一笑:“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傍上贵妇。” “现在我已傍上贵妇,这辈子大概可以衣食无忧了。” “挺好。”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想上分类新书榜,囧 (本章完) 第18章 抖音是何方高人?(求月票) 第18章 抖音是何方高人?(求月票) 中年男子和那老奴尽皆愕然,虽说酒后吐真言,却也没料到会吐出这么一番混账话。 一直过去了几息,中年男子终于哑然失笑,骂了一句混账小子。 前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虽只有短短几字却发人深省,想想宁国现在的那些学子,一个个虽饱读诗书,却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作诗填词写文章,当是一无是处,便觉深以为然。 中年男子自问也算博古通今,却是不知这句话究竟出自何处,想来当是某位先贤之语。 只是后面接的那一句,行万里路,不如傍上贵妇? 中年男子嘴角抽搐,多半是这小子自己加上去的,原本好好的蕴含着大道理的先贤之语,愣是变成了市井间的浑话。 亵渎先贤,当真混账。 幸好没让那些老学究们听到,不然定会狠狠的踹他的屁股。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其实出自明代董其昌的《画决》:“画家六法,一曰气韵生动。气韵不可学,此生而知之,自然天授,然亦有学得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立立成鄄鄂,随手写出,皆为山水传神矣!” 后引申出成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再然后,又变成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真要从时间上来算,大抵是算不得先贤的,毕竟这个时空从时间上来看,应该相当于地球上的唐朝,宋言并未详细计算过,但大差不差。 中年男子有点不死心,再次开口:“难道你就没点野心,不想出人头地,心甘情愿做一个混吃等死的赘婿?” “有何不可?”宋言眼睛翻了翻:“多少人想当洛家赘婿都没机会呢,人活一世,不就为了吃饱穿暖,咱这一下直接达到人生巅峰,少走三十年弯路,多好?” 似是想到了什么,宋言的神色变的有些激动,抓起酒杯,咕咚咕咚又是一大口:“想想咱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国公府,谁都可以谤我,笑我,欺我,辱我,可洛家不同,洛家重我,喜我,旁人辱我,岳母大人还会帮我。” “谁坏我现在的生活,小爷跟他不死不休。” 中年男子嗤的一下笑出了声:“胡闹,你就不想当官,成为一部尚书,执宰朝堂?或是做一员猛将,建功立业,征战四方?” “不想。”宋言立马回答:“你在开玩笑吧,让我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呵呵,就我这小身板,大概会被吞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虽然对习武感兴趣,不过当武将还是算了,太危险,会没命。” 中年男子摇头:“你倒是惫懒,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谁来治理天下,谁来抵御外族?” “那是皇帝该操心的事情,与我何干?”宋言摇头说道。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想学武?我这老奴也会几手把式,要不要他指点你几招?” 虽是醉醺醺的模样,可听到这话,宋言的眼睛中依旧闪出一道亮光,望向那老者:“当真?” 似是对宋言的怀疑有些生气,那老者用鼻子哼了一声:“不敢说普天之下,但在这宁国境内实力超过老朽的,屈指可数。” “我能掰着手指数到一百……” 老者脸色忽地涨红,之前咋没发现这小子这么气人呢?算了,不过一少年,还是醉酒,咱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 宋言又道:“那你都会啥?降龙十八掌会不会?那可是天下至阳至刚的掌法,掌力催动时有龙吟之声。” 老者眉心一皱,摇头。 “那六脉神剑呢?天下极精妙的剑法,杀人于无形。” 再摇头。 “那三分归元气呢,内外互补,三元流转,生生不息。” 刚压下的怒意,似是有点压不住了。 “那葵宝典呢?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区区两三寸就能换来天下无敌。” 老者再也忍不住了,一双眼睛都是绯红,眼球之上满是血丝:“小子,你到底学不学?” 若非主子在侧,他恐怕就要忍不住一巴掌拍死这臭小子了。 降龙十八掌,六脉神剑,三分归元气,葵宝典?这都什么东西?他在江湖上也纵横多年,还从未听过谁会这些东西的。 “学学学,当然学。”宋言点头如捣蒜。 老者神色这才稍微缓和:“我要先看下你资质怎样,之前有学过什么吗?” 宋言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闪电五连鞭。” 老者面色凝重起来,听起来很霸气啊,莫不是一种鞭法,快如闪电? 让他指点宋言,这老者本不是很乐意,但现在却是来了一点兴趣:“演示一遍我看看。” 宋言点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脑子里回想着上辈子从鬼畜视频上学到的闪电五连鞭,就在老者和中年男人诡异的目光中,身子动了起来…… 啪……啪……啪……啪……呼! 这一瞬,老者只感觉鼻子都快要气歪了,这他妈叫闪电五连鞭? 名字起的挺吓人,就这? 还有,你最后那一下颤抖是什么意思? 决定了,回头就把自己的鹰爪功,改名龙爪手。 中年男子嘴角抽搐,也不好意思再说让老者指点宋言之类的话了。 他轻声咳嗽,掩饰脸上的尴尬:“算了,算了,小子,我倒是好奇你十几年被囚禁在国公府后院,这一身医术,究竟是从何而来?” 宋言的意识已经变的有些朦胧,闻言也只是嘟哝了一声:“抖音送的。” 只是,这时候的宋言,说话都已经有些大舌头,语气不免重了一些,听在那中年男子和老者耳中,立马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窦阴? 这又是何方高人? 当世名医中并没有这么一位,难道是什么隐士大能不成? 如此倒也能解释宋言一身和寻常截然不同的医术究竟从何而来,毕竟一个常年被囚禁的小子,若无高人指点,不可能拥有这般本事。 话匣子打开,两人又聊了许多,从洛家到宋家,从宁平县到松江府,到整个宁国甚至整个中原。 中年男子惊讶的发现,这小子虽然醉酒,可无论自己说些什么,他总能接上话,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发表一番见解,虽大多胡扯,但偶有观点也算标新立异。 许久,宋言终究是扛不住脑海中不断翻涌的酒意,不知何时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中年男子眉头微蹙:“半夏。” “属下在。” 伴随着清冷的声音,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在凉亭中出现,饱满紧致的身段,不是顾半夏又是何人? 面色平静到极致,古井不波,仿佛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偶。 “带姑爷回去吧,好生伺候着,莫要着凉。” 待两人离去,拿起酒杯中年男子啜饮一口,略显辛辣的酒水刺激着敏感的神经:“你觉得此子如何?” “油嘴滑舌,口出无状,胸无大志,乃竖子耳。”老者立马哼了一声,说道:“若非这一身医术,是万万配不上天璇小姐的。” “不过这也不怪他,不过十五岁,少年心性,又在国公府被囚十年,还能维持这般心态已是不易。” 中年男子嗤笑:“你这老货,倒是刀子嘴豆腐心。” 顿了一下,中年男子再次开口:“他当真是醉了吗?” “的确醉了,老奴不会看错。” “如此,他说的当是真心话了,无甚野心也好,只要他能安心待在洛家,保他一世富贵又何妨。” “想学武便学吧,应是缺乏安全感,想有点武艺傍身。” 中年男子又有些羡慕的叹了口气:“做个土地主,家有良田千亩,闲来无事带着狗腿子上街调戏良家少女,呵呵,这小子当真是混账,等到天璇病愈,定要好好约束他才行……不过,若真有可能,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啊。” “主子说笑了。”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长身而起:“我还蛮喜欢这小子的,跟他说话,总觉胸中压力散去不少,可惜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也是时候回去了。” “不用告知一下玉衡小姐吗?” “不用了,这便走吧。”中年男子说道:“对了,回头安排人查一下那个叫窦阴的。” “这样的世外高人,若是能为我所用,当是一大助力,但切记,找到之后定要以礼相待,不可怠慢,若对方不愿出山,也不得强逼。” “老奴明白。” 老者跟在中年男子身侧,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洛家。 另一边,宋言也被顾半夏送回了卧房,眼看宋言醉醺醺的模样,顾半夏也是无奈,拉过被子盖好,便悄悄出了房门。 直至房屋彻底陷入漆黑和宁静,一直躺在床上昏睡的宋言,忽地睁开眼睛。 那双眸漆黑如墨,哪儿有半点浑浊? 月票,追读,收藏,都是新书榜的重要数据,拜托各位支持了。 多谢书友淘气的蚂蚁两百点币打赏。 晚上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19章 求票) 第19章 求票) 醉了吗? 大抵是醉了。 不过生活在国公府那种环境,宋言早已磨炼出无论什么时候,都保留三分清醒的本能。 在脑袋里复盘了一下,确认真的没有乱说什么话之后,这才再次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翌日。 在宋言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然大亮,窗外吹来燥热的风,身上黏糊糊的,大概是因为一直盖着被子的缘故,晚上还好,到了白天还是有些难受。 过去了一夜,身上还能嗅到浓重的酒气。 作为上门女婿,按照规矩,第二日是要向主母敬茶的。 只是,稍微动弹一下,宋言只感觉脑子里面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湖面,闷疼的滋味如同一圈圈涟漪在脑海中扩散,强烈的鼓胀感,似要撑破脑壳。 宿醉的滋味太上头了。 吱呀。 房门被推开。 是顾半夏。 今日的顾半夏也换了一身打扮,青色的长裙透着几分纯净,这条裙子有些紧了,衬得身材愈发玲珑。 看到宋言的模样,顾半夏忙打了一盆清水过来,洗了一把脸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姑爷累的话,可以继续休息的。”顾半夏一边侍候着宋言换衣,一边说道:“夫人说了,姑爷昨日喝了太多酒,要好生休息,敬茶的事无需在意,洛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洛玉衡对他这个女婿当真没的说,不过也正常,毕竟肺痨普天之下也唯有宋言能治疗,若是宋言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才是麻烦,而且,便是洛家很有钱,可谁又能保证自家其他人没个头疼脑热的? 越是富贵人家,越是惜命,这个时候一个神医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昨日夜里的画面断断续续在脑海中浮现,睫毛微微抖了一下,但宋言并未多言,只是随意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午时。” 一觉睡到大中午吗? 肚子里传来一阵骨碌碌的声音,提醒着宋言,该吃东西了。 顾半夏自然也听到了这点动静,掩嘴轻笑:“姑爷想吃些什么,婢子去准备。” 在宋家的时候,整日里基本就是吃糠咽菜,到了洛家虽说还要小心行事,但物质生活上稍微改善一点,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说起来昨天虽是吃席,但基本上都在敬酒,一圈敬完下来席面早就空了,根本没吃几口,肚子也没地方放。 此时此刻,宋言只想吃点香的。 “肉夹馍,姑爷我要吃肉夹馍。” 这样说着,宋言便不由想起了上辈子老家的肉夹馍,卤到烂的五肉剁碎夹在烤的表皮焦脆的面饼间,再来上一勺卤汁,一口咬下,又香又浓。 只是想一想,就要流口水了。 也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肉夹馍,他不喜欢吃青椒,千万别放。 “咦?” 正在心中回味肉夹馍美味的宋言,忽然听到顾半夏咦了一声,低头看去,却发现这通房丫鬟俏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一层红晕,娇艳欲滴。大眼睛布灵布灵的闪着,连带那长长的睫毛也在轻轻颤动,好似极为害羞,大眼睛根本不敢看宋言,腮帮子鼓鼓的。 过去几息,这才提起勇气,抬起螓首妩媚的横了宋言一眼:“姑爷,真不正经。” 娇滴滴的声音,让宋言心里痒痒的。 昨日,宛若精美的手办……人偶一样安静; 现如今,风情万种。 宋言忽然有些好奇,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顾半夏? 不过,咋就不正经了? 难道说,还是什么奢侈品不成?吃不得了? 堂堂洛家,不至于寒酸到这般程度吧? “姑爷,坐下吧。” 在让宋言重新坐好之后,顾半夏轻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缓缓从领口褪下身上长裙,丝质长裙顺着圆润的香肩滑落,却又因为腰带的缘故,并未坠到地面。 眼前映出一片白茫茫的雪。 没有肚兜,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白色的绸布,紧紧裹着胸口,透出难以形容的勒痕。 咕咚。 宋言吞了口口水:“半夏,你这是……” “还不是姑爷你要求的……”顾半夏哼了一声,缓缓在宋言面前蹲跪下来。 嘶。 直到这一刻,宋言终于明白, 顾半夏的思想真的是太肮脏了,他真的只是想要填饱肚子而已。 不得不承认,顾半夏的身段做这些事情,实是恰到好处。 看那香汗淋漓湿云鬓; 唯有妾意情深动郎心! …… 恰在此时,宋言也重重吐了口气,脑海中空白消失,刚好看到顾半夏重新拿起那条纯白的裹胸,面上表情有些古怪:“干嘛要裹着?” 顾半夏脸颊微红,在姑爷面前这般模样终究是感觉有些羞耻,但还是回答道:“平日里走动起来,不舒服。” 宋言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很快就感觉鼻尖有些发热,就像是体育比赛上那些没穿内衣,又参加四百米长跑,还身材贼棒的女生,总是最能吸引目光。 眼睛一转,宋言转身装作找东西的模样,再次转过身手里已多出一条黑色布料。 顾半夏面露狐疑,那布料一眼望去便觉细腻,柔软,很是高档,只是这种材质,却从未见过。 最为古怪的是,那布料的边缘还极为纤薄,半透明的模样,宛如一片片黑色的瓣。布料的主体, 这是什么东西? 而且,这么小一块布料能有什么用? 不过顾半夏低头看了看胸口,又抬眼望了望宋言手里的东西,女人的本能还是让她明白了这块布料的用处,白皙的小脸儿腾的一下红了,乌黑的眸子都快能漫出来水雾,腮帮子鼓起,仿佛一条生气的河豚。 气呼呼的瞪了宋言一眼:“姑爷,下流。” “姑爷该不会是想让我穿这种衣服吧,打死我都不会穿,太羞人了。” 话说这东西真能算是衣服吗,都包不住多少地方,只能算是另类的裹胸,但要比裹胸羞耻太多,只是想一想这东西穿在自己身上,顾半夏就面红耳赤。 不是说姑爷之前一直被囚禁在国公府后院吗,他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下流东西啊。 顾半夏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是姑爷要求,她也绝对不会穿上这种东西的,姑爷拿她当什么人了?青楼里的窑姐儿吗? 宋言只是默默看了一眼顾半夏,然后说道:“能预防” 下一秒,就看到不远处的顾半夏身子微微一颤,大眼珠子,洁白的贝齿一咬下唇,三两步走到宋言面前,凶巴巴的看了一眼宋言,劈手将文胸夺走。 旋即便推搡着宋言的肩膀,让宋言背过身去。 不过这女人也当真奇怪,明明刚刚更过火的事情都做过,现在却是不让看了,真不知道女人害羞的点究竟在什么地方。 话说,她会穿吗? 这样想着,宋言还是顺着顾半夏的力道背过身去,面前是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床铺,还有那条用来承载新娘子纯洁的白色绸布。 绸布整洁如新,纯白如雪,并不曾沾染半点颜色。 宋言愣住了,绸布上的落红,去哪儿了? 第二章送上,删删改改到如今,囧 (本章完) 第20章 小姨子(四千字求票) 第20章 小姨子(四千字求票) 落红消失了。 有人在自己离开之后,进入卧房将落红取走! 为何? 事情的走向似乎越来越奇怪了。 身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顾半夏正在换衣。 他有些小看顾半夏了,虽是第一次见到文胸,但只要知晓大概用途,便是后面的金属扣子,琢磨一下也就明白了。 低头看了看胸口,白色的肌肤黑色的布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布料细腻光滑紧紧贴在皮肤上,那两个奇怪的小碗里面似乎还填充着什么柔软的东西,便是偶有摩擦也不会觉得不舒服,倒是因为有东西托着轻松了不少。 有两个小碗兜着,莫说正常走路便是蹦蹦跳跳,大约也不会有之前的难堪。 她几乎能够想象这衣服若是让那些贵妇,小姐们知晓,大约一个个都会低声咒骂着无耻下流,然后像自己一样默默穿在身上。 真不知道姑爷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居然会做出这种下流的物件,不要脸。 唯一让顾半夏苦恼的是……太小了,紧绷绷的。 关于这一点,宋言着实是没办法,他拿出来的已经是超大杯了。 宋言都有些怀疑,在这普遍营养不良的古代,顾半夏究竟是吃啥才能长这么大,奶牛吗? 扭了扭腰,适应了一下之后,顾半夏整理好身上的长裙。 “姑爷,我好了。” 在顾半夏羞红的面色下,宋言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面却是捉摸着找个机会让顾半夏换上丝袜试试。 他喜欢黑黑丝。 之前就在抖音上看过一些网友恶搞的,古典美女搭配丝袜的图片,别有一番诱惑。 这样想着,宋言站起身来摸了摸肚子,五脏庙的反抗越来越激烈了:“带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顾半夏道:“姑爷想吃什么,我安排人做便是了。” “这里不是宋家,夫人也早就交代了,只要您进了洛家的门,那便是洛家的主子,没人敢跟您甩脸子的。” 宋言却是摇头笑了笑:“无妨,还是我自己来吧。” 顾半夏无奈,只能引着宋言到了后院厨房。 这是小厨,几位公子小姐若是半夜饥饿,可以临时做点吃的,多半也只有洛天枢和洛天权会用,毕竟这两位公子经常挑灯夜读。 厨房虽小,但各种炊具一应俱全,铁锅都有。 古装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无论是什么朝代都是铁锅煮饭,炒菜的情况是不可能的,在古代铁是一种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生铁最优先供应兵仗局,匠作监,制造武器,盔甲。 随着冶铁技术逐渐进步,生铁产量增加,锄头之类的农具也变成了铁器。 宁国基本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偶有一些富豪人家自有渠道,能弄来一些生铁打制炊具,比如洛家,至于普通人家大多用青铜,瓦罐之类来煮饭。 直至宋朝时期,随着冶铁技术大幅度提高,生铁产量爆发,铁锅才大范围应用。 也是随着铁锅的使用,炒菜开始流行。 现在的宁国,做菜普遍就是蒸,煮,闷,炖之类。 菜式单一,调味品稀少,虽说都是绿色无污染,但那味道当真一言难尽。 顾半夏以为宋言是长久养成的谨小慎微的习惯,却不知宋言真的只是想要吃点好吃的罢了。 国公府那十五年……十五年啊,谁能知道他这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且不说那些残羹冷炙,便是逢年过节能稍微吃点好的,味道也是相当糟糕,几乎所有的东西吃起来都带着一点苦味。 大概是因为粗盐,纯度不够。 但宋言不同,他身上有上好的碘盐。 有十三香。 有味精。 有老抽,有陈醋,有耗油…… 在这个调味品稀缺的时代,这些东西的价值可想而知,若是拿到大酒楼,定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在国公府,宋言不敢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但现在作为一个吃货,绝对不能继续委屈自己的肚子。 这样想着,宋言开始四下打量,琢磨着要做点什么比较好,主食的话比较简单,闷一锅白米也便是了。 菜的话,稍微麻烦一点。 现在番茄还没传入,经典的番茄炒鸡蛋是做不成了,土豆也还没种出来,酸辣土豆丝也不行。 先做一个红烧肉好了,再来个麻婆豆腐,水煮鱼,蒜苔小炒肉,蒜蓉茄子,醋排骨,干煸牛肉……话说,宁国似乎有律法规定不能宰杀耕牛,不过想想洛玉衡的跋扈,一个不小心遇到一头病死的牛,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有点多,但就这被折磨了十五年的肠胃,想要全部吃下大约也不是什么问题……吃多了也没事,他有健胃消食片。 这样想着,便觉得有趣。 顾半夏默默看着,过去了几息,慢慢走到了宋言身边蹲了下来,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宋言抬头,咧开嘴,冲着顾半夏笑了一下。 那笑容,她还是第一次在宋言脸上看到,纯粹,没有半点的杂质,他是发自内心的在享受这个过程。 这时候的宋言,不是国公府可怜的少爷,不是洛家的赘婿,只是一个单纯的大男孩。 那笑容很有感染力,顾半夏仿佛也受到了影响,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弧度,纤细的尾指将垂落下来的长发勾到耳后,挽起袖子。 有了顾半夏的帮忙,进度就快了很多。 随着刺啦一声顾半夏鼻尖一抽,便嗅到一股诱人的香味,铁锅里仅有滚烫的猪油和蒜末,而那香味便是从蒜末当中散开的。 一双美眸不由诧异,大蒜而已,着实是没想到也能散发出如此美妙的香味。 随着肉块投入,香味愈发浓郁,渐渐的,顾半夏脸上的惊讶变的越来越浓,那个奇怪的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是盐吧,为何如此精细,雪白,没有半点杂色,绵软如沙? 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又是什么,看起来有点像是豆酱清,但颜色更加浓郁。 还有那粘稠的黑色酱汁又是什么东西,居然用琉璃瓶来装?太奢侈了吧? 那白色的颗粒,该不会是吧?不是棕黄色的吗,为何也如此雪白? 而且,谁家做肉还要加的? 更夸张的是,很多调味品,她甚至从未见过,尤其是那些细碎的粉末,刚加入进去,浓郁的香味便让顾半夏喉咙蠕动起来,吞咽着急剧增加的口水。 终于,宋言掀开锅盖,喷香的气息伴随着热气,扑面而来。看着锅内棕红油亮的肉块,宋言有些惋惜,用不习惯土灶,火候掌握的不是太好,有些肉块已经变的焦黄,不过大体上还是不错的。 将红烧肉盛在盘子里,宋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递到了顾半夏面前:“尝尝?” 顾半夏俏脸微红,为避免汤汁滴落,一只小手放在下巴处,樱唇轻启。不得不说,这动作颇为妖娆,要是放在岛国拍的小电影里面,就会显得很糟糕。 宋言这样想着,暗骂自己龌龊。 小口咀嚼着,美人就是美人,便是吃东西的时候也是颇为赏心悦目,宋言嘴角勾起弧线:“怎样?” 咕咚。 咽了下去。 “好吃。” 顾半夏给出了最朴素也是最高的评价,心中有些惭愧,自己才是婢女做菜居然连姑爷都比不上,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咦?这里在做什么好吃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脆生生的动静,抬眼望去只看到厨房外面悄悄的探出两个小脑袋,两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贼兮兮的往厨房里面打量着。 却是两个八九岁的小丫头。 一模一样的长相,再加上同样款式的白裙,乍眼望去,绝对分不清谁是谁。 洛家三小姐,洛青衣,四小姐,洛彩衣。 洛家似乎很有生双胞胎的基因。 两个小丫头虽未长开,却也是标准的美人胚子,粉嘟嘟,白嫩嫩,甚是可爱, 这俩小姨子,宋言也只是在婚仪上见了一面,这个世界对于小姨子的概念非常笼统,妻子的妹妹统称为小姨子,无论是不是最小的那个,至于妻子的姐姐,则统称为大姨子。所以,宋言在心里自己做了划分,洛天衣是小姨子,洛青衣是小小姨子,洛彩衣是小小小姨子。 这样就不会搞错了。 “姐夫好。” 两个小丫头非常乖巧的叫了一声,然后也不说想吃,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宋言手里的红烧肉,一言不发。 宋言无奈,他能怎样?那两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实在是很有杀伤力,他总不能跟两个小姨子抢吃的吧。 将盘子放在了小桌子上,还放上两双筷子,招了招手。 两个小丫头眼睛倏地明亮,下一秒,宋言只觉一阵香风扑面,两个小丫头却是已经抱住了他的胳膊,啵的一声,一左一右,便在宋言脸上亲了一口: “姐夫真好。” 然后便喜滋滋的去享用美味了。 看着盘子里迅速减少的红烧肉,宋言摸了摸脸,倒也不亏。 也就现在了,再过两年,估摸着就要开始学习大家闺秀的礼仪,不会再像现在这般跳脱了。这也就是洛家,洛玉衡本就不是个守礼的,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姐,学习礼仪的年龄更早。 这样想着,宋言开始准备下一道菜,麻婆豆腐。他本意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可做着做着宋言无奈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偏离了轨道,小厨房内人越来越多。 不知何时洛天阳就来了,这家伙上来就抢走了盘子里最后两块红烧肉,让两个小丫头挥舞着小拳头严重抗议。 洛天枢洛天权也来了,这两人倒是守规矩的多,先是叫了一声姐夫,然后就很不客气的将桌子搬到了外面,毕竟厨房实在太小,坐不下那么多人。 到最后,洛天衣也来了。 看到二姐,洛青衣便兴高采烈的招呼着:“二姐,二姐,快来,姐夫做菜很好吃哦。” 一边说着,洛青衣一边夹起一块醋排骨递了过去,她可是机灵着呢,一定要讨好二姐,毕竟二姐很凶,很粗鲁。她不乖的时候,二姐会打她的小屁股,现在吃了她的小排骨,看她以后还好不好意思打自己屁股。 淑女的屁股,那是能随便打的吗? 洛天衣本不以为意,只是在小小尝了一口之后,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若是配上小当家的bgm,就更像那回事儿了。 然后……便将洛青衣面前的醋排骨挪到了自己前面。 小丫头目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请二姐吃一块结果丢掉一整盘,嘴巴一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但终究没胆在二姐面前掉眼泪,就是那脸颊气鼓鼓的,活像是一只小河豚。 洛天衣那惊讶的小眼神儿,让宋言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毕竟,能在洛天衣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相当不容易。 小小小姨子洛彩衣则是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小脸儿上都是满足的表情,一只小手还轻轻的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姐夫,你做的菜太好吃了,肚子都被你弄大了……” 宋言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一口口水喷到锅里去,当真是童言无忌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幸好洛玉衡没在这儿,否则可能会把他的皮给扒了? 这样想着,宋言下意识抬眼望去,然后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默默收回了视线: 完了。 死定了。 第一章四千字送上,待会儿还有一章,多谢书友2024093*****8768,书友20230914****7759,书友蛭本空搞刘备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21章 我帮你吹一吹 第21章 我帮你吹一吹 米黄色的长裙,包裹着丰腴的身子,长发盘起,优雅尊贵。 纤薄的裙摆落在腿上,衬出浑圆如柱的轮廓,落日的余晖映照在白皙的脸上,多出几丝浅浅的绯红。 眼角已然翘起,连带着那一粒美人痣都透着一些危险。 不是洛玉衡又是谁? 原本已到了晚饭时间,结果却是一个人都没到,一打听才知道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一个女婿全都聚在小厨房这边,洛玉衡心里老大不高兴,你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偏生把我一个排除在外,真过分。 当来到这边看到一群人胡吃海喝,心情就更郁闷了,有好吃的居然不知道叫上自己,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亏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还有那个女婿,你忘了被宋家欺负的时候,是谁帮你出头的了? 这样一想,就更伤心了,要哭了,哄不好的那种。 没良心。 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本想要好好训斥训斥这些没良心的小混蛋,结果就听到了洛彩衣那句话,一时间哭笑不得。 洛彩衣还不知危险将至,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还没有吃完的干煸牛肉,可小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娘亲说了,小孩子吃的太多,肚皮会裂开的……越想越觉得害怕,小嘴一瘪,委屈的就快哭出来。 然后,邦…… 一个脑瓜崩敲在小小小姨子的头顶。 这一下,洛彩衣也顾不得害怕一手捂着头顶,一边抬头看向身后:“娘亲?哎呦,你干嘛?” 噗嗤! 宋言一下没忍住,幸好这里不是原本的地球,不然小小小姨子恐成有史以来最小的小黑子。 “干嘛?”洛玉衡瞪着小女儿,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死丫头,皮痒了是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人言可畏。 虽说洛彩衣才九岁,可刚刚那句话若是让旁人听到,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模样。 这世界,从不乏心思龌龊之辈。 洛玉衡本就是个离经叛道之人,她不在乎外面对自己如何评价,但她不愿意女儿也遭受这些,某些人的恶意,远非一个小女娃能够承受。 小丫头泪眼摩挲,被打了,还被狠狠的骂了,洛彩衣感觉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特委屈,眼泪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她气鼓鼓的站起身:“我要离家出走。” 说着,还把身边洛青衣也给拽了起来,似是觉得这样就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完全不顾洛青衣一步三回头的盯着二姐还没吃完的小排骨。 洛玉衡也不在意:“晚上记得回来。” “哦。” 宋言差点儿都笑喷了,要说这小姨子性格乖巧吧,她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要说她顽皮吧,离家出走还知道要按时回家。 所以,这应该算是介于乖巧和顽皮之间的量子迭加状态? 这样想着,便从旁边拿出来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摆放着各种食物,大抵是每做一样菜,就取出来一部分,现在也是满满一盘。 “岳母大人,这是给您留的。” 洛玉衡原本还有点小伤心的脸色,忽地明艳起来,喜滋滋的,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洛天衣洛天枢几个,儿子女儿都是没良心的,还是女婿好。 很快,她便有些生气:“叫什么岳母,多生分,叫娘。” 好像在生气,但翘起的嘴角,却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的。 宋言面色微红……其实,那盘菜是他偷偷给自己留的。 “娘。” 洛玉衡心满意足的应了一声:“嗯嗯,真乖,不过以后少下厨,不是都说君子远庖厨吗,这不是你们男人该做的事。” 宋言一愣:“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说的应该是君子看到禽兽活着,便不忍其死去,听到其惨叫,便不忍食其肉,是孟子劝谏齐宣王实行仁政,跟做菜没什么关系吧?” 洛玉衡小脸儿一红,悄悄看向洛天枢:“是这样吗?” “姐夫说的没错,劝谏君王施行仁政,才是孟子想要表达的思想,只是被一些读书人曲解了。”洛天枢点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宋言:“姐夫读过书?” 宋言摇头:“只上过一天的启蒙课。” “那你怎会知道这篇孟子?” “偶尔听其他兄长诵读,大概记住了。”宋言笑了笑说道。 洛天枢和洛天权却是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惊讶,只是偶尔听其他人诵读,还是断断续续的,便能记住文章中的内容,甚至在没有先生教导的情况下能理解其思想。 姐夫,莫非是天才? 洛玉衡脸红红的,丢人了。 宋言又取出来了一盘菜,冲着顾半夏招了招手。 没想到姑爷居然还给自己留了一份,端着还暖呼呼的盘子,顾半夏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心情,许是那股热量顺着手指传到了心尖,多年来早已古井不波的芳心,也泛起些微涟漪。 小厨房里里外外热闹起来,便是宋言拼了命的去做,也跟不上这么多人吃的,幸好在做菜的时候还能借着尝味道往嘴巴里面塞两块,慢慢的,倒也不觉得饿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灰苍苍的了,宋言的手里还端着两盘菜,一盘清炒豆腐,一盘青菜鸡蛋,都是相当清淡的菜式。 “言儿,你做太多了,大家都吃饱了。”洛玉衡说道,她也吃的相当满足,很想像洛彩衣那样拍拍肚子,却又觉得这姿势着实不雅观,尤其还是在女婿面前,便作罢。 “这是给天璇的,天璇有肺痨,不宜油腻,我做了两份清淡的菜式。”宋言说道。 洛玉衡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还能记挂着妻子,看来将天璇托付给宋言,想来以后定能恩爱美满。 比她那驸马强多了。 这样想着,洛玉衡看宋言便越看越满意。 然后…… “天枢,天权,天阳……你们三个是石头吗,没看到你们姐夫都累成什么样了,没点儿眼力见儿,把这两盘菜给你们大姐送去,就说是姑爷亲手做的。” 平白挨了一顿训斥,三兄弟颇感委屈,但谁让那是自家娘亲呢,便是委屈,忍着也就是了。 忙跑到宋言面前,仨人端着两盘菜,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看着面前闹哄哄的一幕,宋言不由笑了,这一家子倒是有趣……他靠在门柱上,静静的看着,笑着,不知何时那笑容却是变的有些悲伤。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他们之间存在着一层隔膜。 不厚,很薄,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的存在。 上辈子,他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父母便没了。 这辈子,终于有了母亲,有了父亲,可父亲冷血,母亲早亡。 两世为人,终究孑然一身! 莫名的,眼睛有些酸涩,眼皮快速的眨着,努力不让一些东西流出来。 一直注意着宋言的洛玉衡,默默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冲着宋言走去,刚准备抬脚的洛天衣,停下了脚步。 “言儿怎么了?” “没什么,眼睛里进沙子了……” 洛玉衡柔柔的笑了一下:“来,娘帮你吹一吹。” 说着,便踮起脚尖,冲着宋言的眼睛,呼呼呼的吹了几口。 “不难受了吧?” “嗯,好多了。” 洛玉衡温柔的笑着,维持着踮起脚尖的姿势,手指轻轻摸了摸宋言的头,那笑容,是包容,是心疼: “这两日,去祭拜一下你母亲吧。” “成婚了,这样的大事,终究是要让她知道的。” 宋言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忽地,洛玉衡转身看向洛天衣:“天衣,到时候你也去。” 洛天衣愕然,呆呆的,小口微张。 洛玉衡却是不管那许多,双手叉腰:“你要看好你姐夫。” “我这么好的女婿,可不能被路边的狐狸精给拐跑了。” 第二章送上,今天更了七千字。 (本章完) 第22章 女人呐(求票) 第22章 女人呐(求票) 洛玉衡那得意的模样,让宋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世上,大约也只有她才会真当自己是个宝吧。 这一笑,心里的酸楚冲散不少。 眼看宋言笑了,洛玉衡似是有些生气,气鼓鼓的:“言儿,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儿,现在外面那些女人啊,一个个跟小狐狸精似的,到处勾男人,你可不许做出对不起天璇的事儿。” “真要是忍不住了,不还有半夏吗?” “还有空蝉,蝶依,雪樱,够你糟蹋的了。” 糟蹋? 这个词,真的合适? 顾半夏闹了个大红脸,洛玉衡却不管那许多,一根手指在宋言眉心点了一下:“总之,不许在外面拈惹草。” 旋即便摆了摆手,似是准备回去休息了,只是在经过顾半夏身边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她的脸色非常古怪,虽然顾半夏看似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女人的本能让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的顾半夏满脸绯红。 然后,洛玉衡忽然啊了一声,好像终于发现了什么盲点。 “半夏,你跟我过来一趟。” 大约过去了半刻钟的时间,洛玉衡和顾半夏又重新回来了。 只是再次回来的时候,洛玉衡却是得意洋洋,昂首挺胸,至于顾半夏就像是被大房欺负的小媳妇儿,满脸委屈。 洛天衣满脑袋问号,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倒是宋言一眼就看出,洛玉衡这是将顾半夏的文胸给抢了。 女人呐。 宋言觉得大概可以做出一点女人的东西,比如说香水,文胸之类的,一定能赚大钱。 尤其是那香水,难度不大,最大的难处在于高浓度的酒精,至于装香水的瓶子也不难,将装耗油的瓶子洗干净用来装香水正合适,毕竟玻璃瓶放在这世界,那就是冰种琉璃,一瓶香水卖个一百两银子,应该不过分。 这样想着,宋言便感觉眼前似乎多出了无数白的银子,要发财了。 虽说现在吃喝不愁,但身上还是要有点银子傍身比较好吧。 说罢,洛玉衡便用力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对了,下月初七,松州府那边有个宴会,是刺史夫人的邀请,人情世故的不好拒绝,到时候你也去吧。” 原本她是不准备去的,但现在改主意了。 大抵也是要他跟着一起去涨涨见识的,但洛玉衡很会顾忌他的颜面,并未明说。 “孩儿知道了。” “这才乖。” 洛玉衡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走了。 下月是七月吧,七月初七?那不是七夕节吗? 大概会有什么才子佳人,吟诗弄词的戏码。 这种场合,宋言虽不喜欢却也并不害怕,实在不行,丢一首秦观大佬的鹊桥仙下去,当是能镇得住场子的。 这个世界,虽然也流行诗词,但说真的论起文化那是远远不如另一个平行世界那般璀璨,没有李白,杜甫,没有苏轼辛弃疾……好吧,按照时间来看,苏轼和辛弃疾应该还没有出生。 他们以后可能要活在自己的阴影里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当一个文抄公他并没有多少心理压力。 便是以后真有苏轼和辛弃疾出现在这个世界,以那几位的才能,重新写几首词当不是什么难事儿,最多就是苦一苦一千多年后那些现代学生,他们要背诵的诗词可能又要增加不少,这样想着心中便有点恶趣味的得意。 洛天衣还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顾半夏,眉头越皱越紧,努力的思索着,直至过去了很久,她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仿佛终于发现了什么,凑到顾半夏身边两个女人小声嘀咕着,没过多长时间,就看到洛天衣忽然抬头盯着宋言,目光凶巴巴的。 眼神充满了蔑视,仿佛宋言是什么脏东西。 有本事,以后你别问我要。 洛家后院种着一棵榕树。 树很高。 郁葱一片鳞叶绿,风霜百载乘岁去。 也是有些年头了。 站在树梢,能俯瞰整个洛府。 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安静的坐在一根树枝上,晚风吹过,白色的裙摆轻轻飘扬,一双纤细的小腿在半空中荡啊荡,却是不知一二十米的高度,究竟是怎么爬上去的。 偶有调皮的风拂动脸上的面纱,惊鸿一瞥下,完美无瑕,玉面如画。 唯有面色雪白,不见半点血色,却也平添一份娇弱的魅惑,我见犹怜。 乌黑的双眸,远远望着小厨房那里,面纱之下,隐隐能看到勾起的嘴角。 那个男人,就是她的小丈夫呢。 虽是小了一些,却也好生俊朗。 哪个少女不怀春? 曾几何时,她也想着有朝一日和相公成亲拜堂入洞房,但她同样也知道那只是奢望。她这幅身子,没有成亲的资格呢。 本就活不了多久,又何必去祸害别人? 却没想到真的成亲了,虽然拜堂的不是自己,稍稍有些遗憾,但更重要的是,她可以活下来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小丈夫所赐。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待她身子好了,一定会加倍对他好。 不过自己本就比他大了三岁多,现在已经十九,等到身子痊愈,恐怕已经是二十一二岁的老姑娘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自己? 这样想着,少女不免有些惆怅。 “死丫头,飞这么高做什么?你自己身体什么状况不清楚吗?”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少女很是羡慕,师叔明明已经三十来岁的人了,那说话的声音比之二八少女也是分毫不差。 来人一身白色道袍,身段倒也玲珑,正是那玉霜道长,同少女一样脸上戴着面纱,唯有乌黑的双眸露在外面,顺着少女的视线望过去,会心一笑:“丫头,思春了?” “师叔,莫要乱说……” “谁乱说了,没思春一个人在这里偷看什么,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家的师侄居然这么不正经,简直是宗门之耻……” 虽是树枝,两女却是闹腾了起来,然后一个不小心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眼瞅就要砸在地上,两女婀娜的身子却是齐齐一扭,即将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身子又是忽地一滞,速度变缓,然后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只是这一手,便显出极高的修为。 “别闹了师叔,天枢他们来了。” …… 小厨房那边,宋言并不知道远处的动静,同顾半夏一起将锅碗瓢盆清洗。 刚搞定,便看到洛天枢洛天阳两兄弟已经折返过来,洛天权似是有别的事情已经离去。 “咦?人都走了吗?”洛天枢四下看了一眼,说道。 看出洛天枢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姑爷,顾半夏很有眼色的暂时离开。 “姐夫,杨桂芳已经处理干净了。”洛天枢小声说道:“剩下三个老妈子被关在地窖里,你想好怎么跟宋鸿涛交差了吗?” 宋言点头:“这个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杨桂芳的事情好说,剩下三个老妈子稍微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糊弄不过去。 “那就好,我这边有一条消息或许姐夫能用得上。”洛天枢神神叨叨的嘟哝着,脸色看起来甚至有点兴奋:“姐夫不是让我试试能不能撬开那三个老妈子的嘴巴,问出宋家什么秘密吗,还真被问出来了一些。” 宋言眼睛一亮:“是什么?” “据其中一个老妈子说……宋家五公子宋震,好像不是宋鸿涛的亲儿子。” 今天第一章送上,惯例求票。 (本章完) 第23章 绿帽子是正常的(求票) 第23章 绿帽子是正常的(求票) “宋震,不是宋鸿涛亲儿子。” “卧……” 宋言好悬才忍住没爆出粗口。 杨氏给宋鸿涛戴了绿帽子。 这乐子,大了。 洛天枢声音很小,并没有让洛天阳听到,毕竟就洛天阳那大嘴巴,他知道了,就等于整个宁平县所有人都知道了。虽说这是宋鸿涛的丑事,但也并非闹得越大越好,具体还要看宋言想透过这件事达成怎样的目标。 宋言面色逐渐平静下来,大脑一边高速思量着,一边问道:“保真?” “不保。” 洛天枢立马摇头:“那三个老妈子虽说受到杨氏和宋鸿涛的宠信,但终究只是奴仆,国公府真正秘密的事情她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大概就是被折磨的受不了,什么有的没的,看到的听到的甚至猜到的,全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有一个姓梁的老妈子是专门伺候杨氏的。据她所说,曾有一天晚上起夜,不经意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从大夫人房里走出,看身形,当是个男人,但究竟是谁她并不清楚。” “很快杨氏就怀孕了,只是,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那个野男人的,她也拿不准,毕竟那段时间杨氏也经常和宋鸿涛同房。” 至于这三个老妈子是过来监视宋言这件事情自然也瞒不住,但洛天枢没有提起,好似根本就没这一档子事儿。 他的眼睛中闪着诡异的光,似是对这种豪门秘闻极为感兴趣,明明是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宋言感觉这人很有做狗仔,嗯,狗仔有些不太好听,是很有做锦衣卫的潜质。 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着,宋言正在将一些事情联系在一起。 说起来,就是宋鸿涛叮嘱他调查洛玉衡和洛家几个公子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的那日,他便觉得宋震和宋鸿涛长的不太像。当时,他就有些恶意的想着,该不会是杨氏给宋鸿涛戴了绿帽子吧? 而且杨氏对宋震的态度也很是奇怪,一般人家,多半宠爱嫡长子,毕竟嫡长子要继承家业,自要悉心培养。 要么,宠爱幼子,最小的孩子总能得到更多偏爱。 要么,宠爱最有才能的,无论题名金镑还是守境安邦,有才能的后代能给家族带来更多的荣耀,父母亦是脸上有光。 可宋震既不是嫡长子,也不是幼子,论才能,读书识不得几个字,习武吃不得苦,经商没脑子,文不成武不就,干啥啥不行,整一个废物点心。 还嚣张跋扈,整日惹是生非。 简而言之,在宋震身上完全没有半点讨人喜欢的地方,可论受宠程度,便是长子宋淮,幼子宋律,甚至是那宋家麒麟儿宋哲,加起来都远远比不得宋震。 曾几何时,宋震在宁平县纵马撞死一名老人,还将上门讨要说法的老人儿子打死,宋鸿涛本想斥责几句,也被杨氏护在身后,一句:他还只是个孩子,差点儿将宋鸿涛噎死。 原本还疑惑为何偏宠一个废物,但如果是情人的孩子,那就不奇怪了。 对女人来说,情人的孩子,多半要比丈夫的孩子看起来更顺眼的。 不对……指关节还在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虽然宋言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可又觉得真相不会这么简单。 杨氏的姘头,应该不是国公府内的人。 杨氏出身高贵,杨家可是宁国第一流的世家门阀,这个世界没有经历黄巢那一波屠杀,世家门阀的影响力极为夸张,百年王朝千年世家绝不只是玩笑,身为杨家嫡小姐杨氏自是极为骄傲,宋鸿涛之前对宋言说忌惮杨家,忌惮杨氏,一方面是为了安抚拉拢宋言,另一方面也未必不是事实,宋国公虽然位列顶级勋贵,又经太祖,太宗两朝发展,但论起底蕴,比之杨家仍旧远远不足。 而国公府除了宋鸿涛之外,便是奴仆,下人,杨氏就是再饥渴,大抵也是看不上这些人的。 许是因为那姘头不是国公府的人,亲生父亲不能经常出现在宋震面前,让杨氏心中对宋震有所亏欠,所以才会加倍宠爱。 在这杨氏心里,怕不是还存着让宋震这个奸夫的孩子,继承国公爵位的念头? 宋鸿涛已经喜当爹,白养了奸夫的儿子不说,还要被人谋夺家产。女人啊,一旦心不在你那儿,怕是恨不得要把你扒皮抽筋,敲骨吸髓,吃干抹净才甘心。 当然,这跟宋言无关,便是没有入赘宋家的家产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宋言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那梁婆子有说那段时间,国公府有什么贵客吗?”忽地,宋言抬头,冲着洛天枢问道。 洛天枢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问,忙不迭离开。 大约过了一刻钟,洛天枢急匆匆返回,脸上的表情显得尤为诡异。 “问出来了?”宋言挑了挑眉。 洛天枢重重点头:“那段时间,国公府当真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据说是杨家那边,有一个来自会隆的堂兄到了宁平,便借宿在国公府。” 会隆杨氏? 两百多年前因为家族太过庞大,杨氏一族分宗,分成琅琊杨氏和会隆杨氏两支。 琅琊杨氏位于宁国,在宁国有着超然地位。 而会隆杨氏,则是位于现在的楚国,朝堂上同样叱咤风云。 杨家的这种情况,其实有点类似于三国时期的诸葛氏! 一般来说,像杨家这样的大族不会轻易分宗,他们坚信只有将力量凝聚在一起才能维系家族繁荣,而且,一旦分宗那便是两家人,最开始的时候还会相互照拂,但随着时间流逝,感情,血脉都会不可避免的淡了,便是成为仇人也不奇怪。 而杨氏两宗,又分属于宁国和楚国,关系淡的更快,不过到底还没有变成仇人,两宗之间偶有人情往来,倒也正常。 洛天枢面色显得尤为诡异:“虽说已经分宗,但从辈分上来说,那男子毕竟是杨氏堂哥,所以……应该不可能是他吧,毕竟这……这算是乱*了吧?” “乱*?”宋言抿了抿唇:“两百多年,二十年一代,那也足足十几代啊,就算他们出自同一个老祖宗,按辈分来看算是堂兄妹,可血脉还能剩下多少,便是发生什么也不奇怪。” “更何况,究竟是不是这个人,真的重要吗?” 听到这话,洛天枢也笑了。 很多时候真相究竟如何并不重要,只要让宋鸿涛相信这是真相,那就够了。 忽然掌握了这样一条消息,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可宋言的眉头却是紧紧的皱着,眼前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遮挡着他的视线。 他总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仿佛事情的真相不是这般简单。 杨家。 宋家。 国公府。 他好像漏算了什么,让他无法窥探到真相。 良久,宋言压下胸腔中的疑惑,又同洛天枢商议了一些细节。 自始至终洛天阳都在不远处安静的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楚,却总觉毛骨悚然,胳膊上都窜起一层鸡皮疙瘩。 果然,这些读书人的心实在是太脏了。 一定要离他们远点儿,会被带坏的,这样想着,洛天阳的身子便往后面挪了挪。 幸好两人商议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没多久洛天枢就笑眯眯的离开了。 宋言也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憨憨,不知道他留在这儿还有什么事儿。眼看四周已经没有别人,连顾半夏都离得很远,洛天阳这才扭扭捏捏的凑到宋言跟前,似是因为羞耻,一张黑乎乎的大脸涨的红彤彤的:“姐,姐夫,你能跟我去个地方吗?” 跟在洛天阳身后,一路七拐八拐,没多长时间已经到了一个极偏僻的角落。 空气中,似是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抬眼望去…… 茅厕? 多谢本喵不服,榕树下,看热闹不嫌事大草,芽衣1111,天御龙吟,人生就像深圳的天气,墨冶翰青,书友2021****1244,书友2023****6737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24章 先天绿帽圣体(五千字求票) 第24章 先天绿帽圣体(五千字求票) 茅厕? 饶是宋言也算机敏,一下子却也反应不过来,难不成洛天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晚上上厕所还得有人陪着不成? 疑惑间便见洛天阳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黑红黑红的大脸上忽然浮现出坚毅,眼一凛,心一横,牙一咬。 然后快步走到一棵大树下,那里赫然有一个瓦罐,洛天阳将盖子打开,心中好奇宋言便忍不住凑近了一点。 然后……卧*** 宋言是真的忍不住了,身子如同灵活的兔子,迅速拉开和洛天阳还有那瓦罐之间的距离。 瓦罐里面赫然是半罐子的秽物,估摸着是刚从坑里面捞出来不久,气味那叫一个浓郁,之前吃下的东西差点全给吐了出来。 这家伙脑子当真没问题吗?神秘兮兮的带自己过来就为了看大粪? 洛天阳却没半点自觉,甚至还有些骄傲:“姐夫,咱来履行承诺了。” “承诺?” “咱之前说过,如果姐夫给的药真的有用我洛老三倒立吃屎,三斤。”洛天阳傲然挺起胸膛:“虽然咱是个粗人但说话算话,说三斤就三斤。” 一边说着,洛天阳拎起瓦罐走向宋言:“姐夫,要不要称一下?” 瓦罐四周能看到难以名状的氤氲,吓得宋言又忙后退几步,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上面漂浮着一些白色的虫子。 这是担心营养不够,所以额外加了点蛋白质? 这什么赌约根本没放在心上,谁能想到这洛老三居然认真起来了。 你真吃啊? 你别叫洛老三,叫洛老八得了。 还骄傲上了? 这破事儿有啥好骄傲的? 一时间,宋言脸皮抽搐,双手不断的摆着:“不,不用了。” 听到这话,洛天阳也重重吐了口气。 姐夫不称一下真是太好了。 他当初称的时候可是把瓦罐的分量也算上了,真要去皮恐怕还要多喝不少,这样想着,洛天阳不免得意起来,谁说自己傻的,这不挺聪明的吗。 机智如我。 洛天阳不清楚宋言入赘那许多弯弯绕绕,他只知道宋言手中的药能救大姐,自己之前对姐夫已经很不尊敬了,万一不守承诺再惹怒姐夫,不给大姐治病,那就麻烦了。 只要能救大姐,便是喝粪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洛天阳不由咧开嘴巴,傻笑出声。 眼看洛天阳已经准备倒立,宋言无奈:“天阳,先把手里的破玩意儿放下。之前不过只是个玩笑话,我从未放在心上,你也用不着这样。” 洛天阳也是死脑筋,嚷嚷着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三清道祖来了也拦不住云云。 “姐夫,之前对你不客气的也就咱了,大姐可从未说过你半句不好,咱今天就干了这三斤,还望姐夫别跟咱这个大老粗计较,就算是计较也没事儿,您别因为咱耽搁了大姐的治疗就行。” “要是还不满意,今天晚上我就住在这茅厕里……” 宋言一怔,这洛天阳人是憨憨了一点,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想了想便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大姐,可你大姐也是我妻子,我会放着自己的妻子不管吗?” “要不这样,我们换个条件,以后你帮我办一件事儿,我们就两清了,怎么样?”想了一下,宋言又说道。 洛天阳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姐夫的话都不听了吗?” 抓了抓头发,洛天阳终究还是将瓦罐放下,毕竟这玩意儿的味道是真糟糕:“那就按姐夫说的办,姐夫想要做什么尽管跟我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姐夫办了,从今往后,您就是我洛天阳的亲姐夫,不对,是亲大哥,洛天枢都要靠边站。” 胸口拍的邦邦响,然后洛天阳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姐夫,待会儿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宋言却是有些嫌弃:“你先去换身衣裳,顺便洗个澡。” 虽说天色已晚,但宋言没多少困意,出去逛逛也好。 顾半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许是因为洛天阳的大嗓门被听到了。 冲着宋言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姑爷,顾半夏便默默立于宋言身侧。 她其实是个非常安静的女孩,虽然床笫之间会表现的非常火热,然平日里的顾半夏就像是一个精美的人偶。 月牙爬上梢头,地面被涂成霜白,便是顾半夏的侧脸也蒙着一层朦胧的光泽,安静的身影宛若仙子,唯有那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 “文胸被抢了?” 顾半夏下意识鼓了鼓腮帮子,有点委屈,却又想到洛玉衡可是主子,自己只是婢女,实是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宋言笑笑:“不用难过了,回头再给你一件就是。” 顾半夏的嘴角便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又感觉这般模样太过明显,强行将嘴角压了下去。 “姑爷哪儿来的这些……女儿家的物件?” 不待宋言回答,又自顾自说道:“姑爷以后还是少研究这些东西为好,姑爷是个男子,老是研究这些女人家的物事,会被人笑话的。” 这是很严重的话了,顾半夏知道这不应由自己一个婢女来说,但她不愿看到自家姑爷被人瞧不起。 虽然接触的时日不算长,但她知道姑爷是个很好的人呢。 宋言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他并不是很在乎别人对自己是什么看法,他是打算过去这两日便寻个由头,做点小生意赚点银子的,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所以少不了要和女人家的物事打交道。 顾半夏望了宋言一眼,手指轻轻勾了勾耳畔被夜风吹动的青丝,脸上透出些许无奈,她能看出,姑爷定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的。 姑爷虽年幼,却也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执拗。 这,便是她的男人了。 说不上满意还是讨厌吧……应是不讨厌的。 她从未想过未来的相公会是什么模样,现在来看是不差的吧,做他的通房丫鬟,然后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她没有其他许多事情要去想,要去做,就这样普通的生活,如果一切按照理所当然的轨迹发展下去,再过几年,她许是会被抬成妾室,再过几十年,她会先比他老去,容颜逝去,人老珠黄,不再被宠爱,然后有点孤独的死掉,一辈子也便如此。 然而,终究是开始在意他的事情了。 洛天阳的出现打破了宁静。 他洗了澡,还换了一身衣服,终于没了那种让人作呕的味道,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辆马车。 宋言挑眉:“不是出去走走的吗?” “这里到松州府可是有十几里地啊,那要走到什么时候?”洛天阳理所当然的说着。 宋言本以为洛天阳是准备带他到宁平县走走的,却是没想到小舅子将目标定在松州府,理想远大。 看了看天色,宋言道:“不合适吧,现在天色已经晚了。” 洛天阳笑道:“就是要晚上,每月二十可是松州府的夜市,很热闹的,放心吧,我已经请示过了,母亲说了,记得回来就行。” 倒是洛玉衡的性格。 说着,便推着宋言的肩膀,将其推上了车。 宋言冲着顾半夏伸出了手,虽是有些害羞,却终究将小手放在了宋言的掌心。 车子轻轻颤了一下,无人注意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车顶,白色的长裙,在夜风中飘荡。 宋言还是小看了松州府夜市对周边县城的吸引力,出了县城,官道上便能看到不少马车,大约都是去松州府的。 想来那夜市上,多半也就是些小吃,杂耍,说书,算命之类,娱乐匮乏的年代。 上辈子若是有这空闲,他多半会躺在床上玩手机。 宁平距离州府很近,便是马车速度不快,半个时辰却也到了。 虽只是十几里地的距离,宁平那边明月高悬,松州府却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不过天气这东西向来说不准,一条山两侧岭,便是截然不同。 入城的时候还有盘查,不过以洛家的身份,自是不会在意这些。 府城确实要比县城热闹很多,大红灯笼高高挂,不知道的大约还会以为有人在晚上成亲。 顾半夏买了把伞,遮住了两人,至于洛老三便顾不上了。 街道上亦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偶尔还能听到炮仗轰鸣的声音,更有小孩子跑来跑去,招呼声,吆喝声,闲聊声混成一团。 宋言是比较享受这种感觉的,上辈子便很喜欢逛那小吃一条街,虽大多不怎么卫生,却总会觉得喧嚣和热闹。 看到宋言笑了,洛天阳也有些憨憨的笑出了声,娘亲说的果然没错,姐夫被囚禁十年,对这种地方自是向往。原本,他是打算去怡翠楼的……哦,不对,自从怡翠楼被查封之后,那里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现在叫红袖阁。虽然姑娘还是那些姑娘,龟公还是那些龟公,不过换了个东家,还换了一块招牌。 一路过去,每看到一个摊位宋言都要问一下价钱,但真正钱买却是极少,这夜市也跟上辈子一个样,物价偏贵。 当宋言真要买什么的时候,顾半夏就会拿出一个小荷包,取出几枚铜板。 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妾室,每月都有例银,譬如国公府,姨娘一个月的例银大概在十两银子左右,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稍次一点的家族,可能是几吊铜钱。 洛家这边要稍微高一点,却也不会太夸张,但洛玉衡并没有限制宋言的开销,只是叮嘱顾半夏,只消是姑爷看上的,便买了。 谁让几个儿子女儿都是没良心的,唯有这女婿,还知道给她留点吃的,闹别扭了,大概。 对于宋言只问价钱不怎么钱的举动,顾半夏觉得姑爷还是像在国公府那样小心翼翼,拐弯抹角提醒宋言不必如此,却也没什么用处。 然后看宋言,只问价钱不买东西还能很开心,就更觉奇怪。 大约是真担心有什么狐狸精,一路上顾半夏都是紧挨着宋言,但顾半夏明显想多了,宁国社会风气虽相对开放,但敢当街勾搭男子的却没几个,是以狐狸精不多。 登徒子倒是不少。 顾半夏身段丰腴,长相秀美,吸引了不少目光。 只是,看三人穿着也知是富贵人家,还有五大三粗的洛天阳,倒也没什么人真敢上来搭讪。 又过了许多时候,眼前忽地热闹起来,一处阁楼前聚集着不少公子哥,他们身穿长袍,虽下着雨却依旧手持折扇。 这是格调,普通人无法理解的。 洛天阳嘿嘿一笑:“姐夫,我们到了。” 宋言面色古怪,抬头看了看阁楼的招牌,怪色更甚:“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 “是极是极……” “是你个大头鬼。”宋言没好气的说道:“走了,回去。” 阁楼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群玉苑。 这里,是青楼。 还是那两个老头口中,整个宁国最高端的青楼,业务已经发展到松州了! 小舅子带姐夫逛青楼,这好吗?这不好。 再者,他一个赘婿刚结婚第二日就逛青楼,日子还过不过了。 原本看洛天阳那般热情,对他口中好玩的地方还有几分兴趣,谁能想居然会是这腌臜之地,心中虽有向往,却还能把持的住。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宋言?是你?” 听到声音,宋言眉头一皱,转过身子便看到三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宋震,宋云,宋律。 宋氏三兄弟。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说话的正是宋震,只要看到宋言他就不由自主想到在洛家受到的羞辱,一时间双眼通红。 宋言也想到了洛天枢的那句,宋震不是宋鸿涛亲儿子,若是宋震知道他这个嫡子其实是个杂种,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想一想便觉得有趣。 就在宋氏三兄弟中间还有一个青年男子,后面跟着四个侍女,那男子一身华服,模样倒也俊朗,地位似是比宋氏三兄弟还要高一些,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宋言视线便落在顾半夏身上。 他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 二十五六岁的成熟女人。 身边有男伴,大概成婚了。 这很好。 男人的视线让宋言很不喜欢,他眉头皱起,询问洛天阳那人是谁。 洛天阳看了一眼,便撇了撇嘴:“是房家的人,叫房俊。” 房家,又是一个世家门阀。 宁国顶级权贵。 原本杨家和房家大概是差不多的,但自从杨家分宗之后,宁国境内,房家的影响力就隐隐要超出杨家一头。 幸好成婚前恶补了一下历史,否则怕是连这些事情都不晓得。 只是房俊? 这名字,让宋言觉得似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的父亲是房海,新上任的松州刺史。” 刺史算是州府一把手,虽有知州,别驾等官员牵制,但权力依旧极大,可即便如此宋氏三兄弟也不用如此谦卑吧,明明一同出游,可姿态中却多有谄媚。 好歹也是国公嫡子,这是连面皮都不要了吗? “他爷爷是禄国公,房德,当朝尚书令。” 宋言恍然。 房家嫡子又是国公之后,单单这背景就要比宋家高上不少,还有个尚书令的爷爷,那自不是空有国公爵位,却无任何实质官职的宋鸿涛可比,宋鸿涛的弟弟宋锦程虽在朝中担任一部尚书,但房俊的爷爷偏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尚书令。 也难怪宋氏三兄弟会如此巴结房俊,虽都是勋贵,也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还有,他的妻子,是福王之女,高阳郡主。” 宋言面色忽然古怪起来,之前就说房俊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却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但听到高阳两个字,瞬间就勾起一些记忆。 高阳公主,唐朝太宗时期最出名的女人之一,下嫁宰相房玄龄的儿子房俊,然高阳公主瞧不上五大三粗,性格憨直的房俊,虽然成婚却一直未曾同房,反倒是看上模样俊秀的辩机和尚,并与之私通,甚至还有自己在屋内同辩机翻云覆雨,却让房俊在外面看门的壮举。 从此之后便有了李唐公主多不检点的说法。 至于房俊,也因此成了千古绿帽王。 一时间,宋言看向那房俊的眼神都不免有些怜悯。 你说取什么名字不好,偏生叫房俊,老婆还叫高阳,简直天生绿帽圣体。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辩机和尚,倒是不知会是谁,能把绿帽子扣在这房俊的脑袋上。 反正肯定不是我,宋言这样想着。 五千字超大章送上,多谢轩辕鵺,书友20210301****1244,书友20220406****4371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25章 未婚妻丢了(求票) 第25章 未婚妻丢了(求票) 说起来,昨日和洛天璇成婚,并未听闻有房家人到场,想来房家和洛家关系应是不怎么好。 宋震,宋云,宋律三兄弟面色阴沉,昨日的事情被三兄弟引以为生平最大耻辱,宁平县里,无论走在什么地方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便是那些平民不敢当面说什么,可一道道诡异的视线,仍旧让三兄弟头皮发麻,本以为松州府还能落得几天安宁,谁曾想,在这儿居然也能遇到宋言,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阴魂不散? 宋云先下手为强,厉声斥责道:“宋言,你怎会在此?昨日才刚刚成婚,今日便敢来逛青楼,简直辱我宋家门风,丢我宋家脸面,我定会告知父亲,断不会轻饶了你。” 这是个聪明的,知道先把道德制高点占了。 宋言?房俊眉头一皱,小声问道:“这位公子是何人?” 宋震嗤了一声,阴恻恻的说道:“狗屁公子,不过我国公府庶出的一个杂种罢了,昨日才刚入赘洛家,今日就敢出入烟之地,当真不守妇道。” 房俊初来乍到并不认识宋言,便是洛天阳也不认识,不过宋震这样一说他便明白,宁平洛家,稍微有点麻烦……不过既是赘婿,自不可能让妻子撑伞,那这女子多半是通房丫鬟,或是婢女。 只要不是洛天璇那个肺痨鬼就好,毕竟洛天璇真有皇室血脉,他便是再张狂,也不敢随意对皇室宗亲下手。 不过宁皇也未必是真心赦免洛玉衡,多半是被太后给逼的,这样想着,对于将宋言身边的女人弄到手,又多了几分把握。 对一个男人说不守妇道,当真歹毒,极尽羞辱。 果然,四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群玉苑门前不少人视线全都冲着宋言望去,眼神大多鄙夷。 区区赘婿,一辈子都要活在女人的约束之下,男人的脸都被丢光了。 而且,赘婿居然还敢逛青楼? 谁给他的勇气? 不守妇道,用来形容这种男人倒也合适。 而这正是宋震想要看到的效果,他本就不是什么聪慧之人,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也不似宋云宋律那般一肚子肠子,他只会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揭开宋言的伤疤,仅此而已。 洛天阳的面色阴沉下来,便是一直以来都极为安静的顾半夏,俏脸上也罕见的浮现出一丝怒色,当下就想替自家姑爷辩解两句。 还没来得及开口,宋言的手指就落在了她的肩上: “没关系的,半夏,没关系的。” 宋言的声音很平静,即便千夫所指脸上依旧挂着浅笑。他从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之前不会,现在更不会,当然,也不代表着他就会任人宰割。 既然已经离开了国公府,那又何须再忍? 宋言抬头瞥了一眼群玉苑的招牌,然后看向宋震缓缓开口:“我进去了吗?” 宋震一滞:“什么?” “我问,我进青楼了吗?” 宋震嘴巴张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啊,宋言只是经过群玉苑的门口,要说他逛青楼,好像还真算不上。就连其他那些公子哥儿面色也变的古怪起来,赘婿逛青楼自是不合适,但若只是逛逛夜市,那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没听说哪家赘婿会困在宅院不让出门的。 “更何况,丢宋家颜面辱宋家门风的,大概不是我吧?” 一句话直接让宋氏三兄弟脸色大变,若是宋言将宁平县的事情捅出去那麻烦可就大了,一时间三兄弟都用紧张和警告的眼神瞪着宋言,威胁他不要随便说话。 只可惜,昨日的事情闹的太大,整个宁平县人尽皆知,从一路车马来看自宁平县来逛夜市……可能主要是逛青楼的,绝对不在少数,便是这附近就有不少人。 宋言只需要开个头,剩下的便不需他多言。 “这听起来好像话里有话,宋家出什么事儿?” “不是吧,这你都不知道吗?我跟你说啊……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类似这般的声音便在四周响起,一传十,十传百,流言蜚语吗,传着传着便离谱了。 原本洛家送去价值七八万两白银的聘礼,变成了七八十万…… 原本杨氏用廉价物品代替高价嫁妆,变成了八十八抬全是空箱子…… 甚至还凭空捏造出,杨氏耳提面命要宋言在嫁入洛家之后,要尽可能将洛家钱财往国公府捞的剧情。 嘀嘀咕咕,悉悉索索,宛如噩梦重临,宋氏三兄弟都感觉脑门阵阵发昏。 完了,这一下,丢人丢到松州府了。 该死。 都怪宋言。 眼看四周动静完全没有平息下来的意思,反倒愈演愈烈,宋震再也忍不住厉声喝道:“都闭嘴,你们知道什么,谁说都是空箱子,我母亲只是不小心错把粗布当成了云锦……” 四周一片寂静。 紧接着,便是一阵嘘声。 实锤了。 宋家人亲口承认了。 霎时间所有看向宋氏三兄弟的目光,都极尽鄙夷。 那是一种耻于与之为伍的表情。 这是很光彩的事情吗,居然还好意思嚷嚷出来? 上流社会的颜面都给丢光了。 再看宋言,眼神就变的怜悯,被家族逼迫入赘为婿本就受尽委屈,嫁妆上还要被当家主母弄虚作假,简直欺人太甚。 看看那表情委屈的啊,偏生又忌惮嫡子,忌惮主母,便是受尽委屈,也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连宋家半个不好的字都不敢言说。 老实人啊。 就连群玉苑的妓子和龟公,都满脸瞧不起,话说,他们不会连逛青楼都要用假钱吧?听说宁平县怡翠楼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儿,莫非就是这宋氏兄弟做的? 被揭穿之后,还把怡翠楼给查封了,呸,不要脸。 宋云宋律两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宋震,原本还能厚着脸皮死不承认,现在倒好,你承认了,接下来要怎么搞? 就在此时,人群中宋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男一女。 孟同辅,孟玲玲。 松州府知州家的一双儿女。 那孟玲玲虽比不上洛天衣那般国色天香,却也安静贤淑,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那孟玲玲已年芳十六,正是宋云的议亲对象。 三媒六聘,已经过了一半。 只看到,孟玲玲秀眉皱起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几息之后,孟玲玲忽然抬头,眼神已经坚定了起来,上前一步:“宋家兄长,有礼了……” “小妹自觉尚且年幼,不通礼仪,怕是还做不得别人的妻子,你我二人议亲的事情,我看还是算了吧。” 孟玲玲虽外表娴静,却不代表就是个笨的,只是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宋家那杨氏不是个好相处的,若是真嫁入宋家,在这位婆母手里,少不得要受尽磋磨。身为女子,这种事情抛头露面自是极为不合适的,放在一些规矩森严的家里,甚至免不了要受责罚,当然,便是退婚,也是私下里两家商议比较好,如此方能维护双方颜面,但孟玲玲更清楚倘私下商议,事情根本轮不到自己做主。 事关一生幸福,她不得不鼓足勇气。 宋云面色不变看向孟同辅,婚姻自古以来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孟玲玲自己的看法倒在其次。 “宋兄,对不住了,家母也觉得舍妹太过年幼,想要多留小妹在家几日,相信以宋兄的才学,人品,还有国公府的门第,定能再觅得良缘,婚书我明日会差人送还。”那孟同辅显然也是个心疼妹妹的,冲着宋云抱了抱拳,说道。 其实宋云是很中意孟玲玲的,松州府有名的才女,相貌身段品性都不差,谁曾想不过出来逛个街,逛着逛着,未婚妻就没了! “嘻嘻,未婚妻没了。” “真可怜。” “可怜个虚恭,这不是活该吗?就那杨氏,哪个好人家会把女儿推入火坑?” 四周众人围观之下被当众退婚,那是何等羞辱,不过宋云的脸上却只是透着一些落寞:“如此,却是在下没那个福气了。” 宋言略显诧异的瞥了一眼宋云,倒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能忍,这心性倒是非比寻常,宋氏三兄弟中这怕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旁边的房俊则是满脸失望,原本孟玲玲身为宋云未婚妻的时候,还感觉这女人颇有魅力,现在顿感不过如此。 第二章送上,今天更新了八千字,新书期这更新字数不少了,给个票吧。 (本章完) 第26章 夫妻生活不和谐的高阳郡主(求票) 第26章 夫妻生活不和谐的高阳郡主(求票) 夜已深,松江府怀庆街依旧灯火通明,街道上灯如织,仿佛浩浩荡荡永不熄灭的烟火,小贩们高声叫嚷,更有人敲锣打鼓,却是艺人杂耍。 热闹与狂欢大约要持续到凌晨才会散去,再加上今日群玉苑开张,那可是享誉全国的青楼,更是吸引了不少文人骚客,都想要品尝一下这东陵服务是怎般销魂。 几乎每个妓子都有了客人,这种事儿又不太适合拼团。 不少人便只能坐在堂内,听着帷幕后婀娜倩影的歌声。 那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一些青年才子会将新写的词作拿去给伶人唱诵,往往能引来一番称赞,才子们互相较劲,倒也风雅。 若真能写出一首好的诗词,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受到礼遇和尊敬。虽然也有人说诗词不过小道,与治国平天下无用,但无法否认,若没了那些流传千古的诗词,汉民族的文明也会少几缕芬芳。 对面,是一方客栈。 群玉苑进进出出的累了,然后去对面睡觉倒也不错……毕竟不是每一个进青楼的人都有钱包夜的。 客栈一处临街窗口映着两道身影,却是两名女郎,其中一名人身段纤细,一袭白衣,怀抱一柄长剑,俨然女侠风范。 另一人,年芳二十,三千青丝盘起,做妇人装扮。 眉目如画,腰肢纤纤,但胸口和臀儿却很是丰满,一双大腿亦是浑圆修长,便是已经穿上较为宽松的衣服,背后仍旧能看出饱满的曲线。 那白衣女子,自是搭便车过来的洛天衣,至于另一人却是房俊的妻子,高阳郡主,美则美矣,然眼神中总带着一缕抹不去的悲伤,尤其是看到下方丈夫身影的时候,忧伤更甚。 可能夫妻生活不太和谐。 两人从辈分上来看,算是堂姐妹,只不过高阳郡主是货真价实的皇室血统,洛天衣是收养的,但高阳却并没有瞧不上洛天衣的意思,房家在洛家举行婚仪的时候并未到场,关系似是一般,却是不知这两人是如何相识的,关系似是还不错。 “那便是妹婿了吧?”因为高阳要比洛天璇年长一岁,故称妹婿:“倒是个厉害人物。” “厉害?”洛天衣挑了挑眉毛:“被欺负成那模样也不敢反抗,没看出来哪里厉害了。” 高阳郡主掩嘴轻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一言不合便拔剑伤人吗?他只是挑起一个引子,便将宋家辛苦维持的名声给打落干净,还让宋云没了一个未婚妻。” “怕是在宋云叫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宋家兄弟会做什么,说什么,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说着,高阳郡主眉头一蹙,她看到楼下房俊,动了。 自从宋震亲口承认了国公府的龌龊,房俊便有些看不上宋氏三兄弟,虽是国公,却终究小门小户出身,比起真正的名门还是少了些底蕴。 只是房俊城府较深,并没有表现出来,脸上甚至挂着温和的笑,明明下着雨却摇着折扇,阁楼上高阳郡主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了,这故作姿态的模样让她满心羞耻,多看一眼都感觉尴尬。 房俊自不知妻子的想法,只是冲着宋言抱了抱拳:“宋兄,请了。” “请了。” “宋兄,都是一家兄弟,何至于此?有什么事一家人关起门商量便是,何至于闹到大庭广众之下?”房俊笑呵呵的打圆场。 虽瞧不上宋氏兄弟,但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伙伴,这时候自是要帮忙说句话的……当然,这种帮忙也只是浅尝辄止,不至于让旁人觉得自己不够朋友即可,不会过多深入。 短暂的停顿之后,视线便再次看向顾半夏:“这位姑娘可是兄台侍女?” 那视线让宋言心中厌恶,却依旧耐着性子:“兄台究竟有何事?” 房俊也不以为意,转身指着身后的四个姑娘说道:“不知宋兄觉得在下这四位侍女如何?” 宋言随意扫了一眼,那四个女郎打扮的倒是相当艳丽,身段也是不错,肤色白皙,年龄皆是十六七岁,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龄,然再多的胭脂也难掩内里的憔悴,眼睛皆是黯淡又空洞,没有光。 房俊面色有些得意:“实不相瞒,在下很中意宋兄的侍女,我愿用四个侍女交换,不知宋兄意下如何?” 阁楼上,听到自家相公的话高阳郡主的脸色已阴沉如铁,一双小手用力抓着窗台,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即便早就知晓相公的荒唐,可依旧感觉羞耻,愤怒,还有失望。 “不管管你男人?” “什么我男人?你见过哪个男人会在新婚夜让妻子独守空房的,我躺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就这样过了一夜。”高阳郡主自嘲嗤笑。 我还真见过,比如姐夫?但那是特殊情况,洛天衣心里腹诽着:“他不行?” “他对别人的女人就很行。”高阳郡主抿了抿芳唇:“他很喜欢和别人交换小妾,丫鬟,如果这个世道允许妻子像小妾一样交换,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把我换出去。”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是女人的悲哀。 高阳是很压抑的,但这种压抑无法讲与婆婆,母亲,便是身边的丫鬟也不能说,唯有洛天衣是最好的听众,她知道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让别人知晓,但一直这样憋闷下去,她会疯的。 “你说,他会换吗?”顿了一下,高阳问道。 洛天衣嘴角微微勾起弧线:“不会。” 群玉苑门前闹哄哄的,不少青年才子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有嘘声,有起哄声,却没有一人斥责房俊道德败坏,在读书人眼里,用美妾招待客人实属正常,若是客人相中,便是直接赠送或是互相交换也不是不行,甚至会传为美谈。 以现代人的眼光自是难以理解,但在这个时代女子社会地位低下,能成为正妻还好,如果只是婢女,小妾,那对主家来说和一件物品并无区别。 宋言知道古人玩儿的很,却没想到自己会碰上。 亦有不少女子默默将视线看向宋言,就连那原本已走出几步,准备离开的孟玲玲,孟同辅兄妹都停下了脚步。 虽说宋言身边女子更加美貌,但……一换四啊! 说话间,对面那四个少女也下意识看向宋言,呆滞空洞的眸子也稍微多出一点点光,看那少年身旁的女子,同为女人她们一眼便能看出这女子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那一双双眼睛,不免多了一些期盼。 顾半夏身子微微一颤,小脸儿有些苍白。 两人身子挨着,宋言自能感到顾半夏的反应,柔柔一笑,虽比顾半夏更加年幼,却仿佛大人,轻轻摸了摸顾半夏的头,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看向对面的房俊:“抱歉,我没有这种习惯。” 房俊一怔,旋即眉头紧皱:“在下真心实意,宋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实不相瞒,家父松州刺史,若是宋兄愿成人之美,日后若是有事,兄弟自会尽力相助。” 这语气,颇有一种不装了,我摊牌了的感觉。 知晓他身份的,不知有多少人巴巴的想要将小妾送到他的床上,他相信宋言也不会例外,这是商量,也是威胁。 宋言微笑着摇了摇头,牵住顾半夏的小手:“走了。” 房俊愕然,没想到在这小小松州府,居然还真有人敢拒绝自己。 一看这模样,宋律眉头一皱忙快步走到宋言跟前,小声说道:“宋言,我们必须要和房家打好关系,这是父亲的安排,你莫要坏了父亲的大事,不过一个婢女,换就换了,一换四,你也不吃亏……” 终究是有些丢人的,所以宋律声音很小。 宋言眼睛微微一眯,压低声音道: “换你老母。” 第一章送上,多谢书友20171012****8934,是谁追逐谁,书友20220609****0733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27章 有原则的人渣(求票) 第27章 有原则的人渣(求票) “换你老母!” 宋律一愣,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 话未说完,宋言忽然伸手一把压住宋律的脑袋,同一时间右腿膝盖猛地向上撞去。 偷袭! 膝盖,便重重砸在宋律面门。 鼻血一股一股往外涌,长袍下摆便染红了一大片。 不经意调动了内力,宋律的鼻梁骨应是断了,有几颗牙大概也松了。 几息的寂静之后,四周一片哗然。 一些女子眼眸闪烁,便是群玉苑那些姑娘也是眼泛星星,这公子虽然模样稚嫩,却牢牢将自己的女人护在身后,倒是比那些手摇折扇,斯斯文文,却将自己的姬妾当物品一样换来换去的读书人要强的多。 这个世界普通女子的要求真不高,只要能有一双可以依靠的臂膀,就够了。 阁楼上,洛天衣嘴角的弧线压不住了,对于姐夫的表现,她很满意。 宋律似是被这一下给打蒙了,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顾半夏脸庞红彤彤的,忙举着伞遮住坠向姑爷的濛濛细雨。 宋言能感觉到,一只暖呼呼肩膀悄悄挨上了他的胳膊,低头望去,看顾半夏举伞为自己遮雨的模样,不由想到前世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从此烟雨落宁城,一人撑伞两人行! 原文是金陵还是京城来着,稍稍改动一下,倒也无伤大雅。 论起作诗填词,现代人比起古人自是有着无法逾越的差距,然现代社会人口众多,读书人更多,偶有出挑的,做出一两句不错的却也正常,于宋言来看,诗词文章辞藻华丽甚至是韵律平仄都尚在其次,能打动人心的,都是好的。 只是这个世界文人雅士虽推崇诗词,却终究少了李杜苏辛这些最闪亮的星,多少有些黯淡。 貌似不经意,便念了出来。 顾半夏停在原地,洁白的贝齿轻咬下唇,一双乌黑的眸子中,似是泛着一层水雾。肉眼可见的绯红顺着脖子蔓延到耳根,小耳朵轻轻抖着,有点可爱。 四周也是慢慢安静下来,一双双略显诧异的眼神望着宋言,尤其是女子。算不得诗,毕竟只有一句,遣词造句亦平铺直叙,却让人心头微颤。 这不正是两人现在的模样? 烟雨蒙蒙,一人撑伞,两人并行…… 一句话,一幅画。 没有哀怨愁绪,没有轰轰烈烈,很平淡,可这种平淡岂不让人向往? 眼角的余光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宋云身上,虽然他仍旧是面色平静,可宋言却从其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些微的不甘,嘴角轻轻勾起。 宋云是个很厉害的人,少小聪慧,狡诈老成,能忍。 然,只要是人,便有缺点。 宋云不贪财,不贪色,许是因为上面还有个被称之为宋家麒麟子的哥哥,就像是现代社会,那些拥有一个优秀姐姐或者是哥哥的学生,总是能听到你哥哥怎样怎样,你姐姐怎样怎样……无形中,便是压抑。 所以他贪名,也想让别人称呼一声麒麟才子。 可惜,虽作有不少诗词,却无大名气。 “姐夫还会作诗?”洛天阳瞪大眼睛。 瓮声瓮气的声音撕裂了四周的安宁,不少女子冲着洛天阳投去了责怪的眼神,这厮着实煞风景。 洛天阳却不管那许多,于他而言,能写诗的都是顶顶厉害的角色:“还有吗,再来一句?” 顾半夏有些无奈,写诗靠的是灵感,哪儿能说来就来。知晓洛天阳性格的,明白他并无恶意,不知道的怕不是以为洛天阳在故意找茬。 宋言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濛濛细雨,又成双成对的,便道:“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错了,错了,反了,反了,这样想着,宋言便摇了摇头。 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一句诗最早出自唐末五代诗人翁宏的《春残》,但更为人熟知的,当是晏几道的那一首《临江仙》。 当然,无论是《春残》还是《临江仙》,所要表达的意境都和现在的宋言截然相反。 四周陷入了寂静。 若说原本那一句,只是让人觉得还可以,那这一句俨然已登堂入室,有大家风范,不敢说流传千古,但前后十年,怕是无人能超越。 纵是群玉苑今日开张,出现了无数好诗好词,可所有加起来却也比不得这一句,不少妓子,在门口,窗口悄悄的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亦有不少怀春少女,轻轻沉吟着。 宋言并未在意许多,视线自宋云身上扫过,嘴角笑意更浓,随后又落到宋震身上,视角缓缓压低,最终落在宋震的腰上。 那里,挂着一枚翠色的玉佩。 玉佩圆润光滑,上雕琢有梅图案,却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在母亲去世之后,便被宋震抢走了。 视线只停留了短短一刹,宋言便收回了目光,屈指在顾半夏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走了。” 望着宋言离去的背影,人群中,那差点就成了宋言嫂子的少女孟玲玲,眼睛闪着明亮的光,作为松州府第一才女,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写了那许多诗词,在这句面前都显得矫揉。 “哥……” “想都别想!” 阁楼上,高阳郡主也微微叹息:“伞易得,人难寻,燕双飞,人独立,总觉得更可怜了呢。” 美眸望向宋言,闪着难以言喻的光。 “有些不对吧,这里是松州,不是宁平,而且宁平县只是县,不是城啊!”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代指,代指懂不懂,这里的宁城,不是宁平县,是代指整个宁国。” “不错不错,其实,烟雨也不仅仅只是烟雨,而是代指所有磨难,便是千难万险,便是战争灾荒,也要并肩而行……” 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咦?我是这样想的吗? 嘛,既然都说是,那便是吧,大概这就是被人做阅读理解的感觉。 身后,声音还在继续。 “可这一句,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又做何解?意境对不上啊。” “笨,看宋云,刚丢了未婚妻,明摆着是在嘲笑他连个鸟都不如。” 略显尖锐的声音钻进耳朵,宋云的身子微微一颤,便是他少年老成,脸上也微微泛起一层涨红,嘴唇脸颊上的肌肉不自觉的轻颤着。 宋言,区区一个被囚禁十年的窝囊废,蒙学都没有的庶子,怎能写出如此佳句?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在心底浮现:为何不是他做出来的?为何不能是他做出来的? 深呼吸一口,宋云压下心头的躁动,看向房俊:“房兄,您要是对那顾半夏有兴趣,我差人……” 房俊立马摇头:“用不着,本公子是那样的人吗?” 绑来的能有什么意思?把他房俊公子当成什么人了? 他是个人渣,却也是个有原则的人渣。 房俊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当真遗憾。 他怀疑那宋言是不是有某些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欢年长的……看了看身后四个面色煞白的少女,房俊在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找几个年龄大一点的老妈子,说不定就换出去了呢? 摇了摇折扇,房俊道:“此事,莫要再提。” 言必,便冲着宋律走去:“宋兄,你这是跟那宋言说了什么,居然惹得他忽然动手?” 宋律也有些蒙圈,一只手捂着鼻子,鼻骨断裂的痛楚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听到房俊的疑问更是忍不住咆哮出声:“该死,我什么都没说……” “倒是宋言那混蛋,他居然敢辱我母亲,我定不与他甘休。” 此言一出,四周一阵嘘声。 鬼才信呢。 这宋家人当真无耻。 这不欺负老实人吗? 被迫做赘婿,被迫接受嫁妆被调换,大婚之日在洛家丢尽脸面,可即便如此,宋言都没说宋家半点不好,当日发生的事情也是闭口不言,这样一个忠厚老实的人,都能被逼的动手打人,可想而知宋律之前小声说的话有多么让人愤怒。 现在居然还倒打一耙,怕是宋家人的族学已经只剩下不要脸这三个字了吧。 宋律张大嘴巴拼命辩解,却无人愿听,一张脸涨得通红,相比较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被人冤枉的委屈感反倒更加难受。 他这次说的都是真的啊,那宋言当真辱他母亲,为何就是没人愿意相信? 默默盯着房俊的背影,宋云觉得房俊只是不好意思直说,看来回头得找一批好手才行了。 可惜,宋云也忘了一件事,很多时候,不做不错。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那便有了破绽。 第二章送上,今天更新了六千字,多谢啵啵牛的月票,多谢踏雪天痕的打赏,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28章 暖床丫鬟(求票) 第28章 暖床丫鬟(求票) 回去,已是半夜。 洛天阳被罚了,要在大堂中跪到天亮……身为小舅子,居然带着姐夫逛青楼,着实太过混账。 侍候着宋言洗完澡铺好床,顾半夏并没有离开而是默默掀开被子,躺在床里面,贴身的丫鬟是有暖床这项业务的。 不过现在还是夏天,应是用不着暖床的。 除了暖床之外,除非主人要求,否则丫鬟不能随意上主子的床。 这叫爬床,是蓄意勾引老爷,放在一些规矩严苛的家族中,甚至会被打死。 宋言不会这么残暴,但对于顾半夏这般僭越的行为还是要进行深刻教训才行,所以这个夜晚,顾半夏叫的很惨。 许是晚上消耗过大,第二日宋言醒来的时候,顾半夏居然还在睡。 日照懒燕,伸展三分妩媚。 风拂慵莺,舒张一段妖娆。 饱满的身段,是能让男人疯狂的尤物,饱满的大腿细嫩的皮肤有些晃眼,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凹陷下去,手指挪开,又弹回原样。 如此作弄了一番,便拉过被子遮住那美妙的风景。 虽折腾了大半夜,但可能是百宝鉴的缘故,宋言倒不觉得疲惫,相反,精神奕奕。 体内流转的内息又增加了少许,虽不多,但能实打实的感觉到在变强。 门口放着清水,牙刷和毛巾,大概是空蝉她们准备的。 牙刷这个东西其实早就已经被发明出来了,一般都是用实木,兽骨,或是青铜作为手柄,然后用一些野兽的鬃毛穿入其中,造型上跟现代牙刷非常相似。 但牙膏没有,蘸一些粗盐,也能起到清洁杀菌的效果。 当然,一般人家自是用不起这些东西,就像之前的宋言,就是用柳枝之类的东西在牙齿上戳一戳,漱漱口,便算是刷牙了。 洗漱完毕后,宋言在院子里打了几圈太极。 虽似是而非,却也比什么坤拳啊,闪电五连鞭之类稍强,练着练着,宋言便感觉浑身燥热。 不算浑厚的内力在身体里自由流转,倒是越打越痛快,越打越顺畅。 手掌自半空划过,隐隐间四周气流也随之呈现出怪异的扭曲。 洛家大院。 高耸老树上站着一个女子,一袭白衣,轻纱蒙面,青丝铺散在身后,宛若瀑布。澄澈的双眸默默注视着远处,风从树梢吹过,身子便随着树枝在风中摇曳,纤长的尾指偶尔会勾起耳畔的长发,却难免有几根调皮的发丝飘落在脸上,透出些许凌乱。 望着宋言慢吞吞的动作,只觉好笑。 这慢如蜗牛的拳法,等他胳膊抬起来,怕不是已经被人打的鼻青脸肿。 若是相公想要习武,让天衣教他一些便是了,总比这慢吞吞的拳术要好。 只是看着看着,女子的面色开始变的严肃,眼神也变的凝重。 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由自主的,身子从老树上坠落,按照宋言的模样缓缓抬起胳膊,她的动作更加缓慢,却牵动了更多的力量。 不知何时…… 风起。 明明只有拂动发丝的微风,可就在这女子四周却是狂风摇曳,便是那一株古树也在风中哗啦啦作响。 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树叶自半空落下。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女子缓缓收势,一片片树叶在四周坠落,化作螺旋的形状。 女子眉头紧紧皱起,她有一种极为扭曲的不自然的感觉,相公打的这套拳,当是有很多的错误,她试图去修正,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眼睛已然闭上,整个人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 宋言还不知道被人偷师了,又是一套太极打完,只觉浑身舒泰。 然后抬手在胳膊上用力挠了挠,挽起袖子,一个红色大包……堂堂武林高手居然被蚊子欺负了,着实可怜,不过想一想还有一个光头也被蚊子欺负的很惨,心理便平衡不少。 说来也怪,晚上应当才是蚊子最多的时候,可抱着顾半夏睡了一晚上,却是没被咬。 这样想着,宋言便在红疙瘩上掐出一个星星,就觉得不那么痒了。 虽然有驱蚊香囊,但作用不能说聊胜于无,只能说毫无用处,还是得做点露水之类的东西,这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 穿越之前,极限十二选六的时候,他随意填的第四条:历史上所有著名的诗词文章典籍,刚开始,宋言觉得这一条也就能用来背背诗,做一个文抄公。 可渐渐的,他发现这才是最夸张的外挂。 诗词文章都只是添头,最后典籍二字才是重点。 这里面,囊括四方。 想练习书法,可以直接在脑中寻找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想参加科举,能找到古代状元的锦绣文章。 想当大夫,有《赤脚医生手册》。 想种地,有《农政全书》。 想做工,有《天工开物》。 便是想造反,都有《民兵军事训练手册》。 只要能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都有。 制作露水的难处在高度酒精,而蒸馏酒的工艺,自有记录。 吃过早饭,在洛玉衡的允许之下,宋言去祭奠母亲。 那里是个乱葬岗,到处都是鼓起的坟包,茂密的草丛中,还能看到一根根白色的骨头,阴森又荒凉。 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作为唯一亲生儿子,宋言都没有被允许离开府邸送行,他甚至不清楚究竟哪一个坟头才是母亲。 倒是洛玉衡,早已提前调查清楚。 那坟堆……说是坟堆,只是一块小小的凸起,因多年无人打理,长满荒草,单单只是清理这些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一个个闹得灰头土脸。 洛玉衡还提前请了石匠,打了一块石碑,石碑上除了梅雪这个名字之外,也只有子宋言媳天璇几个字。 清理干净杂草,修葺好坟头,洛天衣和顾半夏几人便离开了,宋言静静的站在墓碑前,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也只有短短六年,但对于上辈子都是孤儿的宋言来说,这六年的记忆格外珍贵。 良久,宋言在墓碑前坐了下来,絮絮叨叨的说着十年来发生的一切: “娘,我成亲了。” “是个赘婿,但终究从宋家逃出来了。” “洛家人对我不错,尤其是丈母娘,是个很好的人。” 说着说着,便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他抿了抿唇: “妈,我想你了。” …… 接下来的几日,宋言就很老实的待在洛家,哪儿也没去。 当然也没闲着,他找到洛家的工匠,定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陶瓷的管状物,还有一些奇怪的坛子之类,那是用来提纯高浓度酒精的。 扭头又吩咐顾半夏,空蝉几个婢女去采摘了不少薄荷叶,瓣之类,要阴干,也不知要做什么。 还让洛天阳弄来不少烟爆竹,都以为姑爷想要玩烟,结果姑爷只是将烟拆开,从里面倒出一些黑褐色的粉末,看了看便非常嫌弃的丢在一边。 又让人去找了不少硝石,石流黄和木炭,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早就听说姑爷常年被囚禁,脑子有点问题,时好时坏,现在看来大概是真的。 就连洛玉衡也不免担心起来,都说医者不自医,可怜宋言一身医术,对自己的脑疾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当真可怜。 对这些流言蜚语,宋言自是不在意。 上次去松州,也算是得罪了房俊那家伙,房家不是好惹的,更何况还有宋家那三兄弟,打了宋律虽然爽,但难保不会背地里对自己下手。 待在洛家,有小姨子护着自然没问题,但他这个做姐夫的,也不能时时刻刻将小姨子拴在身边。 终究要准备一点防身用的小玩意儿……真的只是吓唬人的小玩意儿。 现在差的,就是白和鸡蛋了,嗯,再准备点铁片吧,要生锈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七日回门的时候到了。 大清早的,洛玉衡就将宋言叫到了跟前。看着宋言面白如玉的模样,颇感欣慰,气色比刚嫁入洛家的时候要好很多。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回门礼,看看还缺些什么。”将礼单递给宋言,洛玉衡柔声说道。 虽说当日嫁妆的事情让洛玉衡很生气,但她还是很给宋言面子,回门礼准备的相当妥帖,便是比不上聘礼,却也值个万儿八千两。 宋言看了一眼,便将礼单递还了回去:“什么都不缺,缺人……” “人?”洛玉衡一愣。 宋言点了点头:“嗯,缺人,礼单上的东西都用不上,将宋家送来的嫁妆抬回去吧。” 洛玉衡脸色一变:“这合适吗?” “我觉得挺合适。”宋言笑笑。 这不是在回门,这是在结仇啊。 不过这做派,倒是颇对洛玉衡的胃口。 “那是要多带点人,不然打起来要吃亏,天衣,你也去。” “对了,快去后院请玉霜道长。” 这样的话,便是打起来,应该也不会吃亏。 她洛玉衡,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多谢张磊168,剑十月二,凭你也想起舞嘛,书友20220504****2068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29章 你媳妇怀孕挺久了(求月票) 第29章 你媳妇怀孕挺久了(求月票) 微冷的晨风卷起几片落叶,给一度喧嚣的县城也添了几分萧瑟的落寞,配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似是宣告着秋天快要来了。 薄云笼罩下的街道很早就多出一道道人影,伴随震天响的锣鼓,人们自动冲着两边散开。 没多时的功夫,便看到一辆辆马车驶来……敞篷的,车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这又是哪户人家有喜事?” “没见识,这是国公府那位嫁出去的少爷回门。” “回门都这么大阵仗?不是听说,宋家送过去的嫁妆都是秽杂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听闻,县主说了,宋家失了礼数洛家却不能不讲规矩,该有的礼节是必须要有的,这就叫格局,便是没了长公主的身份那也是皇室出身,跟宋家那暴发户就是不一样。”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县主还专门在洛府门前装箱上车,我可亲眼看到了,金叶子,银饼,不要钱一样往箱子里塞。” “那得多少钱?” “少说七八万两吧?不过我看啊,县主这也是白搭,以宋家杨氏那不要脸的性子,怕不是收下了回门礼,转身就要说洛家送来了一堆秽杂。” “当真有可能。” 人群中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宋言会心一笑,这些人传播八卦的本事倒是一绝,要不了多长时间,宁平县就要多出成百上千个亲眼目睹洛家将价值七八万的回门礼送入宋家的人了。 马车摇摇晃晃,宁平县并不大,两刻钟的功夫也便到了。 宋言下车,顾半夏立马撑起雨伞,没让宋言淋到一滴雨。 空蝉,蝶依和雪樱三个丫鬟,眼神中多少带着点羡慕。松州府的事情慢慢悠悠的传到了宁平,三个小丫鬟也想试试一人撑伞两人行的感觉。 宋言能做出这样两句诗洛府上下都是有些惊讶的,前一句也便罢了,那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便是洛府的族学先生也赞不绝口。又言宋言常年囚禁,未曾读书,便更觉惋惜,若能从小培养,现如今也是一方才子。 丫鬟们多半是不懂诗词的,她们只是单纯觉得一人撑伞两人行这种画面很浪漫。 女人嘛,总是有些感性的。 可惜,撑伞的工作被顾半夏牢牢抓在手里,说什么也不肯让出去,是以空蝉,雪樱和蝶依没能体验一人撑伞两人行,却是先体会到了什么叫落人独立! 不免便有些气恼。 几个女孩之间的小小较劲,宋言自是看在心里,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随她们去了。 抬望眼,宋国公府便在面前。 濛濛细雨,让那牌匾也显得有些模糊。 有些清冷,宋言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按照往年的常例,这个时节当是燥热非常才对,今年怕是要迎来一个冷年,于贫苦人家,秋冬怕是会很难度过。 这样想着,宋言的思绪便回到了从前,那是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年头,就迎来了数十年不遇的严冬,缺衣少食之下差点儿被冻死,幸有母亲,总算勉强留了一条命。 其实,本不至于如此狼狈的,梅雪好歹也是姨娘,他也是国公庶子,便是待遇比不上大夫人和嫡子,可一盆炭火,一个暖手炉,却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宋鸿涛于后宅之事向来不问,而杨氏对姨娘和庶子庶女的态度更不必说,哪怕莫名其妙死了,宋鸿涛也不甚在意,这便让下人胆大了起来。 不知何时开始,瓜分姨娘的月银,就成了那些下人擢取钱财的一种方式。 在杨氏的放纵之下,就连冬日发下来的炭火被服之类也会被抢走,至于那些姨娘,庶子,庶女,会不会被冻死,却是无人在意。 反正该给下去的东西她全都给了,若是还有人不小心冻死,那大抵只能算是命不好了。 “姐夫!” 耳畔传来声音。 胳膊上有轻微的触感。 扭头望去,却是洛天衣见宋言愣在这里太久,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提醒。 清冷的眸子,透着些许担忧。 宋言便笑了笑:“我无事。” 随后从顾半夏的手中接过礼单,冲着宋府大门走去。 大门口,有一三十多岁的男子,是门子张小山。 于此人,宋言印象颇深,据说这人原本只是个孤儿,大冬天的被人丢在国公府外面,那一年宋家太公已垂垂老矣,许是想要做点善事,好给自己积点德,再加上这娃儿也颇为灵动,便让人将其带入国公府,因一张姓管事膝下无子便交由其抚养,取名张小山。 恰逢那年,宋鸿涛长子宋淮出生,两人自小便成了玩伴,一起长大,感情颇深。 后宋淮外出求学,张小山便又陪着宋震,托着这一层关系,还在宅院内谋了一个小管事的差事。 宋震成人后又去找杨氏说情,成了国公府的门子。 门子,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便是看大门的,可在这个年代,勋贵官宦人家的门子,却是很有权力,很有钱途的一份工作。 想要拜访我家老爷,没点好处怎么行?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便是如此。 去年还和国公府内的一个大丫鬟成了婚,日子倒是过得惬意。 回想着,人已到了张小山面前,手中的礼单递了过去:“烦请告诉我父亲一声,我回来了。” 那张小山是有些瞧不上宋言的,斜着瞥了一眼,便啐了一口:“一个赘婿,回门还想走正门?走那边……” 说着,便努了努嘴,示意走侧门。 洛天衣,顾半夏,还有洛家其他跟来的护院,面色变的有些难看。 这张小山之前便是经常欺凌自己的,瞧不上自己也正常,但宋言却不觉得张小山有胆子落了洛家颜面,尤其是在洛玉衡已经成了县主的情况下,让自己走侧门,多半是杨氏的手笔。 不由觉得那女人也不过如此,想刁难人,这没问题,但聪明人的做法是让外人在明面上挑不出丝毫毛病,杨氏这般做派,却是落了下乘,徒留话柄。 宋言嗤的一笑,也不生气,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张小山,短暂的停顿之后,缓缓开口:“说起来你之前在国公府做小管事的时候,负责的便是我和母亲那一片,对吧?” 张小山眉头一皱,不清楚宋言想要说什么。 “你倒是贪心,每月十两银子的例钱,全给你克扣,一个铜板也没给我母亲留下。”宋言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普通的叙述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不带什么感情。 倒是那张小山听到这话,脸色难看了起来。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 说出来,那就是坏了规矩。 “尤记得……”宋言叹了口气:“在我出生的第二年,天降大雪,压垮了宁平县不知多少房屋,亦不知有多少人被积雪掩埋,再也没能醒来。” “分下来的炭火,被,服,全都给你弄走了。” 张小山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尤记得?骗鬼呢,那一年你才两岁,还不记事,多半是梅雪跟他说的。 似是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宋言的身子微微蜷缩了一下:“真的很冷啊。” “风呼呼呼的吹,夹着冰碴子一样,我都以为自己要冻死了,幸而母亲一直将我抱在怀里,总算是保住我一条小命。而你的房间,却是日夜炭火不熄,那一套被,两套服,还被你以一两五钱的银子卖了,然后买了几坛好酒。” 宋言笑呵呵的:“你倒是个会享受的。” 咕咚。 莫名的,张小山吞了一口口水。 宋言那古井不波的态度,不知怎地,直让他头皮发麻,他到现在都不知这宋言究竟想做什么。 又吐了口气,似是短暂的回忆了一下,宋言这才再次开口:“虽说有母亲护着,可天实在是太冷了,我还是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 “我还记得,母亲的脸上总是愁容满面,他央求你叫府医过来,你不理会。” “无奈,母亲只能将家传的一枚雪玉玉佩给了你。” 据母亲所言,那两枚玉佩是外公外婆当年交换的信物,一枚玉佩雕琢梅,一枚玉佩烙印雪,却是一对,在母亲长大之后,便都交由母亲。 张小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宋言却不在乎张小山的脸色,仿佛喃喃自语:“你收下了玉佩,却依旧不愿意办事,甚至要挟母亲委身于你,你只是一个下人,却妄图染指姨娘,当真胆大包天。幸而我的病忽然好了,母亲泪流满面,连说神仙保佑。” 其实,哪儿有什么神仙啊。 左不过是宋言自己吞下了一片扑热息痛。 那时候的宋言,小小的,身子还不大受控制,不能正常言语,便是有药,也拧不开布洛芬混悬液的盖子,能把那一片扑热息痛抠出来,已是费尽力气。 还记得,药片卡在喉咙里,差点儿窒息。 话到此处,宋言语锋一转:“对了,你的媳妇好像怀孕挺久了吧,七个月?八个月?” 张小山终究忍不住了,他蠕动着喉咙开口:“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言呵呵笑了一下,随意道:“我是想说,你啊可能见不着你的孩子长什么样了。” 第二章送上,多谢吾与那曹贼何异,仙逸龙腾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30章 我不是挑事儿(求追读) 第30章 我不是挑事儿(求追读) 为什么会见不到孩子的模样? 难道他会在孩子出生之前死掉? 张小山不觉得这种事情会发生,毕竟他身后是杨氏,是宋家主母。 他张了张嘴,想要讽刺宋言两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莫名的,心里慢慢涌出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或许,他不应该卷入大夫人和宋言之间的冲突。 宋言也不再理会张小山,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国公府,许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国公府,没几个好人。 有些事情,总是要慢慢清算的。 几息后,宋言便摇了摇头,转过身子冲着洛天衣说道:“走吧。” “去哪儿?” “回家。” 恰在此时,吱呀~~就听到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声音,原本紧闭的宋家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却是王管家。 这王管家,算是国公府少有的没有欺凌过那些姨娘,和他们这些庶子庶女的人了,即便身为总管,他的地位是要比姨娘和庶子女高的。平日里总是慈眉善目的模样,见了谁都是乐呵呵的,再加上胖胖的身子,活像庙里供着的弥勒佛。 老好人,大抵如此吧。 可此时,这老好人却满脸怒容,在经过张小山身边的时候,抬起右手就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传出很远,张小山半边脸立马就肿了起来。 “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拦着九少爷回门?” 嘴角沁出一条血痕,被打了,又被骂了,张小山有些不服气还想解释这是大夫人的安排,可看到王管家那张脸终究没敢说什么。 给了张小山一个耳光之后,王管家忙一路小跑,拦住宋言的去路。 清晨还有些凉意,王管家却满头大汗。 这段时间国公府并不太平,因着婚仪上嫁妆的事情,国公府颜面丢尽,闹了个灰头土脸,宋鸿涛也是第一次对杨氏说了狠话,一个只知蝇头小利的蠢女人。 宋鸿涛急于挽回国公府颜面,一方面准备将嫁妆补上,杨氏却还在那边扭扭捏捏,哭哭啼啼,说:“没了这些钱,以后这日子可该怎么过!”吵的宋鸿涛烦不胜烦,若非顾忌琅琊杨家,怕是早就动手打人了。 另一方面,也想借着回门的机会,缓和一下和洛家的关系。 所以,一大早王管家便特意叮嘱张小山一定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却没想这张小山居然让宋言和洛天衣几人走侧门! 大夫人,这是想将之前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怎能如此愚蠢? 无论洛玉衡和宁皇的关系是否缓和,那都是圣旨承认的皇室宗亲,让皇室宗亲走侧门,莫非你国公府的门面比皇宫还要大? 更未料想,宋言现在的性子如此爆裂,半点委屈受不得,扭头便走。 若非宋言和洛家人一直未到,宋鸿涛让他过来瞧瞧恰好听到这边动静,事情怕不是要麻烦了,当下忙让人去通知老爷。 顾半夏有些佩服的看了一眼自家姑爷,来的路上姑爷便猜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甚至还准备好了应付的说辞,抿了抿唇,她抬眼望着对面的老头:“王管家,这就是宋家的待客之道?” “嫁妆的事情,我家主母已不与宋家计较,仍备厚礼回门,可你们居然让我们走侧门,莫非真以为洛家好欺负?” 顾半夏声音冷冽,王管家忙陪着笑脸不断说是误会。 看王管家的模样,张小山眼前阵阵发黑,额头沁出丝丝冷汗,他便是再蠢也知晓这一次当真是踢到了铁板。 这一下,还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不过,这毕竟是大夫人交代的事情,想来大夫人会保下自己的……这样想着,张小山心中惧意便散去不少。 就在张小山暗自嘟哝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当看到那人模样的时候,张小山脸色微变,是老爷……他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说才能给自己开脱,可宋鸿涛却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刚到门口便抬起右脚踹了出去。 一脚正中胸口。 砰的一声,张小山身子瞬间仰倒,侧边脑门重重磕在门角。 鲜血直流。 很疼,可张小山却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哀求饶命,多余的话半点都不敢说,血迹流到眼眶,顺着脸皮滑落,有些可怜。 之前有多张扬,这时就有多狼狈。 来的路上宋鸿涛已经知晓大概,也知这是杨氏的安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人。 恨恨的瞪了一眼张小山,转过身来已堆起笑脸,他是国公之尊,却要亲自过来迎接小辈,心里着实憋屈。 视线从宋言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洛天衣身上:“二小姐,这都是误会,宋洛两家是亲家,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虽说洛天璇因为身子原因,不能陪着宋言回门也能理解,但……怎么着也没有小姨子陪着姐夫回门的道理吧? 只是想一想那位洛玉衡,便又不觉得奇怪了。 对方是国公爷,这时候再由顾半夏来应对就有些不合适,洛天衣歪了歪头,努力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宋言之前教她的话,然后用棒读的语调开口: “国公爷说笑了,我洛家什么门第……怎敢高攀国公府,家母说了,国公府瞧不起洛家,瞧不起皇室宗亲……但我洛家却不能没了礼数,这回门,该走还是要走……呃……不过回门之后,宋洛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她习武,是一把好手,可读书写字连洛老三都不如,没瞎说,是真不如那差点儿吃了大粪的洛老八! 记下这一大段话,当真有些为难。 说来也怪,一本厚厚的武林秘籍,她翻看一遍,就能记个七七八八,可一篇《论语.学而》不过五百字,便是学了数年,也是磕磕绊绊。 这姐夫,就喜欢刁难人。 这样想着,便瞪了宋言一眼。 嗔怪的眼神,莫名让宋言心头一颤。 这小姨子,虽面若冰霜,可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总感觉挺妖精的。 宋鸿涛略显肥胖的身子激灵灵的抖了一下,听听这语气,还能再阴阳怪气一点吗? 婚仪上的事情已经被那可恶的魏公公带回宫中,皇帝虽然没有下旨剥夺国公爵位,却也将他二弟宋锦程狠狠训斥了一番,甚至就连长子宋淮和二弟家两个在朝为官的侄子,都被皇帝随便找了个由头罢了官。 按说,他既是兄长又是家主,便是二弟官职更高也不能对他不敬,可这一次关系到后辈前程,宋锦程也是写了封信,快马送回将他狠狠埋怨了一番。 要是再来一次,怕不是宋家在朝为官的后辈,全都要被撸干净了。 真到那时,就不是写信埋怨这么简单,影响家族所有后辈的前程,他这个家主之位还能不能坐稳都是个问题。 这样想着,宋鸿涛额头就沁出了冷汗,不得已只能将目光看向宋言,希望宋言能帮忙说和。 宋言叹了口气缓缓上前一步,宋鸿涛心中一喜,果然还是亲儿子,虽是受了委屈,可终究还是向着自己的。 可让宋鸿涛没想到的是宋言并没有冲着洛天衣说什么,反倒是看向王管家:“王伯,您没有叮嘱张小山吗?” 王管家苦笑:“自是交代了的……” 宋言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按说,我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庶子,国公府怎样跟我已经没太大关系……只是……” “父亲,我可不是挑事儿。” “只是觉得,国公府是该清理一下了。” 宋鸿涛微微一愣,国公府,清理? 清理谁? 自是下人! 为何要清理下人? 下人不听话。 下人不听让这个老爷的话,那听谁的? 唯有杨氏! 宋鸿涛面色忽地一变,眼睛便眯了起来,王管家也是微微一愣,看向宋言的视线变的诡异了,看来之前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位九少爷啊。 其他人或许察觉不出什么,但王管家却知晓这看似随意说出的一番话是何等歹毒。 像宋鸿涛这种人,最是在乎手中权力。 整个国公府谁不知道他王管家和老爷的关系,他的话就是老爷意志的传达,可这张小山却因为杨氏的话,直接将老爷的命令弃之不顾。 这叫什么,这叫只知大夫人,不知老爷…… 这是不可触碰的逆鳞,正中靶心。 而那张小山也是面色忽变,直至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宋言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冲他来的啊! 多谢惧狼,轩辕鵺,书友20210823****8139的月票,多谢支持。 多谢白金之爸的打赏,多谢。 新书期,对于作者来说最重要的数据,一个追读,一个月票,所以,喜欢本书的朋友就算手里没有月票,也帮忙翻一翻最新章,每一个点击都是对小乌鸦的支持,多谢大家了。 (本章完) 第31章 你的娃不是你的种(求追读) 第31章 你的娃不是你的种(求追读) 王管家貌似浑浊的视线凝望着宋言,总觉得九少爷在洛家呆了一段时间后,就变了很多。 人,还是那个人。 却好似没了刀鞘,锋芒毕露。 他又看向宋鸿涛,若是平日,或许老爷还不会太在意,偏生这段时间一连串的破事早已让老爷对大夫人不满,如此,二人的矛盾就会因这一句话迅速扩大。 九少爷不可能猜不到老爷想要挽回国公府的名声,便是张小山刁难,只消等上片刻事情自然解决,可偏生九少爷转身就走选择将问题扩大化,逼得老爷不得不亲自出面,心中自然怨怼,而这股子怨气也只能扣在大夫人头上。 最可怕的是,九少爷虽是针对的是大夫人,可整个过程完全没有提起杨氏,而是引着宋鸿涛自己去想到杨氏身上。 自己想到的,远比别人提醒的更有说服力。 九少爷这不是回门,这是回来报仇呢。 只是,九少爷也很清楚杨氏乃正房主母,背后又有杨家不可能轻易扳倒,所以才来了一句国公府的下人需要清理。 先将杨氏手下的狗腿子铲除,没了这些下人,便是杨氏身份尊贵也只是没了爪牙的老虎。 至于张小山,不过是九少爷和大夫人博弈中最先被牵连的可怜虫。 当然,王管家相信九少爷的手段不会只有这些,恐怕,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杀招。 若是没有自己从旁提醒……只是很快,王管家便微微一笑,为何要提醒? 宋言之前被囚禁在后院近十年,佯装痴傻,总算从杨氏手中活了下来,一朝脱离国公府,便锋芒毕露。这般心性,这般隐忍……王管家也不觉得同这种人作对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所以他很老实的垂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宋鸿涛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连一个门子都敢无视他的命令,可想而知公府后院又会是何等光景。 “王管家……” “老奴在呢。” “把那张小山,杖毙吧。”宋鸿涛摆了摆手,有些时候,也是需要杀鸡儆猴的。 卖身契都在国公府,莫非不知主子是谁了?不知主子是谁的狗,留之何用? 也算是用这条命,给洛家赔罪了。 王管家微微颔首,对身后的护院使了个眼色。 那张小山还趴在地上磕头,脑门砸的咚咚响,他知道自己定会遭受惩罚,可当听到如此酷烈的结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曾几何时趾高气昂得意的脸,现已满是惊惧,声音凄厉又尖锐:“老爷,饶命啊,是大夫人,是大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宋鸿涛更生气了。 大夫人?又是大夫人! 他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自己这个老爷? 眼瞅老爷面色更加难看,张小山愈发慌张,脸上冷汗淋漓,这一刻,也不知他是怎地想的,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冲到宋言跟前,一把抱住宋言双腿,凄声哀求: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九少爷,求您发发慈悲饶我这一次,之前是我眼盲心瞎,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我儿子下月就要出生了,我不能让他刚生下来就没了爹啊!” 声音凄厉,如杜鹃泣血。 然后便将脑袋用力磕在地上,咚,咚,咚,没多长时间便已经鲜血淋漓。 低头望去,只见那张小山眼泪鼻涕横流,混在一起,糊在脸上,涕泪横流便是如此,再混上因为头皮磕破流出来的血,满脸污浊,再无之前斜眼看人时候的得意,甚是可怜。 一般人看到这模样,许会心软,可宋言不同,便是你的儿子没了父亲,又与我何干? 现在知道错了? 晚啦! 更何况,你也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蹲下身子,从张小山身上摘下那块晶莹如雪的玉佩。 旁边,宋鸿涛使了个眼色,两个护院忙扑了过来,将张小山拖了下去按在地上,另一人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 所谓的杖责也是有讲究的。 一般说杖责多少,打多少大板之类,多半是打屁股,屁股肉厚,便是一般人也能扛个七下八下的,就算是屁股打烂也只是看着吓人,多半不致命,当然,你要说打五十大板,一百大板那就不好说了。 而杖毙就不一样,棍子多半会冲着背上打下去,便是身强力壮之人也往往撑不了多久,三五下皮开肉绽,脊椎崩断,七八下内脏破碎,就活不了了。 能挨十下之上的都没几个。 勋贵之家,处决一个下人的权力还是有的。 就在张小山惊恐的目光中,一名护院手中的棍子已经高高举起,然后啪的一声便砸在了张小山背上。 凄厉的惨叫声中,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喀嚓声。 张小山的身子猛地一颤,牙缝里便渗出了血,身子仿佛一条可悲的蛆虫,神经质的扭动着,抽抽着。 啪! 啪! 不过三下,惨叫声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痛苦的哼哼。 已经充血的眼珠子还望向宋言的方向,眼瞳中有哀求,有绝望,有不甘,还有仇恨。 嘴里吐着黑红的血块,也不知道是不是武侠小说中常见的内脏碎片。 啪……啪……啪! 又是几下下去,眼神里的光,也便散了。 大抵是死了。 屋内屋外一些仆役见到这一幕,皆是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看向宋言的视线仿佛见了鬼……这人,莫不是来讨债的? 上次,翠儿因为一句话,被打死。 这次,张小山因一句话,丢了命。 不少仆役婢子开始在心里盘算,之前有没有欺负过九少爷,有人暗自庆幸,有人浑身哆嗦。 宋鸿涛微笑着邀请洛天衣几人入内,至于张小山的尸体,大约会随便找个地方丢掉吧。 回门是要敬茶的。 杨氏并未出现,宋言这边洛天璇也不在,走了个过场也便罢了。 随后,宋鸿涛便装模作样的问了一些宋言在洛家的情况,叮嘱宋言在洛家要恪守本分之类,又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宋言:“言儿,之前是国公府的人不小心弄错了,这是补给你的嫁妆。” 宋言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迭房契,都是国公府名下的商铺。 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弧线,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商铺的经营应是很差的,但这并不重要,哪怕不用这些商铺做生意,全部卖掉也能有不少进账。 倒是发财了。 宋鸿涛亦是肉疼,国公府总共六十四家铺面,一次便送出了一半。 对于这些事情洛天衣不感兴趣,便和玉霜一起离开厅堂到外面透透气。 看洛天衣离开,宋鸿涛这才带着宋言到了书房。 宋言知晓他想问什么,便率先开口:“父亲大人,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下!” “何事?” “杨桂芳被我杀了。” 果不其然,宋鸿涛面色瞬间大变,他很想发怒却拼命忍住,深吸一口气这才问道:“为何?” “杨桂芳在我小的时候辱我母亲,辱母之仇不能不报。” 宋鸿涛好几次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为母复仇,宋言连这个旗号都打了出来,便是他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压着。 这世界,崇尚孝道。 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无人会说宋言一句不是,只会说他是条汉子。 “没关系。”宋鸿涛勉强笑了笑:“父亲只是担心你身边无人照顾,不过还有其他……” 宋言挺起胸膛,用力点了点头:“嗯嗯,是还有三个,被我关起来了。” 这一下宋鸿涛不淡定了,他一口气没上来,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安排了四个人,一个杀了,三个关了,这逆子想造反不成? 若非现在还有事情要求着这个小儿子,怕不是早就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这又是为何?” 宋言眉头一皱,看向四周。 宋鸿涛烦闷的摆了摆手,那些侍女全都离去,却让王管家留了下来:“有什么事情,说吧?” 宋言也不在意:“皆因那梁婆子,一直对另外两个老妈子胡言乱语。” “哦?她们说什么了?”宋鸿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消息有点劲爆,宋言觉得自己应该尽量说的委婉一点,不然宋鸿涛可能会承受不住:“那梁婆子说,五哥宋震不是你的种。” 噗! 宋言表示无奈,我都说的这么委婉了,你还是喷了。 第二章送上,求追读。 多谢谢咩萌,孤城956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32章 究竟有几顶绿帽子?(求追读求票) 第32章 究竟有几顶绿帽子?(求追读求票) 噗! 宋鸿涛刚饮入口中的茶水,瞬间就喷了出去。 宋言便有些嫌弃的甩了甩袖子,拿出一条手巾,拭掉袖子上被喷的茶水,心说你这么大一人了,承受能力怎么这差?不就一个儿子不是你的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宋震之外,你还有七个儿子,指不定都不是你的呢。 这人呐,习惯习惯也就好了。 旁边的王管家也是目瞪口呆。 太刺激了。 这是他能听的内容吗? 宋鸿涛剧烈喘息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悬才喘过气来,啪的一声一只手重重拍在扶手上,厉声喝道:“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宋言叹了口气:“我也觉得那梁婆子是胡说。大夫人出身豪门大族,怎会做那般腌臜之事。” “这些长舌妇父亲也知道,总是到处乱嚼舌根,万一让旁人听去,与国公府,与父亲的名声都甚为不利,我便暂时将她们全都关了起来。” 宋鸿涛怒气稍缓:“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亲儿子,血浓于水啊。 虽之前薄待了他,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自己这个老父亲的,这样想着,宋鸿涛居然有些感动。 只是,眉心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 看宋鸿涛的模样,王管家微微摇头,层次相差太多,玩不过九少爷的…… 说大夫人出身豪门大族,不会做腌臜之事,这话只会让老爷觉得宋言年轻单纯,不谙世事,但同样身为勋贵宋鸿涛很清楚豪门大族内是何等污秽。 证据? 不需要那种东西。 只要能在老爷心中留下一个怀疑的种子,那便是胜利。 宋鸿涛有野心而无大智,又生性多疑,他自然会照着宋言画的靶子,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原本很多正常的事情就会变的不正常。 这就是九少爷的后手吗? 口口声声说是胡言,却一步步将人推入地狱。 宋鸿涛正在饮茶,他似是想要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可茶杯内水面却漾起节奏紊乱的涟漪。 如同他的心,并不平静。 一时间,书房陷入死一般的压抑。 宋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到即止,慢吞吞的端着茶杯,小口抿着。 话说,这煮出来的茶汤当真是欣赏不来,一口饮下,酸咸苦辣,提神又醒脑,配上深棕的颜色,知道的这是在品茶,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喝中药。 这是古代烹饪茶叶的一种方式,要先将茶叶碾成碎末,制成茶团,还要加入葱姜盐枣,薄荷,橘子皮等一同煎煮,煮出来的,便是这茶汤了。 更有甚者,直接冲水将茶叶末调成糊状喝下,便是吃茶。 开水冲泡的茶叶属于炒茶,大概在宋朝时期才开始出现,逐渐流行。或许可以想办法炒个茶,大抵也能赚些钱,当然人们的生活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 主位上宋鸿涛看宋言一直没有动静,却是有点坐不住了,他很想确认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被戴帽子。 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故意造出一点动静这才说道:“那梁婆子还说什么了?” “不过一些污言秽语,不听也罢,莫污了父亲耳朵。”宋言哂笑一下,轻声说道。 宋鸿涛嘴唇微微抽搐,此刻他的模样像极了听说老婆出轨,不愿意相信,却又想知道更多细节的可怜虫。 宋鸿涛强撑笑意:“无妨,我就是想知道这些奴婢,在背后究竟是怎么编排主子的。” “也罢。”宋言坐直身子:“那梁婆子说她曾经起夜,恰好瞧见一道身影从大夫人的房中离开,从身形上看,是个男子。” “过了没多少日子,大夫人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之后,便是五哥宋震。” 宋鸿涛眼睛眯成一条缝:“那梁婆子可有说那男人是谁?” “那倒没有,毕竟当时黑灯瞎火,能看出是个男子已是不易,相貌是看不清的。” 实话方显真诚。 “不过梁婆子倒是说了,当时国公府恰好有客人,是会隆杨氏过来的大夫人的堂哥。” “叫什么来着,记不起了。” 到此处,宋言话锋一转:“不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堂哥,堂妹,有违人伦,这怎么可能嘛?” “大夫人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是万万不会做出这般事情的。” 倒是那宋鸿涛,呼吸忽地一滞,一张脸呈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扭曲。 堂哥? 堂妹? 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个儿子虽然孝顺,但终究太过天真,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有多么肮脏,恶心。 叔嫂,翁媳,母子,兄妹…… 贵族? 不过一群肮脏的畜生。 这世界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 说起来,关于那个所谓的堂哥,宋鸿涛也有些印象,仔细回想,好像那人和宋震的确很像。 只是,当时宋震太小,加之旁人说外甥像舅舅,他便也没有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愚蠢,会隆杨家和琅琊杨家都已经分宗一两百年,血脉还能剩下多少?那所谓的舅舅,怕是不会比一个陌生人强多少,又怎会如此相似? “王管家……” “那会隆杨氏来的人,叫什么名字?”宋鸿涛沙哑着声音问道,声音在抖。 王管家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宋鸿涛,有点可怜啊。 但还是开口了:“杨震!” 杨震! 宋震! 宋鸿涛身子猛地一颤,那张老脸,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彩虹般绚烂。 宋言都有些惊讶,真的很难相信一个人的脸,居然会出现如此复杂又精彩的颜色。 连名字都不愿意改一下的吗?宋鸿涛犹记得,宋震的名字是杨氏坚持取的,恰逢宋震出生时有惊雷炸响,便以震为名,期望将来能名震四方。 同样的名字,异常相似的相貌。 实锤了,他被绿了! 他宋鸿涛,宋家族长,宋国公,被自家婆娘戴了绿帽子。若非还有个真正孝顺的儿子宋言,只怕到死都要被蒙在鼓里吧? 现在回想起来,当日那一声惊雷,莫不是苍天对自己的警示? 就像王管家预料的那样,只要心中有了靶子,宋鸿涛所能想到的一切,全都变成了射向靶心的箭。 忽然,宋鸿涛面色又是一变,杨氏通奸这一点确认无疑,可谁能保证,杨氏仅通奸了这一次? 谁能保证只有这一个奸夫? 谁能保证,其他七个儿子,都是自己的? 心中的怀疑,如洪水决堤,刺激着宋鸿涛敏感的神经。 宋云宋律几个,从相貌上来看的确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但仔细思量就能发现,相比他这个父亲,他们似乎和二弟宋锦程相像程度更高。 尤其老六宋哲,同宋锦程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且,宋锦程还特意将宋哲接到京城,主动引荐给白鹭书院的院长……为了一个侄子,宋锦程就如此掏心掏肺,还心甘情愿搭进去那么多人脉资源? 叔嫂? 莫非,其实宋哲是…… 杨氏,这该死的贱人,究竟给他戴了几顶绿帽子? 第一章送上,多谢海boss,就吉奇如意哈,书友20221119***035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33章 神秘女人(求票) 第33章 神秘女人(求票) 时间大约快到中午,乌云散去,六月底的风卷起阵阵湿热,撩拨着书房的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夏蜩在树梢发出尖锐的声音,似是对他的嘲笑,有时鸟儿飞来蝉鸣的声音便消失了,风掠过树梢,那翠绿翠绿的华盖便慵懒的摇晃起来。 宋鸿涛的视线望向窗外,他感觉他的脑袋就和那树叶一样。 绿绿的,很清新的感觉。 昔人以青巾示贱业,后衍为帷薄之讥,是以这个世界是有绿帽子这个说法的。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宋鸿涛心中种下,开始疯狂膨胀。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黑乎乎的脸,宋言心中有种报复性的畅快。。 瞧瞧吧,那便是你一直宠爱的女人啊,她杀掉了你三个庶子,三个庶女,你还尽心尽力养大了奸夫的儿子。 这般心情,一定很精彩。 他知道火候到了,便抿了抿唇:“父亲大人,还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管家幽幽叹了口气,九少爷的进攻还在继续……毕竟,当讲不当讲这句话出来,后面跟着的内容大都不怎么好。 “讲!”宋鸿涛看向宋言,眼神中第一次没了怀疑。 这个是绝对亲生的,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 宋言清了清嗓子:“那我可就说了,父亲大人你也知道,我只是庶子,还被嫁了出去当赘婿,这国公的爵位和家主的位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在我头上。” “就是不知,父亲准备立谁为世子?” 一般来说,都是嫡长子继承家业,但也有例外,比如嫡长子犯下了严重错误,父母偏爱,或者其他嫡子特别有能力。 “我是非常相信大夫人的。”宋言再次强调,每次强调都是捅向杨氏心头的一把刀。 “但既然有这种流言出来,父亲就不得不从最坏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假如,我是说假如,父亲您千万别当真。” “假如梁婆子说的是真的,五哥真是杨家孽种,您又立五哥为世子,那说句大不敬的,在您百年之后先祖战场上用命换来的国公,究竟是姓宋还是姓杨?” 勋贵人家,最重传承。 此言一出,宋鸿涛悚然而惊,便是王管家也眼瞳巨震。 看两人表情宋言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这样想着,宋言便再次开口:“难道……” 宋鸿涛重重吐了口气:“没错,那杨妙清,已不止一次劝我立宋震为世子。” 杨妙清,便是杨氏的本名。 至于立宋震为世子的理由,是因为其他兄弟都很有本事,便是没了世子之位也大有前途,可宋震不行,唯有国公爵位能保宋震一世富贵。 在杨氏这里,无能似乎变成了一个优点。 可真的只是这样吗? 如果按宋言说的,一切以最坏的方式去思考,宋震是杨家血脉,又在杨氏撺掇之下有了世子之位,一旦宋鸿涛离世,那宋国公府当真要变成杨国公府。 家族百年荣耀,便要落入他人之手。 而之所以将宋震培养的顽劣庸碌,怕不是觉得将来更容易掌控? 不仅杨妙清,宋锦程那边也多次表示,宋哲胸有沟壑,或可重铸宋氏荣光。 该死。 一个个都盯着老子的爵位。 若不是杨家势大,若不是杨妙清还有个做贵妃的妹妹,定要将这贱人浸了猪笼! 至于王管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额头上居然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整张脸都是灰白,仿佛死人。 宋言的声音撕开了现场的寂静:“父亲,这些事情莫要让大夫人知道,否则,我怕……” 宋鸿涛回神,心中虽然异常愤怒,几乎快要暴走,但看到宋言的时候终究是稍微缓和了一点,眼神中甚至有些感激。 多亏有宋言啊。 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不然自己怕是要成了宋家的罪人。 明明自己之前对他多有苛待,这样想着,便更觉感动。 “这为父自然晓得,对了,之前交代你的事情暂且不要做了。”宋鸿涛斟酌着言语:“至于梁婆子那几人,我不希望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传出去。” 原本他以为自己和杨家是合作关系,但既然对方打算釜底抽薪,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面色逐渐恢复平静,心中虽极度愤怒,但宋鸿涛也明白现在不是失控的时候。很多事情,他必须要小心翼翼去安排,不然以国公府现在的状况,或许他将见不到几次朝阳。 言语间,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动静。 是稍显杂乱的脚步声。 在国公府,不经过禀报便能直接踏入书房,那来人的身份也便明了。 杨妙清! 国公府大夫人。 宋家主母。 依照这世界的规矩,便是宋言见了也要叫一声嫡母。 那杨妙清,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但生活优渥,保养得体,一眼望去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身着紫色襦裙,身段也算婀娜,生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倒也风韵犹存。 就在杨妙清身后,还有三人。 却是杨震……哦不,是宋震。 宋律。 还有一个女人。 宋震和宋律因为年轻没有那么好的心性,刚看到宋言眼底深处变划过一丝凶狠。 尤其宋震,那拳头都已经握了起来,然旁边那女子横了宋震一眼,宋震顿时便没了脾气。 这般表现,也让宋言不免多看了那女人两眼,这女子,身穿浅色裙装,不算太漂亮,却也端庄大气,不失仪态,有种雍容知性的美。 二十来岁的年纪,比宋言大了一点。 察觉到宋言的视线,就主动冲着宋言点了点头。 没有宋云……可惜,不然还真想看看,没了未婚妻宋云会是怎样的表情。 来者不善……宋言是这样想的,宋震被气吐血,宋云丢了未婚妻,当着宋律的面侮辱杨妙清,丢脸丢遍松州府,以杨妙清的性格,怕不是当场就要命令下人将他拖出去打死? 幸好早有准备,叫上了小姨子和玉霜道长,更有数十名护院,便是真打起来也不怂。 宋言这样想着,便看到那杨妙清先是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深呼吸一口,脸上的威严逐渐散去,愣生生堆满柔和的笑,下一息不等宋言见礼,便快步走了过来,亲切的将宋言的双手握在掌心,俨然温柔仁慈的母亲:“言儿这些日子在洛家怎么样?” “瞧瞧,都瘦了。” “真是心疼死娘了。” “身上衣服怎地如此单薄?” “莫非那洛玉衡故意磋磨于你?你且等着,我定不与那洛玉衡干休。” 嘶! 宋言身子一抖。 这算什么? 饶是以宋言的心性,一时间都难以消化这种冲击。 指使张小山做出那样的事情,当时宋言已经在心里将杨氏划归到不值一提的行列,谁能想现在杨氏的态度居然出现如此大的转变。 这杨妙清莫非被夺舍了不成?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不过演员的自我修养还是有的,眉心只是微微一皱,宋言便迅速调整好心态,脸上同样堆起笑脸:“孩儿一切都好,不敢劳烦母亲挂心,羞煞孩儿了。” 那场景,俨然母慈子孝。 两人表演天赋都相当不错,哪怕恨不得掐死对方,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过了许久,终于寒暄结束,宋言这才看向宋震和宋律:“五哥,八哥……” 宋律已调整好心态,甚至还笑呵呵的拍了拍宋言的肩膀,仿佛很亲密,唯有发现宋言盯着他的鼻子的时候,脸上才会浮现出一丝恼怒,大概也是想到了之前被宋言撞歪鼻梁骨的滋味。 那宋震眼神凶狠,但被那女子悄悄看了一眼,便又偃旗息鼓,只是一张脸憋得扭曲。 这般表现,让宋言对这女人愈发好奇了。 他便开了口:“不知这位姑娘……” 那女子冲着宋言柔柔轻笑,便上前两步,盈盈一礼:“奴家杨思瑶,见过九公子。” 声音软软糯糯,如丝绸裹着云絮,尾音微扬时,像极丝在空气中轻轻拉出黏连的弧度。又仿佛江南梅雨季的晚风,潮湿温软,带着吴侬软语的缠绵音韵。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怎能发出如此动人,婉转的声线。 此时无风,可朦朦胧胧中似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轻飘飘钻进了鼻腔。 第二章送上,多谢月池熏yousa,人是真的记忆是假,书友20240330****1322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34章 合欢宗未婚妻(求票求追读) 第34章 合欢宗未婚妻(求票求追读) 香味。 如云似雾。 宛若少女身上纯净的芬芳。 莫名的,宋言心里居然浮现出些微惋惜,这女子样貌虽耐看却终究差了几分颜色,不说像洛玉衡,洛天衣那样的国色天香,也不说像顾半夏那样秀色可餐,便是有一般中上女子的样貌,配上婉转动人的声音和朦胧的芬芳,怕是也能成为一方祸水。 恰在此时,一股凉意从身后涌来。 身子微微一颤,似是受到凉意影响,脑海中莫名的念头却也消失了。 凉风拂面。 眼前却是多出一道白色倩影,裙摆轻轻飘落,不是小姨子又是谁? 纤长高挑的身子安静的立于宋言面前,挡住杨思瑶的视线,一双乌黑的眸子,默默的凝视着几步之外的杨思瑶,视线中略带审视: “他是我的……” “姐夫!” “莫要靠近。” 声音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身后,宋言悄悄吐了口气,还好将姐夫两个字加上了,否则还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这小姨子说话大喘气,怪吓人的。 小姨子在警告那杨思瑶不要对他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虽然宋言并不觉得这个女人能做什么,这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小姨子在武道上的水平是比自己略高……嗯,稍微高一点点,既然这般自是有她的道理。 无论怎样,能这么护着姐夫,姐夫很感动哦。 嘎吱,嘎吱…… 奇怪的咀嚼声打破了现场诡异的气氛,却是玉霜道长不知何时出现了,这位道长并不是很在意仪态,慵懒的靠在门框上,纤长的手指捏着苹果,小口小口的啃着,袖子自然而然顺着手臂滑落,露出一截晶莹皓腕,仿佛羊脂美玉,似要散出光来。 自从知道这玉霜道长已三十出头之后,再听她说话的声音宋言便觉怪怪的,夹夹的。 而且,这皮肤未免也太好了,便是二八少女大抵也是比不过的。 姿态虽慵懒,嘴角甚至噙着浅浅的笑,可那乌黑的眸子,却也悄悄落在了杨思瑶的身上。 杨思瑶面色平静,唯有睫毛轻轻颤动。 总觉得,似有某种无形的较量在进行,可惜,境界太差,终究是看不出来什么。 王管家悄悄冲着宋鸿涛递了个眼色。 终究是辅佐自己多年的老人,不敢说心意相通,但王管家的意思宋鸿涛多半还是明白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对对杨妙清的厌恶,还有掐住杨妙清的脖子,逼问这个贱人究竟有多少姘头的冲动,垂下脑袋,再次抬起的时候,已堆满笑脸,于宋鸿涛这种人来说控制面部表情是必修课,尽管他的成绩不算太好: “言儿,这位姑娘是你母亲的侄女,你五哥的表姐,今日上午刚到的国公府。说起来,你叫一声表姐也是可以的。” 冰结的水,再次流动,仿佛之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 母亲这个称呼,一般都是主母专属。 就如同宋言,虽然梅雪是生母,可一般情况下也只能称呼姨娘,否则便是逾了矩,要受罚的。 大户人家,规矩就是如此驳杂。 看来,杨氏在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出现这般改变,多半跟这个侄女有关了。 不简单呢。 宋鸿涛拿起已经凉了的茶,抿了一口,便又放下:“说起来,你母亲打算让震儿同思瑶成婚,也算亲上加亲了。” 原本宋鸿涛也觉得其实挺不错,这女子虽只是旁支,还是庶出,也不算太漂亮,但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至于宋震,不学无术,为非作歹,能娶到这样的女人那便是烧了高香。 而且,也能趁机加深和杨家的关系,是以宋鸿涛对杨思瑶的感观是相当不错的,可现在却只觉一阵阵反胃的恶心,原本的一点好感也烟消云散。 表哥,表妹什么的,在这年代成婚的比比皆是,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么说来这杨思瑶便是宋震的未婚妻了。 屋内众人,虽不太好听但称一句各怀鬼胎大抵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表面上还是一片祥和。 不知这算不算是,玉杯相碰生暖响,冰炭同煨鼎鼐中? 虽说杨氏的变化让宋言未曾预料到,但他迅速调整好心态,便是一边思虑杨氏的目的也能对答如流,杨氏脸上也一直堆满笑,许是因为笑的时间长了,当听到杨桂芳被宋言以辱母为由杀掉的时候,那脸皮就变的僵硬了。 对这些事情洛天衣向来不感兴趣,再加上闷热天气的影响,虽端坐在椅子上,小脑袋却是一点一点的,像是在附和着别人说的话。 有些傻不愣登的可爱。 至于杨思瑶,一直很安静。 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阳光正盛,白云如絮。 想象中的冲突终究未曾发生,直至快要离开的时候,睡着的洛天衣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忽地抬起了头,眼神已然恢复清明。 杨氏也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震儿,快把那玉佩还给言儿。” “欸,我之前便让震儿将玉佩还给你,谁知他是个粗心的,一直拖到现在,言儿看看,是不是你当年那块?” 宋震虽不太情愿,却终究还是将那玉佩还给了宋言,于宋震来说这块玉佩虽是不错却也未到非要不可的地步,他只是很享受掠夺别人东西的快感。 手指摩挲着,玉佩青翠欲滴,一面梅,许久宋言笑了笑:“那时还太小,又过去了这许多年,记不太清了,不过这一面梅却是错不了的,当是这块。” “那就好。”杨氏笑道,又寒暄了一阵,直至将宋言洛天衣一行人送到前院,杨氏这才和宋震,还有那杨思瑶往后宅去了。 宋鸿涛默默的凝视着几人的背影,目光阴翳。 真正孝顺的亲儿子宋言已将所有的真相在面前剖开,若是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这几十年的家主当真是白做了。 杨家想要谋划宋家的国公,倒是想要看看,谁是蝉,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不经意间,视线落在了杨思瑶身上,这女人从背面来看着实是不错,身姿饱满婀娜,行走间摇摇曳曳,如弱柳扶风,别添一份风情。 可惜了,这女人是杨家女,就宋震那废物当真是配不上,若是能留给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宋鸿涛忽地感觉小腹一阵燥热。 已许多年没什么反应的地方,居然有了一点抬头的迹象。 …… “九公子,还请您稍等一下,老爷还有一件东西要交给您,老朽这就去取。” 到了国公府外面,王管家如是说道。 告罪一句,便离开了。 宋言微微吐了口气,视线扫过那几十个身高马大的护院,还有小姨子和玉霜道长,本以为是要发生冲突,好帮忙打架的,却终究是没用上。 “那个杨思瑶……” 洛天衣歪了歪头:“那女人……很危险,莫要接近。” 宋言有些好奇:“她很厉害吗?” 洛天衣忽地瞪了一眼宋言,让他莫名其妙。 不远处,玉霜道长却是吃吃的笑了起来:“嘛,如果单论实力的话,你打她一拳,她可能要哭很久。” “不过……她是合欢宗的。” 嗯??? 合什么宗? 这消息,多少有点劲爆了。 宋言忽地有点好奇,不知那宋震是否知道,他有一个来自合欢宗的未婚妻? 第一章送上,晚上还有一章。 多谢g蛋蛋,逍遥疯见醉,诗酒趁年华sh,眯会儿,书友20220610***6509,书友20181115***0298,书友20190213***7117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35章 与小姨子独处 第35章 与小姨子独处 说到合欢宗,最先想起什么? 宋言尝试了一下,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些身穿薄纱的靓丽女郎,宛若水蛇般肆意扭动着曼妙的肢体……嗯,脸上可能还要戴着丝质的面纱,赤着晶莹如玉的美足,足腕上戴着银质的足链或是铃铛,曝露着纤长白皙的玉腿,但真正重要的部位,却是会包裹的严严实实,配上迷人的熏香和令人心颤的呻吟,轻而易举就能撩拨异性的欲望。 她们美丽又放纵,纤弱又狡诈,可能还会经常开趴。 这便是正常人对合欢宗三个字的刻板印象了。 看宋言的面色,玉霜就能猜出宋言心中的想法,脸上笑意更浓:“你想什么呢?合欢宗可是名门正派哦。” 我叫宋言,万万没想到,在心有准备的情况下,还是被狠狠震惊了一波。 合欢宗?名门正派? 无法理解,这两个词究竟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没开玩笑哦。”玉霜慵懒的伸了伸胳膊,似是感觉有些疲倦,虽说之前在宋鸿涛的书房主要是宋言在应付杨妙清,但听着那些毫无营养的对话,却也让人难受:“曾经的合欢宗的确被武林列为邪派。” “只是那时候的合欢宗,门人弟子众多,势力极强,宗门内还有一名大宗师级的高手坐镇,是以即便有不少名门正派对合欢宗不满,将其视为魔教,却也无可奈何。” 武道修行,分一至九品,一品最低,九品最高。 当然,像宋言这般,刚刚修行不过半月的,应该还是未入品。 九品之上,有宗师。 所谓宗师,已非常理能够思量。 想要成为宗师,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内力的修行招式的练习,更是对武道的感悟,九品武者虽艰难,然勤学苦练之下终有机会成就,可宗师境不同,有人困在九品数十年,却终究差了一缕机缘;有人一朝顿悟,从此脱胎换骨。 挺玄乎的。 于宋言来看,也就两个字:看脸! 现如今,中原四国成就宗师境的,不敢说凤毛麟角,那也是少之又少。 譬如那少林方丈,武当掌教,无一不是镇压一方,亦或是开宗立派的存在。 于宗师之上,还有大宗师。 这境界究竟如何,却是已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宋言只知道现在的中原四国,并无大宗师存在。 在小说中,合欢宗多以反派形象存在,势力许是不弱,却也不会太过夸张,却是没曾想到在这个世界,合欢宗曾经居然如此辉煌。 “那为何合欢宗会没落?”宋言想了想,他偶尔能从洛家护院中听到少林寺,武当山,孔雀楼,天山派之类的名字,却从未听过合欢宗,想来是没落了。 玉霜笑了笑:“那是因为,在合欢宗那位大宗师老祖仙逝之后,下一任宗主也莫名暴毙,唯有宗主传承之时才会出现的镇宗秘典也失踪了,没了那镇宗秘典,合欢宗弟子虽多,却终究没人能修行到至高境界,没落便是必然的了。” “是以现在合欢宗的弟子,实力大多没那么强,普遍也就会一点媚术之类的东西。” 大约能够理解,这便是一些宗门传承时的问题所在了,宗门最强的秘籍往往只有掌门才能修炼,一旦上代掌门暴毙,秘籍丢失,那最强武学也便失传。 “话说,合欢宗的女子,不应该是千娇百媚那种吗?那种女子,才更方便使用媚术吧?”回想杨思瑶,虽然端庄大气,雍容知性,气质绝佳,相貌上却终究差了些,宋言并不觉得这样的女子适合使用媚术。 “而且,合欢宗既为邪派,失了大宗师老祖庇护,又丢了最强秘籍,为何没有被名门正派趁机绞杀,反倒摇身一变成了名门正派?” 玉霜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笑意逐渐收敛,罕见严肃起来:“媚术,怎么说呢……” “和蛊术一样,属于向来不被正统武林接纳的歪门邪道。” “媚术,说强也强,说弱也弱。” “说媚术强,可媚术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般,短短时间便能惑人心智。” “说媚术弱,可媚术却能在不经意间,让异性对其产生诸如好感,怜惜,心疼之类的情绪,辅以挑起情欲的手段,沉沦男欢女爱却也难免。” 短暂的停顿,玉霜摘下腰间悬挂的小葫芦,葫芦是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细腻圆润,质地极佳,打开口子,便嗅到一股浅浅的酒意。 轻抿一口,纤长的脖子好似白天鹅,吞咽蠕动间居然透出些微妖艳 清冽酒水入喉,雪白如霜的面颊,便染上了浅浅的腮红。 朱唇微张吐芳樱,双颊含春杏眼凝。 不过如是。 还有那一身纯白洁净的道家长袍,不知算不算是古代的制服诱惑? 莫名的,宋言觉得这玉霜倒像是合欢宗的弟子了。 却是没想到,这玉霜道长居然还有贪酒的嗜好。 酒水润了润嗓子,玉霜才再次开口:“媚术,也是分为几个层次的。” “低级媚术,以色侍人!” “俏丽的容貌,婀娜的身段,便是那些嗜好比较特殊的……有的男人喜欢女子的腿,有的变态喜欢女子的足……” “合欢宗的女子,都能将你最喜好的一面,以最美丽的姿态展现在你的面前。” “而高级媚术,则是另一个层面,这些女子,可以辨焦尾之徽音,识广陵于指上,亦可以笔底烟霞起,墨间漱玉声。” “与之交流的男子,往往会感觉心意相通,便为之倾心。” “那杨思瑶,便是后者。” 宋言心下了然,想到在初见杨思瑶之时,居然不由产生惋惜之意,心中便暗暗警惕。 “至于为何合欢宗会成了名门正派?那大概是因为武当掌教的妾室,孔雀楼楼主的妻子,天山派掌门的女徒弟,甚至就连朝中不少官员的妻子,小妾,都是合欢宗弟子的缘故吧。” “而且合欢宗还依法纳税!” 宋言愕然,这便不奇怪了。 只是心中仍不免疑惑,堂堂杨家女,为何会成为合欢宗弟子? 杨家为何会同合欢宗扯上关系? 为何要安排这样一个会媚术的人进入国公府,还要让杨思瑶成为宋震未婚妻? 如若只是为谋夺国公爵位,让杨思瑶嫁给宋鸿涛岂不是更加方便? 宋言可不觉得宋鸿涛那人能抗住魅惑。 那杨妙清又为何要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她们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宋言拿起了玉佩对准正午的太阳,阳光透过玉石在瞳孔投下朦胧的斑块。 那杨妙清……不,是杨思瑶,究竟想要利用这块玉佩达成怎样的目的? 事情变的有意思起来了,也罢,至少比起杨妙清和宋震这些人,稍稍多了一点挑战。 “有时间的话,教我点功夫吧。” 这话,是冲着小姨子说的。 这世界太危险,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段,现在连媚术都出来了,可能要不了几天就会冒出一个玩儿蛊虫的……别是方老魔亲传就好。 洛天衣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此时,整个宁平县城都笼罩在灼热的阳光下,地面上的雨水很快被蒸干,县城都雾茫茫的一片,湿热的滋味甚至让人觉得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并不好受,隐约听到一些说话的声音,应是国公府的那些下人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当宋言看过去的时候,那些人便慌里慌张的将视线挪开,脸色发白。 曾几何时,自己在这国公府还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可怜虫,现在却成了人人惧怕的瘟神……这般变化,却也不让人讨厌。 又过了许久,王管家总算是出现了,他似是有些急匆匆的,一路小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个盒子。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纠结,挣扎,终于还是将盒子塞进了宋言的怀里。 然后,便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这般模样,倒是让宋言有些奇怪,这不是宋鸿涛补偿给自己的聘礼吗,为何王管家会如此扭捏?莫非是什么珍贵的物事不成?这样想着,便上了马车。 香风袭来,却是小姨子也钻进了车内。 知晓小姨子这是为了保护他,心下有些暖意,只是姐夫和小姨子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在这个年代终究是有些不合规矩,若是让旁人瞧见,还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尤其这个小姨子还是和他拜过堂的。 “谢谢。”宋言道。 洛天衣背靠着车架,螓首转向一旁,似是透过车帘的缝隙,窥视着外面的风景: “回家吧。” “我要吃醋排骨!” 第二章送上,今天五千字搞定了。 继续求票,满地打滚各种求。 咱解释一下啊,不是不想快一点更新,实在是没辙,新书期对咱这种新手作者极为重要,老作者有成绩有读者,不缺推荐,咱就只能靠新书期这点曝光量,一旦新书期结束,流量会迅速减少,所以几乎所有新作者,新书期都不能更新太快,都是四千字,五千字这样,各位原谅则个,等到新书期结束,咱保证日更至少八千,甚至一万,我是能写出来的。 (本章完) 第36章 洛天璇,你被你妹偷家了(求月票求追 第36章 洛天璇,你被你妹偷家了(求月票求追读) 几顿醋排骨便能换来小姨子当贴身保镖,这买卖,划算。 两世为人,宋言并不社恐,但跟小姨子单独待在马车里,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马车吱呀吱呀成了唯一的动静。小姨子身上似有似无的浅香,虽不似杨思瑶身上那般浓郁,却让宋言更觉舒心,小小的车厢也变的旖旎了起来。 为了避免视线过多落在小姨子身上,宋言拿起王管家塞到怀里的盒子,他本以为可能是什么珍宝之类,可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有一张黄纸。 莫非又是什么房契? 这样想着,便发现又一次猜错了。 黄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名字,墨汁还有些濡湿,当是临时写下来的。字迹紊乱,看得出写下这些内容的时候,王管家的心情相当糟糕。 宋言的眉头皱了下,稍稍看了两眼便抬眸问道:“杨如一和郭阳是何人?” “杨如一,是杨家五房庶女,算是杨氏的堂妹,至于郭阳,是汝阳县子的嫡长子。”洛天衣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杨如一是郭阳的正妻。” 头也未回,宋言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小姨子的侧脸: 雪为肌骨月为神,行近莲塘不惹尘; 丹霞衔珠承玉露,未启朱唇已破春。 便是曹子建笔下的洛神,大抵也不过如是。 默默收回视线,却是不敢再多看了。许是因为那黄金腰子的缘故,这具身体着实太过敏感,单独相处之时总觉得小姨子更美了。 过了几息,宋言便又一次抬头:“杨梦雪和薛启元呢?” “杨梦雪是杨家四房庶长女,薛启元是兆安县子的嫡次子,不过因嫡长子不学无术,世子之位大抵是薛启元的。” “也是夫妻吗?” “是的,正妻。” “你怎么对杨家的事情这么了解?” 洛天衣依旧凝视着窗外,仿佛外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着她的视线:“洛家又不是一般人家,挑选夫婿自是要好生斟酌。” “在试药那几天,便将你和国公府里里外外都调查了一遍,杨妙清也不例外。” 洛天衣倒是大方并未遮掩什么,宋言也不觉得冒犯,只是调查就调查吧,会不会太详细了一点,连杨氏母族那边都没放过。 而且,这小姨子是怎么回事儿? 之前教你一段话,死活记不住,这些八卦倒是记的清楚。 一张黄纸,洋洋洒洒记录了近百个名字,其中有三个名字特别圈住。一个个问下来,就和预料中的一样全是杨家女和她们的夫婿,而所嫁之人皆是勋贵。 这其实是有点小问题的。 杨家是千年世家,也就现在世家影响力稍有削弱,放在从前那是连皇室都不放在心上的,据说,宁国太祖想为皇子迎娶一个世家嫡女为妃,都被拒绝。 连皇室都是如此,更遑论皇帝麾下那些粗鄙的武夫,世家女多半也是瞧不上这些泥腿子暴发户的,相比勋贵世家更愿意和世家通婚。 直至看到最后一个名字,宋言喉头莫名蠕动,吞了一口口水:“那……杨妙云呢?” 一直以来面若清霜的小姨子终于转过了头,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宋言,然后才慢慢开口:“这是当朝贵妃!” 杨妙清,杨妙云。 当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宋言心里其实已有了答案,可在亲耳听到小姨子的话之后,心里依旧忍不住微微一颤。 宋震。 杨氏。 宋国公。 杨贵妃? 宁皇。 宋言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呼吸莫名变的急促,杨家可以谋夺宋国公府,谁能保证杨家没有谋夺其他勋贵的想法?那圈住的三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在古代,上流社会虽然经常通过联姻来维系关系,但这种关系并不稳定,如果利益发生冲突,就算姻亲该搞你还是要搞的。也就是说,尽管杨家嫁出去这么多女儿,可这些女儿的夫家也未必会站在杨家这一边,但……倘若这些贵族的下一代,都是宋震这般呢? 如果杨家的计划真的成了,那差不多整个宁国将近三分之一的贵族都将为杨家所掌控,这会是一股非常恐怖的力量,恐怖到足以将杨贵妃诞下的皇子,轻而易举的推上那个位子。 等一下…… 宋言的身子忽地一颤,面色微微发白,他的额头上甚至沁出一层冷汗,倘若……倘若杨家的野心再大一点呢? 倘若杨贵妃诞下的这位皇子也…… 睫毛微颤,宋言眼睛眯成一条缝:事情,怕是要大条了。 视线一直落在纸上,杨妙云和宁皇的名字,显得异常刺眼。 这样的计划真有可能成功吗?即便杨家是千年世家,可他当真有这么大胆子吗? 不说宁皇,其他勋贵人家也绝不是蠢货,杨家究竟要怎样方能偷天换日? 谁是蝉? 谁是螳螂? 谁又是黄雀? 一时间,宋言甚至感觉有些无奈,他只是个刚从牢笼中逃出来的小人物啊,为何要让他知道这种随时都可能没了命的秘密?烈日笼罩,车厢内温度自然而然升高,可宋言只觉得鼻翼间呼进去的空气都冰冷刺骨,身子仿佛被冻僵。 “你怎么了?脸色有点难看,生病了吗?” 注意到宋言煞白的面色,洛天衣秀眉微蹙,不由凑近了一点,一只小手落在宋言额头上。 冰冷。 似是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恰在此时,马车的车轮好像轧到了石头,猛地咕咚一声,车身随之晃动。 两人距离较近,再加上洛天衣注意力全都在宋言身上,身子在惯性的作用之下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马车停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洛天衣的身子凉凉的,似是因为这一股凉意的影响,宋言居然感觉原本紊乱的内心逐渐平复下来,心头的杂念一点一点被驱散。 这种安宁的滋味,让他贪恋。 不过宋言毕竟还维系着清醒,尽管洛天衣的身子抱在怀里感觉很舒服,但身为姐夫和小姨子这般状态终究是不太合适。这样想着,宋言便捉住了洛天衣的肩膀,准备将洛天衣推开。 恰在此时,马车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 “天衣……咦?” 是玉霜,她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看到马车内的情况,脸上的表情立时变的极为古怪,声音也卡在了喉咙里,下一瞬唰的一下,又把帘子给放下。 完了,完了,洛天璇,你被你妹偷家啦。 第一章送上,多谢书虫睡眠中,luojun12,书友2021****3258,书友2019****7117,书友2021****1504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37章 怕是孩子都有了(求月票) 第37章 怕是孩子都有了(求月票) 玉霜眼中的世界,总是和别人有着细微的差别。 于玉霜眼中,洛天衣柔弱无骨的依偎在宋言怀中,宋言两只手搂着洛天衣的肩膀,四目相对,眉眼传情,那眼神都快拉丝了,娇艳的绯红悄然爬上了洛天衣的面颊…… 伴随着略微急促的喘息,便是在门帘处都能感受到两人身上愈发炽热的温度。 洛天璇啊洛天璇,你被你妹偷家啦。 看这模样,等你病好怕是两人连孩子都有了。 也难怪,这俩人可是拜过堂的。 拜堂,对于女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仪式吧,便是洛天衣生性清冷,恐怕也不会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种画面啊?虽说她是一直照顾天璇,可天衣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难道就只能祝福了不成?万一真搞出人命怎么办,自己会不会从师叔升级成师叔祖?这样想着,玉霜的脸上便露出了姨母般的笑。 话说,刚刚气氛都到那儿了,怎么就没有更进一步呢? 咦? 难道是自己不小心打开了车帘,打破了气氛? 可之前为何要掀开车帘,自己找洛天衣究竟是想说什么来着? 这个问题困扰了玉霜许久许久,估计这辈子都想不起来。 玉霜的忽然出现,终于将洛天衣惊醒,她这才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宋言,然后一言不发默默从宋言的怀里离开。 洛天衣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丝,身子往旁边挪了一点,视线一如既往的看向窗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这种气氛,却是让宋言感觉格外的尴尬,他想了想便顺着刚刚的话题:“那个,我没生病病,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碍事的……还有,谢谢关心。” 上辈子的习惯,宋言随口来了一句。 洛天衣抿了抿唇:“我只是担心你要是有了什么事,大姐的病便无人医治!”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宋言笑笑,果然这才是小姨子啊,刚刚那一幕于洛天衣来说就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这辈子,能真正让小姨子心动,能让小姨子露出娇羞表情的男子怕是不存在了……这样想着,便不免担心起小姨子的未来,这性格,怕是要嫁不出去啦。 当然,他只是个姐夫这种事情自是轮不到他操心,那要洛玉衡来头疼。 将那张纸揣入怀里,宋言顺势说道:“对了,这几日天璇的情况怎么样?” “是在逐渐好转的,只是没有最开始那么明显罢了。”洛天衣说道,她虽不像玉霜那样一直待在大姐身边,却也会每日问询。 这很正常。 实际上,现代医学治疗肺结核,也就是肺痨,大都是四联用药,诸如异烟肼,利福平,盐酸乙胺丁醇等几种药结合使用,一方面能更好治疗病症,另一方面能有效防止抗药性。 只是,宋言身上虽有现代药物但并不齐全,洛天璇长时间服用异烟肼一种药物,有个几个月,估摸着就会产生抗药性了。 只能等每月药箱刷新了,药物并不固定,便是同一病症也会刷出不同的药物,总有机会的。 “我想去市集逛逛。” 洛天衣樱唇张了张,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她留下了两个实力不错的护院,虽说在洛天衣看来,自己留下姐夫的安全更有保证。 但,身为小姨子整日和姐夫厮混在一起大抵是不合适的吧。 便如同刚刚那般,看到的是玉霜师叔,师叔不是大嘴巴的人,不会到处乱说,可若是被旁人看到即便只是一个意外,也不知会被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其实她自己倒也不是很在意,她大约是知道自己在外面是什么名声的,左不过是没点女儿家的样之类。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日里也就是绣绣,读读书之类,舞刀弄枪的终究不多。 能一剑将两米外的假山劈开,逼得男方自爆在青楼有二十八个相好,而且还喜好人妻的,那就更不多了。 只是洛天衣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在乎宋言的名声,作为一个赘婿,宋言天然就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若是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传来,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有些时候,流言蜚语比刀子还要锋利。 而且这里距离洛府也不算远,两个护院的实力也不错,应是不要紧的。 这样想着,洛天衣便稍感安心。 马车又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洛天衣的身子随着车厢摇晃,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宋言的心跳,他的额头冰冷,可身体灼热。 并不讨厌那种感觉,大概。 纤细的身子斜倚在窗边,风透过床沿浮动了乌黑的发丝,露出一双透着朦胧与迷茫的眼睛,还有微微发红的耳尖。 …… 只是宋言有些疑惑,为何刚下马车便对上玉霜那一脸和煦的笑,嘴巴里还念叨着叫洛霜比较合适之类。 什么洛霜? 你道号玉霜。 小姨子名洛天衣。 难不成你还想改姓不成? 神经! 直至玉霜钻进了洛天衣的马车,叽叽喳喳的声音总算结束,除了两个护院之外,还有空蝉和顾半夏留在身边,抬眸望苍穹,阳光印在瞳。 有点疼。 那王管家是个聪明的,很明显察觉到了什么,可为何又要将这秘密转交给自己?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有点复杂,算了,不想了,总之先买点和鸡蛋再说吧。 无论将来会怎样,先让自己有点自保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百宝鉴虽一直都有在修炼,然武道一途,靠的是长年累月的修行,不是区区几天时间就能改变的,相比较下来还是制造一点防身的小玩意儿更快。 他身上有白,但数量不多,还是要提炼出来一点比较好。 白日的集市还是很热闹的,喧嚣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经意间,宋言在一个猪肉摊前停下了脚步。 那卖猪肉的是个身材粗壮,肥硕,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手持一把厚重杀猪刀,无论客人要多少,一刀下去不会有半点差错。 旁边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扎着一对儿羊角辫,脸蛋儿红扑扑,熟练的将肉用荷叶包好,然后将一枚枚铜板放入一个朴素的小荷包,倒也乖巧可爱。 当是女儿。 尽管宋言有点怀疑,就这汉子满脸络腮胡子的模样,怎能生出这样乖巧伶俐的小丫头。 “客官,想要点什么?”招呼完面前的客人,那汉子看向宋言,瓮声瓮气的问道。 看着面前的猪肉摊,莫名的宋言心里面起了一点玩闹的心思,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说要十斤精肉,不要半点肥的在上面,细细切做臊子,你会怎样?” 那汉子莫名其妙:“使得,大生意啊,能不做吗?” 松州府算是宁国较为富庶的地方,但一次性买十斤精肉的,却也不多。 “那我再要十斤肥的,不要半点精肉在上面,也细细切做臊子呢?” “客官要,我便切,只要客官给钱。”汉子笑呵呵的,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那我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细细切做臊子……” 汉子铜铃般的眼珠子一瞪:“那我可能要把你剁了……” 宋言好奇了:“这又是为何?” 屠户一翻白眼:“一头猪身上,寸金软骨不过半斤八两,你一下要十斤,我上哪儿给你弄去?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 宋言愕然,原来是这个理由吗? 也难怪那镇关西会生气,实是鲁提辖那厮着实过分。 “客官,你究竟要啥?精肉,肥肉还是软骨?” 宋言眨了眨眼睛:“我要,十斤板油……” 顿了一下:“不用切做臊子!” 猪油可以用来做肥皂,只是多数人并不知道,猪油做肥皂的副产物,叫甘油。 若是再从鸡屎里提炼出硝酸,或许能搞出来硝化甘油……这玩意儿,爆炸的威力,嗯,许是要比烟强上一点点的。 这个世界很危险,防身的东西还是越多越好,如此才能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安全感。 这样想着,空蝉已经给了钱,小女娃也熟练的将板油包好,一个护卫很自觉的伸手接过,然后压低声音:“姑爷,我们被跟踪了。” 宋言眉梢一挑,跟踪? 多谢唯一的哀嚎,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书友20220913**184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38章 宋云入瓮(今天的追读非常重要) 第38章 宋云入瓮(今天的追读非常重要) 那护卫,名赵虎。 生的人高马大,面色肃穆,隐隐透出一股杀伐之气。 宋言到洛府时间虽不久,且绝大部分空闲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却也渐渐和府里护院,家丁,婢子熟识了,最起码叫出名字是没什么问题的。 另一名护卫叫张龙。可惜,洛府没有王朝和马汉。 宋言心态放的很轻松,便是听闻被跟踪也没有半点紧张,只是慢悠悠冲着前方走去:“实力如何。” 赵虎傲然答道:“插标卖首之辈。” 你是关二爷吗?看谁都是插标卖首之辈! 宋言笑笑:“几人?” “六人。” 顿了一下,宋言眼睛眨啊眨:“那个,我再确认一下……当然,我不是怕死,所以你们两个是真能搞定他们,对吗?” 绝不是怕死,这叫从心……也不对,是谨慎。 “吾一人即可。”赵虎撇了撇嘴,那语气,仿佛关二爷附体。 便是自己和张龙不是对手也还有别人,长公主对姑爷可是极为重视的。整个洛家,姑爷的安保力度可是半点不比天枢天权两位少爷逊色…… 至于三公子自是用不着的,三公子需要的是一个能约束让他别闯祸的老学究。 如此便放心了,不会是杨氏,宋言大抵能猜的出来,杨思瑶来宋家的目的应该是挽回杨氏丢光的名声,帮宋震坐上世子之位。 在这种时候,杨思瑶当会约束杨氏,不要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四周是有不少人都在看向自己这边的,还有人在小声嘀咕交流着什么,可惜宋言完全不知道赵虎究竟是如何从这混乱的视线中锁定那六人。 许是因为顾半夏和空蝉,一个成熟妩媚,婀娜动人,一个俏皮可爱,活泼灵动。 鲁迅曾说过,美色动人心。 两位美人儿自然而然会引来更多视线。 也可能之前成婚的时候太过高调,宁平县认识他这张脸的人不在少数。 细碎的声音夹在在风里,飘到耳朵里。 许是这段时间同顾半夏勤加修行的缘故,内力增长不小,虽是比不得张龙赵虎,断断续续却也能听到一些内容。大多都是一些和他有关的传闻,毕竟冲喜真能把人冲好了这大概还是第一次,这般八卦多少还是能引起一些人兴趣的。 偶有书生打扮的人自旁边经过,便会投来鄙夷的目光。 宋言不以为意,倒是身边的空蝉脸色却是变的越来越难看。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气哼哼的盯着两个刚刚擦身而过的青年,看样子很想冲上去,给两人狠狠一记小拳头。 “怎么了,谁惹我家小蝉生气了?”宋言笑呵呵的揉了揉空蝉的头发,好奇的问道。 “还不是那些穷书生,自己没什么本事,做不出好诗,便来质疑姑爷……”空蝉气鼓鼓的为宋言打抱不平。 宋言顿时了然,大抵还是松州府夜市的那些事,一句“从此烟雨落宁城,一人撑伞两人行”,虽然算不得绝顶的佳句,但读来也算朗朗上口,颇有意境。 而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一句更是不得了,不知多少单身男女,时常沉吟着这句诗,顾影自怜。 宋言也因这两句诗,多少有了点名气。 只是,在最初的讨论热度逐渐过去,慢慢的有关宋言的一些情况便被挖了出来,随后就是各种质疑。 未曾蒙学,少被囚禁,能有什么学问?于是有人猜测这两句诗并非宋言所做,许是宋家其他公子。 然后,不知为何,便有人言之凿凿的说是宋云。 而宋云也并未出面否认,在那些人眼里,便算是默认。 至于宋云,为何要写出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般诗句来嘲讽自己,又为何会提前知道自己要失去未婚妻,那些读书人下意识将这一点忽略了,于那些读书人而言,相比宋言他们更愿意相信这句诗是宋云所做……毕竟一个常年被囚禁在后院,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字可能都不认识的少年,能随口吟诵这样的佳句,让他们这些寒窗十年的读书人脸面往哪儿搁? 不消多长时间,宋言的风评便在读书人之间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华丽转身,每每提起宋言,大抵都要喷上一句不要脸。 就如同刚刚那两个经过的书生,若非有身高马大的张龙赵虎两位跟在一旁,高低是要啐一口的。 这些事情宋言也知道,却不甚在意,毕竟无关性命和钱财的事情,他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 空蝉还是气哼哼的:“那宋云也是个不要脸的,都不出来澄清,显然是想要冒领这两句诗……” “随他去了。” 宋言轻笑,果然,不贪财,不好色,又颇有聪慧的宋云,终究是逃不过名这一关。 这算是入瓮了吗? 不怕你贪名,就怕你不入瓮,进来了,再想出去那就难啦。 宋言面上笑意更浓,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小翠,杨桂芳,张小山那样的下人,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国公嫡子……嗯,是不是亲生的不好说,总之宋家八子,杨氏,宋鸿涛,一家人必定要整整齐齐的才行。 暂且压下心头的念头,又揉了揉小婵的头发,宋言笑道:“姑爷都不在意,你生什么气,走了,买鸡蛋去。” 跟踪之人似是单纯盯梢,也可能县城里人多眼杂,不好下手,一路上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刺杀啊,偷袭啊之类的事情并未发生。 待到提着猪油,鸡蛋,黄返回洛府的时候,赵虎却是不见了踪影。 …… “公子。” 一处茶楼。 包间。 宋云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扫过下方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淡漠,屋内还有六人,皆做不同打扮,有小贩,有脚夫,有无赖。 转回头,宋云手指在茶杯下缘摩挲,低喃了一句:“怎样?” “发现了宋言,身边跟随有两个丫鬟,一个是顾半夏,一个是空蝉,还有两个护卫,然因一直在县城内,没有出手的机会,只能放弃。” 宋云点点头:“你们做的很好。” 他是想要快点将顾半夏送给房俊,好攀上房家的关系。 也想要弄死宋言,但却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县城内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势必会引起轰动,到时候便是全方位的调查,谁也不知会查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两个护卫实力怎样,若是真动起手来,可有把握?没有被发现吧?”宋云抿了一口茶水,却是已经凉了。 “少爷放心,自是没有。”为首小贩打扮的男子拍了拍胸口,面露得意:“我们兄弟六个都是入了品的武者,那两个护卫,不过只是身子粗壮的糙汉。” “我们一路尾随,那俩人半点都未曾察觉到。” 优势在我,包赢的。 宋云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抽出一张做工精良的纸张,交给对面的头目: “安排一个人,在洛府附近盯梢。” “若是宋言离了城,便动手。” 却是一张被裁开的价值一万两的汇票。 这个世界,银票出现的就比较早,只是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到了珠宝首饰行,随手拍一张银票在桌子上,掌柜的便会巴巴的将店里最贵重的珠宝拿出来。 实质上,银票是不流通的。 它仅仅只是提款的证明,几乎所有商户,都不会收取银票这种东西。 一方面,银票使用起来颇为繁琐,银票本质,是采用特殊纸张制造的储户和钱庄的一份契约,契约书成之后,会从中间裁开,一半储户带走,一半留存钱庄,取款的时候两份银票完全对上,这是第一步,提款人还需要准确说出契约书成的时间,见证人,甚至还有特殊暗语,任何一个步骤出现问题,钱庄都不会给银子的。 便是小偷偷到银票,也是毫无价值。 另一方面,钱庄还要收保管费,便是你知晓所有暗语,细节,取出来的钱也会有折损。 是以,也只有那些身上有太多闲余银两,又不方便存放的人,才会将银子放入钱庄代为保管。 “无论能否杀死宋言,都要将这银票放在现场,明白吗?”宋云缓缓开口。 那银票的抬头,赫然是杨妙清。 他的母亲。 今天周二,追读非常重要关系到能不能晋级下一轮推荐,拜托大家了,今天更新的章节都点一点,谢谢了。 第一章送上,多谢轩辕鵺,书友1406****3010,书友2023****0769,凰天00,唯一的爱好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39章 大孝子(五千字超大章) 第39章 大孝子(五千字超大章) 算计! 所有人都在算计。 杨家在算计宁国。 宋言在谋算整个国公府所有人的命。 杨氏,杨思瑶在算计宋国公的爵位。 宋云,则在算计母亲。 对于杨氏偏宠宋震,宋云心里是有火气的。 他清楚,只要母亲在国公府还有话语权,谁也别想从宋震手中抢走国公之位。 凭什么? 都是宋家嫡子,凭什么自己就没这个资格? 若说大哥宋淮,宋云勉强可以接受,毕竟那是宋家嫡长子,于情于理未来的家主和国公之位都应该是大哥的。 可宋震又算什么东西? 不甘心呢。 既然不甘心,那就只能靠双手去争取了。 当然,宋云虽然不如宋哲聪慧,但更加小心谨慎,很多事情他不会亲自出手,比如在婚仪上撺掇宋震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宋云也不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在国公府内扮演着乖巧,聪慧,孝顺的嫡子,却是悄悄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迄今为止他的麾下能信任的,忠诚的,可以卖命的也不过数十人。 这些人,其中有一部分安插在国公府,充当护院,杂役,有一部分,则是活动在宁平县和松州府。 譬如眼前六人,本是一伙被剿灭的山匪,因作恶多端,手上沾染不少人命,要被砍头的。 是宋云钱买通了狱卒,用其他囚犯替换,留下了性命。而他们的妻子儿女,也被宋云安排在了别处,是以忠诚度完全没问题。 “若是只有那宋言,顾半夏未在身边,也要动手吗?”那头目收下银票,小心翼翼的问道。 宋云眼底深处划过一丝阴霾,短暂的沉默之后:“动手。” 无论宋云心性再怎么老成,可年龄摆在这儿,这一次是真忍不了,就因为那宋言他已经议亲到一半的未婚妻,没了。 还是在夜市中,在群玉苑门前,在无数文人士子的围观之下被退婚,每每想起当日的情景,宋云便觉心头压抑,如附骨之疽,梗喉鱼骨。 他其实还蛮喜欢那孟玲玲的。 你把我的婚事搅黄,我就把你的女人送上房俊的床。 宋云这样想着。 当然,他会进行仔细的安排,若能成功自是极好的,宋言死亡,心头压抑的郁结终于可以释放。 那张银票,也足以让人怀疑到母亲头上。 母亲已经杀了三个庶出兄弟,她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杀掉宋言。 那洛玉衡可不是个讲道理的,事情势必会闹将起来,便是母亲最终能脱罪,在国公府只怕也不会再有任何话语权,如此宋震便失了最大的依靠。 若是失败,那也无妨。 宋言自会从尸体上搜出这银票。 梅雪姨娘便是死于母亲之手。 宋言自是想要报仇,便是察觉到这张银票有古怪,是有人故意设计,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个九弟绝不像国公府表现的那般窝囊,就像毒蛇,蛰伏着等待着一旦出手便是致命毒药。 一个有前科,一个有杀母之仇。 证据,许是有些刻意,然那又怎样? 而他就是那黄雀,无论结局怎样,于他而言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更何况,这些时日因为母亲的做派,导致大哥,两位堂哥被撸了官职,二叔也写信过来责怪父亲管不住后宅,导致父亲对母亲愈发不满。 如此千载难逢的将母亲拉下水的机会,宋云怎能不添一把火? 当然,倘若他真能成为世子,承袭国公的爵位,他一定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他发誓。 这样想着,宋云的嘴角便不免露出笑意。 只是,可惜了那杨思瑶,嫁给宋震当真是糟蹋了。 也不知为何,宋云会忽然想起那个安静的女人。 他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若是自己娶了杨思瑶…… 洛府。 回到家里,宋言先将买来的鸡蛋,黄放好。然后又从怀里取出王管家交给自己的黄纸,仔细的看了许久。 “岳母可在家?” 顾半夏掩嘴轻笑:“长公主可是要你叫娘亲的,若是她听到你叫她岳母,怕是又要伤心了。” 虽说两人从身份上来讲,那自是丈母娘和女婿无疑。然而洛玉衡虽是长辈,却偏执的认为,娘亲这个称呼要比岳母亲密很多。 想了想这段时间和洛玉衡的接触,若是让洛玉衡听到,多半是真要伤心的,说不定还要偷偷躲起来一个人抹眼泪。 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 顾半夏亦是胆大不少,现如今却是连姑爷的玩笑都敢开了。 为了重新树立姑爷的威严,宋言便恶狠狠的抬起右手,在顾半夏臀儿上拍了一巴掌,以示惩戒。 嬉笑间顾半夏便摇了摇头,表示洛玉衡目前不在家。 宋言严重怀疑,这位丈母娘可能是跟那个老情人幽会去了,说来也怪,虽宋言已经在洛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可自从那日夜里之后,却是再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莫非…… 宋言很快便压下了心头某个不断冒出来的揣测,便抬脚冲着一个方向走去,到一处院子之后,一直跟在宋言身后的顾半夏和空蝉就自觉的停下脚步。 位置稍偏僻,明明头顶炎炎烈日,可这院子却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阴森感。 院子里有几个护院,却显得异常安静,没有半点声音。赫然正是新婚之夜当晚,帮忙处理杨桂芳尸体的那几位,在洛府内,大抵是专门做脏事儿的。 审讯这种事情,除非是那种特别紧急的类型,否则一直不间断的刑罚,遇到意志坚定者起不到太大效果。 甚至可能还会激起逆反心理。 一个不小心,许是把人给打死了,线索也便断了。 要给对方留下一点休息的时间,中间的空白就像是天堂,方能衬托出刑罚的地狱更加恐怖。 这些护院早已得了洛天枢的交代,看到宋言出现并未阻拦,而是冲着宋言稽首行礼,旋即便打开一扇门,其中一人引着宋言走了进去。就像电视剧啊,小说里面经常出现的场景,一张桌子下面存在着一个机关,打开之后便是一道通往地下的甬道。 空气流通性较差,稍显憋闷,却也不至于无法呼吸。 无需小看古人的智慧,古人虽然不知道氧气什么的,却也明白无法呼吸就会死掉,像那种绝对密闭,密不透风的密室不会真的存在,便是这种地牢,也会有换气设施,能满足最基本的呼吸需求,甚至点上一只火把也无甚大碍。 空气中充斥着污浊的恶臭,借着手里火把火光的映照,甚至能清晰看到无数细小的颗粒状物质,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手,在鼻尖面前轻轻扇着,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微弱短促的呼吸。 地下室内,只有三人。 梁婆子梁巧凤,肖婆子肖翠兰,赖婆子赖秋菊。 吧嗒,吧嗒,吧嗒…… 脚步声不算明显,但在这寂静的地牢中却显得格外的刺耳。 三个老婆子瞬间被惊醒,下一瞬,便是神经质的尖叫,挣扎,还能听到锁链碰撞之下,噼里啪啦的声响。 还没拐弯,宋言心里大抵已经猜的出来三个老婆子现如今会是怎样的状态。 大抵没少被折磨。 等到终于走下最后一道台阶,拐了个弯之后,火把的映照下地牢中的一切便出现在宋言面前。 啧。 看的出来,这几日时间三个老婆子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招待。 只是短短几日功夫,三人便瘦了不止一圈,皱巴巴的皮肤下面,甚至能看到里面骨头的轮廓。 她们的胳膊,脖子被锁链吊着,被迫站在地上,唯有脚尖能提供些许支撑。 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变的散乱,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恶臭,甚至还能看到蚊虫苍蝇之类的东西爬满三人的身子,随着三人的动静,便嗡的一下飞起,黑压压一团。 甚至会让人以为不小心到了夏日的粪坑。 身上原本看似朴素,实则用料讲究的襦裙,现如今也是破破烂烂。 三个老婆子的身上乍眼看去,似是没什么体外伤,至少最近没有,看不到皮开肉绽那种血淋淋的画面,但是从三人那惊惧到极点的眼神来看,她们所受的折磨怕是比皮开肉绽还要恐怖。 她们的眼神已看不出半点希望,唯有化不开的恐惧。 宋言忍不住好奇:“你们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 跟着下来的护院摊了摊手:“也没做什么,打呗,后来发现打没用,便在她们身上涂了一点蜂蜜,然后放了一点蚊子,苍蝇,蚂蚁,蟑螂进来而已……” 宋言大概知道脏兮兮的衣服上一坨坨暗褐色的斑块是从何而来了。 被蚂蚁咬一下,不会很痛。 但,当身上爬了一百只,一千只蚂蚁的时候,那滋味就不一样了。 若是再配上一千只蟑螂,一千只蚊子,一千只苍蝇…… 只是想一想那种画面,宋言便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看到因感知到动静,迅速从三个老婆子身上爬下来的,黑压压一片消失在墙角旮旯缝隙中的蟑螂大军的时候,宋言更觉浑身鸡皮疙瘩。 哦,天啊,瞧瞧这些蟑螂,居然有拇指那么大,还会飞的…… 一下子出现几百只上千只大块头蟑螂,他也是会怂的。 “你叫什么名字?” “江忠诚。”那护卫立马答道。 宋言不免赞叹:“是个人才。” 江忠诚害羞一笑:“姑爷谬赞了。” 不知道宁国有没有东厂,那地方是很需要这种人才的。 “梁巧凤是哪个?”微微吐了口气,宋言用柔和的声音问道。 原本是能认出来的,但现在三个老婆子的情况属实有些糟糕,无法分辨。 没人回答,但左右两边两个老婆子,却是齐齐看向中间那人,看来便是她了。宋言摆了摆手:“把她放下来吧,给点吃的。” 江忠诚便立马将梁巧凤放了下来,又冲外面吆喝了一声,没多时一碗小米粥就摆在梁巧凤面前。 梁巧凤双眼还是无神,呆呆的看着宋言,似是不明白宋言这是想要做什么。 “你之前提供的消息很有价值,这是赏你的,吃吧。”宋言柔声细语的说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柔和的语气,仿佛在无形中消弭了梁巧凤的恐惧,然后便猛地扑向那一碗小米饭,顾不上手上嘴上的污垢,端起碗就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便是很烫,也不甚在意。 肖翠兰,赖秋菊没想到梁巧凤并没有被打,反倒被赏赐了饭食,一时间羡慕又妒忌,宋言甚至能听到她们的喉头不断蠕动,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碗小米粥三两下便被吃完了,手指在碗上刮着,连最后一粒小米都未曾剩下,此时此刻,梁巧凤看向宋言的视线中都满是感激,她似乎已经记不起是谁将她送到这里受苦,只是在感激宋言给了她食物。 不知道这算不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我这里,有价值的人,就能得到更好的待遇。” “因为梁巧凤给我提供了消息,这是给她的赏赐,那么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平和的声音在地牢中荡漾着,四周陷入短暂的宁静。 忽然,还是那梁巧凤,许是因为这人比较八卦的缘故,她知晓的信息,总是比其他人更多一点。 此刻,什么对主母老爷的忠诚,都是狗屁,梁巧凤现在只想每天能有一碗小米粥,能不被打。 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宋家那边联络,杨氏和宋鸿涛,定然已经知道她们出事儿,可想象中的拯救并没有出现,便是傻子也明白,她们已经被抛弃了。 既然已经被抛弃,那忠诚还有什么意义? 至于肖翠兰和赖秋菊,并未吱声,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保持着对主子的忠诚。 “回禀少爷,老奴想,想起了一件事……”梁巧凤颤颤巍巍的开口。 宋言脸上笑容不变:“何事?” “您的母亲……梅……梅雪姨娘,当年应该是被宋哲害死的。” 宋言瞳孔陡然收缩:“你说什么?” 宋言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梁巧凤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言也察觉到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瞬间涌现出来的躁动,尽可能以平稳的声音冲着梁巧凤问道:“别怕,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 在宋言的安抚之下,梁巧凤稍稍恢复了一些,虽然依旧浑身发抖,但至少勉强能够人言:“其实,其实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的。” “在梅雪姨娘疯了之后,杨氏有所怀疑。” “曾安排人多方试探,最终断定梅雪姨娘是真疯了。” “以杨氏的秉性,疯于不疯其实没太大区别,都是要解决掉的,只是那时候的国公府已经连续死了两个姨娘了,若是连梅雪姨娘也死了,指不定外面还会传出什么闲话。” “再加上杨氏觉得一个已经疯了的姨娘,也着实没多少威胁,留着梅雪姨娘还能给她落一个安宁后宅的好名声,也便不再理会。” “直至有一日,六少爷宋哲忽然找到杨氏,他说……” 梁巧凤喉头微微蠕动着,似是在回忆当日宋哲说的话:“他说,我路过园,看到园丁在整理杂草,便问园丁,为何年年除草,年年有草。” “园丁答:皆因根未除。” “三日后,梅雪姨娘就暴病而亡。” 五千字大章送上,大家伙儿手里有票的就给咱吧,谢谢了。 今天更了八千字,新书期不算少了吧。 (本章完) 第40章 爱(三千) 第40章 爱(三千) 宋哲!!! 眼帘垂落,无人能看清宋言瞳孔中的色彩。 于宋国公府之内,宋哲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 宋言对其厌恶度较低,这所谓的六哥一般不会像宋震那样来欺凌自己,偶尔看到其他仆役欺辱还会出言训斥,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处。 有些时候,他甚至会给小院送一些吃食,衣服,尽管那是如同面对乞丐一般的施舍。 却是没想到,那宋哲居然是杨氏八子中,最毒辣,最阴险的一个,不愧是宋家麒麟儿。母亲去世那一年,宋言才九岁,那宋哲,也不过十三四岁而已,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性居然已经如此歹毒。 宋言知道,一个已经疯掉的姨娘对杨氏的威胁并不大,他们真正想要杀掉的人,是他……平日里,都是自己小口吃下一点,然后静坐一个时辰,确认没什么问题才会拿去给母亲食用,可谁能想到那一日早已疯掉的母亲会忽然扑过来抢走饭食,然后拼了命往嘴巴里面塞。 当日夜里,母亲便走了。 便是已经疯了,母亲依旧用她的命,换来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到现在为止,宋言都想不明白那杨氏为何对庶子庶女姨娘有那么大的仇恨,这个世界嫡庶之分极为严重,更遑论杨氏有八个嫡子,自己这样的庶子对她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威胁,更何况她背后还站着杨家。 便是想要谋夺国公府的爵位,也跟他这个庶子没有丝毫关系。 仿佛,那种仇恨不是针对自己,也不是针对其他庶出兄弟,姐妹……就仿佛,她想要断了宋鸿涛所有的血脉。 “梁巧凤,你的消息很有价值。”许久许久之后,宋言吐了口气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这几日,你依旧生活在这里,不过不用再被捆起来了,也不会再被打,每日也能得到充足的食物,如果你还能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会考虑放你离开。” 梁巧凤顿时大喜,激动的浑身乱颤。 只要不用再每日承受那种折磨就好,她已心满意足。 然后指了指肖翠兰和赖秋菊:“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梁巧凤的眼睛里开始闪出诡异的光,莫名的,胸腔中涌现出一股噬虐的冲动。 “你们也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说,过几日我还会来的,当然,不要想着糊弄我,你们所说的话我自然会去印证。” 这样说着,宋言吐了口气,便离开了地牢。 随着房门紧闭,身后惨叫的声音也被隔绝,梁巧凤应该会好好招呼肖翠兰和赖秋菊的。 抬眸望天,阳光刺眼。 可宋言却感觉浑身发冷。 微风卷过,一片落叶缓缓在宋言眼前滑落,伸手捏住稍稍用力就听到咔啪一声,枯黄的落叶便化作细碎的粉末。 宋哲,必须死。 恰在此时,赵虎回来了:“姑爷,我一路跟去发现那些跟踪之人,在一处茶楼与人会面,那人……” “是宋云吧?”宋言伸了伸胳膊,懒洋洋的说道。 赵虎眼神有些惊讶,却是没想到姑爷人在洛家,却是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 “姑爷,要不要我……”赵虎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宋言轻笑摇头:“不用,先晾他几日,待到他受不住的时候,便给他个机会吧。” 这一次,那便闹起来吧! “姑爷,在想什么呢?”身旁传来顾半夏柔柔的声音。 “没什么,丈……娘回来了吗?” “回来啦,听说你有事找她,正在凉亭那里等着呢。” …… 后院,凉亭。 却是之前遇到那中年男子的地方。 洛玉衡安静的坐在那里,两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听闻脚步声,抬起眉梢,面色顿时一喜:“言儿来了。” “坐吧。” 本欲行礼的宋言只得作罢,在洛玉衡面前繁文缛节只会让她觉得不爽利。 “言儿找我有事?” 宋言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张名单递给洛玉衡,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便是知道这些事情也无可奈何,整个宁平县唯有洛玉衡一人有资格也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并没有太多可以操作的余地。 至于洛玉衡是否相信,以及洛玉衡更在乎她和宁皇之间的矛盾,还是更重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那便是洛玉衡的事情了,不是他能左右的。 洛玉衡脸上表情稍显奇怪,这是杨家的联姻名单。这些事情她自然知晓,只是她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女婿给自己看这内容是什么意思。 “娘亲怕是不知,今日宋国公府却是发生了一件趣事。”宋言笑呵呵的貌似随意的说着:“那宋震似乎不是宋鸿涛亲子,其生父应当也是杨家人,会隆杨家。” “会隆杨家?”洛玉衡似是来了兴趣。 嘛,这种八卦,总是很有能引人注意的要素。 宋言便将国公府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 洛玉衡脸色更加古怪,会隆杨氏距离宁平距离何止千里,那杨震跑这么远,就为了借种? 倒也没太过惊讶,远的不说便是那皇宫之内,皇子勾引皇帝妃子之类的事情便时有发生,耐不住寂寞的妃子引诱侍卫,更是数不胜数,要不然后宫里负责守卫的侍卫,为何会变成太监? 只是,跟堂哥乱搞就有点过火了,这是乱*啊,虽然说会隆杨氏和琅琊杨氏血脉早已稀薄,可毕竟是一个老祖宗出来的,过头了,真的过头了。 不过女婿难不成就为了这么一桩腌臜事儿,就着急的要找自己?这样想着,洛玉衡不免又看了一眼这个名单。 渐渐地,洛玉衡原本乐呵呵的面色沉了下来,眼神变的凝重,良久,洛玉衡缓缓将黄纸放在桌面上,手指摩挲着茶杯,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又过了一段时间这才开口:“你刚刚说,杨氏撺掇宋鸿涛,想要立宋震为宋国公府世子?” “是的。” “你怀疑,像宋震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只是在宋家发生,其他勋贵之家也有可能上演,如此一来,整个宁国,将近三分之一的贵族,实际上都流淌着杨家血脉。” “你甚至怀疑,大皇子……” 大皇子,便是杨贵妃和宁皇的儿子。 因为之前的子嗣全都早夭,是以这位便成了大皇子,如无意外,便是未来东宫太子。 之前那些皇子,公主,出生一个夭折一个,可自从大皇子诞下之后,情况便忽然好转起来,这么多年,也就夭折了两个公主,其他皇嗣大都平安,是以有人表示大皇子乃福星转世,定能给宁国带来福运。 宋言哂然一笑:“怎会,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甚是有趣,想要和娘亲分享一下而已。” 洛玉衡也柔柔的笑了,上半身探了出来,纤长白嫩的手指在宋言的脑袋上揉了揉,原本整齐的头发就变的有些乱糟糟,但洛玉衡显然也没怎么用力,动作很温和: “以后,若是有人问起,就不要这样回答了。” “你要反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记住了吗?” “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娘来处理吧。” 短暂的停顿,洛玉衡舒展了一下双臂:“还有谁知道?” 宋言脑海中浮现出王管家的模样,但还是摇了摇头。 忽地,洛玉衡屈指在茶杯的边沿轻轻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表示这件事情已经揭过: “对了言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宋言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我是说,你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钻研医道,读书科举?”洛玉衡似是有些疲惫,便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像一只金丝猫。 姣好的胴体就压得有些扁扁的,确实不怎么在乎仪态的。 “若是你想学习诗词文章,洛府有教书先生;你想经商,洛府名下有百家商铺,随你折腾;你想习武,虽错过了黄金年龄,却也有护院能教你拳脚刀枪。” 宋言眨巴了一下眼睛:“准备……种点地,再做点小生意?” “耶?”洛玉衡大眼睛扑棱扑棱的眨着,颤动的长长睫毛透出不可思议:“你在医术上的水平很厉害啊,天枢也说你才思敏捷,我还以为你要继续钻研医道,或是读书科举呢。” “医术的话,就算了。” 他的确是有钻研过脑海中存储的医书,《伤寒杂病论》,《千金方》,《本草纲目》,尤其是……《赤脚医生手册》,算是从古至今医书的集大成者。 单论理论知识,现在中原四国大抵是无人能比得上他的,所欠缺的,也不过是经验。 “至于科举,娘亲莫不是忘了,我是赘婿,在宁国赘婿不能科举的。”宋言笑了笑说道。 洛玉衡愕然,倒是忘了这一点:“委屈你了。” 嘴里这样说着,心里面却是在琢磨着要怎么做,才能将这条律法给改了。 当娘的,总要给孩子做点什么。 待宋言离开,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他做了一份醋排骨,差人给小姨子送去。 答应过的,总不能食言。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便是宋言也感觉有些疲倦,等回到卧房却发现顾半夏不在……这许多天,早已习惯顾半夏日日陪在身边,一下不见人影居然有些寂寞。 床铺之类,却是早已铺好。 罢了,今天晚上就好好睡一觉吧。 呼…… 这样想着,宋言忽然感觉身后吹来一阵凉风,一道身影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 第一章送上,多学名明命铭冥,凌先生的一些事一些情,轩辕鵺,凰天,书友2023****0769,书友1406****3010,书友1601****9529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41章 第41章 夜晚还是有些闷热的。 许是早上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带着一些潮湿。 洛府虽繁华,可夜幕降临却也逐渐陷入安宁,唯有一些促织会发出堪比蟪蛄的叫声,倒是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喧嚣。中间还夹杂着泥蛙的声音,大约是因为下过雨的缘故,到了晚上这些泥蛙也变的活跃起来。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从最初被神秘白衣女子掳到山洞的恐惧,到婚房中神秘女郎带来的震惊,再到现在,心中居然已经没有多少惊讶,反倒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相比较这女子的忽然出现,宋言甚至在为另一件事情欣喜,那就是他终于感知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虽然女人的胸口,几乎已经快要贴在他的后背。 这许久时间日夜修行,有顾半夏相助,实力确有精进。 熟悉的气息,已让宋言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斟酌着言语,宋言缓缓开口:“姑娘……” 边说着,宋言边转身,他真的很好奇对方的模样,可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卧房内烛光摇曳之下,便熄灭了。 空旷的卧房陷入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的月色能带来些微亮光。 不等宋言说些什么,那身影便如同挪移般,在完全听不到任何脚步声的情况下凭空出现在面前,紧接着,一双纤细略带冰凉的胳膊已经圈住了他的脖子。 隔着面纱,一如往常。 冰冷的唇瓣,印上宋言的嘴巴。 剩下的声音,便被卡在了喉咙里,那樱唇,有点甜。 这样品味着,不知何时便已经到了床榻。 少女曼妙的胴体,还有鼻翼间传出的细微声音,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情药。 …… 夜,漆黑。 皎月不知何时已躲进云层,似是羞于观看这一场男女贪欢。 宋言安静躺在床榻上,也不知是因为最近功力有所精进,还是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太短,只有不到一个时辰,总而言之他并不是特别疲惫。 伊人已去,唯有枕边还残存着浅浅芬芳。 这算不算被夜袭了? 回味着刚刚的滋味宋言面色古怪,即便到现在宋言都不知晓对方模样,然两人于床笫之间,却仿佛老夫老妻,甚是合拍。 窗子还在吱呀吱呀的叫着,宋言愈发确定她应该就是洛府中的某个人……甚至还和顾半夏认识。 顾半夏也就今日不在,那神秘女子便出现在眼前,要说是纯粹的巧合宋言是不怎么相信的。 只是,究竟是谁呢? 洛天衣?玉霜?甚至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妻子?亦或是国公府内其他婢子,还是说在这洛府之内尚有其他自己不知晓的存在? 短暂的休息宋言便从床上爬了起来,这神秘女子,每次出现给他带来的提升都是巨大的,百宝鉴运行起来,内息开始在身体经络间循环。 话说,这百宝鉴,该不会就是合欢宗遗失的宗门秘籍吧? 也不知怎地,宋言心里面忽然产生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只是很快他便摇了摇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儿?按照玉霜的话来说,这百宝鉴早就已遗失好几十年,没道理忽然出现,而且,又怎会落入那些倭人手中? 一整个晚上,宋言都在努力适应,调整,甚至操纵内息。便是一直未曾合眼,亦是没有半点疲惫,直至天空泛起一缕鱼肚白,宋言终于睁开眼睛,站起身子,一拳冲着前方挥出。 呼! 呼!呼!呼! 这一次,不再是那似是而非的太极,而是最简单最直白,是个人都能打出来的直拳。 拳头落处,甚至能感受到一缕拳风,听那声音,力道是一次比一次大。 直至体内最后一缕内力消耗干净,宋言这才停下,身上的衬衣早已被汗水湿透,肌肉仿佛触电般轻轻弹跳着,浑身上下都是燥热,宋言感觉格外痛快,舒畅。 这还是宋言第一次将身体中的内力完全耗空,随即便察觉到身体最深处逐渐渗出一丝一缕的凉意,新的内力正在缓缓滋生,比起之前还要更加坚韧。 房门被人敲响。 是顾半夏。 本是来叫醒姑爷洗漱用膳的,却是没想到姑爷浑身大汗淋漓,好像刚刚跟人狠狠打了一架。 虽不知姑爷究竟做了什么,但顾半夏向来都不是那种多话的女子,默默帮宋言准备好热水,换上干燥新衣汗臭味也便消失了。 “半夏,昨夜你去哪儿了?” 顾半夏脸色微红:“姑爷,婢子来那个了。” 宋言一愣:“那个?哪个?” 面上红润更胜,顾半夏似是非常羞耻,白了一眼宋言:“天葵。” 合着是来亲戚了。 难道只是单纯的巧合? 顾半夏并未注意到宋言的脸色,温柔的帮着宋言整理衣裳:“姑爷可以找空蝉她们的。” 宋言却是摇头:“太小了。” 他还不至于那么禽兽。 只是在这个时代,十几岁成婚的女子比比皆是,是以顾半夏并不觉得小,然后便想到了另外一边,低头看了看胸口,脸色越发娇艳。 姑爷也真是的,这种话怎能这般随意说出来呢? 端的无耻。 空蝉她们是小了点,但总会长大的嘛。 不过另一边却也有些窃喜,在这之前对于自己的身材顾半夏是有些厌恶的,太过羞耻,走到哪里都能惹来各种各样的目光,行走间也颇为不便,跳来跳去的很是不舒服。 但是现在,心中却有点满足,既然姑爷喜欢那应当是好的吧,也就不是那么讨厌了。 然后顾半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啦,姑爷……” “那个,上次您给婢子的胸……胸衣,可还有?” “有是有,我不是给了你几件了吗?” “这次要小一点的……” 小一点的? 盯着顾半夏的胸口看了两眼,宋言严重怀疑真要是小上一号的,那样紧绷绷的勒着,顾半夏还能呼吸吗? 多半是给小姐妹讨要的吧。 这样想着,宋言便道:“要多小?蒸饼?” 顾半夏认真思索了一下:“再小。” …… 种地之言,纯粹被洛玉衡当做玩笑,没有真个让宋言去种地,或是去一个铺子当掌柜。这几日时间,宋言便又待在洛府,闭门不出,做一些在外人看起来非常奇怪的事情。 比如,将好好的黄熬制成浆,然后就往里面加入黄泥水还有竹炭,人见之,皆惋惜。 毕竟在这个年代,可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然后又不知做了什么,原本黄色的浆,就变成了白色的块。 在大家又觉得姑爷真厉害的时候,块却被姑爷用铁锤砸碎,粉碎的那种,让人颇为心疼,毕竟那些白块真的很甜。 姑爷还将好好的鸡蛋清,混入黑色的粉末,看到的人都说浪费。 那可是鸡蛋啊。 许是脑疾又犯了。 这许多时日相处,那些仆役下人大都已经习惯。倒也没什么讨厌的,毕竟姑爷就算是犯病,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最多也就是浪费一点东西,不会像别的脑疾患者那般,痴痴傻傻,口水直流,甚至无差别攻击人。 唯一奇怪是,在姑爷炮制那些黑色颗粒状物质的时候,严禁任何人靠近,便是洛家兄弟和两个小姨子都不行。 偶尔也会正经起来跟着张龙赵虎学习一些武术,只是绝大多数的招式对于宋言来说都太过复杂,唯有撩阴腿,黑虎掏心,双指贯目等几招,倒是很有悟性。 虽不知姑爷学的究竟怎样,唯见张龙赵虎拉着姑爷的手,苦苦哀求姑爷千万别说师从他二人。 直至四日后,赵虎急匆匆的走到姑爷身边:“那肖婆子,招了。” 说着便趴在耳边小声低语着,听着听着,宋言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事实证明,曾经的自己人下起手来,更黑。 洛天枢那些精干的手下,折磨了这么多天都没能将肖翠平和赖秋菊的嘴巴撬开,梁巧凤却是做到了。 “赵虎,傍晚和张龙,陪我出去一趟吧。” 宋言垂下眼帘,微笑着说道,已经过去这许多时日,想必那宋云应该也已等的不耐烦,是时候给对方一点甜头了。 第二章送上,今天六千字搞定。 多谢貌似我**了,gao顺其自然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42章 顾半夏的羞耻(三千) 第42章 顾半夏的羞耻(三千) 阳光正怡,白云如织,暖风吹拂,明媚的让人心旷神怡。 洛府。 宋言静静的躺在顾半夏的大腿上,凝视着午后的苍穹,他很喜欢这样,软绵绵的大腿躺在上面很舒服。 最开始的时候顾半夏是很抗拒的,感觉甚是羞耻,可是在逐渐习惯之后也便觉得没什么了,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姑爷的发丝:“姑爷今天不用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做好了,不用了。”手摸了摸腰间,这些时日虽然忙碌,但成果还是相当不错的,唯独就是可惜了那上好的板油。 这个世界没有冰箱那种东西,等到折腾完白和鸡蛋想到板油的时候却是已经臭了,苍蝇爬的到处都是,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细小的蛆虫在上面蠕动。 硝化甘油这种东西威力很大,比tnt都大,但这玩意儿实在是太不稳定,莫说是明火点燃,便是稍微剧烈一点的晃动都有可能引爆,这样一想也便不怎么可惜了:“闷在家里有些时日了,傍晚我准备出去逛逛。” 无论是多么伟大的发明,也只有经过实验方能证明其价值。 顾半夏嘴角浮现出笑意,她很喜欢陪着姑爷一起逛街:“我陪着姑爷。” 宋言蹭了一下脑袋:“这次就不用了,我……” “姑爷是准备做什么事情吧,不用担心哦,半夏虽是个婢子,可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拳脚功夫也是学过一些的,真要打起来姑爷可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呢。”顾半夏得意洋洋。 宋言并不惊讶家大院内,无论是护院,婢子,园丁,全都不是简单的角色,顾半夏能成为洛玉衡的贴身婢女,想来也不只是床笫间柔情似水那么简单。 这样想着,宋言又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在进行伟大实验之前他准备先满足一个小小的愿望:“跟着一起可以,不过……得加件衣服。” 顾半夏疑惑,低头看了看身上浅色的襦裙,今天刚换的呢。 又不脏。 难道姑爷还有洁癖不成? 那为何又经常作弄自己的小脚呢? 宋言呵呵一笑并不言语,转身回了卧房,顾半夏压着襦裙的裙摆也起了身,拍拍沾染的泥土和草叶连忙从后面跟上。等到了房间就发现宋言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团黑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丝质布料,但更加纤薄,柔顺丝滑。 很有弹性,稍微用力拉扯,便呈现出半透明的模样,顾半夏心中疑惑便将布料打开,刹那间,一抹红晕就爬满娇颜,鼓起腮帮子妩媚的横了一眼宋言,她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女子衣物,虽不太明白这东西穿上之后究竟会是怎样,但想一想那弹性还有半透明的模样,便觉得羞耻。姑爷又不正经了,怎么总是拿出这些令人羞耻的,女人家的物事? 还老是让自己来穿!难道是看她好欺负吗? 这一次一定要强硬起来,不能让姑爷为所欲为,这样想着顾半夏便一把将黑色的丝袜塞进宋言怀里:“我顾半夏就算是穷死,没有衣服穿,也绝对不会穿这种羞人的东西。” 宋言完全不着急,眨着眼睛:“有助于双腿塑形。” 原本已经强硬转身,准备潇洒离去的顾半夏身子就忽然停顿在原地,脸上红潮遍布,洁白的贝齿紧紧扣着下唇,一直过去了好几息,顾半夏忽然转身,一把将黑丝从宋言手里抢走。 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然后,顾半夏便将宋言的身子给转了过去,让原本还想要欣赏一下美人更衣的宋言颇为遗憾。 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很简单,可真到了穿的时候,顾半夏却发现颇为艰难,足足费了很长时间总算勉强穿上,低头望去,半透明的黑色布料衬出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黑白相映,透出难以形容的诱惑,便是顾半夏自己都感觉晃眼。 一张俏脸满是羞红,她总感觉若是一直待在姑爷身边,迟早有一天她会变成一个不要脸的放浪女人。 不过,穿上这条奇怪的裤子之后双腿居然细了一圈,这让顾半夏喜出望外。因为身子过于丰腴,饱满的双腿虽然姑爷很是喜欢,可顾半夏总是感觉太粗了。 “这就是姑爷说的裤子吗,好奇怪,好薄。” “不,这不是裤子,这是袜子。” “谁家袜子能提到腰上的。” 宋言也转过身来,浅色的襦裙清纯怡人,裙摆下则是一双浑圆修长的黑丝美腿,一时间甚至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不由便伸手捉住一只黑丝包裹曲线优美的玉足,软乎乎的,触感绝佳。 顾半夏斜坐在床上,姑爷的手指让她感觉痒痒的,古代的女子将玉足看的极为重要,仅次于贞洁,是以顾半夏很是羞耻,另一边却又觉得甜蜜,她轻轻用力试图将玉足抽走,发现毫无用处之后也便作罢,任凭姑爷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指尖划过小腿肚,酥酥麻麻。 大抵这就是所谓的情趣? “姑爷,我们要出门的。” “不急。” “呜呜~~!” …… 就在洛府斜对面的茶馆中,一个脚夫忽然放下手中茶碗,丢下一枚铜板便转身离去。 “欸,客官,您的东西……” 小二叫着,人却是已经不见踪影。 张龙赵虎现如今基本已经算是宋言的专属护卫,只要出门大约都会带上。 一路很随意的闲逛,宋言给顾半夏买了一只簪子,木质的,很廉价,可顾半夏却很开心,哪怕铜板还是从她的荷包里取出来的。于顾半夏来说,买了什么东西并不重要,能陪在姑爷身边便已经很开心。 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布庄,国公府的铺面,房契还在那个小盒子里面。 国公府总共有六十四家店铺,其中有六个位于宁平县。 给宋言的那三十二家店面中便包含这六家,其余铺面也多在宁平周边的其他县城。 而位于松州府,甚至是东陵皇城的铺面自是不会交给宋言的,说句不客气的话,松州府一家铺面的价值,怕是比宁平六家加起来还要多。宋言也曾让赵虎去找王管家打听了一番,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三十二家铺面几乎全都是年年亏损的类型,宋言莫说靠着这些铺面赚钱,只怕每年还要贴补进去不少银子。 按照王管家的说法,这宋氏布庄每年要亏三百七十二两银子。 只是在布庄附近稍稍看了一会儿,宋言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布庄的生意不敢说极好,却也绝对算不上差,时有妇人进入,其中不少都是带着布料离开。 这般情况,宋言着实想不到有亏损的可能。 当然,现在不是解决这些小事儿的时候,宋言看了一段时间便转身离去。不知不觉出了县城,伊洛河畔,却是已经到了那山洞附近。 倭寇的尸体已不见踪影,许是被猛兽啃噬,连一块骨头也没能剩下,便是山洞里被扯烂的布条也消失了。 唯有脑海中的记忆却是那般清晰,恍如昨日。 太阳西落,橘红色的阳光不再那么刺眼,就在此时随着咻咻咻咻的声音,一道道身影忽然间从两边的山林当中窜了出来。 一共六人,他们的打扮各不相同,有人做农夫状,有人是货郎;有人做脚夫打扮,有人是行商,落日余晖中,一把把弯刀映出金属的冷芒,为首之人是一名身高八尺的壮汉,脸上带着两条仿佛蜈蚣一样的疤痕交错,狰狞凶残。 这些人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专业,他们动作迅捷,刚刚出现立马就分成两组,前后将宋言四人包围。 就在包围圈形成之后,那头目阴翳凶残仿佛豺狼的视线这才从宋言几人身上扫过,大抵是不准备让任何一人活着离开,六人脸上全都没有面纱之类的遮掩。 那一张张脸孔显得异常狰狞,还有些微的得意。 这一次,任务实在是太简单了,简直手到擒来。 一个常年被囚禁什么都不会的窝囊废,一个女人,这两个可以直接无视。 稍微有点威胁的大概就是那两个身材粗壮的护卫。只是这两人也不值一提,他们这边可都是入了品的武者,尤其是大哥更是一名三品武者,实力绝非普通护院能比。 六对二,优势在我。 他们完全想不到输掉的可能。 只是这六人,并未注意到张龙赵虎两人脸上,瞬间涌现出来的嗜血的笑容。 宋言的脸上也完全看不到半点紧张,他默默从腰间摸出来了一根棍状物,陶瓷制作而成,内部中空,一条长长的引线随风飘荡。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确是相当不错的试验品。 删完了,第一章三千字送上,多谢贝塔爸爸,书友2022****9700,书友2023****9388,君诏神国,书友2021****7868,我去哪路哪路就炸,圆桌081203,书友1307****4507,轩辕鵺,dixstart,竹叶细辛,年年意,轻狂、浮白,谢咩萌,风之物语之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43章 仙术,掌心雷(三千) 第43章 仙术,掌心雷(三千) 火折子,是武侠演义小说中经常出现的道具,作用类似于现代社会的打火机。 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当然并没有小说中描绘的那么方便,真实的火折子其实叫火绒,有一种植物名为钩苞大丁草,其背面生长有一层绒,极为易燃,人们将新鲜的钩苞大丁草采摘趁潮湿将绒从背面撕下晒干,然后碾成团捏在打火石之上,然后以铁制的火镰轻轻一划,迸射出来的火星便能将火绒引燃。 这便是火折子了。 河边有微风在吹,拂动了顾半夏纤细的青丝。 虽然平日里柔柔弱弱,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子,然此刻面色却也凝重起来,默默挡在宋言面前。 这般情况,印入那些杀手眼中多少有些诡异。 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山匪,手上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般人面对他们怕是一个眼神就要毛骨悚然,浑身战栗,可眼前这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为何那两个壮汉毫不在意,脸上甚至露出嗜血残虐的笑,仿佛他们才是猎人,自己才是猎物? 为何那个宋言也能表现的如此轻松?他甚至还有心情去把玩火折子。 甚至就连一个女人都弓着身子,俨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难道他们看不出数量上差距? 难道他们看不到自己手中明晃晃的刀子? 这样近乎被无视的态度,让六个杀手心中都有些愠怒,老大一个眼色,六个杀手紧握钢刀,齐齐冲着宋言四人逼近。 就在此时只听嗤的一声,下一瞬就看到宋言手臂忽地抬起,一个手臂粗细的棍状物便径直冲着那杀手头目飞了过去。 呼! 这一下宋言用上了内力,那棍状物速度飞快,刹那间便划出一道虚影直奔杀手头目面门。 似是为了刻意卖弄自己的实力,杀手头目眉头一皱,左手猛然探出,啪的一声就在暗器即将砸在鼻梁上的时候稳稳一把抓住。 这是,暗器? 谁家暗器这么大块头的? 好家伙,这跟自己的胳膊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暗器的一头甚至还挂着一条线,滋滋冒烟。 这不是暗器,这是……炮仗? 头目微微一愣,便是旁边其他兄弟也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哪怕正在执行杀人这种严肃的任务,可这一刻,一群杀手是真的绷不住了,一个个忍不住耻笑出声。 “兀那小娃娃,你莫非想要用这炮仗将我给炸死不成?”那头目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他并没有将这东西扔掉,而是紧紧的抓在手里。这不是逢年过节,成婚死人时放的玩意儿吗,听着响,但那杀伤力……啧啧,除了能吓跑鸡鸭之外,大抵也没别的用处了。 尽管这炮仗有些古怪,比起一般炮仗要更粗一点,外表似乎是陶瓷,话说这东西真的能炸开吗? 滋滋滋滋…… 引线还在燃烧,却是被哼哧哼哧的笑声给盖住,老大可是三品武者啊,武者前三品主要就是以内力淬炼筋骨皮肉,淬炼到极致,刀兵难伤,莫说老大便是他们这些刚刚入了品的武者,都不会在乎炮仗这种玩意儿。 面对四周诸多杀手的耻笑,宋言面色古怪,古代的人都这么勇的吗? 滋滋滋滋…… 引线已经快要烧尽。 这老大忽然有点不舍得杀掉宋言了,蠢的这么可爱的家伙,当真是少见:“小娃娃,给你个机会,若是你这根炮仗能从我手上炸下来一块死皮,老子今天就饶……” 话还未曾说完,轰隆隆隆…… 一条仿佛被蛮力撕扯下来的手臂冲天而起。 啊…… 噗嗤,噗嗤! 叮叮叮叮…… 某种无形的暴虐的力量瞬间撕碎了杀手头目的手掌,扯掉了杀手头目的臂膀,那力量如刀,割开杀手头目侧面腹部,内脏甚至来不及喷涌出来,便被绞成肉酱。 陶瓷的外壳爆裂,混合着里面生锈的铁片四散横飞,贯穿左右两边的躯体,撕开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口子,撞击在刀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炸了。 终于炸了。 就在炸响的那一瞬,顾半夏脸色大变就像是纯粹的本能,明明个头比宋言稍矮,却是下意识扑过去一把将宋言的身子抱在怀里,紧接着便觉一股猛烈的冲击宛若海潮从身后涌来,裙摆不受控制的飘飞,露出黑丝包裹之下纤长丰腴的小腿。 张龙赵虎的反应更快,他们的身子仿佛移形换位凭空挡在顾半夏和宋言更前方,手中的钢刀疯狂舞动,宛若凭空多出两道锃亮的光幕。 惨叫声,金属交击声化为波纹霍然散开。 残破的肢体,崩飞的鲜血,炸碎的金属碎片四散横飞,便是脚下的地面都传来了剧烈的震动,血肉飞舞间杀手老大左右两边的身影直接被震飞几米之外。 火药刺鼻的味道,布料焚烧的焦味,血肉灼烧的香味混在一起,随风弥漫。 不过是短短瞬间,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他们看到了却完全反应不过来,根本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砰。 飞上高空的断臂终于跌落在地面,待到冲击消散,仍旧是滚滚浓烟。又过去了几秒钟的时间,那浓烟也逐渐散去。 嘶…… 紧接着,便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杀手头目身子已跌倒在地,腹部仿佛被什么凶兽的利爪撕扯出一个大洞,被烧焦的肠子,内脏,顺着破洞汩汩而出,散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左右两边的武者,一个直接被震飞出去,脑袋撞于巨石,脑壳崩裂,脑浆喷出一地。另一个,倒是勉强活着,然身上到处都是被烈火焚烧过后的痕迹,铁片陶瓷碎片镶嵌于皮肉间,鲜血不断沁出,没多长时间身上的衣服已湿漉漉一片,眼见不活了。 血腥的一幕让顾半夏面色有些发白,修长的脖子不断蠕动着,吞咽着口水。 这不就是姑爷这几日做出的东西吗?怎会有如此可怕的破坏力? 姑爷本就是一个神医啊,现如今连这种恐怖之物都能做出,姑爷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张龙赵虎也是面色大变,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便是他们也不敢说能扛得住刚刚的爆炸。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术掌心雷? 另一边,三个黑衣人亦是浑身发抖,这,这是什么力量? 一个连武者都算不上的少年,丢出的炮仗居然直接炸死一个三品武者,两个一品武者? 什么时候,武者这么不堪一击了? 所有人都被手雷的威力震撼到了,唯有宋言面色平静,他甚至有些不满的叹了口气。 威力距离想象中的还是有些差距,看看地上被炸出来的坑都没多大,甚至就连爆炸震飞的铁片和陶瓷碎片,都能被张龙赵虎挥舞着钢刀挡下,这火力实在是太差劲了,简直丢人。 下一次看能不能造的更大一点,尽可能多塞一点火药。 身为一名兔子,果然还是追求更粗,更大,更长。 方便不方便的无所谓,主要是炸出来的坑一定要够大。 要是搞成铁壳子,里面塞上几十斤火药,然后以投石车发射出去,战场上威力便是比不上现代化的大炮,在这个时代大抵也是降维打击。 还有就是引线太长了,刚刚那位要是直接丢掉,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果然,只有在经历过实战之后,才知道该如何去改进。 这样想着,身后那三个杀手忽然间怪叫出声,转身就跑,他们早已失了斗志,甚至连站在宋言身后的勇气都没有。 妖怪。 这个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子,绝对是个妖怪,不然怎会使用如此恐怖的妖术? “不追吗?”宋言眨了眨眼睛,看了眼赵虎问道。 赵虎喉头微微蠕动,嘶哑着声音说道:“姑爷,请不必担心,他们跑不了的。”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在和姑爷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变的格外尊敬。 宋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径直冲着前方走去,蹲在尸体旁边完全不在乎那血淋淋黏糊糊的触感,伸手就摸索起来。 摸尸,这是家传手艺,不能忘本。 不多时,宋言便笑逐颜开,手里多出了一个被鲜血浸透的钱袋子,看分量大约是有个几十两的。 没多长时间,又摸出来了一张被鲜血染红大半的银票。 这些杀手也能用得起银票? 随意扫了一眼,宋言眼皮一跳,只看到银票抬头上赫然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杨妙清! 今天六千字搞定,多谢书友2023****1023,书友2020****2785的月票,多谢支持。 多谢书友2021****9122的打赏。 (本章完) 第44章 名为科学的仙术(三千) 第44章 名为科学的仙术(三千)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印出一个又一个亮眼的斑纹,偶有夜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斑纹也随之摇曳。 偶尔还能听到夜鸦在嘶鸣,平添一些阴森。 啪,啪啪,啪啪…… 月光下三道身影正在丛林中狂奔,这三人都是实力不错的武者,他们的速度很快,六条腿全都在拼命交错,宛如一阵狂风从地面掠过。脸孔扭曲成一团,脸色煞白,仿佛见了鬼一样,鼻翼中是粗重的喘息,一双双眼珠子里还透着化不开的恐惧。 脚掌践踏在落叶上,传出沙沙沙的声音。 “三哥……” 似是无法忍受寂静带来的压抑,一个脚夫打扮的男人打破了死寂:“老大,老二,老六他们全都死啦,咱们怎么办,任务还继续吗?” “继续个屁,你不要命了,那小子……”被称为老三的是个中年男子,大约三四十岁的年龄,身材瘦削,双腿颀长,手持一把亮银弯刀,在老大老二全都死了之后,他就成了剩下三人中的主心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三个兄弟死时的模样,身子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喉头咕咚一声:“那小子,不是人。” 怕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否则怎能用出这般妖术? “那我们回去怎么跟公子交代?” “谁说要回去了?早知道要对付这样的怪物,打死老子老子都不来。” 妻子,儿女? 自己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哪儿还有心思在乎那些? 就在这时,老三的身子忽地来了个急刹车,身子骤然在地面站定,一双眼睛冷幽幽的盯着前方,旁边老四老五也是立马停下,同时抬头望去,心头立马咯噔一下。 数十米之外的地方赫然一道朦胧的身影,立于树梢,那身子仿佛柳絮,夜风拂过,树梢轻轻摇曳,苗条的身子也随之荡漾。一袭白色的长裙,月光的照耀下散着朦胧的光。 距离稍远,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诡异的气氛却让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一层阴霾,老三一声厉喝:“什么人?” 回答在下一刻到来。 唰。 那是剑锋的寒芒,宛若撕裂夜空的流星。 速度快到这三个武者肉眼都难以捕捉,寒芒刚刚出现,下一息居然已到了眼前。 嗤!嗤! 两道身影似是擦身而过,下一瞬两条胳膊便已经脱离了身体,冲天而起,就在肩膀被斩断之处,鲜血喷溅。 浓郁的血腥味开始在黑夜中弥漫。 啊! 两条胳膊齐齐被斩断的剧痛让老三控制不住发出嘶哑的惨叫,身子仿佛变成一条蛆虫,拼命蠕动着,喷溅出去的鲜血浸染了腐朽的落叶。 还不等老四老五反应过来,那银色的流星已折返回来,又是嗤嗤两声,老三的两条腿也齐根斩断。 这一次,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一把两指宽的剑。 难以名状的恐惧啃噬着他们的意识,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存在,兄弟义气在这个时候变成了垃圾,没有半点犹豫,内力蓄积在脚下,轰的一声,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弹射出去。 唯有如此,或许还能有一人活下,至于活下来的究竟会是谁?看命。 风从树林的另外一边吹来,那一袭白色长裙的女子安静的站在老三的身边,女子身段纤细修长,剑锋低垂,一滴滴粘稠的血珠顺着剑尖坠落,破碎,一些鲜血从已经变成人彘的老三身上喷出,喷在女子的裙裾,洁白的长裙染上点点猩红,仿佛鲜艳绽放的梅。 一些血珠溅射到了脸上,绝美的容颜,透出仿佛女鬼般妖异的美感。 下一瞬,女子手指轻轻一抖,那长剑宛若有灵,一声唳鸣仿佛凤凰长吟,微微颤动着,姣好的身子顺势旋转。 嗤嗤! 两道剑芒迸射而出。 毁灭,破碎,解体,血染长空! 地上,被削断四肢的老三猛地抽搐一下,瞳孔中映衬出浓浓的恐惧。 剑气离体……哈哈,剑气,哈哈哈哈,至少也是八品武者啊。 输的不冤! 他拼命转动着脑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天仙般的俏脸。 …… 杨妙清? 看着手里这张被鲜血浸染的银票,宋言眉头蹙起。 他不觉得是杨氏安排人杀自己。 一方面,之前赵虎反追踪已经知晓幕后之人是宋云。 另一方面,杨氏虽不算聪明,但也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宋言笑了,好家伙,故意栽赃给生母,七哥当真是个大孝子。 虽不知道宋云为何要这么做,但既然有这么一个证据,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行? 这样想着,宋言便起了身转而看向张龙赵虎,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两个人似是变的有些不一样,当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两人的身子是瞬间绷直,站立如标枪。 “赵哥,张哥,刚刚多谢你们了。”宋言笑呵呵的说道,刚刚也是多亏了两人,要不是两人拦住四散横飞的陶瓷碎片和铁片,他也不会好过的。 虽说距离有点远,死是不可能死的,但会疼。 而且,万一被生锈的铁片划伤,破伤风的魔法攻击也不是开玩笑的。 武者的修行可以让人身强体壮,但有些东西却是无可奈何。 张龙赵虎同时摇头:“姑爷,莫要这般,我们两人不过只是洛府护院,怎能当得起一声哥哥……” “姑爷若是不嫌弃,叫我们一声老赵,老张便可。” 宋言有些诧异,这两人态度变化也太大了吧,明明之前还是很随意的,大抵是被刚刚的爆炸吓到了? 无论是手雷的制造还是使用,宋言都没有隐瞒任何人,一方面人在洛府,想瞒也瞒不住;另一方面,在实验手雷威力的时候,他也需要保镖。张龙赵虎完美承担了这个职责,万一手雷的威力不能让他满意,两人也足以将杀手全部解决,还能有效避免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除却没有预料到可能出现的心理创伤,心里嘀咕着,宋言再次问道:“两位老哥是什么品级?” “六品武者。”赵虎傲然答道。 显然,在这个世界六品武者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好手了。 “那以两位的实力,能抗住刚刚的手雷吗?”宋言有些好奇。 他想知道手雷的破坏力具体在什么层次,但又不能到处找人去实验,毕竟那有点费命。 两人相视一眼,手雷啊,这莫非就是仙术掌心雷的另一种叫法? 短暂沉默后齐齐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赵虎开口:“如果相隔三步,我们有信心能躲开,就算无法完全躲开也不至于丧命,但如果像那人一样抓在手里,我们也会被炸死。” 这个答案他颇为满意。 这毕竟只是第一代产品,宋言相信只要不断提高火药纯度,只要不断增加火药量,七品八品九品,哪怕是大宗师也能给你炸了。手搓核弹做不到,但搓出来一个超大当量的炸药包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直至这一刻,宋言终于感觉自己的性命,有了些微的保障。 吐了口气,用力伸展双臂,缓解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走啦!” “姑爷要去哪儿?回家?”顾半夏跟在身后。 “去宋家。” 宋言扬了扬手里破破烂烂的银票,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次定要闹他个天翻地覆,当然,单单靠这一张银票就彻底将杨妙清摁死也是不现实的,但牵连到宋震身上却是轻而易举。 虽说最初的目标是宋云,但换成宋震也不是不行。 少说也要废他一条腿。 “姑爷……您之前用的,就是传说中的仙术,掌心雷吧?” 张龙赵虎,甚至是顾半夏,视线全都落在宋言身上。 “什么掌心雷,那是手雷,而且也不是仙术,那是……”本是想要解释的,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想了想宋言道:“那是科学。” 张龙赵虎不断点着脑袋:“嗯嗯,名为科学的仙术,我们懂,我们懂。” 你懂个锤子啊。 宋言有些无语,只是想要对这些古人讲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遇到方士之类许是还要容易一点,偏生是脑子里都是肌肉的赵虎。 …… 黑暗的宁平县,偶有一些大户人家的灯笼,孤零零的映照着附近的草,树木,还有石子路面。 不知不觉间,一座恢弘奢华又熟悉的府邸便出现在眼前,不是宋国公府又是哪里? 虽是半夜,但堂堂国公府自是少不了守夜的小厮,许是因为太困的原因,两个小厮昏昏欲睡。 眼看着面前的房门,宋言眼神冷厉:“老赵,去叫门吧。” “记得狂一点。” “莫要堕了长公主府的名声。” 本就是为了挑事儿而来,自是闹的越大越好。 随着姑爷一声令下,赵虎迈着二五八万的步伐冲着国公府的大门走去,那两个守门的小厮许是太困了,便是赵虎已经走到跟前,仍旧是靠在门柱上呼呼大睡。 看了一眼面前朱红大门,赵虎脸上流露出一抹狞笑,抿了抿嘴唇,下一秒右脚抬起。 呼…… 砰! 宛若闷雷的声响顿时在寂静的夜幕中炸开。 第一章三千字送上,多谢苏八练习走猫步,试了几百遍,joeshinoda,乔布斯爱上桐原亮司,二一技能给大招,二狗子亚,书友2024****4603,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45章 那个煞星又来了 第45章 那个煞星又来了 大门轰然炸裂,化为无数细碎的粉末。 便是门口的两个小厮酣睡如猪,此时此刻也惊醒过来,下一息大门内外传来混乱又嘈杂的声响,不知多少守夜的护卫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一个个手持弯刀,森冷的视线凝视着门外。 这么大动静,难道说是倭寇打过来了不成? 居然还敢弄碎国公府的大门?早已有取死之道。 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门外除了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之外,并未见到倭寇的身影,反倒是不远处还站着三个人,视线下意识就望了过去。 当看到那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嘶。 是九公子。 这个煞星又来了。 在现如今的国公府,宋言已不再是那个谁都可以欺凌的窝囊废,现在他多了一个新的外号: 煞星。 刚确定婚约,当日晚上五公子的婢女小翠便丢了性命。 回门之日,张小山被杖杀。 每次出现必要人命,这不是煞星是什么? 本以为回门之后,九公子应该不会经常返回国公府,谁能想到这才几天功夫,居然就踹烂了国公府的大门。 完了,完了,这次不知又有谁要倒霉了!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谁都没有轻举妄动,更没有冒然发出声音,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会不会不小心便触犯了九公子的忌讳。 至于赵虎,则是大摇大摆又走了回去,那走路的姿势简直六亲不认,莫说是别人便是宋言看了都有种踹一脚的冲动。 只是,国公府的大门用的可是海南黄梨,这种木料绵密坚硬,厚度更是接近半尺,能一脚将其踹碎,那是何等恐怖的力道?整个国公府内,恐怕除了国公爷的贴身护卫宋大山之外,无人能做到这一点。 是以,尽管赵虎那六亲不认的步伐让人看了心头火起,可这些护院却是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之前九公子多少还遮掩一下,现在上来就命人踹碎国公府的大门,现在这是演都不演了吗? “姑爷,我做的怎样,还不错吧?”回到宋言身边,赵虎得意洋洋。 宋言的嘴唇一抽:“你做的很好,要是能收敛点就更好了。” 吐了口气,眼神逐渐变的狠厉,无视了大门内外那些手持钢刀的护院,径直冲着国公府里面闯了进去。 护院虽人数众多,可面对宋言一个个却只是不断后退,拥挤在一起,显得异常狼狈。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身影急匆匆从侧院小跑过来,不是王管家又是何人? 很明显,王管家是被忽然吵醒的,来的极为匆忙,便是衣服上的盘扣都没来得及扣起,终究是年岁大了,等跑到宋言身边已是气喘吁吁。 看了眼被踹碎的大门,皱巴巴的老脸也不由得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气,王管家王庆山还是努力压下心头的躁动:“九少爷,您这是……” “我父亲呢,我有要事找他。”宋言声音冷漠,并没有因为王庆山之前提供的那份名单给这位老人家什么好脸色,至少在别人面前依旧和王庆山维持了一定距离。 王庆山眉头一皱:“还请九少爷到书房稍等,我这就去叫老爷。” 宋言点了点头,并未为难这个老头儿,阴沉着一张脸冲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直至宋言几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四周的护院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互相望去都能看出对方额头上沁出的冷汗,还好,还好,总算闭着嘴巴逃过这一劫。 谁能想到,宋言居然能给他们带来如此的恐惧。 …… 宋国公府,书房。 顾半夏和赵虎全都守在外面,寂静的书房中唯有宋言一道身影,跃动的烛光,映衬出一张阴沉愤怒的脸庞。 吧嗒,吧嗒,吧嗒。 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从内院传来。 宋鸿涛的脸色显得很难看,毕竟他可是堂堂国公啊,自家府邸的大门被人踹碎,这跟直接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有什么区别? 便是知晓这是宋言做的,依旧是忍不住的愤怒,只是想到这可能是最孝顺的亲儿子,这才勉强将怒火压下。 走到书房门口,阴翳翳的眼睛瞥了一眼顾半夏和张龙,赵虎,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刚进入屋内便看到了宋言那张狰狞的脸。 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冷厉,便是宋鸿涛心里都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总感觉这个儿子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咳咳……”调整了一下心情,宋鸿涛轻咳两声:“言儿,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为何要将国公府的大门踹烂?你难道不知道大门就是国公府的颜面……” 宋言缓缓抬头,宋鸿涛这才发现宋言的眼瞳中满是血丝。 “颜面?” 宋言眼眸冷厉:“人要是死了,哪儿还在乎什么颜面?” 宋鸿涛一愣,迟疑了一下随后在宋言对面坐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我遭到六个杀手袭杀,若非身边护卫还有几分实力,怕是都没机会坐在这里和父亲说话了。” 这一下,宋鸿涛面色大变,刚坐下的身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直至此时,宋鸿涛才发现宋言身上的长袍都沾染着一坨坨暗褐色的污渍,隐隐约约还能嗅到一股血腥味……嗯,这是宋言故意染上的。 就像是纯粹的本能,宋鸿涛下意识想到被自己禁足在家的宋震,还有杨妙清母子。 默默从怀里拿出那张沾满鲜血的银票,放在桌子上推到宋鸿涛面前:“这是我从杀手身上搜出来的,尸体还在伊洛河畔,若是不信父亲可派人去查看。” 眉头紧皱,拿起那银票仔细端详起来,很快宋鸿涛脸色再变。 银票署名:杨妙清! 这一刻,宋鸿涛心里居然没有半点怀疑,唯一的念头居然是果真是她,那个恶毒的妇人,她已经害死自己三个庶子,连这最后入赘的一个都不放过吗? 不对,如果杨妙清只是单纯的想要杀掉自己的庶子,没必要在宋言入赘洛家之后才专门安排杀手去袭杀,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除非……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逼得杨妙清不得不这么做。 难道说,宋言知晓她和杨震之间的腌臜事儿,这件事情已经被杨妙清知道了? 所以,她这是在……杀人灭口? 果然就像是王管家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当心中有了靶子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变成射向靶子的箭。 王庆山悄悄瞥了一眼宋鸿涛,这种非常明显的栽赃,恐怕也只有极度愤怒,并且对大夫人越来越憎恶的老爷才会相信了。 不过这种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王庆山垂下眼帘,老老实实的立于一旁,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宋鸿涛眼瞳收缩,面色阴沉到了极点,越来越怒,忽然,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来人,把杨妙清那贱人给我带过来。” “呼……”就在此时,宋言却是缓缓吐了口气:“父亲大人,不要着急,我还有另一个消息要告诉您,还请您有点心理准备。” 宋鸿涛眼皮忽地一跳,他本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次宋言用这种方式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带来的消息是……杨妙清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宋震不是亲儿子。 这次,又会是什么? 宋言面色也是极为怪异,他不由斟酌起来,上次说话有点不够委婉,差点儿将宋鸿涛给气吐血,这次说什么也得委婉一点才行,他扭头看了看发现墙边有一株盆栽,绿油油的煞是好看,便伸手从盆栽中摘下了两片叶子。 “这里有两片叶子。” 他将一片叶子放于桌面:“一片是宋震。” “另一片也是宋震……呸,是宋哲!” 这下,够委婉了。 第二章送上,多谢哦无咯,藏墓,书友2018****6924,山居明月,苏八练习走猫步,书友2021****9802,书友2017****1340,书友2022****1470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46章 难道全都不是亲生的? 第46章 难道全都不是亲生的? 对于宋鸿涛的身体,宋言还是很重视的。 他可以死,但不是现在。 杨妙清最近虽因做出一些糟心事,在国公府地位有所降低,但仍有很大话语权,一旦宋鸿涛被气死,杨妙清就能轻而易举掌控国公府,然后直接将宋震推上国公的位子。 之前不够委婉差点儿将宋鸿涛气死,所以这次宋言选择了旁敲侧击的婉转方式。 只是他显然高估了宋鸿涛的心理承受能力,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宋鸿涛先是一滞,旋即老脸变成绛紫色,紧接又是一片煞白。他的心跳和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手指紧握,身子剧烈的抖着。 同宋震不同,宋哲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 从小到大,宋哲便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他比其他孩子更早开蒙,刚刚十四便已有了秀才功名,十八岁就成了举人。 这般天分,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能与之相媲美的也绝对少之又少。 真真宋家麒麟儿。 宋鸿涛相信,他这一脉将会在宋哲手中空前繁盛。 在这之前,他也的确怀疑过宋哲可能是二弟宋锦程的野种。可在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宋鸿涛又将这种念头给息了,他找了无数理由来安慰自己,可谁能想到宋言一句话,却是将所有虚假的幻想全部碾碎。他知道,宋言既然敢这么说,那手头上定然有着足够的证据,或是异常。 这一时间,宋鸿涛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心脏仿佛被挖掉了一块,纠成一团的疼。 旁边王庆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何每次说到这种事情的时候,都要让自己听到呢?幸好这只是普通勋贵之家,若是放在皇室,他这个知情者怕是也要掉脑袋的。 宋言眼帘垂落安静的等待着,果不其然,宋鸿涛逐渐消化了这消息带来的冲击之后,他的面色已趋于平缓,用力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还是那三个老婆子传出来的话?” 点了点头。 “是宋锦程?” 宋言有些惊讶,他抬头望了一眼宋鸿涛,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老婆偷人,替别人养孩子的可怜虫,可现在看来这宋鸿涛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又默默的点了点头。 “呵……” 宋鸿涛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好似被抽干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唯有两只眼睛透出疯狗一样的光。 整个书房呈现出令人不安的寂静,似是连那烛火也受到了这股不安的影响,不规则的跃动着。过得一阵,宋鸿涛道:“那三个老婆子怎生说的?” 顿了片刻,宋言斟酌着言语:“那三个老婆子有言……初宋杨两家议亲之时,杨氏相中的……是二叔。” “只因您是嫡长子,杨家人觉得您袭爵的可能性更大,便执意让杨妙清嫁给了您。” 杨桂芳是杨氏乳母,那赖婆子也是自小照顾杨桂芳的老妈子,都是很亲密的人……便是这些事会背着她们,却也多少会闻听一些风言风语。 因挨不住梁巧凤的折磨,肖婆子和赖婆子确确实实的招了,她们将所知道的一切全都给吐了出来,当然,有些内容并不会告诉宋鸿涛也就是了。 宋鸿涛又呵了一声,嫡长子?袭爵可能更大? 许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然现在看来,他不如二弟那般聪慧,更容易掌控的因素似乎更大一点。 “宁平县北,有素华寺。”宋言的声音仿佛清冷的溪水,淌过心头:“嫡母经常会去素华寺上香,然后……” 寺庙之类的地方自古以来便是藏污纳垢之所,正经寺庙其实没多少,豪门夫人,书生小姐假借上香之名,同情人在寺庙中私会的事情时有发生。 就好比那李治武媚娘,甄嬛果郡王! 宋鸿涛的脸色更阴沉了,杨妙清的确会去素华寺上香,仔细回想,每次去素华寺上香,几乎都是老二回家省亲的时候,平素里似乎也不怎么热衷于拜佛,就好似这半年,素华寺是一次都没有去过的。 “为什么是宋哲?” “据那赖婆子所说,在怀上宋哲之前,杨妙清前往素华寺说是要再求一子,为了更显心诚,便在素华寺斋戒七日。” 宋鸿涛张了张嘴,刚想说那一次老二回来只呆了一天便走了,可话到嘴边却是又咽了下去,只呆一天明显是欺瞒于自己,其他时间大抵都在跟杨妙清在素华寺鬼混? 亏得自己还觉得那杨氏,只因小叔子回来,便为避嫌去了素华寺,还觉得杨妙清懂礼节,识大体。 杨妙清回来之后与他同房一次,便怀上六子宋哲,他还觉得素华寺如此灵验,专门遣人送去千两白银的香火。现如今瞧来,恐怕都是宋锦程在那里耕耘的结果。 然后,宋鸿涛忽然想到了一点,杨妙清既然经常和宋锦程私会,老六都是宋锦程的种,那其他几个儿子,会不会也…… 宋言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宋鸿涛的视线都不由多出一些怜悯,如果这是真的,那那乐子可就大了,八个嫡子,一个是杨家的,七个是弟弟的……或许,刚刚应该直接揪一把树叶的。 都能开个布庄专门卖帽子了。 干脆,别叫宋国公了,叫帽国公比较合适。 宋鸿涛身子战栗,但他还在努力压抑着,不曾失控:“那三个老婆子,可有说宋淮他们几个……” 宋言摇头:“未曾,实际上那三个老婆子也只知杨妙清和宋锦程之间的龌龊,便是宋哲的身份也只是推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证据? 一旦宋鸿涛心中已经如此认定,还有没有证据已经不重要了。 宋言无法理解现在宋鸿涛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当然也没那个兴趣去理解,只是,因着之前宋震的事情,他的承受力确实增加不少,至少单从脸上来看宋鸿涛已平复下来。 他缓缓起身走至窗边,似乎只有窗外的风能让他维系冷静,院子里的草丛中传来虫鸣的声音,漫天星斗在漆黑的天幕中眨着眼睛。 宋鸿涛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宋震不是亲生的,宋哲不是亲生的……这般事情,杨桂芳必定知道,梁巧凤知道,肖翠平知道,赖秋菊也知道,许是还有其他更多人知道,唯有他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他忽然有些好奇,不知这些知情者尤其是那那宋锦程和杨妙清,看到自己宠爱宋哲,宋震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可能会很得意,大抵还会在心里嘲笑自己是个蠢货吧? “言儿……” “回去之后,想办法撬开那三个老婆子的嘴,我要知道宋淮他们的情况。”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拂动了宋鸿涛本就有些乱的头发和宽大的长袍,袖子里手指紧握,指甲几乎快要扎进掌心的肉里。 杨妙清杀掉了他三个庶子……那些定然是他的血脉,那个贱人想要做什么?他好好将她的孩子养大,她却想要让自己断子绝孙不成? 身子一颤,这一刹那,胸腔中的杀意几乎快要按捺不住。 宋鸿涛深吸了几口气,冷笑起来,既然你如此对待我的孩子,我又怎会让你的儿子好过? 他转过身子,再次看向宋言的时候,眼神变的更加不同。 忠诚,孝顺,最重要的是亲儿子。 “关于你被袭杀的事情,可曾报官?”宋鸿涛有些生硬的将话题扯开。 宋言摇头:“未曾。” “毕竟这些事情一旦传出去,有损宋家门楣,虽说是嫡母做出的事情,可也会让父亲颜面无光。” 一刹那,宋鸿涛只觉鼻尖一酸,眼眶都变的有些湿润。 多好的孩子啊,明明自己之前都不怎么重视他,明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处处为自己这个老父亲考虑。 这一刻,宋鸿涛忽然有些后悔,不该让宋言入赘的,要是能让这孩子继承国公府的爵位该多好? 宋言的嘴角也勾起一丝弧线,可惜了,真想一次性闹得宋国公府家破人亡啊,不知道那时宋鸿涛会是怎样的表情?想来一定会很精彩的吧? 思虑之间,外面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许是杨氏来了,不过听声音,来的人应该不止一个。 宋鸿涛眼睛眯起:“言儿,当如何?” “抽她。” “可是……”宋鸿涛眉头紧锁,便是知晓杨妙清是个通奸成性的贱人,知晓儿子可能都不是亲生,但他依旧忍着,他知晓现在不是和杨妙清撕破脸的时候,她的背后是杨家,若是让杨家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然曝光,自己怕是活不得太久。 宋言摆了摆手里的银票:“没有可是,您很愤怒。” 宋鸿涛恍然,愤怒可能有很多原因,可能是因为儿子不是亲生,也可能是……入赘的儿子被袭杀。下一秒他便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从原本的感动逐渐变成平静,然后又从平静变成愤怒。 书房的门,被拉开了。 杨氏手提着裙角,出现在门口。 看到屋内宋言和宋鸿涛,眉心一皱,刚想要说话,宋鸿涛就像一条疯狗,扑了过去。 右手抬起,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重重甩在杨氏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形成了回响,在书房中荡漾。 白皙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一抹血渍,混合着一颗白色的东西从嘴角崩飞出去。 许是牙齿。 可怜杨氏,还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接就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 就在此时,暴怒的宋鸿涛已完全变成了一头失控的野兽,一把抓住杨氏的头发: “贱人,看看你做的好事!” 第一章三千字送上。 多谢山居明月,独傲,jerryxu,择叶而居,安东尼。比格伍德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47章 一条腿(三千) 第47章 一条腿(三千) 这一巴掌大抵是很重的。 似是要将所受到的羞辱全都通过这一巴掌宣泄出来,一巴掌下去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皮肤上都涌现出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难以名状的畅快感,占据了宋鸿涛全部的意识。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爽! 同杨氏成婚已有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对杨氏动手……他甚至有些懊悔,懊悔为何没有早些时日动手,以至于这般畅快的滋味,直至此时才享受到。 那杨氏也被打蒙了。 一面是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一面是对宋鸿涛居然敢对自己动手的难以置信,整个人就这么待在原地傻傻的望着宋鸿涛。 杨氏身后还有数人,是宋震和杨思瑶,就连宋云也来了。 当看到宋言也在这里的时候,宋云瞳孔微微收缩。 没用的废物。 心中暗自咒骂,脸上表情的变化只是短短刹那。 至于宋震则是脸色大变,自从记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父母间产生如此大的冲突。 杨思瑶却是眉头微蹙,并没有因为姑母被打而失去理智,视线扫过书房中每个人的脸,似是想要从眼前混乱的局面中分析出来什么。 有些事情不去注意也就罢了,一旦注意到便不免想的更多,宋言,于杨思瑶看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书房内,气息压抑。 烛火明灭跃动。 与他人或是震撼,或是愤怒不同,宋言安静如鸡,俨然没有受到四周混乱的影响。她之前就仔细打听过有关宋言的消息,自姑母和宋震口中,宋言只是大字不识一个,囚禁十年的窝囊废,任谁都可欺凌。 乍看之下,仿佛真的如此。 可纵观宋言入赘洛家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宋家不是在丢脸便是在丢脸的路上,杨妙清这个姑母更是成为勋贵之家人人唾弃的对象。可以说,姑母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名声,早已毁于一旦。 杨思瑶怀疑,这些事情都是宋言在操作。 最重要的是,杨桂芳被宋言以辱母杀之。 梁巧凤,肖翠平,赖秋菊三个姑母的亲信,也全都失去了联系。尽管杨妙清一再保证,杨家的谋算这几个老婆子并不知晓,可杨思瑶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却是越来越浓。 现如今再看宋鸿涛这般暴怒,杨思瑶内心第一个念头便是,宋鸿涛知晓杨氏出轨,知晓宋震不是亲子这件事了。 书房中的死寂足足持续了将近半分钟,终于被杨妙清的尖叫打破,原本雍容华贵的世家嫡女,脸孔忽然间便扭曲的仿佛厉鬼,她尖叫出声: “宋鸿涛,你敢打我!” 下一瞬便看到杨妙清毫无仪态,张牙舞爪冲着宋鸿涛的脸上撕扯过去。 女人打架,大抵也就那几手了,扯头发,抓脸,挖眼之类,只是这些手段于寻常女子来说许是有用。 宋鸿涛大约是没什么本事,然终究是个男人。只是一扯杨妙清的头发,这位大夫人便一个趔趄,身子失去了控制。于宋鸿涛强行拖拽之下,身子踉踉跄跄冲着桌案扑了过去。 手指又扣住杨妙清的脑袋,砰的一声,便将杨妙清的头颅压在桌面,恰好就在那银票旁边:“蠢妇!” “瞪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杨妙清这才发现那张染血的银票,当看到银票上的抬头是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心中更是错愕。 “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安排杀手袭杀言儿?” “难道真要闹到国公府家破人亡,你才满意?” 宋鸿涛愤怒的声音在书房中回荡。 渐渐地,众人也终于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杨妙清安排杀手暗杀宋言,这银票就是酬劳。 嘶。 怪不得宋言一身血渍。 怪不得宋鸿涛如此暴怒。 之前那一次已经让宋家三个子侄丢了官职,宋锦程这个尚书被训斥,谁能想到这杨妙清胆子居然如此之大,非但没有半点收敛,还敢派人暗杀宋言? 若是宋言身死,且不管宁皇和洛玉衡关系究竟如何,这般藐视皇家天威宁皇都不可能坐视不理,一旦查到杨妙清头上,她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宋家又要赔上多少头颅? 偏生没有一人怀疑宋鸿涛的话,便是连杨思瑶也是一样,毕竟杨妙清真做得出来这种事儿。 杨妙清脑袋还是嗡嗡作响,以她嫡母的身份,以不孝的罪名杖杀宋言,在这个世界无人会说什么,但找杀手暗杀宋言,那罪名便是杨氏也难以承受。她下意识张开嘴巴:“我没有……” 只是可惜,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耳光便抽了过来。 啪,啪,啪,啪…… 左右开弓。 噼里啪啦的响了十几次,杨妙清姣好的脸颊都被扇的龟裂,沁出丝丝血痕。 “贱人,不是你还能是谁?”宋鸿涛怒声咒骂。 眼看宋鸿涛耀武扬威,宋言却只觉得他是个可怜虫,明明知道被杨妙清戴了帽子却不敢说出来,只能找其他借口来宣泄心中压抑。 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当真可悲。 杨妙清被这一连串的巴掌扇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心头委屈。 她是杀掉宋鸿涛三个庶子,是几次想要弄死宋言,可这一次真不是她做的啊,为何就没人相信呢? 甚至就连宋震,宋云,杨思瑶看向她的视线都显得极为诡异。一时间被冤枉的委屈,甚至还要超过被宋鸿涛殴打的痛苦,涕泪横流,抽泣不止。 就在这时,宋云皱了皱眉,上前一步:“父亲大人……” “你想说什么?”宋鸿涛猛然转身,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宋云,恍若野兽。 那般疯狂的模样,看的宋云心头都是一突,但还是强忍着惧意开口:“父亲大人还请息怒,我感觉这件事不一定就是母亲做的,母亲不可能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许是哪个小贼窃走了银票。” 这一刻,杨氏心中居然有些感动,好儿子啊,没白养活。 宋鸿涛却是冷哼一声,当真是母子连心呢。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能潜入重重护卫的国公府,然后偷走一张根本无法兑换,毫无价值就是一张白纸的银票。” “我不相信有哪个小偷会这般愚蠢。” 忽地,宋鸿涛阴森的视线望向宋震:“除非……这个窃贼,能自由进出大夫人的房间。” “除非,这个窃贼,能知晓银票的暗语。” 这是宋鸿涛临时的决定,他倒是聪明了一下,知晓便是坐实杨妙清买凶杀人的事情,也难以将杨妙清怎样,不说杨家,单单嫡母和庶子的身份,宋言也难以继续追究下去。 毕竟,宁国崇尚孝道,父亲母亲就是做错了,子女也不应指摘,便是打杀子女,也要忍着。 若是宋言坚持追究嫡母责任,那便失了大义,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这可是最孝顺的儿子,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亲儿子,宋鸿涛自是要维护亲儿子的声誉。 至于宋震那便无所谓了,他一个父亲处置一个儿子还有谁能说什么。 宋言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宋鸿涛,孝道这一手被玩儿出儿了,他本就想着要将宋震拖下水,却是没想到宋鸿涛这般配合,倒是省事了。 那眼神让宋震身子都抖了一下,也没想到这火会忽然烧到自己头上。 便是宋云,杨思瑶,都不由思索起来,能随意进出杨妙清房间的,除了宋鸿涛唯有宋震,以杨妙清对宋震的宠爱,知晓银票暗语也不是难事。 而杨妙清面色更是阴沉,银票藏在什么地方,暗语是什么,她的确告诉过宋震。 四周各异的眼神让宋震如芒在背,他陡然反应过来:“父亲,我没有,我这段时间都禁足在家,哪儿都没去,怎会……” “说起来,五公子前日见了几个人。”恰在此时,王庆山苍老又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不知五公子找那几人有何事?” 宋鸿涛眼睛眯起:“有此事?” “是的,老爷,那几人望之不似好人,当是泼皮无赖,老奴便做主将那几人赶走,当时有不少人看到。” 宋言嘴角也勾起一丝弧线:“那为首之人,该不会是脸上有两道交错的刀疤吧?” 这些人是宋云安排的,这个所谓的六哥做事倒也缜密,有了这一次见面,宋震那便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只是宋云并不知晓,他安排的这些人都被赵虎严密监视着。 “确实如此。”王庆山微微颔首。 宋震慌了,他本就不是个聪明的,此时此刻面对四面八方质疑的目光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我只是被困在府中时间长了,让这些朋友帮我寻些女人,我没有……” “住嘴。”宋鸿涛厉声喝道:“敢做不敢当,我宋鸿涛怎会有你这般窝囊的儿子?” 宋震都快哭了,他真没做啊,当什么呢? 他只是要这些人去帮他寻几个妓子罢了,谁能想到这些人会去截杀宋言? 到现在他的脑子都是一片混沌,都还没弄清楚是什么事儿呢。 “堂堂国公府嫡子,居然收买杀手谋害弟弟,罪不容诛。”宋鸿涛面色愈发阴沉:“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否则定要你抵命。” 宋震顿时松了口气,可宋鸿涛下一句话又让他头皮发麻:“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便用你一条腿来言儿赔罪吧。” 多谢遥远的幻梦乡,做梦的恶人,夙南衣,老书虫and的月票,多谢支持。 今天六千多字更新完毕。 (本章完) 第48章 姐夫是我的(三千) 第48章 姐夫是我的(三千) 宋震是有些懵的,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般地步,莫名其妙就要没了一条腿。 他甚至都没有怀疑这是有人做局要害了自己,只以为是那几个泼皮无赖收了他的钱,却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红袖招找妓子,而是准备绑个良家女过来好省下那笔钱,结果恰好绑到宋言头上,这才产生现在这般误会。 宋震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他给那几人的是银票吗?怎记得是银子来着?只是他对于银钱这些东西素来不放在心上,缺钱了便去母亲钱箱里拿。是以,宋震一时间也难以判断给的究竟是什么,脑子里一片混沌。 总觉得,大家都说是银票,那应该就是了。 “父亲大人不可如此,虽说五哥派杀手袭杀九弟有错在先,可九弟无事,又何必让五哥失了这条腿。”宋云忙站出来劝说。 宋震心中感动,没想到在父亲如此震怒的时候,七弟还要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果然是亲兄弟啊。 只是他并未注意到,宋云这一番话却是将他买凶杀人的罪名给坐实了。 “父亲,七哥说的对,五哥要杀我,应是我什么地方惹得五哥不快。”宋言也叹了口气:“这是我的过错,不应因此责罚五哥。” 话一个比一个说的漂亮,可每一句皆是诛心之言,每一句都让买凶杀人的罪名死死扣在宋震头上,再也摘不下来,说的多了,便是宋震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真拿着银票收买杀手去暗杀宋言了。 两人似是在给宋震开脱却无异于拱火,宋鸿涛的面色愈发阴沉:“来人。” 一声厉喝,立马就有两个护院从门外闯了进来,大踏步冲着宋震走去。 直至此时,宋震才终于有了要被父亲惩戒的实感,他第一次慌了,忙叫道:“母亲,救我。” 那杨妙清也终于反应过来,顾不得高高肿起的脸颊挣扎起身:“放肆,放肆,给我停下,谁敢伤害吾儿。” 只是自上一次张小山的事情过后,宋鸿涛在王管家的协助之下已经开始清理身边不听话的祸端,现如今这些护院只听从王庆山和宋鸿涛两人的命令,便是杨妙清在那边咆哮,两个护院亦是置若罔闻。 眼看护院不断逼近,杨妙清勃然大怒:“反了,反了天了。” “来人,来人,杨华何在!” 在宋国公府,杨华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据说此人原本只是杨家家奴,因在武学上展现出不错的天分,便被杨家培养,自小便是杨妙清的护卫,在杨妙清嫁入宋国公府之后,户籍也一并迁入。 在国公府,除杨妙清之外杨华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便是宋鸿涛也不行。 此人乃是货真价实的七品武者,实力之强国公府内除了宋鸿涛的贴身护卫宋大山之外,无人能及,这也是杨妙清在宋国公府为所欲为的最大依仗。 曾经,杨妙清甚至想要命令杨华去杀死宋言……然而让一个七品武者去杀死一个孩子,这多少有点羞辱人了,这种级别的武者,她便是手握卖身契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对方的心情,最终作罢。 声音刚刚落下,守在门口的张龙赵虎二人面色瞬间大变,他们清晰察觉到一股狂暴,野蛮,宛若猛虎的气息正在迅速逼近。 下一瞬,就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十几丈之外,一步踏出,竟宛如瞬移般已到二人面前。 唰。 张龙赵虎猛地拔出腰间亮银钢刀,齐齐冲着前方劈砍过去。 直至此时,他们方才看清那杨华模样,只见此人又瘦又高,面目清隽,眼看钢刀直逼面门,杨华双拳霍然挥出,快若闪电,力愈千钧。 砰! 砰! 拳峰与刀刃碰撞,隐隐有火星跃动,耳畔居然能听到宛若金属碰撞般的声响。 张龙赵虎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刀刃传来,伴随轰然巨响,两人身子便如同炮弹般倒飞而出,重重砸在身后大门之上,碎裂木屑四散横飞。 下一瞬那杨华便已经跨越张龙赵虎的阻拦,又是砰砰两声,拳头已然印在两个护院胸口。 那两个护院,实力差之张龙赵虎甚远,不过一品武者境界,刚猛巨力根本无从抵挡,身子瞬间被冲击力撞的不成人形,骨折肉碎,浓稠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眼见不活。 杨华的出现似是让杨妙清感觉又有了依仗,厉声喝道:“给我杀了宋言。” “此人盗窃主母银钱,污蔑嫡母,当诛!” 怒火中烧的杨妙清哪儿会管那么多,于她而言,今日所遭受的耻辱全都拜宋言所赐,若非宋言登门,她又如何会被宋鸿涛狂抽十二个嘴巴子? 而且,只要将所有污水全部扣在宋言头上,震儿便不用再背负杀人之罪名。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在乎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只想要宋言的命。 宋鸿涛,杨思瑶面色皆是大变,可两人根本来不及阻止,杨妙清的声音刚刚落下,杨华便瞬间冲着宋言掠去。 眼见杨华逼近,宋言面色依旧云淡风轻,明明这人实力远非自己能匹敌,可他似乎半点害怕都没有。 唰。 正在此时,一抹寒芒宛若流星一闪。 仿佛要将周遭气流悉数劈开,刃口泛着冰泉般的冷光,杨华的瞳孔在剑尖距离咽喉七寸的时候已然收缩如针,那一瞬强者的本能疯狂爆发,他试图后仰,拉开脖子和剑锋的距离,可当眼瞳将那凄冷寒光转化为神经信号传入大脑的时候,后颈的肌肉却仿佛冻僵的蛇,连最细微的震颤都来不及传达到肩胛。 他甚至能数得清剑脊上一道道冰裂般的锻钢纹路。 嘶啦。 耳中灌入剑刃破开气管的声音,似被撕开的宣纸。 杨华瞪大眼睛,嘴巴张开,却只能发出咕吱咕吱的声响,嘴唇不断吐出一股股的血沫。他的脖子仿佛生锈的机器,咯吱咯吱冲着旁边转动,似是想要看看杀死自己的究竟是谁,然,脖子转动到一半,终究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脑袋仿佛失去了支撑,歪斜在肩膀上。 我可是七品武者……这是杨华意识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剑脊凝霜三寸寒,刃走中宫裁秋颜;锋鸣好似云破月,清光一道印喉间! 嗤。 芊芊玉指轻轻一抖,脖颈被撕裂,一颗大好头颅飞起。 无头的尸体也软倒在地上,神经性的抽抽着,脖子上的鲜血还在喷涌,短短时间便是一片猩红血泊。 这一幕,惊呆所有人。 那可是足以横行江湖的高手啊,什么时候,七品武者都这么不堪一击了? 头颅,跌落在地骨碌碌的滚了出去,恰好滚至杨妙清跟前,瞬间便惹来一声尖叫。 直至此时,众人这才发现书房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那是一名身材纤长的女子,肌如皓雪,青丝如瀑。一袭白衣,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女,裙裾上沾染的点点梅与白皙脸上一丝丝猩红的血迹,又透出难以名状的妖异。 剑锋垂落,血珠自剑尖坠落。 身子挡在宋言面前,视线冷冽:“姐夫是我的……姐夫。” “谁敢伤他?” 视线所至,便是杨妙清和宋震也不由胆寒。 这人,不是洛天衣又是何人? 虽早就知晓洛天衣喜好舞刀弄枪,可谁能想到其实力居然如此恐怖?七品武者居然在一眨眼的功夫便被削去了头颅? 尤其是那清冷的视线,扫过之处仿佛剑锋划过皮肤,立时便是一层鸡皮疙瘩。 洛天衣的身后,宋言则是微微吐了口气,自从之前三个杀手逃走,赵虎表示他们活不了太久他便已经知晓,除了张龙赵虎这两个明面上保护自己的护院之外,暗中定然还有实力更强的高手随行。 却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小姨子。 虽然有点丢人,但……待在小姨子身后,实在是太有安全感了。 倒是小姨子的话把他吓了一跳,还好又加了姐夫两个字,不然他差点儿要以为小姨子对他有意思了。 宋鸿涛也是重重吐了一口气,刚刚那一刹那他的身上都被汗水湿透,满是杀意的扫了一眼杨妙清,又是一声厉喝:“来人。” 这一次再无人阻拦,两个护院冲了进来,一左一右直接控制住宋震,强行将宋震的身子压在地上。 杨妙清尖叫着却被另外几人拦着,根本无法靠近。 宋震还在咆哮,高大的身子拼命挣扎,然平日里纵欲过度,面对这些护院根本挣扎不得,另一人手中已经多出一根庭杖。 “言儿,这孽畜欲杀你,不若就由你来,如何?”宋鸿涛忽然开口。 宋言默默点头,走了过去,接过庭杖。 洛天衣并未阻止,那意思很明显,宋言要做什么我不管,但谁想要对宋言动手,那就先过我这一关。 主打的就是一个双标,护短! 此刻,宋震依旧在死命挣扎,手掌支撑着胳膊,手肘翘起愣生生撑起上半身,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珠死死盯着宋言:“杂种,你敢伤我,我不会放过你……” 宋言缓缓吐了口气:“抱歉啊五哥,父亲的命令,我也不好违背,等打断你的腿之后,我会好好向你道歉的。” 宋震瞪大眼珠,该死,老子要的是你的道歉吗?这家伙难不成听不懂人话? 然而,他已没有机会多言,呼的一声,那庭杖便砸了下来。 只是宋言的准头着实有点差,本应砸向一条腿的庭杖,却是直奔宋震翘起来的,支撑着上半身的手肘。 咔嚓! 第一章三千字送上,多谢白金之爸,书友2022****1160,书友1607****7323,书友2024****8506,暮下夕阳,阿威2012,泥v猫,玄白不白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49章 都是杂种 第49章 都是杂种 手肘,虽然是坚硬的骨头,可也扛不住庭杖的冲击。 咔嚓! 那声响好像深山老庙折断的房梁,又仿佛铁器刮瓷盘的酸响。 胳膊的形状便由a变成了v! 宋震的身子瞬间扑倒在地,最初的痛感是钝的,直到瞥见小臂以不可能的角度翻折,剧烈的灼烧感才顺着骨髓爬上来。那疼法像把烧红的铁钎插进骨与骨之间的缝隙,边拧转边往里捅,每呼吸一次就有碎骨渣在血肉里刮擦。 然后便是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高大的身子仿佛蠕虫一般,剧烈的蠕动着。纵使两个护院力气很大,一时间居然都快压不住宋震的肩膀。 疼。 疼啊。 好疼啊! 宋震的面色已是煞白,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牙关紧咬,牙缝中已然是丝丝血迹。 从小到大,何时受到过这般痛苦? 那滋味甚至让宋震宁愿宋言这一庭杖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便是脑壳龟裂,脑浆崩裂,也好过现在这般。 “儿啊……” 另一边,杨妙清也是一声哀嚎,胡乱挥舞着双手试图将拦在面前的护院给推开,可那些护院皆是特意挑选的,忠诚于宋鸿涛的人,家主未曾下达命令之前,便是那尖利的指甲在脸上抓出条条血痕,亦是纹丝不动。 宛若铜墙铁壁,拦住了杨妙清的路。 手肘的骨头,当是被砸碎了。 断裂处支棱出的骨茬刺破衣袖,白森森的尖角沾着粉红色的黏状物,如同新掰开的莲藕断口处的黏丝。 “宋言,我必杀你。” “我必杀你。” 杨妙清状若疯癫的哀嚎着。 宋言置若罔闻,他知道这一次算是将杨妙清得罪死了,然那又怎样? 有些事情总要清算的。 他低着头,看着沾染了血迹的庭杖,面色有些苦恼,又看了看地上正死死瞪着自己的宋震,无奈吐了口气: “五哥,对不住啊,打歪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非常真诚的道歉了。 想必亲爱的五哥一定能理解他的难处,看看,宋震都很用力的张大嘴巴,可惜听不清他说的是啥。 应该是没关系,我不在意你不用自责之类的吧。 毕竟他们是兄弟,这点小事儿不会计较的。 压着宋震的两个护院,还有书房内的其他人则是满脑门子的黑线,宋震更是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打歪了? 有你这么歪的吗? 宋言却不甚在意,挥了挥手里的庭杖:“欸,父亲要打断你一条腿呢,放心吧五哥,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打歪了。” 宋震呆住了,仿佛连疼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等等,还来? 呼! 咔嚓。 来不及阻止,那手臂粗细的庭杖已经从半空中坠落。 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宋震的小腿也变成了v字形。 啊~~~~ 许是宋震太过可怜,便是苍天都心有不忍,不知何时窗外的天色已然阴沉,哗的一声便下起雨来,转眼间便如同一面巨大的帷幕,盖住整个宁平。 可纵使暴雨坠落的声音,也遮掩不住宋震的惨叫。 不知多少人都听到了那凄厉的声音,一个个身子瑟瑟发抖。 这是五少爷的声音。 这次倒霉的是五少爷。 煞星,当真是煞星啊。 书房内,两个护院终于松开宋震,现在的宋震也已没力去挣扎了,他就像是一条可怜的快要死掉的野狗,趴在地上,身子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哆嗦一下。 手肘碎掉了。 这种伤势,在这个年代便是治好了也是废掉了。 腿骨也断了。 这还是能接回去的,大概。 宋鸿涛翘起的嘴角已经完全压不住了。 杂种,野种,活该,杨妙清啊杨妙清,这就是你背叛老子的报应。 若是让杨震看到他儿子这般模样,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难以名状的畅快感让宋鸿涛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舒服的他都快要忍不住呻吟出声。 可惜了,亲儿子还是太过心软,打歪的那一棍子,要是歪在脑袋上该多好啊。 要是脑浆迸裂,他还能践踏着那脑浆起舞。 宋云的嘴角同样控制不住,他不相信在宋震变成废人之后,母亲还会一个劲儿的扶持他成为世子。 虽然他刚刚似乎什么忙都没帮上,但他相信,单单只是帮母亲说话这一点,应该就足以在母亲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杨思瑶眉头紧锁,虽说宋震算是她的未婚夫,但她却并不是很关心,视线只是盯着宋云,若有所思。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宋言,则是最平静的一个。 曾几何时被宋震欺凌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席卷,望着宋震凄惨的模样,应是很疼的吧,一定是的,快意自是有的,只是宋言已经习惯控制感情,无论是怎样的心情,脸上都不会表现出来。 他默默蹲了下来,抓住宋震被汗水湿透的发丝,在那布满血丝充斥着仇恨的眼神中,咧开嘴巴笑了。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五哥……” “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啊。” 宋震的惨叫为之一滞,瞳孔剧烈收缩,仇恨逐渐变成恐惧。 也不再有人挡着杨妙清,堂堂杨家的嫡女现在却是失了所有的尊贵和优雅,她狼狈不堪,连滚带爬的扑到宋震身边一把将宋言推开,看着痛苦的儿子,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唯有泪如雨下。 那怨毒又仇恨的目光,宋言表示无所谓。 疼吧。 恨吧。 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书房中的人,终究是散去了。 宋言带着小姨子,顾半夏,张龙,赵虎,离开了宋府。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都松了一口气,这煞星终于离开了。 杨妙清,杨思瑶也让人带着宋震下去了,她们叫了府医,只是看着那碎裂的骨茬,两个府医也颇为难,腿上的伤势还好,断骨续接之后便是比不得正常人,勉强行走还是能做到。 可右臂,却是已经完全废了。 闪电撕裂夜幕,雨愈发的大了。 杨妙清面色沉凝,许是之前掉了太多眼泪,这个世家嫡女现在却是稍稍平静下来了一点。 “姑母,现在需要在意的,已不是宋言。”杨思瑶的声音缓缓在旁边传来。 杨妙清身子微微一颤,不曾言语。 “不要再对宋言出手,我们现在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个麻烦。” “也不能对宋鸿涛下手,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让宋震坐上世子之位,一旦宋鸿涛死掉,世子之位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宋震的。” 宋震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便是治好亦是残疾。 就像皇帝不可能让一个瘸子继承皇位一样,国公府也不可能让一个残疾袭爵。 杨妙清喉咙里是呼啦呼啦的声音,很明显她正在拼命控制着心中的怨毒和仇恨:“那要怎么做?” “很简单……如果,宋鸿涛只剩下宋震一个继承人,那国公之位,自然便是他的。” 杨思瑶语气不急不缓,异常平淡,就仿佛在和熟人闲聊家常,似是一句你吃了吗一样随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只剩下宋震一个继承人,那是要宋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六,老七,老八,全都要死啊。 明明杨思瑶要杀掉她所有的儿子,可杨妙清的表情却显得异常冷漠,唯有两只眼睛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 “都是杂种,死了,也便死了。” 第二章送上,多谢回眸不及,海boss,书友2021****4796,书友,2021****3258,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50章 把衣服脱掉 第50章 把衣服脱掉 雨幕,洛天衣撑着伞。 这本是顾半夏的工作。 碎石子铺成的路面平日里还好,一旦遇到暴雨就会变成泥泞的浆糊,一行人走过啪嗒啪嗒的溅起水。 油纸伞的工艺也比较一般,蒙蒙水雾透过纸伞扑打在面前,小姨子鬓角发丝变的湿漉漉,贴在脸上。 不过,暴雨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小姨子身上的血腥味被驱散了不少。一路走过,无人言语,洛天衣偶尔会抬起头偷偷的看一眼油纸伞另一边的宋言,面色有些难以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刚谢谢了,要不是你,我可能要被那杨华杀了。”宋言笑呵呵的:“早听闻你喜好舞刀弄枪,实力不错,今日方大开眼界,我这个做姐夫的却是要小姨子来护着,倒是丢人了。” 洛天衣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俏脸也不由散开一抹笑颜,没有被当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女,这样就好。明明之前都无所谓的的,空出来手指勾了勾耳鬓的发丝,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呢? 记不太清了。 “你知道,我这次为何要断了宋震一条胳膊,一条腿吗?” 声音夹在雨幕中,断断续续。 大概,还是想要倾诉一下的吧。 “为什么?”洛天衣是个很好的听众,歪头的姿势有点可爱。 “很小的时候吧,我大概五六岁,宋震和几个家丁在院子里踢球……呃,就是蹴鞠,然后呢,不小心便把蹴鞠踢到了树上。” “明明有轻功不错的护院,可那宋震却非要我爬上去取下蹴鞠,不然,我和母亲便没有饭吃,没办法呢,只能往上爬了,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宋震便和几个家丁在下面用力的摇着树干。” 宋言微微顿了顿:“然后我就掉了下来,一条胳膊一条腿骨折了,宋震便和几个家丁围着我哈哈大笑,还是我的娘亲不顾一切的冲出来,将我抢了回去。”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可洛天衣却是沉默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样的画面,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躺在惊恐的看围绕着自己的一群成年人,或许,那时候的他还不明白,这些成年人为何会笑的那么开心。 或许,相比较身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无助才更令人绝望。 不由得,洛天衣的身子缓缓冲着宋言那边靠拢,她将油纸伞交于另一只手,空下来的素手似是想要捉住什么,迟疑了许久终究放了下来。 “那姐夫,现在好受一点了吗?” “好受多了。”宋言笑笑:“我小时候,就很羡慕那些实力高强的护院,大概是觉得成了武林高手,就有足够的本钱保护自己和娘了吧。” “我曾在心里发誓,有朝一日有了足够的实力,我一定要杀了宋震,杀了所有欺辱过我的人……你应该能看出来,我有在修行武学吧?”宋言话锋一转。 他知道,自己拥有内力的事情,瞒不过洛府的那些人。 洛天衣点了点头。 “我已经修行了挺长时间,大概快一月了吧,我想知道,究竟怎样方能成为一品武者!”宋言望向洛天衣,尽管这些时日内力与日俱增,但宋言知道自己还算不得一品武者。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差了些什么。 洛天衣柔柔的笑了,小姨子平日里都冷冰冰的,其实笑起来蛮好看的。 “一品武者哪儿那么容易,正常来说修行一年能达到一品的,已算是很有天赋了。” “那你当初多长时间达到一品?”宋言有些好奇。 洛天衣想了想,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个月?” 这样来看,他的确是有些心急了。 “呃,三天。” “(ΩДΩ)?” 似是感觉自己这个回答有点过于打击人了,洛天衣小脸儿微红:“那个,其实玉霜说过,突破太快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容易根基不稳,像我这样的就是根基特别不稳的,以后突破会越来越难。” 宋言眨着眼:“所以,我的小姨子现在是什么境界?” “九品大圆满?” 确认了,小姨子就是在凡尔赛。 十八不到十九岁的年纪,九品大圆满,半步宗师境,这叫根基不稳?这叫突破越来越难? 洛天衣脸更红了,总觉得越说越错,忙强行将话题转移:“其实,单单看内力,姐夫的境界早就已经超过一品武者了。” “但是,姐夫修行路走岔了啊。” “武者的修行肉身淬炼和内力修行是相辅相成的,两者缺一不可,若只修内力,不炼肉身,便是内力空前绝后亦是无用,一根箭矢过来便能要了命,甚至身体可能都撑不住不断膨胀的内力先崩溃了。” “明日开始,我便帮着姐夫淬炼肉身吧,待姐夫肉身强度足够,一品武者境,也便突破了。” 宋言心下了然,那百宝鉴应该只是修行内力的法门,淬炼肉身还需另想办法。 闲聊中,便回了洛府。 暴雨还在哗啦啦的下,偶有马车奔行而过,溅起四散的水。 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幽沉的黑暗,直至行到洛府附近,才能看到门楼上几盏灯笼仍在倔强的散发着光,晦暗雨夜中虽然朦胧,却颇有温馨的感觉。 一个身影正坐在门槛上,安静的等待着,便是门楼外面溅起水,也没有躲开的意思。 待到近处,才发现那身影是洛玉衡。 似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虽用一只小手支撑着下巴,可小脑袋还是一点一点的。 直至听到脚步声,洛玉衡这才从昏昏欲睡中惊醒,她并没有询问宋言和洛天衣为何这么晚了才回来,仿佛也根本没有看到两人身上沾染的血迹,俏脸上唯有浅浅的笑。 她踮起脚尖,拍了拍宋言湿濡濡的头发:“回来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很晚了,早点回去睡吧。” “好困,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说着,洛玉衡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摆了摆手,拿起门柱旁边的油纸伞,往内院走去。 看着洛玉衡的身影淹没在雨幕中,宋言鼻尖抽了抽,嘴角漾起浅笑,有人等着回家的感觉,其实挺好。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滋味了呢。 空蝉几个丫鬟早已准备好热水,洗干净身上的污渍,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没有暖床丫鬟,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夜袭。 这个晚上,宋言睡得很沉。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经常会出现的梦。 梦里他还生活在那个小院,他还只是一个少年,母亲就像往常一样,抱着自己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吹着温乎乎风,推着自己在那小秋千上吱呀吱呀的荡。 只是这一次,母亲的表情不再像往日那样悲伤。 清晨。 宋言睁开眼睛,暴雨已经消失,柔和的阳光正逐渐驱散湿漉漉的雾气。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可面前终究什么都没有。 呼! 吐了口气,宋言收拾心情整理好衣衫,铜镜中映着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还有脸上白的痕迹,似是盐渍。 摇了摇头,压下内心深处的软弱,洗漱完毕,宋言便已经恢复正常。当他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多出一个人,不是顾半夏,而是小姨子。 只是今日小姨子打扮的似是有些古怪,不再像往常那样一袭白色长裙飘飘欲仙,而是做农女打扮,一身麻衣裙衫。 她似是有些疲惫,光洁的额头沁出一丝丝汗水。 就在小姨子身后还有一口大缸,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小姨子这才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瞥了一眼宋言,便开口: “醒了?” “正好,把衣服脱了吧。” 噗! 第一章送上,多谢粟米,九个宋,数字生命,木或里,九九不是丸丸,悬世间再无香菜,云汉墨客,风之月月的月票,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51章 谋杀亲姐夫(三千求追读) 第51章 谋杀亲姐夫(三千求追读) 宋言是没有料到,清晨见到小姨子,第一句话就这么劲爆的。 他抬首望天。 还是青天白日。 然后宋言便一只手护在胸前,身子后退两步:“你想做什么?” 难道想要对自己图谋不轨? 果然啊,人长得好看就是麻烦,就连一直以来仿佛画中仙的小姨子,也馋他的身子。 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这样想着,便不免小小得意。 洛天衣一时愕然,光洁的额头上似是浮现出一层黑线,便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神也显得尤为奇怪,放在动漫里……嗯,大概就是所谓的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想什么呢?就是这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对你没半点兴趣。”洛天衣哼哼了一声:“不如说,我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百合?” 许是昨天宣泄了一番的缘故,宋言身心都较为轻松,便是和小姨子开一些玩笑也较为随意。 小脑袋歪了歪:“百合?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像百合一样纯洁,美丽。”宋言点了点头:“所以,究竟是要做什么?” 洛天衣眼神狐疑,对宋言这番话她是不怎么相信的,总觉得意思没那么简单,不过小姨子比较单纯说到正事儿也就暂时忘了这一点,指了指身后的大缸:“我昨日不是说要帮你打磨身体吗。” 宋言这才走到大缸旁边,老远的距离便能嗅到一股股浓烈的中药味,抬眼望去果不其然,里面全都是漆黑如墨的药汁。 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小说中也经常会有熬药淬体这样的情节。 心里也有些暖意,现在正是清晨,洛天衣是何时准备的这些药材,甚至还熬好了药汁,看了看洛天衣清晰的黑眼圈,怕是一夜未睡。 只是,再看悬浮在药汁中的一些残渣,宋言眉头紧皱。大缸足有七尺高,紫铜浇筑,从残渣和气味来判断,所用的药材中至少有苍术,地龙,乌头,雷公藤,硫磺,马钱子…… “你确定,淬炼肉身用的是这些药材?”宋言面色古怪,他现在已经不再怀疑小姨子是馋他身子,他怀疑小姨子是想要谋杀姐夫。 虽说是干姐夫。 这些药材中,不少都是有毒的。 “当然,淬体手法数以百计,我宗门的淬体秘法当列得前五。”洛天衣嘴角勾起。 虽然知晓不少毒药在中医里面都算是药材,譬如说砒霜便是一味中药,据说能治痔疮,然宋言还是拧起了眉头,视线艰难的从药汁当中挪开看向大缸的下方,大缸四周地面堆满了木柴。 “这又是做什么?” 宋言严重怀疑,小姨子可能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不仅仅想要谋杀亲姐夫,还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将自己给烹了。 “烧火啊。”回答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果然是准备将自己给煮了。 洛天衣虽然性格清冷,然对于修行上的事情却是格外慎重,便慢慢解释:“自古以来,武者修行便少不了药材辅助。” “而这些药材往往价格昂贵,想要培养出一个高境界的武者,所耗费的银钱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正所谓穷读文,富习武,便是如此。” “就如同这一缸药汁,药材的费便是数十两白银。” 数十两白银……以宁国现状,普通平民,五口之家,一年所耗费生活所需不会超过十贯钱,折算下来也就是十两银子。 而武者一次淬体,便需要数十两银子。 也难怪绝大多数武者,一辈子都会困在前三品。 便是洛天衣不说,宋言也知道淬体绝非一两次就行,可能是常年累月的消耗,或许随着武者境界的提升,淬体所需要的药材也会愈发珍贵。就昨日被小姨子削掉脑袋的杨华,一个七品武者,单单药材上的费,可能都需要数千乃至上万两银子,这习武,果真非是普通人家能撑得起的。 眼见宋言对修行上的事情颇为在意,洛天衣便继续给他普及这方面的知识:“虽说淬体之法数以百计,但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内服,一种外用。” “所谓内服,便是将淬体所需要的药材熬制成汁水,饮下。” “这种方式消耗的药材较少,适合银钱不足的武者使用,但缺点也非常明显,武者体内容易积累毒素,可能会影响武者的身体康健,在突破境界时,亦会成为壁垒。”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淬体药物中本就有不少有毒药材,长时间饮用,身体不出问题才怪。 从某些方面来讲,这种修炼方式无异于以生命来换取力量。 不过,这古人说话当真奇怪,非常喜欢用倒装句,明明是身体健康,非要说成身体康健。 小小在心里吐槽了一下,宋言便再次看向小姨子,示意小姨子继续说下去。 “在服用药汁之后,还需要催动自身内力,以拳头,脚掌,肩膀,胸口,甚至是头颅撞击树干,石头,以此来加速药液吸收,同时也能起到一定排除毒素的作用。” “第二种外用,便是我们这般,这种方式消耗的药材十倍内服。” 这一点看那大半缸的药液就能理解。 “外用的话,就是将身体浸泡在药液当中,以皮肤来进行吸收,这种方式好处是极大程度缓解毒素侵体,缺点就是费钱。” “而且,在浸泡的过程中,药液要维持一定温度,武者需催动内力来对抗,如此也能省去以身体撞击树干的过程。” 这便是那些木柴的作用了。 却是没想到武者的修行居然如此麻烦,同电视剧里演绎的只要盘膝而坐不断吐纳修行内力的方式差之甚远。 洛天衣费很长时间,为宋言普及了一些淬体,内力修行,运用方面的知识。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很久,洛天衣便蹲下身子将木柴引燃。 宋言也褪去了外衣,整个身子浸泡在药液当中。 虽说里面还有一套内衬,但这般行为终究是有些不合礼法的,若是让儒家的那些老学究看到,多半又能洋洋洒洒写出一篇批判的文章。 不过这里是洛府,从上到下,尊崇礼法的大概没几个。 原本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看洛天衣都是落落大方,面色如常,也便不去想那么多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能不如一个女子不成? 药汁有五十多度。 听起来不高,但这个温度若是洗澡的话,估计人能直接从浴缸里面跳出来。 强烈的灼烧感,刺激着宋言的神经,蒸汽裹挟着诸多药物的苦腥味撞向鼻梁,然后在发丝上凝聚,不多时的功夫便如同露水般坠落在脸颊。 直至宋言运起内力刺痛方才减轻些许,柴火爆出噼啪的声响,混入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动静,随着水温逐渐升高,宋言也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曝露在外面的皮肤开始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 周身毛孔仿佛同时开启,闭合,伴随着呼吸,汲取着汁液中蕴含的药力。 血液好似沸腾。 直至临近午时,宋言忽然睁开眼睛,喷出白色的气流。 “可以了,下次要七日之后,这七日你可以慢慢将药力消化。”洛天衣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点了点头,宋言便从大缸中起身,周身上下居然有种凝滞的感觉,低头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还算正常的药汁,居然变的有些粘稠,仿佛某种半流体。 内衬上,皮肤上也黏连着大量黑乎乎的膏状物,当是药汁中的残渣。 宋言有些好奇,不知经过这次淬体肉身强度究竟增加多少,便紧握右手,指关节传出声声宛若瓷器开片般的清越颤音。 一拳挥出,拳风绽裂。 虽详细的数值难以量化,但毋庸置疑,这一拳的破坏力比起之前要强上不少。 于宋言身后,洛天衣檀口微张,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诧的表情。 骨鸣? 一品武者? 这怎么可能? 看了看宋言,又看了看大缸中剩下的粘稠的药汁,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外用,对药力的吸收其实是颇为浪费的。 虽费十倍有余的药材,但真正能吸收的不过百之二三,因对药力吸收程度不同,想要突破一品武者需要的淬体次数也截然不同,在内力充裕的情况下,寻常人也需要十数次淬炼方能出现骨鸣之声。 骨鸣,便是一品武者的标志。 便是所谓天才,往往也需要六次,七次。 而她,也足足经历了三次淬炼,方才出现骨鸣之声。 姐夫,这才一次吧? 难道说,姐夫其实是个天才? 或许,姐夫之前也有锻炼过身体,现如今只是厚积薄发罢了,总而言之,她绝不承认姐夫在习武方面比自己更加优秀。 小姨子鼓起了脸颊,活像生气的河豚。 …… 东陵。 这是宁国的皇城。 而皇宫,也被称之为大宁宫。 大宁宫内又有一处偏殿,名为延英殿。 这地方,是大宁皇帝在上朝之外处理政事的地方。 “咳咳……” 伴随着轻咳声,一名气质雍容的中年男子缓缓抬起头来,申时三刻的日影最现倦容。 第二章送上,多谢书友2019****8909的打赏。 (本章完) 第52章 此仇不报,何以为人?(1) 第52章 此仇不报,何以为人?(1) 远望奢华的宫殿,于近处看去虽然仍旧恢弘,却终因年久多出一些古朴的斑驳,这大宁宫,也是许久没有修缮了。 延英殿内,伴随着咳嗽声宁皇正在批阅奏疏,虽正当壮年可耳鬓的头发已夹杂着丝丝斑白,双眼也弥漫着疲惫的浑浊。 朝堂上,多夸夸其谈,又自信无比者; 多蝇营狗苟,藏污纳垢者; 多碌碌无为,独善其身者。 偶有忠君为国者,带来的消息也往往非常糟糕。 想到户部尚书,宁皇便觉眉心阵阵刺痛。中原四国,短暂维系了数年的和平怕是要终结了,最近一段时间楚国厉兵秣马,蠢蠢欲动,北边更有匈奴虎视眈眈。 而打仗,打的就是钱和粮。 两个问题,就像两座大山压在宁皇的胸口。 欸……暂且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宁皇转而看向桌案的另外一边,那里放着一本特殊的奏表,并未署名。 打开,内容不多:郡马,脑有疾,日益严重! 脑疾? 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宁皇眉头皱起,又拿起下面一本奏表,同样没有署名: 郡马,疑似会仙术掌心雷! 宁皇的眼睛忽地一下就瞪大了,唯嘴唇微微抽搐,手指哆嗦,几息之后奏表被宁皇远远甩了出去。 这都什么玩意儿! 过了许久,宁皇又默默将奏表捡了回来,看着后面的内容,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 又是几日清闲。 洛玉衡知晓宋家那边发生的事情后,咯咯直笑,然后安排人给宋震送了一匹老马,说是宋震腿脚不方便的时候可以骑马代步。至于断腿怎样上马,那就不是洛玉衡要考虑的事情了。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七月,便是白日也多出丝丝凉意。 刷新的药物中多了两瓶利福平,一百片的,虽然还不足四联用药,但比起单单服用异烟肼效果自是要好很多,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抗药性。宋言也从玉霜那边知晓了一些洛天璇的情况,每日都能感觉到好转可总是无法痊愈,病灶仿佛扎根在洛天璇身子里,无法拔除。这种情况宋言也无能为力,肺痨本就是一种较为难缠的病症,治疗周期较长。 初六,大晴天。 对于已经连续多日降雨的宁平来说,算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砰! 砰!砰!砰! 院子里,宋言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沉,拳峰上绽开的拳风也越来越响。 这是太祖长拳,据说是赵国太祖创立的拳法,最适合军阵演武,招数简单只有直拳,冲拳,劈拳,勾拳几手,但刚猛霸道,配上强悍的体魄和内力,破坏力亦是不容小觑。 中原武林最基本的招数,是个武者都会的那种。 大概也是之前跟随张龙赵虎习武,让小姨子觉得过于复杂的招数不适合他这个姐夫,毕竟学了那么多时日,也就学会了双指贯目,黑虎掏心和撩阴神腿三招。 于洛天衣来看,长拳这种或许更适合宋言。 宋言面前,一株碗口粗细的大树正剧烈的摇晃,树皮龟裂,树叶哗啦啦的坠落。 身后,顾半夏坐在台阶上,双手支撑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姑爷。 陡然间又是一拳砸向树干。 咔嚓。 一声脆响,碗口粗细的树干居然被砸出一个清晰的拳印,丝丝龟裂如蛛网扩散。 宋言收势长出一口气,神色逐渐恢复平静,再看树干上留下的印记,这一拳若是砸在宋震另一条腿上,当是能将那条腿也给打折了。 顾半夏端来了水盆,洗了把脸便觉浑身舒泰。 “按照姑爷的交代,三十二家铺面全都已经安排人盯着了。” 三十二家铺子,名义上是宋言的嫁妆,只是这些铺面别想给宋言带来任何收益,怕是每年还要倒贴进去不少钱。 从这些时日盯梢的情况来看,这些铺面的客流量其实都不差,无论怎样也不至于沦落到亏钱的地步。所以,店铺很大一部分收益当是被某个人侵吞了。 而这个人,定然是杨氏。 毕竟这些店铺的掌柜,几乎全都是杨家的远亲。 宋言并没有冒然去做什么,这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问题,便是明知道这些人做了假账也毫无用处,对于这些专业的掌柜来说,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将假账做的天衣无缝,让你挑不出任何毛病。 当然他也不会去做这个冤大头,这件事情他自有安排,只是……需要时间。 收拾干净之后,便和顾半夏一起出了门,洛府门口还停着两辆马车。 明日就是七月初七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七夕算是颇为重要的节日。 每到七夕,往往是要举办诗会的,几乎已成定例,那些文人才子对此最是追捧,若是能在诗会上写下一首好诗,一首好词,或许就能勾搭……呸,是俘获某家小姐的芳心。 便是没有被姑娘小姐相中,被某个贵妇人相中也是不错的。 什么叫风流才子,这便是风流才子了。 宋言对这些事情并无太大兴趣,毕竟脑子里装着中华上下两千年所有知名的诗词文章,放在这个世界简直就是降维打击,丢一首鹊桥仙下去,怕是这宁国的文人士子从此以后就不用再写什么七夕词了。 不过,在刚进入洛府的时候洛玉衡便对他说过,要带着他一起参加七夕会。大约也是想让他见见世面,不至于孤陋寡闻,虽然洛玉衡并未明说,这个岳母还是非常照顾他的颜面的,在洛玉衡看来宋言被囚禁十年,性格恐怕都已扭曲,时不时的脑疾便是证据。 若是能多见见这世间繁华,多结交一些友人,许是脑疾有所帮助。 洛府大门外早已备好了马车,洛天枢与洛天权正在后面一辆,看到宋言出现便招了招手,示意宋言和他们同乘。正在此时,前面一辆马车的帘子也刚好掀开,却是洛玉衡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看到宋言立马喜滋滋的:“言儿过来,陪着娘。” 虽有些不合礼法,但洛玉衡显然不在乎这些。 后面洛天枢,洛天权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无奈。 自从姐夫入了洛家门,他们兄弟两个却是不受宠了,倒也乐得清闲,毕竟自家母亲那个性格他们最是清楚不过,缠人的时候也是颇让人头疼。 …… 就在洛府这边准备出发的时候,另一边,宋国公府,一辆马车也缓缓从后门驶离。 车内铺着厚厚的兽皮软垫,软垫上坐着一人。一条胳膊被吊了起来,缠绕着白布,一条腿也被夹板固定,看起来颇为狼狈。 却是宋震。 短短时日原本高大壮硕的宋震,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眶深深凹陷。伤并没有好,现如今还不足十日,些微的震颤便能让他感觉胳膊和右腿阵阵剧痛。 他本应躺在床上好好休养,然而,有些事情他想亲自去做。 经历过上一次的打击,宋震许是成长了不少,他的面色看起来异常平静,唯有手指,不断摩挲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碧绿青翠,一面梅。 却是和之前交还宋言的玉佩一般无二。 断腿断臂,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第一章送上 (本章完) 第53章 丈母娘要造反?(三千求追读) 第53章 丈母娘要造反?(三千求追读) 刚入得马车,便觉一阵香风袭来。 是小姨子身上自然的体香。 是洛玉衡腰间悬挂的香囊。 是顾半夏成熟的芬芳。 马车内,莺莺燕燕。 洛天璇身患染疾,七夕会这种场合自是去不得的,洛天阳倒是嚷嚷着想去,但被洛玉衡惩罚,要在这两日背出一篇论语,看洛天阳那绝望的表情便知背诵一篇论语对他压力,比倒立饮三斤粪水还要大。 洛青衣,洛彩衣也想去,又被洛玉衡关在家中,不知是何人着实无聊,居然将鸡和兔子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数脑袋,数爪子玩儿,两个小丫头要在母亲回来之前,算出来坤有几何,兔有几何。 洛玉衡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前些时日从顾半夏那里抢走的胸衣自是穿上,本就玲珑婀娜的身段,愈发显得……嗯,自信,张扬。 顾半夏亦是如此,不仅只是胸衣便是曾经表示死都不穿的丝袜也套在了腿上,丰腴的双腿显得圆润纤长。 女人嘛,都是爱美的。 便是洛天衣亦是如此,今日见着小姨子,宋言总算是明白比蒸饼再小一点究竟是什么概念。 马车吱呀吱呀的摇晃,车帘卷了起来,外面杨柳微摆,伊洛河的水一浪一浪拍打着岸边,洛天衣坐于对面,发丝随风轻拂便不免飘飞起来,发梢扫过脸颊,痒痒的。 偶尔风大了一点,便会撩起裙裾,裙摆下原本轻轻摇动的小腿和小脚丫便缩了回去。 轻松惬意中,却也散着淡淡旖旎。 “言儿。” 洛玉衡的声音,将旖旎的氛围打破了。 抬眸望去,洛玉衡的面色稍显郑重,入了洛府这许多时日,还是第一次在洛玉衡脸上看到这般表情。 “娘亲有事?” “前些时日,那白你可还能做出来?” 宋言微微有些诧异:“可以。” 是奢侈品,在这个年代。 唯有皇室成员,勋贵人家,或者是豪绅富商才有资格和财力享用,价格昂贵,很多平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是什么滋味。 这时候的,多是饴。便是以米,大麦,小麦,粟等谷物经过发酵化制作成而成,色泽棕黄,因为技术方面的原因,会有一定程度的酸涩,和微苦。 中还会夹杂一些残渣,口感并不算好。 当初白做出来之后,宋言有将块送给几个小叔子,小姨子,当然,洛玉衡这个丈母娘也不会落下。白如雪,纯甜,没有半点杂味,便是洛玉衡这个长公主也是第一次品尝,味道当真不错。 后听说宋言将其他块全部砸成碎屑,还颇感惋惜,女婿这脑疾必须尽快治好才行。 当然对于洛玉衡来说,她看到的自然不仅仅只是口腹之欲,更是其中蕴含的价值。她很担心,这只是女婿脑疾发作时的杰作,一旦恢复正常便会将其遗忘,现在听闻还能做面色一喜:“难度怎样?成本如何?” “技术方面难度不大,稍加培训即可生产,至于成本,可能需要做几个特殊的陶器。” 黄泥水淋法最早记载于明代《天工开物》,算是古代制技术的重要突破,其中最重要的道具便是瓦溜,一种上宽下尖的陶制容器,剩下的便是高岭土以及锅底灰,或是竹炭。 洛玉衡面上喜色更甚,檀口微张,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迟疑。 宋言笑笑:“洛家也有经商?” “自是有的,洛家名下有商队三支,大小商铺一百多家。” “娘若是想做的生意,回头找一些信得过的人,我将技术传给他们。”宋言如此说着,于他而言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手段,脑中比这更能赚钱的技术,不知有多少。 洛玉衡对他很好,便是回报一些东西,宋言也不甚在意。 更何况,这也算自家生意了。 “如此甚好,娘不会少了言儿那份,制的工人,用具,销售的店铺,商队,全由娘来,到时分你三成利。”洛玉衡喜滋滋的说着,嘴唇翕动,掰着手指,已经开始计算究竟能赚多少钱了,可惜她的计算水平颇为有限,算了一会儿便觉头晕脑胀,只知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数字。 那模样,甚至让宋言觉得有点可爱。 三成利,其实已经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比例了。 毕竟,这是古代,是封建社会。 没有什么知识产权。 若是宋言没什么背景,单独来做这一份生意,最大的可能是在某个晚上忽然暴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相较其他,洛玉衡宁皇亲妹妹,皇室宗亲的身份,才是最大的投资。 心中不由感叹,那些小说短剧中的男主攀上王爷,皇族的关系,然后还敢张口七成利润,八成利润的,大都是嫌命太长了。就算真给你,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人当肥羊宰了。 “三成太多,一成足矣……” “不用,这是你应得的,有我在,你拿这三成谁也别想说什么。” “现在宁国饴价格如何,应该没多少人吃的起吧?”宋言有些好奇。 “三十钱一两。” 宁国对于钱的称呼很奇怪。 主要货币有两种,白银、铜钱。 一般说多少多少钱,那便是多少铜板,譬如三十钱,那便是三十个铜板。 如果说在钱后面加上银子两个字,意义又不一样,如一钱银子,便是一两银子的十分之一,一百个铜板。 三十钱一两,是一两,这价格很贵了,虽然没到平民百姓买不起的程度,但很显然对平民百姓来说,这么多铜板买粮食不好吗?够吃好几天了! “准备卖多少钱。” “三百钱。” 好黑! 奸商! 十倍利润啊。 “贵一点其实无所谓,反正本就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吃的起,而这些人,是不在乎价格的。” “他们在意的是与众不同,他们要求的是别人没有的我有,别人有的我的档次更高,只要能满足这点,莫说三百钱,便是三贯钱也照样有人买。” “越是贵,他们越发觉得物有所值。” 短暂停顿,洛玉衡再次开口:“我打算将白分成两种,一种提纯程度一般,高于一般饴,但低于白,这种价格三百钱。” “另一种雪白如沙,找一些文人士子写点诗词传播一下,赋予一些不一样的价值,表示唯有在寒冬腊月,采集冰霜之精华方能制造,是以价格更高,卖三贯钱,限量卖。” 宋言发现了,这位丈母娘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不太靠谱,但妥妥的一个商业天才,连饥饿营销和噱头都会了。 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妥妥资本家。 这样想着,便又听洛玉衡说道:“听赵虎说,你还会掌心雷。” 宋言笑了笑:“什么掌心雷,不过只是做出来的一些小玩意儿罢了。” 看洛玉衡好奇,便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手雷,递给了洛玉衡。洛玉衡知晓这些事情他一点都不奇怪。不只是洛玉衡,或许有关他的事情已经摆上某个人的案头。 不过如何应对宋言早有打算,却也不甚担心,他只是有些好奇,那位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是为了防止泄密,立马安排人将他囚禁起来,亦或是其他? 芊芊玉指摩挲着陶瓷的外表,不知怎地,这正常的动作,让洛玉衡做出来,便觉得有些妖艳: “怎么用?” “这里有一根引线,点着,丢出去即可!” “如此简单?威力怎样?” “看到那边茶馆了吗,那里坐着十几个人,要是丢到那里,大概没有人能活下来。” 白天鹅般的脖颈轻轻蠕动,洛玉衡的面色变的凝重:“可否用在战场上?” “可!” “攻城可破坏城门,遇骑兵可惊扰战马,大规模团战稍加改装,可以投石车投掷于敌方军阵。” 洛玉衡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身为皇室长公主,她非常清楚这东西的价值,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开口:“有关这东西的任何信息,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不然,可能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还有,七夕过后回了洛府,我便安排几个极为可靠的人跟着你,但不要告诉他们配方,让他们处理一些杂事便可,暗地里制造出一批掌心雷。” “天衣,从今天开始,你一直守着你姐夫,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洛天衣愕然,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很想说哪儿有让小姨子整天守着姐夫的,可嘴唇嗫嚅了两下,便又扭过头去,不曾言语。 宋言亦是微微错愕,洛玉衡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他有想过,洛玉衡可能会让他将配方拿出来,然后交给上面那位。而他,因为还要治疗洛天璇的缘故,倒是不至于被囚禁,但跟着自己的护卫也会增加不少。 可未曾想到,洛玉衡完全没有提到配方的事情,问都没问,只是要暗地里制造一批。 丈母娘这是要做什么? ,能带来银钱。 有钱能买粮,买武器,甲胄。 手雷是从未出现在战场上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有钱有粮有武器,在经过宋言那堪比柯南的大脑仔细一分析之后,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丈母娘莫不是要造反? 多谢大家的月票,今天是周二了,今日的追读就决定了咱还有没有推荐,拜托大家了。 (本章完) 第54章 宋云必须死(四千求追读求票) 第54章 宋云必须死(四千求追读求票) 嘛,既然丈母娘造反,自然是要帮衬的吧,毕竟他跟宁皇不熟。万一洛玉衡造反成功,会不会成为中原大地上第一位女帝? 那洛天璇就是皇太子……不对,是皇太女! 那自己算什么?太女妃? 这样想着,便觉得有趣。 车子摇晃间,便到了松州府。 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座奢华宅邸,抬眼望去牌匾上是两个鎏金大字:洛府。尽管不常居住,院子却不显荒僻,当是有人经常打理,院墙旁边特意种着一些爬山虎,碧绿的藤蔓郁郁葱葱,不时有蝴蝶飞来,也有鸟儿站在墙头梳理羽毛。当人出现,便尽皆散去。 洛玉衡并未休息,只是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了,许是去找哪个姐妹。 宋言亦不觉疲惫,便和顾半夏一起出门,被洛玉衡安排要贴身守着的洛天衣却是不见踪影,但宋言知道,当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小姨子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洛天枢和洛天权对松州府无甚兴趣,便进了洛府。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夜市,白日的松州城宋言还是第一次见,伊洛河面楼船画舫连成一片,街道上人群弥漫,小吃杂耍,熟人打招呼的声音不断响起,也有不小心被撞到传来的怒骂。 确实要比宁平县热闹许多,单单只是置身于人群中,便能感觉闷热。 “竖子,总算是又见着你了。” 闲逛间,便听到一个苍老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虽口称竖子却是笑呵呵的,并无责怪之意。 扭头望去,却是两个老者。 身穿华服,虽须发皆白却精神烁烁,身材不显高大却自有一份威严。 宋言笑了,正是他第二次出国公府时遇到的两位老人家。 从穿着和气势来看,当是久居上位之人,又对律法案件很感兴趣,应是从事刑狱之类的官吏,且职位不低。也不知是不是宋言的错觉,总感觉两个老人眼窝处似是还有未曾散去的淤青。 两老身边还有一公子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虽未持折扇,却也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先不论相貌如何,就凭腰间那两块羊脂玉佩,手指上六个翡翠扳指,固定头发的象牙发簪,还有白色长袍上编织进去的缕缕金丝,随便叫一个女子过来,大抵都要称一声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浑身上下仿佛写满了: 我有钱。 我很有钱。 我非常有钱! 注意到宋言的视线,便友好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倒也没有富家公子普遍的张扬。 宋言笑了笑,便稽首行礼:“两位老人家,现在可知张三何罪?” 其中一位老人胡子一翘,眼睛一瞪:“竖子安敢,你可知,那张三将我们两个老头子害的好苦。” 宋言愕然:“莫非怡翠楼中那两个白嫖不给钱,被打了还要查封青楼的就是您二位?” 两个老头面色涨红,似是受了莫大侮辱:“胡说,莫要凭空无人清白,我老人家怎会做那种腌臜事儿。”身后的青年便成了挡箭牌,被强行拽了过来,生硬的转移话题:“这是宋言,洛家女婿。” “这是崔世安。” “你们两个认识一下。” 这两个老头调查过自己,这样想着,宋言便冲着那青年拱了拱手:“崔兄。” “原来是宋兄,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崔世安笑呵呵的回礼:“宋兄那一句,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我家三姐可是喜欢的很,时时提起宋兄之名,不知可否有全诗?” 两人客套间,两个老头却是一人推着一个:“走了,走了,莫要在这路上闲聊,凭白碍了旁人的路,今日遇上也是缘分,正好还有些事情要问你。”这两个老头虽加起来有个一百二十岁,然性格不似一般老者那般恬淡,却是有些急性子了。 宋言和崔世安无奈摇头,一路上也知晓了二老名字,那身子瘦高一点的名叫赵安泽,另一个稍显矮胖的是吕长青。到了地方,却发现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居然又是群玉苑。只是和一般的青楼不同,群玉苑是上档次的地方,自是不会像一般青楼那般,门口站着几个妓子挥着袖帕,腻哒哒的说着:客官,来玩啊! 洛天阳如此,两个老头亦是如此,为何这些人总是喜欢将自己往青楼里带,宋言便摇头苦笑:“两位老人家既然知道我是洛家女婿,就莫要害我,这是我能进的地儿吗?” 更何况,还有一个小姨子在暗中盯着。 “放心放心,我们只是喝茶听曲儿,不叫姑娘,那便不算嫖妓了。”赵安泽如此说道。 言必,两个老头却是已经不给宋言机会,推搡着宋言便走了进去,他虽是武者,这时候却也不敢造次,毕竟对方年龄太大,万一不小心躺下怕是要讹上自己。 顾半夏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视线扫过赵安泽和吕长青,随后便解下了腰间的荷包,塞到宋言手里:“姑爷且安心去吧,家主那边半夏自会分说,还有无需在意银子,青楼里的女子多是狐媚子,最是势利,没钱会让人瞧不起呢。” 除非是柳永这样的…… 宋言在心里吐槽着,便见顾半夏往隔壁茶楼去了。这般态度让宋言微微错愕,心中若有所思。 刚入得里面,便嗅得一股浅浅芬芳。 不是女体脂粉的香味。 同想象中混乱甚至是淫靡的场景不同,群玉苑的大厅颇为清雅,正中琴卧紫檀云纹案,旁置汝窑天青狻猊炉。香烟袅袅婷婷,丝丝缕缕如云如雾,一身姿曼妙脸遮轻纱的清倌人于正厅之中拨弄琴弦。 宋言不懂琴,却也觉得琴音清冽,甚是好听。 许是因为明日就是七夕,大量文人士子聚集在松州府,也可能是群玉苑的招牌就是如此响亮,总而言之大厅内座无虚席,不时便会有公子送上篮,这篮就相当于打赏,一个篮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足够一户平民一月所需,青楼销金窟之名可见一斑。 三三两两的读书人围于桌边,小声交流着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虽遮不住琴音却也显得颇为热闹,便是又多出四人,却也无人在意。 忽地,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宋云兄,那是不是就是你弟弟?那个庶子?” 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不远处的桌子旁边围绕着几个身影,皆做读书人打扮,其中一人正是宋云,说话之人是坐于宋云身侧的一名青年,手摇折扇,貌似风度翩翩,目视宋言脸上满是鄙夷: “拿着宋云兄写的诗装模作样,招摇撞骗,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当真不要面皮,吾辈读书人的颜面都被丢光了。” 读书人,最是看重名声。 而名声传播,莫过于一首好诗好词,顶顶好的诗词便是流传千古也不为过。是以才有唐代诗人宋之问,为了那一句“年年岁岁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用土囊压死亲外甥的传闻。 而一旦惹上诸如抄袭,冒名顶替之类的事情,那名声也便臭了。 一个读书人一旦名声臭了,那这辈子也算是完了,会被所有同窗瞧不起,只要是个文人提起你的名字便会啐一口唾沫,便是参加科考都可能被主考官以人格卑劣为由,直接驱逐。在这个时代名声品格的重要性,可是要超过才能的。 而最近一段时间,要说松州府哪句诗最火,无异于那一句“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虽是宋言吟诵出来,然几乎整个松州府的读书人都不认为宋言一个被囚十年,书都没读过的蠢材能写出这般诗句,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将这句诗扣在宋云头上。 面对这些传闻,宋云不承认,不否认。 然后便衍生出另一种说辞,诗是宋云所做,然宋云仁善,不忍弟弟名声受损,是以不肯承认。 那青年同关系当是相当不错,自是不忍见好友受这样委屈,是以声音很大,霎时间便引起群玉苑大厅内所有文人士子的注意,一双双眼睛便落在宋言身上,视线大多鄙夷,身子后仰耻于与之为伍。 琴音还在继续。 那演绎的清倌人,表现出相当高的职业素养,便是青年声音尖锐琴声也未受丝毫影响。 赵安泽,吕长青两个老者眉头一皱,旁边的崔世安眼神则是变的有些玩味。 便是被所有人以极为不善的视线注视着,宋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他在这边笑了笑视线便看向宋云,恰在此时宋云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宋云的心里一突。 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吧。 诗,自然不是他的。 写诗填词这种事情是要靠灵感的,没有灵感的时候抓破头皮都毫无用处,灵感来了,那神仙也拦不住。纵然是宋言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但灵感来了吟两句诗也并非绝对不可能,但也仅限于此。宋言或许有灵感能吟诵一句诗,但绝对没能力写下一整首,他懂格律吗? 因着宋言没有能力拿出整首诗来对峙,是以他才敢冒认这句诗。 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大约持续了几息的时间,忽然,宋言冲着宋云和善的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便收回视线。 宋云一怔,他为何要冲着自己笑?为何会是这般态度?难道点头的意思是准备将这句诗送给自己?他在向自己示好? 毕竟,宋言真正憎恨的人应该是宋震和杨妙清,宋震欺凌宋言最狠,杨妙清害死宋言的母亲,相比较下来自己和宋言之间并没有无法化解的矛盾。他虽也欺负过宋言,但并不算特别严重,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因为宋言冲撞了他的婢女,他便命令下人打了宋言几十板子而已。 算不得什么。 现在宋言已经得罪了宋震和杨妙清,为了避免他们的报复,想要拉拢自己实属正常。这样想着,宋云便觉得很有可能。人就是这样,当心中认定什么,总会下意识去寻找各种理由来证明这一点,如此便会很安心,尤其是当你贪心的想要占有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候。 “哼,无耻小人。”看宋言离去,那同窗兀自愤愤不平,扭头望向宋云:“对了宋兄,那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可有全诗?大家伙儿可都是心痒的很呢。” “哪儿有全诗?”宋云面露微笑:“不过偶得佳句罢了。” 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宋言嘴角便勾起弧线,宋云啊宋云,你果然还是舍不了这名呢!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群玉苑对面的路边,停靠着一辆马车。 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透过车窗,死死的盯着群玉苑中的两道身影。 只是看着那两人,宋震的身子便止不住的战栗,双眼中迸射出令人心悸的怨恨。 他的视线缓缓从宋言身上挪开,最终落在宋云身上,看着宋云和同窗好友谈笑风生,身子哆嗦的愈发剧烈,胳膊和右腿阵痛连连。 那恨意,甚至比看到打断自己胳膊和右腿的宋言还要浓烈。 宋云!!! 必须死!!! 第一章送上,多谢各位的支持,谢谢。 (本章完) 第55章 宋言也必须死(再来四千,求追读) 第55章 宋言也必须死(再来四千,求追读) 赵安泽,吕长青显然不在意这些杂事。 两人板起脸孔的时候气势太过威严,便是有人想要找宋言麻烦,却也不敢妄动。至于崔世安眼神玩味,看看宋言又看看宋云,谁也不知这位有钱人在想些什么。 “走吧。” 赵安泽拍了拍宋言的肩膀,便冲着群玉苑里面走去,不是二楼三楼,而是走向后院。 “赵老,这是要去何处?何不就在这厅内饮茶……” 在宁国面对没有亲缘关系的老者称一声老是没错的,叫一声公也可以,连起来便是老公……宋言吐槽着。 “这是下处,老夫不屑于此。”赵老如此笑着说道。崔世安无奈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几片金叶子,递给身侧的龟公,那龟公也便不再阻拦,任凭几人入了后院。 到了后面,眼前霍然一亮。 大约是没有几个恩客有资格进入后院的,抬眸望去,这里虽然没有前厅奢华,却也宁静雅致,有一方池塘,池塘上还有一座小桥,小桥尽头是一处亭台。 阳光照射在水面,偶有微风吹过,潋滟千波,便是水面上的荷叶也随之摇曳。 现在还是荷开放的时节,不少青蛙在湖水中游荡,一些蛤蟆趴在荷叶上,咕呱咕呱的叫。 这画面,却是让宋言不由想到了某大帅的一首诗: 大明湖,明湖大, 大明湖里有荷; 荷上面有蛤蟆, 一戳一蹦跶! 这样想着便觉得有趣,不由笑出了声。 吕长青捋了捋胡须:“小友何故发笑?” 便将刚刚想到的大作念了出来,二老便忍不住笑骂有辱斯文之类,张宗昌的诗作于这些古人而言自是入不得眼的,只是看眼前这画面,却也应景。 “对了,刚刚赵老说下处,又是何意?”笑了一阵,宋言想起这事便问道。 吕老,赵老两人皆是眼睛一亮,便给科普起青楼的情况,俨然老嫖客了。 在两个老不正经的解释之下,宋言也逐渐明白青楼内楼层也是分等级的,一般来说,最下等的房间名曰下处,这里的女子大多无才艺,只卖身,年龄偏大但技术娴熟。 室内装修简单,主要看重实用性,多用来招待商贩和有钱的百姓。 好一点的名曰茶室,这里的女子年轻貌美,客人可以在这里品茶、听曲、观赏书画,茶室内部的装饰也会讲究一定的美学设计,如雕艳染,别具一格,主要招待中下层官员,勋贵子弟和豪商。 最好的房间名曰轻吟小班。 这里姑娘们不仅长得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诗词歌赋也随手拈来,装潢精美绝伦,格调高雅非凡,名义上卖艺不卖身,但如果银子足够大抵也是可以的,能进入这里的都是真正上层名流、有实权的中高层官员,顶级勋贵,豪门望族,富商便是再有钱也是进不来的。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赵老呵呵一笑:“书寓!” 这便是群玉苑和普通青楼的不同之处了,在轻吟小班之上,还有一处特殊的存在,名为书寓!这里并非纯粹的娱乐场所,而是充满智慧与艺术气息的高雅之地! 唯有群玉苑认可的客人方能进入。 说白了,也就是普通会员,vip,svip的区别,跟某只企鹅差不多。 谈笑间便越过了小桥。 抬眸望去,不远处有个低矮的阁楼,四周种着竹子,湘妃竹叶衔接收雨,水滴落定白瓷承露。 阁楼前有一女子! 双十年华,身段高挑婀娜,瓜子脸,一头青丝用简单的束带绑起,直垂落至腰际,姣好的面容有江南水乡的柔弱秀美,明明是群玉苑的女子,却没有半分烟视媚行的风尘气,反倒是望之一眼便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宋言眉头微锁,旋即便舒展开来,视线自女子身上一扫而过,便即收回。 这世界美人很多,可像这般望之一眼便心生怜惜的,宋言还是第二次遇到,第一次,是宋震的那个准未婚妻,杨思瑶。 这女子,莫非是合欢宗的? 群玉苑该不会是合欢宗在经营吧? 这算不算专业对口? 宋言有些埋怨的望着两个老头:“二老何故欺我?” “欺你?怎会?” “你们不是说不叫姑娘……” 赵安泽一摆手:“我们没叫姑娘啊。” “那这……” “你来或不来,姑娘本就在此,于我们何干?” 宋言愕然,这话好有哲理。 只是做人怎能如此无耻?倒是旁边崔世安微笑摇头,似是习以为常。 女子的面前有一书案,上铺一白纸。 秀眉微蹙,视线凝视着白纸上的文字,许是太过专注的缘故,便是几人的脚步声也未曾将其惊醒。待到凑近之后却发现,白纸上是一句诗: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素白小手捉着一支蘸满墨汁的毛笔,她似是想要将这句诗补全,却不知该如何下笔,墨汁顺着笔尖滴落,白纸上便晕染一团乌黑。 直至几人走到跟前影子投落纸上,女子方才惊醒,抬眸望去便绽开笑颜,刹那间好似百绽放,整个庭院也随之明媚起来: “赵老,吕老,崔公子……” 看来,有资格进入书寓的,不是两人而是三人。 “三位怎有闲暇来明月这里?”女子的声音糯糯的,慵懒中带着难以形容的黏性,听起来甚是舒服,不待三人回答便看向宋言:“不知这位公子……” 赵安泽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反倒是伸手指着书案上的白纸:“明月姑娘可是想要将这首诗补齐?” 明月微微颔首:“确是如此。”脸上的表情又变的哀怨:“只是无从下笔,明月心中虽有一些念想,可每每想要写下,却又觉得配不得这句。” 赵安泽笑意更浓:“既然如此,那何不让正主过来。” 明月眼睛陡然明亮,她冰雪聪明自是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冲着宋言盈盈一礼:“没想到是宋公子,却是明月怠慢了。” “不知明月可否有幸能欣赏全诗?” “我一个被囚禁十年的庶子,未曾得先生启蒙,哪儿懂什么诗词?”宋言笑了笑:“都说了,这句诗乃是我兄长宋云所做,而且也只是偶得残句,并无全诗。” 大眼睛登时满是失落,甚至让宋言都有种负罪感,好似自己是什么负心薄幸汉。宋言愈发怀疑明月是合欢宗弟子了,简直妖精。 赵老吕老也只是笑骂一句,虽不知宋言为何一定要将这句诗安在宋云头上,但既然不愿意吐露也便不再逼迫。 倒是旁边的崔世安,拧眉思索几息之后便开了口:“十两银子。” 宋言摇头:“崔兄何意这般辱我?我宋言虽只是赘婿,却也不会为了十两银子折腰。” 崔世安摊手苦笑:“没办法,若是让我家三姐知道我遇到了你却又没能拿回全诗,我的日子不会好过。” “五十两。” “崔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十片金叶子。” 眼睛眨了眨,宋言无奈的吐了口气:“罢了,罢了,谁让我和崔兄一见如故,倒不是为了金叶子,主要是不忍心看到崔兄被责难。” “这竖子……” 吕长青和赵安泽齐齐笑骂起来,若是宋言他们弟子,这般做派恐怕早就狠狠骂上一顿了。 文人风骨呢? 不为十两银子折腰呢? 明月忙让开位置,取走原本的白纸备好毛笔,很是乖巧的立于一旁,那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里仿佛能看到小星星……不得不说,这种眼神真的很容易让男子心中产生满足感。 这是个很会利用自身优势的女人。 手指捏起毛笔,短暂的停顿之后笔锋便已经落下。 “临江仙……” “居然是一首词,却是猜错了。”明月呢喃着。 赵安泽和吕长青则是诧异的望了宋言一眼:“好字。” 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飘逸处,显风姿绰约,锋芒处,又铮铮傲骨,断金切玉。 赵老吕老二人都是书法大家,却也从未见过这般书体,独具一格,甚至已登堂入室有大家气度,心头不免惊讶,写字不同于诗词,诗词靠的是灵感,而写字靠的是常年累月的功底,似宋言这般没有几十年怕是写不出来,可眼前这少年只有十几岁,便是从娘胎里练字也是来不及的吧? 却是瘦金体,一种尚未在这个世界出现的书法。 宋徽宗这人当皇帝不怎么样,中华上下两千年,或许唯有明堡宗能与之一较高低。 但其在书法,丹青方面的造诣却是相当不错,其学习薛曜,杂糅各家,独创的瘦金体可谓引领了一个时代。 宋言并不在意他人视线,笔锋再动: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 四周已变的安静,唯有宋言刷刷刷奋笔疾书,短短几句已让明月脑海中勾勒出一副清晰的画卷。 “落人独立……” 恰在此时,宋言忽地停顿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显得尤为诡异,他看了看二老,又看了看崔世安和明月,脑中浮现出某宁姓赘婿: “你们说,若是我将这一句改成落人独立,自挂东南枝,会怎样?” 赵老,吕老,崔世安,明月皆是微微一愣,几息过后,吕老便率先骂道:“竖子尔敢!”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崔世安却是抚掌笑道:“我却是觉得不错,都已经落人独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如找根绳子挂上去算了。” “那宁国估计要死掉一小半人了!” 明月亦是嗔怪的白了宋言一眼,眼神甚是撩人。 …… 群玉苑的大厅中,宋云身上散着浅浅酒气,抱拳同好友辞别。待到众人离去之后,宋云吐了口气,嘴角的弧线却是有些压不住了。 最近母亲对他的态度很好,这一次七夕会,宋家唯有他一人参加。这应当算是一种信号,母亲的支持正在逐渐向他倾斜。 但,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毕竟现在宋震废了,他的竞争对手就变成了大哥宋淮和六哥宋哲,一个嫡长子,一个麒麟儿。 和这两人相比他没有任何优势,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名声。现如今,那句诗是彻底安在他头上了,想起刚刚同窗好友的吹捧,宋云面上笑意更浓。他不怕宋言站出来和他对峙,除非宋言能拿出全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还是死了才能安心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能留下任何漏洞。 所以,宋言必须死! 宋云便在心中计划起来,琢磨着究竟要怎样方能合理合法的除掉宋言,还完全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毋庸置疑像之前那样,嫁祸给宋震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宋云便冲着街头走去。 专心思考着的宋云并未注意到,不远处一辆马车中,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珠子也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手指紧紧攥着玉佩,宋震咧开嘴巴,宛如疯狗: “追上去!” 第二章四千字送上,开了个群,1037561068,想来的都可以。 (本章完) 第56章 消失的头皮 第56章 消失的头皮 马蹄踩踏在路面,啪嗒,啪嗒…… 松州城相当繁华,行人很多马车亦不在少数,宋震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并未被发现。 他面色冷漠手指不停的摩挲着玉佩,不知在思量什么。 他不喜欢杨思瑶。 没别的原因,纯粹杨思瑶长相一般,他喜欢漂亮的女人。杨思瑶大概也想不到,她的媚术会因为宋震绝对颜控的属性失去原本的效用。 但杨思瑶很聪明这是他远远比不上的,所以当杨思瑶告诉他,他落得现在这般下场都是宋云在背后操纵,宋震虽非常惊讶,尽管那理由在他看来更像是杨思瑶的主观推测,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莽撞,他不会在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只要能摸清宋云的住处,下手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人,渐渐少了! 前方不远是一处路口,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马车轮毂快速旋转吱呀吱呀的动静,下意识宋震扭头冲着身后望去。只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辆马车,那马似是受了惊,完全不受控制于路面狂奔,笔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宋震面色狂变却是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马车速度奇快几是刹那间便已经冲到身后,紧接着便看到那身材粗壮面带斗笠的马夫一拉缰绳,马头瞬间冲着旁边扭去,差之毫厘之间错开宋震的马车。但在惯性的作用之下后方的车轮却已离开地面,车厢直接甩飞起来。 如同两道洪流,轰的一声两个车厢便撞在一起。 就在接触的瞬间,车厢就互相撕裂,粉碎,解体,轮轴飞舞,木屑崩碎。便是拉车的马都承受不住,四蹄翻飞。宋震只觉身子猛地一颤,身子便被抛飞出去,似是重重撞在了墙上然后又跌落在地,耳畔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动静,不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压在了身上。 许是马车撞碎的木板,许是墙壁坍塌的土块…… 眼前一片漆黑,意识都变的有些朦胧,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拽着他的头发,试图将他从废墟中拯救。 一直过去了许久,痛感这才席卷大脑,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抽搐着。 啊~~~~ 听到动静马夫这才冲了过来,手忙搅乱的将压在宋震身上的木板碎片给拨开,这马夫倒是个有些实力的,在车马倾覆的瞬间跳了出去,没被车马压在下面。 再看宋震,那马夫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惨,惨,惨,怎一个惨字了得? 腿部还好有夹板固定,虽受到冲击却还不算严重,可胳膊一不小心便被压在了身下,伤口似是受不住拉扯,再次龟裂,白布上沁出一团团血痕。 高大的身子,仿佛一条可悲的蛆虫,弯曲着,蠕动着。 一张脸扭曲在一起,额头上沁出层层冷汗,嘴巴用力的咬着将惨叫变成呼噜呼噜的闷哼,牙齿都快要咬碎了。唯有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瞪着,眼珠子里满是猩红扭曲的血丝,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唯一正常的左手在废墟中胡乱的扒拉着,直至一枚玉佩重新抓在手里。 “五爷,是房家的马车,要不要去讨个说法?”车夫扶起宋震的上半身,虽然接触只是一刹那,却还是看到那辆马车上挂着房家的旗号。 宋震忍耐着痛苦喘息着,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摇了摇头。 房家势大。 现在不是和房家起冲突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或许他应该听从母亲和杨思瑶的劝说,有些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做即可,完全没必要亲自行动……只是,那一抹不甘,却始终萦绕在心头。 脑袋侧面阵阵刺痛,伸手摸了一把,鲜血淋漓。 却是一小片头发连带着头皮都消失了,许是刚刚在地上蹭掉的,同胳膊和小腿上的伤势比起来,这小小伤口,却也无甚值得在意。 另一边,宋云听到动静只是回头随意扫了一眼便失了兴趣,大概又是某家公子当街纵马,这般事情时有发生,与他来说当下更重要的是,要如何设计才能杀死宋言并且将矛头指向宋震。 都在谋划着,算计着。 而此时此刻,正处于谋划中心的宋言,手中毛笔终于停下。 “……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念至最后一句,明月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一时竟是痴了。 崔世安亦是有些水平的,摇头叹息,似是觉得这样一首词交给自家那三姐,着实有些太过浪费,但还是乖乖拿出了十枚金叶子。若非现场气氛不太合适,高低要咬上一下看看是不是真金。 “读之黯然神伤,韵外又荡气回肠。”赵老缓缓吐了口气,感叹道:“这首临江仙当为婉约绝唱,从此临江仙这词牌怕是不好写了。” 这个世界词流行起来的较早,临江仙这个词牌也有不少名作,然纵是将那许多临江仙全部加起来,也是比不得这一首的。赵老,吕老二人,在诗词文章上都是颇有造诣的,能让两人做出一个词牌从此之后不好填词的评价,这已是极高极高的了。 宋言笑笑不曾言语,以他脑海中的知识储备量,若是全拿出来,莫说是临江仙,便是那水调歌头,蝶恋,一剪梅,西江月,只怕没有一个词牌好写的了。 “赵公谬赞,不过是站在先辈的肩膀上罢了。”宋言如此说道。 “呵呵,小友,年轻人便要有年轻人的傲气,有如此才气又何必遮遮掩掩?”吕长青摇了摇头,似是不认可宋言这种态度。 宋言摊手表示无奈,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惜,实话没人相信。 “总之,莫要传出去就好。” 崔世安呵呵一笑:“宋兄好算计,那宋云不承认不拒绝,让所有人都以为这首词是他所写,等到他承认之后,你再拿出这首词,直接就能让他名声扫地,就和本公子装穷然后在他最张狂的时候,拿金叶子甩他脸上一样,我懂,我懂。” 宋言愕然,没想到这崔世安居然还有这般嗜好。只是看看这枝招展的打扮,跟孔雀有的一拼,装穷怕是不会容易。 他摇了摇头:“崔兄何至于将在下想的如此不堪,我只是不想家兄失了名声而已。” “那你们倒是兄友弟恭。” “这话没错,我们兄弟之间感情的确很好。” 好到都想要弄死一个,然后嫁祸给另一个,从这方面来讲,说是心意相通也不为过。 看着两人斗嘴,赵安泽和吕长青都是满脸笑意,忽地,赵安泽冲着明月说道:“明月姑娘,能帮我们烹一壶好茶吗?” 身后的房间内便有茶炉,茶水滚烫,明月冰雪聪明自是明白三人这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适合有旁人听到。当下便柔柔一笑,美眸轻抬,望向宋言的视线几乎能滴出水来,盈盈一礼,不舍的转身离去。 不知怎地,总感觉在这宋公子身上似乎有种莫名的气息在吸引着自己。 修行合欢一道十数载,她还是第一次于男子身上有这般感觉! 第一章送上,多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57章 巧儿嘴巴最紧了 第57章 巧儿嘴巴最紧了 宋言猜的没错,明月的确是合欢宗的。 朝堂上江湖上有点势力的存在,都知道群玉苑和合欢宗之间的关系,不少人甚至是专门冲着合欢宗的名头去的群玉苑,想要体验一番合欢宗的女子究竟是何等精妙,只是谁都没有公开去宣扬,这几乎已经算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没办法,虽自己心里喜欢,可合欢宗的名声终究不怎样。用那些老学究的话来说,合欢宗的风气如同洪水猛兽,危害宁国有志青年。 便是那些老学究,一个个已经须发皆白,然他们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说起来,在众人的刻板印象中,合欢宗的弟子一个个都是身子妖娆的妙龄女郎,却是不知在最初的时候合欢宗是有男弟子的,便是那位大宗师老祖亦是男人。 合欢宗的秘法,也是分为两部,一部男性修行,一部女子修炼,两者融合方成大道。 丢失的那一部秘典,便是男子修行所用,只是没了男弟子互相配合,便是女子这边也是没落了。 摇了摇头明月不再胡思乱想,顺手将桌子上的临江仙手稿给拿走了。这般传世佳作的初始手稿,收藏价值极高。 慢了一步的崔世安顿足捶胸,这手稿若是在他手里,只消一番操作少说也能赚回来一百个金叶子,亏了,亏大了。 便是在走路的时候,明月都一直注意着手稿上的文字,字很美,词更美,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某种画面中,难以自拔。直至身边传来好几声呼喊,这才惊醒归来,抬眸望去却是发现已到了小桥之上。 身侧是一名十七八岁的俏丽女孩,打扮的颇为艳丽,活泼可爱,却是群玉苑的一名魁,金巧儿。 “明月姐,你的魂儿被谁勾走了吗,这般入神?”金巧儿的声音很是清脆,就像活泼的麻雀:“我差点儿都以为你要跳水殉情了。” 被惊醒的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金巧儿,不待明月说话,金巧儿便叽叽喳喳又绘声绘色的说着不久前在前厅发生的事情:“对了,对了,明月姐,就在刚刚呢,宋云亲口承认啦,那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正是他写的,可惜了,只有残句,若是能有一整首诗,不知该有多美。” “那宋言好生可恶,居然拿着兄长写的诗跑出来装模作样……亏得我之前还很喜欢他哩。” 明月一怔:“你说宋云亲口承认那句诗是他写的?还只有残句?” 金巧儿点着小脑袋:“是呀是呀,那宋公子当真是个君子呢,便是到了群玉苑也只是品茶听曲儿,你不知道,刚刚楼里有好多浪蹄子自荐枕席,都被宋公子拒绝了呢。你不也一直想要找这位才子吗,可惜你人不在,宋公子刚刚离开了。” “呵……”明月秀眉微蹙,嗤笑了一声:“那般好的句子,就他?也配?” 金巧儿一愣,没想到明月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明月姐对那位才子一直都非常推崇的,为何现在又如此不屑……不对,是厌恶。 不经意间,便瞧见了明月手中的纸,小脑袋挤了过去,动人的词句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当一首词吟完,金巧儿也是瞪大双眸:“这,这是谁写出来的?” “宋言……”下意识张嘴,话都说了出来,明月这才想到宋言刚刚的交代,连忙一根手指堵住金巧儿的嘴巴:“嘘,巧儿,可千万莫要往外说,宋公子不想别人知晓他写了这样一首词。” 金巧儿满是不解:“为何?” 有这样一首好词,逛青楼都不用钱的。 明月歪了歪小脑袋:“许是他们兄弟情深?” “总之,你不要到处乱说。” 金巧儿顿时挺起胸膛:“放心吧,明月姐,你是知道我的,巧儿的嘴巴最紧了。” …… 低矮的阁楼前。 崔世安眼中满是羡慕:“宋兄!看到没,刚刚明月姑娘瞧你的眼神都黏黏糊糊的。” 黏黏糊糊?这是什么形容词?总感觉有点猥琐。 赵安泽也是笑呵呵的说着:“这倒是,虽认识明月姑娘有两年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看一个男子,宋小子,加把劲儿,娶回家做个妾也不错。” “二老,莫要拿我开玩笑了。” “怎滴,你莫不是瞧不上明月丫头?明月丫头虽委身群玉苑,但莫说是书寓里的姑娘,便是那些魁,也都是处子之身,不用担心什么的。” 宋言吐了口气:“您见过哪家赘婿能纳妾的。” “这倒是,你这小子,做赘婿倒是可惜了。”吕长青摇了摇头走进了屋内,熟门熟路的拿起酒壶,温了一壶黄酒。 酒过三巡。 众人都有了些微醉意,吕长青这才说道:“宋小子,你可知,明年要春闱。” 这话题转换的好生突兀……宋言在心里吐槽着,摇了摇头。 吕长青和赵安泽便给宋言科普了一些有关科考的知识,这个世界的科考和原本世界的差距蛮大。 宁国科举三年举行一次,一般都是春天和秋天,毕竟这两个时节气温适宜,不像冬夏,要么太冷要么太热,一场考试往往两三天,吃喝都在号舍之内,对考生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若是放在冬夏严重影响考生发挥。 春天科考,便是春闱,秋天便是秋闱。 “在宁国,科举一共分五次,第一次是乡试,通过便是童生。” “第二次是县试,唯有童生方能参加,考过便是秀才。” “第三次是府试,考过便是举人。” “第四次是京试,考进士。” “最后是殿试,将为进士排出状元,探,榜眼,一甲,二甲以及落榜。” “若是每次考试皆为头名,便是五元及第。” 宋言抿了抿唇默默听着,宁国的科举的确繁杂,上辈子古代三元及第,到了这边就成了五元及第。 整个宁国建国至今百多年时间,还没出过五元及第的才子。 吕长青又抿了一口黄酒,拨弄着炉子里的柳木碳,木炭便滋滋滋的冒出火星:“乡试,县试相对简单,每个考生会分到一套装订好的卷子,共十张,一百道题,其中包括三十道经义,三十道律法,二十道算学,二十道书法!” 却是没想到科举居然还考书法,不过也是,古人对书法是极为看重的,若是字写的差,考官怕是连看答案的兴趣都没有。 “至于府试,先来一百道经义,律法,算学题,这是第一场,第二场考诗词歌赋,第三场考策论。” 每一场,都是一天。 到这里,难度便增加了。 别的不说,一百道经义,律法,算学题,要用毛笔写出全部答案,便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京式则是考两场,一场诗词歌赋,一场策论文章。” “等到了殿试,那便是天子出题,所有考生依据这题目,写一篇策论,” 看似最为简单,却是压力最大的一场,没办法,作为监考老师的皇帝就坐在龙椅上盯着你呢。 亚历山大,不过如是。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年轻人就是没耐心,听我说完。”吕老又饮了一杯酒:“宁国的科考虽然复杂,但科考的试题嘛……年年岁岁也就是那几样。” “律法题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案子,算学题无非就是将鸡兔同笼改成鸭子和羊,要么就是大雁和水牛,最多变换几个数字……那些学子不需要精通律法和算学,只要记住固定的解题思路,就能交出一份相当不错的答卷。着实无趣的很,是以今年朝廷决定,给考卷上来几道特别一点的题目……” “老夫我曾经在大理寺任职,后转入户部,赵公在刑部任职。”吕老瞥了一眼赵安泽:“是以,这制定律法,算学新题目的事情便落在我们两个身上了。” “只是,我们走遍数个州府,可遇到的案件都大同小异,跟那些考题也没太大区别,倒是小友说的那张三,让我们两个眼睛一亮,就是不知小友那边,还有没有类似的奇葩一点的案子?”吕老笑眯眯的说着,就像发现了一个宝藏。 什么叫奇葩? 就不能用一个好一点的词? “至于崔家小子,整个宁国算学之上的造诣只怕无人能出其右。” 宋言明白了,这是让他当葛军啊。 “那如果我们参加科举,岂不是对其他读书人不公平?”宋言眨了眨眼睛。 赵安泽啧了一声:“你是赘婿,他是商人,读书人的科举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不怕我们泄题吗?”宋言指了指旁边的崔世安:“我是肯定不会的,但我严重怀疑只要给的银子足够,莫说只是试题,崔兄便是将自己的姐姐卖了,都不带犹豫的。” 崔世安眼睛一瞪似是想要反驳,但认真思索了一下,便默认了宋言的说辞。 吕长青满脸和善:“这个也不用担心,宁国科举管理极为严格,敢泄题的人是有,不过他们都掉了脑袋。” 当我没说。 “更何况,我们只是做个参考,真正出在卷子上的题目肯定会有所改变,便是泄题影响也不大。” “当然,也不会让你们白干活。”吕长青很清楚要如何拿捏宋言,他从怀里摸出来一迭银票放于桌面:“一道题,一百两。” 宋言眼睛眯起,钱氏票号的汇票,松州府就能兑换,还附带了暗语。 想了想宋言道:“吕老这是做什么?身为宁国子民,帮助宁国学子提高学术水平,这是我应尽的义务,怎能收钱?” 吕长青心中有些感动,本以为这宋言是个贪财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大义,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若是继续给钱,倒像是在羞辱人了,这样想着吕长青便准备将那些汇票收回。 只是拽了一下,汇票纹丝不动,低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宋言的手指已压在汇票之上,缓慢又坚定的将汇票从自己手中抽走。 “只是,长者赐,不敢辞,吕老都已经拿出来了,我若是不收,岂非对吕老不敬?” 吕老愕然,旋即拍腿笑骂:“你这竖子……拿去,都拿去吧。” 上辈子做的卷子摞起来估计有个好几米高,着实想不到居然还有给别人出题的一天。莫名的,胸腔中涌现出一缕恶念: 宁国的学子们,你们的福气来了! 这样想着,宋言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二十张,每张都是一百两,连带记录暗语的纸张,全都默默揣入怀中,压着翘起的嘴角: “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说。” “我可以出题,但绝不署名。” “这是为何?”吕赵二老有些疑惑,毕竟能在科考试卷上署名,于读书人而言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 “我怕被打。”清了清嗓子,宋言开口:“请听第一题。” 二老忙找来纸笔,准备记录: “有一人名张三……” 吕老眉头一皱:“怎滴又是张三?就不能换个名字吗?” 宋言摇头:“其他的都能改,唯有张三不可变。” “好吧,你随意。” “有一人名张三,遇李四强迫一女子,问李四:吾可入?李四答曰:可。张三遂入李四……” 随着宋言的声音,在房间中幽幽响起,所有人皆停下手中动作,便是记录问题的赵老亦不例外,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宋言。 “请问,张三是否触犯律法,如果是,所犯何罪?如果不是,是否属于见义勇为,为何?” 噗! 吕老刚饮下去的黄酒终究是喷了出来,在朝为官四十载,尚是首次这般失态。可怜那一张白纸上,赵老刚写下的字却是晕染开了。 这是人能出的题? 第二章四千字送上。 多谢九九不是丸丸丸,书友2020****3493的打赏,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58章 下金蛋的坤 第58章 下金蛋的坤 “第二十题!” “一日夜,张三回家,遇一女尸,心生邪念,遂入。” “女尸活。” “问张三是否犯罪,如果是,所犯何罪?如果不是,是否属于救死扶伤?何解?” “张三惊惧而亡,女是否犯罪,如果是,所犯何罪?如果不是,何解?” 这一刻,宋言仿佛不是一个人。 一口气说了二十道律法难题,却也难免口干舌燥,便拿起面前酒杯轻抿一口,脸颊上也微微泛起一层潮红,这两千两银子,倒是赚的轻松。 其实银子都是小事儿,他不在乎钱的……主要是能给大宁科举,能为大宁学子学术水平的提升,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也就满足了。 吕老,赵老,崔世安,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张三,张三,张三…… 魔音入脑,这名字就像怪异的涟漪,一圈圈在脑海中不断扩散。 他们本以为张三去青楼用冥币付钱已足够离谱,然现在才知道那远远不是张三的极限。 怪不得宋言强烈要求保密,绝不署名,已经可以想象想象一个个读书人在号舍内跳着脚骂人的画面。 至于崔世安,于算学一道颇为精通,也是被请来帮忙出题的,当然比起宋言的题目自是正经了许多。 宋言在一旁饮酒一边笑吟吟的听着,这个世界数学的发展较为落后,原本的算学考题大抵也就是小学二年级的难度,崔世安出的题难度稍大,但也就三年级左右,范伟都忽悠不住。 他心里倒是有一些题目,诸如那闲得无聊一边往池塘加水,一边从池塘抽水的管理员之类,不过已经赚了两千两,太贪心不好,总要给别人留点油水。 不知不觉题已全部出完,酒也越喝越多,话也便聊得开了。 许是因为醉意,说话也便没了顾忌。 “宋兄……”崔世安眼神迷离嘴里喷着酒气,嘟嘟哝哝的说着:“我还真是有点好奇欸,你这么大本事,为何要做一赘婿?做赘婿感觉怎样?听说吃饭的时候赘婿都不能上桌的?” 崔世安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正常情况不会这般说话,然,醉酒之后人的意志总是不受控制,甚至说平日里越是理智的人,醉酒之后还会表现的越发出格,大抵就是平日里太过压抑,总是需要一些方式去释放。 宋言笑了笑,没有因为这个冒昧的问题而生气:“挺好。” “什么都不用做,吃喝不愁。” 抿了抿唇准备伸手向果盘,却无奈发现果盘早已空了,崔世安的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宛若仓鼠,难怪说话含糊不清。咂吧了一下嘴唇,也便收回了手:“敢问世安兄,可是崔家人士?” 崔世安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什么崔家,不过一不入流的商户罢了。” 果真是崔家人。 又是一个世家。 现如今的年代,没有经历过武曌的打压,没有经过黄巢的屠戮,大约算是世家最为强盛的时代。 然,崔家却是有些特殊。 一般的大家族,有耕读传家之说。 就是占据大量耕地,生产大量粮食,养活自家大量人口,同时独占大量书籍,传承知识,这些书籍很大一部分都是书铺寻不到的孤本,古本,这才是世家真正的底蕴。 而科举,算是一种打破世家垄断官场的手段。 但最初的科举,不能说毫无用处,只能说微乎其微。 一方面双方知识储备量差距太大,普通学子能读到的可能也就论语孟子之类,可这些世家子涉猎的书籍数不胜数。 另一方面,世家子吃穿不愁可以将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读书学问之上,普通学子多半还要为生活奔波。世家子可以请名师教导,家族内还有族学,而普通学子只能去县里最普通的书院,拜那些秀才都考不上的老童生为师。便是所谓的寒门学子,也不是普通平民学子能够比拟的,毕竟寒门也是门。 身为现代人,宋言很清楚教育资源的多寡,对于一个学子的影响有多大,纵使考场维持绝对公平,考官不存在任何偏袒,可平民学子想要考过世家子也难如登天。 在其他世家削尖脑袋将子嗣送入朝堂的时候,崔家在做生意。 在其他世家,疯狂占据土地的时候,崔家在做生意。 在天灾人祸,其他世家拿出钱粮赈灾博取名的时候,崔家在做生意。 在其他世家,钱资助有才能的寒门学子和平民,扩张影响力的时候,崔家还在做生意。 论起家族势力,崔家在诸多豪门世家中不值一提,但若是比起有钱程度,崔家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座的都是垃圾。 宋言咧了咧嘴:“崔兄莫怪,小弟只是好奇,崔家如此有钱朝堂上又没什么势力,为何还能存在到如今?” 这简直是个奇迹。 莫说是朝堂上的那些饕餮,便是宁皇,真能忍受这么大一块肥肉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而不吃下去吗? 崔世安笑了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拿起酒杯,又狠狠的灌下去了一口,用袖子拭去嘴角的酒液崔世安这才说道:“崔家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有钱,崔家赚的钱,七成是人家的。” “谁?” 崔世安指了指头顶:“那位。” 宋言愕然,心头一惊,这指的莫非是宁皇? 再看旁边的吕老,赵老,面色没有半点惊讶,显然早就知晓这种情况。 “崔家赚的钱自留三成,七成送入皇帝内帑,自宁国建立到现在,一直如此。” 这就不奇怪了。 每年都有七成财富送给皇帝,不是国库,是内帑,就是皇帝的私房钱,只要皇帝不蠢,都会好好养着这只会下金蛋的坤。 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都知晓崔家是皇帝的白手套,自是不敢刁难什么。 “更何况,崔家每一代都会有一名嫡女,入宫为妃……” 这是双重保障。 这样一位出身财神爷家的妃子,在后宫中地位自是很高的。 “可惜,从今以后就没啦。”吕老揶揄道。 宋言面色奇怪:“这是为何?” 他看起来一副对这些甚是感兴趣的模样,虽只是一些八卦,然这些八卦却也能让宋言对宁国多一分了解。 “难不成这一代崔家没有嫡女?” “有是有的。”崔世安叹了口气:“这一代崔家本有三个嫡女,然十数年前一场瘟疫席卷中原,崔家也遭了灾,大姐二姐都在瘟疫中去世,唯剩三姐一人。” 即便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数年,然重新提起,崔世安的语气中依旧不免有些伤感。 “只是,我家这三姐也不是个安静的主儿。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深宫之中,便找到姑母……嗯,也就是当今淑妃娘娘,向陛下传达了不愿入宫为妃的意思。” “那时陛下最年长的皇子尚且年幼,而我家三姐已经及笄,年龄差距有点大陛下也觉得不太合适,便准许了三姐的请求,至于入宫的女子可从再下一代挑选。” 这也算不得什么秘闻,商场,官场上混过一段时间的人大都知晓。赵老便接过话茬儿:“既然不用入宫,而崔家三娘子也日益年长,是以崔家那老头子便准备给崔三娘子挑选夫婿,这第一个,便是阳国公家的公子。” 第一个? “阳国公是军功之家,家族子嗣尽皆入了军旅,这边刚订婚,边境发生冲突,阳国公家的公子便奔赴边关,然后……战死沙场。” 那公子当是个有才能的,赵老说起之时,言语中颇为惋惜:“次年,又选了第二个,这次是个新科榜眼,订婚当夜醉死教坊司。” 话到此处,便是宋言也是忍不住错愕,连续死了两个订婚对象,便是不说也能猜到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至此,还愿意同崔三娘子订婚的已经不多。” “崔家那老头便选了一个商户公子,没曾想那公子留恋青楼猝死女子肚皮。” “为了崔三娘子的婚事,崔老头儿着急的头发都快白了,表示哪怕是个乞丐都行,反正崔家家大业大,都能养得起。” 崔世安显然也为三姐的婚事操碎了心,眉头紧紧蹙起,接口说道:“还真有那不信邪的,是家里的一个家丁,结果父亲刚同意就因为太过激动,当场就没了。” 也就是喝醉了,不然的话崔世安应是不愿意提起这些糟心事的。 饶是宋言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听到这一番话也不免震惊,这有点吓人了吧?堪称怪异小说中的规则了,凡是和崔三娘子成婚……不对,只是订婚的人,都会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命格? 看到宋言模样,崔世安抚掌大笑:“对对对,就是你这样的表情,便是陛下都给惊到了,还专门托人隐晦表示,崔家和皇家的关系已经足够密切了,就算不联姻也没关系的。” 这是连皇帝都害怕了吗。 宋言摇头苦笑,手指却在缓缓摩挲着茶杯,总感觉事情似是不会那么简单。现在宁皇膝下年龄最大也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应该就是杨贵妃杨妙云诞下的皇子。 宁皇断了和崔家之间的联姻,难道单纯只是因为克夫的传言? 亦或是其他原因,比如……不希望崔家和杨家之间产生太深的联系? 毕竟,杨家于朝堂之上有势力,后宫之内有皇子,崔家有钱,这若是联合在一起……那皇帝,莫非是知晓了什么? 第一章三千字,多谢无聊的酒鬼的打赏 (本章完) 第59章 敢抢我的姐夫(,又三千) 第59章 敢抢我的姐夫(,又三千) 火炉中,柳木碳噼啪噼啪的响着。 本就是夏天,又有烹茶温酒的火炉,厅室内的温度便有些高了,一丝丝汗液顺着眉头滑落,落入眼眶,火辣辣的刺痛着。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都在想些什么,忽地宋言的声音撕裂了现场的沉寂:“如此,你那姑母怕不是要被牵连?当真是无妄之灾!” “那杨贵妃,大抵也要松了口气吧?” 崔世安昂着头,摇晃着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当最后一滴落入舌尖,这才咂了一下嘴巴:“其实还好。” “其实贵妃娘娘还是蛮同意这门婚事的,更何况,我家三姐长相模样都不差,说一句闭月羞绝不为过,在最初的时候还主动找陛下求过,希望陛下能收回旨意,还曾有言,女大三抱金砖……虽然这都能抱三块金砖了。” “只是,随着死掉的人越来越多,终究是怕了。” “至于姑母,倒是不用担心,依旧很为陛下宠爱,倒是未曾受三姐之事影响。” 宋言呵呵一笑,心中却不免思索起来,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怎么说呢,古人虽然一个个明面上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其实大都很迷信,帝王之家更是如此。 杨贵妃最初想要达成婚事是想要杨家这一份助力,后面拒绝也理所当然,像崔三娘子这样克夫的情况,那往往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古代人,最是喜欢搞株连。 哪户人家的小姐若是有了不贞之名,甚至会连累整个家族姑娘的议亲。 皇帝的后宫,又可以说是这天下最肮脏最混乱的地方,便是淑妃什么都不做也不可避免会受到牵连,其他嫔妃定然会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可偏生,淑妃的地位并未受到影响,甚至还备受宠爱,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忽地,宋言笑了,他终究是有些小看了古人的智慧。 他曾经为自己发现的事情震惊,可或许…… 这样想着,崔世安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我可是听说了,宋兄乃福星,刚入赘洛家洛家长女的肺痨便有了好转的迹象,你是福星,我姐克夫,感觉你们俩天生一对儿啊。” “要不,你干脆和洛天璇和离,来我崔家做女婿好了,我估计我姐克不死你。” “而且,虽说我姐比你大了不少岁,但绝对漂亮,若是真能解决三姐的婚事,我估摸着你一月的零钱,少说也是万两起步。” 宋言苦笑,没想到他一个赘婿,现在居然还成了香饽饽,怎谁都想拿他当姐夫:“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是商人,你是赘婿,读书人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 这样聊着,谁也没注意到就在房顶一枚瓦片不知何时被揭开,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崔世安,面色不善。 敢抢我的……姐夫。 你已有取死之道了。 只是…… 房顶上,洛天衣鼓了鼓腮帮子,却是没想到姐夫居然这么受欢迎。看来得回去跟母亲商量一下了,看看用什么法子能将姐夫留在洛家,别真被人拐走了。 天色已渐渐昏黄。 宋言的身子在庭院中摇摇晃晃,拉出长长的影子。 赵公,吕公两个老头,和崔世安已经完全醉趴下了,他们大约是要在群玉苑过夜的。 都是老嫖客了,群玉苑这边自会安排,倒是不用他去操心。 虽然看似只是闲聊了一些八卦,却也让宋言知晓了不少重要的讯息。 春闱啊。 可惜了。 他只是个赘婿,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否则,他还真想要体验一下古代科举是什么滋味,不知比起现代高考何如,这样想着便叹了口气。上辈子空活二十多载,虽少小无依,却也因国家政策有了上学的机会,读书时虽疲惫,不甘束缚,可回想起来那反倒是一生中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候了。 “公子何故叹气?” 熟悉的,软软糯糯,带着一点粘稠感的声音便从身侧传来,却是被崔世安评价为黏黏糊糊的明月姑娘,不知何时已到了身旁。 浅浅的脂粉气,钻入鼻腔,痒痒的。 终究是生活在这群玉苑中的女子,便是不涂脂抹粉,身上也难免会沾染一些。 看了一眼,宋言便收回目光,这明月和杨思瑶应是同一类人,男子望之便不免心生怜惜,见到杨思瑶的时候,是怜惜其样貌。看到明月的时候,这群玉苑仿佛就变成了一个火坑,心中不免涌现出一股想要将这个貌似纯净的少女,从这乌烟瘴气之地拯救的念头。 不止如此,甚至有种想要将其纤细的身子拥入怀中,好生疼爱的冲动。 宋言倒也不至于视色如命,他很能将理智和欲望分清,可当明月靠近这般冲动却又不受控制的涌现出来,仿佛在明月的身上存在着某种强烈的诱惑,吸引着自己靠近。 不说样貌,单从这吸引力来看,在媚术的修行上,明月的水平怕是要远超那杨思瑶。 越是这般宋言对其就越发警惕,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笑了笑:“无他,只是见外面那么多读书人,不免感慨,毕竟我这个赘婿却也是没资格参加的。” 明月也是叹了口气:“以宋公子的才气,却是可惜了。公子似是有些醉了,要奴家为你安排个房间,休息一下吗?” 宋言微微摇头:“不必,群玉苑外,有佳人等候。” 言必,冲着明月微微点头,宋言便转身离去,留下明月一人呆愣在原地。 阴影处,一名女子嘴角的弧线却是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嗯嗯,姐夫还是不错的,虽入了这群玉苑,但终究抗住了诱惑,便是这个叫明月的狐媚子勾引,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错,不错。 这样想着,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嘴角已勾起浅浅的笑。 自正厅穿过,尚有不少人将视线望向宋言,不过这里是群玉苑,倒是没有哪个蠢的会在群玉苑闹事,只是那些眼神大多鄙夷。 于旁人的眼光宋言向来无视,出了大门晚风吹拂,身上的酒意便散了不少,原本醉醺醺的模样,也逐渐恢复正常。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便冲着隔壁茶楼走去,顾半夏正坐于角落,当宋言看过去的时候眉头立时微微一皱,在其对面赫然还有另外一人,身着黑色长袍,长发竖起,戴着学士巾,做读书人打扮,手持折扇,倒也有几分羽扇纶巾的风范。 只是…… 为何这世界也跟那电视剧一样,总有女子以为只消换上男子的衣服,便无人能看出自己的性别? 别的不说,单那红唇白齿,还有那白皙纤长的脖子,若是放在男人身上练习两年半都能出道当偶像了。 两人似是在小声说着什么,顾半夏大抵是不怎么开心的,眉头皱成一团。 只是看了一眼宋言便收回了视线,背靠着墙壁慢慢等待着,他知道顾半夏名义上是洛玉衡的贴身婢女,但实际上应该还有另一重身份。 这个身份,应该同大婚之日出现在洛府的疑似老丈人的神秘男子有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并不想过多的去探究什么。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左右,黑袍女子终于离开了茶楼,宋言又稍稍等待了一会儿这才走到门口,顾半夏似乎一直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刚看到宋言眼睛便是倏地一亮,原本还皱巴巴的小脸儿霎时间如同莲绽放,分外妖艳。 “姑爷。” 快步走了过来,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已经悄悄钻进了宋言掌心。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天空,也为整个松州城蒙上了一层暖洋洋的红霞。身子轻轻依偎着:“姑爷,我跟你说哦,松州城最近出了一件大事,那个王员外忽然发现,他那个小妾给他生的儿子,实际不是他儿子,而是他孙子……” 顾半夏喜滋滋的说着之前在茶馆中听到的趣事,宋言也没有去问什么,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又慢慢融合在一起。 待回到洛府,已是天黑。 就像从前一样,洛玉衡正守在门口。 她看起来很开心,脸上一直漾着柔和的笑,夜风拂过一些发丝便散落在脸上,稍稍多出一丝凌乱的风情。远远的距离,看到宋言和顾半夏的身影,便喜滋滋的挥着手臂,完全不在意这番举动有失体统:“言儿,半夏,快来,快来。” 便加快了脚步,未多时也就到了门前。“娘亲,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宋言有些好奇,虽说洛玉衡本就是有点大大咧咧的性格,然这般开心,却也不多见。 “也没别的事,就是告知你一下,明年春天,你可以去参加春闱了。” 宋言:??? 第二章送上,今天六千搞定 (本章完) 第60章 高阳郡主(四千) 第60章 高阳郡主(四千) 第二日。 便是七夕了。 热闹从白日持续到黑夜。 伊洛河上,一艘艘画舫缓缓巡游,偶有身姿曼妙的女子于船头轻拂琴弦,曼妙的琴音便会随着河水拍打在河岸。 街道上人头汹涌,小贩们高声叫嚷,更有杂耍卖艺的表演者聚集街头,一家家青楼亦是大门敞开,门口往往聚集了许多人,便是没钱进入里面消费,在门外看着那些靓丽的妓子扭动曼妙的身姿也是一番享受。当然,真正有名气的妓子,大都接到了松园七夕会的邀请,那时的表演才是重中之重,若是能被贵人相中,许是就能脱了这贱籍。 此时此刻,宋言正坐在前往松园的马车,轮轴吱呀吱呀的响着,如同他的心绪,紊乱又驳杂,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昨夜洛玉衡同他所讲的那些话: “明年春天,你可以去参加科举了。” “听闻,皇帝有言赘婿大多为生活所迫,不乏有才者,若不能为朝廷所用,当一大损失,是以皇帝下令从明年春闱开始,便是赘婿,亦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呵呵,我那昏庸无道的兄长,总算是干了一件人事儿。” 突然吗? 是有些。 总觉得这政令似是太过儿戏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他前脚才刚收了两千两银子,帮着赵老,吕老设计了律法题,转眼就被告知他能参加科举了。 宋言对于官爵并不是特别上心,但他很清楚想要完成心中的目标,没有足够的实力势力是绝对不行的,宁平县宋家那几位,无论是宋震,宋云,便是杨妙清,宋鸿涛宋言都有足够的信心去处理。 但其他呢? 解决了宋震,杨妙清,势必会惹上杨家。 想要解决宋哲,定然会同宋锦程对上。 一个是存在了数百年的世家,一个是吏部尚书,或许他能制造出手雷这种东西……但谁能保证杨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培养不出能抗衡手雷的高手?便是杨妙清身边都有一个七品武者作为护卫,杨家这样的存在,家族内便是有宗师级高手大抵也没什么奇怪的。 或许,是该往上爬一爬了。 马车内,宋言身边唯有顾半夏一人,便是洛玉衡不尊礼法,也多少要考虑一点影响,是以这一次宋言并未和洛玉衡,洛天衣同乘。 见宋言眉头紧锁,顾半夏便握住了姑爷的手,她大概是以为宋言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有些怯场,可能还因为赘婿的身份有些自卑,宋言知道她误会了,却也只是笑笑,并未解释太多。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马车便停下。 作为附近几个州府最大的园林,松园占地面积极大,外面仅能看到高大的围墙,倒也无甚特别,抬眸望去门匾之上松园两个大字苍劲有力,当是出自大家之手。 七夕会还未曾开始,门口附近已然能看出不少马车,大多停的歪歪扭扭,毕竟这时候还没像现代社会那样,确立各种详细的规则,也没有停车位什么的……若是在这里开个停车场收个停车费,大概能赚不少钱。心里这样念着,宋言便哑然失笑,许是两辈子过多了苦日子的缘故,对于银钱总是要敏感一点。 朱红大门处有一宫装丽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已是妇人。 其身侧则是一名男子,不是喜欢和别人交换婢女的房俊又是何人?如此,那宫装丽人的身份也便明了,当是高阳郡主。 不知这高阳郡主会不会像大堂那位高阳公主一样,给这房俊扣上一顶绿帽子,这样想着便不免多看了两眼。 一眼望之便觉身姿丰盈,米色云锦长裙裹着曼妙的身子,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如雪的肌肤,丰满的胸脯在衣料下若隐若现,腰间束着一条丝带,勾出成熟韵味的线条,似是在诉说着岁月沉淀的魅力。 如云的乌发盘起,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颈边,更衬得那颈部肌肤如同羊脂玉般温润。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似有盈盈秋水,顾盼生辉。卷翘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扇起无尽风情。 果然,能叫高阳的,这长相自是不会差了。 望见洛玉衡,高阳忙快步走过来,牵住洛玉衡的手:“姑母,你可算来了,让高阳好等。” 从辈分上来讲,洛玉衡算是高阳郡主的姑母,看的出来两人的关系甚是亲密,本应优雅尊贵的郡主,在洛玉衡面前也会表现出一些娇憨之态。因已出嫁为妇,高阳只是冲着宋言,洛天枢,洛天权点了点头,招呼男宾的事情自是房俊负责,其心里对洛家几人可能是有些看不上的,然终究是世家嫡孙,该有的涵养还是有的,至少明面上不会让人挑出任何毛病,依次见礼过后便邀请众人入内。 跟在后面,视线不经意自高阳郡主身上扫过,许是因衣裙紧致身子丰满的缘故,从后面看去,居然能清晰的看到一个人字形的痕迹。 园林内也是极尽奢华,小桥流水,假山林立,木丛生,中间有一处极大的厅堂,已有百十人聚在这里,能得到刺史夫人邀请的,身份大多尊贵。 宋言甚至看到了崔世安,只是崔世安的模样多少有些怪异,似是被人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 还有一个熟人,那便是宋云了。 这场七夕会名义上是刺史夫人举行的,但实际上都是高阳郡主在操办,拉着洛玉衡便坐在了主位,便是宋言,洛天枢,洛天权也坐在了最前排,算是贵位。明明自己才是嫡子,可宋言的位次居然比他更高,见到这一幕的宋云面色有些难堪。 落座后,宋言简单扫了一眼,现场多是贵族夫人,公子小姐,也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多是学政之类的学官,这样的聚会往往少不了吟诗颂词的环节,这些学官往往会作为评判。 坐在高阳郡主另一侧的便是松州刺史夫人,年龄比洛玉衡稍大,却也风韵犹存。 但和洛玉衡之间关系似乎不怎么样,言语之间总觉得夹枪带棒。宋言有些狐疑,顾半夏便小声解释着:“那房海曾经想要求娶长公主,虽然长公主对房海无意,但刺史夫人却颇为不满,是以处处针对。” 宋言心下哦了一声,这大概算的上是情敌了吧。 刺史夫人姓江,名妙君,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这就是天璇的夫婿吗,模样倒是俊俏。” 不知怎滴,这话题便扯到了宋言身上,只因和洛玉衡之间的矛盾,那江妙君在品评宋言的时候自是不会客气,洛玉衡皇室宗亲不能太过,但区区一个赘婿,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男人啊,终究还是要有本事才行,要么做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要么做一个执宰一方的大员,做一个赘婿,有甚出息?” “更何况,天璇身份尊贵,听说这宋言庶子出身,从小被囚禁国公府,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着实是有些配不上天璇了。” 杨氏做的那些事情算是人尽皆知了,现在松州府上流社会的妇人几乎都不再同杨氏来往,生怕旁人觉得自己是和杨氏一样的女人。 “就这样一个人,居然还能流出福星的传言,当真可笑。” 听起来是在为洛天璇感觉惋惜,但明摆着是嘲讽。 洛玉衡面色便黑了下来,洛天枢,洛天权,顾半夏,几人脸色也是很难看,洛天衣一张脸更是冷若冰霜,手指下意识冲着腰间伸了过去,直至什么都没摸到这才想起今日晚上未曾携带佩剑,不然高低要给这婆娘来几下。 便是高阳郡主的面色都有些难堪,眉头紧锁,冲着宋言投过去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 手好痒,好想一巴掌糊在她脸上,洛玉衡深吸一口气拼命忍住:“什么福星,莫要瞎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言儿只是在医道上颇有研究,天璇用了言儿的药,肺疾有所好转罢了。” 怪力乱神之说,在这时代属于绝大部分人内心相信,但明面上又绝对禁止的东西,若是传开,于宋言声名有损。 连肺痨都能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色古怪:便是想要编造理由为自家女婿撑场面,也找个好一点的吧,那肺痨便是神医孙淑济都治不好,难道宋言医术比孙淑济还厉害不成? 他才多大年岁? 尤其是宋云,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巴,宋言?他会个屁的医术。 便在此时,一名二十来岁的公子便站了起来,手摇折扇:“倒是没想到宋兄小小年纪居然精通医道,恰好在下今日偶感不适,不如请宋兄看看究竟是什么病?” 言语间透着一些挑衅,似是对宋言很看不惯。 顾半夏叹了口气:“这是松州司马吴弘文之子,吴辰。曾经向二小姐求亲,被吓到自称在青楼有二十八个相好,并且喜好人妻的,就是他了。” 宋言顿时恍然,这也算是情敌吗?总算是明白为何此人看向自己的视线会如此充满敌意了。 眼见那吴辰走到跟前,甚至已经将胳膊伸了出来,露出手腕,宋言便摇了摇头。 那吴辰立时哼了一声:“怎滴,连把脉都不敢吗?” 七夕会尚未开始,原本诸多公子小姐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此时此刻感知到这边动静,便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那眼神,有戏谑,有好奇,想要看笑话的大约不在少数,尤其是房俊,宋云几人,脸上笑意更浓。 “吴兄,今夜是七夕会,不如你改日再请宋兄诊治如何?莫要为难宋兄了。”房俊笑呵呵的说道,表面上看起来似是在为宋言开脱,可言语间却诸多揶揄。 “房兄好意心领。”宋言微笑:“倒也用不着改日。” 房俊脸色有些难堪,虽说自己是在揶揄,但这般针锋相对那当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四周众人也是面色诡异,谁能想到一个赘婿,倒是还挺有胆气。 宋言无视了四周众人的视线,瞥了一眼吴辰:“把脉就不用了,你最近是不是神疲乏力,畏寒怕冷,余沥不尽,夜尿频多,嗜睡盗汗……” 宋言每吐出一个词吴辰面色就变了一分,眼神先是不屑,很快就变的凝重,到最后已是震惊。 分毫不差。 甚至说一些症状原本并无明显感觉,现在被宋言这样一说,仔细回想好似当真这样。 原本还等着看笑话的众人,面色皆是变的古怪,不会吧,难道说这宋言当真会医术?连把脉都不用,都能精准说明吴辰的症状? 宋云,房俊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吴辰原本笔挺的腰身都弯了起来,恭恭敬敬冲着宋言抱了抱拳:“宋兄,不知小弟这究竟是什么病?” “欸。” 宋言为难的叹了口气:“这个,还是不说了吧?” 原本宋言准确说明病症,吴辰心中便有些恐慌,现如今见宋言这般态度更是害怕,难不成是什么绝症?这样一想,便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有些不太舒服,脑子里也跟针扎一样疼一下疼一下。心里更慌,忙抓住宋言的手:“宋兄你可一定要救我。” 宋言有些嫌弃的抽出手来,被一个男人抓着手,浑身都是鸡皮疙瘩,那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一点。 然后便冲着吴辰招了招手,在其凑过脑袋之后小声说道: “你……” “肾虚!” 第一章送上,多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61章 杀机(又三千) 第61章 杀机(又三千) 宋言嫌弃的瞥了一眼吴辰,还好意思问什么病? 看看你那乌黑的眼圈,虚浮的脚步,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模样,随便一个二把刀都能看出来你肾虚。 吴辰一愣,本以为会听到诸如风疾,瘤症,失荣之类的名字,谁能想到居然是肾虚? 说小爷肾虚? 开什么玩笑,小爷十三岁就在婢女身上破了身子,身边婢女十又七八,夜夜笙歌,怎会肾虚?男人,怎能被人说肾虚? 脸上便腾的涌出一层涨红:“混……” “但,我能治。” 怒骂的声音便卡在了喉咙,混账的帐字终究没能说出口,可能是这口气卡的太难受整个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待得几息过后面色变的更红,倒是怒气唰的一下消散。 想到家中娇妻美妾,想到七天加一起也不过盏茶时间,吴辰的面色变的前所未有的恭敬,双手拱起冲着宋言深深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宋兄,若是您能治疗在下顽疾,您就是在下的再生父母。” 你真不怕你父亲揍你啊?宋言笑了笑:“吴兄,这地方不太合适,以后有空再来找我如何?”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吴辰乐呵呵的点头应下,毕竟这病有些难以启齿,若是宋言当场拿出一根虎鞭之类的药材,岂不是人人知晓他肾虚,那自是不可。 这时候,吴辰哪儿还有半点之前的桀骜,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这般变故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都想要试试宋言的水平,吴辰刚刚退下便又来了一个公子哥,一番看诊,宋言满脑门子黑线: 肾虚! 肾虚! 还是肾虚! 十个公子八个虚,可想而知平日里的生活有多糜烂。 想来也是,这些公子哥往往十三四岁便没了童贞,初尝滋味又难以节制,几年下来身子没有废掉已算是不错。 眼看这些公子一个个前倨后恭的态度,众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国公府最小最不受宠爱的庶子居然还有这种本事,区区几句话就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公子折服,再联想洛玉衡说他能治疗肺痨,神医啊。 这个世界,医者的地位其实还蛮高的,毕竟身份越是尊贵,越是有钱,就越是惜命。大家族都有族府医,便是主母,家主也相当尊重,要是平日里苛待了指不定就少活好几年。能久居上位者一个个都是人精,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犯错误。 像宋言这般连肺痨都能治疗的神医,什么庶子之类的身份根本无人在意,便是世家大族也会以女嫁之。一时间,众人看向宋言的视线全都变了,不再像之前那般鄙夷,而是多出一些尊重,四周也响起了对宋言的吹捧,大抵都是夸赞宋言医术通玄之类,更有甚者已经想要邀约宋言,七夕会结束之后为自家长辈诊治。 面对四周的声音,宋言泰然处之,他不会因众人的鄙夷而自惭形秽,也不会因旁人的吹捧而张扬。 再看宋云,诸多宾客视线便不免多一些嘲弄,尤其是吴辰和崔世安笑的最大声。这宋家当真愚蠢,这般医者,居然给嫁了出去做赘婿。 宋云脸色铁青,只觉胸腔中一股无名火,怎地每次和宋言共同出现,都要丢这么大的人。 那江妙君没能看到想要的结果,面色也是颇为不满,便阴沉着脸打断了众人对宋言的吹捧,宣布七夕会开始。 整个七夕会分为四场,却是琴棋书画诗酒,文人雅士七道,取其中琴诗酒四道。 没办法,围棋对弈时间太长,文章,作画皆非短时间可成,只能取消。,则是魁表演,不是鲜,这点不能搞错了。 最先,便是琴。 弹琴之人,却是群玉苑的一个魁,琴音清冽,似是不错,宋言不是太懂音律,跪坐的时间长腿也有些麻了,便缓缓起身向后面走去,未及多时便传来了脚步声,却是崔世安。 “崔兄,你这脸上的伤势究竟是何情况?”宋言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松州城内,居然还有人敢对崔世安动手?不怕被这位二代用银子砸死吗? 崔世安刚想说话却是不小心便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登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别提了,昨日你离开之后,我……咳咳,因为醉酒,浑身乏力,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夜宿群玉苑。” “在我凌晨准备离开的时候,也不知是哪个混账给我套了个麻袋,我就成这样了。” 这样说着,崔世安身子忽地就感觉一股子凉意从身后传来,身子一哆嗦,下意识冲着四周望去,却是什么都未曾发现。 “赵老和吕老呢……” “今天早上便走了。” 一曲终了,便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魁盈盈一礼,飘身退去。 接下来,便是诗词了。 一般来说都是主家出一个题目,诸多才子便因题目写诗填词,然今日是七夕这题目也便固定了,随着一个才子站起来说:“某先献丑了……”现场便在再次热闹起来,虽说所有人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然实际上也在暗地里针锋相对,于品评之时那脸部的肌肉总是紧绷的。若是有人能做得一首好的七夕诗词,往往能引来不少小姐姑娘的瞩目,便骄傲的昂起头来。 诗词这种东西,若是都到了极高的水准,其实很难分出一个上下,就,但若是拙作,那便一目了然。就好似一片两片三四片那位,你是爱新觉罗弘历吗? 而七夕词的格调,大都哀婉,不管怎样写也逃不过欢愉苦短,离愁别绪。偏生那些小姐们还最喜欢这一套,不少姑娘都是眼眶泛红,暗自垂泪,这倒是让不少才子愈发来劲,仿佛能将姑娘们弄哭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愁个屁……”旁边的崔世安捋了捋胳膊,仿佛想要拭去那不断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这些人,哪一个身边不是五六个婢女,甚至有人已经好几房妻妾,还在这儿愁来愁去的,恶心。” 夜色在这气氛中不断变浓,不少才子都将自己早早准备的得意之作拿了出来,其中一些七夕词甚至得到了几个学官的认可,七夕会也逐渐达到了高潮。 “要说今日这里,虽佳作不少。”忽地,房俊站了出来幽幽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到了宋云身上:“可惜,纵是这些佳作加在一起,在宋兄那一句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面前,也终究是落了下乘。” “谁知道那句诗是不是宋云做的?”吴辰哼了一声,平日里和宋云没怎么打过交道,自然也不至于毫无缘由的去得罪这位国公嫡子,但现在能拯救他后半辈子幸福的宋言那是义父,自是顾不得那么多:“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句诗最先可是宋神医先吟诵出来的。” 外面开始起风了。 大厅之内,却也为了这句诗究竟是谁所做争论了起来,一时间宛若市井般嘈杂,甚至有人争论的面红耳赤 就在此时,宋言轻轻咳嗽了一声,四周霎时间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宋言身上,似是想要探寻那纠结的真相,便是宋云也不例外身子瞬时紧绷。 他不由有些慌张,虽说之前宋言似是将那句诗送给了自己,可谁能保证宋言不会反悔,万一他想在这里说出真相…… “诸位,不用争了,那句诗的确是我兄长所做,乃是我曾经误入七哥书房,不经意在诸多诗词中看到的。” 当这句话出现的瞬间,宋云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那句诗就彻底属于自己了,便是以后宋言改口,也无人相信,一时间内心深处居然都有些感动。 “果真是宋兄所做,哈哈,宋兄好文采,只是不知道宋兄可有全诗,不如拿出来大家赏析一番,如何?”房俊抚掌轻笑。 宋云额头上已沁出一丝丝的汗珠,脸上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紧绷甚至都变的有些僵硬,闻言也只能勉强扯出来一丝丝干巴巴的笑:“偶得佳句,偶得佳句罢了,却是没有全诗的。” “当真可惜,不知宋兄今日可还有其他作品,不如拿出来大家一起欣赏欣赏?”崔世安笑呵呵的送上了助攻。 宋云面色又是一僵,为今日他的确是准备了一些诗词,只是那些诗词原本看起来还算满意,可跟其他人比起来就差之甚远,有那句诗在前,若是将这些拿出未免落了身份。 “咳咳,写诗填词要灵感,今日实在是……” “那还真是可惜,欸,对了,宋兄,刚刚宋小神医说进过你的书房,见过不少诗词文章,不如……”崔世安紧追不舍。 宋云面色愈发僵硬,他现在总算是明白撒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是什么滋味了,声音甚至都变的有些干涩:“不过只是一些拙劣之作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就无须拿出来污了诸位的耳朵,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文人士子对于极好的诗词是极为追捧的,他们相信宋云既然能做出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样的佳句,自然还有其他佳作,眼见从宋云这里得不到想要的,又有崔世安起哄,不少人便将主意打在宋言身上:“宋小神医……” 因着医术高明,宋言吟诵宋云诗句的事情倒也无人在意了。 “您曾经进过宋云书房,翻看过他的诗词,不知可还有其他?”一人便问道。 宋言思索了一下便道:“确实还有一首诗。” 众人眼睛皆是一亮:“快快吟来听听!” 这一瞬,宋云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胸腔中剧烈的搏动。 宋言倒是不介意给宋云增加点名声,既然敢将这两首词扣在宋云头上,他自是有把握再将其夺回,短暂迟疑之后,宋言便轻声吟道: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虽只是一半,似乎还只是下阙,却也能感受到字里行间一股悲壮与苍凉,四周立时一阵赞叹之声。 “好,好,不愧是宋云,这又是一篇佳作。” “我看啊,宋云兄才是真正的宋家麒麟儿。” 这一刻,宋云整个身子都松懈下来,他重重吐了口气,虽不知宋言究竟从哪儿弄来的这阙词,但这一刻这阙词就已经属于自己。 那一句真正的宋家麒麟儿,更是直接让一股热血,直冲宋云脑门。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僵硬的脸上也绽放出笑容:“这只是在下顽劣之作罢了,谬赞,谬赞了。” 听到这话,宋言嘴角笑容愈发浓郁,他果然还是逃不过名之一字。 “呵呵,宋兄太过谦虚了,不过宋小神医当真是不通诗词,这是丑奴儿,是一首词,却不是诗。” “不过,听起来这似是下阙,却是不知上阙如何?” 宋言微微一笑:“上阙是……”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地图炮一出,原本还喧嚣的松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章送上,宋云的死路开始了。 (本章完) 第62章 上架感言以及群! 第62章 上架感言以及群! 看到这个名字,大家伙儿应该也都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不知不觉也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本书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 这是乌鸦的第一本书,也不知最终成绩究竟会怎样。 心中的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但,终究是要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的,总之,暂且以正常完本为目标吧,不想自己第一本书就成了太监。 虽然乌鸦码字的速度并不快,基本上一章要两个多小时,这还是最近一段时间快了一点,最开始接触键盘的时候,半天能写出来一章已经算是不错,熬夜已经成了常事。没写书之前还不知这是什么滋味,写了之后才明白,那感觉并不好受,只是坐了一个月就感觉身子开始僵硬。 不过,只要有人支持,咱就会每天尽量多写一点,每天万字更新咱可能保证不了,但八千字当个小目标,尝试一下吧。 总而言之,明天上架,还请各位多多支持,拜托了。 最后,建了个群,群号:1037561068,想来的都可以直接来吧,群里也没多少人。 (本章完) 第63章 丧钟(求首订) 第63章 丧钟(求首订)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首词,莫说和现场诸多才子的‘佳作’相比,便是往前三十年,都找不出来一首能与之相比的。按说,有这样一首足以传世的词作出现,现场应满是赞美才对,可此刻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双双眸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扫过宋云,有人面色愤怒,有人冷笑,有人是毫不掩饰的嫉恨。 怪不得之前宋云满身冷汗,怎地也不肯将这首词拿出来,是怕挨揍吗?这一下便骂了现场所有人啊,毕竟他们刚刚可是在诗词中好好为牛郎织女哀怨愁苦了一番。 便是那房俊,脸色也是阴沉到极点,他刚刚也在愁……还借着为牛郎织女发愁,延伸到宁国内有贪官污吏,外有匈奴强敌,为社稷,为苍生而愁。那立意便高出了不止一个层级,原本还洋洋得意,现在却感觉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疼,总觉这一巴掌扇他扇的最用力。 为赋新词强说愁? 敢不敢再狠一点? 便是那些闺阁小姐亦是脸色不善,毕竟闺怨情愁这些小姐们写的最多。 宋云身子已完全僵硬,当为赋新词强说愁强说愁出来的瞬间,他便感觉一股凉意自脚底板直冲脑门,整个身子仿佛都被直接冰结。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词:完了。 全完了。 他知道,从此之后松州城读书人的圈子将再也没有他的位置,若是传的开了,他在整个宁国文坛都要成为众矢之的。谁人无少年?哪个读书人没写过两首忧国忧民的诗词? 亏得之前还以为宋言是准备和自己打好关系,是想要拉拢自己,亏得还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直至此时他才明白宋言的心思是何等的恶毒。 他用一把看不见的刀,无声无息的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呵呵……好词,好词啊。”终于,房俊略显干巴巴的声音撕裂了现场令人压抑的死寂,斜斜瞥了一眼宋云,皮笑肉不笑:“宋兄不愧宋家麒麟儿,我们写诗填词只会哀怨愁苦,比起宋兄的境界,却是差了不止一层。” “受教了。” 这一声受教,颇有杀人诛心的感觉。 宋云可是很眼馋宋家麒麟儿这名头,可现在他却是身子一颤,只想哭。 “既有如此佳作,宋兄早拿出来便是,难道我们是那种会因为一阙词就睚眦必报的小人吗?” 说话之人,是松州别驾的公子卢天瑞,刚刚一首七夕.闺情,描绘了织女在闺阁中焦急等待牛郎的心情,又描绘了分别时的依依不舍和伤感,弄哭了十几个小姐。 “确是如此,我等都是读书人自当心胸宽广。” 这次,说话的是松州通判的公子纪文轩,七夕词多以女子视觉,亦或男女双视角描写,他刚刚别出心裁,以牛郎的视角描绘了思念爱妻却又不得见的苦闷,也是惹来一阵赞赏。 每个人都在夸赞,每个人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放心,我们不打你!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宋云头皮发麻。 眼见那般模样,宋言笑了笑:“世安兄,这首诗……哦不,是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崔世安吐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瞥了一眼宋云,他心善,决定帮宋云说两句好话:“这首词是在讽刺,讽刺的是当今读书人中的一些现象。” “比如说,有些读书人从未到过边塞,从未上过战马,持过刀剑,却在那里写什么边塞诗。” 大厅中,有几个人脸红了。 “讽刺有些读书人,整日流连勾栏瓦舍,却在那儿忧国忧民。” 包括房俊在内,很大一部分人脸红了。 “讽刺有些人,什么都没经历过,还要在那儿扭扭捏捏,生离死别。” 包括那些大家闺秀在内,所有人脸红了。 “宋云兄为人高洁,他写这首词就是要批判这种现象,要表达自己的志向,他羞于同这些人为伍,读同样的圣贤书他都感觉丢人。” 崔世安感觉自己真是个好人,瞧瞧,他这都把宋云夸上天了。 他一定得好好感谢感谢自己才行。 宋云的确很感谢崔世安,感谢的汗如雨下,面色煞白,尤其是看到四周诸多文人士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更是激动的浑身发抖。 终于,宋云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这词不是我写的。”“是……是他!”一手指向宋言:“是宋言写的。” 终究是失了分寸。 这时候,若是他能扛得压力,虽得罪了人,却还能落得一个好名声。 可惊惧之下,做了最错误的选择。 “不是你写的?”房俊冷笑:“既然不是你写的,那之前为何要承认?” 那吴辰亦是冷笑:“你当我们都是傻的不成?更何况宋小神医不是一直被困在院子,连族学都未曾上过,他是如何学会的诗词文章?” 宋云急的满头大汗:“诸位,这词真不是我……” “够了。”就在此时,原本负责评判众多才子诗词的一名学官眉头紧皱,一巴掌便拍在了桌子上:“敢作敢为大丈夫,你这般模样像什么?松州学子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 却是松州府学政孙有德,莫看孙有德只是一个糟老头儿,可发起火来还是很吓人的,宋云顿时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你说这不是你写的,那便是你冒认他人诗词,如此品行不端,一旦传出整个松州府所有学子都将因你蒙羞,将来又如何为国效力?” 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古代最喜欢搞的就是连坐。 “我松州府容不下这般卑劣无耻之徒,老夫便在这里宣布,从即日起,革除宋云秀才功名,你且回去吧。”随意摆了摆手,孙有德明显是不想再见到这宋云……与旁人不同,孙有德是相信宋云的话,毕竟,他已经在群玉苑中……咳咳,不对,是这般唯唯诺诺,前有不一之人,怎能写的下这般千古名篇?多半是用的什么卑劣手段,强迫宋言将这首词按在他头上的。 学政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没多大权利,却又恰好管着一州学子,革除功名的权利还是有的。 宋云身子猛地一颤,本是想要在七夕会上一鸣惊人,谁曾想到头来却是连秀才的功名都没了? 这一幕何等熟悉,仿佛上次失了未婚妻。 就像抽干所有精气神,宋云整个人都萎靡矮小了许多,胸腔中更是空落落的,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已经听得不甚清楚,大抵都是对他的嘲笑。 视线宛若刀剑,刺的宋云浑身生疼。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子都有些站不住了,踉踉跄跄,却是连究竟怎么走出的松园都不知晓,脑中嗡嗡作响,仿佛丧钟在回荡。 刚到外面,冷风一吹却是清醒了三分。 四下张望一下,该死,跟他一起过来的小厮却是不知何处,他又不会赶马,便一咬牙冲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不能继续待在松州了,那些公子哥许是不会杀了他,但一顿揍怕是少不了……只是,他担心的不是那些生气的公子哥,他恐惧的是……宋言。 他相信,宋言一定还有别的手段,绝不仅仅只是搞臭自己的名声这么简单。 那人,想要他的命。 …… “在下不胜酒力,怕是不能陪着诸位尽兴,就此告辞。”另一边,园林内,别驾公子卢天瑞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如此说道。 然后便冲着四周众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去,旁边还有几人从后跟上。 明明之前都在喝茶,这借口,却是有些烂了。 第一章两千五送上。 (本章完) 第64章 来都来了(五千) 第64章 来都来了(五千) 七夕会,还在继续。 接下来便是品酒,品魁。 只是众人的心思明显已不在这些上面,卢天瑞只是一个开始,没多长时间,便有好几拨公子哥陆陆续续的离开,司马嫡子吴辰,通判公子纪文轩,便是房俊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身影。 原本稍显拥挤的大厅,此刻却是稀稀拉拉,多少有些萧索。 至于这些公子离开之后究竟要做些什么,心照不宣。这个时代,从时间点来看其实大概处于隋唐时期,想想上辈子所在的世界,隋唐时期的文人是什么模样? 虽比不得先秦,大汉时期的读书人那般刚猛,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却也未曾放下,那是绝对的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国。这时候的文人,你肯定骂不过,也可能打不过。 至于这个世界,读书人腐化速度的确是稍微快了一点,但也没有太离谱,君子六艺虽剩下不多,但骨子里大抵还保留着一点血性。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你宋云又能好的了多少,说的好像你不是青楼常客,说的好像你之前写的诗词不愁一样,怎能被你这般货色折辱? 酒宴开始,随意的饮了两杯之后,宋言也起身告辞。洛玉衡使了个眼色,洛天衣立马从后跟上。 待到一众魁上来跳舞的时候,七夕会的气氛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那首丑奴儿究竟是不是宋云写的?”忽地一道声音又将话题给扯了回来:“就宋云那般做派,我当真无法相信他能写出这样的词作。” “这个还真有可能不是宋云写的。”却是一名刚刚舞完正在休息的魁。 听到有内幕消息,便是一群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着。 “其实之前那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也不是诗,是一首词,曾被人评价为临江仙之绝唱。”那魁神秘兮兮的说着:“我也是听秋霜姐说的,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一个个拍着胸口保证,自己的嘴巴最严了。 然后短短时间内,整个松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宋言所做的那一首临江仙。为何要署上宋云的名字?自是宋云仗着嫡子的身份逼迫,当真无耻。 至于那首丑奴儿?应当也是同样的情况!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被宋言骂了?”一个才子愤愤不平。 “骂了又怎样?人家能做出临江仙,丑奴儿两首足以传世的佳作,骂你两句还没这个资格了?你也不看看你写的啥。” “就是就是,我的身子……咳,我是说宋兄可还是个神医,你敢保证你家长辈没有求到宋小神医头上的时候?” 同样是被骂了,只是这态度却是和之前针对宋云的时候截然不同,果然,人都是鳝变的。 “别忘了,洛天衣可一直跟着他姐夫。” 想到洛天衣,众人忽然便觉得被宋言骂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毕竟骂两句而已,又不会丢了命。 身为七夕会举办者江妙君才是主家,只因自家夫君刚上任,本想要借着七夕会同松州府的上流圈子笼络感情,谁能想到却成了宋言的扬名场。她其实对宋言这人没什么感觉,但他是洛玉衡女婿这一点就让江妙君分外难受,总之她就是见不得洛玉衡好,尤其是看着洛玉衡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便更觉牙根痒痒。 身侧的高阳郡主低吟着什么,若是离得近了便能听到正是那一首临江仙,眼神却是有些痴了。 …… 宋云还不知道,他刚刚得到的宋家麒麟儿的名声,眨眼之间就没了。 当然便是知晓,也没有时间去在乎这些,此刻他正在快步疾走,这松园的位置稍显偏僻了一些,位于松州的另一边,想要返回宁平几乎要穿越整个府城。 他虽不至于五体不勤,然这一路走下来却也甚是疲惫。 天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 夏日的松州天气就是这般多变,夜已深,乌云遮住皎月,一时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何时辰,大抵该是丑时,路上已经见不得几个行人。 空气压抑的让人难以呼吸,忽地,噼里啪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却是大雨从云层坠落,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居然有些生疼,路面短短时间便积起大大小小的水坑,偶有马车奔行而过便会溅起四散的水。 衣服也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有些难受,宋云吐了口气短暂休整之后便重新迈开疲惫的双腿,再次加快了速度,不知怎地他想到了宋震。 他以为是自己借助着宋言的手,搬倒了老五,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又何尝不是宋言借着自己的计划,废掉了仇人?想到宋言抡起庭杖,打断宋震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画面,宋云便心头发寒,他知道宋言的手段绝不只是如此。 风呼呼呼的,好似鬼嚎。 刚经过一处偏僻的路口,一道身影忽然从巷道里面钻了出来,下一瞬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一个麻袋一样的东西冲着自己当头罩下。 已来不及躲开,眼前瞬间一片黑暗。宋云刚想张嘴说些什么,黑暗中便觉一只脚重重踹在肚子上,身子倒于泥水。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拳头,脚板,雨点般落在身上,却是已经没办法说话了,只剩下痛苦的闷哼。 这些人下手凶狠,宋云感觉骨头几乎都快要断掉,浑身上下都是难以形容的疼。也不知打了多长时间这才逐渐停下,然后便是啐了一口的动静,那污秽大概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敦伦汝母,敢写词讽刺本公子,今天给你点教训。” 却是卢天瑞的声音,真当读书人没脾气啊。 然后便是马车吱呀吱呀的动静。 宋云的身子躺在泥水中,缓慢的蠕动着,许久终是恢复了一点力气,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扒拉着麻袋,似是想要将这东西摘下去。 只是,宋云并不知道,就在另一边的巷道也多出了几个身影。 “看来我们是来晚了,宋云这厮已经被人打了,有点惨啊,吴公子,咱们还要动手吗?” “来都来了。” “不揍一顿,有点说不过去。” 就在那麻袋刚要从脑袋上摘下来的时候,砰的一声,一根闷棍从后面砸在了宋云的脑袋上。 宋云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再次倒在地上,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这一群人才离开,然后又是一群身影出现在四周。 “怎么办,这被揍的我看着都可怜啊!” “来都来了……” “不揍一顿别人还以为本公子不敢。” …… 不知从何时开始,揍一顿宋云已经从为自己出口气,变成了一种谁都未曾言明的比拼。 深夜的暴雨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雨幕如同帘子一样隔绝天地,便是平日里恬静平缓的伊洛河也变的湍急,那一艘艘画舫,也被固定在了岸边避免被大水冲走。 路面上,若是有明月悬挂苍穹,应是能看到浑浊的黄。 积水已经漫过脚踝。 一道身影,仿佛一条巨大的蛆虫在地上缓慢的蠕动着,似是有呻吟传出,只是在暴雨噼啪的动静中,却也听得不甚清晰。 宋云甚至已经记不清究竟被打了多少次,他只能在模糊中听出来几个人的声音。 卢天瑞,吴辰,纪文轩,还有房俊…… 混蛋,一群混蛋。 他知道自己会被打,毕竟为赋新词强说愁这句诗损人损的有些过头了,读书人的脾气也都不是那么平和,因旁人污损自身名誉,甚至只是一个轻蔑的眼神,打架斗殴的事情便时有发生。 却是没想到这些人下手居然如此之黑。 该死,若是有朝一日他能乘风而起,定不会忘了今日之耻。 宋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挣扎着坐于路面,不经意牵动了伤处,胸口,左胳膊都是火辣辣的疼,至少有一根肋骨骨折了,左胳膊当是脱了臼。 时间如同身下的泥水,一息一息的溜了过去,当身上的刺痛逐渐麻木,意识终于清晰,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暴雨倾盆,道路泥泞,这种条件下跑回宁平几乎不可能,就算是能活下来,可能也要大病一场。 一场大病,可能就会要了命。 或许,他应该找个地方躲雨,待到天亮之后再找一家医馆,这样想着宋云发现四周真的很安静,再也没听到什么脚步声。心下稍安,这才将手伸出麻袋,麻袋被完全浸透,分量很重,只有一条胳膊能用的情况下相当费力。 挣扎了许久,总算将麻袋从头上拽了下去,憋闷的感觉散去,这一刻,宋云居然有些欣喜。可是,他的嘴角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翘起,便察觉到一束微弱的光,透过朦胧的雨幕映入眼帘。 脸上的表情便僵硬了,他缓缓抬起头顺着微弱的光线看了过去。 是一盏油灯。 灯罩隔绝了雨水,倒是未曾熄灭。 两个身影,映入眼帘。 左边是一女子,手臂抬起到肩膀的位置,指间抓着一把大伞,只是这般暴雨之下,油纸伞却是没太大用处。油灯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伞内也是雾蒙蒙的。 她的旁边,却是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视线一点点向上,那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宋云的嘴巴缓缓咧开:“你来了!” 最害怕的人,终究是来了。 第二章三千字送上,目前更新五千五,等咱下午码出来了继续更新,今天最少会更一万字吧,具体多少看能写出来多少了。 (本章完) 第65章 我愚蠢的哥哥啊(一万) 第65章 我愚蠢的哥哥啊(一万) 呼啦,呼啦…… 脚踝划过泥水,走近了一些。 灯光的映照之下,便能清晰的看到宋云现在的模样,整张脸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孔的位置还在汩汩的渗透着血迹,头发散乱,宛若乞丐,怎一个狼狈了得。 稼轩先生的词,也是你能认的? 辛弃疾敢写下为赋新词强说愁,一方面是因为宋朝的读书人已经腐朽堕落,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除了书其他早已荒废。 另一方面,更是因为辛弃疾有着深入敌营取人首级的勇武,不怕别的读书人过来约架。 你宋云,行吗? 抬起手,擦了擦鼻孔前的血迹,却也没多少用处,混着雨水涌入嘴唇,咸咸的。 “看到我这模样,你是不是很开心?”宋云咧了咧嘴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你早就开始这么计划着了。”真到了这个时候,脑子里一些事情反倒是逐渐清楚了:“当日,在群玉苑门前,你是故意留下的那句诗。” 宋言默默点头。 “人们忽然将这句诗扣在我的头上,也是你安排人在传播。” 宋言再次点头。 “你要让我身败名裂,你收买了孙有德,让那老东西夺了我秀才的功名……你想杀了我。”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死掉,往往是当地县衙自行调查,但秀才不同,已经获得了功名的读书人,一旦死掉查案级别会提升一个等级。至少也是州府级别的提刑,如果调查不出,甚至可以从刑部借调人手。” “你是在担心,更厉害的查案人员会调查到你身上?” 宋言眨了眨眼,是这样计划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 话说孙有德是谁?那个老头儿吗?要不是宋云主动说出来,他还真不知道夺了宋云功名,会有这样的好处。 宋言笑了笑:“哪儿有那么多计划,大部分都是顺其自然而已。” “那孙有德我的确是不认识的。” “你是国公嫡子,一旦死了必然会引起一番轰动,松州府势必会仔细调查,虽然我自认为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但凡事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所以我计划着将那些公子哥卷进来,如此事情的牵涉便一下子大了很多。” “这些公子哥里面有刺史儿子,别驾儿子,司马儿子,通判儿子……” “这些人的父亲掌握着松州核心权力,一旦打了你的事情曝光,那便是黄泥落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样一来,调查可能就不了了之了,最后随便来一个杀人越货,从监牢里提一个死囚砍头,这件事情大约也就结束了。” 宋云面色阴沉,雨水带来的冰冷,骨头断裂的刺痛,不断流血带来的晕厥让他愈发难受:“你怎么能肯定我就会上当?” 宋言吐了口气:“在杨思瑶进入国公府之前,国公府里的几个人,你大概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你不贪财,不好色!” “但,你贪名。” “你在宋哲的阴影中长大,杨妙清和宋鸿涛经常拿你和宋哲比较,夫子也经常在你耳边提及宋家麒麟儿,你比任何一个兄弟都希望麒麟儿的名头能落在你头上。” “你没有否认那句诗是你,我便确定当你看到首毫不逊色的词出现在面前,你绝对控制不住心中的贪念。” 宋云的嘴唇微微抽搐:“为什么要对我下手,我们之间明明没有深仇大恨。” “呵呵……”宋言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该不会以为,对一个小孩来说几十板子很好受吧,那是真的会要命的啊。” “而且,你很危险。”顿了一下宋言再次开口:“相比较你,我更愿意面对宋震那样的蠢货。之前那六个人是你安排的吧,你不仅想杀我,还想掳走半夏?” “区区一个婢子!” “但对我,很重要。” 太晚了。 便是宋言也不免有些疲倦,小小打了个哈欠。 宋云没有大喊大叫,他知道那毫无用处:“杀了我,父亲不会善罢甘休的。” “呵……” 宋言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第一次的,他看向宋云的视线多了一些怜悯:“我愚蠢的哥哥啊……你不会真以为你死了,父亲会很伤心吧?” “相信我,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或许,在旁人面前父亲会痛哭流涕,然后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为你报仇,但等到了晚上,他一定会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又因为憋笑憋的太难受,只能发出猪一样哼哧哼哧的闷哼,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你死掉。” “说不定,父亲还会强烈要求对你进行尸检,只为了看你的尸体碎尸万段。” 宋云瞳孔剧烈的震颤着:“不,这不可能,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宋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宋云,视线冷漠:“因为……” “你是个野种!” 轰隆隆隆! 天空中,有一道惊雷炸开。 银白的雷链撕开漆黑的夜幕,仿佛一把巨大的锤子,狠狠砸在宋云心口。 身子便颤了颤。 野种? 他在胡说什么?他疯了不成? 宋言的面色依旧冷漠,许是因为胸腔中积压了太多的缘故,他的话很多,不过只要像他这样有张龙赵虎守住通往这边的两个岔路,再有洛天衣守在暗处,那多半也就无需担心反派死于话多的问题。 他想要让宋云死。 不仅仅只是肉体上的消亡,更是灵魂上的崩溃。 果然,宋云那一张脸仿佛在一瞬间的功夫扭曲成一团,宛若恶鬼一样狰狞,喉咙里更是刺啦刺啦的声音,仿佛野兽在嘶吼: “野种?” “我怎么可能是野种?” “我是父亲的嫡子。” “就算真有野种,也是你这个庶子。” 咆哮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可惜这里位置偏僻,再加上暴雨倾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听到。 宋言并不生气,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冷漠的笑,用看猴子一样的眼神,欣赏着宋云的崩溃。 那种眼神似是有着穿透一切的能力,让宋云的胸腔中翻腾起难以名状的恐惧,怒骂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 直至宋云再次平静下来之后,宋言这才淡淡说道:“你知道杨妙清为什么会特别宠爱宋震这个废物吗?不说宋淮这个嫡长子,不说宋哲这个麒麟子,便是你和宋律都比宋震强上很多,可为何,你们七个受到的宠爱加起来也比不上宋震?” 宋云忽地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珠中迸射出近乎疯癫的光。 “哦,不用怀疑,宋鸿涛可能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杨妙清绝对是你的亲生母亲,高兴点儿吧,至少你的父母有一半儿是亲的。” 这还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有个人叫杨震。” “他明明是会隆杨氏的人,却自小生活在琅琊杨氏,并且和琅琊杨氏的嫡小姐一起长大。” “他们几乎每日相处在一起,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总是会诞生一些不一样的感情,就在女子及笄,本以为能和男子幸福过一生的时候,家族却忽然决定要将他嫁给一个国公的儿子。” 宋言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但宋云的身子却是微微一颤。 “她很伤心却无可奈何,毕竟她从小就被灌输家族为重的思想。” “你的母亲就这样嫁给了宋鸿涛。” 宋言伸了伸懒腰,手里的油灯也便晃荡了起来:“你是国公府的嫡子,你很清楚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婚姻从来都不是你能决定的,对吧?” “便是成婚之前面都没见过一次,成婚之后相处的时间久了,也便慢慢有了感情。” “整个宁国,整个中原,多少夫妻都是这般模样……但你的母亲显然不是这样的女人,她的心里只有杨震,对自己的丈夫只有化不开的恨。” “不可能……”宋云低声吼着。 他似是在反驳,可语气中却终究透出一些软弱。 宋言却不在乎宋云是什么心情,反倒是笑了笑,自顾自说道:“虽然我觉得,她完全没有恨宋鸿涛的理由和资格,你不觉得从某些方面来看,宋鸿涛反倒是那最可怜的一个吗?高高兴兴娶了一个妻子,可枕边人的心里却只有别的男人。” “这岂不是一直在脑袋上扣了一个绿帽子吗?多可悲?” “她真正要恨的,难道不应该是故意将他们拆散的杨家吗?” “但你娘恨死了宋鸿涛,这种恨意似是激发了你娘的逆反心理,她想报复宋鸿涛,所以她找了野男人。” “闭嘴。”宋云咆哮着,面目狰狞,看向宋言的目光充斥着怨毒,恨不得将宋言千刀万剐。 “呵呵,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可你娘找的这个野男人居然是宋鸿涛的亲弟弟,宋锦程。” “也就是你二叔……呃,也可能是你亲爹,毕竟从梁巧凤,赖秋菊那三个老婆子的嘴里,杨妙清跟宋锦程厮混的次数,可远远超过和宋鸿涛同房的次数。” “所以,你们几个,究竟是宋锦程的儿子还是宋鸿涛的儿子,那还真不好说。” “反正在宋鸿涛心里,你们几个都被打上了野种的标签。” “我让你闭嘴……”宋云发了疯一样嚎叫着,可再怨毒的眼神也掩盖不了内心深处的恐惧,国公嫡子一直都是宋云引以为傲的身份,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一个野种。 “你的母亲享受着这种背德,同时还在愚弄宋鸿涛的兴奋感,并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可惜,宋锦程不能一直留在宋家,尤其是宋锦程成了户部尚书之后,基本上便不再回来。” “你的母亲,不得不寻找新的宣泄口,那便是一个又一个的弄死宋鸿涛的女人,宋鸿涛的儿子。” “所以,那些姨娘,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了。” “四个庶子,死的只剩我一个了。” “几个庶女,十一二岁便被嫁了出去,嫁入那些腌臜的人家去受苦。” “便是我那姐姐,也失踪啦。” “你的母亲,要让宋鸿涛断子绝孙,这就是她对宋鸿涛的报复。” “那肖婆子说了,每死掉一个人,你的母亲就会兴奋的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我们这些人的命啊,就是你母亲寻找刺激的工具,何其可悲?” 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宋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四周唯有暴雨倾盆而下,整个世界阴沉的仿佛地狱,一道道银白的霹雳不断的撕扯着天幕,明灭不定的映着宋言的脸。 呼! 一阵风吹来,连接天地的雨帘便齐齐倾斜,透过油纸伞的下方扑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便是有灯罩隔绝,油灯的火苗也剧烈的摇晃起来,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大概二十多年前一点吧,杨震忽然出现在了国公府。” 宋言的声音再次响起,同四周的狂风暴雨不同,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涓涓细流却又异常冰冷:“只是这一次,他是以会隆杨氏远房堂哥的身份出现的,然后……你的母亲便怀孕了。” “这一次怀上的,便是宋震了。” “这一下你能明白为何你的母亲独宠宋震了吧?因为在她眼里,唯有宋震才是她和爱人的孩子,唯有宋震身上流淌着的才是纯种的杨家血,才值得她付出母爱。” “你,宋律,宋淮,宋哲,最大的,最小的,最聪明的,在你母亲眼里都没有任何区别,和我们这些庶子一样,不……可能还不如我们这些庶子。” “你们的存在对杨妙清来说,就仿佛是她丑陋又痛苦过往的证明。” “原本,等到那些庶子庶女全都死光,就轮到你们几个了,这种刺激感是停不下来的。” “也就是说,在我死之前你们大概安全,但,宋震的腿断了,胳膊废了,杨妙清不得不提前计划,毕竟唯有其他继承人全都死了,现在的宋震才有资格成为国公,如此,宋国公府也便成了杨国公府。” 宋云的身子猛地一颤,直至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坐上那个位子,母亲也永远不可能真的偏向自己。 从始至终,他就是一个可悲的蠢货。 他不愿意相信,但内心深处却已经接受了这一点。 身上的力气被抽干,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弯了下去,一道道水痕顺着脸庞滚落,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疼? 还是麻木? “你今天肯定会死,不过,大概不会死在我手里。” “是宋震?” “不愧是七哥,就是聪明。”宋言夸赞道,可是宋云一点都不开心。 “你故意借着我的手废掉宋震,瞒不过杨思瑶的,他们什么都知道,但谁也没说,看着你在杨妙清面前谄媚的表演……” “你知道小丑吗?就是脸上涂满了绿绿的油彩,故意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和举动,来逗别人笑的一种职业。” “大概,在他们眼里你就是小丑吧。” “杨妙清做出一副被你打动的模样,让你参加七夕会,看起来给了你露脸的机会,但是杨震……哦,是宋震也来了。” 宋言手里多出一枚绿色的玉佩,偶有闪电出现,那玉佩便幽森森的散着寒芒:“宋震当着宋鸿涛的面还给我的。” “他手上,还有一块。” 第三章送上,今天更新了一万字了,真没想到咱也能日更一万,接下来还会继续写吧,应该还有个一章。 大家不用看章数,咱一章的字数有点多。 (本章完) 第66章 宋云之死(一万二) 第66章 宋云之死(一万二) 宋震归还玉佩的事情他自是知道,当时心里还有些疑惑,为何母亲要特意做这样一件小事。 这一下全都明白了,他的嘴巴不由咧开,脸上是苦涩的笑。 原来,在那个时候母亲就已经准备用他的命来坑杀宋言了吗?明明那时候他针对宋震的计划还没有执行,那时候宋震还完好无损。 心是在痛吗? 许是如此。 他的一只手放在胸口仿佛用力抓着什么,便是鼻子里的呼吸也变的喘急又短促,大概是因为嗓子里积压了血块的缘故,变成了呼啦呼啦的声音。 就在这时,顾半夏眉头微蹙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姑爷……有人来了。” 宋言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暴雨遮蔽了一切。 “比我想象中的稍微晚了一点。” 他收回了视线冲着宋云笑了笑:“你们兄弟见面,我便不打扰了。毕竟,你们是亲兄弟,我这个外人在场多少是有些碍眼了。” 虽不是同一个父亲,但终究是同一个母亲,说是亲兄弟应是没太大问题的。 宋言便和顾半夏转身离去,雨帘遮挡了视线,没过多长时间两人的背影便已见不到了。宋云并没有逃走,一方面是身体上的折磨,在一条腿骨折,身体其他地方也是钻心疼痛的情况下,他跑不掉的。 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因为心已经死了吧。 当然,也可能是为了心中残存的那一点点希望。 而且宋言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的。若是自己真有了逃走的机会,他也会随时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一个看客,不知隐藏在哪个角落注视着他亲手描绘的画本。 仿佛被抽走了魂宋云就这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豆大的雨滴铺天盖地的砸在脸上,任凭身子浸泡在水中。 应是过了很久。 哗啦,哗啦,哗啦…… 暴雨中终于传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垂下去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宋云转身看去,朦胧夜雨中几道身影出现。 “七弟,你怎会在这里?” “还如此狼狈?” 当那熟悉的,又带着一些戏谑的声音钻进耳朵的时候,宋云最后一丝丝的希望消失了。 他是设计废了宋震,于宋云来看这件事他没有任何错,不仅仅只是母亲的偏爱,更是因为被宠坏的宋震就是国公府的祸害,迟早会给国公府惹来灾难。 他是将矛头指向母亲,但也只是想要削减一点母亲的权威。 于他的心里,害死母亲的心当真从未出现过。 可是在母亲看来,自己这条命唯一的价值似乎只是为宋震铺路。 距离越来越近宋云也终于看清了,对方有五个人,宋震趴在其中一人的背上,他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凄惨。虽有一条蓑衣,但在这种暴雨中,蓑衣能起到的用处微乎其微。 他完全不在乎受伤的胳膊和腿经过暴雨的浸泡会变成什么模样,近距离之下唯有那张脸是混着仇恨,怨毒和痛快的扭曲。 宋震下了地,尽管只有一条腿支撑身体,但他还是在两个人的帮助下,走到了宋云的面前。 那几个人,宋云都认识的。 是杨思瑶进入国公府的时候,从杨家带来的人。 其实宋震原本不用这么狼狈的,他又准备了一辆马车,在宋云离开松园的时候便悄悄跟在后面,谁知道马车走出去没多远,一个轮子的轮轴便断了。 如此大半夜,想要找个修理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几个属下本想将宋震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独自解决掉宋云,但被宋震拒绝了,有些事他必须要亲手完成。 眼看宋云狼狈的模样,宋震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老七,你也有今天?” 那一股恨意好似直接冲入了脑门: “给我打。” 便有两个手下冲了过去,其中一人踹在宋云胸口,宋云的身子被踹翻在地,溅起片片水。 似是听到了咔嚓一声。大约是胸口又有一根……或者是几根肋骨断掉了。紧接着,便是脚掌一次次重重的落在身上,便是宋云用力的闭着嘴巴,依旧不由发出阵阵闷哼。 疯狂的殴打中,夹杂着宋震近乎疯癫的咆哮:“宋云,你这个王八蛋。” “你害我。” “亏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好的弟弟,可你呢,你害我断了一条胳膊,断了一条腿。” “你把我变成了废人!” 废人! 废人! 废人!!! 那是最嘶哑的嚎叫,于大雨中回荡。 轰……咔嚓。 银色的雷链给这个漆黑的世界带来瞬间的光,照亮一张如同厉鬼般的脸庞。 宋震剧烈喘息着,过了许久,他摆了摆手:“停下吧。” 两个黑衣属下这才暂且放过了宋云,那模样比起之前更加凄惨,鼻子已经歪掉了,可能鼻骨断裂,鲜血汩汩而出,便是耳朵里也沁出一丝丝的血迹。嘴巴不断往外吐着血沫,却又很快被雨水冲散。 两条手臂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但努力了半响还是放下了,只是躺在地上喘着气。 “我曾经发誓,我受的折磨,会双倍的还回去。” 这样说着,一个黑衣人便捡了一块石头递给了宋震,半个脑袋大小,够用了。 另一人搀扶着宋震蹲在宋云面前:“我亲爱的弟弟啊,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云咧了咧嘴巴,他有想过要不要将宋言告知他的事情说给宋震听。只是这短暂的思考,看在宋震眼里那便是拒绝,阴鸷的眼睛划过凶狠,下一秒钟宋震仅剩下的左臂已经高高举起。 砰! 那石头便砸在了宋云的手肘处。 咔嚓。 人的骨头,比起石头来说还是不够硬。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宋云的胳膊立时便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弯折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那般痛苦宋云无力承受,他的身子蜷缩着抽搐着,发出第一声惨叫。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碎掉的骨头戳进了肉里,能感觉到肌肉和皮肤被撕开,能感觉到手筋被崩断。 眼看着宋云那般模样,宋震呼哧呼哧的,脸上是近乎病态的笑。没错,就是这般模样,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像这样抽搐着身子,惨叫着。 然后,他便再次举起了石头。 这一次的目标是,膝盖! 一万两千字送上,我要准备明天的稿子了 (本章完) 第67章 我在阴曹地府等你(两千) 第67章 我在阴曹地府等你(两千) 咔嚓! 宋云的身子猛地拱起,嘴巴大大的张开,却是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这一刻似乎有一簇电流涌遍宋云的身子,抽搐着。 膝盖是很坚硬,可在石头面前还是碎了。 石头上已经沾了一些血和肉,大雨冲刷,又很快消失了。 眼见宋云的模样,宋震身子激灵灵一抖,难以名状的快意霎时间席卷全身,他感觉皮肤上都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若非身子不适合,他甚至都要手舞足蹈了。 那般疯癫的模样,便是那几个下人见了也只觉毛骨悚然,但他们的性命都握在杨家手里,莫说宋震只是砸断宋云的手脚,便是一口一口将宋云身上的血肉啃噬干净,他们也只会默默的看着。 见宋震似是想要起来一人忙扶住了宋震的胳膊,便见宋震绕了一圈,却是出现在宋云的另一面,脸上闪过一丝凶狠。 啪! 啪! 咔嚓! 咔嚓! 又是两声清脆的声响,却是宋云剩下的一条胳膊一条腿,也已经被废掉了。 如果说宋震是个废人那好歹还算是个人,可是于宋云来说便是能活下来,怕是连人都算不上了。无论是膝盖还是手肘骨头全都碎掉,那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医术能够治疗的。 可便是如此,宋震依旧没有丢掉手中的石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珠子只是死死的盯着宋云,宋云的惨叫就仿佛这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比床上婢子的呻吟还要让他兴奋。痛苦的模样,扭曲的身体,就是这世界上最动人心魄的丹青……许是真的疯了。 他想在宋云脸上看到恐惧,绝望,哀求的表情,那会让他变的更加兴奋。 可是,宋震失望了。 很疼的,他很清楚那是怎样的滋味,可自始至终宋云的脸上都没有流露出半点哀求的模样,甚至就连那惨叫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 慢慢的,宋云嘴角翘起,明明疼的浑身抽搐可那张脸上愣是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是笑了吗? 然后…… “哈哈哈哈哈……” 宋云便笑了起来,笑的格外的开心,他很想知道当杨妙清,杨思瑶,宋震几人看到他们所有的谋划全部落空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可惜,看不到了呢。 那戏谑又森冷的目光,看的宋震浑身发寒。 然后便看到宋云的嘴唇翕动起来,嘴巴咧开,朦胧中似是能听到微弱的,仿佛孤魂野鬼般的声音:“宋震!” “我在阴曹地府,等你。” 宋震身子猛地一颤,紧接便是一声大叫,手里的石头砰的一声砸在宋云胸口。 宋云眼睛忽地一瞪,脑袋神经性抬起,几秒钟后啪的一声落在水里,却是再无半点声息。即便如此,宋云的眼睛依旧诡异的瞪着,嘴角挂着嘲弄的弧线。 寒风呼嚎中,宋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明明之前都不曾害怕可这次却莫名恐慌,当然,伤心是没有的,便是亲生兄弟,可当自己的身子被宋云害成这般模样的时候,那本就不多的兄弟之情就没啦。 他的喉头蠕动着,然后冲着宋云的身子啐了一口唾沫。 “便宜你了。” 宋震这样骂骂咧咧,又过了一会儿,他蹲下身子伸手在宋云鼻子前面试了试,确认没有呼吸这才安心。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翠绿翠绿,上面有着一枚梅的印记。嘴巴不由咧开,露出满口大黄牙,掰开宋云的手指将这玉佩塞到宋云的掌心。 这一枚玉佩,足以将杀人的罪名扣死在宋言头上。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官差上门时,宋言惊讶的脸庞了……这样畅想着,便跟个傻子似的笑出了声。 一个黑衣人将其背在背上,踩踏着积水,缓缓消失在巷道。 直至宋震一行人彻底消失,又有几道身影出现在尸体旁边,却是宋言,顾半夏,张龙和赵虎。 宋云许是真的死了,他的身子再无半点动静,鲜血顺着伤口汩汩而出,然后便被积水化开。宋言蹲下了身子,扒开宋云的手指取出了那一枚玉佩,然后又拿出一团东西……却是一撮带着头皮的头发,本是想要塞进宋云的掌心,只是看了看这暴雨和路面的积水,有被冲走的风险。 想了想,便掰开宋云的嘴巴,将这一撮头发塞进宋云口腔。 做好这一切,宋言抽出张龙的佩刀,在手中掂量了两下: “放心吧,七哥,不会只有你一个的。” “我保证,你们一家人一定会整整齐齐的。” 流水拂动了宋云的袖子,连带着那手掌也在水中轻轻摆动,仿佛在跟宋言打着招呼。 旋即手臂一挥。 嗤! 一颗大好头颅,便被斩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混在积水中三两息也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姑爷,这是做什么?”赵虎有些不解。 宋言笑了笑:“做人,要学会补刀。” “走了。” …… 噗哒,噗哒! 稍显奇怪的声音,混在暴雨中并不会显得突兀。 那是雨滴坠落在油纸伞上的动静,尸体安静的飘荡在积水中,不远处的房顶上两道身影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切。 一人,身着白衣,高挑纤长,额头上点缀着几滴露珠,一缕被雨水染湿的发丝黏连在脸颊,脸上蒙着一层面纱,却是看不出模样,唯有一双乌黑的眸子透着明亮。 至于另一人,身段稍微饱满一点,却是一袭素白的道袍。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相公哦,杀人不眨眼呢,怎样,有没有后悔娶了这样一个赘婿?”那道姑在一旁调笑着。 “于我而言,不是娶,是嫁……” 许是因为咳嗽太久的缘故,嗓音略显嘶哑。 “相公怎样与我无关,相公是个书生,我便研墨;相公是个土匪,那我便是压寨夫人,我只知……相公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会护好他!” “可是,你的身体才刚好转了一点,莫要……” “这本就是我这个妻子的工作,不应让妹妹来承担!” 第一章送上。 (本章完) 第68章 吊在门口的尸体(2) 第68章 吊在门口的尸体(2) 正常来说,不是丈夫护着妻子的吗?只是想想身旁女子的实力,玉霜便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整个宁国实力能超过这位的屈指可数。 当然不是宋言的那种数法,他能掰着手指数到一百。 只可惜,习武虽然可以变的强大,然再强大的武功也治不好肺痨。没日没夜的咳,喉咙近乎撕裂,嗓子里也满是鲜血,便是想要睡觉都无法睡着。 那种日子,生不如死。 是以洛天璇对那个将她从地狱中拯救的男子,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喜欢。两人连正式的见面都没有,或许,那还谈不上什么爱,那只是一种因为感激而扭曲的感情,但这种感情却比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夫妻还要浓烈。 张龙赵虎偶尔还有玉霜在宋国公府探听到的情报,洛天璇那边也会有一份,于洛天璇来说哪怕只是每日看着听着,知晓自家相公今日又做了什么,也会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玉霜已经许多年未曾见洛天璇笑过了。 幽深的双眸,温柔又冷漠:“宋震,需要留给相公来杀。” “但,那杨妙清和杨家试图对相公下手,终究不能坐视不理。” “这些危险,还是尽量早点剪掉比较好,跟在宋震身边那几人实力也算不差,于相公来说可能还是会有些威胁,那便杀了吧。” 言语间,洛天璇便踏出一步。 步履轻缓,可话音落下人已经到了另一栋屋子的房顶。 “我这个妻子能做的,不过是让相公在复仇的路上,少一些敌人罢了。” 几欲凌晨,暴雨终是停了。 路面上的积水也正在逐渐消退,古代城市的排水设施终究是差了一些,松州城想要恢复原本的模样,大约还是需要几日时间。 天色刚蒙蒙亮,街道上便出现了一群群身穿衙役制服的官差,这些差役的心情相当不错,正在挨家挨户拍打着房门,不知不觉间也便走到了一处巷道,一名差役下意识冲着巷道里看了一眼,便是瞳孔一缩。就在那巷道当中,一个身子赫然漂浮在污水之中,伴着污水荡漾,浮浮沉沉。 “头儿,你看那儿。”差役捅了捅领班的腰子,小声说着。 领班皱着眉头瞥了一眼:“一个死人罢了,有甚大不了的?这松州城哪天不死人?” 更何况还是暴雨过后,昨日伊洛河可是发了洪水,据说不少青楼的船都被卷走了,不知有无魁被卷走,相比那些这一个死人,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是啊头儿,你看他身上的衣服。”那差役再次提醒着。 领班虽不耐烦但还是又看了一眼,这一下面色便不由得变了,虽然积水污浊,那死尸身上的衣服也是肮脏污秽,但偶有一些干净的地方还是能看的出来料子相当不错,短暂的迟疑之后,领班终究还是带着手下走了过去,刚靠近一点,便看到那尸体死状极为惨烈,四肢尽皆扭曲,膝盖手肘的位置全部碎裂。 伤口因雨水长时间的浸泡已经发白,发灰,有了腐烂的迹象。胸口还压着一块石头,石头下面已然塌陷,往前望去,却是一截煞白的脖子,当是被人一刀斩断,墙角处有一个球状物,许是被积水冲刷到了角落。 领班眉头紧皱,可千万别是什么大人物。 好不容易发了一场洪水,现在可是捞钱的好时候,若是这时有大人物死掉,怕是又要忙活起来了。 这般想着一名差役便快步走了过去,没多长时间便听到一声惊叫,差役身子蹬蹬蹬的后退,似是绊到了什么东西一屁股坐在泥水里:“头儿……是宋家七少爷。” 领班的脑子嗡的一声,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宋家?哪个宋家? 整个松州城能称得上宋家的唯有一个,那便是宋国公府。 国公府的嫡子死了,这下麻烦了。 “快去告知通判大人!” 有来客栈! 名字俗气了一点,却也算是松州城内最大最好的客栈了。 这一个晚上于宋震来说自是极为兴奋的,几乎大半个夜晚他都躺在床上然后瞪大眼珠子,眼前只是不断浮现出宋云临死之前的模样。直至快要凌晨才好不容易闭上眼睛,结果还没睡多久便被外面一阵喧闹的声音吵醒,这让宋震极为烦躁。 “杨大?杨二?” 宋震这样叫着。 那是杨思瑶安排在他身边的四个人,以扬大,杨二,杨三,杨四为名,名字虽随便了点,然实力也都相当不错,五品武者的境界,便是出去占个山头当个山大王也是绰绰有余,但在杨家却只能为家奴。 平日里只消喊一声便会有人出现在面前,可今日喊了许久却是没半点动静,倒是门外悉悉索索似是有很多人说话,却是不甚清楚。 宋震骂了一句挣扎着从床上坐直身子,然后拿起床头的拐杖夹在腋下,一蹦一蹦的冲着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一把将房门拉开,便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脸上,定睛一看,却是一只脚。 该死,哪个混蛋,居然敢踩在本公子的脸上? 他可是国公嫡子……正这样想着,宋震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什么脚会出现在半空? 下一息,便看到四具尸体悬挂在门前,晨风吹过,尸体便随之摇晃。 四张脸尽皆扭曲,眼瞳充血,眼睛瞪得大大的宛若厉鬼一样瞪着着宋震。 那四人,不是扬大杨二他们又是何人? 谁能想到刚睁开眼睛便见着这般的画面,哇的一声宋震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紧接着便是一阵骚臭的味道,裤子已然湿漉漉一片。 这一日的松州城并不太平,但暂时同宋言没有太大关系,睁开眼睛卧房中已备好了清水,毛巾,一柄新的牙刷和粗盐,洗漱完毕,便觉一身轻快。 阳光自窗外射入,带着一点潮湿的温暖。 这天,终究是又晴了。 视线顺着窗子望去,院子里还满是昏黄的积水,阳光映照下,却也泛起粼粼波光。 一道身影映入了眼帘。 却是一名女子,身着白色长裙,立于一处稍高的地面,衣袂飘飘,纯白无暇,虽是满院泥垢,却并未沾染半分污秽,晨风吹过,便撩起耳鬓的发丝,宛若仙子。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仿佛眼前的女子和小姨子洛天衣逐渐融合,朦胧中又和当日山洞中的女子身段有着几分相似……只是很快,他便摇了摇头。 无论是当日山洞中的女子,亦或是洛天衣,面前的女子都显得瘦削了一些。 这样想着宋言便推开了房门,正在斟酌着要如何开口的时候,院子中的女子似是听到动静便转过身来,一袭白色面纱遮挡容颜,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透着温柔。 女子的脸,很白。 似是大病初愈。 眼眶微陷又透出些许疲惫。 只是,那原本有些疲倦的神情,在看到自己的瞬间一扫而空,便是那一双乌黑的眸子也变的明亮。 然后,便见那女子冲着宋言盈盈一礼: “相公!” 第二章送上 (本章完) 第69章 姐姐与妹妹(七千) 第69章 姐姐与妹妹(七千) 虽说已成婚,可相公这称呼于宋言来说还真是有些陌生,现如今会称呼他为相公的,只有一人。 洛天璇。 对于这个自成婚之后便一直未曾见过面的妻子,宋言心中也是有些好奇的,便不免多看了两眼,或是之前一直受病痛折磨的缘故,洛天璇身姿清瘦,肤色也略显苍白,面纱遮面看不出样貌,却也自有一股出尘之气。 眼睛很大,赞一句眸盈秋水,当不为过。 短暂的停顿之后,宋言便反应了过来:“天璇小姐。” 那女子眼神中划过丝丝嗔怪:“相公怎地如此生分,叫妾身娘子即可。”终究是个女人,这般话多少有些害羞,便是透过面纱似是都能看出那俏脸上漫起一层绯红。 “成婚之日妾身病症尚急,未能同相公相见,更让相公独守空房,还望相公勿怪。” 独守空房? 傻女人啊,新婚之夜你相公被人夜袭了知道不? 刚开始有点不自在的,毕竟第一次见面对洛天璇的性格脾气全都不甚了解,于宋言来看大概还没有和洛天衣相处的时候轻松。不过在逐渐聊了几句之后,这种不自在也慢慢消失了,宋言能够看的出来这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子,没有半点皇室女子的刁蛮。 因担心身上的肺疾传染到了宋言身上,便是在说话的时候,洛天璇也未曾靠近,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宋言也知晓洛天璇是昨夜入的松州城,只是来到洛府的时候见自己已经睡着,也就没有打扰。言语间,虽能感到洛天璇的嗓音有些异常,但并未频繁咳嗽,想来是肺痨已经好了许多,不然洛天璇也不会离开小院。 “其实,偶尔离开院子走一走也是不错的,肺疾要空气流通,困于一隅反倒是于病情不利。”宋言便这样说道。 “空气?”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洛天璇稍稍有些疑惑。 “就是要打开窗子,室内通风,若是整日门窗紧闭反倒不利于恢复。” “那便听相公的。” “入了洛家,相公可有觉得委屈?”洛天璇似是在斟酌着言语:“妾身可以让母亲去衙门,将户籍改回来的。” “日子比起国公府是好了许多,倒也没什么委屈的。” “可,妾身觉得对不住相公。相公很有才呢,现在却成了赘婿,做的那两首诗词,妾身已经知道啦……所以,小苹是谁?” “嗯?” “如果是相公之前喜欢的女孩,我可以做主让相公带回洛府哦。” 这该怎么回答? 不远处的树梢上,纤长的小脚丫轻轻点着树枝,身子仿佛就是生长在树枝上的一片树叶,伴随着微风上下摇曳。 双手抱胸,怀里却是一柄长剑。不是洛天衣又是谁? 乌黑的双眸,远远注视着小小的院子,不知是在看院子里的风景,还是院子里的人。 如此这般便说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太阳也暖了起来,蒸腾起来的水汽让人感觉身上黏黏的,所聊的内容也不过只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唯有小苹这个问题稍微有点难缠,宋言费了很长时间才给洛天璇解释清楚,那只是他信口胡诌出来的名字。这个过程却也莫名让人觉得舒适,仿佛夫妻二人就该这般。 “咳咳……” 一阵风吹过,洛天璇便轻轻咳了两声,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小手下意识挡在唇前,“相公,看来妾身要回去了。”待到胸口不适的感觉逐渐消散,洛天璇这才抬起头,眸子中透着不舍。 她冲着宋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面纱下嘴角挂起浅浅的笑意,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虽绞尽脑汁才跟相公说了这么多的话,却也很开心。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幸福……不过,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就是了,听玉霜说,杨家那边又悄悄往宋国公府安插了一些人。 有可能是对付相公的。 还是走一趟杀了吧。 同妻子的第一次见面便这样结束了,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也没有苛责刁难,就是普普通通。当然,这种普通宋言也并不讨厌,相反即便没有见到妻子的模样,但第一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妻子非常温柔,说话的时候都是轻声细语,估计是那种连一个小虫子都不忍心踩死的女孩儿。 和这样一个女孩共度一生,倒也不错。 这样想着,宋言便笑了笑冲着门外走去,这里虽然也是洛府,但没什么下人的,一日三餐大约都是到外面解决。 洛玉衡不在宅子,也不知去做了什么。 便是洛天枢和洛天权也不见踪影,听说是去找同窗聚会了。 直至走到洛府门口,才看到小姨子双手抱着剑,以一种非常潇洒的姿势靠在门柱上,便是见着宋言出现也只是酷酷的抬了抬眼皮: “要去哪儿?娘让我跟着你。” 因着昨日那一场暴雨今日气温却是低了不少,扑面而来的凉风却也清爽,抬眸望去,天空中清澈明净,唯有一朵朵白云浮于苍穹,似绽开的。 今日的松州城冷清了不少,街道上见不着多少人,店铺也大多关闭,便是偶有开门的也多是在清理被积水浸泡的货物,不知不觉便到了伊洛河畔,岸上还能看到河水漫上残留的痕迹。曾经的伊洛河畔可是整个松州城最繁华的地方,可现在却是一片狼藉,大抵昨日那样狂猛的暴雨在松州城也不多见,不然的话不会有那么多商户将店铺开在这里。 不少房屋冲垮了,砖瓦破碎,土坯砌成的墙壁也坍塌在地面上,仿佛一座小山包,缝隙间细细的水流带着黄色的泥土涌入积水。 翻滚的河水中,偶有舒缓之处还能看到破碎的木板。 终究是引发了水患,虽然下雨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实在太大,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洪水来得快去的也快,现在伊洛河水面已到了河岸下面,只要别在短时间内再来暴雨,当是没什么问题。 有人在废墟中挖着什么,不时还能听到一阵阵哭嚎的声音,许是家里有人被洪水卷走。 听着这样的声音,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便沉了下去,从古至今洪水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都是非常可怕的,哪怕是这个世界的武者,在天灾面前夜显得格外渺小。 前面传来了一阵动静,抬眼望去,却是一群穿着制服的差役,腰间佩着弯刀,看到那些正在废墟中或是救人或是抢救财物者就走上去拍拍那些人的肩膀,当看到是官差,一个个便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的碎银。 便是那些嚎啕大哭者也不例外。 没多时那些官差便到了两人面前:“二位,老规矩,两个人,二两碎银。” 宋言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身侧的洛天衣却是面色冷峻,抬起右手便拍在河岸边的一根栏杆之上。 啪。 一声脆响,那实木栏杆,顷刻间便成了粉碎。 宋言心头都是微微一颤。 那几个官差更是脸色灰白,再也不敢提二两银子的事情,绕过二人径直冲着后面的目标奔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这是什么情况?” 洛天衣眉头皱起,脸上满是浓浓的厌恶:“治水银!” …… 洪水,自是影响不到那些真正大人物的。 纪家! 占地十几亩的宅院中,近百名仆役正忙着清理积水和淤泥,通判虽然算不得太大的官员,品级不高,但因执掌刑律也足以称得上权重。 纪诚正在悠闲的品着茶汤,虽然有点辛辣但提神醒脑,那些下贱的平民称其为药汤,对这般说辞纪诚嗤之以鼻,茶的妙处又岂是那些泥腿子能品味的? 因着暴雨,州府放衙半月倒是乐得清闲,其对面便是纪家独子纪文轩。 于这个儿子,纪诚还是比较满意的,年岁不大已经有几分才气,今年考个秀才,三十岁之前中个举人,四十岁之前高中进士当是没什么问题。莫要觉得四十岁才成进士很差劲,科举又岂是容易的? 唯一不好的便是这性格,许是因为出自官宦之家,导致脾气有点暴躁,吃不得一点亏。 就像现在…… “那宋云,什么东西?居然敢写诗骂我,当天晚上我就跟几个同窗趁着夜色,揍了他一顿,父亲,您是不知道那家伙被打的老惨……” 那首诗,纪诚也是听过的。 年轻人嘛,写写诗填填词,陶冶情操实属正常,这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未免骂的太狠了。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前院传来,却是一个差役,等跑到纪诚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喉咙里都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声音:“老爷,不好了!” 纪诚的脸色便沉了下去,他是个温吞的性子,最是见不得这样毛毛躁躁的:“什么不好了,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慌成这样子,成何体统?平日里我怎么教你们的,遇到事情要冷静,便是天塌了也有老爷我顶着……” “宋云……死了!” 啪嚓! 纪诚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原本的温吞和沉稳霎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天,真塌了! 顶不住啊! 第三章三千字送上 (本章完) 第70章 一个病死的皇帝(4) 第70章 一个病死的皇帝(4) 纪诚无奈发现天真塌了的时候,他有点扛不住了。 下一瞬,纪诚忽地一下扭头看向儿子纪文轩,被老爹这么一瞪,纪文轩先是一愣然后也想到了什么,额头上瞬间就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身子不自觉的哆嗦起来。 宋云死了。 而他,昨天夜里带着人殴打过宋云。 难道说…… 心里的某个念头,让纪文轩面色一片煞白。 莫看昨天夜里殴打宋云很爽,可那只是一时书生意气,火气上头,无论怎么说宋云那也是国公府嫡子,真死了,那事情可就闹大了。他父亲终究只是一个通判,虽然手握实权,可单论地位比起国公还是差之甚远,更何况那国公还有一个弟弟担任吏部尚书,这要是查到自己头上,莫说是父亲,便是整个纪家怕是都护不住他。 打和杀,这中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倒是纪诚迅速压住内心深处涌现出的躁动:“你确定死的人是宋云?” “怎么死的?” 初时,声音还有些异样,到了最后已恢复平静。 “确认过了,是宋家七少爷。”那差役的面色也有些发白,似是想到尸体的惨状,腹部便是一阵翻涌几欲吐出来:“至于死因,初步判断应是被人殴打致死。” 纪文轩身子又是一抖,脸色更白了。 “他的四肢全都被人砸断,皮肉撕裂,胸口被石头砸碎,死前当是受了一番折磨,最后又被人割掉了脑袋。” 一听这话,原本还很害怕的纪文轩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父亲,那不是我……” “闭嘴。”不待纪文轩将话说完,纪诚忽然一声爆喝,然后便丢给差役一锭银子:“去一趟宁平,通知国公爷。” 差役收下银子喜滋滋的离开,纪诚这才狠狠瞪了一眼纪文轩:“蠢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纪文轩已经不在意父亲的责骂了:“父亲,我只是打了他一顿,可没有砸断他的四肢,更没有割掉他的脑袋,我揍他的时候,他头上都套着麻袋呢,所以他肯定不是我打死的。” 纪诚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思索良久:“昨日,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动手?” “是有的,路上我还遇到了两拨人,是吴辰和卢天瑞,据说那房俊也是动了手的。” “父亲,你说会不会是他们……” “文轩,你记住,你只是太累所以提前离开七夕会回府休息,你没有遇到任何人,唯有如此方能把你摘出来?” 纪文轩有些疑惑:“这是为何?许是我后面的人……” “不,你后面的人会说,他们遇到宋云的时候便是四肢折断,脑袋离身的模样,他们只是顾念和你之间的情谊,替你隐瞒。”纪诚叹了口气,这个儿子脑子还是太简单了点,摆了摆手似是有些无力:“你去一下这几人家里,告知他们宋云的死讯,我相信这几个老狐狸都很清楚要怎么做。”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眼望去,又是一个差役。 纪诚眉心一跳。 “纪大人,不好了……” 果然,远远的距离,那声音便传了过来,纪诚吐了口气他已经懒得指摘这个差役不够稳重:“说吧,又发生了什么事?” “纪大人,城内有来客栈宋家五公子居住的房间,今日清晨被人发现门口挂了四具尸体!” 该死,怎么又是宋家? …… “治水银?” 松州城内,一处卖豆腐的小店,因着昨日暴雨做生意的人不多,但终究还是有的。 “是治理水患所用的银子。”洛天衣捻了点粗盐洒在豆腐上面,宋言嘴角微微一抽,吃豆腐居然加盐,异端。 “宁国有这项赋税吗?” 洛天衣摇了摇头,面色冷漠:“自是没有的,治理水患,疏通河道向来是户部拨款。” 如此便明白了,两头吃,上头贪户部钱款,下头吃治水银钱。 “这治水银由来已久,至少在洛家搬到松州府的时候便已经存在,每次暴雨便会收取,一个人一两银,说是用来疏通河道,加固堤岸。” “疏通过吗?” “疏通过这一次洪水的破坏便不会这么严重了。” 洛天衣望了一眼远处一大片的废墟,沿河的住宅店铺几乎全被扫空,除了大量的废墟和残渣,什么都未曾留下。至于被洪水卷走的人……谁又会在意这些人命?于官府来说,这些人命不过是用来向朝廷要钱的数字。 宋言沉默,在这之前他被囚禁国公府,极少接触外界,入了洛家之后享受的大抵就是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古代生活。 受灾了,没有军人救援,没有物资投放,没有干净水源,有的只是收取治水银的官差,直至此刻,他才感受到这个世界冰冷的残酷。 人命如草芥的残酷。 看那些人麻木又熟稔的掏钱,类似的情况恐怕已经发生多次,早已习惯。 一两银子,对普通平民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 他们不知道伊洛河的危险吗?自是知道的,但因为伊洛河畔有大量游船,有大量的客人,在这里做生意能让自己活下去。 “这里还是城内,城外的村子情况大概更惨吧。” 洛天衣自顾自的说着:“其实,松州城已经算好了,至少算是宁国内城,除了沿海并不靠近边境,据说越是偏远的地方苛捐杂税就会越多,松州府可能有十三四种超出宁国规定的税赋,到了边关可能是三四十种……” “我没去过边关的州府,听说那些地方白骨随地可见,卖儿鬻女甚至是典妻,都是常见的行当。” “典妻?” 又是一个未曾听过的名词。 “就是丈夫在妻子的头上插一根稻草,一次八文钱,漂亮点的十文钱……” 心头有些发堵,他的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一道身影,那是一个中年男子: “皇帝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洛天衣樱唇勾起一丝轻蔑的笑:“知道又怎样?他的政令都出不了皇宫。” “他下令赘婿可以科举……” “那是因为这条圣旨不会影响到太多人的利益,所以稍稍维护了一下皇帝的体面。” 口中的豆腐少了些味道,带着些微的苦涩。 他看到了松州城夜市的喧嚣,看到了七夕会的繁华,那是这个世界光鲜亮丽的一面,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繁华之下掩埋的肮脏。 “没有人想要去改变些什么吗?”良久,宋言喃喃自语。 “有的……最近一个想要去改变这种现状的人,是元景帝。”洛天衣笑了笑,说道。 “后来呢?” “后来,他就死了。” “在皇宫中游船,不慎落水,然后就病死了。” 第四章送上,今天又更新了四章 (本章完) 第71章 我又不是你的妻(1) 第71章 我又不是你的妻(1) 落水? 病亡? 跟朱厚照一样的死法,宋言在心里吐槽着,朱厚照算得上是明朝时期的一个奇葩皇帝……好吧,明朝皇帝大多奇葩。 据说其精通多国语言,妥妥的学霸。还擅骑射,曾御驾亲征,击退蒙古小王子。三十岁南巡时落水清江浦,据野史记载,落水之后朱厚照身子每况愈下,本想要自寻医生但被拒绝,只能接受太医院的治疗,然后就给治死了! 病因是风寒。 一个三十岁,正当壮年还能御驾亲征且打赢了的皇帝,居然因为风寒病死? 一个太医院,居然连风寒都治不好,越治越严重。 多少有点扯淡了。 至于元景帝,那是当今宁皇的父亲,嗯,也是洛玉衡的父亲。 宋言瞥了一眼洛天衣便垂下眼帘,今天的洛天衣话倒是比往日多了不少,虽然依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但是,他并不觉得洛天衣有能说出这一番话的见识和口才。 “其实,除却杀死驸马这件事之外,母亲对陛下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他也试图去改变一些东西,甚至真的做成了一些事,所以那些人才会愿意在不触及核心利益的情况下,给皇帝一点体面。” 当今的皇帝,倒是比元景帝聪明了一点……不,或许应该说元景帝的死让他不得不聪明起来,至少当今陛下的手中应该抓着一股独属于他的力量,很有可能是太监,甚至是宫女之类,总之位于皇宫之内能护住他的安全,是以他才没像元景帝那般落水而亡。 但很明显也仅限于此,至少他没有掀翻桌子的能力。 “但,对已经腐烂到根的宁国来说,这些改变是远远不足的。”洛天衣歪了歪头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样:“用娘的话来说,现在的宁国就像一块生满毒草的田,拔掉一株两株,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或许,一个不慎还会被草叶划破了手。” “唯有将这整块地犁一遍翻过来,才能种出正常的庄稼。” 宋言的手指微微一顿,不由想起洛玉衡交代自己的事情——暗地里制造一批手雷! 丈母娘难道想要借助着手雷的力量,再加上她其他的准备,将整个宁国犁一遍不成? 让这方日月,换了新天! 这就是洛玉衡的野望? 低头吸啜着豆腐,宁国的豆腐不会准备,毕竟很贵,要加也唯有粗盐是以有些寡淡,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不会因此产生咸党和甜党的冲突,不过多出了一个原味党。 一口喝完肚子里总算是多了点东西,咕咕叫的感觉少了不少。 “这话,娘亲告诉你的?” 洛天衣摇了摇头:“不小心偷听到的。” “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又不是你的妻! 洛天衣很想这样支棱起来一次,可看到宋言极为严肃的脸色,终究是鼓了鼓腮帮子:“哦。” 抬头望了望天已经快到中午,阳光有些刺眼。 想来,宋云死掉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入宋鸿涛的耳朵,像这样祥和的时间怕是不多了。宋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洛天衣:“下午,找个机会将这东西交给宋震,但不要让他看到你。” 这个时候,官差已经入了国公府,然后硬着头皮告知了宋鸿涛宋云的死讯。 多人证明,宋鸿涛真的很悲伤。 在听到宋云死讯之后,宋鸿涛仿佛被定了身,一动不动的僵硬在原地,唯有脸上的皮肉抽搐般跳动着,特别是嘴角,一颤一颤的,仿佛想要消化这个消息特别的辛苦。 一直过去了许久,国公爷好似真的忍不住了,掩面而泣,回到自己的卧房,没多长时间便听到一阵痛苦的悲鸣从内院传来,许是因太过伤心那悲鸣都有些走了腔调。 欸,父子情深啊。 至于杨妙清,对这个妇人差官只是撇了撇嘴巴表示无法评价,听到亲儿子死了的消息,便是眼睛都揉的红肿,脸上却愣是看不出半点痛苦的神情。 …… 大概午时刚过,两个衙役也寻到了正在松州城闲逛的宋言,然后便和宋家人会合了。 宋言一如既往的冷漠,便是见了宋鸿涛也只是简单的问了个好,至于杨妙清和宋震直接被无视了。虽然宋震现在的形象有些怪异,脑袋上缠着一条白布,似是受了伤。 这般态度若是放在往日,杨妙清和宋震大抵是忍不了的,说不得已经一番怒骂斥责自己无礼,然今日的两人格外安静,唯有宋震偶尔看向宋言,便翘起嘴角。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马车便在府衙面前停下。一群人早已在门口等着,见着宋鸿涛下了马车便一窝蜂的围了上来,语气沉重,说着节哀顺变之类的话。 从称呼上大约也能判断出这些人的身份。 那个三十多岁年纪留着一缕山羊胡,脸上缺乏表情的男子,应是松州通判纪诚,主管刑狱。 四十出头身子又瘦又高的男子,当是松州别驾卢照,这人似乎跟宋鸿涛的二弟宋锦程是同窗。 那胖乎乎,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陪着笑,说是官员更像商人的男子,是松州司马吴校。 至于最后一人,从站位便能看出是这四人之中地位最高者,身子壮硕,颀长,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其他三人面对宋鸿涛的时候多少有些拘束,唯有此人面色如常。 这是房家嫡子,松州刺史,房海。 除了知州外,整个松州城所有的大人物算是全都到场。 短暂寒暄两句,房海便拍拍宋鸿涛的肩膀:“宋兄,你要有点心理准备,见了贤侄莫要伤心过度,且里面去吧。” 一般来说牵涉到人命的案子,都是要仵作验尸的。而对于验尸,绝大部分死者家属是比较抗拒的,不仅要翻来覆去的看,可能还要动刀子,于常人来看这简直是在亵渎尸体,死了都不得安宁。 但这一次情况特殊,也只能暂时拉回府衙安置在偏院之中。 一路上,再无言语。 宋震的身子已止不住的开始发抖,脸孔一片涨红,喉咙中满是呼哧呼哧的喘息,两只眼睛暴突着,仿佛快要从眼眶里面跳出来。 嘴角时不时的翘起,又压下,仿佛在抽筋。 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终于,入了偏殿,抬眼望去不远处的地面赫然是一具四肢扭曲的尸体,尸体下铺着一些木板。雨水浸泡一个晚上,今日又是闷热的天气,短短的时间尸体似是已经开始腐烂,虽然不算太过浓郁,却也隐隐有一股怪味。 刚看到宋云的尸体,宋震身子一颤,便觉有一盆冰水哗的一声从头顶浇落,难以名状的凉意和恐惧霎时间席卷全身。 这是怎么回事儿?宋云的尸首为什么是分开的? 尸体置于地面木板,头颅置于旁边桌案! 这不可能,他记得非常清楚,只是砸断了宋云的四肢和心脏,这脑袋究竟是谁砍下来的? 难道说,在自己之后还有其他人去损坏尸体? 如果只是这般也便罢了,宋震最担心的是,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是在他离开之后……还是之前? 轰隆隆隆。 恍惚中似乎有惊雷在宋震的脑海中炸开,整个身子都是猛地一抖:那个人,会不会看到了他行凶的全过程? 第一章送上,多谢ipad,书友2021****3258的打赏,多谢支持。 (本章完) 第72章 杨思瑶的价值(三千) 第72章 杨思瑶的价值(三千) 许是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命,原本蠢笨的宋震,脑子在这一刻变的异常灵活。 宋云已经死了,为何又要斩断脖子?难道就是故意为了留下一个信号,他是想要告诉自己,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个家伙选择斩断宋云脑袋,而不是直接报官,也就说明他其实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钱吗? 如此,那便有机会。 虽是个巨大的麻烦,但在自己没有完全填满对方胃口之前,他不可能将这件事情曝光,也就是说短时间内还算安全。 而这种人的欲壑是填不满的,只要趁着对方索要财物的时候将其杀掉,那便可以高枕无忧。 这样想着,宋震便稳下心来。 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杀死宋云的罪名扣在宋言头上,只要弄死宋言,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的儿啊……”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便传来号丧般的声音,却是宋鸿涛猛地扑在宋云的尸身上面嚎啕大哭,声泪俱下。 宋言便摇了摇头。 过了,过了啊。 你可是国公。 像这样的勋贵,最是重视体面,无论如何悲痛在外人面前也不会表现的太过。尤其是那干裂的声音,虽哭的很厉害,可实际上却听不到多少悲痛的意思。 说不定,现在宋鸿涛心里已经笑的快要忍不住了吧,倒是也难为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哭出声来。 宋鸿涛这个人其实有点复杂,你说他聪明吧,又都是小聪明,你说他愚蠢的吧,有的时候脑子还是会灵光那么一下。 自从告知杨妙清和宋锦程之间奸情之后,宋鸿涛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于宋言来看更大的可能是出于男人那可怜的自尊心,不相信妻子同弟弟勾搭在一起。 所以,宋鸿涛便安排王管家去素华寺进行了仔细的调查。 不出意外的王管家在素华寺找到了一间杨妙清专用的和宋锦程幽会的房间,还找到了一些颇为情趣的衣服。 据说当宋鸿涛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似是幻想了一下杨妙清穿上这些连青楼妓子都耻于上身的衣服,在宋锦程面前搔首弄姿的画面,然后直接呕血三升,差点儿一口气没憋过来。 更恰好的是,在素华寺内还有一个和尚,这个和尚是个不正经的,最是喜欢偷窥甚至是记录那些贵妇人和情夫私通的场景。当看到那份记录的时候,宋鸿涛愤怒的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疯狗,这该死的杨妙清,贱妇,最频繁的时候居然连续七天同宋锦程厮混,每天七八次。 你们是驴吗? 而且,每一个孩子怀上之前,都有和宋锦程偷情的记录。 再加上王管家偶尔想起来的一些小事儿,宋鸿涛已经完全相信,杨氏的八个儿子全都不是自己的种。 那一刻,天都要塌了。 看那一抽一抽的肩膀,宋言相信宋鸿涛忍耐的一定很辛苦,不过他是专业的,无论多好笑他都不会笑。 “父亲,节哀顺变,七哥已经死了,您的身子莫要再出现什么问题,国公府还需要您来撑着。”宋言好生安慰着,配合着宋鸿涛表演了一番父慈子孝。 宋鸿涛也借着这个台阶起了身,没办法,他实在是嚎不出来了。 现场还有另外一人,却是杨思瑶,她的眉头紧紧皱着,明明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可胸腔中却是莫名有些压抑,总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只是刚来松州,虽和宋震见过面但身边一直都有差役,没来得及问清楚宋震的具体经过,唯一知晓的事情,便是安排给宋震的那四个人一夜之间全都被杀了。 不仅仅只是这四个。 为了让宋震成为世子,杨家这一次是下了本钱的,除了这四个之外还有七人。 这七个,并未进入国公府,而是隐藏在宁平县。 结果,一个中午的时间,所有人全都死了。 就仿佛有人盯着杨家,凡是杨家来人,来一个便杀一个。 偏生对方下手狠辣,实力强横,所有人全都是一击毙命,现场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七人全被直接捏碎脑袋……当是实力高明的武者,头骨毕竟还是很坚硬的,女子在力量上和男人有着无法逾越的差距,便是武者亦是如此,是以女性武者修行多以内力,轻功,招式为主。 男性武者则是样繁多,专注肉身修行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暗中不断戮杀杨家高手的,有极大概率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子。 却是不知那人究竟是谁,杨家什么时候又惹到了这般强大的敌人。更让杨思瑶疑惑的是,所有人全都杀了,唯独自己活了下来。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于对方来说还有一定价值。 只是这价值该如何判定又是一个问题,她自问长相普通,虽算不得丑陋,但最多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能拿一个耐看的评价已经算是不错;在杨家中地位也不算高,并无太多话语权,真要说有价值的东西,许是自己修行的媚术。 难道对方看出了她合欢宗弟子的身份,并且精通采补之术,是以才留下了她的性命?这让杨思瑶心中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宋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不如我们先移步前堂。”房海叹了口气宽慰道。 虽说是要查案,但贵族人家嘛该有的规矩是不能落下的,便有差役端上了茶汤,宋言虽是赘婿,然现在谁都能看出洛玉衡对其重视程度,自是也有一席之地。 先饮了一口之后,房海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宋兄,自从接到了报案之后,我便和吴司马,纪通判,卢别驾便一起忙活这案子,一直到现在却是连饭都没有吃上一口。” “经过我们缜密的调查,已初步判断,这当是一场临时起意的谋财害命。” 此言一出,宋震,杨妙清,杨思瑶尽皆变了脸色。 好嘛,四个人缜密调查,就调查出来这么一个结果?谋财害命? “这不可能。”宋震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咆哮出声。 该死,他可是要将祸水引到宋言头上的,谋财害命算怎么回事? 房海慢悠悠的将茶杯放下,便是被一个小辈当众顶撞,也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嘴角只是勾起:“哦,为何不可能?” 像这种人,才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宋震一滞,然后忽地想到什么:“对了,东西?东西呢?宋云身上就没有什么东西吗?” 大抵是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的计划落空吧,脑子一热,刚聪明了一会儿这一刻却是又犯蠢了。 这般态度,却是让那几个老狐狸眼睛都眯了起来。 相视一眼,还是房海慢悠悠的开口:“哦?看贤侄的意思,似是非常确认宋云身上应该有什么东西?” 蠢货啊。 正思虑事情的杨思瑶,差点儿被宋震气的呕血,带上这样一个队友着实有够糟心的,真想骂一声蠢猪。 想到自己还要按照家族的要求,嫁给这样的人,心情更是郁闷。 但这个时候,她又不能不站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杨思瑶缓缓开口:“刺史大人误会了,宋震的意思是不知表弟身上可有什么遗物,若是有,还希望能让我们带回,好做追思。” 房海啊了一声:“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宋家贤侄身上除了那一身衣服之外没有任何遗物留下,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拿走了,这也是我们判断谋财害命的原因。” 宋震,杨思瑶,杨妙清相视一眼,脸色全都沉了下去,尤其是宋震,他可是亲手将玉佩塞进宋云手掌心的,可现在这玉佩却是消失了。 指正宋言最大的证据没了。 倒也不能算功亏一篑,至少宋云是真的除掉了,宋震登临世子之位的路上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还是颇有心机的那种。 唯独让宋震难受的便是没能顺便将宋言也给解决了。 而杨思瑶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重了。 又谈了一会儿,杨妙清借口忧伤过度,暂时离开。 刚出府衙,宋震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杨思瑶一个眼神阻止。 一行人冲着三仙客栈走去,这是府衙那边提前订好的房间,因着宋云被杀,他们大抵是要在这边呆上几日的,至于有来客栈,刚死了四个人也被暂时查封。 直至入了客栈,杨妙清这才开口:“思瑶……” “姑母,目前线索太少,我也要仔细思虑一番才能看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杨思瑶如是说道。 对于杨妙清的称呼,姑母可以,姨母似乎也行,便是叫一句婶婶都没问题,却是有些乱了。 杨家,于旁人眼中,那是千年世家。是有无数子嗣在朝中担任官员,更有一个嫡女成为贵妃的显赫家族。 可于杨思瑶眼中,整个家族之内,却满是肮脏与污秽。 便是她自己,身上也流淌着肮脏到极致的血。 吐了口气,杨思瑶转身入了房间,缓步走到洗手架前方,铜盆内清澈的水中倒影着一张不美不丑,普普通通的脸。 许是因为天气闷热潮湿的缘故,脸上浓重的脂粉,却是有些化开了,一张脸看起来似是更加丑陋,素白的小手掬起捧凉水,扑打在脸上,粉白的胭脂粉末便缓缓滴落。 第二章三千字送上。 (本章完) 第73章 媚术是你唯一的价值(三千) 第73章 媚术是你唯一的价值(三千) 杨思瑶脸上的脂粉涂抹的很多,厚厚一层,遮住原本的模样。 有些时候,杨思瑶都忍不住吐槽,这脂粉便是用来刷墙,都能刷满一面了……大概。随着脂粉被清水化开,铜盆里也变的浑浊起来,那模样看的杨思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的声音本就好听,笑起来的时候更像是一只百灵鸟儿。 房间里没旁人,她才会稍微展现出一些原本的模样和性格,螓首抬起照了照铜镜,铜镜中映出的脸庞已然大变样。 却是比刚刚明艳了不少,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最起码也能称得上一声小家碧玉。因着眼角的脂粉也被洗净,倒是让那双眸子比起之前大了不少。 她的皮肤很白,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用脂粉遮掩本来肤色的缘故,白的有些不太自然。 手指在脸上戳了戳,还是很弹的。 这般模样,应该勉强能当得上好看两个字吧。 究竟是何时开始,已经习惯了用脂粉遮掩本来的模样? 是九岁,被一个族叔用让她恐惧的眼神盯着的时候? 是十一岁,一个堂兄毫不掩饰上下打量的时候? 已经记不太清了。 这就是杨家,一个满是禽兽的地方。 不过……快了。 素手下意识握紧,只要这次帮杨家稳了宋震的国公爵位,她就可以从杨家离开了,带着妹妹一起。 看着面前的铜镜,杨思瑶用手指揉了揉脸颊,脸上的表情慢慢恢复成之前那种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淡漠,虽然模样不同可气质却透出几分相似。 旋即,又拿出化妆盒,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在脸上涂抹着。现在是白天随时可能会有人来找她,她可不想让宋震看到自己真正的模样。 化妆是一个相当缓慢的过程,足足费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杨思瑶这才满意的收起盒子,本想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长时间动脑,还是很疲惫的。 只是刚刚起身,眼角的余光便看到桌子上多出一个纸团。 刚刚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她便已简单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况,不敢说了如指掌,但如此明显的纸团,不可能发现不了。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趁着她化妆的时候,偷偷将这纸团投掷在桌面。她居然没有半点察觉,对方的实力远超过她……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好吧,其实自己只是精通媚术,搏杀并不是强项,松州城内实力超过她的大抵有个几百个吧,杨思瑶这样吐槽着,短暂的迟疑之后便走了过去,将那纸团拿起打开一排文字便跃入眼帘: “媚术,是你唯一的价值!” 刚开始的一句话,便让杨思瑶心头一跳。 再往下看去,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严肃,直至看完杨思瑶长长吐了口气,眼睛也已闭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又过去了许久,杨思瑶再次拿起纸团,只是这一次却是直接塞进了嘴巴。 话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写的这般丑的字,宛若狗爬。 杨思瑶的隔壁,便是宋震的房间。 伴随着啪嚓,啪嚓的声音,数个茶具便被宋震摔成碎片,也就是他现在身子不太合适,不然这偌大的房间中怕是找不出几个完好的物件。虽说除掉了宋云但没能杀掉宋言,终究让宋震胸腔中憋了一股子的火,直至满屋子都是碎片之后,宋震这才感觉心里面好受了很多。 该死的宋言这一次算你命大,不过你不会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的,早晚弄死你。这样嘟哝着,宋震忽然听到嗤的一声,却是窗户纸被人捅开了一个洞,然后一个纸团被丢了进来。 宋震心头疑惑,紧皱着眉头拄着拐杖一蹦一蹦的走到门口,好容易打开房门,门外自是空无一人的…… 就自己这速度,还能有人才怪了,这样吐槽着宋震重新回了房间,捡起纸团打开一看顿时被骇了一跳,扑腾一声身子直接摔在地上,牵动右腿和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可现在的宋震根本没有时间去在乎这些事情,一张脸已是阴沉又煞白,甚至额头上都沁出一层冷汗。就在那张纸上赫然写着: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就是这一句话,差点儿吓得宋震心跳停滞。 他的手抖个不停,嘴唇都在哆嗦,喉咙蠕动个不停吞咽着口水,可依旧一片干涩。浑身上下都是一种很难很难形容的感觉,好似心脏被挖空了一块,空空的。 脑子里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局势的湖泊,波纹嗡嗡嗡的扩散,左侧缺了一块头皮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疼,伤口是包扎过的,脑袋上缠着一圈白布条,可昨日晚上泡了雨水,伤口还是变的灰败,一些血肉甚至有了腐烂的迹象。 被发现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果然被发现了。 他完了。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下意识的,就要去找那个女人。 只是刚站起身子却又犹豫了。 这段时间,他就是按照那个女人的计划去做事,可到头来呢,断了胳膊断了腿,看似完美的计划也出现了巨大的漏洞,导致收获只有原本的一半。 或许,那个女人也不是那么聪明。 这可是关系到性命的大事,若是交给那个女人去操作,万一再出现什么漏洞,自己岂不是完蛋了? 虽说杨思瑶是母亲安排给他的未婚妻,可宋震也能感觉的出来,杨思瑶并不喜欢自己,甚至还有些瞧不起。这样的话,那个女人真的会对他的事情尽心尽力吗?她会不会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他,如此她便用不着嫁给自己。 这样想着,宋震便觉得自己很聪明。 呸,一个丑女罢了,真当小爷稀罕啊。 又经过了一番迟疑,宋震终究还是重新将纸团捡了起来,再次看到那一排文字,依旧免不了心惊肉跳,粗劣看了一遍,宋震重重吐了口气。对方要求准备好十万两银子的汇票,包括暗语,然后放置在指定位置,不然就要将他所做的事情曝光。 倒是没想到胃口居然这么大。 十万两啊。 以为是大白菜吗? 还要在酉时之前备好,他虽然备受母亲宠爱,身上银钱总是几个兄弟中最多的,可临时能拿出来的也不过几十两而已。 毕竟银子那么重,谁显得没事儿干身上整天背着几千两银子,压也压死了。 只能求助母亲了。 自从上次被宋云窃走一张银票之后,母亲便随时将那些汇票带在身上,以母亲对他的宠爱应该会给钱,最多就是被骂一顿罢了,无论怎样都必须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另一边,宋鸿涛和宋云还留在府衙内,并未离去。 即便房海说了是谋财害命,准备从其他方面进行调查,但宋鸿涛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强烈要求对宋云的尸体进行尸检。一般死者家属对尸检都是极为排斥的,像这样主动要求尸检的还是第一次遇到,好似巴不得儿子死了之后也不得安宁,虽心中疑惑,但既然这是死者家属的要求,房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安排了一个仵作。 专业的仵作,都是从头到脚进行尸检的。 于是,他掰开了宋云的嘴巴。 然后,取出来一团有些发臭的头发。 还有一块烂掉的头皮。 房海,纪诚,吴校,卢照几人齐齐变了脸色,这收获,倒是谁也没想到。 “呼……” “如此来看便明了了,当是七哥同杀人犯搏斗的时候,从对方头上扯下来了一块头皮,并且将其塞进口中,作为留给我们的证据。” 宋言的声音在偏殿中缓缓荡开,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纪大人,还麻烦您调查一下松州城的人,看看谁的头上少了一块头皮……” 四人相视一眼,一个名字不约而同的在脑海中浮现。 宋震! 松州城。 未时末。 太阳开始偏西,光线的强度有所减弱。气温大概是降低了一些,然对于大部分人的感官来说,那种湿漉漉的闷热反倒更加难受。 宋震终究是离开了客栈,杨妙清安排了两个下人搀扶着,就和他预料中的一样,杨妙清恼怒宋震办事居然这么没有首尾,狠狠训斥了一顿,虽抬起右手可看着儿子断胳膊断腿的惨状,终究没忍心打下去,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落难,还是给了钱。没办法,对方给出的时间限制实在是太短了,根本没给他们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 杨妙清更不敢赌,万一消息暴露,儿子就全完了。 其实,松州城附近便有不少山匪,绑架勒索的事情时有发生。 但山匪也不是笨蛋,下手之前他们会对目标进行详细的调查,尽量避免和官宦勋贵发生直接冲突,毕竟这些人的影响力太大,一不小心就被剿了。真正被绑架的多半是商户,毕竟商人有钱又没有足够的势力,可赎金往往也就是百十两,上千两的都不多,这家伙居然张口就是十万,也不怕被撑死。 宋震吐了口气,示意两个下人加快速度,终于在申时前赶到了伊洛河畔。 伊洛河畔有一株老歪脖子树,虽然没有直接被洪水卷走,却也是歪歪斜斜,一些树根如同毒蛇一样曝露在外面扭曲着。 四下张望了一眼,这地方很安静,没什么人,他便命令一个下人将怀里的木盒,塞进树根之内。 这一瞬,宋震好像卸下了极为沉重的担子,整个人忽然都轻松了不少,嘴角止不住的上翘,这下给了钱,暂时是安全了。 “呵,老子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就怕你有命拿,没命!” 又三千送上,今天虽然三更,但加起来也有快九千字了,我得准备一下明天中午的稿子了。 (本章完) 第74章 七个小苹(四千) 第74章 七个小苹(四千) 宋震微微叹了口气,被人要挟的感觉并不好受,随后伸手摸摸左脸上方一点的位置。大概是那日车祸身子被撞飞的时候在地上蹭的,一小块头皮和头发被磨没了。 其实算不得多么严重的伤。 算下来,前日,昨日,到今日,满打满算已三日时间,不说结痂,至少也不应太痛。 但,昨日他坚持要亲手解决掉宋云,却是在暴雨中淋了大半夜,便是有蓑衣依旧浑身湿透,这脑袋上的伤口,自是一直浸泡在雨水中。 怕是要疡症了。 他的面色不由严肃了一点。 疡症,于宋言来说就是所谓的炎症,吃几片消炎药也就好了。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疡症其实是很致命的,就像是战场,很大一部分士兵其实并不是直接战死,受刀兵之伤后因疡症诱发的高热,化脓,导致的减员也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 这两日只顾着忙碌宋云,宋言的事情,确实是要找个时间去看看大夫了,他可不想好不容易除掉一个竞争者,结果却因为疡症丢了命。 至于那十万两银子,就像他说的那样,有命拿没命。 杨家的钱,又岂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 所谓的钱号,其实只是一个铺面,铺子里只会存放小量银钱,钱号都有专门仓库用来存放大额银钱,地点极为隐秘,更有忠诚的护卫看守。像这种十万两的款项,就需要大掌柜亲自审批,然后才会将银钱送来。 前前后后,至少需半月的功夫。 是以,现在宋震一点都不着急,等到这边事情处理结束,然后再从杨家那边借来一些高手守在钱号附近,自能将对方轻易拿下,直接抹了脖子,这秘密也就进了阴曹地府。 这样想着,心头的惧意便散了大半,虽只是单脚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跳着,却莫名感觉更轻快了。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许是母亲长时间灌输某种观念的缘故,他甚至已经以杨家人自居。 恰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混乱,人群自行冲着两边散开,却是一群差役,为首的,正是房海,纪诚,卢照,吴校。 外加宋鸿涛和宋言。 这是要做什么? 疑惑间,便看到这些人径直冲到面前,宋鸿涛根本无视两个下人,一把将宋震头上的布条扯下,一个狰狞发脓的伤口立刻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父亲?”宋震惊叫,因着布条擦到了伤口,生疼刺激的宋震脸孔都有些扭曲。 房海一个眼色,便有一个差役上前拿起一缕带着头发的头皮,对着伤口稍稍比划了一下:“完全一致。” “凶手就是他。” 嗡。 这忽然间的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宋震脑海中炸开。 凶手?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凶手? 他才刚给了钱啊。 …… 国公府七公子宋云被杀案,不足一日便告破。 凶手宋震,虽在审案的时候极力否定,但没多大用处,只是那一块头皮便是铁证如山。 其实正常来说,三日时间的伤口和一日时间的伤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可谁让宋震脑袋泡水了呢。 伤口腐烂,头皮发臭,一时间倒也难以判断准确的时间,在有心人的操作之下,罪证确凿,暂时被关入死牢,等待刑部审批,不出意外基本就是秋后处斩。 至于他那断胳膊断腿的身子,在监狱中究竟能不能撑到秋后……大概能吧,如果佛祖保佑的话。 杨妙清折腾过一段时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却也没太大用处,反倒是被宋鸿涛抓住机会,以不教子女为名夺了掌家权。 名义上还是正妻,却也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宋云的尸体并未停放太久,宋鸿涛以夏日闷热,尸体发臭不吉为由,于宋氏祖宅外草草选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下葬了。 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规矩似是比上辈子更多,宋云虽已成年但未曾婚配,于礼法来讲属于夭折,死后无人祭;死在父母前面,白发送黑发,是为不孝,死后不得入祖坟。 宋锦程也回来了一趟,不知怎滴哭的比宋鸿涛还伤心。 只是因着宋锦程身为吏部尚书,公务繁忙,不可能为了一个侄子有太长假期,在宋云的坟堆上填了把土便离去了,宋言也没来得及见上这二叔一面,还不知他长什么模样,毕竟宋言出生的时候,这位二叔已经成了京官。 至于客栈门口吊死的那四个人,却是已经无人在意了。 仲夏,午后。 日光,茶楼。 房海,纪诚,卢照,吴校! 官吏的日子确是比较清闲的,加之松州属于内府不靠边境,除了偶尔骚扰的倭寇无需担心草原上的蛮子入侵,是以平素里公务不算繁重,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便好,偶尔约上同僚一起品茶,却也惬意。 “那宋震,当真是杀死宋云的凶手吗?”时隔半月,吴校忽然又提起这事。 “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房海轻笑:“莫看那杨氏哭闹的厉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宋震绝对不无辜。” 纪诚也笑了笑:“那宋云,当时应是被打的不轻,怎地还有力气从宋震头上拽下来头发,宋震身边可是有四个护卫。” “便是真拽下头发,又怎会当着宋震的面塞入口中?那宋震虽愚蠢,却也不至于看着这一幕,还不知将头发掏出来吧?” “那宋家幼子倒是好手段,想要杀掉的仇人死了两个,自己却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便是我们几家那些蠢材也被牵连了进去。” 如若不是如此,一旦杨家施压,不得不仔细调查的话,谁知道会查出来什么东西? “虽是冒险了一点,也颇多漏洞,手段看似稚嫩,却也恰好拿捏了我等的死穴,被人利用的感觉着实有些不太舒服。” “那你还能怎样,洛玉衡那护短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还敢去将那宋言打一顿?你敢动宋言一根手指头,洛玉衡就敢让你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 “这种不按道理办事儿的女人,最是麻烦啊!幸好陛下虽是其一母同胞的兄长,却也算是个讲规矩的,不然的话……咳咳……” “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回头好好约束一下那些臭小子,机灵点,莫要被人一挑拨便热血上头,这要是入了官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呵呵,房兄说的是……不过,房兄该不会是对洛玉衡余情未了吧,这般偏帮?” “莫要胡说,莫要胡说,若是让家里那母老虎听到,少不得要被扒了一层皮。” 众人便是一阵哄笑。 这房海,虽然是房家嫡子,又是国公之子,父亲又是当朝尚书令,名副其实的宰辅,可偏生是个怕老婆的。 便是下属,偶尔也会调侃一番。 “那宋国公也是个蠢的,这幼子如此心机,便是庶出无法继承爵位,只消少时好生对待,又怎会不感念恩德,又才气惊人,若是科举不说状元,入得金殿当是不难,未必不能成为国公府一大助力,他这一支也算是起来了,可惜,可惜……” “确是才气惊人,呵呵,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倒是让我想起了求赐婚失败的时候。” “我倒是更喜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一句。” “才气是有,傲气更甚,为赋新词强说愁,简直瞧不起天下读书人嘛。” “我更奇怪,那一句却道天凉好个秋他是怎地写出来的?不过十六的年纪,怎能写出如此苍凉,甚至有些悲壮的句子?” 不知怎滴,话题又转到了诗词上,便是心中对宋言利用自家那几个蠢儿子有所不满,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两首词,当真不错。整个宁国,莫说是那些少年,便是当世大儒只怕都写不出这般佳作,说一句松州第一才子,绝不过分。听说现在松州城内的青楼已经放出话来,宋言上门便是点了十个姑娘也不收钱,只要能留下一首诗词即可。 “不不不,要说奇怪,我倒是更奇怪那宋言现在可是住在洛府,岳母洛玉衡,小姨子洛天衣皆是国色天香,便是身边婢子也是如似玉,那洛天璇虽不现于人前,想来也是不差的……所以,小苹究竟是谁?” “能让这松州第一才子念念不忘?” “现在松州府七家青楼,已经有了七个叫小苹的姑娘,却不知是哪一位。” 宋国公府。 杨思瑶眉头微蹙,她的面前摆着一封书信。 最近这半月,她的日子并不好过,随着宋震入狱杨家计划落空,也就她现在是在国公府,不然免不了一番训斥。 其实,这些她并不是很在乎,莫说只是训斥自小到大受到的欺凌又何曾少了?与之相比几句训斥不值一提,她唯一担心的便是妹妹,却是不知又要多长时间,才能将妹妹从杨家带走。 那是禽兽遍布的地方,妹妹不能一直留在那里。 杨思瑶也不是个笨的,复盘几次之后也便明白了,是宋言那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利用她的手除掉了宋云,又解决了宋震,杨家在国公府二十多年的投入算是失败了。按说宋震入狱,她继续留在国公府已无用处,杨家应该会选择将她召回;对于破坏了杨家安排的宋言,杨家应该也不会放过。 可这半月,却是相当平静。 直至今日收到这封书信,杨思瑶方才明白。杨家并不是没有安排人,实际上前前后后杨家总共安排了十七个高手,其中实力最强的为七品武者,有三人,最弱的也有五品实力。 可十七个高手,刚踏入宁平甚至没来得及找到自己,便死了。 而这封书信中,也给杨思瑶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 接近宋言。 以媚术,将其控制。 原本杨思瑶觉得,杨家新的任务应是让她引诱宋淮,将杨家二三十年前的布置重新再来一遍。 在杨家八子中,宋淮年龄最小,最容易操纵,没想到目标却是宋言。 蠢货,蠢货,蠢货…… 一群疯子,有那两个女人在,自己还想控制宋言? 嫌命长了吗? 杨思瑶可是未曾忘记,当时被那两个女人盯着的时候是怎样的滋味,那一瞬,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冰结。那是沁入灵魂的恐惧,那两个女人随便一个都能捏断自己的脖子。 她曾经汇报过这一点,但显然杨家那边根本不在乎她的性命会怎样。 有些纤弱的身子蜷缩在床上,手指撕扯着被子,咬牙切齿的发泄了一番,杨思瑶终究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张纸条。 杨思瑶到现在都不知道那纸条究竟是谁留下的,但纸条上的内容,却和杨家书信上的任务,莫名契合。 或许,她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 日光和煦。 半月前暴雨带来的影响已经完全过去,人,总是要生活的,他们没有多长时间沉浸于悲伤,伊洛河畔一栋栋住宅,商铺,便重新立了起来,还是原来的位置,还是原本的样式。 宋言漫步在松州城,身侧是顾半夏,身后是张龙和赵虎。 一如往常小姨子不见踪影,许是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吧。 宋云死了,宋震入狱了……不过,只是入狱,终究还活着……这不好。 或许,他应该去一趟监牢……正这样想着,便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就在接近宋言的时候却是忽然停下。 车帘被掀开。 一道人影映入宋言眼帘。 宋言微微一愣,面色如常,便冲着那道身影拱了拱手: “四哥!” 第一章送上 (本章完) 第75章 倭寇(五千) 第75章 倭寇(五千) 杨氏有八子。 长子宋淮,二子宋义本已入朝为官,但受到杨氏杨妙清怠慢皇室宗亲的牵连,被罢免官职,目前留在东陵待用,无诏令不得随意出京,是以即便亲弟身死也无法赴丧。 三子宋靖,不通诗书,不懂文墨,然天生神力能学霸王举鼎,乃是天生的将士,是以进入军旅,虽小小年纪却已是一员偏将,便是宋淮宋义受到杨妙清的牵连,宋靖却稳如泰山。 而四子,便是宋安。 据说此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当然这只是外人的传言,真正的宋安自是没有这般夸张,不过一篇千字文章只消看过一遍便能记个七七八八,读上三遍基本不会有什么错漏。国公府常有人言,若是四公子将这天赋用于读书,宋家麒麟儿的名头未必能落在六公子身上。 宋安对于诗词文章毫无兴趣,相反他甚喜商道。 士农工商,商为末! 只能说这些贵族是一群极为复杂的人,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一方面,几乎每个贵族名下都有大量商铺甚至是商队,他们依靠商人来为自己谋取财富,维系奢靡的生活。 另一方面,却又对商人瞧之不起。 当初宋安选择行商的时候,几乎遭到国公府所有人的反对,除了杨妙清……杨妙清是唯一一个支持宋安选择的人,那时国公府的人总是叹息慈母多败儿,觉得是杨妙清对宋安太过宠溺,所以才会无条件支持宋安的决定,可现在看来大概还是杨妙清不愿意看到宋安成长起来,成为宋震的障碍。 对于这个四哥宋言是比较陌生的,自从经商之后,宋安就已经离开了国公府,算下来已经超过六年未曾归家。 当初离家的时候宋安还是个略显稚嫩的少年,现如今却是比从前成熟不少,面色淡漠不喜不忧,他这一次回来应是为了宋云和宋震的事情,可其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悲伤。 身上未着丧服,却也未曾锦衣华服,只是一套素白的长袍,马车也只是普通的马车,明明六年时间宋安已经在宁国商道闯出不小的名声,生活上却依旧颇为朴素。 就在宋言打量宋安的时候,宋安同样也在打量着宋言,上下审视了几秒钟,宋安脸上的严肃忽然散开,换成柔和的笑意,他从车上走下来无视宋言身边的顾半夏和张龙赵虎,拍了拍宋言的肩膀:“六年不见,老九也已经长大成人了,确实比小时候健壮不少,不错不错。” 宋言腼腆的笑了笑:“难为四哥还记得,这些年我可是变化不少。” “这也正常,六年啊。”宋安夜笑了,俨然一副兄弟相逢的和煦画卷,任谁见了不得来一声兄友弟恭:“只是,让九弟入赘洛家,却是委屈了。欸,若是当初四哥也在家里,定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洛家与我不错,倒也无甚委屈的。” “如此我也放心了,只是九弟当初成婚,我却是天南地北,国公府的家书都收不到,等得到消息已经是半月之后,没能参加九弟婚礼,为兄甚是愧疚。”宋安叹了口气:“今日既然回来,那成婚礼自是要补上的。” 说着宋安便摆了摆手,那车夫反身钻入车内,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这是为兄的一点心意,还望九弟不要推辞。” “你我兄弟,何至于在乎这些虚礼?”宋言忙道。 宋安便刻意的板起脸:“送出的礼物怎有收回的道理,莫非九弟看不起四哥不成?”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宋言不收也不成了,当下便接过盒子转身递给张龙,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宋安这才重新回了马车,看离开的方向当是返回国公府。 直至马车在眼前消失,宋言这才收回视线,眉头微皱。 不知这个所谓的四哥,这一次回来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家主之位? 这样的念头刚刚出现,宋言便摇了摇头,宋安对于权利没有太大兴趣,他唯一感兴趣的东西便是钱,国公的爵位自始至终宋安都未曾表现出半点兴趣。 宋言对于宋安的感观是稍微有些复杂的,这位杨氏第四子完全没有继承杨妙清半分嚣张跋扈的性格,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是温文尔雅,便是对庶子庶女也甚少欺凌,至少在宋言的记忆中,并没有直接和宋安发生过任何冲突。 当然,关系也算不得亲密就是了。 甚至说,他几乎没怎么和宋安说过话,便是见面的次数也少之又少。 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发需要警惕……许是从小到大被人谋害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有了被迫害妄想症,但无论怎样宋言也不想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这样想着,宋言转身看向那个小木盒,倒是不用担心盒子里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这木盒可是宋安在大庭广众之下交到自己手中的,若自己真有什么事情,宋安也逃不了干系。在盖子打开,里面便看到一张张特殊的纸张,相比普通书写用的纸,这些纸更厚,更加坚硬,甚至还做了一定的防水措施。 宋言眉头一皱,是汇票。 一万两的,十张。 十万两银子? 这一份礼物不可谓不重,甚至超过了洛家给国公府的聘礼。 饶是宋言心思沉稳,这时候也不免吃了一惊,吃惊的不是十万两这个数字,而是以宋安那堪比貔貅有进无出的性格,居然愿意拿出来这么多银钱? 难不成他是被什么人夺舍了? 就在盒子最底部,还有一张纸,宋言便将这张纸拿起来,却见上面写着两个字:“东陵!” 东陵? 宁国的皇城。 宋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要让自己去东陵不成?东陵除了是宁国皇城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这样的信息? 思虑了良久,也实在是想不出缘由,这些人啊有什么事情为何不直接说明白,偏要这样打哑谜,心中吐槽着他便摇了摇头径直冲着前方走去,未及多时一家铺面便出现在眼前。 钱氏商行! 虽然门面不大,但诸多装潢却是相当讲究,古色古香,乍看下去甚至以为这里是经营笔墨纸砚的书铺。 实际上,这里进行的是最简单粗暴的铜臭交易。 这是票号,也叫钱号。 那些汇票,宋震刚转身便被小姨子取走,现在也是时候将这些银子拿走了,倒是可惜宋安给与的十万两汇票不属于钱氏商行,不然倒是能一块取了。 胖乎乎的掌柜正趴在柜台上小憩,完全没有其他店铺掌柜忙碌的模样。 这倒也正常,毕竟像钱号这种地方招待的可都是大客户,一般人家可没有多余闲钱来存柜,便是连续几天都没有一个客人也实属正常。 这种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所谓的掌柜,也并不是说这家店铺便是他的了,钱氏商行的背后是钱家,至于掌柜只能算是经理之类的高级打工人。 听到脚步声,钱掌柜的耳朵抖了抖便抬起了头,看到宋言脸上顿时堆起笑意,本就不大的眼睛几乎是变成了黄豆:“这位公子,可是要存钱?” 宋言摇了摇头:“不,取钱。” 掌柜脸上没有半点失望,忙邀请宋言去往内堂,只是到了门口,张龙赵虎顾半夏却是被拦了下来:“公子,这是规矩。” 钱号有这种规矩他是知道的,毕竟无论是存钱还是取钱,汇票,暗语都是极为重要,是以交易都是掌柜和客户两人进行,旁边不会有第三人存在。这样想着,便冲着顾半夏三人点了点头,跟着掌柜的去了内堂,所谓的内堂其实算是一间暗室,没有窗户,墙壁也极为厚实,确保里面的对话不会被墙外旁人听到。 唯有几盏油灯,跳跃的火苗提供了些微的光亮。 分主客坐下,宋言便将汇票拿出,掌柜仔细检查起来,手指摩挲着,甚至还凑到鼻尖嗅了嗅味道,大抵过去了半刻钟才终于确认汇票为真,记下了汇票上的编号。 “这位公子,还请稍等,我需要去取一下账册。” 宋言微微点头,这取钱的方式确实是和自己知晓的一样繁琐。 冲着宋言拱了拱手,那钱掌柜便挪动着肥胖的身子起身离去,大约几分钟的时间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视线望去却不是钱掌柜,而是一个稍显瘦削的身影,手里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是一杯热茶。 那人身高大概一米七,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算是高大,身形修称,粗布短袍,做下人打扮。注意到宋言的视线,便有些谄媚的笑了笑。 无论是存钱还是取钱,那都是大富大贵之人,都不是小厮能招惹的。 冲着宋言点头哈腰了一番便快步走上前来:“宋公子,账房那边账册太多,翻找需要一些时间,钱掌柜吩咐我先给宋公子送杯茶过来,还请宋公子稍作等待。” 这样说着,那男子便将茶杯摆在了宋言面前。 就在手指堪堪离开茶杯的瞬间,一把匕首忽然从袖口滑落,精准落入掌心,下一瞬,唰的一下,锐利的匕首直逼宋言喉咙。 …… 一行人正在小路上行进,这些人相貌有些特殊,虽一眼看去和中原人并无太大区别,但仔细一点便能瞧出一些不同,他们的身材更加矮小,眼神也更加阴鸷。 身上虽穿着和中原平民类似的短袍,却太过宽大,套在身上仿佛沐猴而冠,不伦不类。 不多时的功夫,已能望见宁平县的城门。 宁平只是一个县,虽有城墙城门却也算不得高大,城门口有几个士兵,盘查进出县城之人的身份,那士兵虽然对这几人不伦不类的感觉有些怪异,但身份证明确并无问题,摆了摆头便示意这些人进去。 与松州相比宁平自是要落后许多,只是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看着林立的商铺,几人眼里依旧是忍不住涌现出强烈的贪婪。 果然不愧是中原,如此富庶。 尤其是看到那些身着襦裙的女子,视线中的欲望更是难以遮掩,在他们那地方想要见着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子可不容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为首之人收回了视线,沉声喝道。说的是中原官话,语调却显得有些怪异,声线总是上挑。 剩下四人立马收回视线,从他们之前表现出的羡慕,贪婪和惊讶来看,明显是第一次进入宁平,可对于宁平县内的布局却甚是熟悉,未及多时便已经到了一处酒楼。这酒楼甚是高档,五人的衣着打扮多少有些不合适,但酒楼里的掌柜显然提前得到了嘱咐,便是看到五人上楼也并未阻拦。 随着吱呀一声一扇房门被推开,房间里赫然是一名妇人。 咕咚。 当看到这名妇人的时候,五个男人几乎同时咽了口口水。 这妇人虽上了年龄,大概有四十多岁,但平素里保养显然不错,肌肤依旧白皙细腻,面容精致,雍容华贵。奢华的云锦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成熟的风情让这几人难以把持。 只是望上一眼,便觉得小腹中莫名有些燥热。 就在这妇人身侧还有一名女子,虽更加年轻但同这妇人相比却是逊色许多,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若是宋言在这里,便能认出这两人的身份,杨妙清,杨思瑶。 虽说在这几个男子眼里,杨妙清风韵犹存,可熟悉杨妙清的人便能看的出来,短短半月的时间,却是憔悴了很多,仿佛凭空苍老了好几岁。 因着宋震的事情,杨妙清精疲力竭。 宋震是她唯一的亲儿子,她绝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宋震被砍头。 没错,对于杨妙清来说唯有宋震才是亲儿子,其他几个,即便是从她肚子里出生,也不过只是野种。 一想到宋震现在被关押在地牢,日日受苦,杨妙清便心如刀绞。 她曾经尝试过借助国公府的力量,可之前对她百依百顺的宋鸿涛许是受到宋云被杀的刺激,性格大变,原本很有效果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次却失了用处。 宋鸿涛非但没有要动用关系,为宋震求情的意思,甚至还直接剥夺了她的掌家权,若非是忌惮杨家怕是连妻子的身份都要保不住了。 没了掌家权,王管家那老不死的趁机对国公府的人进行了一番清理,绝大部分忠诚于她的人都被王管家发卖给人牙子,以至于杨妙清现如今能动用的人少之又少。 杨妙清又试图借助杨家的力量,在最初的时候,杨家的确是不甘心二十多年的布置就这样功败垂成,也的确安排了一些高手,可是这些精心培养的高手还没来得及进入国公府,便一个个被杀死。 连续付出了十七个精锐之后,杨家便不再安排人过来,杨妙清知晓杨家那边大约已经放弃了宋震。 该死,震儿可是杨家的种。 他们怎能如此冷血,怎能见死不救? 在明白这一点之后,杨妙清如坠冰窖,仿佛一下子失去所有的希望。 她甚至曾经精神崩溃,一条白绫悬挂在房梁,可最终还是对宋震的宠爱超过了一切,她知道一旦她死了那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在乎震儿了。 毕竟是杨家嫡女,杨氏是个聪明的,曾经她只是被仇恨迷晕了眼睛,当再次振作起来之后她表现出来的才智和疯狂便是杨思瑶都感觉震惊。 杨妙清很清楚现在这般情况,想要用正常的法子将宋震救出来已经不可能,她能想到的唯二的办法,一个是收买狱卒,用其他死囚顶替宋震。 但难度较大,倒不是钱的问题,这些年杨妙清悄悄吞下的银钱不在少数,她担心的是宋言,那人一定会死死的盯着震儿,便是易容只怕也瞒不过宋言的眼睛。 第二个方法,便是劫狱。 只是因着王管家的清理,她虽不至于孤家寡人,但能动用的人也是极少,想要劫狱唯有借助旁人的力量。 山匪不行,盗匪贪财但根本不敢接这样的单子,袭击县衙,冲击监狱,等同造反,山匪求的是财可不会因此丢命。 所以,她唯一能够借助的,便只有宁国之外的力量。 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杨妙清也不明白为何大好局面会急转直下,一败涂地,或许,她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早点将宋言掐死在襁褓。 这样想着,杨妙清的手指便不由紧握,强压下心头的躁动杨妙清望向对面为首的男子:“这位,就是平田先生吧?” 身侧的杨思瑶美眸微微收缩。 是倭寇! 今天更新了九千字,今天的两章一章四千,一章五千。 有书友说不喜欢两千字的小章,喜欢大章,看看大家怎么选了,如果喜欢大章,那我一章就多点字数。 (本章完) 第76章 最美丽的女人(1) 第76章 最美丽的女人(1) 自宋震出事之后,杨妙清因着儿子的事情近乎疯魔,很多时候都是孤身一人关在房间,便是杨思瑶见她的次数也是极少。直至前几日杨妙清忽然告诉她找到了能救出宋震的法子,要带着她和宋震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那时的杨妙清眼睛里已经满是血丝,状若疯癫,杨思瑶也只能假意说了一句好啊,以做安抚,心里还在吐槽这杨妙清似是认准了她这个儿媳妇。 直至听到平田先生这个称呼,杨思瑶才终于明白杨妙清想到的法子,居然是倭寇。 倭寇,是一种常年飘荡在海上,以劫掠商船为生的类人形生物。 他们身材矮小却凶狠残忍,一般的山匪之类,只要给了钱也不会太过刁难,这便是所谓的买路钱,可倭寇不同,他们虽然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形体和外表,可本性就仿佛鬣狗。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对船队发动攻击,杀光所有船员,抢走所有商货,船上若有女眷,下场更为凄惨。 倭寇还会登上陆地,所过之处,村镇荡为邱墟,庐室焚之一空! 自宁国成立,百余年间,沿海地区为倭寇杀伤民众数十万。 像松州府,宁平县这样的地方对倭寇更是恨之入骨,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亲人死于倭寇之手。 杨妙清是真的疯了,难道她不知道同倭寇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吗? 难道她想用这些倭寇劫狱不成? 更让杨思瑶感觉诡异的是,杨妙清究竟是何时,又是怎样同倭寇联系上的? 她的眼帘垂落,看来在杨妙清手中还有一股自己不知道的力量能够动用,这股力量或许不算很强,至少想要劫狱将宋震救出来是做不到的,但传达信息应是可以。 杨妙清并不知晓杨思瑶的心中的念头,她的身子端坐在椅子上,面色肃穆,便是现在已失了宋鸿涛的宠爱,失了杨家的支持,她依旧维系着杨家嫡女的体面。这大概是内心深处最后的坚持,她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落魄的模样。 只是五个倭寇放肆的目光,让杨妙清心中不喜,眉头微蹙。 注意到杨妙清表情的变化,为首的平田七郎略微有些尴尬,该死的,在海上飘了太长时间,确是有些把持不住,用力咳嗽了一声总算是将身边几个蠢货的魂给叫了回来:“宋夫人,不知您找我们来,究竟所为何事?” 依旧是那怪异的语调,配上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两块金属用力压在一起摩擦。 杨妙清并未马上回话,而是稍稍扭头看了一眼杨思瑶。 杨思瑶聪明伶俐,自是能猜到杨妙清的想法,这个所谓的姑母虽然希望她能成为宋震的妻子,但对她也并非完全信任。便微微福身:“姑母,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做,可否先回去一趟?” 杨妙清不曾言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狭长的眸子,微微上翘的眼角瞥了一眼几个倭寇,杨思瑶便飘然离去,顺便还关上了门。 凉风拂面。 杨思瑶的身子微微一颤,这才发现皮肤上已经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跟这些凶神恶煞的倭寇待在同一个房间里,那种窒息般的压力简直难以形容,她甚至拼命压制着自身的媚术,不让这些倭寇过多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否则的话,谁也不敢保证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几息过后,杨思瑶的面色平静下来,迈步冲着楼下走去。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既然杨妙清对自己并不是绝对信任,那为何又让自己目睹她同倭寇见面的场景? 或许这是对她的一场考验? 或许正有人在暗中注视着她,一旦她有任何前往县衙报案的异常,都有可能死在路上。 杨思瑶眉头紧紧皱起,也有可能杨妙清就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嘴巴,去传达什么信息? 心中这样想着,杨思瑶的脚步却并未停下,不紧不慢维系着正常的步速,折返宋国公府。 直至脚步声消失,杨妙清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五个倭寇:“平田先生,据我所知你们这一伙倭寇,大概有七八百人,可对?” 平田七郎大咧咧的坐在杨妙清对面:“宋夫人对我们的情况倒是清楚,不知宋夫人找我们究竟要做什么?莫非是有对家的商船要出海?” 杨妙清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仔细看便能发现这是一张地图,虽然稍显粗糙,但也能看清楚宁平县的大概布局。 “据我掌握的信息来看,只是劫掠海上的船队不足以满足平田先生的胃口,是以平田先生经常会带队踏上陆地。” “宁平县周边几个村子大都被平田先生劫掠过,距离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一个多月之前。” 平田七郎眼睛倏地眯成一条缝,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美妇人,本以为只是一个漂亮一点的女人,但这个女人对他的了解程度着实有些超出预料。 因着宁平县周边海域有大量倭寇盘踞,导致最近半年出海的商船越来越少,唯有一些为生活所迫的渔民会冒险出海打鱼,对于这些人平田七郎自是不会放过,一律杀了,但渔民又能有多少油水? 不得已之下,一个多月之前平田七郎登上陆地劫掠了几个村子。 到现在,他依旧清晰记得倭刀劈开那些人的脑袋,割断他们的脖子,鲜血喷溅在脸上的兴奋感。 他依旧能回想起那些人濒临死亡时,绝望的惨叫。 他们抢走了所有能看到的粮食和财物,抢走了所有的女人,便是女童也未曾放过,然后,一把火将一个个村子烧成飞灰。 那些村子,距离宁平县并不远,宁平县的县令应是能看到村子里窜起的浓烟,可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差役,备倭军出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损失,有一个村子的同伴似是遇到了游侠儿,折损了几十个兄弟。 杨妙清并不在意平田七郎表情的变化,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几个贫瘠的村子,应是抢不到多少东西的吧?” “一个多月的时间,应该也不剩下多少粮食了吧?” “那些女人,应该也死的差不多了吧?” 平田七郎面色阴郁:“宋夫人究竟想要说什么?” 杨妙清的嘴角勾起一缕弧线:“平田先生,您不觉得只是劫掠几个村子无甚意思吗?” “宁平县所聚集的财富,可不是区区几个村子能比的哦。” 她伸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看到这里了吗,这是洛府,这里住着的是整个宁平县……不,是松州城最富有的人。” “在这里,你能抢走几十万两的白银,能抢到你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粮食。” 平田七郎连带着身后四个倭寇呼吸同时变的急促。 几十万两白银啊,这个难以想象的庞大数字,刺激着他们胸腔中的贪欲。 “洛家,还有整个宁国最美丽的女人!” 咕咚,几个倭寇齐齐吞了一口口水,平田七郎问道:“有多美?” “比我美十倍!” 杨妙清的声音,阴森森的,宛若厉鬼。 …… 烛火的跃动之下,匕首闪着银亮的光泽。 谁能想到,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厮,忽然之间会化身致命的杀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极近,几是顷刻之间,那匕首赫然已经到了宋言的咽喉前方,眼瞅着便要撕开宋言的脖子,小厮的嘴角都已经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 叮! 金属交击的声音,骤然在暗室内荡开! 第一章送上 (本章完) 第77章 杀(2) 第77章 杀(2) 钱号的暗室,不见日月。 便是有几根烛火跳跃,也难掩暗沉,是以当两把匕首碰撞在一起的瞬间,爆开的火星便显得异常刺眼。 那小厮脸色微变身子倏地一下后退,迅速拉开和宋言之间的距离,借助着跃动的烛火能清晰看到,就在匕首的侧面,多出一条深深的印痕。便是刀刃,都被震碎了黄豆大小的一片。 男子已没了最初点头哈腰的窝囊,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闪着森冷的幽光。 情报有误。 谁说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在他的偷袭之下能瞬间做出反应,以短刀格开匕首,这实力少说也是入了品的武者。 宋言的反应更是完全超乎他的预料,抽出短刀格挡的动作没有一丁点的迟疑,仿佛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偷袭,哪怕只是稍微迟缓半息,匕首就能撕开他的喉咙。 “好小子,倒是小瞧你了,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看穿我的?”刺客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原本那般谄媚,反倒是多出一些嘶哑。 偷袭被拦下但问题不大,这小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便是能成为一品武者,实力也定然无法同他这种已沉浸在一品多年的武者相比。 优势在我。 宋言也不紧不慢从椅子上起身,上前一步,脸上完全看不到半点被刺杀的惊慌:“你该不会以为你伪装的很完美吧?说实话,作为一个刺客,你很不合格。” 原本那张黑乎乎的脸上便涌现出一层涨红。 身为一名专业刺客,居然被一个少年这般指摘,着实让人愤怒。 “于我而言,你的伪装简直漏洞百出,首先你的身材实在是太过高大,你这般体魄,莫说从军便是给大户人家当个护卫也绰绰有余,怎么可能跑来做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 “其次,这里是钱号的暗室,除了掌柜和交易方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入,你可能太穷了,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嘶。 那刺客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宋言语气温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咋就这么扎心呢? “最后,连那钱掌柜都不知道我是谁,可你上来就是一句宋公子……” “这么多漏洞,我要是再看不出来你有鬼那可就太蠢了。”宋言吐了口气,面色有些复杂:“我很想知道究竟谁,居然这么看不起我,安排了你这么一个蠢货过来杀我?” 故意激怒,很低劣的手段。 那些真正专业的杀手,心智坚硬愈铁,大抵不会受影响,但眼前这人明显达不到那般程度。 这样想着宋言便再次开口,同时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是杨妙清?” “琅琊杨氏?” 刺客眼睛中的怒火正在逐渐消散,他正在逐渐回归理智,便是听到宋言的询问,脸色也没有半点改变。 就在这时,宋言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东陵?” 下一瞬,便看到刺客的眼瞳骤然收缩,意识出现了短暂的走神。 砰!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宋言忽然暴走,双脚发力,身子弹射出去,瞬间出现在刺客面前,手中短刀嗤的一声冲着刺客的脖子撕裂过去。 那刺客失神只是一瞬,但就是这一瞬的功夫已然被宋言抓住,直至此时此刻才惊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是如此之近,想要抬起匕首抵挡已来不及,本能的上半身猛地后仰。 锐利的刀锋几乎是擦着刺客脖子上的皮肤划过。 唰。 一串血珠沁出。 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刺客浑身上下都是鸡皮疙瘩。 那只是一层表皮,虽然吓人但绝不致命。 虽说武道一途已经踏上正轨,内力,肉体双重淬炼,这段时间也没少同顾半夏修行,然对于宋言来说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敌人。 暗室的隔音很好,张龙赵虎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便是小姨子也不可能知晓暗室内的情况。 他不会选择逃走,将后背丢给一个杀手那和找死没区别。 自小到大的经历,让宋言不会去讲什么规矩,于他来说能达成目的才最为重要,在两人对峙开始之后,他便仿佛一条毒蛇,耐心的寻找机会,在对方因为东陵二字走神的瞬间,便已恍若雷霆,发动了偷袭。 而一旦袭杀开始,那便如狂风暴雨,在对方死掉之前,绝对不会停下。 烛影晃动,人影晃动。 宋言猛然踏前一步,手中短刀顺势旋转,刀刃朝下,冲着那完全曝露在面前的心脏凿了下去。 那刺客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抬起右臂。 嗤啦。 吧嗒。 匕首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 “我要杀了你。” 一把椅子重重砸在了宋言腰上,便轰然破碎,昏暗的光影中,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破碎的木屑四散横飞。 宋言的短刀还扎在刺客的手臂,鲜血在瞬间染红了袖子。 刺客的另一只手,还抓着一根断掉的椅子腿,反应倒是很快。 一些鲜血喷溅在脸上,刺鼻的血腥味便钻进鼻腔,却不会让人感觉作呕,宋言的面部仿佛完全失去了表情的变化,唯有冷漠,右手握着刀柄,便转了一圈。 疼,是一种很能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的滋味。 “啊啊啊啊啊……” 顿时间又是一阵痛呼,刺客的身子剧烈的抽搐起来。 他的一条右腿便抬起,猛击宋言的腹部。 砰。 沉闷的声音,宋言身子一颤,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腕顺势用力,骨肉分离。 直至此时,宋言的一轮攻势,才宣告暂停。 短刀可能切断了血管,有可能是动脉吧。 动脉静脉,宋言是有些分不清楚的,总之那鲜血便一直喷个不停,顺着刺客的手臂,好似被掰掉开关的水龙头,地面上短短的时间便是猩红一片。 浓郁到极致的血腥味,在这密不透风的暗室中缓缓扩散。 第二章送上。 (本章完) 第78章 媚骨天成(四千) 第78章 媚骨天成(四千) 看失血量,刺客大抵是活不了太久了。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是能支撑个几分钟的。 真到这时候,宋言反倒不急了,他后退几步堵住离开的路,顺手从架子上拿起一块抹布,擦着短刀上的血。 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同对方搏命。 当一个人感觉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是最可怕的。 为那一线生机他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最起码也想着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有个伴,不会孤单。 于宋言来说这是不必要的风险,他只要安心等着对方鲜血不断流逝,体力越来越弱,直至死亡即可。 也就是这个时候宋言才终于有了时间去思考一下之前的问题,东陵两个字为何会刺激到这个刺客? 莫非,是东陵的某个人请他来杀死自己? 可,为何? 他长这么大,走过的最远的路也不过是到松州府而已,东陵在哪个方向他都不甚清楚,又怎会在东陵得罪人? 而且即便是真的得罪了某个大人物,也不至于安排如此水的刺客吧?若是二品,三品武者,或许就要栽了。 宋安为何会知晓东陵? 他又为何要提醒自己? 他同宋安之间虽然没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怨,但也没有太多交集。 诸多念头涌上心头,思虑着可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的杀手,片刻都不曾放松。 滴答,滴答,滴答…… 是鲜血滴落在地面的动静。 垂下来的肉片还在晃荡着,每一次摇晃对杀手的神经都是一次强烈的刺激。 另一只手用力的压着胳膊上方的位置,似是想要堵住被切断的血管,但用处不大,血液依旧透过指缝不断渗出,短短时间两只手都染成鲜红的颜色,仿佛在血池中浸泡过。 血腥味变的更浓了。 如同宋言预料中的一样,杀手有些慌了。 剧痛已经让他麻木,嘴唇有些发干,仿佛快要裂开,就连眼睛都有些模糊。 他知道,若是不能马上找到大夫,他很快就会死。 他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欲刺激之下,刺客的两只眼睛已经变的通红,一条条血丝纵横交错仿佛野兽一样死死的瞪着宋言……身后的门,似是在寻找能逃命的机会。 “是不是感觉有些头晕?”宋言的声音缓缓荡开:“别担心,这是正常的。” “让开。” “我听说如果失血超过三分之一就会没命。” “让开。”男子再次说道,他已经开始喘息,胸腔剧烈的起伏。 “告诉我,谁让你来杀我的?” 男人似乎还想要坚持一下职业道德,他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踏出一步。他甚至放开了胳膊上的伤口,蹲下身子,重新捡起匕首。 “你是不是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宋言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身子没有挪开的意思,把玩着手中的短刀:“你的眼睛,是不是已经开始有些昏?你是不是感觉四肢逐渐麻木,开始失去力气?这都是你快要死掉的征兆,如果不能马上止血,你真的会死。” “你不怕我拼死一搏?” “之前的你便不是我的对手,你觉得现在还能发挥多少力量?告诉我,是谁,我就让开!” 男人的嘴唇在战栗,他没有思考太长时间,杀手的职业道德终究是抵不过性命:“是东陵的一个人让我来杀你。” “谁?” “不知,蒙面,声音是男子,年龄比你大上几岁。” “有何特征?” 求生欲已经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以至于他说话的语速都变的有些急切:“从衣着打扮来看,当是个贵族。” “他的右腿,似是有点不太方便,有些跛。” “非常好,你可以走了。” 宋言笑了笑,然后让开了身子。 他是个君子,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那杀手眼睛猛地一亮,不断逼近的死亡已经让他顾不得去思考什么,踉踉跄跄冲着门口的方向跑去。 他要去找大夫,他不想死。 噗嗤! 就在他刚走到门口,刚将自己的后背送给宋言的时候,诡异的声音便钻进了耳朵。 男人的身子僵硬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口,鲜血染红的刀尖,却是从胸前钻了出来。 噗通。 刀子又抽了出去,身子便倒在了地上,神经性的抽搐着。嘴巴里吐出了一些血沫,眼神中的光逐渐散去。 他是答应过他会让开,可没保证不会从后面给他一刀,所以……没毛病。 “倒是有一个问题忘了问了,他给了你多少钱?” 还真是愚蠢,相信要杀死的目标会放过自己?男人咧了咧嘴巴,似是想要笑一下,却是笑不出来了: “十……十两……银子……” 声音越来越弱了。 到最后,连那一丁点的呼吸也已经彻底听不到。 眼中求生的光芒也逐渐散去,变的灰败。 这是他杀的第二个人了吧,杀掉杨桂芳的时候,心里面还略微有些躁动,现在却是已经非常平静了。 十两银子,性命还真是廉价,无论是他亦或是他。 倒是有了一个有用的信息,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腿脚有点毛病……宋言的面色阴沉下来,他仔细的在脑海中寻找了一遍,非常确认印象中没有这样的男子。 神经病吧,老子都不知道你是谁,居然还来杀咱? 他还知道自己从宋震那里敲了十万两,会来钱氏商行取钱。 这种被人盯上却又不知对方身份的感觉,让宋言有些不爽。 吱呀。 房门被推开。 钱掌柜那胖乎乎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面前。 看着扑倒在门口的尸体,那绿豆一样的眼睛里只是微微闪过一道精光,面色迅速便恢复了正常,他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具尸体,踩踏着血泊来到了宋言面前,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这位公子,可以对暗语了。” 钱庄里也充斥着肮脏。 能成为钱庄掌柜的都是极精明的角色,这男人的伪装瞒不过他的眼睛,但他并不在乎。 他可能会动手杀人。 钱号也会因此惹上人命官司,然背后的钱家有足够的势力将官司摆平,最多也只是赔偿一点银子罢了,但是存在柜上的银子就永远归钱家所有了。 大抵就是黑吃黑。 暗语对好,七日之后会有一笔十一万两银子的巨款,送入洛府。 正常来说是九万两的,在这个时代存钱在钱号莫说赚利息,还要掏钱给钱号的,一般来说是十抽一,只是这一次却是亏了。 客户在钱号暗室中遭到刺杀,自是要给一些赔偿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在钱掌柜与宋言重新回到了大厅,那张胖乎乎的脸上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模样,没人知晓一条人命就在刚刚没了,好似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 “姑爷,出什么事情了?”顾半夏敏锐的察觉到宋言的精神有些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回宁平。” 一路马车疾驶,太阳刚刚偏斜一点的时候马车就已经停下,面前却是宋国公府。 当看到宋言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国公府的门子都被吓得浑身哆嗦,面色煞白,他可是记得清楚,上一个门子张小山就是被宋言弄死的。 曾经国公府内人人可欺的九少爷,现在早已是人人惧怕的煞星。 更有传言,五公子宋震入狱,七公子宋云身死,都有九少爷参与其中,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咕咚一声便吞下一口口水,那门子哪儿敢怠慢,忙迎了过去,点头哈腰就差直接给宋言跪下了。 “我父可在府中?” “姑父不在,和四表兄一起出门了,表弟若是有事不妨进来等着?”不待那门子回答,一个轻柔的声音便从府内传来。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仿佛一根羽毛骚动着心房。 杨思瑶。 一个声音远比相貌更加诱人的女人。 依旧是那平平无奇的外表,胸口似是裹着什么东西,便是身材看起来也普普通通,现在的杨思瑶单单从外表上来看,就是那种丢在人堆根本找不出来的那种。 偏生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是有着让人难以自持的诱惑。仿佛涂满蜜的毒药,明知道饮下去会死,依旧忍不住想要品尝。 这样的女人宋言遇见过两个,一个是杨思瑶,一个是群玉苑内的明月,明月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可宋言却觉得若是杨思瑶拥有明月的样貌,那股子媚意,恐怕会更让男人疯狂。 所谓的媚骨天成,不过如是。 那种强烈的,想要将面前女子拥入怀中好生疼爱的冲动,不断刺激着神经……合欢宗的手段,恐怖如斯。 这要是换一个意志力稍显薄弱的男子,恐怕当下就要拜倒在石榴裙下,成了合欢女子的舔狗。 只是宋言终究不是一般人,虽小小年纪,却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微微吐了口气稍显紊乱的心绪便已恢复正常:“也好。” 傍晚的国公府,似是并未受到宋云死去的影响,又恢复了往日一般的情景,一些婢子,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说着家常的琐碎闲话,不经意间,见到宋言出现便立马变了脸色,一哄而散。 仿佛出现在眼前的不是一个翩翩少年郎,而是阴曹地府走出的牛头马面。 “我有那么可怕吗?”宋言有些遗憾,他觉得自己其实算是个好人。 至少他没有欺男霸女,欺压良善。 于这个时代来说,能做到这两点,已经算是极好极好的人了。 “呵呵,他们大约之前都欺辱过表弟吧,自是会怕的。”身侧的杨思瑶便笑了笑:“有表弟这样的人做对手,莫说是这些下人,便是我也有些害怕的。” 随意说着话,便到了一处凉亭,杨思瑶停了下来:“不如在这里稍作休息?” “也好。” 一个婢子送上来了香茶,茶杯放下便忙不迭的离去,似是有些无礼,宋言也不甚在意。张龙赵虎两人一左一右守着,这亭子四周数十米的范围内有任何人接近,都逃不过二人的感知。 抿了一口茶有些烫,便又放了下来:“杨姑娘说笑了,我和杨姑娘什么时候成对手了?” “这样就没意思啦,我都已经认输,表弟还想怎样?”杨思瑶缓缓摇了摇头:“宋云死了,宋震身残入狱,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姑母失了掌家权,许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在自己房间内暴毙而亡。” “这一连串的事情,你成了最大的赢家。” 宋言便笑笑:“杨姑娘当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七哥死了,我可是特别伤心的,你没见我在葬礼上可是哭红了眼呢……” “那倒是,生姜在眼睛上擦,任谁都要哭红眼睛。” 宋言欠了欠身子,好让身后顾半夏的按摩变的更舒服一点,瞥了一眼杨思瑶,他有些拿不准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这女人可是比宋云难对付的多,宋云虽然聪明,却贪名,而眼前女子宋言并不知晓她有什么弱点。 既然想不明白,宋言干脆开门见山:“杨姑娘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一杯茶吧?” “若是让杨妙清看到这一幕,怕不是要怀疑你我二人勾结在一起了,而且你不是快成宋震未婚妻了,算是我嫂子,这样于礼不合吧。” “那倒不至于,她大概会觉得我接近你,是想要控制你,亦或是想要看穿你,了解你,下一次更好的对付你。”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国公府的家具都是极为讲究的,茶杯外缘细腻光滑,触感相当不错:“更何况,她现在应该没有功夫来监视我,她大约正在招待五个从倭国远道而来的客人。” 倭国? 倭寇? 宋言的身子下意识后仰,好家伙,倒是没想到这杨妙清现在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居然跟倭寇勾结在一起。 难不成是想要借着倭寇的手,将自己除掉?这家伙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好吧,那个女人心里只有宋震,大抵是不会在乎那许多的。 不过杨思瑶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又是为什么? 杨妙清嘴角翘起,平平无奇的脸添了三分魅力:“表弟……” “来做一个交易吧。” 第三章四千字送上,今天更了八千五。 (本章完) 第79章 禽兽(1) 第79章 禽兽(1) 今日,还真是颇多意外。 “交易?” 于宋言眼里,杨思瑶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而这种女人往往极为危险,同这种女人进行交易怕是一个不慎就被卖了出去。 他在细细斟酌,杨思瑶脸上则挂着浅浅的笑,仿佛一点都不着急。 亭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不知不觉便是连太阳都愈发偏斜,天边仿佛火烧,整个国公府被镀上一层金光,院子里的稀稀疏疏的草木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偶有婢子经过这边,看到宋言便忙低下了头缩着肩膀离开。 杨氏第八子宋律也出现了一次,看到宋言的时候似是想要过来,只是注意到宋言身边还有一个杨思瑶便皱了皱眉头,短暂的迟疑之后便转身离去,不知是有什么事情。宋鸿涛不知和宋安去了哪里,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便是那杨妙清也不见踪影,按说即便杨妙清真要和那些倭寇谈论什么事情,这么长时间也应该谈完了才对。 王管家倒是个清闲的,坐在院门的台阶上,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手里拿着旱烟杆吧嗒吧嗒的抽着,只是这种古旧的旱烟抽起来相当费力,一不小心还会堵塞,便看到他用烟袋锅敲打着旁边的台阶。 “为何要和我交易?” 宋言的声音,终于撕破了持续许久的宁静。 “因为,在杨家那边我没有活路。”杨思瑶倒也坦白:“虽然有些时候可能生活的不是那么如意,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置于石桌推到宋言面前。 拿起看了两眼,宋言便笑了。 琅琊杨氏那边给杨思瑶安排的任务居然是接近,并且控制他。 “我只是想要求一条活路罢了,我曾经告知过琅琊杨氏,表弟身边有两个实力极强的女子,能轻松杀死我的那种,更何况还有洛玉衡长公主,若是让长公主知晓我引诱她的女婿,你说以长公主的脾气会怎样处置我?” 宋言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大概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你我都知道的事情,但显然琅琊杨氏那边并不当回事儿,于他们来说我的身子,我的命,不过是琅琊杨氏的财产,既然是财产就是可以被利用,交换,甚至是牺牲掉的。若是我拒绝执行,便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清晰。”宋言挑了挑眉毛。“所以,你跟我交易的目的,就是希望我能保住你的命?” “不仅仅是我的命,我还希望你能帮忙从琅琊杨氏救出我妹妹。”短暂的沉默之后,杨思瑶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声音带上了些微的战栗。 不知是恐惧,亦或是知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对现在的宋言来说,在宁平县这种地方想要保住杨思瑶一条命简单,只要将杨思瑶丢到洛府即可,以洛府的守备力量便是杨家想要杀死杨思瑶也不会容易。 可要想从琅琊杨氏那边把人救出来,那难度就不一样了。那里是杨氏的地盘,一个千年世家的底蕴,想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弄死他,简直不要太容易。 但宋言并未直接拒绝:“你能给我什么?” 素手握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汤已经凉了。 苦涩的味道,更甚。 “我。” 宋言眼皮猛地一跳。 身后顾半夏轻轻揉捏肩膀的动作,也忽地停下,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望向杨思瑶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长公主说的没错,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多狐狸精了,又一个想要勾引姑爷的。 “我的相貌于表弟来说可能太过普通,但我表弟应当知晓我有学习媚术。”既然已经准备交易,那杨思瑶也就不再犹豫:“学习有媚术的女子,于男子来说大有裨益,若是修行双修之法的武者,更能提供极大的好处。” “若是表弟想要,我可以给;但或许我掌握的消息,于表弟来说更有价值。” “我知道表弟很聪明,但一个人思考事情,总是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我相信我能填补这些漏洞。” 宋言笑了,倒是自信。 “我要知道你妹妹的情况,方能决定是否答应。” 杨思瑶微微点头,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缓缓开口: “杨家,禽兽遍地之所。” 禽兽遍地之所?宋言顾半夏微微错愕,好家伙,你就是杨家人啊,对自家的评价还真是够高的! “杨家,已传承上千年。” “诸侯混战时期杨家便已存在,大楚,大汉,大吴,天下四分,王朝更迭,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杨家始终屹立不倒,便是中原最暗无天日的六胡乱华,杨家都未曾受到太大打击。” “是以杨家人对自己的姓氏极为骄傲,这种骄傲经过发酵演变成了血脉崇拜。” 呵呵。 宋言便笑了,血脉崇拜在他看来是最愚蠢的事情,认为杨氏血脉尊贵那是没遇到黄巢,否则他们就会发现世家门阀的血和普通人也没太大区别。 “崇拜,又变成了信仰。” “曾经最疯狂的时候,杨氏一度不与外姓通婚,他们悖逆人伦,让堂姐弟,甚至是亲生兄妹成婚,以维系血脉纯正。” 正在给宋言揉捏肩膀的顾半夏都惊呆了,手上的动作为之一顿,便是宋言心里已有准备,依旧嘴唇一抽:一群疯子。 当真禽兽。 手中茶杯落在台面,伸手招来一个婢子重新送来一壶热茶便让对方离开:“应是生出一堆畸形儿……或是说,头脑有些问题的孩子吧?” 杨思瑶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宋言:“畸形儿?这个称呼倒是适合。” “说的没错,根据杨氏族志记载,的确诞下许多痴痴傻傻的孩子,当时的杨家家主感觉情况不对忙叫停族内婚配。” “这件事情同样也导致杨氏族人人伦观念极为薄弱。侵害族内女子的行为在杨家,并不会受到太过严重的惩罚。” “我和妹妹,便是这样生下来的……” 这方面,杨思瑶并未详细说明,但看她下意识握紧的手指应是难以启齿。 实际上杨思瑶能坦白自己的身世,宋言对其便已经信了三分,而很多事情仿佛已经在杨思瑶的心中积压了太长太长的时间,长时间的压抑对杨思瑶的精神都是极为残酷的折磨,濒临崩坏,她也需要一个可以宣泄的渠道,而每多说一句她便觉得精神莫名畅快许多,是以无需宋言追问,杨思瑶便再次开口: “我们父母的地位很高,但这毕竟是极为羞耻的事情,我和妹妹自是不受宠爱,明明是他们自己做出了那般腌臜的事情,却将我和妹妹当做所有耻辱的根源,呵呵!” “我和妹妹一胎同胞,双生姐妹,只不过我是正常的,妹妹虽外表正常,但智力却如同小孩。” 宋言吐了口气,悲剧啊。 近亲,据说有极小几率诞生极为聪明的后代,但更大可能却是怪胎。宋言大抵能想象姐妹两个在杨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各种欺凌是少不了的,尤其是杨思瑶不仅要承担各种流言蜚语,欺辱霸凌,在父母不管不顾的情况下,还要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杨家同合欢宗有交易,会从族内挑选女子入合欢宗。大多都是旁支,父母亲人都被安排在族内,一边提高待遇,一边也是人质,方便控制。” “那年我只有七岁,我知道我还太小保护不了妹妹,或许某一天妹妹就会莫名其妙的死掉,毕竟一个痴痴傻傻的后代对于杨家,对我的父母来说都是耻辱,所以,我便入了合欢宗。” 只消杨家还想要利用控制她,那必然要照顾好她最在乎的妹妹。 杨思瑶是这样想的,这已经是她在那种年纪和环境中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只是杨思瑶不知道,宋言却是很清楚,这些近亲结婚诞下的智力障碍的孩童,寿命远比正常人更低:“你上次见你妹妹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这次来国公府之前,我曾经要求见妹妹,但被拒绝。” 宋言吐了口气,望向杨思瑶的视线忽地有些怜悯。 第一章送上。 (本章完) 第80章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2) 第80章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2) 这种因为近亲导致的先天残障,寿命大多短暂,比起正常人要少太多。 杨思瑶现在已双十年华,妹妹和她一胎同胞,便是以现代社会的医学水平这种病症也多半就是一二十年的寿命,绝大部分会在孩童时期死去,能活到三十岁以上的都不多见。 杨思瑶普普通通的小脸儿上带着一些无奈:“他们曾经答应我,只要我能帮宋震稳住世子的位置,便会允许我带着妹妹脱离杨家。” “但是我失败了,他们又要我控制你,若是能控制你便还我们自由。” “而这,是我绝对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和你合作,只要能救出妹妹……”杨思瑶吐了口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个很聪慧的女孩,她能看不出杨家只是用她的妹妹来控制她? 难道不明白,这只是一场卑鄙的欺瞒? 像她这样好用的工具,杨家又怎会轻易放手? 她能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利用,直到榨干身上所有价值,她和妹妹就会被当做垃圾一样随意的丢弃……啊不,不会被丢弃。因为杨思瑶掌握了太多杨家的秘密,所以她大概会被杨家除掉。 至于她的妹妹,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杨思瑶不蠢,她只是强迫自己去相信罢了,不然还能怎样? 或许也正是因为在杨家那边看不到任何希望,杨思瑶这才转而向自己进行交易,她所追求的,不过只是一线生机。 只是,杨思瑶怕是不知道,她的妹妹很有可能已经……宋言张了张嘴巴,想要告诉杨思瑶可能的真相,只是看着杨思瑶那明亮的眸子中所蕴藏的期盼和希望,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结果对杨思瑶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许是因为两人小时候的经历有着几分相似,看着面前的女子,宋言居然有些同病相怜的怜悯。 “你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沉默良久,宋言缓缓开口:“最起码的一点,你知道你妹妹究竟在什么地方吗?杨家是个很大的概念,整个琅琊几乎都是杨家的地盘。” 杨思瑶嘴角勾起浅笑,她明白当宋言这么说的时候,基本上代表着双方之间的交易已经成了:“没问题,这么多年我已经等了,便是再多等两年也是无妨的。” “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杨家的计划。” “你知道宋震的身份吗?杨家其实在宋震身上做了很大一个局……” 宋言笑了:“你是说宋震其实是杨震,他是纯种杨家血脉,杨家想要利用宋震鸠占鹊巢,将宋国公府变成杨国公府的事情吗?” 正准备上交投名状的杨思瑶声音忽然被卡在了喉咙里,今日见面,杨思瑶一直表现的相当沉稳,可是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那张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 望向宋言的眸子中更是震惊,还有恐惧:这可是杨家极为重要的秘密啊,便是杨家人,除了一些重要人物都不甚清楚,宋言怎会知晓? 这个男人,当真恐怖。 为了宋震这个废物惹上这般敌人,不知道杨家的主事人会不会后悔曾经做出的决定? 大概是不会的吧,毕竟那只是一群极度自负的家伙。 抿了抿唇,杨思瑶还有些倔强,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其实不止……” 宋言便再次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不仅仅只是宋家,整个宁国将近三分之一的贵族,都有杨家的嫡女庶女,他们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甚至有些已经成功了。” “一旦彻底掌握这些贵族,那杨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将会空前膨胀,轻而易举就能将杨妙云诞下的皇子推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修长白皙的脖颈轻轻蠕动着,杨思瑶却是感觉喉咙都有些发干。 这怎么什么都知道? 在这一刻,杨思瑶仿佛已经看到了杨家辛苦的谋划全盘落空的结局。 明明是自己拿来当做投名状的重要信息,可现在却是毫无价值,这种感觉,着实让杨思瑶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只是作为一个聪明人,杨思瑶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认输,洁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还有……” “你是想说,宁皇的大皇子,其实也是纯种杨家人吗?这个我也猜到了。” 于宋言身后,顾半夏面色倏地一变,眼神中是震撼,是恐惧,甚至还有浓烈的杀意。 杨思瑶手指攥紧,眸子中都盈出一层水雾,仿佛被欺负了一样:“我……” “难道你是想说,不仅仅是琅琊杨氏这么做,会隆杨氏其实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吗?”宋言给杨思瑶添了点热茶,水蒸气袅袅而起,让杨思瑶的脸都变的有些朦胧:“杨家于一两百年之前分宗。” “目的就是为了让两宗的血脉产生一些距离,不至于再产生大量残障孩童,然后会隆杨氏到琅琊这边配种,琅琊杨氏去会隆那边耕田。” “一旦成功,大楚,大宁,都将为杨家掌控。” “中原四国,杨氏占一半。” 杨家这边的情况宋言虽然交给了洛玉衡去处理,可是他自己也未曾懈怠,在经历了诸多思考之后,宋言终于得出了一个答案,杨家绝不仅仅满足于掌控一个国家,他们是想一统中原。 虽然手段卑劣了一点。 一统中原对百姓是好事儿,但以自己和杨家的仇怨,铁定没命。 这一刻,杨思瑶心中原本些微的不忿消失了,算是彻底的服气了。 便是很多杨家人,知晓的情况怕是都没有宋言这么多,她忍不住的奇怪,宋言之前只是被困在国公府后宅,十几年没出过府邸,现如今只是入了洛家不过一月时间,又是从何处知晓的这些事情? 再看宋言,这个男人身上似乎多出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神秘的让人看不清晰。 “我倒是很好奇,你在杨家只属于偏房旁支,杨家控制你利用你,但绝不信任你,又怎会告诉你这样的机密?”宋言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温声问道。 “杨家自是不会告诉我这些,但我会通过各种方式去调查。”杨思瑶也笑了:“真当我在合欢宗这么多年是浪费光阴不成?” “我的媚术魅惑不了表弟,但魅惑一下杨家其他人倒是可以,不说完全掌控,但撬开他们的嘴巴得到一些秘密倒也不算难事。” “或许有朝一日这些秘密可以用作要挟杨家的工具,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我直接被杨家杀掉。”杨思瑶吐了吐粉嫩的舌尖,如是说道。 成熟的气质中,终于稍稍露出了一些少女的顽皮。 作为一个女孩,上无父母照顾,下无兄弟疼爱,一个人带着妹妹生活在那禽兽遍地走的地方,当真不易,她想活下去,唯有拼命的压制自己的本性。 可在宋言面前,仿佛根本不需要这些虚假的伪装。 大抵是因为宋言实在是太聪明了吧,自己的这点小聪明在宋言面前毫无意义。 “交易成立。”宋言吐了口气说道,连这种机密都敢拿出来,足以证明杨思瑶的诚意。 听到这话,杨思瑶笑了,很开心很开心的笑了。 越是开心,宋言就越是头痛,他不想打破杨思瑶美好的幻想,但同样也不想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同杨思瑶反目成仇。他知道,这样做可能导致双方刚刚成立的交易破裂,但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杨姑娘,有句话我必须要先告诉你……”斟酌着言语,宋言的心绪并不稳定,茶杯水面漾起一圈圈波纹。 “你妹妹的情况,可能不容乐观。” 杨思瑶的身子微微一颤,面色不变,但眸子中却是漾出浓郁的恐惧,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偏向一旁:“表弟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个医者。”宋言叹了口气:“从医者的角度来说,先天性的脑疾是终生无法治愈的。” 明亮的眸子,愈发痛苦。 这是一个连肺痨都能治愈的医者的话,心中的某些小小希望在这个时候宣告破碎。 “而且,这样的患者,寿命往往极为短暂,绝大部分会在幼年时期死去……一般来说,为了安你的心,他们应该会让你和妹妹偶尔见上一面,可是在你入国公府之前,见面的请求被拒绝了,这就很不正常。” “我无法判断你妹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只能说希望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就像是纯粹的本能,杨思瑶一双小手下意识搂住了自己的肩膀,身子蜷缩着,战栗着。 她的模样,她的表情,她的眼神,看起来很可怜。 仿佛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支柱。 或许,在被拒绝见面的那一刻,杨思瑶心中也已经有了怀疑,只是她又一次强迫自己将怀疑抹除。 可宋言却无情的将这一层血痂给揭开,露出腐烂的肉。 杨思瑶没有出声,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过去了许久才缓缓平静下来,她看向宋言,眸子中的似是在闪着泪光,原本的明亮也染上了一层晦暗。 “表弟,你还真是残忍啊。” “谢谢夸奖。” “我可没在夸你。” “我只是觉得,提前有点准备不是什么坏事。” 吐了口气,宋言再次望向杨思瑶:“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易还要继续吗?” “为什么不呢?” 杨思瑶笑吟吟的说着,她笑的很温柔,温柔的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交易的条件可能要变一变。” “我会全力帮你谋划一切,但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要你帮我……覆灭杨家。” “琅琊杨氏,不要让任何人活下去,尤其是……我的父母!” 第二章送上,目前六千字了。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81章 小日子和宁奸,都该死(3) 第81章 小日子和宁奸,都该死(3) 傍晚的风,带着一点暖意拂过凉亭,杨思瑶的发丝便在身后飘散。 看着杨思瑶的模样,宋言微微松了口气,他也有些担心杨思瑶无法接受这忽如其来的糟糕消息,但看起来杨思瑶虽然有些黑化,但意志并未完全崩坏。 这是一件好事儿。 毕竟这种黑化并不是针对自己。 杨思瑶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若非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丝丝水珠,宋言甚至会怀疑之前那个软弱到极致的女孩,只是自己不小心看到的错觉。 “既然交易已经成立,我这边会很快行动起来,你也知道我手底下没什么人的,回了洛府之后,我会请求娘亲安排一些人潜入琅琊,调查你妹妹的事情。” 这是宋言目前一个极大的软肋。 他身边缺少可以调用的,属于他自己的人。 不过这一次,若是能将杨思瑶收服的话,或许会成为第一个。 杨思瑶微微点头:“我也会将我这里知道的一切全部告知表弟。你想要知道的应该是杨妙清和倭寇之间的事情吧?” 宋言点了点头:“如果我得到的信息没错的话,自从杨妙清失了掌家权之后,王管家已经将国公府内属于杨妙清的人手都给清理的差不多了,总不至于是杨妙清亲自跑到海上和倭寇联络的吧?” 远处,台阶上的王庆山忽地支棱起了耳朵,却是连旱烟都忘了抽。 “差不多,并不是绝对。”杨思瑶摇头笑了:“杨妙清掌管宋家这么多年,终究是会留下一些漏网之鱼的。” “只是,我虽然知晓有漏网之鱼存在,但这鱼究竟在哪儿,是谁,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杨妙清如何能和倭寇扯上线我大概有些线索,表弟应该知道杨家也是有商队的,海外生意也做,曾经杨家的商船也会被倭寇劫掠,但就在十几年前,倭寇忽然就不对杨家的商船下手了。” “外界传言,是杨家费高价聘请了一批武者组建护船队,然后带回三百颗倭寇脑袋,此举让倭寇恐惧,不敢再袭击杨家商船。” 宋言的面色便沉了下来:“让我猜一猜,这些应该是杨家资助的读书人传开的吧?他们可能还会写下辞藻华丽的文章来赞颂这种行为?” 杨思瑶微笑颔首。 “实际上,莫不是杨家将其他商船的出海信息告知倭寇,而大海茫茫,倭寇想要寻找商船也甚是麻烦,也迫切需要一个内应。” “如此,便勾连在了一起?” 自古以来,从不缺这种畜生。 而能做出这般畜生行径的,多是世家,地方豪绅,亦或是富商。于这些人来说,其他商船被劫掠自己便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又怎会在意旁人死活。 杨思瑶脸上笑意不变:“表弟果然聪明。” “至于那三百人头,应是某些村子的村民吧?” “是。” 艹特妈的。 宋言自诩谦谦君子,这时候却也忍不住想要骂人了。 无论是什么时代,汉奸都他娘的该杀,这种畜生比异族更可恶。 杨思瑶看了眼宋言,再次开口:“而和倭寇勾连,那自然需要负责联络的人,这么多年联络之人应该也换了不少,我怀疑应是某个曾经负责和倭寇联络的人,被安排在了杨妙清身边。” “这个人应是上了年岁。” “多半也是因为年老体衰,无法继续经常行走海洋所以才会撤换下来。” “我只能提供这些了,再多我也想不出来了。” 台阶上的王管家终于起身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转身离去,也不知要去做些什么。 短暂的停顿之后,杨思瑶再次说道:“那杨妙清甚至还拿出一份舆图,上面特意标注洛府所在的位置,告知那些倭寇洛府中有数不尽的金银,还有比她漂亮十倍的女人。” 宋言目光中弥漫着杀意。 这贱人。 不过她有一点没说错,无论是洛玉衡还是洛天衣,都比她漂亮十倍,便是顾半夏也不是她能比的,倒是有自知之明。 “借刀杀人?” 杨思瑶点头又摇头:“我最初也是这般想法,但不是那样简单,于杨妙清来说杀死你可能是她心中第二想做的事情,第一,则是救出宋震。” “所以,根据我的判断来看,杨妙清真正的计划是,安排人趁着夜晚偷偷袭击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放倭寇入宁平。” “一旦倭寇开始烧杀抢掠,那无论是府兵,差役,甚至是监牢中的狱卒,可能全都要被调走,此时监牢必然空虚。杨妙清目前还能动用的力量甚是有限,唯有如此,她才能将宋震从地牢中救出。” 宋言便点了点头,这倒是很有可能。 “杨家没有安排人过来帮忙吗?” “在最初的时候自是有的。”杨思瑶抿了一口茶水:“无论怎样,杨家都在宋震身上费了这么多资源,一下子放弃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即便宋震犯下了杀人罪行,可他国公府嫡子的身份多少还有些用处,再付出一些代价帮宋震脱罪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杨家有的是钱,在最初的时候也的确是安排了一些高手。” “但,这些人全都死了。” 小姨子和玉霜? “这些高手都是杨家费重金打造出来的,死一个都让杨家极为心疼。” “当发现宋震就是个无底洞之后,杨家便将宋震放弃了。” “当然,我还有另外一层推测,杨家明面上不再安排高手支援杨妙清,可背地里或许有安排一些一品武者,他们实力不强,稍作掩饰完全能伪装成普通人混入宁平。” “这些人实力较弱,或许不是那神秘高手的对手,但在守备空虚的情况下帮忙劫狱应该也不是难事。” 不愧是杨思瑶,许是女子心细的缘故,考虑事情的确比自己更加缜密。 “这种事情,应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杨妙清为何要带上你?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杨妙清应该没有怀疑我,毕竟我妹妹还在他们手里,大抵不会担心我背叛。”杨思瑶认真思索着:“但,这关系到她儿子,所以她还是非常慎重,或许这也是她对我最后一次的考验,如果我通知官府去抓她,她就会想办法除掉我。” “当然了,抓肯定是抓不到的,杨妙清早就想好了脱身的法子。” 宋言手指轻轻在石桌上敲击着。 想要袭击一个县城,倭寇的数量不会少。 这个时候,倭寇数量较多,但还不至于像明朝时期那样,几十个倭寇就敢杀入中原府邸,连破几个城市,屠杀无数村镇。于宋言来看,这些倭寇想要在宁平县制造混乱,至少也要几百,甚至是上千人。 话说,历史上对抗倭寇最厉害的名将是谁? 戚继光吧。 戚继光似乎有一本兵书,《纪效新书》,记录的就是如何对抗倭寇。 里面应该记录了狼筅的制造和鸳鸯阵的训练。 却是不知杨妙清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动手,还有多少时间,有没有机会训练出来一支戚家军。 总而言之,别人可以活,倭寇必须死。 不弄死小日子,岂不是白穿越了? 第三章送上,今天八千字搞定。 (本章完) 第82章 媚惑(1) 第82章 媚惑(1) 凉亭内,陷入长久沉默。 杨思瑶和宋言见面无需担心,只消拿出杨家那封密信即可,她是按照杨家的命令试图将宋言控制,想要控制不接近一点怎么成? 现在的问题是,杨思瑶并不清楚杨妙清和倭寇约定的时间。 宁国的军事实力是比较差的,这很正常,当底层士兵都拿不到军饷的时候,又有几个会卖命打仗? “我会想办法,弄清楚时间。”杨思瑶淡淡说着:“但,其他方面的事情,就要靠你了。” 宋言点了点头:“一切以自身性命为重,无需强求。” 杨思瑶微微一愣,似是对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感觉有些错愕。 “怎么了?我脸上有?”宋言摸了摸脸,又看了看对面一直盯着自己的杨思瑶,有些狐疑。 女子的视线慢慢挪到旁边,手指下意识拨弄着茶杯,这似乎是她的一个小动作,每当这样的时候,她的心绪便不是那么宁静。 她能感觉到,心跳似比平时快上些许。 以自身性命为重? 呵……她也算是为杨家忙活了许多年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叮嘱。 必须完成……不容有失……不惜一切代价……你也不想你妹妹出事儿吧? 这才是那些人经常会同她说的话,直至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性命居然可以比任务更重要。 杨家啊,那是怎样的地方?一个个的院子,一条条的规矩,虽然大家都有着同样的血脉,可等级之森严,却是到了堪称苛刻的程度。嫡子就是嫡子,上位者就是上位者,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是无法企及的存在。下面的人无论付出怎样的辛苦,做出怎样的贡献,便是牺牲了性命那也是理所当然。 所有人都在口口声声的喊着,为了杨家……可,究竟是为了杨家,还是为了杨家中的某些人? 一只小手悄悄落在了胸口,感受着震颤,这算什么?心动吗?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才是修炼媚术的那一个,为何感觉反向被魅惑了? 嘴角微微勾起了弧线,思绪不由自主飘的有些远了,过了几息,发现宋言还有些狐疑的盯着自己便脸颊微烫,可能有些脸红了,就是那厚厚的脂粉可能都遮掩不住。 呼! 她吐了口气:“没什么。”稍停顿了一下:“表弟,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我想知道杨家八子中,有谁是宋鸿涛的儿子?”宋言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忙问道。 虽说现在两人已经完成了交易,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不适合再见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情况。 杨思瑶摇了摇头:“很可能一个都没有。” 噗。 刚饮入口中的茶汤便喷了出去。 宋言忙抬起袖子准备擦一下,眼见姑爷的举动顾半夏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递出一条毛巾,姑爷这个坏习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改不了呢。 杨思瑶则是幽幽叹了口气:“表弟也应当清楚她的性格,非常执拗,她将宋鸿涛当做仇人,又怎会生出仇人的儿子?她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报复宋鸿涛,她宁愿诞下野种,然后看着宋鸿涛一个个将野种养大,心中充斥着病态的快意。” “或许,她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杨家的女子,性格大都扭曲。”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测,这方面我拿不出任何证据。” 欸,哪儿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罢了。再想到宋鸿涛努力想要找出一个亲儿子的模样,便愈发觉得像一条卑微的可怜虫。 “上个月……”宋言忽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时候,他还没有离开国公府。 那辆神秘的马车。 面白无须的阴柔男子。 宋鸿涛安排的特殊任务。 尽管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推测,但还是想要让杨思瑶参谋一下,许是能得到不同的发现。 杨思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表弟应当知晓,目前宁国施行的是三省六部制。” 宋言虽不知道杨思瑶为何会忽然跳到这里,但还是点了点头。 所谓三省,便是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 中书省,主要负责决策。秉承皇帝旨意起草诏令、诏书等重要文书,要对国家的大政方针进行谋划、拟定初步方案,算是皇帝的秘书处,或者说智囊团。 门下省,则是负责对中书省起草的诏令,政策进行审议,譬如诏令不合祖制、不利于国家稳定,便可以将其驳回。 至于尚书省,则是负责执行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通过的决策,算是中枢和地方,三省和六部之间连接的枢纽。 而六部,则是吏部,礼部,兵部,刑部,户部,工部。 “三省令和六部尚书,算是朝堂上真正叱咤风云的存在,便是大理寺卿这样的官员,名义上和尚书平级,实际也要稍逊三分。” “而中书省的中书令,便是杨家的一位族老。” “礼部尚书,也是杨家嫡系。” “还有三个侍郎也出自杨家。” “而被杨家提拔,笼络上去的高官不知凡几,说句不客气的,朝堂之上杨家的势力占据了半壁江山。” 宋言面色沉凝,他虽然早就知晓杨家势力庞大,却也没想到庞大到这般地步。这些,还只是杨思瑶知道的,杨思瑶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 忽地,杨思瑶笑了:“这么说来,我们刚刚居然还夸口要灭了杨家,这简直是跟半个朝堂为敌,算不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表弟你说,他们若是知晓会怎样?会不会说我们自不量力?” 宋言摇头:“不,我们大概率入不得他们的眼睛,于那些人而言,多看我们一眼便算是输了。” “呵呵,也是。” 杨思瑶苦笑,不久之前还想要覆灭杨家,可现在想想当真可笑,自己在杨家面前是何等渺小,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蝼蚁,轻易就能踩死了。 “所以,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宋言问道。 “莫要着急。”杨思瑶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宋言:“总之,朝堂之上杨家实力极为庞大,而当今陛下,宁和帝在位已经十九年,表弟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吗?” 宋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意味着,宁和帝快要死了。” 身后,顾半夏的身子微微一颤,这两个人,当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不过这话虽大不敬,但却也没错,自从皇帝这个称号诞生以来到现在,数百年的时间,数十个皇帝,在位超过二十年的绝对不多。 若是到了王朝末期,那换皇帝的速度几乎比得上平民之家换新衣服,一年,几个月,说不得皇帝就要换一个,就像是那大汉幼儿园,一堆一两岁,三四岁的小皇帝,平均下来一个皇帝能在位十年已经算是不错。 当今宁和帝,继位时尚未成年,现如今也不过三四十岁的年龄,按说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杨思瑶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我在杨家时曾经听人说过,宁和帝身子不太好。” 宋言瞳孔微微一颤,身后顾半夏的眼眸也是猛然收缩。 “按说眼下这般情况,宁和帝应该早立太子,以安社稷。” 杨思瑶的声音冷幽幽的,她有着双重身份,一边是杨家女,一边是合欢宗弟子,这两个身份都能让她接触到许多一般女子无法掌握的信息,或许,其中很多都只是谣言,但若是将这些谣言抽丝剥茧,最后剩下来的,或许就是真相: “皇后无子,贵妃娘娘也就是杨妙清的妹妹杨妙云诞下的大皇子,背后有半个朝堂支持,完全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朝堂大臣也多次以立嫡立长为名,请立大皇子为太子,然每一次都被宁和帝以各种理由拒绝。” “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贵妃终究是有些担心了。” 宋言眉头微微一挑:“担心什么?” 杨思瑶嘴角一翘:“杨妙云担心,大皇子,其实并不是宁和帝长子。” 啪嚓! 却是手里的茶杯跌落在了地面。 便是身后的顾半夏,按摩的手指也忽然变的僵硬。 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或许,也只有宋言和杨思瑶,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谈论这样的问题吧。 莫名的,顾半夏的小脸儿看起来有些发白,身子似是都在微微发抖。 而杨思瑶似是觉得这样一番话还不够震撼,嘴唇稍稍翕动了一下,便再次开口……莫名的,宋言能感受到杨思瑶的急切,她仿佛是察觉到某种威胁,感知到某些恐惧,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知晓的一切全部吐露出来。 “我虽没见过宁和帝,但也听说宁和帝同皇后伉俪情深,皇后无子,宁和帝却从未有过废后的想法,假如皇后真有儿子,那皇帝的位置未必便能轮得到大皇子了。” “这自然是杨妙云无法忍受的事情。” 杨思瑶抿了抿唇,似是将手中的茶汤当成了酒水,猛地一饮而尽: “所以,当初你看到的那一群自东陵而来的贵客,很有可能出自皇宫……那面白无须的贵人,或许就是杨妙云安排的太监。” “宋鸿涛要你注意洛家几个子女同长公主的关系。实际上应是在调查,洛天枢,洛天权,洛天阳他们,会不会是…… 宁和帝的孩子!”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悄无声息的散去了。 黑暗开始变得浓郁。 (本章完) 第83章 奴是姑爷的人(2) 第83章 奴是姑爷的人(2)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吧。 这些事情便是那些朝堂大员亦是不敢轻言的,然宋言和杨思瑶却是肆无忌惮,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音,曾经被他强行压下的念头又一次涌了出来。 宋鸿涛第一次找他,要他调查洛玉衡和洛家诸多子女关系的时候,宋言心中便涌现出了另一个念头,只是那个念头实在是太过恐怖,刚刚出现便被宋言给压了下去。 自古以来,宫闱之中多肮脏。 皇子暴毙者不计其数。 宁和帝的皇后同洛玉衡同时怀孕,同日生产,洛玉衡诞下一子一女,皇后唯诞下一公主,而当时宁和帝刚登帝位,尚未成年,后宫之中杨贵妃势大,朝堂之上为杨家把控。说句不好听的,幸好皇后诞下的只是一个公主,若是真诞下皇子,这皇子又能活多长时间? 宁和帝为了保全嫡长子,会不会故意将其同洛玉衡的女儿调换? 这是非常正常的怀疑吧? 连他都能想到的事情,宋言不相信朝堂上的老狐狸会想不到,古人只是见识比不得现代人,可不代表着古人就蠢。 可接下来洛玉衡的做派却又打消了这种怀疑,宁和帝死掉一个儿子,洛玉衡便收养一个,宁和帝死掉一个公主,洛玉衡便多出一个女儿。正常来说这种事情应该要藏着掖着,尽量保密才对吧?可洛玉衡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道,甚至还邀请全城百姓过来吃席。如此疯癫的做派,反倒是让人觉得洛玉衡应该真的只是因为驸马的死受了太大刺激,精神出了问题。 直至宁和帝迟迟不肯立太子,才让早已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洛玉衡,以及收养的诸多子女也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杨思瑶也已经离开。 在这个时代,单身男女夜里相处终究是惹人诟病的,杨思瑶并不是那种在意名声的女子,但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想多生事端。 唯有宋言,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眉头越皱越紧,如果这种推测为真,宁和帝也真有心让皇后诞下的嫡长子也就是洛天枢继承皇位,那多少也应该有一点动静了。那张龙椅,也不是皇帝说让谁坐谁就能坐的,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若是真到了宁和帝行将就木的时候,一道圣旨将洛天枢推上皇位,那圣旨怕是出不了皇宫,即便洛天枢真坐上龙椅,可背后没有足够的势力支持,怕也免不了暴毙而亡的结局。 就如同那元景帝。 可为何,直到如今都是风平浪静? 难道说宁和帝并不打算让皇后的子嗣继位,只是想让几个孩子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还是说他打算肃清朝堂,后宫,待一切安全之后再将子女接回? 亦或是,宁和帝和洛玉衡还有其他打算? “姑爷。” 顾半夏柔柔的声音在宋言的耳畔响起:“很晚了。” 呼。 看了一眼天色,今日正是十五,月亮确是比往日更圆了。也不知宋鸿涛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看来是等不到他回来了。 顾半夏乖巧又安静的跟在后面,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听到。 回了洛府,顾半夏一如往常整理着床铺,她的身段本就是丰腴类型的,因压着腰身,自宋言的视角望去,胸腰臀便勾勒出曼妙的曲线,纤薄的襦裙衬出双腿圆润修长的轮廓。 惹火,怎堪言说! “半夏。” “嗯?” “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其实就是宁和帝,对吗?” 宋言的声音轻飘飘的,语气柔和,可听在顾半夏的耳朵里,却仿佛一道惊雷骤然在脑海中炸开。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身子一时间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便是那张红润的俏脸也变的煞白,毫无血色。 一时间心乱如麻,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姑爷的这句话。 甚至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姑爷。 难以名状的压抑,让顾半夏的额头都沁出了一丝丝的汗珠。 按照她接受的训练,若是身份被人识破那就一定要将对方杀死,避免秘密泄露,可那是姑爷啊。不,不仅仅只是因为姑爷这个身份,也不是因为姑爷能够救下大小姐的医术,更是内心深处最本能的抗拒。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顾半夏终于直起身子转身望向宋言,咬了咬下唇:“那天晚上,姑爷没醉?” “醉了,但没完全醉。”宋言笑了笑。 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宋言已经知晓了。 顾半夏忽地有些气馁,眼神便不免多了一些埋怨,原来那天晚上姑爷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偏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说不得姑爷看着自己在他面前隐藏身份的模样,背地里还在偷笑。 当真是坏心肠呢。 “姑爷就不怕吗,知道这样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宋言便笑了:“无妨,我还有用,暂时死不了。” 有用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洛玉衡和宁和帝在下一盘大棋,医术在这棋盘上的用处并不算太大,于这对兄妹来说真正有用的东西是火药,是手雷。 这样想着,宋言便再次开口:“所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顾半夏犹豫良久,终究是幽幽叹了口气:“顾半夏,代号夏鸢,皇城司天字号暗卫。” 皇城司,真正被宁和帝掌握在手中的力量之一。 据说皇城司的主要成员有两种,其一是太监,其二是宫女。 虽然在某些人眼里,这一支由女人和残人组成的队伍不值一提,可若是没有皇城司,宁和帝怕是也活不了这么长时间。 “在长公主被褫夺封号之前,我便一直守在长公主身边,负责保护长公主的安全。” “算下来也有十多年了。” 顾半夏语气幽幽,脸上似是有些落寞:“姑爷,奴家先出去了,让空蝉来服侍您。” “还有,这些事情莫要跟旁人说啦,我知晓姑爷很聪明,但知道的太多终究没什么好处,姑爷刚刚说的话,我也没听见。” 不置可否,他大概也明白洛玉衡的心思,这位岳母对自己真的很看重,宋言也能感觉到洛玉衡对自己的温柔并不是在作假。有些事情洛玉衡不愿意告诉自己,在洛玉衡看来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只是,在自己和宁国放在了天平两端的时候,究竟哪一边更重要?大抵是后者吧。 这方面宋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宋言不清楚洛玉衡和宁和帝究竟在计划着什么,但必定所图甚大,而这计划风险极大,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泄密的可能,为了安全起见,他可能会被杀掉。 但,还是那句话,有用的人,不会那么随意没命。 而且,他也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当他进入洛府的那一天,无论他是否愿意就已经被迫卷入了这个漩涡。既然已经无法挣脱,那多掌握一些信息,也更方便他接下来的安排。 顾半夏吐了口气,她有想过姑爷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却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更想不到心中居然会如此不舍。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真的喜欢上姑爷了。 大抵是没办法继续留在姑爷身边了呢。毕竟,皇城司做的就是盯梢,监视之类的工作,名声并不算好,没有谁愿意身边一直留着一个探子。 这样想着,便冲着宋言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直至走到门口,如葱般修长,似玉般莹润的手指已经握住了门栓,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半夏。” 身子微微一颤。 “所以,现在你是谁的人?” 姣好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跃动的烛光下明亮的眸子晶莹闪烁,仔细端详更能发觉眼前这如同仙子一样的佳人,好看单薄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恰似新月初升,带着妩媚又温柔的韵味,好似冰雪融化时绽放的第一缕春风: “在将来……” “奴希望能是姑爷的人!” “姑爷准备休息了。” 顾半夏脸上笑意更浓,她知道自己又能留在姑爷身边了。 摇曳着婀娜的身子缓缓冲着宋言走去,手指在腰间轻轻一勾,那腰带也便散开,裙子顺着肌肤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肌肤细腻的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美玉,晶莹剔透,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领口的地方,是一片令人血脉贲张的风光。 如雪般莹白。 烛光的映照下,泛着迷人的光韵,散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第二章送上 (本章完) 第84章 另一个女人,来晚了?(三) 第84章 另一个女人,来晚了?(三) 深邃迷人之间的阴影,随着跃动的烛光而变幻,似是藏着无尽的诱惑,如同神秘又引人堕落的深渊,吸引着宋言的目光沉沦。 他的眼睛,就像被一块有着强大魔力的磁石紧紧吸附,牢牢的固定在那一片美景,肆无忌惮的视线在光洁如玉上游走,仿佛要将一切看穿。 宽松的裙摆随着顾半夏的动作轻轻摇曳,裙裾下若隐若现的修长玉腿,平添了几分魅惑。 慢慢的,顾半夏便挪到了跟前,那姣好的身子,便蹲了下来。裙摆便如朵般在脚边散开。 宋言甚至能嗅到顾半夏身上诱人的芬芳,不是香粉的味道,是顾半夏身上天然的体香。 “呼……” 宋言重重吐了口气,身子向后靠去,一双眸子望向头顶,虽脸上肌肉微颤,但眼眸却清冽,并无太多迷茫。 让顾半夏留下,宋言自然是有所考量。 一方面,顾半夏是他在正常状态下的第一个女人,自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情,这一个月来也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早已习惯了。 另一方面,虽说正常人都不会愿意自己身旁有别人安插的探子,但他的身份特殊,而且还卷入这种漩涡,留下顾半夏也能让那人更安心一点。 更何况,刚刚顾半夏也曾说过,会忘了自己说的话,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以顾半夏皇城司暗卫的身份,能这般说已经是极为不易。 毕竟,皇城司作为宁和帝手中掌握的极少的力量,身世,忠诚度,自是历经一层层考核,即便宁和帝毫无缘由的要求其自杀,怕是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还有那一句,在将来希望能是姑爷的人……足以看出虽因某些缘故顾半夏无法舍弃忠诚,但在她的心里,自己同样也有了一定的位置。 更遑论皇城司暗卫的身份,在某些时候应该也能派上一些用场。 呼! 又吐了口气。 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唯有彼此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在这暧昧的氛围中交织,回荡。 也不知怎地,越是这般时候,宋言感觉自己的意识越发清晰。 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小姨子洛天衣的身影,在这种时候想到洛天衣,这一点真的非常糟糕。 不,不对,不是洛天衣的身子,是洛天衣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也试图去改变一些东西,甚至真的做成了一些事……” “但,对已经腐烂到根的宁国来说,这些改变是远远不足的……现在的宁国就像一块生满毒草的田,拔掉一株两株,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唯有将这整块地犁一遍翻过来,才能种出正常的庄稼。” 许是福至心灵,也可能是因为各种信息已经足够多,当这些信息汇总在一起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宋言便得到了曾经苦苦思索的答案,或许这个答案并不准确,但至少是在他看来最有可能的结果。 洛玉衡,的确要造反。 只是,这种造反是在宁和帝默许……不,甚至是支持之下进行的。 没错,宁和帝就是在支持洛玉衡带着自己的儿女,造自己这个皇帝的反……他们,想要将整个宁国,推倒重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宁国已经腐烂了,世家大族掌控朝堂,百姓民不聊生,皇帝沦为吉祥物。元景帝不甘,所以他落水病亡。 宁和帝比自己的父亲更加聪慧,他想办法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利用宫女和太监,组建了一支忠诚于他的队伍,确保他不会在一些龌龊的手段中死去。 也做成了一些事情,但同样远远不够。他做成的那些事情,就像是治好了癌症晚期病人不小心染上的感冒,不能说毫无用处,只能说作用不大。 他试图消除世家大族对朝堂的把控,想要重新掌握军队,但对方经营太久,根深蒂固,不是他能随意改变的,他甚至不能直接同那些人翻脸。 一旦彻底撕破脸皮,皇城司将毫无用处。 他做了那么多,也不过只是稍稍延缓了死亡的日期。 慢慢等待死亡的滋味是绝望的,就是在这种绝望中,宁和帝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现在的宁国就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线,上层勋贵奢靡无度,底层平民不如狗猪,一旦这根线断了,那便是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是鱼腹藏书,野狐夜嚎。 是黄袍加身,你们害苦了朕。 造反的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将某些世家大族给屠戮干净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就像……黄巢! 唯有杀戮。 …… “你说,言儿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另一边,就在洛家正堂,洛玉衡眉头紧皱,听着张龙和赵虎的汇报。 整个洛家都是洛玉衡的人,或许有些人是宁和帝安排的,但同样也会听从洛玉衡的指挥。 宋言入住洛家的时间不长,虽说和张龙赵虎的关系不错,但要说在一月时间,就让张龙赵虎投向自己这边,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在人家的地盘上,在人家的注视之下,收买人家的人,这是极愚蠢的行为。宋言和杨思瑶交流的时候,也并未刻意隐瞒张龙赵虎,虽然两人离开了一段距离,但对于两个实力不错的武者,这点距离没有太大用处。 洛玉衡静静听着,眉头时而皱紧,时而舒缓。 那杨思瑶,倒是一个聪明的,虽是杨家女但似乎和杨家有仇,可以先调查一下。 杨家,终究是怀疑到洛府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知何时,张龙赵虎已经汇报完毕,洛玉衡兀自沉默不语,两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无奈,稍稍迟疑,张龙缓缓开口:“长公主殿下,接下来要怎么办,姑爷那边……” 洛玉衡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眼帘垂落下来:“一切如常。” 这个女婿,她是很喜欢的。 …… 呼! 哗啦。 皎白的月光下,一道婀娜的身姿在半空中滑过,夜风浮动裙裾,发出哗啦哗啦的动静。 女子的脸上蒙着面纱,身材纤细。 双眸仿佛星辰,熠熠生辉。 昂首望天,明月高悬苍穹,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素白的小手轻轻放在胸口,她能感受到皮肤上的燥热,能感受到心脏剧烈的震颤,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眸子中便漫上一层水光,便是那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她也不明白,为何一向清心寡欲的自己,会变成这般模样。 或许,一切改变都是从那山洞,从那个少年开始! 第三章送上 (本章完) 第85章 活色生香(求月票了) 第85章 活色生香(求月票了) 那个山洞。 那个少年。 两天半的疯狂如同幻影般在脑海中浮现。 虽夜风微凉,可女子却感觉脸颊滚烫。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修行的是道家至高秘典,明明这么多年都能控制的住,为何当日会失控?做出那般不知检点的事情。 十几年的坚持,顷刻间全部化为泡沫。 虽说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她的实力有了极大的进步,困扰许久的关卡轻而易举的冲破。可那样的事情终究是太过羞耻,是以她曾经暗自发誓,仅此一次。 呃! 仔细想想,应该不止一次的。 总之,仅此两天半。 她是这样发誓的,可当月圆之夜再临,她的身子仿佛变成了一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完全不受控制般出现在了这里。 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这样骂着自己,身子却是从房顶上飘然落下。 罢了,罢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 这样想着,女子的身影便冲着前方飘去,素白的小手已然抬起,正要推开眼前的房门,却是忽地听到一阵微妙的声音。 莫名的,女子的眼神变的有些慌乱。 透过房门的缝隙,一副熟悉又疯狂的画面映入她的双瞳。 在那光影交错的空间中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声轻柔的喘息,都被无限放大,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旖旎之中。 这一夜,活色生香。 …… 自从开始淬炼肉身并且成为一品武者之后,宋言明显感觉到同顾半夏欢愉获得的内力比起之前提升了不少,一整个晚上虽然没怎么睡觉,可当白天睁开眼睛却也没太多困倦。 身侧佳人尚在,发丝稍显凌乱,顾半夏是没有学习过媚术的,然现在这般宛如海棠初绽的容颜,却也展现出源自于骨子里的妖冶和勾人。若非那微微皱起的眉头透着疲惫,宋言怕是要忍不住再来一番征战。 黄金腰子,名不虚传。 只消别遇上山洞中那女子,就绝对不用担心会败下阵来。 这样想着,宋言便低头在顾半夏额头上轻吻一口,小心翼翼挪动着身子,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又在院子里打了几套太祖长拳,直至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这才停了下来。 顾半夏也已醒了,拿着毛巾拭去宋言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便一同去了膳堂。 早餐较为清淡,一碗白粥,一些包子,几种素菜。 古人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 但洛家显然没有这样的规矩,伴随着呼噜呼噜的声音,一大碗的白粥三两下便下了肚,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洛天阳便兴冲冲的离开了,不知这位洛家老三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就感觉很忙碌的样子。 洛天枢和洛天权似是都在准备来年的春闱,课业相当繁重,简单的吃了一些便去夫子那里温书。 于普通人家来说八九岁的女娃是要很早起床,然后做一些诸如去山上打猪草之类的杂活,但洛青衣洛彩衣显然用不着这样,洛玉衡对两个丫头算是半放养式的管理,只要每日能完成夫子留下的课业,便是早上赖床洛玉衡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这样的生活,确实要比普通人家的女娃幸福太多。 纵连宋言也从刚开始的拘束变的越来越自然,赘婿的身份吗,莫说是旁人,便是男人自己也会觉得低人一等的,最初的时候他除了见礼和招呼外,是从不主动开口的,便是面对别人询问也要在心里权衡再三,甄别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能引起对方的兴趣,哪些话会引起对方不满……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再也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宋言也记不清了,仿佛洛家人身上有种特殊的魔力,这种魔力将他融化,然后汇入这个名为家的溪流。 原本还很多人的餐桌,不多时的功夫便只剩下了洛玉衡,洛天衣和宋言三人,入洛府一个多月的功夫,几乎天天如此。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或许那一成不变会让你感觉生活中少了些许的刺激,可一成不变带来的安全感,却是其他什么都比不得的。 只是今日的情况稍稍有些古怪,洛天衣昨日夜里似是没有休息好,白皙的俏脸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疲惫,便是吃饭的时候小脑袋就是一点一点的。 似是注意到视线,洛天衣忽地抬起头,恶狠狠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宋言,又哼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他什么时候招惹这个小姨子了?莫名其妙。 听说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身心都很糟糕,这个时候的女孩都是很不讲道理的,难道是来亲戚了? 洛玉衡歪着头,手背撑着侧脸,看着洛天衣和宋言之间的小小摩擦,嘴角便慢慢勾起柔和的弧线。 她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虽没了长公主的身份,很多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被剥夺。 但,安静,宁和,一句话,一个眼神,便是偶尔的拌嘴都显得那般和谐,舒心。 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不止一次,洛玉衡心里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她的肩膀很瘦,扛不起那如山般的分量。 若是有机会,她宁愿放弃所有一切,就这样安安生生的活着,但洛玉衡比谁都清楚,这只是一场可悲的奢望,那些人不会相信她,就像她不会相信那些人一样。 呼…… 洛玉衡吐了口气,眼尾细长的眸子悄悄瞥了一眼洛天衣的背影,嘴角便勾起有些恶意的笑:“呐,言儿你觉得天衣怎样?” 唰。 原本已经离开有一段距离的洛天衣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旁边的柳树,好像那柳树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东西。 正拿着一个包子小口咀嚼着的宋言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然后用力咕咚了一声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许是因为十五六岁的年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饭量也是日益增加。 “天衣啊,很强。” 宋言给出了最真诚的答案。 不远处,洛天衣的身子微微一颤,肩膀便耷拉了下来,若是有人在面前,甚至能看到那张脸都已经鼓了起来,仿佛生气的泥蛙。 洛玉衡有些无奈的吐了口气,莫非你真觉得很强对于女孩子来说是很好的评价?明明平日里挺聪明的。 她本就坐在宋言身侧,看着身旁的少年眼神忽地变的有些复杂,不知何时一只素白的小手已经抬起,轻轻摩挲着宋言的脸颊,指尖在脸上划过,带着仿佛电流般的酥麻。 那声音仿佛是在对着宋言倾诉,又仿佛只是喃喃自语。 软软的,萦绕在耳畔。 “言儿,我该相信你吗?” 第一章送上 (本章完) 第86章 你把天衣也娶了吧?(2) 第86章 你把天衣也娶了吧?(2) 洛玉衡的手指抚弄着宋言的脸颊,和往日一样的声音,透着一些软绵绵的感觉。只是宋言却能从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她很累。 这种疲惫是身子上的,更是灵魂上的。 最初知晓洛玉衡,在宋言的心中她只是一个有些刁蛮,性格执拗,甚至可以说嚣张跋扈的长公主。 然后这个长公主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岳母,他还担心自己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相处一段时间宋言才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对他很温柔,许是因为他能救治洛天璇的缘故,但无论怎样,她也从未因为赘婿的身份瞧不起自己,对他的态度比起亲儿子也没有半分差别。 宋言对她是很敬重的。 可是,在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宋言才真的明白洛玉衡的肩膀上究竟背负着什么。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压力真的有些太大了一点。 在这个世界过了十几年,宋言的性格早就变的敏感多疑,除了母亲之外他很少真正去相信某个人,可现在洛玉衡眉眼间的疲惫,却是看的宋言都有些心疼。 嚣张跋扈,刁蛮执拗,都只是伪装。 宋言知道,洛玉衡真正想要询问的是什么,她已经知道他知道了。 若是一个真正心肠狠辣之人,这时候应该不顾一切将自己杀掉吧,毕竟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由不得半点差错。 为了这个目标,便是洛天璇从此之后再也无人医治也无可奈何。 一只胳膊伸着,触碰着宋言的脸颊,上半身却是缓缓趴在桌子上,唯有一双眸子凝视着宋言:“言儿,我知道你的才能非比寻常,你说,我能相信你吗?” 她在赌。 十几年的时间啊,看不到半点的希望,所以洛玉衡想要抓住任何机会,哪怕伴随着风险。 虽然被洛玉衡这样触碰自己的脸有些羞耻,但宋言并未躲开,他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能或者不能: “杨妙清知晓是我坑害的宋震获刑。” “她亲眼看着我打断了宋震的胳膊和腿。” “她超过十次想要杀掉我。” “她害死了我的母亲,可能连我的姐姐,也遭了她的毒手。” “我们之间,早已不死不休。” 洛玉衡笑了,笑的很开心。 这一番话,比任何保证任何誓言都更有分量。 许久,洛玉衡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散开,她的心里好像忽然就少了一块石头,整个人变的格外的轻松,手指也终于收回,有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像懒洋洋的猫咪。 姣好的身段玲珑有致。 “哈……” 叹了口气,洛玉衡的面色这才逐渐变的凝重:“倭寇,确实有些麻烦。”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说到这件事,宋言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自从宁国立国以来,沿海城市多次遭受倭寇侵袭,百年来死伤百姓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朝廷倒不是没想过剿灭,但莫看这些倭寇身形矮小,但性格凶残宛若鬣狗,就像是人形的禽兽。 战斗的时候极为疯狂,悍不畏死。行动迅捷,多以百人小股出现,于村落来说一旦出现便是灭顶之灾,可遇到朝廷军队立马又转身就跑。 至于宁国海防的士兵……怎么说呢,不能说聊胜于无,只能说半点用处没有。 士兵不知一年能发几个月的军饷,手中的长矛,刀剑早已锈迹斑斑,身上的盔甲更是多年未曾更换,面对倭寇手中的长刀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 毕竟现在中原都未曾一统,相比较海上的倭寇,比邻的楚国,梁国,以及草原上的蛮子,才是宁国最大的敌人,谁会愿意将为数不多的军费浪费在水军身上? 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我准备去一趟县衙,想办法说动县令。”想了想宋言这样说着。 虽然说差役,士兵不堪大用,但好歹也算是一股力量,组织在一起应当还是能发挥一点用处的。 洛玉衡却是摇了摇头:“宁平县令,县丞,县尉三人,全部姓杨!” 宋言嘴唇微颤,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无奈,杨家的爪子伸的也太长了一点,不仅仅只是朝堂,便是地方也到处都是杨家的爪牙。 这样看来,县衙那边当真是指望不上了。 “洛府内有护院一百六,洛家名下还有五百种地的佃户,虽比不得真正的士兵,但常年劳作倒也有一把子力气。”洛玉衡这样说着,面色看起来不太好:“能挡住吗?” 六百六十人。 这其实算是一笔不弱的力量了,便是剿灭一般的山匪都够了。 但,对上倭寇宋言却是不敢保证。 毕竟,宋言并不清楚杨妙清究竟能叫来多少人。 “我能制造出一种专门针对倭寇的武器,以及专门对付倭寇的战阵,若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熟练这种武器和阵法,便是遇上数倍的倭寇应该也能挡得住。”宋言想了想说道。 这话倒不是在吹牛。 戚家军利用狼筅和鸳鸯阵,最惊人的时候打出过二十比五千的战损比,可能存在夸张的成分,但无论怎样很厉害就是了。 可惜,洛玉衡手下的只是农户。 便是有一把子力气,没有经历过沙场的人,见着那些凶狠残忍的倭寇,听着那些叽里呱啦的嚎叫,怕不是胆气就先泄了三分。 一百六的护院,实力应当不错。 再加上小姨子,玉霜这样的高手,许是能杀掉不少倭寇。 可若是倭寇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也挡不住的,毕竟武林高手的实力虽强,但在正规军阵面前,个人的实力终究太过渺小。 别的不说,就像大秦那样的强弩阵,一瞬间万箭齐发,有几个高手能扛得住? 洛玉衡有些惊讶,上下打量着宋言,懂医术,通文采,能制造手雷,现在居然还懂得制造兵器,懂得军阵? 自己这个女婿,究竟从哪儿学来的这一身本事啊? 这世界上,还有他不会的吗? “那言儿准备怎样安排?”洛玉衡便问道。 “先安排一个好手盯着杨妙清,我们至少要知晓杨妙清和倭寇约定的时间究竟在什么时候。”想了一下,宋言说道:“若是今天晚上倭寇就来了,那我纵使有千般手段也是来不及的。” 洛玉衡便点了点头:“天枢已经去做了。” 这位舅子果真是个搞情报的好手。 上午的时候,宋言去了一趟国公府,依旧没有见到宋鸿涛。 谁也不知道这位国公爷究竟在做什么,昨天深夜回来,今天天还未亮便出了门,至于杨家四子宋安,在昨日离了国公府之后,便再也没回来了。 宋言隐隐感觉这里面的事情有些不对,但一时间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且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宋鸿涛身上,也只能暂且作罢。 下午的时候,宋言随着洛玉衡到了县城外面的庄子上,在洛玉衡的命令之下正在田间劳作的佃户聚集了过来。 视线从一个个粗壮的身影上扫过,宋言的脑门上都满是黑线。 平均身高八尺,膀大腰圆,那胳膊可能比自己的大腿还要粗一点。 谁家农夫能这么壮啊? 这还不算,一个个身子站的笔直,更有甚者,脸上,胳膊上,手背上都能清晰的看到刀疤,长枪戳刺之后留下的伤疤。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狂野,血腥又凶悍的气质,五百人聚集在一起,甚至让宋言有种面对一大群洪水猛兽的错觉。 “娘,你说这些人是农夫?” 洛玉衡便鼓了鼓腮帮子,哼哼道:“他们的户籍全都是农户,不是农夫是什么?” 你说是就是吧。 “这些人,我便交给你了。”洛玉衡吐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洛家虽有三子,然洛天枢探查各种贵族秘闻是一把好手,却不通军武,洛天权擅长诗词文章,洛天阳虽有一把子力气,却是个莽夫。 至于这五百人,虽都是从军武中退下的老卒,其中却并无将领。 既然女婿表示有办法,那便交给他就是了……这是考验,亦是信任,毕竟这个女婿还从来都没让自己失望过。更何况,洛玉衡还有其他备用手段。 这样想着,洛玉衡便开口问道:“具体的,你准备怎么做?就没想过暂时在松州府避一下吗?” 宋言摇头。 避? 这样的想法宋言是没有的。 他奶奶的,面对小日子居然还要避开,他丢不起那人。 有些事情,便是明知道会有危险也没得商量,这是原则问题。大抵就是上辈子的执拗吧,莫说只是穿越了一次,便是穿越十次,一百次,也是改不了的。 “让洛天枢尽快调查出来具体的时间,在这之前我会让这五百人学会如何使用狼筅,如何布置鸳鸯阵。” 脑子里有《纪效新书》,宋言虽然从未带兵打仗,但依样画葫芦总是会的,至于手雷那是万不得已之下的情况,不能轻易曝光。 “倭寇的事情,一定要严格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如果我猜的没错,倭寇多半会选择晚上袭击,我们可以提前通知城门附近的人,让他们进入洛府暂避。” “同时,不要忘了将杨妙清,杨县令,县丞,县尉勾结倭寇的事情给传出去,县令管的人我洛家管了,县令不管的人我们洛家更要管。” 听着宋言一步步的安排,洛玉衡眼睛越来越亮。 虽说宋言所说的只是理想状况,有些纸上谈兵的嫌疑。 但,至少能谈兵,已是不错。 “言儿……”直至宋言说完,洛玉衡冷不丁的开口。 “嗯?” “要不,你把天衣也娶了吧?” 不是,说是倭寇的事情吧,这话茬究竟是怎么转过来的? 第二章送上。 (本章完) 第87章 宋震该死了(3) 第87章 宋震该死了(3) 尽管早就知道洛玉衡思维比较跳跃,可跳跃到这般地步,依旧让宋言措手不及。 刚刚我们应该是在谈论如何对付倭寇的事情吧,为何忽然就跳到洛天衣身上? 于古代人来说,便是姐妹嫁给同一个男人也实属正常,宋言下意识转过身子向着身后望去,却发现原本靠在树干上的洛天衣已不见踪影。 呼! 要是让洛天衣听到这话,指不定还以为自己在觊觎她呢,虽说小姨子是很不错,但他真没那种想法。 洛玉衡似乎也只是开了个玩笑,也并未深究。 这一段时间,宋言是比较忙的。 他先是制造了一根狼筅。 所谓狼筅,又名龙筅。 制造起来比较简单,只需选用粗壮的毛竹取头部五米左右,除去竹叶但保留竹枝再灌入桐油,头部镶嵌铁枪头,也便做成了。 若是想的话,还可以敷上毒药,便成了毒狼筅。 这样的武器,长而笨重,不适合进行单兵格斗,但竹枝较软,便是倭刀亦不能轻易砍断,能有效抵挡倭寇的正面突击,而且因为狼筅较长便是有手持长枪的倭寇,亦是难以伤害。 也幸好脑子里有《纪效新书》,否则他虽然知道有狼筅这种武器,可究竟怎么做出来的,还当真是两眼一抹黑。 对于宋言制造的武器,那五百士兵……不,是农夫,多少是有些不屑的。不管怎么折腾,说到底不还是一根竹子吗?简直笑话。 更何况让他们这些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人,去听从一个毛头小子的命令,心头也着实不爽。 只是在试过一个农夫扮演倭寇,左右突刺却始终无法冲破狼筅的封锁之后,才逐渐服气。当然宋言也明白,想要收服这些人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也不在意,只要这些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能听话即可。 在这期间,洛天枢也带来了消息,倭寇袭击宁平县的时间,就在半月之后。 好的是,宋言有足够的时间让这些所谓的农夫熟练使用狼筅和布置鸳鸯阵。 坏的是,十五天的时间足以说明这一次出现的倭寇数量会非常夸张,即便宋言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按照着《纪效新书》来的,可是否能挡得住数倍倭寇,却也没太多信心。 八月的下午,天空中点缀着朵朵白云,这时候大约属于初秋,气温适宜,城内城外一派悠闲,明媚的秋日映照,道路庭院内便落下了点点树荫。 古老的城市中行人来去,酒楼茶肆中响着说书人的声音,红袖招的姑娘们热情的招揽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毕竟,秋日过后便是冬天了。 太冷,便是姑娘们也不怎么愿意出门。 烹煮的茶香,在阁楼中缓缓荡漾。 “可恶,朝堂上奸佞当道,这一次楚国不顾两国盟约,悍然出兵,攻占我们两座城池,每年居然还要让我们交纳三十万银的岁币,十万匹岁布。” “那楚国皇帝,居然要求同陛下叔侄相称。” “简直是耻辱。” “我大宁,何止沦落于此?” 茶楼中,几个书生义愤填膺。 一旁正在饮茶的宋言缓缓吐了口气,面色多少有些无奈。 宁和十九年秋,宁楚两国边境冲突,宁国大败,损伤士兵三万余,城池两座,若非冬日临近,草原上北蛮有所异动,怕是要一路打到宁国腹地。 “今年又要加税了,毕竟三十万银,十万布可不是个小数目。” “又要苦一苦百姓了。” “欸……若非那杨家把持朝堂,以至军备疲糜,我宁国又何至于此?想当初大宁初建,金戈铁马,草原北蛮不敢南下牧马,那是何等英雄?可惜,太祖早逝……” 宋言脑海中浮现出那日遇到的中年男子。 威严,骄傲,还有被压抑下去的疲惫。 叔侄。 于他而言,那当是莫大的耻辱吧。 “嘘,刘兄莫要这般说话,此地人多眼杂,小心……” 其中一人大抵是有些醉了,站起身子单脚踩踏在椅子上,一手提着酒壶满脸涨红,唯有那双眼睛却弥漫着浓浓的憎恨。 旁边同伴却是面色大变,忙上前试图堵住他的嘴巴,私下里抨击一下朝局也就罢了,指名道姓的说杨家,不要命了,不知这宁平县姓什么吗? “小心什么?”那刘姓读书人用力挣脱:“我辈读书人,自当忠君报国,岂能惧怕区区杨佞?” 呼。 正在此时,一个罐子忽然间便从楼上丢了下来。 啪的一声,正好砸在了那读书人的脑门上,噼里啪啦的便碎掉了,酒水顺着脑袋流满全身,却是砸的受了伤,一些红色的痕迹顺着酒水缓缓化开。 “呸,什么东西,也敢辱我杨家名声?” 一个轻佻的声音,于楼上传来。 抬眼望去却是三个青年男子,皆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模样中多少带着一些相似。 身后更是一窝蜂的涌出一大堆的家奴。 眼见这三人出现,不少人面色大变,瞬间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这三人,在这宁平县中也算得上是土霸王一样的存在了,除了宋国公府的几位少爷,洛家的那几位公子,就没有这几人不敢惹得。 却是杨昌,杨平,杨隆! 宁平县县令,县丞和县尉的儿子。 眼见这三人出现,便是同窗也不敢继续待在这里低着头退到一边,倒是那刘姓少年毅然不惧,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和血水,冲着三人怒目而视:“名声?杨家还有名声?” “整个宁国,谁不知道杨家遍地是畜生?杨家不灭,宁国必亡。” 倒是个有骨气的。 刚下了楼的三个杨家公子,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在这宁平县,还真是第一次有人敢对杨家如此无礼,其中性格最是爆裂的杨隆握紧拳头便要打上去,却是被旁边的杨平捉住了手腕:“表弟何必这么麻烦?来人,把他给我带走,先丢到地牢里再说,莫要让这种蠢货扰了你我兄弟吃酒的兴致。” 当下,便有一群奴仆冲了上去,直接将那刘姓读书人控制住,便往外拖了过去。 其余两人脸上皆是阴沉的笑意,在外面打人影响终究不好,可到了地牢那种地方,有的是办法折磨这个小子,到时候掰断他满口的牙,剪断他的舌头,看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牙尖嘴利。 不少人看向那读书人的眼神都满是怜悯,却无可奈何。 恰在此时,一道柔和的声音忽地从不远处传来:“不愧是杨家,好大的威风。” “区区几个家仆罢了,连一个差役都没有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人,我都以为这宁国不姓洛,姓杨了呢。” 此言一出,四周唰的一下一片寂静。 好家伙,这是从哪儿又冒出来了一个不怕死的? 便是杨家那三兄弟也是变了脸色,这话可是比那个姓刘的说的还要歹毒,即便杨家现在把持朝堂,却也不敢说宁国姓杨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毕竟现在的宁和帝和杨家关系不睦,朝堂上杨家也并非毫无对手。 这若是让旁人抓住把柄…… 三双眼睛同时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怒目而视,却见是一男两女三人。 那男子,温润如玉; 一女成熟妩媚,一女活泼俏皮。 却是宋言,顾半夏和空蝉。 原本三人是极为愤怒的,只是在看到顾半夏和空蝉的时候,眼神中便不免多出了一些贪婪。 好漂亮的女子,若是能带回家好生亵玩,折磨,当是一番乐事。 “我倒是谁,原来是洛家赘婿,什么时候一个赘婿也有说话的资格了?此人辱我杨家名声,难道我们还不能惩戒一番?”其中年长的杨平冷声说道,却是认出了宋言的身份。。 “有没有辱没杨家名声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一群仆役,没有资格抓人,更没有资格将人投入地牢。”宋言笑语吟吟,完全没有半点紧张和愤怒的模样,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父亲是县丞……” “那是你父亲,你又算什么东西?”宋言挑了挑眉毛,语气依旧平和。 那杨平却是呼吸一滞,面色涨红,脸上腾的一下涌现出一层愠怒,这种心平气和的羞辱自己,更气人了。 眼瞅着便要发火,旁边的杨昌却是忽然伸手拦下,笑眯眯的:“宋兄教训的是,却是我们兄弟孟浪了。” 一挥手,那杨昌便带着身边人离开,杨平杨隆虽然不满,却也只能从后面跟上。 到得门口之时,杨昌又忽然停下:“对了,宋兄,听说你的兄长宋震,最近似乎要被改判为无罪释放,刑部那边复核过了,宋云的死好像只是一场意外。” “想必你兄长能出狱,你一定很开心吧?宋兄最近可要小心一点,莫要不慎丢了性命。” 宋言便笑了笑,微微点头:“多谢杨兄关心,不过……丢了性命的人,不一定是我。” 杨昌只是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宋言径直冲着外面走去,到了茶楼外面,杨平终于忍不住了:“表弟,就这么放过这小子了?” “怎么会,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该不会忘了今晚……我可不想在这之前出现什么茬子。”杨昌笑呵呵的说道:“毕竟,我听说洛玉衡对这个女婿可是很重视的,有宋言在的地方,必有洛天衣,我可不想惹上那个疯女人。” 杨平杨隆也是脸色微变,洛天衣,他们大约是打不过的,便是算上家奴也不行,不过很快他们便想到了什么,脸上全都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是了,过了今晚,洛家将彻底从宁平消失。 “就是可惜了洛家那几个女人啊,要被那些倭寇糟蹋了……啧啧……” “怕什么,大不了回头点钱从那些倭寇手里买回来便是了,是不是雏儿又不重要。” “说不得,连洛玉衡,洛天衣都能尝尝滋味,到时候一起。那可是曾经的长公主啊,皇亲国戚呢。” “嘿嘿!” 伴随着狞笑的声音,三人扬长而去。 茶馆内,宋言面色诡异。 宋震,居然还有出来的机会? 怕不是杨家那边直接从朝堂上使力,改变了宋震的判罚。 既然如此,杨妙清又何必搞这么一出? 莫非,这个消息被拦截了?是杨思瑶? 无所谓了,总之,宋震也的确是该死了。 第三章送上 (本章完) 第88章 小日子来了(1) 第88章 小日子来了(1) 杨妙清那边的情况,宋言是有些奇怪的。 她和杨家之间好像完全脱节了,但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宁平县三个最大的官都是杨家旁支,这应该是杨家为了监视洛玉衡特意安排的。 杨家嫡女的身份自是要比三个旁支更为尊贵,有什么事情要旁支去做直接下达命令便是。 但杨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嫡系和旁系之间也存在某些龃龉!一般情况下旁系会配合嫡支行动,可若是这件事影响到旁支的利益亦会拒绝。 杨妙清一门心思想要将宋震弄出去,既然有这一层关系她定然是去找过县令的,但毫无疑问被拒绝了,毕竟这件案子死的可是国公府嫡子,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他真的将宋震释放或者用其他死囚替换,前脚刚做后脚就会被捅出去。 他这个县令也就做到头了,甚至还要掉脑袋。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但对于宁和帝和朝堂上那些杨家的敌对势力来说,能除掉一个杨家人他们绝不会错过。 宋言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正在心里将各种线索,以及杨昌,杨平,杨隆几个人的表现勾连在一起。 走县令的关系释放宋震这条路失败了,杨妙清迫于无奈之下才会选择和倭寇合作,试图将宁平县搅乱,然后趁机将宋震救出。这件事情,杨家那边肯定是知晓并且支持的。 甚至说,可能就是杨氏本家直接对县令三人下达的命令去配合。 但有一点显得尤为诡异,刚刚杨昌在离开的时候曾说要自己小心一点,莫要不慎丢了性命!从这句话便能看出杨妙清勾连倭寇这件事情,不仅仅县令三人知晓,便是他们的子嗣都知道。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 按说这是极为秘密的一件事情,同倭寇勾结做宁奸,一旦传出去对杨家名声是极大的损失,自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怎可能闹得连杨昌这些人都知道,难道杨氏本家都没要求保密的吗? 难道是故意的? 宋言的眼睛眯了起来,大脑飞速旋转,忽地一下脑海中灵光一闪。 弃子! 县令杨嗣页,县丞杨忠宁,县尉杨成恩,连带着妻子儿女,全都是弃子。 这三人或许觉得倭寇袭击县城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宁国沿海哪年不闹腾几次倭患,他们已经尽力了,只是实在抵挡不了倭寇的进攻,大不了再在自己身上弄出一点伤,宁和帝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砍了他们的脑袋吧?更何况,他们这一次可是为杨家铲除了巨大的隐患,大功一件,杨家上面的人一定会死保自己,说不得他们这支的地位还能往上爬一爬。 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在杨妙清联系倭寇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被杨家抛弃了。 一旦这件事情做了,杨家顶层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成了,洛家覆灭。 这是最好的结果,洛玉衡以及洛家诸多子女死掉,彻底绝了隐患,大皇子继承皇位再无威胁。 宁和帝自然震怒,然那又怎样,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大不了这三家满门抄斩给您消消气。 您还想直接将杨家连根拔起?别傻了,真有这个能力也不会拖到现在。 失败了? 不要紧,便是失败也有收获,那至少能确认洛玉衡身旁聚集着一股非同小可的势力,以后再要做些什么事情,目的就更加明确。 至于这三家人,身为一县父母官居然让倭寇攻入县城,这种废物还留着做什么?浪费粮食吗?宁和帝自是要取走他们的项上人头,当然,杨家为了避免这三人吐露更多的秘密,许是会提前杀人灭口。 总之无论怎样,他们全都死定了。 再想杨昌,杨平,杨隆三人那种压抑不住的得意,宋言便摇了摇头,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当真是可怜,可悲,可叹。 或许,就连杨妙清都是弃子。 嫁过一次这一点在这个时代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已经过了育龄却是极为严重的,即便杨妙清是杨家嫡女也不剩下多少价值。若是无法平息宁和帝的怒火,便将杨妙清丢出去,一个嫡女名义上也算是给足了体面。 这些老狐狸的手段,还真是够狠的,随随便便就是几十条人命的棋子。而且也足够无情,不管旁支还是嫡支那都是血脉相连的亲戚啊,说坑就坑。 至于宁和帝,当真是比落水而亡的元景帝厉害上不少,虽然看起来在较量中处于下风,但能让杨家做出这样的安排,足以证明宁和帝还是有那么一点还手之力的。 唯一让宋言想不明白的是,宋震用不着死刑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件事情应该不是杨家做的! 总觉得,似乎有第三方的势力插了进来。 只是无论是杨家还是那神秘的第三方势力,都以为宋震死不死要看律法,却不知在这宁平县真正能决定宋震死亡的是他宋言! 这样想着便起了身,顾半夏在桌面上放下几枚铜板。刘姓读书人是有些死板的,在他看来要向恩公表达谢意,自是要干净整洁,否则便是不敬,只是等他好不容易整理好衣衫,却是已经不见三人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灯影昏黄摇曳,时间如同伊洛河平静的河水,缓缓流逝。 灯愈亮,夜愈深! 哐哐哐,哐哐哐…… 城门附近,忽然便响起了沉闷又杂乱的敲门声,中间夹杂着悉悉索索的细碎动静,原本宁静的夜晚,忽然便躁动起来。 明明早已放衙,可县衙内却异常热闹,杨嗣页,杨忠宁,杨成恩三人连带着所有的亲眷,甚至是奴仆全都聚集于此处。许是担心亲眷为倭寇所伤……只是这一番行径便能瞧出三人皆不是能成事的。 前后房门紧闭,县衙大院内风声摇动了灯笼内的火光。 一处石桌,杨嗣页三人围于一旁,旁边火炉噼啪噼啪的烧着,上面的酒壶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浓郁的酒香混着热气,在夜幕中飘散。 拿着酒杯,杨嗣页抿了一口,脸上便不免多出一份陶醉。 抬眼望天,苍穹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幕,点点烛光在黑幕上跃动。 “算算时辰,那些倭人当是已经登陆了吧?” “不出意外,应是如此。” “今日事了,你我三人皆是杨家功臣,于族谱中的位置怕是也要挪一挪了,诸君,饮盛!”杨嗣页举起手中酒杯。 “饮盛。” “饮盛!” 叮……啪。 酒杯碰撞在一起,传出清脆的声音,宛若瓷器崩裂的动静。 国公府。 杨妙清正端坐在屋内,今日的她打扮的格外雍容华贵,脸上甚至还涂抹了淡雅精致的妆容,褐色的眼影如同水墨般在四周晕开,配着淡淡的鱼尾纹,将成熟女人的妩媚和韵味展露无疑。 一袭黑色锦绣华服,散着尊贵与优雅。 她的眼睛紧闭着,似是正在等待,又好似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就在她的身侧,是杨思瑶。 呼。 一阵风从窗外吹过。 烛光立马摇曳起来,连带着屋内都是斑驳错乱的影子。 杨妙清终于睁开眼睛。 吱呀。 房门被推开。 就在外面院子里,赫然是四个老婆子,三个丫鬟,六个护院,七个家丁,一个老仆。 这已经是她目前还能动用的全部力量了,比起当初国公府一大半都是她的人,终究是落魄不少。 视线在一张张脸上扫过,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中已经再无半点犹豫:“出发。” 她不清楚为何宋鸿涛最近经常彻夜不归,然这给了她极好的机会,宋鸿涛不在,区区一个王庆山,拦不住他。 震儿莫慌,娘亲来救你了。 就在宁平县外十几公里之外的地方,平静的海岸在皎月的映照下,散着粼粼波光,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漫天星斗倒影。 夜幕中,一艘艘小船凭空出现,破开海浪冲着海岸靠近。 倭寇,终于来了。 (本章完) 第89章 杀光,烧光,抢光?(2) 第89章 杀光,烧光,抢光?(2) 清冷的银辉如轻纱洒落在无垠的海面,海边的沙滩像是一条蜿蜒的银带,每一粒沙子都闪着点点微光,如同细碎的钻石铺满大地。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浪尖在月光下泛起粼粼波光,如同星子落入大海,起伏,闪烁,跳跃。 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空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月牙倒影在海面随波荡漾,仿佛另一个月亮从海底缓缓升起。 安静,宁和,美好。 一艘艘船只突兀的出现,美好便被割裂的七零八落。 船不大,大约也就容纳三五十人的模样。 船很破,船舷甲板上到处都是破破烂烂刀砍斧凿的痕迹,还有暗褐色的污渍,仿佛干涸多日的血,肮脏又污秽。 船很多,海岸线上密密麻麻,一眼望去不下百数。 一道道身影自船上跃下,踩踏着海水逐渐聚拢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只怕不下五千,倭寇大多不曾披甲,身上多是裹着一条灰黑色的袍子,做浪人打扮。 倒是武器相当精良,清一色的颀长倭刀,刀身相对轻便,刀刃带着狭长的弧度,锋利度极高,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寒芒,完全不用怀疑普通的皮甲轻而易举就能被切开。 刀柄以木料制造,外面以鱼皮打磨包裹,能有效防止用力过猛,脱落。 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最前方的男子身上。那男子身材稍微高大,皮肤黝黑,脸上一条刀疤自左边眉心跨过鼻梁,斜斜划拉到右边脸上,仿佛面门上爬了一条蜈蚣。 平田三郎。 这一伙倭寇的首领。 其身边则是平田六郎,平田七郎,皆是其兄弟。 唰! 银亮的倭刀高高举起,刀刃直指苍穹中的弦月。 “出发!” 轰!轰!轰! 聚集在一起的倭寇仿佛一团巨大的黑色方块,冲着远方的宁平县移动,地面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这附近其实也有一些村子,不过早已渺无人烟,毕竟靠近海洋又没有县城阻拦,是以经常遭到倭寇劫掠,即便还有人居住在这村子里,大约也是没几个人。 于这些倭寇眼里,这些中原人简直愚蠢。 只知道埋头耕种,那又有何用? 好不容易种出来了粮食,一大部分要上交官府,还要被地主盘剥,仅剩下一小部分还要被他们掠夺。 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就是纯粹的猎物。 若非今天晚上还有更重要的目标,高低是要过去狩猎一圈的。 十几里的距离于这些倭寇来说算不得多远,没多长时间便已冲到宁平县城,看着那高高的城墙,平田三郎目光阴鸷,扭曲,兴奋。闯入县城之内烧杀抢掠,对他来说还真是头一次……宁平虽然只是一个县,可这城墙也有五六米的高度,倭寇擅长袭杀,攻城并非长处。 吱呀…… 恰在此时,沉重又嘶哑的摩擦声音响起,面前厚重的城门一点点打开,就在城门后面赫然是八个守门士兵。“平田先生,我们按照县令大人的命令,已在约定的时间打开城门,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为首的士兵满脸堆笑,视线扫过城门外那黑压压的一大片,心头便是一突。 好家伙。 这怕不是要有好几千了吧? 宁平县估计要血流成河了。 不过这跟他一个月入三百钱的守门士兵有什么关系? 县令大人送来的银子,比得上他十年的粮饷。 这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平田三郎嘴巴咧开,牵动到脸上扭曲的疤痕,那蜈蚣仿佛活了过来,在脸上蠕动着,看起来愈发渗人。 下一瞬,唰的一声,手中倭刀便横扫过去。 噗嗤。 浓郁的血腥味在城门附近漫开。 刚刚说完,还在畅想着美好未来的士兵瞬间被拦腰斩断,断成两截的尸体跌落在地,鲜血混着肠子洒满地面,血腥和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腰斩,他一下子还没死,半截身子还在抽搐着,瞪大的眼睛中满是恐惧和不可思议,似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他不甘心啊,明明刚刚收了大把的银子都还没享受过,明明红袖招的小翠还没有赎身带回家…… 剩下七人也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个脸色大变,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城门口拥挤的倭寇就像饿狼一样扑了过来,手中的倭刀噗嗤噗嗤在一具具肉体中进出。 鲜血迸射而出,地面瞬间被染成猩红。 “诸君……” 平田三郎的声音异常嘶哑,听起来仿佛是生锈的铁块挤压在一起摩擦,那是一次劫掠的时候遭到一个猎户的偷袭,箭矢擦着脖子呼啸过去,在喉咙的位置撕开了一个伤口,虽然活了下来却损伤了声带。 视线扫过面前的县城,平整的路面在小岛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木质的,砖瓦的房子,也是小岛上的茅草屋无法比拟的,皎洁的月光笼罩县城,仿佛在所有的地方都撒上了银子一样的光,嘶哑的嗓音在咆哮: “杀光这些中原人。” “烧光他们的房子。” “抢光他们的粮食,财富,女人。” 倭刀指向前方:“杀!” 怒吼声中,平田三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性格温顺的中原人在平田三郎眼里就是绵羊群,没有半点威胁。 粮食,财富,女人……刺激着每一个禽兽的神经,他们神经质的嚎叫着,木屐践踏在路面上,咔嚓咔嚓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宛若雨点一样密集,数千人同时行动,整个县城似乎都微微颤动。 温热的夜风迎面吹来,急速狂奔之下撩起他的衣袍,速度带来的刺激让他兽血沸腾,将孱弱的中原人像猪狗一样宰杀是他最快意的享受,甚至比征服女人更让他兴奋。 终于,平田三郎冲到了一栋民房面前,他飞起一脚直接将房门踹开,本想要掀开屠杀的序幕,可屋内却是乱糟糟的一片,任何一件值钱的东西都看不到,便是卧房里也空无一人。 没在家? 原本性质冲冲,这一下就像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平田三郎的心里面都是难以形容的郁闷。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率领着身边的手下冲到了另一栋房间,然后也是同样的景色。 还没人?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平田三郎的一张脸都已经完全扭曲在了一起,本想要用鲜血和死亡来发泄,可现在胸腔中的郁闷却是越积越多,已经逐渐演变成发疯的怒火。 视线冲着四周望去。 全都是一个个从民房中钻出来的同伴,手中空无一物。 该死,是被诓骗了不成? 砰……砰……砰…… 恰在此时,沉闷的脚步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平田三郎面色微变,发出一支响箭,诸多倭寇迅速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结成圆阵,再往四周望去就发现城门附近,一条条巷道中全都有人影走出,没有落下一条,仿佛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扇子,将城门口的地方团团包围。 陷阱? 平田三郎脑海中刚涌现出这样的想法,便听到身边传来噗嗤的笑声,仔细望过去就能看出这些从巷道中走出来的人虽然身材高大,可一个个都做农夫打扮。 最重要的是他们手里的东西。 藤牌之类还算是战斗用的防具,粪叉勉强能算武器,可最前方之人手里扛着的是什么玩意儿? 是竹子吗? 这玩意儿能算是武器?能有多少杀伤力? 纵观古代战争史,狼筅都属于极为特殊的武器,它不似战斧,长枪,长矛,刀剑之类经久不衰,而是昙一现,当倭寇被消灭,狼筅也湮灭在历史的长河。 这种武器简直就是针对倭寇特化而生。 面对中原军阵的箭雨,狼筅毫无用处,面对北蛮骑兵的冲击,狼筅发挥不出半点效果,唯独倭寇,那便是克星。 而在这个时代,狼筅更是第一次面世。 眼看这些农夫居然扛着竹子来战斗,倭寇中瞬间便是一阵哄笑,俨然没有将狼筅放在心上。 “家主,给我一千百人,我去将这些中原人屠戮干净。”平田七郎主动请战。 面对几百农夫,一千人足以。 好不容易见着了活人,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品尝鲜血的滋味了。 同平田七郎的得意和张扬不同,平田三郎却是眉头紧皱,尽管他也不觉得一群农夫扛着竹子能有多大杀伤力,可不知怎地,胸腔中却是有种难以名状的压抑: “小心一点,有些不对。” “兄长不必担心,一千对几百,优势在我。” 平田七郎挺起胸膛一挥手,率领着自己麾下的一千人冲着距离最近的农夫冲了过去。 一千人听起来不多,可聚集在一起那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 月光下,人头窜动。 锋利的刀刃,闪着凄冷的寒芒。 上千倭寇发起了爆裂的冲锋,乌云盖地般席卷而至。 伴随着听不懂的呜哩哇啦的嚎叫和一张张兴奋又扭曲的脸庞,恍若百鬼夜行,颇有种势不可挡的威压。 而那一群所谓的农夫,则是身子站定,即便是面对数倍的敌人也完全没有半点惧意,眼看着敌人已经到了跟前,一个个扛起怀里的狼筅便捅了过去。 噼里啪啦。 一根根竹枝扑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平田七郎的视线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往前冲的气势为之一顿。 就在此时,一名长枪兵握紧手中的粪叉捅刺过去。 噗嗤! 平田七郎只感觉身子一颤,一股剧痛便桶小腹中传来,低头望去肚子上赫然多了三个窟窿。 下一息,粪叉收回。 扯出一条条柔软的管状物。 那莫非是他的…… 肠子? (本章完) 第90章 血流成河(求月票) 第90章 血流成河(求月票) 疼! 好疼啊! 肠子从肚子里扯出来的滋味。 平田七郎平素里杀生无数,更残忍的事情都做过,可真当这些事情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才发现是那般的煎熬。 鸳鸯阵是改造过的,属于更适合这个时代的全新版本。没办法,鸳鸯阵是要火枪兵配合的,现在的宁国可没有这种武器。至于粪叉听起来虽然不太好听,但用起来的时候还是相当不错的,经过改装的叉子远比之前更粗,更长,更硬。 戳下去那便是三个透明窟窿。 叉子的末端甚至打磨出两片粗糙的倒刺,戳进平田七郎的身子里抽出来的时候那画面,血腥,疯狂,又令人作呕。 也不知是不是疼过头了,平田七郎感觉整个身子好似在一瞬间轻了不少。随着抽出去的东西越来越多,力气也随之被随之抽空,身子慢慢软倒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要死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要来杀人,要来抢钱抢粮抢女人的啊,为何就这么死了? 身子一颤,平田七郎的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这里是战场,这时候谁还会在乎平田七郎的死?反倒是血腥和臭味刺激了最疯狂的神经,一个个全都红了眼睛,扭曲着一张脸挥舞着倭刀扑了上去。 噗嗤,噗嗤,噗嗤…… 粪叉,在狼筅的后方伸出。钻进小日子的胸膛,钻进小日子的肚子。 尸体开始扑倒在地面上,鲜血汇集成一滩,顺着地势缓慢流淌,路面被染成猩红的颜色,仿佛一条河。 好不容易有人突破狼筅的封锁冲到跟前,长牌和盾牌就像是坚硬的巨石外壳,挡住倭刀的劈砍,粪叉便再次从缝隙中钻出。这一刻,鸳鸯阵变成了绞肉机,近乎疯狂的绞杀一条又一条性命。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撕裂云霄,回荡在整个宁平县的上空。 便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依旧能感受到惨叫中所蕴含的痛苦和绝望。 洛府内,是密密麻麻的人,都是从城门附近迁徙的百姓。也幸好洛家面积足够大,不然的话还真无法容纳这么多人,一百多名护院分布四周,手握刀柄,警惕的目光窥视着四周。 只是少了一些人。 宋言不在。 宋家三兄弟也不知何处。 便是洛天衣也不见踪影。 唯有洛玉衡,一手牵着一个最小的女儿,安静的站在大门下方的位置,其身侧是玉霜。 在洛家人最开始敲响房门的时候他们还不愿意相信,毕竟宁平县有城墙护着,那些倭寇进不来,可现在听到那凄厉的惨叫,全都信了。一个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眼睛中透着化不开的恐惧。那可是倭寇啊,很多人都见过被倭寇劫掠过的村庄,便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也不过如此。 一些胆小的妇人拼命抱着自己的孩子,甚至被吓得哭出了声。 “县令呢?县令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人去挡住那些倭寇?难道他们的刀只有在收税的时候才有用吗?” “县令?杨嗣页,我呸。” “我听说这一次就是杨嗣页那个老王八故意勾结倭寇,放倭寇进城的,不然那五六米高的城墙,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倭寇攻进来了?倭寇又没有攻城用的器械?” “他,他可是县令啊,怎么会这么做?” “我听说,那杨嗣页收了倭寇的好处,倭寇劫掠的财物他能分七成,而且宁平县遭了倭寇袭击,他就有理由向朝廷申请银钱,两头吃。” 人群中便传出这样的声音,原本压抑的人群瞬间便躁动起来。 积压在心头的恐惧,变成如同烈火般的愤怒。 “县令都不管我们了,那我们怎么办?” “幸好我们还有长公主,长公主殿下已经安排护院去抵挡倭寇,她没有抛弃我们……” 人群,忽地寂静了一下,一双双眼睛望向门口,不算特别高挑的身子,映在那些百姓眼里却显得那般高大,仿佛在传达某种信号,那些倭寇想要杀了你们,就先从她的身上踏过去。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是最容易被挑动的。 就像是某种信仰…… “长公主!” 不知是谁起了一个头。 “长公主。” “长公主!” “长公主!” 声音便越来越大,如同山呼海啸般在洛府的上空回荡。 呐喊似乎又重新让人鼓起了勇气,一些男人站了出来,他们手中拿着菜刀,亦或是斧头,这些可能是他们家里最有价值的东西,逃命的时候也不忘带上。 然现在,却变成了战斗的工具。 长公主啊,那是何等身份。虽是女子,可在倭寇袭击的时候,却毅然决然的站在众人面前,他们这些男人又岂能躲在女人的身后?几乎所有的男人全都站了出来,抓着手里的家伙什,在洛府的四周围成了一个圈。 身后,便是他们的婆娘。 他们的孩子。 更有甚者,视线望向惨叫传来的地方,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眼看着这般变化,洛玉衡的嘴角微微翘起弧线。 这便是言儿说的民心了吧? 言儿曾经问过她,现在还缺少什么,她回答是钱和粮。 言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告诉自己,钱和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民心。 洛玉衡相信今夜事情过后,在宁平县她的名望将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虽然这都是女婿的功劳。 果然,女人啊,有一个好女婿还是很重要的。 …… 县衙。 杨嗣页也站起了身子,拿起一块令牌丢给了一个仆役。 是时候调动那些差役,狱卒了,可能会死很多人,但不死人,又怎能彰显出自己率领着为数不多的手下,拼死抵挡数千倭寇的英勇呢? 这应该算是军功吧,不知他这个县令会不会被敕封爵位。 这样想着,杨嗣页不由便觉得很开心。 厮杀还在继续。 惨叫声从未平息。 地牢中的狱卒终于接到了调令,顾不得监牢中的囚犯,一个个握紧佩刀便冲了出去。直至那些人消失在夜幕,不远处的拐角后这才钻出一个又一个身影,不是杨妙清一行人又是谁? 杨思瑶和一个老仆陪在杨妙清两侧,身后则是婢子,护院。 看着那顾不得关上的房门,杨妙清激动的满脸涨红。 震儿。 她的震儿,马上就能救出来了。 不知是思念,亦或是激动,原本端庄优雅的脸庞,这时都在抽搐个不停。 她已经急不可耐了。 地牢中阴沉,潮湿,空气中散着宛如尸体一般的臭味,还有屎尿的骚臭,一想到儿子居然在这种环境中生活了将近一个月,杨妙清的眼睛便有些红了,泪如雨下。 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啊。 儿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就是杀了宋云吗,不就是之前杀死了几个贱民吗?至于吗? 地牢只有一条路,两边全都是金属栏杆封锁的牢房,不少牢房中都关押着犯人,长时间被关押在这种环境中,很多人都已经精神失常,听到动静便如同疯狗一样嚎叫个不停,连带着身上的锁链都哗啦哗啦作响。杨妙清面色发白,再次加快脚步,直至快走到地牢最深处,终于在一处囚笼中找到了宋震。 当看到宋震现在模样的时候,杨妙清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我的儿啊。” “你怎地变成了这般模样?” 牢笼中,宋震还活着,却已经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胳膊,腿上的伤因为没能得到好的医治和休息,现如今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原本在杨妙清的眼里帅气的一张脸,现如今也是黑乎乎一片,不知沾染了多少污垢。 其实,以宋震的情况进了地牢一个月,若非杨嗣页特殊交代,要狱卒好生照看,怕是早就已经死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宋震原本浑浊的眼睛也忽然明亮了起来,眼睛里爆开一团精光。 “娘。” 一个护院劈开了门锁,杨妙清忙冲了进去,母子相拥,抱头痛哭。 那画面着实有些感人。 杨思瑶抿了抿嘴唇:“姑母,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杨妙清这才反应过来,那些倭寇也不知杀到什么地方了,那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虽然双方是合作关系,可万一真的遇上,他们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还是早点离开宁平比较好。 至于宁平县今日夜里会死多少人,那就不是杨妙清会考虑的事情了,于她而言,只要能救出震儿,便是宁平县血流成河也是值当的。 宋震身上并无枷锁,两个护院忙搀扶着宋震,一行人冲着牢房外走去。 远远望着地牢的门口,宋震的眼睛里满是贪婪,便是呼吸也随之急促。 他终于要出去了。 就在这时: “嫡母,五哥,您二位这是要去哪儿?” 懒洋洋的声音听在耳中,分外熟悉。 (本章完) 第91章 这女人脑子有病(1) 第91章 这女人脑子有病(1) “嫡母,五哥,您二位这是要去哪儿?” 骤然听到这声音,杨妙清脸色瞬间大变。宋震身子更是猛地一颤,瞳孔剧颤宛若地震,母子两个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宋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时候倭寇应该已经将洛家围住了才是? 洛天衣,顾半夏,张龙,赵虎,四人于宋言身后排开,却是将地牢的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宋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完全没有半点剑拔弩张的意思,他甚至还颇有礼貌的冲着杨妙清和宋震行了一礼:“嫡母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莫非想要带着五哥越狱?” 视线扫过宋震,大抵是一个月没换过衣服了,那布料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黑乎乎的结成块,头发毛毛糙糙,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小的虫子在脑袋上跳来跳去,莫不是跳蚤? 一只手便在鼻子前面轻轻扇了扇,那味道有些难以忍受:“五哥怎地变成这般模样了?想当初五哥是何等意气风发,锦绣华服,任谁见了不得说一声翩翩佳公子……欸,人啊,总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谁让你杀了七哥呢,否则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结局。” “五哥还是在牢里好好忏悔吧,争取以后做个好人。” 嘶。 阴阳怪气的声音,宋震的身子激灵灵的抖了起来,什么叫以后做个好人?今天要是不能逃出去,他就没以后了。 看宋言这个从小随意欺凌的窝囊废,现如今居然也敢这般羞辱自己,宋震只感觉胸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忽地炸开,一股灼热直冲脑门:“宋言……是你,我变成这般模样,都是你害的。” “是你砍掉了宋云的脑袋……” “你不过只是一个庶子,一个杂种,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为什么不去死?” 嚎叫的声音凄厉又怨毒。 为什么这个混蛋害的自己这么惨还能这般云淡风轻,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表现的越是平静,宋震心中的恨意就越浓。 宋言吐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了宋震一眼:“五哥莫要胡说,明明是你杀死了七哥,我知道你想逃脱罪责,可咱们是手足兄弟,你可不能扣在我头上。” 眼见宋言没有动手,却也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杨妙清心中焦躁,现在的情况拖延的越久对他们越发不利,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深吸一口气,杨妙清缓缓说道:“宋言,我以嫡母的身份命令你,让开。” “只要你让开,从前的事情我便不与你计较,一笔勾销。” 宋言一愣,便噗的一下,有些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他笑的前俯后仰,好似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宋言的笑声才逐渐平息唯剩下剧烈的喘息,宋言这才抬头望向杨妙清,原本柔和的表情逐渐变的阴沉,狰狞,那眼神鹰隼般锐利,毒蛇般森冷。 “杨妙清,贱人!” 杨妙清的脸黑了下来,哪怕不复之前的地位,可也从未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般辱骂: “放肆,你狂妄!” 宋言嘴角咧开:“呵,杨妙清,我是真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面皮说出一笔勾销这种话。” “你杀我生母。” “从小到大十数次谋害我,若非我命大,早已不知死在你手上多少次。” “我的姐姐,因你失踪。” “现在你跟我说一笔勾销?晚了!” 杨妙清心情愈发焦躁,视线不断望向宋言身后的地方,她不知现在县城内是怎样的情况,但无论是倭寇找到这边还是狱卒返回,对他们来说都是极为糟糕: “你究竟怎样才肯让开?你想要钱吗?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宋言呼了一口气,脸上原本的扭曲逐渐舒展:“钱这种东西,多少我都不嫌多。”这好像是贾队长的名言,无所谓了:“不过,你和宋震用不着给钱。只要把命给我就行……母亲在我的身边死去,我在旁边哭…… 你不是最喜欢做这种事情吗,所以当我在你面前杀死宋震的时候,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放心,我这人心肠比较软,杀了宋震之后,会让你们一家人团聚的,我发誓。” 许是为了发泄,他的话很多,印象中似是从未像今日这般肆无忌惮的开口。 那平静的脸和森冷的眼,莫名让杨妙清的身子都忍不住抖了抖,只感觉喉头发紧,她已经明白宋言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娘俩的了。 视线看了看宋言那边,只有五个人,宋言只是个窝囊废,没什么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那个婢女也可以无视。 洛天衣是有些实力的,不太好对付,最麻烦的可能是那两个汉子。 不过自己这边人更多,二十多个。 二十对五,优势在我。 虽然可能会死掉一些人,但最终还是能冲出去的,这样想着杨妙清便准备下达命令,就在此时…… 噗嗤! 沉闷的,刀刃入体的声音,打破了地牢刹那的寂静。 杨妙清身子一颤,剧痛让那张尊贵的脸扭成一团。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一把短刀从侧面戳进了她的腹部。 粘稠的血一滴一滴顺着刀刃坠落在地,刀柄上是几根葱白纤长的手指,顺着手臂望过去,杨思瑶那张脸赫然映入眼帘。 冲着杨妙清笑了一下,杨思瑶足尖一点,身子飘然离去,便到了宋言身侧。 小姨子洛天衣的眉头皱了一下,似是对杨思瑶距离宋言这般亲近极为不满。 但眼下情况有些特殊,终究是没说什么。 其实,杨思瑶是不需要下手的,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张龙赵虎便能将这些人全部杀个干净,但有些时候是需要投名状这种东西的。 人群中就是一阵嘈杂的声音,杨妙清身子战栗,伤口不在心脏脖子之类的致命处,她不会马上死掉,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刻钟,甚至是两刻钟。 一手压着伤口,杨妙清抬起煞白的脸:“思瑶,你……你怎能如此对我?我甚至愿意让震儿娶你为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便是洛天衣都小口微张,被震的不轻,不是,这女人脑子有病吧? 杨思瑶摊了摊手:“我的姑母啊,你该不会以为宁国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宋震当块宝吧?” “便是宋震正常的时候,我也不会瞧得上这种一无是处的男人,更何况现在的宋震只是一个废人,还是个杀人犯,你莫非觉得让我嫁给宋震还是对我的恩赐不成?” 杨妙清眸中闪过一丝狠毒,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羞辱自己的儿子,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护着震儿,冲出去。” 下一瞬,身边二十来个护院,婢子,便一窝蜂的冲着地牢入口涌了过去,这些人都是杨妙清的死忠,甚至已经有点死士的苗头,眼睛瞬间便红了起来,手里多持短刀匕首之类的武器冲着前方或劈或刺,虽没什么章法,但真被来上一下,那感觉也绝对不会好。 张龙赵虎脸上齐齐涌现出狞笑。 这两人也是行伍出身,而且和一般的兵卒不一样,便是在战场上也是猛将级别……不是指挥打仗的将领,而是冲锋陷阵的类型。原本知晓倭寇袭击宁平,两人是很想找那些小矮子拼刀的,但因要护卫宋言却是错过了,现在还有机会见见血腥,那自是不会犹豫。 下一息两人齐齐上前一步,怒目圆瞪,一股子唯有在战场上厮杀才能熏陶出来的,彪悍凶残的气息便喷涌而出。明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可地牢走廊之内,二十多个人动作却是齐齐一顿,疯癫的模样都消退不少。 紧接着便是噌噌两声,两把锃亮的长刀同时抽出,一人力劈华山,一人横扫千军。 噗嗤。 喀嚓! 冲在最前面的两人,一人被拦腰斩断,另一人更加凄惨头骨被破开,整个头颅一分为二。 浓郁的鲜血瞬间便喷了出去,两旁的墙壁都被染上了浓郁的猩红。 王庆山对杨妙清的人清理的实在是太严重了,虽然还有二十多个漏网之鱼,但这些人实力非常一般,其中甚至连一个入了品的武者都找不出来,面对凶神恶煞的张龙赵虎如何能够抵挡? 噗嗤,噗嗤,噗嗤…… 尽是刀身入肉的声音,时不时还能看到一条条胳膊,一颗颗脑袋冲天而起。 刀身每一次抬起落下,便有一条生命宣告终结,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哪怕一次,走廊中的人正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减少。 残肢断体四散横飞,顷刻间地牢俨然已经化作人间炼狱。 杨妙清虽然中了一刀但还能撑得住,面对这样凶残的敌人,也满心骇然,身子不自主的往后退。 另一边,一个老仆则是一直搀着宋震。 眼看挡在面前的手下越来越少,忽然间,一道银亮的刀光径直穿透层层血雾,闪电般在老仆的脖子上划过。 老仆的身子瞬间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几息过后,脑袋咕噜一声便掉在了地上,失去了支撑,宋震跌倒在地。 可怜胳膊,腿上的伤势本就未曾痊愈,这一下更是直接摔到伤口,断骨在肉里戳刺。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自宋震口中喷出。 这一刻,宋震甚至有些后悔,或许相比较逃出生天,待在监狱里还更安全一点。 听到儿子的惨叫,杨妙清哪儿还有功夫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忙扑了过去,想要将儿子扶起来。 恰在此时,一声声异常渗人的脚步声缓缓传开: 吧唧……吧唧……吧唧…… 那是脚掌践踏在泥泞血泊中的声音。 (本章完) 第92章 我娘给你(月初求月票) 第92章 我娘给你(月初求月票) 血流在地面上,汇聚在一起,仿佛给走廊涂抹了一层鲜艳的红漆,一路走过,宋言能清晰感觉到足下阵阵黏连。 有点恶心。 可相比较下来,杨妙清和宋震脸上扭曲的惧意,却更让他痛快。脚掌每一次落下的动静,都让两人的身子为之一颤。 煞白的脸上,无半点血色。 战栗的身子,抖如筛糠。 两双眼睛看向不断逼近的宋言,就像在看一只索命的厉鬼,谁也不知他会怎样折磨自己。 想想之前对宋言做的那些事,他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可恶,若能重来一次,定要不顾一切将他弄死,只要这杂种死了,他们断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若是宋言冲过来直接扭断他们的脖子,于杨妙清和宋震来说,许是一种解脱。可偏生宋言的速度不紧不慢,这让他们能多活几息的时间,然对于两人来说这绝对算不得什么好事儿,每踩出一步,死亡便逼近一步,每一次呼吸,心中的恐惧便被放大几分。 于精神上,那简直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短短时间,胸腔中的恐惧便已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终于,他们撑不住了: “宋言,你,你想做什么?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嫡母,他是你兄长,难道你要背上弑母杀兄的骂名吗?”杨妙清厉声尖叫着,自古以来中原王朝便崇尚孝道,她试图用孝道来逼迫宋言,好争取到一丝活命的机会。 便是已恐惧到极点,杨妙清依旧拼命张开胳膊,护在宋震身前。 “嫡母?”宋言便笑了笑,他的表情已恢复正常,脸上再也瞧不出之前的暴虐:“兄长?我和他有半点血缘关系吗?” “你胡说什么,你们都是……”杨妙清下意识张口。 “呼……”宋言就吐了口气:“杨妙清,你好歹也是杨家嫡女,为何不能稍稍维系一点体面?现如今继续伪装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你说,我该叫他宋震好还是杨震好?”宋言说着,便摇了摇头:“不好,不好,他爹便叫杨震,父子不能叫同一个名字。” 宋震还是满脸懵逼。 他似乎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妙清的眼瞳却是忽然收缩,原本还在哀求,却莫名冷静了下来,望向宋言的视线变的空洞幽邃:“你怎么知道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宋鸿涛。” “宋鸿涛……他居然知道了,怪不得,怪不得他对震儿态度大变,原来是这样……” 细碎的声音仿佛喃喃自语。 有点神经质的疯狂。 杨妙清嘴角咧了开来,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莫非这就是她的报应? 当初,她享受愚弄宋鸿涛,给那个愚蠢的男人戴帽子的快感,可现在却要加倍来承受快感带来的后果。 她也终于明白自己好好的计划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输啦。 杨妙清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她一直自诩杨家嫡女,自认聪慧,却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这般输的一败涂地。 “你杀了我们,杨家不会放过你的。” 宋言便摊了摊手:“莫要凭空污人清白,倭寇杀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妙清呵了一声,是了,今天晚上倭寇袭击宁平县,死几个人实在是很正常的不是吗?只是在她的计划里,要死的人是宋言,是洛玉衡,可现在要死掉的人变成了自己。 “至于杨家……” “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灭了杨家一户口本……额,户口本你可能无法理解,就是灭了杨家满门。” “我知道这话有点自不量力,不过总要试一试的,万一成了呢?” 宋言笑呵呵的,依旧是那种不急不缓的模样。 若是之前听到这话,杨妙清说不得还会耻笑两声,杨家那是何等的存在?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也敢跳出来说要灭了杨家满门? 简直愚蠢! 可是这一刻,杨妙清笑不出来了。 相比较杨家,现在的宋言许是还很弱小。 然,他年轻的躯体中承载的是魔鬼的灵魂,他冷静,凶残,他狡诈,卑劣,谁也不知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莫名的,杨妙清有种预感,这个少年大约会成为杨家最可怕的敌人。 “对了,其实你真没必要勾连倭寇的。”宋言吐了口气,告诉了杨妙清一个好消息:“我听说啊,刑部那边已经有人发力了,将宋震的故意杀人改判成误杀,念着宋震身残,死刑也改判成无罪了。” “现在刑部那边已经发了文书,应该要不了几日就能传回宁平。” “也就是说,五哥只消在牢里再待几天便能自由了。” “偏生闹起了倭寇,五哥惨死倭寇手中,你说这事儿闹的。” 此言一出,杨妙清和宋震身子皆是一震。 尤其是宋震,一张脸都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抽搐着,扭曲着,望向杨妙清的视线满是怨毒,要不是这个蠢女人,自己又何至于会死啊? 宋震怨毒的视线让杨妙清浑身发抖,脸上是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别这样看我! 别这样看我啊! 在这一刻,杨妙清几乎彻底崩溃了,她所谋划的一切,几乎全都变成了捅向自己的刀,连带着收割了儿子的生命。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坚持,全都在这个瞬间烟消云散。 那般痛,甚至比腰上杨思瑶捅出来的血洞还要难以忍受。 啊啊……呵呵……咕吱咕吱…… 喉咙里只剩下诡异的难以名状的声音,状若疯癫。 这便是诛心之言了。 伤害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和意志。 眼看两人的精神都被摧残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送他们上路了,毕竟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没有太多的时间在两人身上浪费。 一把拽住杨妙清的头发,伴随着隐约的嘎嘣的声音,杨妙清的身子便被宋言甩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旁边的墙上。 当然宋言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虽然杨妙清的骨头应该是断了几根,但死不了。毕竟他可是向杨妙清保证过,要当着她的面杀掉宋震的。 眼看着宋言那张平静的脸,宋震恐惧到了极致,身子就像是一条蠕虫在地面上缓慢蠕动,不断后退,试图拉开和宋言之间的距离。 可身后,便是墙壁,退无可退。 浓郁到极点的惧意,就像是一把巨大的爪子,扣住了宋震的心脏,此时此刻什么国公嫡子的尊严全都是狗屁,都比不得性命来的重要。 他拼命蠕动着身子,艰难的跪在地上,哪怕牵动伤口腿上的伤口惹得脸皮抽搐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脑袋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九弟,饶了我。” “之前都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只要饶过我这一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要钱吗?我很有钱的,我娘的银票我都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暗语都给你,那可是几十万两。” 砰,砰,砰…… 这是真的在用力,没几下那脑门上便沁出丝丝血迹。宋震能清晰感觉到宋言的影子落在自己身上,他更慌张了: “不要钱?女人,女人你要不要?” “杨思瑶给你了,我身边还有很多婢女,她们都很会伺候人的,给你,都给你。” “我娘,我娘也给你了,她可是杨家嫡女,长的也不赖……你不想尝尝杨家嫡女是什么滋味吗?” 宋震豁出去了,只要能活命,他什么都可以付出。 一旁的杨妙清呆住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似是没想到儿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而这些话,听在宋言的耳朵里,却只会让他感觉恶心,有些厌恶的撇了撇嘴,一把抓住宋震的头发,呼的一声便冲着旁边贯了过去。 砰。 脑袋重重砸在了墙上,隐隐约约甚至还能听到头骨龟裂的声音。 宋震的声音顿时被卡在了喉咙里,眼神都变的有些涣散,毫无焦距。 眼角,鼻孔,嘴角,开始沁出殷红的血迹。 砰! 砰! 砰! 宋震的脑袋一下下砸上去,墙皮开始脱落,红色的痕迹,腐烂的头皮,黑色的头发黏连在上面。 呼! 又是一次用力。 轰。 就在杨妙清的眼前,宋震的脑袋仿佛六月熟透的西瓜。 碎了。 (本章完) 第93章 你也不是他的儿子(3) 第93章 你也不是他的儿子(3) 人的头骨其实挺坚硬的,可再坚硬的骨头也扛不住这般折腾。 手上黏连着一些红白之物,让宋言感觉有些恶心,便在墙上蹭了蹭。尸体还在一抽一抽的,血顺着裂缝喷涌而出,短短的时间便是一大滩。 宋言吐了口气。 胸腔中的郁结,似是又释放了一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准备这么快杀掉宋震的,虽说断胳膊断腿还被关在地牢中一个月,好像吃了不少苦,可同他经历的那些比起来又何足挂齿? 终究是太便宜他了。 其实宋言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建造一个暗室将宋震关起来,闲来无事便去割一刀,只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真的没太多功夫浪费在这种垃圾身上。 在宋震死掉的那一刻,杨妙清身子微微一颤,却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失控。 许是刚刚宋震所说的那番话对杨妙清造成了太大的伤害,大抵是想不到最最最宠爱的儿子,在最后关头为了活命会无情的将自己给出卖。 也可能是知晓死掉的命运已然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那早一点死去,也是解脱。 原本风韵犹存的脸现在也是脏兮兮的,带着好似痴傻一样的笑,杨妙清艰难的挪动着身子,慢慢爬到了宋震的尸体旁边,她的双手伸出,似乎想要在地面上捧起来什么,却什么都做不到。 “我的儿啊……” “莫怕,娘很快来陪你。”杨妙清笑着:“便是到了阴曹地府,娘也会护着你。” 呢喃着。 呻吟着。 笑着。 慢慢的,杨妙清抬起了头望着宋言,只是那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多少仇恨,有的只是解脱,还带着一些嘲笑: “你说的没错,我是贱人。” “震儿是杂种。” “可是,你以为你能好的了多少?你,也是杂种。” “你也不是宋鸿涛的亲儿子。” 轰隆隆隆! 杨妙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就仿佛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开。 宋言眼瞳一缩,眉头倏地一下皱起。便是身后顾半夏,洛天衣,杨思瑶几人也是变了脸色,谁也没想到杨妙清在临死之前居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看着宋言,杨妙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越来越疯癫,她是要死了,但只是她死怎么够?一定要更多人下来陪着自己才行啊。 “你知道你娘吗?梅雪,她呀,是被宋鸿涛强掳的。” 宋言只是安静的听着。 对于母亲的事情,他其实了解不多。 母亲也从未说过她进入国公府之前的事情,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亲戚往来,仿佛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便是国公府内的下人也从来不会谈论这方面的事情。 当然,宋言很清楚杨妙清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在自己和宋鸿涛之间留下一根永远都拔不出去的尖刺,这个女人倒也算是个厉害角色,这般时候还想要让他和宋鸿涛父子反目,若是能借着他的手弄死宋鸿涛,便是到了阴曹地府,杨妙清怕是也会兴奋的笑出声来。 不过这一次杨妙清的算盘是打错了。 于宋言来说,所谓的父子情分根本不存在。 宋鸿涛,早晚要弄死的。 不如说宋言很乐意听到这样的消息,倘若他和宋鸿涛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真的是太好了,这样的话动起手来,就更加不会有半分顾虑。 他面色宁静,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杨妙清,那种表情让杨妙清忍不住的愤怒了。 为什么? 为什么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也没有半点的失控? 杨妙清不甘心,所以她再次开口:“你的母亲,应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那时她应该正在逃难,身边只带了一个老仆,还有一个小女娃。” 那小女娃,便是宋言那个失踪的姐姐了。 宋言一直以为,母亲入宋国公府已经很多年,姐姐也是母亲和宋鸿涛的孩子,现在看来情况似是并没有那么简单。 “宋鸿涛见你母亲生的貌美,便暗中指使人杀了那老仆,他再出面将你的母亲救下,然后告诉你的母亲若是跟了他,保她衣食无忧,便是那个小女娃也能活下去。” 杨妙清笑着,声音凄厉:“许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你的母亲同意了。” “只是那宋鸿涛是个薄情寡义,喜新厌旧的,得到了你母亲,很快也就失去了兴趣,便是生下了你这个儿子,也不甚在意。” “允诺的衣食无忧自然也是没有的。” “你的母亲也不是很在意,就那么安心的带着你和你的姐姐生活在那小院子里,似是只要能活下来,便好。” 杨妙清的身子好像已经支撑不了太久,那刀子还戳在腹部,并未拔出,然这么长时间不断渗血,却也让杨妙清难以承受,最重要的是刀子戳破了内脏。她便咳嗽了几声,嘴角沁出一些血沫,脸色看起来愈发苍白,便是眼神都有些涣散。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拼命的撑着,若是不能让宋家家破人亡,便是死了也不瞑目。 用力的喘了几口气,杨妙清嘿的一下笑了出来:“其实,我们都被你母亲给骗了。” “她才是最聪明的一个。” “杀死老仆的山匪,她早就知道是宋鸿涛安排的。” “可是,为了让那小女娃和你活下去,她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 “没错,宋鸿涛遇到你母亲的时候,她便已经有了身孕,可怜宋鸿涛那蠢货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保住你们的命,她也算是忍辱负重了。” “这些年,虽然被困于小院但她还是想方设法,将你的姐姐送出了国公府,她知道在国公府这地方谁也活不长久;她本来也想将你送出去的,只可惜,我下手早了一点,没办法梅雪那贱人开始装疯卖傻。” 宋言的身子猛地一颤。 母亲的痴傻是装出来的? “那贱人,骗了我好几年,我以为她真疯了,便暂且放过了她,你才得以长大到九岁。” “直到我第二次准备对你们下手的时候,她忽然找到我,我才知道她是在装疯,才知道你不是宋鸿涛的孩子,她说她愿意用她那条命,换你活下去,反正你也不是宋鸿涛的血脉,对我的孩子没有任何威胁。” 地牢中很安静。 偶有夜风吹过,便传出呼呼呼的声音。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杨妙清的喘息和那凄厉的声音,便宛若厉鬼般让人头皮发麻。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目光集中在杨妙清身上,似是想要听听这个女人还能说出来什么。 杨妙清用力的喘着气,但嗓子似乎被不断涌上来的血沫堵住了,以至于声音都是呼啦呼啦的: “我告诉梅雪,既然你不是宋鸿涛儿子,那我便不管了。” “但梅雪显然没有相信我的话,然后第二天她便死了,她倒是个聪明的,姨娘刚死,若是姨娘的儿子也死了,那我就彻底洗不干净了。” “虽然我本来也算不得干净。” “再加上那时候你才九岁,一个九岁的小屁孩能有什么威胁,便又让你多活了几年,等到我终于再次对你下手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一般的手段已经对你没用了。” “真是后悔,因着你不是宋鸿涛的种,下手轻了,不然你早该死了,死了。” 这一瞬间,宋言只感觉胸腔中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压抑的难受。 母亲,是在明知道食物有毒的情况下,还吃下去的。 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许久,他重重吐了口气,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我母亲,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真正的父亲,是谁?” (本章完) 第94章 宋鸿涛绝育(1) 第94章 宋鸿涛绝育(1) 母亲。 父亲。 于宋言来说这本是有些陌生的词汇,然现在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些好奇。 杨妙清又咳了两声,一些血沫顺着嘴唇淌到下巴上,身子几乎已不剩什么力气,但她还是艰难的抬起胳膊,将下巴上的污渍拭去。 就像是在留住最后的体面。 然后她便笑了笑:“我是知道一些事情,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微弱的声音,自有一种戏谑和坚持。 杨妙清只是想让他和宋鸿涛反目成仇,最好搞的宋家家破人亡,只消让宋言知晓梅雪是被宋鸿涛蒙骗掳走的,梅雪的死,也有宋鸿涛一份责任这便够了,以宋言有仇必报的性子,宋鸿涛的结局自然不会太好。 至于其他的,可能对宋言有用的信息,又怎会透露太多? 宋言心中并无失望。 他对梅雪这个母亲是有感情的。 但父亲,宋言其实并不是很在乎,便是寻不到也无甚关系,不如说他压根也没有寻亲的心思,不存在也便没了一份牵挂,更好。 “最近这段时间,宋鸿涛是不是对你特别疼爱,信任,甚至不止一次透露出想要将国公爵位传给你的信号?” “虽然你只是个赘婿,但若只剩下你一个儿子,这爵位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了。” “不过,你猜宋鸿涛知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世?” 宋言挑了挑眉毛,有意思,倒是有点小看了这位国公爷。 “宋鸿涛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你去继承国公府的爵位,你知道这段时间宋鸿涛都在做什么吗?这半月的时间,他几乎一直都在流连青楼。” “要么,就是去寻那些已有了孩子的妇人,钱将这些女人从他们的丈夫手中买下来,养为外室。” 咦? 宋言有点吃惊。 这算什么,魏武遗风吗? “因为这些妇人生育过,证明她们都有生育的能力,他想要趁着还有把子力气,再重新生几个儿子出来。” 宋言顿时恍然。 确实。 纵观历史,其实在明朝或者宋朝之前,生过孩子的寡妇其实都挺吃香的。 尤其是秦汉时期,生有孩子的妇人那就证明有生育能力,只要年龄不是太大,比起没有孩子的小寡妇,甚至是黄大闺女都要抢手。 毕竟那个时候,传宗接代被当做头等大事。 虽说杨妙清不愿意透露太多内容,但只要开口字里行间终究还是能让宋言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宋鸿涛去养外室是最近这半月才发生的事情。也难怪,这段时间宋言想要找他询问一下宋安的事情,可每次都寻不到人,大抵都是在某个外室那里耕田。只此一点便足以说明宋鸿涛知晓自己身世时间不久,半月之前宋鸿涛应真的以为自己才是他唯一的亲儿子。 也就是说在半月之前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宋鸿涛知晓了他的身世。 一想到所有儿子全都不是亲生的,天知道宋鸿涛那时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天塌了也不过如此。他可能颓废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拖着老迈的身子试图重新生个娃。 那半月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在钱号取钱的时候,遭到了刺杀。 在这之前,遇到了四哥宋安。 宋安送给他的箱子里除了十万两银票之外,还有一张写着东陵两个字的纸条。 宋安回到国公府,然后宋鸿涛便避而不见开始养外室了。 如此来看事情的源头极有可能便是宋安了,饶是宋言感觉自己分析问题的能力还算不错,可这时候也感觉一团乱麻。 这宋安究竟想做什么?他所做的事情处处透着矛盾,仿佛,只是单纯想要让一滩浑水变的更加浑浊。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浪费脑细胞,如此皱起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 “你为什么不生气?”杨妙清蠕动着喉咙,在宋言脸上没能看到想看的表情,无论是愤怒也好,失落也罢,可什么都没有。 很平静。 平静的好似自己只是个玩笑。 “我为何要生气,倒是你要失望了吧,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让宋鸿涛断子绝孙吗?可惜了,这一下宋鸿涛要有亲生的子嗣了。”宋言笑笑。 杨妙清摇着头:“不可能的,宋鸿涛永远都不可能有亲生的孩子。在成婚之后,我就慢慢往宋鸿涛的食物里加某些东西。有些东西吃的多了便会伤身,只消有个几年,宋鸿涛虽然可以继续宠幸姨娘,继续去青楼潇洒,却不会再有生育的能力。” 今夜过去了这么久,直至这一刻,宋言是真的震惊了。 好歹毒的手段。 没想到在这个古老的年代居然还有这种药物,这算啥?杀精?结扎? 还是说另一种意义上的阉割?绝育? 偏生宋鸿涛还一点都察觉不出来,以为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 这一下,当真是断子绝孙了。 这女人,果然够狠。 便是宋言都有些毛骨悚然的滋味。 杨氏似是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若是那些外室一直没有怀孕还好,万一真的怀孕,那便是宋鸿涛又被戴了帽子……哈哈,哈哈哈哈……” 有些疯癫的笑声。 那宋鸿涛不是被戴了帽子便是在被戴帽子的路上,当是可怜。 一番猛烈的大笑之后,杨氏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便躺在了地上,喘息着,眼神也逐渐变的灰败,空洞。 最后一把刀已经送了出去。 这把刀究竟会捅穿谁的心脏,却是看不到了。 宋言知她也不会再说什么,也便不再浪费时间。 嗤。 刀身尽没。 心脏被洞穿。 杨妙清身子微微一颤,很快便没了声息。 一些血喷到了手上,顺着宋言的手指缓缓滴落。 顾半夏从身后靠近,捉住宋言的手腕,拿起一条丝巾擦拭着宋言手上的血迹:“姑爷……” “莫要伤心了。” 依旧是那样柔柔的声音,仿佛能化开所有的愁绪。 宋言平静的脸上便露出一丝笑容,本想要摸摸顾半夏头发的,但想到手上满是血,还是作罢,他并不伤心,更不会自卑,甚至觉得这样真是太好了,毕竟身上流着宋家血这一点一直都是他最自我厌恶的地方。 先不说杨妙清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总之这时候真的轻松了很多。 “放心吧,我无事。” “也莫要再擦了。”宋言用力的伸展了一下胳膊: “毕竟,还有很多人要杀!” 别的不说,那几千倭寇,若是活下去一个宋言都会觉得心中有愧。 这样想着,便冲着地牢外面走去。 步伐轻快。 顾半夏,洛天衣,杨思瑶皆是有些担心的跟在后面,望着宋言的背影,只是看着看着,三女却是齐齐变了脸色,只觉得宋言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 内息,宛若波纹般以宋言的身子为中心冲着四周扩散,以至于那空气都变的有些扭曲。 直至达到某个程度,又倏地一下内敛。 月光洒在宋言身上,那皮肤,居然透出宛若古铜般的光泽。 铜皮! (本章完) 第95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2) 第95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2) 骨鸣。 一品武者的标志。 铜皮。 二品武者的象征。 这段时间宋言修行从未间断,然距离二品武者始终还有一定差距,用小姨子的话来说,就是尚未融合贯通,谁能想在听到杨妙清的一番话之后,这道关卡便自然而然的破了。 对于自己突破二品武者境界,宋言并不是特别在意,地牢距离城门口还挺远的,一路上宋言询问了杨思瑶一些事情,张龙和赵虎并未跟在身后,他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刚刚解决宋震和杨妙清的时候,虽说是在地牢门口,但难保会被某些人听到。 弦月一如既往的皎洁,银亮的月芒洒满大地,整个县城似是都蒙上了一层明亮的轻纱。远处,还能听到一阵阵混合在一起的惨叫声,夜风呼呼呼的吹,空气中似乎都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般大的动静,整个宁平县应是所有人都醒了吧,放眼望去便能看到偶有民房亮着烛光,更能看到不少人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一手牵着小孩,带着老婆,急匆匆的往县城另一边跑去。 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嘈杂的声音,虽然混乱但还是能听到一些内容。 比如,县令杨嗣页同倭寇勾结,放任倭寇进入宁平劫掠,事后要拿走七成收益;比如,杨家想要借助倭寇的力量谋害皇亲国戚;比如长公主殿下誓死保护宁平县的民众,带着女儿抵挡倭寇到最后时刻;比如,杨家正准备将一个嫡女嫁给倭寇头目;比如,杨家家主准备迎娶倭寇头目的老母……不一而足。 不得不说,流言蜚语不一定保真,但绝对保野。 而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他们甚至不会去分辨这些流言是真是假,便是那些非常离谱傻子都知道是假的流言,也会乐此不疲的去传播。 毕竟够劲爆。 甚至还有人在传播的过程中,不自觉的去夸大,然后看着别人震惊的表情,心里就会充斥着满足感。 有些流言蜚语传的多了,也便成了真的。 即便无法成真,也足以在旁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洛天枢这家伙,不仅仅搞情报是一把好手,流言蜚语也是信手拈来,这家伙适合去做记者,娱乐记者。 偶有人见着宋言几个还会好心劝说,见劝说无用也便急匆匆的去了。 靠近县衙的地方就很安静,可能是为了维系官员的威严,是以县衙四周并无太多建筑,什么商铺民房之类一概没有,方圆一圈的区域,算的上是一个小小的广场。 到了跟前,便看到大门紧闭,本应在天黑之后守夜的差役也不见踪影。 倒是模模糊糊能听到一些声音,似是觥筹交错,有人在放声高歌,又好似有人在即兴赋诗,然后便是一阵喝彩。那般气氛,倒是祥和又热闹,同远处的厮杀空气中的血腥以及逃难的民众格格不入。 杨嗣页,杨忠宁,杨成恩三人都有些醉了,身上散着酒气,本只是打算小饮怡情,一起畅想一下美好的将来,毕竟若是事成他们这一次也算是为杨家解决了一个心头之患,无论是朝堂上,族谱上的位置都要向上挪一挪才行了。 只是这样想着,想着,便不免喝的有些多了。 另一边,杨昌,杨平,杨隆三人也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希望洛天衣别被折腾的太惨,我可是盯上那小蹄子很久了。” “表哥,这就是你不懂了,女人啊,还是要成熟一点的才有味道,那洛天衣虽然长相不错,但就像是未成熟的果子,定然是又青又涩,还是洛玉衡这样的女人才更有味道。” “欸,你们两个都错了,我看还是一起来更刺激。” “禽兽啊。” 偶尔便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三户人家的女子,大多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等的有些不耐烦,还有几个小娃娃正在嬉戏。 砰!砰!砰! 远处传来了沉闷的声音,似是有人在敲击县衙的大门。杨嗣页醉醺醺的脸上眉头一皱:“可能是差役,多半是看到那么多倭寇吓坏了,昌儿,你去将他糊弄走。” 他是需要在民众面前树立起来一个应用抗击倭寇的形象,但不是现在,毕竟这时候倭寇正杀的起兴,估计都杀红眼了,万一将他们也给一刀劈了,那就太冤枉了。 至于那些差役,会不会死就无所谓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抵挡倭寇牺牲也是理所当然。 杨昌心中虽有不满,但父亲的命令也不得不执行,起身便骂骂咧咧冲着县衙大门的方向走去,许是这夜风太冷了吧,莫名的杨昌便打了个喷嚏,再看手背上都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用力甩了甩也没放在心上,便伸手拉开大门:“谁呀?这么不懂事,吵到我父亲休息,有你……咦?” 忽然间,杨昌就变了腔调。 他本以为敲门的可能是县衙的某个差役,可在房门打开之后却惊讶的发现是几个熟人。 最前面的那人,不是宋言又是谁?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就在宋言身后是顾半夏和洛天衣两个刚刚还在琢磨着要如何处理的女人。 甚至还有一个杨思瑶,也是认识的。 就在三个女人身后,赫然是两个身高马大的壮汉。却是张龙赵虎,在解决了那边的麻烦过后也赶了过来。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饶是杨昌自诩聪慧,可这一下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倒是宋言先是冲着杨昌拱了拱手:“杨兄,又见面了。” “宋言?怎么会是你,你们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已经被倭寇包围了吗?不过他还没有愚蠢到这般程度,这些话自是不能随便说出口,喉头蠕动了一下强行改变了话题:“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一种强烈的不安萦绕在心头,胸腔变的越来越压抑了。 “欸,今日下午听杨兄说,我五哥宋震即将被无罪释放,我便想着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五哥,也好让五哥高兴高兴。” 宋言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落寞:“谁能想,恰好遇到倭寇袭击地牢,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倭寇的包围中杀了出来,只是可惜了,我那五哥惨死在倭寇刀下。” “我与倭寇不共戴天。” 宋言义愤填膺。 杨昌却是头皮发麻。 狗屁,倭寇闲的没事儿干袭击地牢做什么? 宋震是被宋言杀了,那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 嘶。 杨昌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用力一推便试图将房门关上。 只是,来不及了。 呼。 轰的一声巨响。 宋言的拳头笔直的砸在房门之上,古旧的县衙大门轰然破碎,连带着里面的杨昌整个身子直接倒飞出去。 嘴巴里面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胸腔一片殷红,仔细看胸口的位置还有一个拳头形状的凹陷,不知道多少根肋骨直接被震断。 低头看了看拳头,宋言对现在的力气颇为满意。 二品武者的力量的确比一品武者要强太多。 木屑纷飞中,宋言第一次踏入宁平县衙,谁能想到居然是在这般情景之下。杨昌的身子还躺在地上,仿佛蛆虫般缓慢的蠕动着,嘴巴里一股股鲜血不断涌出,肋骨断裂的痛苦让他的脸都显得有些狰狞。 上半身刚抬起一点,一只脚便践踏在杨昌的胸口,刚抬起的身子便又重新落在了地上。 明明白天还在得意洋洋,畅想着宋言死无全尸,洛府几个女人都被压在身下随随便便,谁能想到晚上便被人践踏着胸口。 还是一个他瞧不上的赘婿。 强烈的耻辱,让杨昌拼命挣扎,可宋言的一只脚就仿佛一座山,完全无法挣脱。 艰难的喘息着,充血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宋言:“你,你想做什么?” “家父杨嗣页。” “你这样对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宋言有些无语,为何这些人总是喜欢同一套台词,就不知道换点新鲜的吗? “放心,很快就轮到你父亲了。” “我这个人很好心的,一定会让你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神他妈整整齐齐。 杨昌目眦欲裂:“就因为下午我们得罪了你?” 该死的,他们也没对宋言做什么啊,自己甚至还给宋言道歉了,想要染指洛玉衡,洛天衣,顾半夏这些事情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啊。 “怎么会。”宋言笑了笑:“我又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怎会因为这点事情便记恨杨兄?”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你姓杨吧。” 杨! 这个姓氏曾经给杨昌带来的是荣耀。 但是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灾难。 宋言的面色逐渐变的冰冷:“杀光县衙内所有人,一个不留。” 虽说杨嗣页这些人还有其他用处,比如说公开让百姓处刑,或者说试图撬开他们的嘴巴,看看能不能拿到杨家和倭寇勾连的证据之类。 只是,宋言很快便放弃了这种念头,杨家人还是早点杀了比较安心一点。 宁平县也必须清理干净。 他都做到这一步,那宁和帝若是还抓不住机会,未免就太窝囊了一点。 一声令下,张龙赵虎的身子瞬间冲着内衙冲了过去。 没多长时间,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愤怒的咆哮,然后就是凄厉的惨叫。 听着里面的动静,杨昌浑身发抖,每一声惨叫都像是一把刀戳在他的心头。 这一定是在做梦。 没错,都是假的啊。 惨叫声越来越弱,可能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有,最后的惨叫也宣告消失。 浑身沾满血污的张龙和赵虎重新出现在面前:“回禀姑爷,包括杨嗣页,杨忠宁,杨成恩,杨平,杨隆在内,三家总共一百零六口人,已经处理完毕。” “除此之外,还有七个娃娃……” (本章完) 第96章 灭倭(3) 第96章 灭倭(3) “杀了吧。” 宋言的声音几乎感觉不到半点波动。 这七个,大抵是没做什么恶事的,不是不想而是年纪太小还来不及作恶。许是有些残忍,但,宋言很清楚什么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可不想十八年后忽然被人找上门来寻仇。 既然做了,那就要做绝。 没用开水浇蚂蚁窝,已是仁慈。 更何况,按照宁国律法,身为地方父母官却勾连倭寇,残杀大宁百姓,本就是诛九族的罪过,不过是提前死了几天罢了,倒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杨昌身子一颤,那可是一百多号人啊,不是一百多头猪,就这样说杀就杀了? 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妹妹…… 一张张脸在眼前浮现,杨昌的喉咙里便传出一声嘶哑的悲鸣,涕泪横流,充血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宋言,似是恨不得扑上去从宋言的身上狠狠的咬下来一块肉:“杨家不会放过你的。” “你会明白,在宁国,杨家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你就等着接下来的报复吧。” 许是因为知晓宋言的不会饶过他的命,杨昌并未求饶,而是像一个疯子一样咆哮着,诅咒着:“我会在下面等着你……” “那你可有的等了。” 脚尖上撩,啪的一声踢在杨昌的下巴上。 下巴瞬间破碎。 脑袋用力后仰,连带着颈椎也直接崩断,脑袋似是失去了支撑,往旁边一歪,便没了声息。 跨过杨昌的尸体,宋言便冲着内堂走去。 到得内院,便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入眼所见地上躺着的全是残破的尸体,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是惊骇,是恐惧,是绝望,是痛苦……鲜血从伤口处汩汩而出,汇集在一起。 张龙赵虎也已经将最后七个目标解决,除了几人的呼吸之外,偌大的内院再无任何动静。 “再检查一遍,全都在脖子处补一刀。”宋言的声音冷漠到极致,没有半点感情。 张龙赵虎一愣,扫了一眼横七竖八的尸体:“姑爷,至于吗?” 他们都是专业的,说不会留下活口那就不会有还能喘气的,这方面的自信还是有的。 宋言并未说话,只是点头示意张龙赵虎照做便是,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那就必须要做绝,由不得半点闪失。他很清楚,当他被卷入这个漩涡的时候,他的心肠就必须硬起来,妇人之仁丢掉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命。 噗嗤。 噗嗤。 噗嗤。 刀身入肉的声音在夜幕中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大约又过去了半刻钟左右的时间,张龙赵虎这才重新折返回来,所有的尸体全部补刀,还都是在脖子位置,宋言也微微吐了口气,遥望城门的方向:“走吧,也该去会会那些倭寇了!” 五百老卒,依靠着狼筅和鸳鸯阵,究竟能不能抗住数千只倭寇,宋言心中也无甚把握。 但直至现在,惨叫声依旧聚集在城门口的位置,想来至少那些倭寇还没有冲破鸳鸯阵的封锁,这是一个好消息。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还在耳边回荡,平田三郎的心已经完全抽搐成一团,面目狰狞,他的面前已躺满尸体,短短的时间至少已经有数百个手下死在那些奇怪的竹子和粪叉之下。 明明只有几百个人,却愣是挡住了五千人。 这怎么可能? 这些中原人不都是软弱的绵羊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凶残的老虎? 那些奇怪的竹竿几乎已经变成了绞肉机,冲过去多少便死掉多少,这些狡诈的中原人利用巷道的狭窄,便是想要从侧面包抄都做不到,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几千个兄弟怕是全都要在这里被磨死。 带着五千兄弟来劫掠县城,若是什么东西都没抢到,反倒是丢下了数百近千的尸体,那他平田三郎将会成为所有倭寇的笑柄。 平田家族的荣耀,决不能被这般玷污。 “六郎,你带着一些人爬上房顶,绕到后方。”沙哑着声音平田七郎沉声下达了命令。 “哈依。” 平田六郎用力一点头,点了一批麾下左右两侧奔向前方,这些手下属于身手最为敏捷的那一部分,手臂上全都缠绕着麻绳,麻绳的末端是钩锁,用力一甩,钩锁便被甩到房顶之上勾住坚硬的房脊,借助着麻绳一道道身影开始冲着上方攀爬。 虽有一部分因钩锁的位置出现偏差半空中便坠落下去,然最终爬上房顶的也足有数十人,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迅速冲着后方奔去,旋即纵身一跃,已然从半空中落下。 望着面前数十道背影,平田六郎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 只要杀掉这些人,这一路的封锁便会破碎,其他巷道的阻拦也将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到那时候整个宁平县都将沦为自己的屠宰场。 压抑了这么长时间的暴虐,几乎已经快要冲破平田六郎的胸膛。 手中的倭刀已然高高举起,嘴巴张开,可杀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地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什么动静,平田六郎猛然转过身子倭刀顺势劈落。 嗤啦。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东西映入平田七郎的眼睛,那是一根手臂粗细,一尺来长的黑色管状物。 上头还滋滋滋滋的冒着火星,这是什么?烟吗? 平田七郎这样想着,然后……轰隆隆隆!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弹爆炸了。 在那一瞬间,火光冲天而起,犹如一朵巨大的、怒放的恶魔之在大地上陡然盛开。 强烈的红光伴随着浓郁的黑烟,刺得人眼睛生疼,火光中夹杂着炽热的高温,空气仿佛瞬间被点燃,热浪以炸弹为中心,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四周滚滚扩散。 平田六郎的身子几乎是瞬间四分五裂。 紧接着,一股强大无比的冲击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开来。地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拍击,剧烈地颤抖起来,尘土沙石高高扬起。冲击顺着路面扩散到两边的建筑,砖坯堆砌的墙壁轰然坍塌。便是更远处的建筑物也在这股冲击力下摇摇欲坠。 尘雾中,碎砖、木块、金属片等杂物如同疯狂的暗器,朝着各个方向飞速射去。 一道道身影也随之被抛飞,还未曾落地一股股鲜血便从口中喷出,半空中划出一条条猩红的弧线。 便是前方正在厮杀的农夫也被震的一个趔趄,原本血腥的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一个个倭寇瞪大眼睛,满是震惊的望着天空,望着前方,便是平田三郎也不例外,脸上的蜈蚣都被挤压在一起。 那是什么动静? 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轰鸣? 宋言也是微微吐了口气,这手雷是后来特制的,其实改变也不算太多,只不过是将原本的陶瓷外壳换成了薄薄的铸铁外壳,然后加大,加粗,增加装药量。 看看两边坍塌的墙壁,威力确实增加了不少,事实证明当量就是真理。 原本他是不准备动用手雷的,这玩意儿算是秘密武器,但宋言也不能坐视这一小股倭寇从后面袭击狼筅兵,这终究不是完整的鸳鸯阵,再加上人数差距太大,若是被倭寇从后面偷袭,整个战阵将会瞬间崩溃,那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这些东西用在小日子身上也不算浪费就是了。 可惜即便他的脑海中有着从古至今所有的典籍知识,便是核弹的制造图纸都有,然理论是理论,知识是知识,能不能将这些知识运用于实际,那就是另一个概念,更何况现在宁国的工业水平也根本达不到那种程度,不然高低搓出来一个小男孩给小日子送点温暖。 这样想着,宋言便快步上前,几十个倭寇虽然全都被炸飞,但还有人未曾死掉,顺手抓起一把倭刀,嗤的一声便戳进了一个还在呻吟的倭寇的脑壳,一股子诡异的粘液便顺着缝隙逐渐渗透出来。 轰……轰……轰…… 就在此时,又是一阵沉闷的声响从后方传来。 宋言眉头一皱,转身冲着身后望去,却是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的步履虽然杂乱,混合在一起却依旧震撼。 是之前被转移的平民? 月光下,能清晰的看到一张张脸还充满着恐惧,可前进的脚步却并无半分迟疑。 他们的手中,是锄头,是斧子,是菜刀…… 他们原本只是温顺的平民。 可此时此刻,也被激发了源自骨子里的凶性,还有长年累月的仇恨。 没有正经的武器,没有任何的护甲,从未接受过任何的训练,月光下,那一道道身影似是也曝露出难以言喻的悲壮。 “杀倭寇!” “杀倭寇!” “杀倭寇!” …… (本章完) 第97章 长公主的风情(1) 第97章 长公主的风情(1) “杀倭寇!” “杀倭寇!” “杀倭寇!” 最初,声音是有些战栗和杂乱的。 大抵还是在害怕,那可是倭寇,杀人不眨眼的,便是鼓起勇气拿起武器可常年累月积压的惧意,也绝不是短时间就能忘却的。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在牵引,人们原本杂乱的声音逐渐整合在一起。 仿佛溪流汇聚成江河。 那声音,如呐喊,如咆哮。 声浪仿佛海啸,席卷一方天地。 宋言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丝弧线,恐惧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没有反抗的勇气。 轰……轰……轰…… 人们的脚步声也混合在一起,变的整齐划一,一脚落下整个宁平县似乎都抖了三抖。 咕咚…… 明月映照下,鸳鸯阵前一个个倭寇面色煞白,望着远处逼近的人群喉头剧烈的蠕动着,手指全都紧握着倭刀,指关节都有些发白,身子更是在止不住的颤抖。 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中原人不就是孱弱的绵羊吗?便是人多,那也只是羊群。可为何现在,那一双双眼睛就好像深夜中狼群闪出的幽光? 于人群最前方的,赫然是一个女子。 唇红齿白,不是洛玉衡又是谁? 只是此时此刻洛玉衡装扮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宫装的妩媚和慵懒,而是换上一套戎装,亮银女式盔甲彰显出线条靓丽的身段,三千青丝梳成干净利落的马尾,一眼望之便是宋言亦是不由眼前一亮,英姿飒爽,不过如是。 倒是没想到洛玉衡还有这般风情。 就在双方之间,距离已经逼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洛玉衡高举手臂猛地向前一挥,沉声喝道:“杀!” 一声令下,脚步声顿时加快,如同坠落的雨点般密集起来。 仿佛下山的狼群,目光尽处宛若一大片乌云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尚未接阵那股庞大浓郁的气息,就已经令人窒息。 他们的心脏都在战栗,恐惧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膨胀。双腿似是已经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之下,缓缓后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许是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终于,一个倭寇再也承受不住那越来越夸张的压抑,喉咙里叽里呱啦的一声怪叫,转身就跑。 就像是一个开关,越来越多的人调转身子,大溃逃开始了。 正常情况下大约不会如此,只是先前数百个农夫手持竹竿就绞杀了他们上千成员,冲击到现在都没能冲破这些农夫的封锁,已经让倭寇对自身的实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不断堆积的尸体,汇聚成河的鲜血也在不断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劫掠的时候,死尸,惨叫,鲜血可以让他们变的更加兴奋,可当这一切全都发生在自己人身上的时候,那剩下的就只有恐惧。 再加上之前那一道宛若雷霆般的轰鸣,还有那巨大的火球,以及在半空中翻滚的浓烟,人们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抱持着敬畏和害怕,便是畜生也一样。 现如今再看那黑压压的一片,恐惧就超过了极限。 明明还有三四千的倭寇,就算是面对宁国的正规军,都还有一战之力。 明明前面那些平民,数量未必比己方多。 甚至是一个女人领头。 可军心散了,那就全完了。 平田三郎大声的嚎叫着,试图阻止这种颓势,甚至捅了两个试图逃跑的手下,然对于整个战场的走向毫无用处。 一咬牙,平田三郎也跑了。 可怜那两个被捅了的手下,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死掉,正躺在地上嘴巴里吐着血沫,看着平田三郎逃跑的背影,目眦欲裂,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你他娘的也要跑,你捅老子干啥? 有病吧? 随着倭寇撤退,一直死死抵挡倭寇进攻的五百老卒一下子泄了气顿时便撑不住了,身子踉跄着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长时间的厮杀,对于意志和体力都是极为严峻的考验,尤其是那负责扛着狼筅的,只觉两条胳膊仿佛灌满铅一样沉,便是连抬起都做不到了。 人们如同潮水般涌来,有人将这些老卒扛到了后面准备治伤。 地上还有一些只是受伤还没来得及死掉的倭寇在呻吟,斧头,锄头,砍刀,镰刀之类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便砸了下来。 伴随着噗嗤噗嗤的声音血肉横飞,应是被剁成了肉酱。 宁平县终究只是一座小县城,城门狭窄,一下子无法容纳太多人出入,数千名倭寇拥挤在门口,不时有人跌倒在地,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跌倒,那就再也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后方大量百姓已经衔尾追上。 砰的一声,一把锄头重重砸在一个倭寇的脑壳上,倭寇惨呼身子摇摇欲坠,恰在此时一把倭刀直接从后面捅了过来,应是哪个百姓从地上捡的,直接将腹部贯穿。 一把镰刀劈在另一个倭寇的后颈,颈椎似是被砍断一半,倭寇的身子登时便软倒在地上,下一息便有六七个身影围了上来。 一把锤头重重砸在倭寇的脑袋上,那脑袋顿时如同西瓜一样爆裂,红的白的,喷的到处都是。 类似的情况此起彼伏。 终究只是百姓。 他们不懂兵法,不懂战阵,他们只知道看到一个落单的便一窝蜂的围上去,往往一具尸体就会拖延许多人浪费许多时间,中间还夹杂着各种叫骂的声音。 等到终于从城门口逃出去,平田三郎放眼四周,还活下来的人已经不足一半,就在那一群乱民手中居然又折损了一千多人。 这些可都是跟着他一起厮杀多年,多少次劫掠活下来的精锐啊。 一想到从今天开始,平田家族将会成为所有倭寇的笑柄,平田三郎只感觉胸腔中似是被堵上了什么东西,杨家,该死的混蛋,居然敢算计老子,别让老子活下去不然以后有你们好受的。 虽面色灰败,精神萎靡不振,但平田三郎终究是这几千人的头目,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的躁动:“撤,回船上!” 只要回到船上,他们就安全了。 那些该死的农民还能踏着海面追杀不成? 剩下的那些倭寇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眼睛顿时一亮,疲惫的身子里仿佛被凭空注入了一股活力,跑的那叫一个快,宛若一阵旋风,眨眼间居然将后面的百姓全都甩开,唯有一些腿脚受伤的倭寇被留在了后面。 咔嚓。 手指扣住一个倭寇的脖子,用力一撇,倭寇的颈椎顿时被折断,尸体被宋言随手抛在一边。 抬眼望去,倭寇已经奔袭到了千米之外。 宋言笑笑,并没有追杀的意思。 毕竟想要追上这些一心逃命的人,相当有难度,不过对这些倭寇,宋言还准备了另一份礼物,大约是能让他们满意的。 至少能让他们在这寒冷的夜晚,多一分温暖。 一路狂奔,直至看到那一艘艘小船。 哪怕已经真的精疲力尽这时候依旧拼了命的迈开双腿,刚上船有些人已经撑不住了,躺在船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有的人则是坐在甲板上转身望向后方,发现没人追上来,也是稍稍安心。 “该死的。” “这些狡猾的中原人。” “我平田三郎在此发誓,有朝一日我定要重新杀回宁平。”平田三郎更是目眦欲裂,脸上的蜈蚣都在止不住的抖动:“到那时候,我要三日不封刀,整个宁平鸡犬不留。” 奇耻大辱,这一份耻辱唯有用中原人的血才能洗刷。 “没错,那些中原人只是太过狡猾,下一次只要我们能做好准备,他们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们可以和井上君联合,到时候直接封锁宁平,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许是因为没人追上来,这些倭寇感觉自己又行了,已经开始在心里畅想着下一次究竟要如何报复。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月光之下附近的海面全都呈现出黑黝黝的光。 空气中,似是也飘荡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就在海岸两边,分别出现了两队人马,人不多,大概也就几十人左右。 一边是洛天阳。 一边是洛天权。 两人手中并无其他兵刃,唯有一株火把。 嗡! 下一息,火光冲天而起。 (本章完) 第98章 筑京观(2) 第98章 筑京观(2) 刚上船的倭寇,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平了气息,便惊觉左右两侧窜起数丈高的火苗,一个个顿时大吃一惊,疲惫的身子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颇有一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意思。 之前那平地惊雷也就罢了。 现在居然还能在海面上点火? 中原人什么时候有这般手段了? 不得不说,这些倭寇的见识终究是有些短浅了。 这是猛火油。 所谓猛火油,乃是中原古代战争中使用的,一种以火为武器的燃烧物,实际上就是石油。 许多人以为中原大地对于石油的发现很晚,实际上早在东汉时期,史学家班固在《汉书.地理志》中便有记载:高奴县有洧水可燃。 此处说的应该就是水上有外溢石油漂浮,可以燃烧。 南朝范晔之的《后汉书.郡国志》亦有记录: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 这里的石漆便是石油。 因石油水上可燃,遇水不灭难度特性,被大量运用于军事方面,尤其五代以及宋金辽元时期,多称之为猛火油。于中原之外的西方,则是将其称之为希腊火,只是因为火药在中原地区的成熟发展,猛火油并未像希腊火那般,持续了很长时间的辉煌。 至于这些倭寇,自是不知石油是什么东西,眼看着海面上居然升腾起滔天的烈焰,一个个呆若木鸡。 这莫不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开船,快开船。” 就在所有倭寇全都被惊呆的时候,平田三郎的嘶吼划破了沉寂的夜空,可能是因着极度的恐惧,便是平田三郎的声音都变了腔调,嘶哑且尖锐。 不过这一嗓门终究是将诸多倭寇惊醒,哆哆嗦嗦的忙活起来。 偏生船只启动的时候是最麻烦最慢的,尤其是在海边的时候,海浪一波一波冲刷着海岸,更是将船只的速度降低到最低,怎能比得上猛火油的蔓延? 海风吹过。 呼呼呼的声音宛若鬼哭狼嚎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更有火箭如流星般划过夜空,朝着倭寇的船只射去,这个时候,根本无人去在意什么命中率,无论是射中船只,还是附近的海面都是一样的效果。 嗡,嗡,嗡…… 霎时间,又是数十团火苗在海面之上窜起。 当第一缕火苗跃动到倭船的船帆,火焰就像被唤醒的恶魔,沿着干燥的帆布迅速蔓延。跳跃着,从一点点火星迅速扩展成熊熊大火,那火焰在夜风中呼呼作响,似是在愤怒地咆哮。 火焰像是饥饿的猛兽,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小日子惊恐地尖叫着,在船上四处奔逃,他们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狼狈不堪。一些倭寇妄图扑灭火焰,可火势太过凶猛,刚靠近就被热浪逼退,有的被火焰直接吞噬。烈火灼烧着身上的布料,黏连在皮肤上,眨眼间皮肤上边被烧出一连串的水泡,然后水泡又迅速破碎,火苗开始灼烧里面鲜红的血肉。 火苗点燃了头发,那一道道身影,好似从炼狱中走出的恶魔。 大抵是很疼的。 有人承受不了烈火焚身的痛苦,纵身从船上一跃而下,试图用海水熄灭身上的火苗,可海面上……也是火。 火势越烧越旺,明亮的火光将海面都照亮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是被鲜血染红。海风呼啸着助长火势,畜生的身体在海水中扭动着,像是快要被风干的蛆虫。 凄厉的惨叫声中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似是血肉在火焰的灼烧中爆开。 能成为倭寇的首领,平田三郎的实力毋庸置疑,他是这数千倭寇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即便是头发已烧着,即便身上大部分的皮肤都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尽管那海水滑过伤口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尽管四肢都已经不听使唤,但平田三郎还是拼命扒拉着海水。 他想活下去。 不想死。 不想死。 不甘心啊。 他可是这一片海域最大的倭寇首领之一,他可是发誓要成为倭王的男人,怎能在这里屈辱的死去。 只要能活下去,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重新杀回来,要让那些愚蠢又卑鄙的中原人明白他的恐怖。一个浪头打了过来,刚游出一段距离的平田三郎身子瞬间被掀翻,火焰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便是呼吸吸进去的也是灼热的火苗。 石油特殊的味道,混合着海水被蒸发的气息,以及烤肉的香味,随着夜风弥漫,便是相隔很远都能嗅到那种令人作呕的滋味。 海边,洛天权洛天阳两兄弟汇合,看着远处一片赤红的海面,视线中都是震惊和恐惧。 洛天权眉眼间有些凝重,虽早知姐夫聪慧,可谁能想到在作战指挥方面也有如此造诣。 不,不对。 洛天权能看的出来姐夫应是读过一些兵书的,但兵书是兵书,姐夫临战指挥的能力还是有些不足,制定出来的作战方针虽看似没什么问题,环环相扣,紧密相连,然实际上真正的战争都是要留下一定余地的,越是紧密的计划,越是容易失败。 因为这种计划容不得半点错漏,一环出现问题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姐夫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格物。 他用格物的力量,弥补了计划上的不足。 在姐夫之前,谁能想到区区竹竿,居然能用来抵挡倭寇? 谁又能想到,逢年过节庆祝用的烟,居然还能成为震天雷? 虽然宋言取名为手雷,但在洛天枢,洛天权,洛天阳几个兄弟心里面都觉得手雷实在是不够气派,私下里都称之为震天雷。 震天怒雷,威武霸气。 也幸好,姐夫现在是洛家的女婿。 只是,赘婿的一些规矩怕是得改一改了。 比如,赘婿不能上桌吃饭,赘婿每日要去给妻子请安,比如赘婿不能继承家财,赚的钱也要归公,赘婿不能纳妾等等……万一约束过头,让姐夫和洛家离心离德,反出洛家,那就麻烦了。 至于洛天阳,想法就简单了。 一个字,牛*。 最多再来一句,读书人真他娘的太毒了。 烈火一直在烧着。 即便海面上已经看不到挣扎的痕迹,听不到惨叫的声音。 不知何时,天蒙蒙亮了。 秋日的清晨,东边的天空刚露出微弱的光,临近海边的宁平县浮动着乳白的雾气,让这座城市看起来愈发古朴,仿佛行走在天际的仙境。 人们慢慢聚集在海边,丝丝穰穰的灰烬从天空中飘落,仿佛迎来今年第一场雪。 只是这雪,是黑色的。 空气中还能嗅到各种气息混在一起的臭味。 海面上,火已经灭了,海浪冲刷着沙滩,冲上来无数被烧黑的木头,大抵是船只的残留。 还有……数不清的,焦黑的尸体。 一眼望去,黑乎乎的一片。 洛玉衡依旧是一身戎装。 妩媚的时候婀娜动人。 战斗的时候飒爽凌人。 她的盔甲依旧银亮如雪,大约是因为并没有真个投入战争的缘故,但对于宁平县的居民来说,只要长公主出现在战场之上,那就是莫大的鼓舞。 便是那些百姓,也能涌现出拿起武器的勇气。 镶嵌着金属甲片的战靴踩踏着细软的白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明眸扫过眼前的惨状,许是因为出城的时候已经见识过那血淋淋的场景,是以眼神中并未浮现出任何惧怕,有的只是冷漠。 这个女婿,还真是让她惊喜。 懂医术。 有文采。 能创造震天雷。 能炼制白。 现在更会带兵。 仿佛就没有他不会的。 往后的日子,还不知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能有这样一个女婿,倒是她的运气,以宋言展现出来的才气,现如今落魄的洛家却是有些配不上了。 幸好在宋言刚进入洛府的时候,自己并未苛待。便不免庆幸,像宋言这样的人才若是潜逃到其他地方,莫说是中原其他三国,便是入了北蛮,南荒,照样也能受到重用,只不过到那时候,便是中原的末日。 毕竟,一个常年被困在国公府的少年,内心深处大约是没有多少国家观念的,于宋言来说,谁对他好他便加倍对对方好,她很庆幸自己是对宋言很好的那一个。 这一次全歼数千倭寇,这可是沿海城镇面对倭人最大的战果,这件事情是女婿全权筹划的,而自己却是被推出来成了带头人。经过这件事,原本衰微的皇族声望只怕会凭空高涨一截,朝堂上的局势怕是也会随之变动。 这样想着,便踮起脚尖摸了摸宋言的脑袋:“这一夜,辛苦你啦。” 她很喜欢这样做,就像是小时候母亲总是会轻轻拍着她的头一样,她会觉得安慰,觉得亲密。 “此间事了,便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些尸体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泡在海里吧?” 这也是个问题,毕竟是几千具尸体,放任不理的话说不定会滋生瘟疫,就这么泡在水里以后吃鱼都恶心。 要是掩埋的话,怕是没有谁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视线扫了一眼前方,宋言嘴角勾起弧线:“头颅割下。” “筑京观!” (本章完) 第99章 奏章的艺术(3) 第99章 奏章的艺术(3) “筑京观。” “我要让那些倭人知晓,中原之民不容异族欺凌。” 所谓京观者,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古之战场所在有之。 最初京观只是单纯为了掩埋尸体,不知何时开始成了炫耀战功一种方式。 而随着战斗的规模越来越大,一场战争动辄数以万计的死亡,想要将尸体全部筑成京观已经变的有些不太现实,于是便从尸体变成了头颅。 宋言缓缓开口,言语中的冷酷让洛玉衡都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宋言因着常年被囚禁在后院,心中国家宗族观念薄弱,但现在看来却是想错了,他或许没有宗族观念,没有国家观念,但很有民族观念。 海边的尸体被收回,头颅被切下。 至于尸身,则是被洛玉衡安排了一些人运送到了深山老林当中,倒也不会浪费,山林中的豺狼虎豹,老鼠虫豸,乌鸦苍鹫会将尸身清理干净,保证不会浪费一丁点的肉。 筑京观的事情,用不着宋言操心了。 宁平县也逐渐恢复平静,便是城门口的血迹也被清理,不过终究是不能恢复原样,据说走过那边的时候若是看到石板上一团团暗褐色的痕迹,那便是倭寇流下的血。 之前逃离的人也逐渐回来。 茶馆,酒肆人满为患。 时不时便能听到一些诸如杨嗣页愧为县令,居然勾结倭寇,劫掠县城;杨妙清同倭寇媾和,试图借助倭寇扰乱宁平,趁乱劫狱之类的言语。 对县衙以及地牢中的一百多具尸体,也是拍手称快。 这几日还发生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宋国公府。 杨妙清死了,不管怎样名义上那还是国公府女主人,是以风光大葬,据说宋鸿涛哭的可伤心了,哭晕过去好几次。 然后杨妙清下葬不过三天,便接回去七个外室。 松州刺史房海也到宁平县溜达了一圈。 据说房海刚听到宁平县遭遇大量倭寇袭击的时候,还在床上和小妾敦伦,吓得当场就那个了,甚至都顾不得什么礼仪体面之类的东西,抓着一条长袍披在身上,扣子都没系上便冲出了房门。 倒也不是他有多为国为民,谁让他是松州府的最高长官呢? 开什么玩笑,他才刚调任松州刺史啊。 要是这时候治下一个县城被倭寇屠戮,那他这刺史也不用当了,房家走走关系许是能保住这条性命,但乌纱帽铁定是没了,说不得还得去大牢里面蹲几年。 听说房海当时在院子里痛骂倭寇一刻钟,直至听到倭寇全都被烧死在海上这才停了下来。 然后马上带着大量礼品,拜会了洛家。 在知晓抵挡倭寇的农夫还有那名为狼筅的武器都是宋言制造的之后,还拉着宋言的手,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大抵都是年少有为之类,弄的宋言都以为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原本对于当初宋言坑杀宋云的时候,利用了自家那个蠢儿子心里有点不太舒服,现在也就烟消云散了。 房海甚至带着州府的诸多官员,亲自去看了看海边的京观。 那时候三座京观已堆砌完成,泥土中夹杂着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因着初秋天气闷热的缘故,那些头颅都已经腐烂。 观摩之时苍穹之下乌云压顶,仿佛便是天上的仙神也对这人间炼狱感到厌恶,不肯施以一丝光明。尸首上空,苍蝇嗡嗡作响,贪婪地围聚,翅膀沾满凝固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和恶臭,这气味足以让活人窒息,间或传来断壁残垣中乌鸦的嘶嚎,它们的喙上带着斑斑血迹,显然是享受到了足够的美味。 房海几人也是脸色发白,然后强压着心头的惧意,在京观上添了一把土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回到州府,连夜写了一封奏折,快马加鞭送往东陵。 …… “宁和十九年八月初,倭寇自海岸登陆,夜袭宁平。” “宁平县令杨嗣页,县丞杨忠宁,县尉杨成恩,宋国公之妻杨妙清同倭寇勾连,自内部打开城门,放任倭寇进入宁平。” “倭寇于宁平县内大肆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宁平百姓死伤一千九百七十二人。” “房屋焚毁三百六十七栋。” “民众逃离者不计其数。” “幸,宁平县主洛玉衡,手持长枪,率领洛府护院,于东城门抗击阻截倭寇,护佑县内万民。” “宁平县主身先士卒,亲手斩首倭寇一百七十六人,麾下五百护院家丁死战不退,守卫宁平。” 一封稍稍用了一点点夸张的修辞手法的奏章,经过太监特殊的嗓音,在太和殿中回荡于文武百官的耳旁。 嗯,抛开那一点点的夸张不谈,奏章内绝大部分内容都是事,比如说倭寇袭击之类,只是在一些小细节上经过了些微的加工。 听着太监的声音,下方百官面色各异,目瞪口呆者有之。 宁平县主洛玉衡,亲手斩首倭寇一百七十六人?你在糊弄谁?那位刁蛮任性的长公主能做的出这种事情? 话说,五百护院家丁能挡得住多少倭寇?他们的身子都是铁打的不成? 眉头紧皱者有之。 诸如中书令杨和同,礼部尚书杨国臣,以及其他杨家或是杨家派系的官员。 毕竟,在这封奏表中,杨嗣页,杨忠宁,杨成恩三个杨家旁系成员可谓是极不光彩。 “臣房海,听闻消息,夜不能寐,即刻召集松州府城诸多同僚,诸如松州知州孟阔,松州别驾卢照,松州司马吴校,松州通判纪诚……率领松州所有府兵,以及诸多同僚外宅护院,星夜疾驰奔赴宁平。” “倭寇逃至海边,试图登船出海,宁平县主洛玉衡三位公子,洛天枢,洛天权,洛天阳又率人从侧面杀出,以火箭射之,引燃海船,倭寇被尽数烧杀。” “事后清点,共绞杀倭奴首级九千七百七十二,已于海岸筑造京观三座,以震慑沿海倭奴。” “另有倭奴尸首沉海,约三千有余。” “此战虽斩杀倭寇一万三千余,然臣房海身为松州刺史,未能守境安邦,以致治下一千九百七十二百姓无辜枉死,臣深感有罪,惶惶不可终日,特乞骸骨,致仕归乡,还望陛下恩准。” “另有洛府赘婿宋言,研发武器狼筅,对抗倭奴有奇效,或可在沿海地带推广。” 一篇奏表,洋洋洒洒数千字,其中详细描写了松州大小官员在对抗倭寇的时候是何等尽心尽力,悍不畏死,身先士卒,描绘了洛玉衡是怎样的英勇无畏,描绘了战斗的过程是何等凶险。 至于杨家三位官员全家死光的事情只是顺便提了一嘴,毕竟倭寇袭击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倭寇遭遇抵挡,感觉被欺骗,杀人泄愤也在常理之中。 到了最后,才提了一嘴宋言。 太和殿一片寂静。 诸多官员,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各异。 于正前方龙椅,一名中年男子端坐其上,正是宁和帝,身着金色龙袍,气度威严。 眼眶深深凹陷,似是已许久未曾好好休息,那张脸,透出一丝不正常的苍白。 (本章完) 第100章 那就诛九族吧(1) 第100章 那就诛九族吧(1) 剿灭大量倭寇无论怎样都是大功一件,身为松州刺史房海自然也想要在这笔功劳中分一杯羹。 房海很清楚房家虽然是世家大族却缺少实打实的功勋傍身,而洛玉衡也需要房家的支持,可以说一拍即合。 或许,真让房海领兵打仗那多半会输的凄惨,但朝堂上的事情,便是洛玉衡和宋言加起来都比不上。 奏章怎么写,也是有讲究的。 首先,不能写无人伤亡。 大批倭寇进入宁平县,你说一个人没死,傻子才信。所有人都会怀疑,你口中的大批是不是掺杂了水分,会不会只有零星几个倭寇,即便是有京观为证,也会有人怀疑杀良冒功。 所以必须要死掉一批人。 但这个数字又不能太高,死的人太多,功劳都被抹平,说不得还要遭受惩罚。 其次,倭寇的数量要适当,这么多人等着分功劳,几千个倭寇哪儿够?虚报战功大伙儿都是这么干的,心照不宣。 当然斩首数翻个一两倍就行,也不能太多,你要写十万倭寇白痴都不会信。 还要突出一下洛玉衡的功劳,哪怕宁皇和洛玉衡关系不睦那也是皇室成员,自家亲妹妹率领护院斩杀倭寇,护佑一县安宁,便是宁和帝也会觉得脸上有光,更有助于宁和帝收拢民心。 最后,稍稍描绘一下自己伤势,这方面不用太多,过犹不及。 当然,还要夸一下宁和帝,若非宁和帝治理有方,怎会有官民一心共抗倭寇的壮举? 这些可都是极珍贵的经验。 偌大的太和殿如同冰晶一样安静,能登上朝堂的都是老狐狸,若是往常有这样一封战报送上来,百官怕不是一大堆的马屁便拍了上去,但现在事情牵连到了杨家,那就有点微妙了。 “诸位,这是松州刺史房海送来的奏章,你们怎么看?”龙椅上,宁和帝轻轻咳了两声,似是牵动到了肺腔,眉头便皱了起来。 一名官员站了出来:“回禀陛下,这战报不可信。” 却是工部侍郎郭彦昌。 宁和帝有些艰难的抬起眼皮:“哦,郭爱卿是怀疑倭寇的事情是房海虚构的?” “并非如此,倭寇应是真实,但不可能有一万三千之众,区区一县之地怎可能抵挡如此多的倭寇,还是在倭寇已经入城的情况下,臣怀疑房海为了战功虚报数字,还请陛下严查。” 武将那边不少人便皱起眉头,看向郭彦昌的视线有些不善,这老东西,指桑骂槐是吧? “那以郭爱卿的意思,要如何做?” “可安排钦差,前往宁平进行调查,若是虚构,则奏表内容便不足为信。” 郭彦昌是想通过否定房海奏章上的数字,进而否定杨家三人的罪行。 眼看儿子被人质疑,身为尚书令的房德眼睛微闭,一言不发,仿佛什么都未曾听到。 “咳咳……” 宁和帝又咳嗽了一声,身旁的公公忙上前一步,轻轻拍着宁和帝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宁和帝的气息这才顺畅,摆了摆手那公公便退了下去。 “这奏章是半月之前收到的,我已经安排内侍前往宁平,带回来的结果同奏章之上一般无二,甚至犹有过之。”宁和帝缓缓开口。声音虽然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 “宁平县外,有京观三座。” “老林之内,白骨成山。” “海边附近尚能找到海船和倭寇尸体的残骸。” “宁平县内,无人不怒骂杨嗣页三人猪狗不如,直至今日杨嗣页三户人家一百多具尸体,还被曝尸城外,日日以屎尿溺之……” “郭爱卿,这些调查,可够?” 郭彦昌没想到宁和帝的准备居然如此充分,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就在这时,另一名官员站了出来,却是隶属于门下省的给事中李守善:“陛下,平民百姓大多愚昧无知,说的话做不得真。” “若是杨嗣页几人当真和倭寇勾连,势必做的极为隐秘,又怎会让百姓知道?” 这位更是连演都不演了,明摆着要为杨家站台。虽说杨嗣页几人已经死了,但若是真要揪着这件事情不放,那问题可就大了。 四周便响起一阵给事中说得对,有道理之类的声音。 宁和帝抬眸瞥了一眼李守善,脸上的表情逐渐变的愤怒,几息之后忽然暴怒起来:“平民百姓愚昧无知?莫非这普天之下就你李守善一个聪明人,是不是?” 声音嘶哑,已经近乎咆哮。 很明显,现在的宁和帝极为愤怒。 虽说现在皇权式微,但宁和帝震怒的时候还是颇为恐怖。 雄虎即便苍老,那也是猛虎。 李守善面色唰的一下变了,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连呼不敢。 就在这时宁和帝又拿起御案之上的几个信封用力一甩,直接甩在李守善的脸上:“这是内侍在杨嗣页家中搜到的他和倭寇联络的密信。” 明明是杨妙清联络的倭寇,为何会出现杨嗣页和倭寇的密信,大抵是因为杨妙清是杨家嫡女,这种诛九族的罪过牵连太大,现在还不到彻底翻脸的时候。 “我这里还有杨嗣页的奏疏,李给事中,你要不要对比一下笔迹?” 话音到最后,已经是森冷阴寒。 李守善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言。 一时间,整个太和殿一片死寂,唯有宁和帝在咆哮: “一县县令,县丞,县尉,三个父母官,三个!” “居然全部同倭寇勾连,来戕害我大宁百姓,好得很,好得很啊。” “这就是我大宁的官吏,面对楚国入侵,只知割地求和,只知岁币岁布,只知让朕认那楚皇为叔……” “面对我宁国百姓,却可以勾连异族肆意屠戮。” “这就是朕的肱骨之臣!” “这就是大宁的朝堂栋梁!” 仿佛在发泄一样的怒吼在太和殿中回荡,群臣噤若寒蝉,尽皆低头不语。 唯有几个老头,眼观鼻鼻观心,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宁和帝的情况有些不对,一番怒吼之后便气喘吁吁,身子甚至都在微微摇晃。 太和殿中,喘息声一直持续了很久才逐渐平息。 下方依旧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宁和帝咧了咧嘴巴:“好,都不说是吧,那我说。” “按照大宁律法,勾结外族戕害大宁百姓,致使近两千人死亡,该当何罪?”宁和帝眼帘垂落,冷声问道。 “当满门抄斩。”一刑部侍郎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小声回答道:“只是,杨嗣页,杨忠宁,杨成恩三人皆已经被灭门,是以……” 宁和帝已经懒得听他的声音,望向前方的一位老者:“赵公,你来说。” 一老者站了出来,眉头紧蹙:“当诛九族!” 宁和帝重新坐回龙椅,貌似随意的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诛九族吧。” “啊,还是算了,朕向来宽仁,诛九族太过残忍,不如……夷三族吧。” 嘶。 隐隐约约似是能听到诡异的声音。 把诛九族换成夷三族,你说叫宽仁? 你是不是对宽仁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单单从字面上来看,诛九族自是更加残酷,然从实际执行方面来看,夷三族才是真正残忍。 理论上,诛九族涵盖高祖至玄孙九代亲属,但实际执行的时候,往往因为牵涉人员过多,最终会局限于父系血亲,母族妻族往往会被刻意忽略。 从历史来看,名义上被诛九族的人有不少,但真正被执行的几乎没有。 但夷三族不同,夷三族主要针对父族,母族,妻族三大核心,说三族就三族,不打任何折扣,便是出嫁的女儿,外祖父,外祖母也难逃一死。甚至连姓氏传承也会被彻底抹除,便是朋友远亲也不得立碑祭祀。 杨嗣页三人乃杨家旁支,同嫡支已有七八代的距离,便是夷三族也牵涉不到嫡支,但受此牵连会被诛杀的人也将会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 数十甚至是上百个底层官吏将会被清理。 这些人职位不高,权力不大,却也是杨家势力网络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若是少了这些人,杨家对地方上的掌控将会出现巨大的漏洞,那是杨家也会感觉头疼的损失。 一个家族,若想真正的长盛不衰,所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对朝堂的把控,地方上的影响也必不可少。 眼见宁和帝震怒,四周众人无人敢言语,位于百官最前方的位置,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终于站了出来。 这人,正是当朝中书令,杨和同。 虽已年老,然声音依旧中气十足,不急不缓,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之前紧张压抑气氛的影响: “陛下,杨嗣页已死,对他的处罚暂且不急,此次长公主……嗯,是宁平县主同松州刺史抵御倭寇袭击有功,为免有功之人心寒,朝廷应先进行封赏。” 宁和帝脸色也缓了下来:“杨太傅,不知该如何封赏?” 宁和帝还是太子时,杨和同便有太子太傅的头衔。 “宁平县主英勇无畏,赤胆忠心,守境安邦,当为皇室楷模,或可恢复长公主尊号。” (本章完) 第101章 除掉洛玉衡(2) 第101章 除掉洛玉衡(2) 朝堂很安静。 都很清楚这种博弈不是自己这种级别能参与的。 龙椅上,宁和帝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视线微不可查的从杨和同身上扫过,从某些方面来讲朝堂就像是一个市场,在这里总会进行各种各样的肉眼看不到的交易。 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说的太直白,反倒是没意思了。 不过杨和同这个老狐狸实在是没什么诚意。 恢复洛玉衡长公主身份本就是皇室内部的事情,宁和帝可一言而决,完全不需要经过其他人同意。 这样想着,宁和帝便点了点头:“太傅所言有理,朕虽然同玉衡不和,却也只是皇家私事,此次抵挡倭寇侵袭玉衡能身先士卒,亲手斩杀倭寇一百七十六人,实乃皇族表率,理应嘉奖。” 这话一出,不少人嘴角微微抽抽。 一百七十六人,亏你能说的出口。 宁和帝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下诏恢复洛玉衡长公主身份,敕封安宁公主,食邑宁平。” “陛下圣明。” “好了,封赏的事情暂且结束,我们还是来讨论讨论杨嗣页的问题,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杨嗣页并非科举出身,而是察举做的县令,对吧?” 说着,宁和帝的视线便落在一名中年男子身上,那男子只觉身子一颤瞬间紧绷,额头上便沁出了一层汗珠。 杨景硕,户部侍郎。 能做到侍郎这个位置,已经足以称得上位高权重了。 更何况还是户部这种掌管天下钱粮的地方。 在宁国想要做官主要有三种方式,第一蒙荫。 有爵位在身的人家,后代可不经过科举直接入朝为官。 当然这些人的官位往往不会太高,毕竟在非军功不授爵规则之下,勋贵几乎都是行伍出身,这些人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若说安民治国那着实是有些为难人了……就像是一百多年前曾经跟着太祖打天下的颐国公,一生十三次先登,八次斩将,四次夺旗,诸般荣耀加身,可在授爵之日却是连颐国公的颐字都不识得。 脾气更是火爆,这样的人你指望他能将后代调教的知书达理,学富五车,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是以,朝廷往往会给予一个不甚重要的闲职,以示恩宠。 虽说没什么前途,然一辈子衣食无忧却也不是问题。 第二,便是察举,通过地方官员推荐治下有才有德之人入朝为官。 又细分为孝廉和极谏。 而孝廉便是孝顺父母,廉洁奉公,又因中原向来崇尚孝道,是以孝廉中孝字便越来越重要,廉倒是被人逐渐忽视。 朝廷的本意可能是好的,但显然小看了官位对百姓的诱惑有多大,刚开始的那些孝子还算正常,可不知什么时候人们便开始卷了起来,一般的孝已经达不到入朝为官的需求,唯有足够夸张的事迹方能让自己从诸多孝子中脱颖而出,一鸣惊人。 为之,还诞生了诸多如同涌泉跃鲤,哭竹生笋,卧冰求鲤等极为离谱的孝子。 至于极谏,简单来说便是喷就完了。 针对朝廷下达的各种政令针砭时弊,指出其中漏洞,提出自己的见解,也能入朝为官。 只是随着时代发展,极谏也不可避免同孝廉一样逐渐走样,现如今的极谏已是单纯为了喷而喷,便是某个地方发生天灾,朝廷减免赋税都能被这些人狠狠喷上一嘴,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在宁国刚刚建立之时,察举制是有一定正面意义的。 它为社会各个阶层都提供了入仕的机会,让一些出身寒微的人能够入朝做官,给普通平民一个上升渠道,极大程度缓解了社会矛盾,同时也有助于倡导良好的道德风尚,稳定社会秩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察举制基本经被世家大族所垄断,他们利用自己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优势,操纵察举过程,让察举制彻底变成宗族子弟入仕为官的途径。 第三,便是科举。 为对抗察举而生。 杨景硕是杨嗣页的举荐人。 按照宁国律法,若是被保举的官员违法乱纪,保举人也会受到牵连。 这一次牵涉到一千九百七十二条人命,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细究起来,怕不是杨景硕也要赔上一条性命。 一个户部侍郎,手握重权的朝廷大员,再加上几十近百基层官员。 就看你杨家准备用什么来换,若是不愿意换那也无妨,直接将这些人全部清理,同样也是一大收获。 杨和同眉头皱了皱,不再言语。 倒是那房德斜斜瞥了一眼杨和同,微微摇头。 杨和同是个聪明的,若是不够聪明单有家世的话也坐不到现在的位子,然终究是太过贪心了一点。 他似是觉得杨家势力足够庞大,宁和帝不敢同杨家撕破脸。却是不知当今陛下是个有大魄力的,若是杨家开出的条件不能让宁和帝满意,宁和帝当真敢直接下令让太监将杨景硕拖出去,直接在殿外斩首。 快刀斩乱麻,直接断掉你杨家几根手指,便是你反应过来又能怎样,莫不是还能当殿弑君? 若是如此,宁国的朝堂怕是当真要乱了套了。 欸。 房德幽幽叹了口气,终于站了出来:“陛下,宁平临海,时常遭受倭寇侵袭,臣建议特准安宁公主招募士卒五千,为备倭兵。” 嗡。 此言一出,偌大朝堂瞬间一片哗然。 不知多少人都变了脸色,便是杨和同那皱巴巴的老脸都显得异常阴沉,眼睛眯成一条缝,寒芒隐现。 手里掌握五千精兵的长公主,和只有一个尊号的长公主,那可是天差地别。 “陛下,万万不可,大宁自太祖以来,从未有过女子掌军的先例,此举有违祖制。” “不错,大宁虽分封亲王,公主,然并非实封,陛下不可开此先河。” “女子掌兵,成何体统?” “我大宁带甲百万,完全可以从其他地方调集兵卒过去,区区倭寇弹指可灭。” 刹那间,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寂静的朝堂一时间变的好似菜市场。更有离谱的,已然是涕泪横流,言之:女子掌兵,大宁要亡。 房德的老脸变的越来越阴沉,良久,一声低喝:“肃静。” “这里是朝堂。” 莫看房德只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儿,可一番话却是压迫感十足,诸多官员你看我我看你,终究不敢多言。 毕竟这位可是三朝元老。 “刘郎中。”房德转身望向之前叫嚣的最厉害的一人:“你刚刚说祖制?” 那刘郎中身子一抖,虽只是一个老头,可给他的压迫感却仿佛一头凶狠的饿狼,心中莫名发憷,喉头蠕动一下沉声说道:“没错,宁国本就没有女子掌兵的先例,这不是违背祖制是什么?” “好,那我们就来谈谈祖制,太祖年曾定下一条规矩,凡贪污受贿超过银六百两者,剥皮充草,弃于市,这条祖制,刘郎中要不要恢复一下?” “霍将军,你刚刚说大宁带甲百万,要从别处调兵,那你告诉我北边要防备北蛮,东边要抵挡楚国,南面要防备赵国,禁军还要拱卫京师,这兵要从什么地方调?” “林御史,刚刚便是你说女子掌兵大宁要亡,那你知不知道这一次率领楚军,袭击我大宁的,便是一名女子。” “非常时,当用非常事,现如今宁国群敌环伺,而沿海地区本就是宁国赋税重地,产粮重地,若因倭寇袭扰,导致粮食减产,边关粮饷难以为继,拿什么抵御北蛮,抵御楚国?” 一个一个被房德点名,之前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人全都不敢吱声,房德似是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脸上都涌现出一层不自然的涨红,他的声音越来越凌冽: “若是有朝一日大宁国破,尔等便是罪人。” 最后一句话更是振聋发聩。 之前叫嚷的那几人皆是面色苍白,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就是提出了一点反对意见而已,怎么这灭国的大帽子便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宁和帝嘴角勾起弧线,旋即又迅速隐去:“咳咳,房太师不必动怒,不必动怒,诸位也都是担忧我大宁,何至于此。” “陛下,老臣以为五千备倭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少,毕竟宁国海岸线极长,区区五千备倭兵根本无法抵御倭寇,老臣建议将备倭兵的数量提升到一万,全部交由长公主殿下统帅,毕竟宁国立国百余年,面对倭寇这还是第一次有这般大胜。” “老臣相信,若有一万备倭兵,长公主殿下定能彻底扫清倭患,保我大宁沿海百年安宁。” 杨和同坐不住了,让洛玉衡拥有五千军权这件事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没有实际权力的皇族,才是好皇族。 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他相信若是自己再不表态,房德绝对敢继续将数字往上提。 “臣附议,不过长公主用兵如神,五千足矣。” 房德又道:“因宁平县县令,县丞,县尉空缺,一县之地不能无人管理,老臣建议可让长公主之子洛天枢暂任宁平县令,次子洛天权为宁平县丞,婿宋言,暂代宁平县尉!” 杨和同面色不变,唯有眼皮轻轻一颤。 杨家能掌握的消息,自是要比其他人多出不少。 莫看房海的奏章中,只是在最末尾随意提了一下宋言的名字,可杨和同却是知晓这一次能剿灭这一大批倭寇,洛玉衡的这个女婿宋言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抵挡倭寇的武器狼筅,便是出自宋言之手。 对抗倭寇的鸳鸯阵,亦是宋言创造。 也是因着宋言的缘故,杨家这一次损失惨重,非但折损了三个基层官员,一个嫡女,二十多年来押在宋国公府的赌注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家族计划,平添一分变故。 若是早些发现此人才能,以杨家旁支庶女嫁之,许是能将其招揽。 然因着杨妙清的关系,杨家同宋言的关系已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虽说有一旁系女子杨思瑶,以反叛杨家为名暂时取得宋言信任,但是否能将其控制亦无法确定。 其人又懂医术,有才学,若真是入仕,或许还真有机会飞黄腾达。 尽管,于杨和同所处的位置来看,现在的宋言不过卑微的蝼蚁,不值一提。 可莫名的,杨和同却能从宋言身上感知到丝丝威胁。 微微眯起的浑浊眸子中闪过点点寒芒。 既然是威胁,那就……清理掉! 当然,蝼蚁终究只是蝼蚁,杨和同真正在意的目标并非宋言,便是再有才能,单单庶子的出身和赘婿的身份就限制了宋言的前景。 杨和同真正重视的,是洛玉衡。 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威胁。 或许,安插在洛家这么多年的钉子,是时候启用了。 还是那句话,威胁,便除掉! (本章完) 第102章 赘婿,贱之(3) 第102章 赘婿,贱之(3) 朝堂上大佬之间勾心斗角每日都在上演,然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肉体上的摧毁,绝对是解决麻烦最佳的手段。 虽然有些丢了体面。 朝堂上,为了宋言的事情争论不休,至于杨景硕这个保举人,还有杨嗣页,杨忠宁,杨成恩的三族,倒是无人再提,似是已经忘记。 五千备倭兵,也引起了一番争论。 主要是户部尚书站了出来说了一句:没钱! 现在各大边军的军饷都有些发不出来,哪儿还有钱去成立备倭军? 是以,在聪明的房德建议之下,五千备倭军的军饷规制,将领安排,全都由安宁公主洛玉衡自行决定,同时,军饷也由洛玉衡自行筹措。 …… 这一日天气倒是不错,早晨起了浓雾,直至巳时才逐渐散去。 此时刚刚入秋不过半月,酷暑的燥热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秋日的凉意,天上白云舒展,伊洛河畔柳叶染成金黄,空蝉坐在河岸上,一双小脚丫耷着,轻轻的摇晃,却是已经褪去了鞋袜,足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河水,便漾起一圈圈涟漪。 嘴巴里哼着不知来自何方的乡俗哩歌,还带着一点口音,虽是听不明白,却也清脆悦耳,仿佛黄鹂鸟。 顾半夏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宋言则是和往常一样,躺在顾半夏的腿上,软软的,很舒服,葱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宋言的头皮和发丝。 宋云死了,宋震死了,杨妙清死了。 报仇这种事情急不得,虽说仇人还剩下一大半,但现如今还在宁平的也仅剩下宋鸿涛和宋律。 但,在这些儿子全部死完之前,宋鸿涛还得活着,至于宋律暂时也没机会下手,宋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书院,几乎不会返回国公府。 宋言也难得有了空闲的时间,一家人一起郊游,于他来说这算得上是有些新奇的经历,,两辈子当是第一次。 松州本就较为富庶,再加上前些时日倭寇袭击被打退,现如今整个府城都弥漫着一种喜悦的气氛,时常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一家人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戏水的样子,小孩子牵着大人的手,摇摇晃晃,亦或是三五成群在河畔的草地上戏耍,清脆的笑声一直在耳畔回荡。 便是洛彩衣,洛青衣也不例外。 也就是古代了,若是放在上一辈子,大人们大约是不怎么允许小孩这样在河边玩闹的。 虽说是出来郊游,可小姨子依旧是和往日一样,怀抱着长剑靠在柳树上,微闭着眼帘,酷酷的模样。 洛玉衡则是慵懒的靠在一处石头上,她终究不是空蝉那样的小丫头,脱光鞋袜戏水这般事情却是做不出来的。此时的洛玉衡不再是那日晚上的英姿飒爽,又恢复了平日慵懒优雅的气质。 身旁则是大丫鬟李清月在伺候着。 洛玉衡有八个贴身婢子,这李清月算是年龄最大的一个,可能比洛玉衡还要大一点。 虽长相普通却也心灵手巧,颇得洛玉衡喜欢。 两人在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便能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偶尔还能看到一艘画舫顺着伊洛河往复,偶尔风吹过,就会有一些早黄的落叶在半空中飘舞,有时候角度对上了,便会映出耀眼的金光。 还有一些书生,也在河畔聚会。 抬眼望去,更能看到一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于人群中乞讨。 许是因着开心的缘故,多少都能讨得一点食物,亦或是铜板。 “这难民,却是多了一些。” 看了两眼,宋言便收回了视线,小声嘟哝着。 “姑爷有所不知,这些难民大都是从辽东那边来的。”顾半夏幽幽叹了口气,小声说道。 “辽东?”宋言想了想,若是以上辈子的地图来看,宁国所处的位置大概就是以南直隶为中心,右边以及上边的一块地方,中原四国中,宁国面积较少,而辽东则是位于宁国的最北边,和高丽,新罗还有女真那一片地方接壤。 “是辽东。”另一侧的杨思瑶也是眉头微蹙,叹了口气:“今年的天气是有些反常的,往日初秋还是很燥热的,今年却已经有了丝丝凉意。” “松州这般,辽东那边自是更冷,我听人说那边已下了两场冻雨,已落了霜。” “至于辽东更北边的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降雪,因降雪来的太过突兀,北蛮匈奴,辽东女真那边冻死了牛羊无数。” “往年,往往要到冬季才会南下劫掠,今年却是提前了。” 明明说的是被劫掠这样的事情,可杨思瑶的语气却显得格外平静,仿佛习以为常。 “应该有边军的吧?” “军饷都发不下去,又有几个士兵愿意去抵挡女真的铁骑?便是真愿意抵挡,饿着肚子的士兵能挡得住吗?”杨思瑶摇了摇头,视线望向那些难民:“我听说女真已经攻破了好几座城池。” “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也有几支边军拼死抵挡,可都被打散了,这些难民里面,或许就有曾经的边军,也是可怜。” “至于朝堂上,那些大臣自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毕竟女真便是凶残也只是劫掠辽东地区,不可能打到东陵,他们自是不会在意。” 两个世界,终究是不一样的。 “杨家那边最近有没有消息?”过于沉重,宋言便换了一个话题。 “暂时还没有,不过,对于杨家来说我也只是一件工具罢了,许多机密的事情也不可能告诉我,但是以我对杨家那些人的了解,这一次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许是他们已经行动起来,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宋言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杨家这样的千年世家,若是当真报复起来,手段定然是相当酷烈,他不得不防。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虽宋言,洛玉衡抵御倭寇有功,但残杀倭寇上万,其中一大部分还是被烈火焚烧而死,此举过于歹毒,有伤天和。” “这些化外之民也并非生来如此,皆因不通教化,我们当施以仁义,以诗书礼仪感化之,才能让那些蛮夷理解什么是仁义道德,正所谓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此乃正道。” 突兀的声音,洪亮悠扬,便是不想听也钻进了耳朵里。 宋言便有些好奇,抬眼望去,只看到赫然是那一群书生,其中一灰布长衫的青年正坐于一处石桌旁,神情严肃,满嘴仁义道德,声音尖锐,神情激动。 尤其是当注意到四周众人视线全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更是高亢激昂,似是很享受这般被众人瞩目的滋味。 杨思瑶,顾半夏,甚至就连抱着剑靠着树的小姨子,乃至于不远处的洛玉衡几乎是齐齐皱起了眉头。 宋言亦是哑然失笑。 不是吧,儒家堕落的这么快吗? 儒家的老祖宗那可都是狠人,这才多少年,现在的儒家学子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 莫说是宋言这些人,便是旁边不少游客脸上也是有些不喜。 然,其旁边其他的书生却是抚掌夸赞:“令狐兄所言深得我心,我大宁礼仪之邦,岂能因困顿于区区仇恨,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 “虽倭寇多有残暴,然我等也要怀有一颗仁义之心,唯有以德报怨,方能让那些倭寇明白何为仁义,当倭寇也经受四书五经的熏陶,自会拥有仁义之念,从此沿海倭患尽除矣。” “不知令狐兄如何看待宋言此人?” 那灰布长袍的读书人轻蔑一笑:“赘婿,贱之。” “其人以火烧杀生灵,生性残暴,与禽兽何异?既然能击溃倭寇,为何不放倭寇离开,以彰显仁义之风?若能让倭寇感受到仁义,自不会再次进犯。” “松州刺史房海居然还要为这般杀人魔请功,当真昏聩无能,须知我等读书人方是宁国未来。” “依我来看,这种人就应该抓捕归案,交于倭寇处理,否则倭寇定然心怀仇恨,若是倭寇集结十万大军来复仇,松州如何能挡?” 宋言忽地一笑,这便是杨家的报复了吗? (本章完) 第103章 小姨子护着(1) 第103章 小姨子护着(1) 宋言并未因这些腐儒的言语而生气,相反他笑了,他不怕杨家报复,就怕不知杨家如何报复。 说起来,当真有些小瞧了杨家的水平,毕竟是传承了这么多年的世家,聪明人还是有的,他本以为杨家会安排杀手,偷偷摸摸将自己解决掉,可实际上杨家采取了另一种更歹毒,也更诛心的法子。 有一件不得不承认的事,那就是在古代民间舆论的话语权,往往掌握在这些读书人手里。 在几乎所有朝代,读书人总是更为人尊敬的。 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总觉得读书人识文断字,自是更为明理,下意识便会相信读书人所说的话,无形之中就能左右民间舆论的方向。 你说创建报纸之类的东西,争夺舆论控制权……这其实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 便是你能改良造纸术,改良印刷术,将报纸的成本降低到最低,但普通老百姓该不买还是不会买,就算是白送也没太大用处,识字率实在是太低了。 民间舆论的风向终究还是读书人在引导。 这一手,非常毒辣。 对倭寇给沿海百姓造成的苦难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仿佛只是邻里之间的矛盾,却着重讲述宋言残杀,火烧倭寇的事情,上来就给宋言塑造成残暴不仁的屠夫形象。 然后便是什么之乎者也,仁义道德之类的东西,普通老百姓或许都听不懂,却会感觉很厉害。 然而前面这些全都是铺垫,最后才是真正的杀招。 万一倭寇,聚集十万大军进犯松州,当如何? 附近民众许是听不懂别的话,但这句绝对听得懂。这些松州百姓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毕竟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毕竟,倭寇向来凶残,一旦倭寇攻破松州,整个松州府怕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再加上之前那一番话作为铺垫,潜意识里便会觉得这等灾难,都是宋言火烧倭寇引起的,是宋言带来的灾难。 他们只会顺着这些读书人的话去思考,完全不会琢磨一下倭寇能不能凑齐十万大军,莫说十万,便是之前那一股五千规模的倭寇,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了,这个年代的倭寇大多零散,都是小股小股。 说不得,若是宁平之外的其他地方遭遇倭寇袭击,这罪名也会扣在宋言头上。 如此一来,宋言的形象便从保家卫国抵御倭寇的英雄,变成引来灾祸的瘟神。 至于将宋言绑了,送给倭寇平息倭寇怒火,这般事情也就读书人能干的出来了。不过宁和帝大抵是不会同意的,毕竟也不是每个皇帝都是赵构和朱祁镇。 宋言敢肯定,这个令狐书生只是其中之一,莫说是这城外便是松州府内只怕也有不知多少读书人在不同的地方,宣扬同样的说辞。 许是看到听众越来越多,那令狐书生便更加得意,声音也是比之前更大了,说到激动处便口若悬河,唾沫横飞,言语间宋言已不仅仅只是一个凶狠残暴的屠夫,更是成了枉顾松州府数万民众性命,只为自己官运亨通的奸佞小人。 嘴巴里说的话也是越来越不堪,到最后干脆变成了直球辱骂,诸如堂堂男子居然上门入赘,简直男人之耻;同小姨子拜堂成亲,罔顾人伦,便是连洛玉衡也不免遭受编排,什么身为女子居然抛头露面,不守妇道之类。 读书人的温文尔雅,那是半点都不剩。 偏生还真有一些人觉得令狐书生的话很有道理,大概也是因为他们是松州城的居民,便是倭寇劫掠多半也劫掠不到他们头上。 宋言本不甚在意,可有人实在是受不了了。 嗡的一声,那令狐书生只觉眼前光影一闪,下一瞬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便已经贴在了脸上,原本正气凛然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当看到那锋利的剑刃的瞬间,身子便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细密的鸡皮疙瘩,顺着脖子迅速漫上脸颊。 便是旁边其他同窗亦是瞬间闭上嘴巴,不敢再言。 咕咚! 令狐书生悄默默的吞了一口口水,那动作堪称小心翼翼,似是生怕吞咽的动作稍微大一点,便割破了脖子:“这,这位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这女子,不是洛天衣又是谁? 一双明亮的眸子宛若冰晶般冷漠,不带半点温度,手指似是在微微战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一剑划落。 大抵,这便是侠以武犯禁了吧。 于这些实力强大的武者来说,国家制定的律法,向来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不过小姨子这么护着他,宋言心里还是蛮感动的。 “天衣,不至于此,放下吧。” 却在这时,几根手指在洛天衣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洛天衣抿了抿唇,哼了一声终究是收回了长剑,又凶巴巴的瞪了那令狐书生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在洛天衣离开之后,那几个书生全都重重吐了口气。 “这位兄台,请了。”宋言笑呵呵的抱了抱拳。 那令狐书生忙回了一礼:“请了,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令狐睿,还不知公子名讳。” 视线随意扫了一下四周,却见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仅仅只是出城踏青的游客,还有一些难民,更有一些人视线诡异四处打量着,他们似乎不是来踏青的,更像是在寻找目标。 当看到哪些人身上的衣服,穿戴的首饰更加昂贵,眼睛便明亮了起来。 自然而然的,一些人的视线便落在这些书生身上,毕竟这年头能读书的多半有些身家,更何况看令狐睿这些人的穿着也不像是寒门子弟。 这里虽是伊洛河畔,可毕竟不是松州府。 踏青,郊游,大抵是没人会在府城之内的。 宋言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只是笑了笑:“在下,便是你口中贱之的赘婿,屠夫,宋言。” 此言一出,那些书生脸上的表情顿时变的有些古怪,说人坏话被人当场抓包那感觉当真尴尬。 不少百姓眉头也皱了起来,看向宋言的视线有些不善,似是在埋怨宋言杀掉了太多倭寇,可能会引来倭寇的报复。 便是那些四下张望的眼睛,也全都落在了宋言身上,视线变的有些警惕,毕竟这可是能抵御上万倭寇,火烧数千倭寇的猛人啊。 那令狐睿面色更是白了一下,只觉得喉咙发紧,喉头蠕动个不停,虽说赘婿,贱之,可只要想一想几千人在烈火中被活活烧死都是眼前这人的杰作,令狐睿便毛骨悚然:“宋兄,那个……” 宋言冲着令狐睿笑了一下,旋即面上的表情逐渐变的严肃。 那令狐睿还不知宋言究竟要做什么,便在此时,宋言稍显低沉压抑的声音,缓缓在每个人耳畔响起: “太祖元年六月,趁宁国初立,二十四海盗团联手,共计倭寇八万,自东川,虎岗,红坡,宝石,宁平,玉带,下林等十七处登陆,一路烧杀抢掠,所到之处鸡犬不留,三十六个村镇被屠,东川,宁平两座县城被屠,松州府被攻破,三日不封刀,屠城,十万居民,活下来的唯有七人。” 令狐睿的面色忽地变了,他张开嘴巴,似是想要说什么,但宋言更加沉重的声音,却是让他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太宗七年夏,九千倭寇自玉塘登陆,它们并未袭击县城,州府,然周边二十八个村镇付之一炬,被屠男子一万三千有余,被劫女子三千余……” “高宗六年,倭船三百余艘入侵高玉港,屠城,鲜血将海水染红,尸体将海面吞没。” “天授十三年,三千倭寇再次进犯东川,所过之处,村市荡为邱废,庐室为之一空,倭寇残暴,以折磨幼童为乐,单一口老井中便发现被幼童头颅六十三,一处火堆,有被烧焦尸骨一百零七……十八日后,数艘倭寇船只靠岸,抛下女子头颅千余。” “永历二年……” “元景十一年……” “宁和六年……” (本章完) 第104章 毁其宗庙,绝其苗裔(2) 第104章 毁其宗庙,绝其苗裔(2) 宋言声音并不大,只是用一种非常淡漠的语气,念出一串串数字。 可就是这一个个数字,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似是能看到血淋淋的残垣,看到一具具扭曲残破的尸体,听到那凄厉又绝望的惨叫。 是了。 倭寇,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畜生。 自从宁国建国到现在,一百多年的时间死在倭寇手里的百姓又有多少? 便是这松州府也被屠城过一次,这里真的安全吗? 现场一片沉默,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异常压抑,便是令狐睿那几个读书人也变了脸色,他们能感觉到原本被蛊惑的百姓,已有了脱离控制的征兆。 该死,不过只是一个卑贱的赘婿,怎地如此牙尖嘴利。 令狐睿眉头一皱便准备开口,只是宋言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敢问令狐兄,宁国成立以来数以十万计算的百姓丧生倭寇之手,小弟和这些倭寇相比,究竟谁才是屠夫?” 令狐睿嘴巴一张,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回应:“正,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应该以仁义……” “按照令狐兄的意思,当倭寇袭击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引颈受戮?”宋言的声音稍稍变的有些急促:“难道,在你们读书人眼里,异族倭寇的命是命,中原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诛心,谁还不会了。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人看向令狐睿那一群书生的眼神都满是不善和厌恶,似令狐睿这种人,无论放在什么年代都是妥妥的汉奸。 如若收钱办事,宋言还能勉强理解,可若是自发的,那才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脊梁,已经断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令狐睿额头上已沁出冷汗,他怎地也想不到平日里自诩学富五车,现如今居然被一个赘婿三言两语给挤兑的说不出来话:“我是想说,他们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若是能接受仁义礼智的熏陶,他们也会变成好人。” 宋言脸上表情愈发冷漠:“那敢问令狐兄,教化之事,当由谁来做?” “自是我辈读书人!”令狐睿傲然说道,便是其他几个书生也挺起胸膛。 读书人的傲慢,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再问令狐兄,近千年来可曾有任何一个蛮族被教化?” 令狐睿呼吸一滞,刚刚的傲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面色涨红:“那是,那是还未曾有人去教化,只要有人……” 风吹过,有些凉了。 宋言便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身后顾半夏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条长袍,披在宋言身上,倒是暖和多了。 令狐睿和几个书生妒忌的面目扭曲,便是一个婢女都比他们辛辛苦苦想要去追求的大家小姐还要漂亮。 可恶,不过只是一个赘婿罢了,居然还有这般待遇,这些女人的眼睛都是瞎了不成,看不到面前还有自己这般优秀的文化人吗? 这样想着,嘴里辩驳的话也停了下来。 宋言只是笑了笑:“令狐兄说的不错,只是那又为何这数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个读书人愿意去教化那些蛮夷?” “是不想?不愿?还是不敢?” “还是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只是想要用我们的性命,来成就你们的仁义之名?” “亦或是,你们只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着他人指手画脚,狺狺狂吠,张口诗书礼仪,闭口道德文章,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宋言这一番话说的酣畅淋漓,全篇没有任何骂人的词汇,却是将令狐睿这些人的表皮活生生的剥下,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丑陋。 宋言并不排斥读书人。 相反,宋言还很尊敬那些有大学问的学者,但似眼前这般徒有其表,只会夸夸其谈的废物,宋言却是打心底里瞧不起。 宁国推行科举,本是想要从民间招募人才,对抗世家门阀,却没想到收入朝堂的大多都是一些迂腐无用的蠢货。 那一群书生被这一番话臊的满脸通红,其中一名书生更是止不住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宋言:“歪理,你这是歪理,似你这样的屠夫怎能明白我等读书人的志向?我们只是想要创造一个天下大同的世界,不想每个人都生活在仇恨之中……” 宋言冷笑:“那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十世之仇犹可报!” 嗡。 此言一出,四周立刻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短短七个字,却仿佛刺激到每个人的神经,让不少人呼吸都急促起来,是了,祖祖辈辈被倭寇劫掠,屠杀,身为后人如若不能洗刷先辈的耻辱,只能卑卑微微的活着,那同猪狗何异? 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有为君主无一不铭记仇恨。 儒家分支公羊派便是在汉武帝时期发扬光大,若汉武帝如令狐睿这般冤冤相报何时了,怎会有漠南无王庭?怎会有封狼居胥? 若李世民忘了渭水之盟的耻辱,怎有四年之后颉利可汗长安献舞? 便是永乐大帝,为了征讨漠北,都要翻遍史书找一个为汉高祖白登之围报仇的借口。 这,才是汉家儿郎的脊梁。 听着四周传来的声音,令狐睿便已经明白,自己输了,喉头蠕动着令狐睿强撑着说道:“那你又要如何面对异族问题?难道我中原子民,就要世世代代同异族打下去吗?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宋言扯起嘴角:“那便……杀!” “杀?”令狐睿一愣。 “我中原儿郎宁做杀伐中战死的猛虎,也不做待宰的羔羊。” “异族杀我一人,我便屠其满门。” “当异族发现袭击中原子民的代价他们承受不起,便是再凶狠残忍的异族,也会变的能歌善舞。” “如若还不知教训,那便毁其宗庙,绝其苗裔。” “当中原大地周边再无异族的时候,自然就不用面对异族的问题了。” 许是因着秋日的凉意,宋言这一番话杀意十足,钻进四周众人的耳中,一个个居然感觉皮肤上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恐惧? 还是兴奋? “壮哉。” 直至一声长啸,终于打破了现场的沉寂,转身望去,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难民,可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填饱肚子,瘦骨嶙峋,可那身子依旧高大。 脸庞黑乎乎,脏兮兮,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脸上,胳膊上,胸口甚至是脖子上,还能看到一条条疤痕。 那汉子,连带着身边其他几人,齐齐冲着宋言鞠了一躬: “如若我宁国男儿都如先生这般,又怎会沦落至此?” “先生高义,当受吾等一拜。” 宋言忙侧身让开,他已猜到这几人身份,又怎能接受几人大礼? 他受不起。 忙从另一边走了过去,将这几个汉子搀扶起来:“折煞小子了,便是行礼,也是小子向诸位行礼才是。” 眼看现场有些混乱,令狐睿几人相视一眼便准备溜走,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趁早离开还能免受羞辱。 “哎呦喂……” 恰在此时,一道阴里阴气的声音忽地从侧面传了过来。 扭头望去,人群中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了三个太监。 三个老太监额头上都沁着丝丝汗珠,显然是已是跑了很长时间的路。 “长公主殿下,您可真是让咱家好找啊。”为首那个五十多岁的太监一眼便认出了洛玉衡,显然洛玉衡曾经待在宫里的时候没少打交道,望向洛玉衡的眼神都有些幽怨:“为了这道圣旨,老奴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先是到了宁平,却听闻您来了松州。” “又忙赶到松州,却听府里的下人说,您又出来玩儿了。” “您倒是玩儿的开心了,老奴这两条腿呀,都快断啦。” 那捏着嗓子嗲嗲的声音,听的宋言浑身鸡皮疙瘩。 好家伙,太监都这么吓人的吗?成婚的时候,也没这样吧? 倒是洛玉衡显然已经习惯了,没好气的瞪了老太监一眼:“魏良你这老货,还是和之前一样,说吧,我那兄长这次又有什么事儿?” 魏良呵呵笑了一下,对老货这称呼也不甚在意,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圣旨:“殿下,咱还是先接旨吧。” 看那黄龙圣旨拿出,四周唰的一下全部跪下。 便是那几个准备溜走的书生也是没了机会。 魏良清了清嗓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洛玉衡,温良谦恭,德备刚柔……” “于倭寇袭击之时,披甲挂帅,大破倭奴,扬大宁国威,敕封安宁公主,复长公主之尊,食邑宁平。” “因沿海地区时常遭遇倭奴侵扰,特准安宁公主募兵五千,以备倭奴,兵饷官制,安宁公主可一言而决,钦此。”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洛玉衡恢复长公主的身份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但封号安宁,那意思就截然不同了。 更何况,还能募兵五千,这在宁国历史上可是第一次。 看来,这就是宁和帝同杨家朝堂博弈的结果了。 令狐睿几人则是面色灰白,完蛋了。 他们之前还抨击洛玉衡披甲挂帅,有失体统,有伤风化,谁曾想转眼之间洛玉衡便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 这下,完了。 洛玉衡也是微微吐了口气,便准备谢恩领旨。 “莫急莫急,还有一道圣旨。”魏良又从袖子里取出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膺骏命,统御万方。咨尔宋言,岐嶷天挺,忠孝性成。昔宁和十九年,倭奴来犯,亲冒矢石,创狼筅,烧贼寇,克建殊勋,朕心甚慰,特进封安宁县男!” “另,新后县遭女真侵袭,县令殷峰弃城而逃,朕心痛之,然一县之地不可无主,特进宋言为新后县令,保新后安宁,钦此。” 此言一出,洛家诸人面色皆是大变。 倒是令狐睿那几人,脸上不由自主便浮现出得意的笑。 新后县啊。 这一下,宋言死定了。 (本章完) 第105章 杨家的陷阱(3) 第105章 杨家的陷阱(3) 那文绉绉的圣旨内容,宋言不甚理解,但至少听明白了几句话。 安宁县男。 从今以后这就是宋爵爷了? 宁国可是有非军功不授爵的传统,自宁国太祖之后,敕封的爵位越来越少,到元景帝,宁和帝两代宋言更是唯一一个。 四周众人更是神色各异,视线有羡慕有佩服也有嫉妒,那可是爵位啊,哪怕是最低级的男爵,也算是踏入了勋贵行列。便是从此之后什么都不做,只要不天酒地,男爵的薪俸也是一辈子都不完的。 尤其是,宋言还是个赘婿。 自宁国立国到现在,一百多年的时间,能以赘婿身份封爵的,唯此一人。 便是放在整个历史上,那也是屈指可数。 至于令狐睿那几个书生,更是羡慕妒忌的苦水都快要喷出来了吗,怎会如此?不就是烧死了几千个倭寇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就封了爵? 什么时候宁国的爵位这么不值钱了? 尤其是想到之前对宋言的评价,赘婿,贱之,谁能想到转眼间对方就到了一个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爬不到的高度?一时间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心里更是郁闷的快要吐血。 那宁和帝当真是昏聩无能,放着他们这些读书人不重用,偏生重用一个赘婿。 他们才是国家栋梁,才是大宁希望啊。 昏君。 昏君。 当然,这样的咒骂也只能在心里面暗自嘀咕,终究是不敢说出来的。 宁国虽不以言获罪,但当众谤毁皇帝还是不被允许的,便是被打死也是活该。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悄悄溜走,之前可是羞辱了长公主,辱骂了宋言,万一他们要事后算账那就麻烦了,这样想着几个人便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着现在没人注意到自己,一个个身子悄悄后退,无声无息的在人群中消失。 只是这几个书生并未注意到,人群中还有其他几人也消失了踪影。 对于诸多到了古代的穿越者来说,加官进爵,封妻荫子,造反称帝,大抵是必经之路,他这算不算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不过相比较男爵这个身份,洛玉衡,洛天衣,顾半夏,甚至是杨思瑶和空蝉几个女孩怪异的脸色让他更好奇。 “新后县,是什么地方?”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 “那是宁国最北边的县城,隶属平阳府辖下。” 宋言啊了一声,心中顿时了然。 说白了,便是要直面女真,甚至是北蛮匈奴,这种边境县城自是极为危险,一年到头不知要面临多少次战争。尤其是这新后县,刚刚被女真劫掠过,县令殷峰弃城而逃,现如今的县城怕是只剩一片断壁残垣。 当然,宋言倒也并未因此有太多失望,毕竟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两种人,一是倭寇,二是女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真其实可以追续到先秦时期的肃慎族系,极北地区苦寒之地,以渔猎为生,擅长射箭。随时间推移,肃慎经过发展演变,便有了不同的称呼,如挹娄、勿吉、靺鞨等,这些都是女真族的先世。 于宋辽时期,女真族受到契丹人的统治。后完颜部崛起,统一女真各部,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完颜阿骨打时期,第一次建立属于女真的国家,金朝! 后金朝被大元覆灭,继续开始渔猎生活。 明朝末期建州女真趁明末内乱,李自成破京,入主中原,便有了清! 脑海中闪过各种典籍中记录的有关女真的内容,倒是没想到在这个时空,居然这么早便有了女真这个称呼,而且似是比原本这个时间段的女真更加强大。 当然,无论哪个时空,中原强大女真耕种渔猎,中原弱小犯边劫掠的本性,终究没多少改变。 之前给倭寇送了点温暖,倒也不介意给女真送一点。 相比宋言的平静,甚至还有若隐若现的期待,洛玉衡的反应便截然不同,原本温柔的俏脸现如今俨然已是一片寒霜,只因太美的缘故,便是冷起脸来,那也是冰霜丽人。 “魏良,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要让我家言儿去那种地方?皇兄他究竟想做什么?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两张圣旨你便重新带回去,就说我洛玉衡抗旨了。” 冰冷的声音不带半点温度。 洛玉衡是真生气了。 那些女真,许是没有北蛮匈奴那般强大,然凶残程度比之倭寇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擅长骑射,纵使宋言有些本事,可面对女真的骑兵又如何能挡得住?这不是让宋言去送死吗? 魏良冷汗淋漓,姑奶奶欸,抗旨不尊这种话,怕是也只有您能说的出口了。 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周围的人们,洛玉衡便摆了摆手,在四周无人之后,魏良也让身旁两个小太监退开,这才小心翼翼说道:“其实呀,陛下最初是想让郡马爷在宁平县做个县尉的……” 他现在是郡马了。 自魏良口中,当初朝堂上的紊乱逐渐曝露在众人面前。 宁和帝的算盘打的很响,想要趁着这次机会,不但恢复洛玉衡长公主的身份并且让洛玉衡掌握一定军权,同时让洛天枢,洛天权,以及宋言尽皆入仕。 哪怕是从最底层做起,以后升迁也算是有了机会。 然宋言的任命,遭到杨家派系官员的拼命反对。 最终在双方的妥协之下,宁和帝额外给宋言授爵,官职也从县尉提升到县令,但任职的地方则是从宁平调到新后。 宋言呵的一下便笑了。 这就是杨家的后手了吗? 宋言几乎能够想的到,他这一次前往新后绝不会一帆风顺,或许半路上就会遇到山匪截杀。 便是真到了新后,以杨家的势力,想要同女真取得联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能猜到杨家的手段,即便女真人已经劫掠过新后,但只消杨家那边允诺给女真部族多少财物,多少粮食,女真的骑兵顷刻之间就会出现在新后城下。 到那时候,宋言只有两个结局。 第一,惨死女真铁骑的马蹄之下。 第二,兵败,然后以战事不利为罪名,处死。 无论怎样,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能以丁点钱粮就解决掉一个敌人,自是很划算的。 那可是杨家啊,整个宁国势力最大的门阀,能撼动皇权的存在,为了对付自己居然用了这么多手段,是不是该感觉荣幸一下? 这样想着,宋言便不由笑出了声。 “你还笑的出来。”洛玉衡没好气的在宋言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嗔道,都什么时候了,没看到她这个当娘的都快急死了吗? 宋言摸了摸头,手指软软的,不疼。 “娘,现在圣旨已经下了,我若是不接,那便是抗旨,你觉得杨家那些老狐狸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笑呵呵的说道。 “那又怎样,大不了咱娘俩领着五千士卒一路杀过去,专挑杨家的人杀,便是不能将杨家连根拔起,至少也能在杨家身上狠狠撕下来一块肉。”洛玉衡哼了一声说道。 魏良额头上冷汗愈发密集了。 以他对长公主的了解,这种事情未必做不出来。 至于杨思瑶则满脸古怪,虽说对杨家没什么归属感,但多少有点古怪,她会不会是第一个,毕竟她姓杨。 “倒也不用这般。”宋言抿了抿唇:“虽然有些危险,但未必也不是一个机会,而且……” 说着宋言将视线看向魏良:“而且,我想陛下应该还有其他安排吧,至少不会让我孤身一人前往新后吧?” 魏良笑了,老脸皱巴巴的,像是一朵快要谢了的菊:“郡马爷果然聪慧。” 一边说着,魏良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圣旨。 宋言不由怀疑,这老货身上究竟藏了多少圣旨。 “这一下不用跪了,算是密旨吧。” “陛下说了,如若郡马爷不愿去新后,便寻个办法,比如生病之类拖延一段时间,待到明年参加春闱,有个不错的成绩,他自会有办法让您留下。” “如若郡马爷愿意去新后,那便将这册封游击将军的圣旨交于您手中。” “陛下能直接任命的武官极少,这游击将军可以募兵三千,其一应官制郡马爷可一言而决,无需经兵部审核,但同样的粮饷也得自备。” “另赏赐万金,以作嘉奖!” 宋言眼睛忽地亮了。 这算什么? 三千私兵? 莫要小看这个数字,虽说只有三千,可宋言却有足够的信心,将这三千人打造成三万人都拿不下的军队。 更何况还有万金啊,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他还没见过金子长什么样呢。 万金啊,应该够养活三千兵卒了。 (本章完) 第106章 又是一顶绿帽子(1) 第106章 又是一顶绿帽子(1) 宋言的身份算是郡马,比之驸马还要逊色一等。 从唐朝驸马的处境就开始变的糟糕,到了明清时期,驸马基本就是吉祥物,稍微有点抱负的人都不会去做什么驸马。当然,唐朝驸马处境糟糕最大的原因是唐朝公主都很有武德,一个个想着造反当皇帝,稍有不慎驸马就被株连九族了。 这个世界,驸马的待遇大抵介于汉唐和明清之间,能掌握一定权力但不大,至少军权是断无可能的。 看来,现在宁和帝的情况当真是很糟糕啊。 宋言这样想着,身边洛玉衡便已经忍不住了:“言儿,还是等明年春闱吧,新后县那种地方你没有必要过去,杨家定然已经准备了很多手段。” “倒是无妨。” “呵,有听说女真人擅长骑射,其骑兵虽然比不得匈奴,然对于中原依旧是碾压,倒是有些兴趣去见识见识。” 他口中这样说着,眼见洛玉衡还想说些什么,便笑着摇头:“娘亲无需担心,便是要去我也会做好准备,若是真有什么危险,我也会以性命为重,不会拿命开玩笑的。” 宋言自有自己的考量。 现如今已经知晓了杨家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也能提前应对。 若是放弃,谁知道下一次杨家还会用怎样的手段,许是更加凶险。 眼见宋言都这般说了,洛玉衡也只能无奈的吐了口气,她对这个女婿还是很了解的,莫看平日里在自己跟前相当乖巧的模样,然性子也是非常执拗,若是真下定了决心,便是她也难以改变。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只能想法子护住女婿周全了。 言儿身边的护卫需要加强,单单只是张龙赵虎不太够,之前那五百老卒也带上,毕竟这些人之前便跟着言儿一起训练过,相互之间应是能配合的更为密切,有这五百人保护洛玉衡也更放心。 还要避免对方安排顶级高手搞刺杀之类,实在不行让天衣也跟着去吧,反正天衣本来也天天跟在这个姐夫身边,左右不过只是换了个地方,应是没什么问题。 便是真遇到什么凶险,以天衣的实力也能带着言儿离开。 一根手指戳着脸颊,白嫩的脸蛋儿便凹陷了下去,洛玉衡歪着头认认真真的思考着,视线时不时从洛天衣和宋言的身上扫过,眼神就变的有些狐疑,这两人之间当真没什么事情吗?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至少正常来说,让一个小姨子天天跟着姐夫到处乱跑,应该没哪个女孩子会同意吧?虽然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安排的。 也就这时,对面那名为魏良的公公挥了挥手叫了一个小太监过来,小太监手里有一个盒子,递给了宋言。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游击将军的令牌,外加上一大堆的……铜板。 宋言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对面魏良老菊一样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盒子里的铜板:“这是万金?” 魏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这就是万金。” 宋言有点不开心了:“魏公公,过分了呀。” “知道你们这些近侍偶尔会吃个回扣什么的,但也不能这么离谱吧,说好的万金给咱换成一万个铜板?” 按照官方汇率,一两金子能兑换十两银子,但在实际操作中因着金子更为稀有,往往能兑换十一两到十二两。 一万金,那便是十一万或者是十二万的白银。 可一万个铜板,也就只是十两银子。 这就太欺负人了。 “郡马误会了。”魏良似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浓郁了。 求求你,别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当真有些渗人。 “自古以来,帝王赏赐向来都是铜板,只因铜和金颜色相近,故而以金称之。”魏良笑呵呵的解释着:“不然的话,今儿个赏赐这位大臣千金,明儿个赏赐那位将军万金,便是国库也撑不住的。” 宋言嘴角抽了抽,合着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呗? 亏得还以为有了这十万两,三千士卒的军费算是有了一点着落,穷开心了。 一大笔钱啊,别的事情宋言可以不在乎,但钱不能不在乎啊,确实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还好,之前五哥宋震,四哥宋安都好心的资助了他十万两,有了这一大笔钱,多少应是能支撑一段时间的。 “如此,那老奴便先走了,郡马爷不用太过着急,陛下给了您三个月的时间去准备。” 魏良说着,冲洛玉衡行了一礼,便带着两个小太监离去了。 看的出来魏良有些着急,许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洛玉衡也并未挽留。 宋言也不甚在意,只是随意扫了扫四周想要找找那个令狐睿,虽说之前跟这个家伙的辩论已经结束,但还没问出来他背后究竟是谁呢。 只是看了一圈,却是并未发现那些书生。 宋言哑然失笑,亏得这些读书人说起大道理的时候,那叫一个铁骨铮铮,但该跑路的时候,却是一个赛着一个快。 于宋言来说这只是个小插曲,圣旨已经传达,虽说给了三个月的时间但很多事情要准备,还是有点紧张的。这郊游,终究是无法继续下去。 宋言吐了口气,望向不远处几个正准备离开的难民,上前几步,行了一礼:“诸位前辈,可否一叙?” 如果他所料不差,这些人当是不知因何原因,从辽东边军中退下来的老兵。 身上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便是他们的勋章。 纵使宋言再目中无人,于这些人也保持着绝对的尊敬。 不远处,有两双眼睛正悄悄望着这边,其中一人却是宋鸿涛,在宋鸿涛身边则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身材娇小又婀娜,样貌算不得多么漂亮,却也妩媚动人的女子。 这是宋鸿涛近段时间最宠爱的外室……嗯,已经不能算是外室了,毕竟人已经接回了宋国公府,虽不是正妻,但也是贵妾。 目前已是国公府的半个女主人。 这女子,名叫林向晚。 虽说在杨妙清死后,宋鸿涛一下子接回去了七个外室,林向晚并不是最漂亮的但绝对是最受宠爱的。只因这个女人聪慧伶俐,温柔细腻,从不争风吃醋,甚至还主动让宋鸿涛去其他女人房间,好雨露均沾,一心一意只为宋鸿涛着想,试问这般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 之前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今日总算雨过天晴,便是宋鸿涛也想出来透透气,身边除了仆役之外带着的女人也就只有林向晚了。 “那便是言儿吧?”林向晚也看向了宋言这边:“老爷不过去一下吗?毕竟九公子可是封爵了呢,大喜事。” 宋鸿涛面色古怪,前些日子宋安回来一趟告诉他一些事情,比如……宋言的身世可能有古怪。 他本就是个多疑之人,再加上杨妙清八个儿子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宋鸿涛就变的愈发敏感,心中不可避免就对宋言产生了几分怀疑。 宋鸿涛也曾经在心中盘算过,梅雪自从入了宋府,除了两个婢子,从不同任何人接触,便是想要偷情也是没机会的,如此说来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梅雪入宋府之前便已经有了身孕,只是当时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如此对梅雪和宋言倒也不似对杨妙清那般憎恨。当然,宋鸿涛也知晓宋安并不是亲儿子,对宋安的话并未完全相信,只是现在这般同宋言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林向晚看着宋鸿涛的脸色,俏丽的小脸儿上便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老爷可是在担心什么?” “九公子虽是入赘,但这件事情主要是杨妙清在操作。” “便是记恨,多半也是记恨杨妙清,老爷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父子之间哪儿还有隔夜仇的,您说是不是?” “我也听王管家和府里的下人说过,九公子虽然憎恨杨妙清和宋震那些人,却从未做出过任何对老爷您不利的事情,不是吗?” 林向晚柔声细语:“更何况,老爷不妨想想,现在九公子已经成了男爵,又背靠长公主,将来可是前途无限……” “说到底,洛府和国公府还是亲家。” 林向晚很懂说话的艺术,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可以了,说的太多,反倒是会让男人感觉没面子。 宋鸿涛却是认真思考起来,林向晚说的没错,虽然不确定宋安说的话是否为真,也不确定宋言是否知道他的身世,但只是看宋言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他的确并未做什么对国公府不利的事情。 宋震,宋云是死了,可这两人都只是野种,死了也好。 杨妙清也死了,这个女人一直给自己戴绿帽子,死了活该。 相比较他们,自己并未受到半点损伤。 而且,现在洛府已经重新崛起,洛玉衡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便是宋言都封了爵,相比较下来国公府却是日渐没落,若是能攀上这一份关系…… 这样想着,宋鸿涛心中便不由灼热了起来。 可惜了,若是能确认宋言真是亲儿子就最好不过了,宋家能有这样一个传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不过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只要宋言不知道真相便好。如此,若是自己接回家的七个外室任何一个诞下儿子,那便是宋言的弟弟,看在这一层关系上,让宋言伸出手帮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是这段时间避而不见,怕是宋言心中已有芥蒂,看来得琢磨一个法子将宋言的心挽回才行。 想到这里,宋鸿涛也就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带着林向晚冲着宋言走去。 另一边,宋言正想要询问一下那几个难民具体的身份,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侧面传了过来:“言儿……没想到你居然封了爵,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宋鸿涛的儿子。” 宋言转身,便看到一男一女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这边,宋鸿涛的巴掌甚至还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被打断了谈话,宋言虽心中不喜,却也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行了一礼叫了一声父亲,然后便看向身旁那娇小的女子。 年龄和顾半夏差不多大,相貌清秀,气质端庄。 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嘴角便勾起了弧线:“姨娘。” 家主的妾室,叫一声姨娘是没错的,虽然所谓的姨娘地位和丫鬟也差不了多少。 那女子似是有些慌张,忙不断摆着手:“当不起九公子这般称呼。” 宋言也不在意,又看了这女子两眼,面色忽然变的有些古怪:“姨娘可否伸出一只手?” 林向晚虽然有些狐疑,但看了看宋鸿涛还是乖乖将右手伸了出来,宋言的手指便搭在了手腕上,过去了几秒宋言松开手指,望向宋鸿涛的视线满是诡异。 若隐若现间,宋言感觉在宋鸿涛的头顶,仿佛凭空多出一个羊村,羊村下面便是青青大草原! (本章完) 第107章 不孕不育,子孙满堂(2) 第107章 不孕不育,子孙满堂(2) 宋言懂医术。 宋鸿涛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从哪儿学来,可能是梅雪教给他的?总之现如今宋言小神医的名声,至少在松州府是传开了。尤其是松州府那几位公子哥,更是将宋言吹上了天,仿佛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药王传人孙淑济医术还要精湛。 是以,在宋言给林向晚把脉的时候,谁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看着宋言诡异的面色宋鸿涛心中没来由的一突:“言儿,可是有什么问题?” 呼。 宋言稍稍吐了口气,将眼底那丝丝怜悯压了下去。 下一息,脸上却绽放出柔和宛若春暖开般的微笑:“父亲多虑了。” “姨娘的身体非常健康。” “还有,告诉父亲一个好消息,姨娘怀孕了。”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不孕不育的男人居然让自己的婆娘怀孕了,怕是庙里的送子观音都没这么给力。 这又是哪位好汉在替宋鸿涛负重前行? 不知将来会不会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曾经,他还觉得房海的儿子房俊这名字有些犯忌讳,妻子又是高阳郡主,天生绿帽圣体,可现在看来宋鸿涛才是真正的绿帽圣体。自成婚到现在,脑袋上的绿帽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完全没有摘下来的意思。 心里腹诽着,宋言却并没有告诉宋鸿涛真相,这是一个很好用的把柄。 等到宋鸿涛快要死掉的时候再告诉他真相,如此宋鸿涛至少能幸福快活一段时间,对一个可怜的老头这是莫大的慰藉,宋言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天底下大抵是找不到比他更孝顺的儿子了。 这样想着,宋言便冲着那林向晚笑了一下。 也不知怎地,虽然宋言的笑容很是温和,林向晚却只感觉心头一突,手背莫名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宋鸿涛没想那么多,听到林向晚怀孕脸孔忽地变的涨红,兴奋的难以自持。 亲儿子,这一下绝对是亲儿子了。 宋鸿涛差点老泪纵横。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究竟承受了怎样的折磨和煎熬,还以为宋家这一脉就要绝后,现在看来老天爷对他还是很不错的,终于给了他一个儿子。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意寒暄了两句,只说邀请宋言晚上回国公府一趟,宋鸿涛就忙拉着林向晚到马车那边休息,老来得子可不得好好宠着,万万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收拾了一下出来郊游的东西之后,宋言便重新坐上马车。只是这一次情况稍微有些不同,顾半夏并未像之前那样一直陪在宋言身边,马车内却是多出一些陌生人,正是之前那些被打散的,已沦为难民的老兵。 马车内还铺着绒布的地毯,于这些老兵而言着实有些太过豪华,几人看起来都有些拘束,却是连脚都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想想在边关搏杀的日子,便是连饭都吃不饱,内城的贵人日子却是这般奢华不免便有些心酸,当然他们对宋言并无恶感。宋言研发武器狼筅,创出鸳鸯阵,火烧数千倭寇的事情,在他们流浪的这段日子里不知听了多少遍,莫看这人年轻但绝对是个狠人。 军中人看重的便是本事,只要你能杀敌便是年幼也绝对没人会小瞧。 车厢内的气氛便显得有些尴尬,宋言想了想便率先开口:“各位,我还不知道你们的身份。” 五个人相视一眼,最终还是之前那个口呼壮哉的,好似是个将领一样的男子拱了拱手率先开口:“回贵人,在下雷毅。” “雷正虎!” “薛庆!” “丁大山!” “高乔!” 五人便依次报出了名字,其中雷毅和雷正虎还是兄弟。 宋言便点了点头:“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五位应是辽东那边的边军吧。” 几人神色逐渐变的严肃,宋言甚至能感觉那雷毅的身子都瞬间紧绷了起来,似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当然,并不是准备攻击宋言,而是随时准备跳车逃走。 至于其他几人,脸上则是压抑不住的露出了悲愤的神情。 只是看几人的模样,宋言便能感觉到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问题。 想了想,宋言貌似随意的问道:“今年天气寒的比较快,辽东那边怕是已经很冷了吧?” “贵人所言不错。”那雷正虎便点了点头,瓮声瓮气的说道:“今年的天气着实是有些反常,往年这个时候天气虽然开始转寒,但也就是几道寒风,今年却是已经霜降,我们从辽东离开的时候,甚至已经下了雪粒子。” 这雷正虎,不愧一个虎字,块头极大,宋言现在身高已经差不多一米八,可在雷正虎跟前依旧矮了小半个头,难不成是吃姚总长大的? 只是因着这段时间缺衣少食,身上的肥膘也变的有些松垮垮,满脸络腮胡,乍一看许是还以为遇到了张飞。 所谓的雪粒子,便是霰。 一种白色不透明的固态降水,通常由冰晶和过冷水滴混合而成,直径三毫米左右,算是介于雨和雪之间的一种东西。 能出现霰,那就代表着辽东现在的气温,怕是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 “海西那边,应该更冷吧?” 海西,便是辽东更北边的地方,那里应该也能算是草原,不过同匈奴那边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不同,海西那边还夹杂着一些丛林与河流,以及大大小小的湖泊。 生活在那边的女真人便可以在其中狩猎,捕鱼。 “这是自然。” 因着宋言抗击倭寇的事情,虽是贵人,却也隐隐被这几人当成了自己人,除了雷毅之外,其他几人并未隐瞒太多。 “根据一些探子来报,海西那边已经开始降雪,因着降雪来的太过突然,那边的女真人来不及给牛羊储备过冬用的草料,导致大量牛羊冻死,河面冰结,无法捕鱼。” “是以今年女真早早便南下打草谷。” 宋言将马车内的几瓶酒递了过去,军中的汉子最是豪爽,喜好饮酒,但因军中不得饮酒的规矩,是以对这些东西都是颇为眼热,便是一直以来警惕性十足的雷毅也不免抿了几口。 宋言笑了笑也饮了一口,酒水度数不高,入了肚内却也能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小腹涌遍四肢百骸,原本些微的凉意便被驱散,身子暖洋洋的。 他也不怎么在乎礼仪,抬起袖子拭去嘴角的水滴,这般大咧咧的举动却是让几人更感亲切: “辽东那边可是有五万备边军,便是女真骑兵凶狠,可他们并不擅长攻城。” “而女真劫掠,每次出动的骑兵数量不会太多。” “在兵力绝对优势,且占据城池的情况下,难道还能输了不成?” 听到这话,五人的面色都显得有些压抑,便是手中的酒瓶也缓缓放下,那小小的瓶子似是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沉重。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马车内的气氛显得异常压抑。 宋言也不着急,只是暗自等着。 良久,那雷毅终于重重叹了口气,似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他抬眼望向宋言:“贵人能率领护院抵御倭寇,我知贵人是好的,也便说与贵人听了。” “只是,知晓这些事情,于贵人来说未必便是好事,许是还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宋言笑了笑:“无妨,有什么事情雷大哥尽管说便是,您知道的,我娘亲是长公主殿下。” 雷毅想了想,可能是觉得长公主这个身份当真有些分量,也便不再犹豫:“贵人可知,辽东虽然名义上有五万备边军,可实际上兵卒数量,还不到两万。” 便是宋言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面皮依旧是猛地一抽。 吃空饷这种事情算是传统美德了,历朝历代都有。 但吃的这么厉害的,当真是头一次见到。 不到两万兵卒,吃五万的军饷……这般夸张的比例,怕是也只有明末能比了吧。 “这一次南下打草谷的女真人足有八千骑,正常来说,便是只有一万多人,借助着城池的优势即便女真人骁勇善战,也未必不能挡住。” “然,备边军名义上的将军是窦卫国窦大将军,可实际上窦大将军的一切指挥都要受到监军钱耀祖的节制。” 监军。 听到这两个字,宋言心中便不由自主叹息一声,自古以来一旦军队中出现监军,那战斗力就会直线下降。 如果说,监军的权力不大,只是做一些行军记录,亦或是阻止将军杀红眼之后下令屠城之类,那影响还不算很大,怕的就是这些监军拥有节制一切的权力。 监军多是文官。 甚至是太监。 不懂军事,偏生还要指手画脚。 自雷毅的语气,宋言便能判断出来宁国的监军是后者。 “备边军以防守为主,是以多为步兵,那钱耀祖不知兵,居然下令开城门出去同女真的骑兵野战。” 艹! (本章完) 第108章 铁血男儿泪(3) 第108章 铁血男儿泪(3) 草! 宋言忍不住要骂人了,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即便宋言并没有多少指挥作战的经验,胸腔中也忍不住涌出一团火气。 居然让步兵出城同骑兵野战?哪个天才能下达这样的命令?这简直是让手底下的士兵出去送死。 纵观古代战争史,骑兵一直都是步兵挥之不去的噩梦,尤其是在野战中,骑兵以其强大的冲击力和超高的机动能力,完全就是战场上的王者。 步兵遭遇骑兵,基本就只有被屠戮的命。 当然为了对抗骑兵,也的确是产生了一些特殊的兵种,比如长枪阵。 就是面对骑兵的时候,步兵以静制动,结成方阵,手持三米长枪朝向斜上方,当骑兵冲杀过来的时候,以锐利的长枪刺穿战马的脖子,将对方从骑兵变成步兵。 只是,长枪阵不能说毫无用处,只能说用处不大。 毕竟战马狂奔起来速度惊人,再加上士兵和马匹本身的体重,便是被刺穿脖子失去控制也多半会在惯性的作用之下砸在长枪阵之中。 而这一股冲击,足以让长枪阵七零八落,往往几个来回长枪阵便会被冲散。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是近乎无敌的存在,直至唐朝号称人马俱碎的陌刀出现。 雷毅几人脸上全都是愤恨,那满是血丝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以步兵去和骑兵野战,那下场可想而知。 “窦大将军据理力争,钱耀祖却说窦大将军临阵怯战,甚至要将窦大将军推出去斩首,以振军心,无奈之下窦大将军只能率领八千步兵应战女真铁骑。” 这便是以文官统帅士兵的结局,不是说文官里面就绝对没有能打的,诸如于谦,王阳明之类,便是文人作战指挥也是一把好手,然而像这样的人终究太少。 “八千人,只是几个来回便被冲散。” “眼见那些骑兵已经冲到城门口,钱耀祖惊慌失措,下令关闭城门,试图死守城池。” “可怜八千兄弟,被活活困死在城外,便是窦大将军也英勇战死。”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可亲耳听到宋言依旧是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整个宁国算是烂透了。 “随后,女真人开始攻城,兄弟们拼死抵挡,整个城墙都被染红,那钱耀祖眼见敌人爬上城墙,便惊慌失措,嚷嚷着守不住了,便下令退守平阳府。” “可身后便是百姓,若我们退了,从边关到平阳之间偌大的区域,将会彻底曝露在女真铁蹄之下。” “副将梁有德向钱耀祖陈述利害,希望能一边死守边关,一边向平阳府求援,然钱耀祖已被吓破胆子,坚持要逃,无奈之下梁将军违抗军令,率领六千士兵镇守城墙,另外安排一千士卒去通知城内百姓尽快撤离,避免被女真劫掠。” “边军的盔甲,武器,已多年没有更换了,还都是次品,长刀一碰就断,铠甲一砍就破,可便是如此,粱将军依旧苦苦支撑了三日。” “钱耀祖虽然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领着两千狗腿子从边关撤走。” “听说这家伙在撤退途中经过一条河,担心自己这次回去之后会遭受惩罚,准备跳河自杀,结果跳河的时候用手试了试水温,感觉水太凉,就不准备死了。” 宋言的脑门上涌现出一层黑线? 这莫非就是水太凉的宁国版本? 还是说这钱耀祖就是钱谦益的老祖宗不成? “这钱耀祖领兵打仗是个废物,但克扣粮饷,推卸责任却是一把好手,既然已经决定活下来,那自是要将身上的污点给洗刷干净,是以他将战斗失利的罪名全部推到窦大将军和粱将军头上。” “上书朝廷,是两位将军不听指挥,方才导致大败。” “至于我等五人,是被孔将军安排通知护送百姓撤离的,也被那钱耀祖污蔑成了逃兵,钱耀祖正于辽东一带通缉我等,无奈之下也只能伪装成流民。” 说着,雷毅便又狠狠的灌下去了一大口酒。 明明是个铁打的汉子,可眼睛却变的有些湿润,眼瞳里面都满是血丝。 “那粱将军他们……”宋言叹了口气,心情也是有些压抑。 “那女真将领试图招降,被粱将军拒绝,包含粱将军在内,六千守军,无一生还。” 一万四千好男儿啊。 宁国不是没有铁骨铮铮的男儿,可纵使有一身傲骨又能怎样,终究还是被自己人给害死了。 又喝了一口酒,许是太过伤心,也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饮酒的缘故,雷毅似是有些醉了:“我们兄弟几个准备一路上东陵。” “我们要告御状。” “两位将军已经死啦,他们不应再承受这样的污名。” 宋言微微吐了口气,他不忍心打破这些人的希望,但也不得不让他们认清楚现实:“怕是做不到的。” “那钱耀祖既然准备推卸责任,自然不允许边关发生的事情传出去,若我估计的没错,通往东陵的各个关隘,各个必经之地应该都有钱耀祖安排的人,你们一旦露面势必遭受截杀。” “而且,纵使到了东陵,你们怕是也见不着陛下。” “你们最先见到的,终究还是东陵的那些文官,你们觉得那些文官会把这些事情上达天听吗?”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即便早就知晓这些,可现在被宋言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一个个依旧感觉心都在滴血,那一张张脏兮兮的脸上,泪珠滚落,在脸上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痕迹。 “雷大哥……”又过了许久,宋言再次开口:“你们许是不知,再有几个月我便要去新后县上任,做一个小小的县令。” “陛下给了我一点小小的权力,我能自己募集一些士兵抵御女真。” 雷正虎几人眼神都有些诧异。 按照宋言以数百护院抵挡十数倍倭寇的的能力,安排去边关做一个将领倒是正常。 只是这县令是什么鬼? 唯有雷毅眼睛眯起,县令,募兵? 虽说只有一县之地,可这基本上算是军政大权,尽归宋言一人之身。 这若是放在那些混乱年代,除了地方小了点,算得上一方割据了。 宋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的郑重:“不知诸位……” “可还提得动刀?” …… 与此同时,就在另外一边,两辆马车正在小道上疾行。 马车内却是一群书生,赫然正是令狐睿那一群人。 许是因为担心会被宋言追上报复,毕竟这宋言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之前欺负过他的宋震,宋云,杨妙清可是全都死了,虽说表面上看起来同宋言没有任何关系,但一些人猜测这里面多半有宋言的手笔,是以他们连官道都不敢走。 虽说官道宽绰,但绕路更远,狭窄小路虽说颠簸,距离松州府却是更近。 一边急匆匆的往松州府赶去,一边还透过车窗悄悄向后看去,发现没人从后面追上来,便松了口气。 快一点。 只要回到西林书院,那便安全了。 纵使这宋言张狂,也是决计不敢在书院闹事的。 忽然,只听一声嘶鸣,马车忽然停下,令狐睿的脑袋便重重撞在了车窗上。 脑袋上鼓起一个大包,令狐睿一边揉着,一边骂骂咧咧向前看去,却发现车子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了数十道身影。 (本章完) 第109章 宋言,快救我(1) 第109章 宋言,快救我(1) 看到那数十道身影,令狐睿心中一突,还以为宋言这么快就下手了,只是仔细看去却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 那些人身上皆是粗布麻衣,而且应是很长时间没有清洗过,污垢已在衣服上黏连成块,一片一片的板结着,脖子上也能看到一圈圈黑色的泥,头发更是乱蓬蓬的,仿佛鸟窝。 纵使隔着一定的距离,令狐睿也能嗅到从这些人身上传来的恶臭。 该死,这是多长时间没洗澡了? 令狐睿有些嫌弃,看这模样应该不是宋言安排的打手,那便没什么好怕的了:“哪儿来的泥腿子,滚滚滚,敢拦爷的路,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我们可都是西林书院的学生,敢拦我们,你们有几个脑袋?” 这一番话,那叫一个盛气凌人。 令狐睿并不是笨蛋,可能单纯只是习惯了,毕竟西林书院在宁国境内那还真是相当有名。 在宁国,第一书院,应是远在东陵的白鹭书院。 现如今,自白鹭书院走出来,能在朝堂之上担任重要职位的官员,便有好几十人,已经隐隐然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第二书院,那便是西林书院了。 白鹭书院走的是精英路线,偌大的宁国唯有东陵一家。 西林书院便是截然相反,走的是广撒网多捞鱼的路子,整个宁国几乎每个州府都有一家西林书院,这么多学子终归是能出现一些好苗子。 或许,在朝堂高层方面比不得白鹭书院,然基层官吏中西林书院却是一抓一大把。 像今日这般,当众抨击宋言,洛玉衡只能说是小意思,有时因着学术上的争论,殴打其他书院的学生也是时有发生,又因基层师兄的庇护往往什么事情都没有,是以逐渐就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态度。 再加上今日在宋言这边吃了瘪,早是一肚子火气,而宁国读书人地位本就极高,令狐睿的态度已算是好的,前面一辆马车中探出一个肥硕的脑袋,更是直接冲着那些人啐了一口:“滚!” “知不知道松州府下辖县城,有四个县令都是我们师兄,小心把你们抓了吊起来打?” 只是这一番话,似是触犯了什么忌讳,为首的一个流民眼皮忽地一跳,那双眼睛便凶残了起来。 一只手悄悄冲着身后摸了过去。 斜阳映照,一抹寒芒映入眼帘,是一把锐利的弯刀。 下一瞬,就看到那流民唰的一下抬起胳膊,手起刀落。 噗嗤。 一股鲜血便从那胖胖的读书人脖子上喷了出去,浓郁的血腥味开始在山林中漫开。 一颗圆滚滚的脑袋骨碌碌的滚出去老远。 刹那间,车厢中传来阵阵尖叫。 直至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遇到的可不是什么流民,而是……山贼。 流民所求,不过只是钱和粮,除非到了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否则绝不会这般狠辣。 …… “诸位,可还提得动刀否?” 游击将军,募兵三千。 三千人听起来不多,如果只是随随便便过去应付一下,那自是容易解决,开个包吃的条件,各种流民,百姓,怕是都能挤爆了。 但,那样的士兵毫无战斗力,不是宋言想要的。 既然接了这游击将军的牌子,宋言自是会做到最好。 而雷毅,雷正虎,高乔,丁大山,薛庆这些,从边军退下来的见过血的老卒,绝对是最佳的选择。见过血的士兵同没见过血的士兵,之间有怎样的差距,他还是明白的。 正是如此,在最初瞧出五人身份的时候,宋言心中便有了招揽的心思,别的不说,单单他们是从辽东那边退下来的,就足以让宋言到了辽东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雷毅五人显然也没想到宋言会忽然抛出橄榄枝,一时都有些错愕。 丁大山,雷正虎两个壮汉,眼神中显然有些意动。 雷毅,薛庆,高乔三人眼神中则明显有些迟疑。 这很正常,毕竟到了辽东不但要忍受苦寒,还要同女真骑兵作战,那可是随时都会丢命的活计,纵使他们心中对宋言这个少年很是佩服,却也要慎重考虑。 宋言也知道,想要招揽,单单只靠激将法不行,还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能打动人心的东西。 “边军士兵,一年粮饷如何?”是以,宋言再次开口。 “普通士兵,一月二两银子,年底会有一两银子的赏赐,总共二十五两。”迟疑了一下,雷毅缓缓回答:“只是,我们多半是拿不到手的,一年能有一小半已是极少。” 比起其他人雷毅虽更加谨慎,却也不想欺瞒宋言。 一年二十五两,三千人,那便是七万五千两。 宋言便咧了咧嘴巴,哪怕不算武器,盔甲,单单只是军饷,自己身上那二十一万两白银,也就能支撑三年的。 直至这一刻,宋言才真个明白什么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原本还以为有了二十一万两白银,自己也算是个富翁了,可现在看来终究是穷鬼一个。 这还只是三千人,若是三万人,三十万人呢? 宋言忍不住咋舌,不过他又不造反,倒也用不着三十万的士兵。 当然,宋言也明白每月二两银子的军饷是偏多的,这当然不是上面的官老爷心善,提高士兵的待遇,多半也只是为了能更多的从中贪墨。毕竟雷毅也说过,一年到头实际到手的数字也只有不足一半,可能就是十两银子的程度。 多出来的,再加上吃空饷的,一年下来单单辽东备边军,可能就要从朝廷吞下百万两。 这样想着,宋言深深吐了口气:“我每月也给你们二两银子,如果什么时候拿不到银钱,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另外,我会想办法消了你们逃兵的通缉令,让你们从流民恢复军户,或是白身,不用再东躲西藏。” “还有,我发誓,害死窦大将军和梁有德将军的人,无论那些女真蛮子,还是钱耀祖这混蛋,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自雷毅几人的言语中,宋言便能察觉的出来,这些边军对两位将军甚是敬重,果不其然无论是军饷还是恢复白身,这几人虽都有意动,却也不甚强烈,可是在宋言表示会为两位将军复仇之后,五人的眼睛忽然变明亮了起来。 那一双双满是血丝的眼珠当中,遍布着疯狂。 相视一眼,五人深呼吸一口,下一瞬,齐齐单膝跪于车厢:“愿尊贵人差遣。” 宋言忙将五人扶起来,长长出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进入新后县终于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当然,宋言解决了大量倭寇的名声应该也有很大关系,若是换一个文官过来,这五人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在五人全部起来之后,雷毅冲着宋言道:“不知贵人……” “不用叫我贵人,直接叫我宋言即可……” 想了想雷毅便换了个称呼:“不知宋将军对我们有什么安排?” 宋言便重新坐了下来,将魏良带来的箱子递给了雷毅,里面是一万金。 “你们先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换一身衣服。” 又从怀里拿出一包碎银放在箱子上面:“像你们这样从边军散下来的人应该不少吧,帮我找一下这些人,若是愿意到我这边,条件不变。” 这是想要拉起一支队伍最快的方式了。 即便人数不够,可只要有这些老兵带着,便是新人也很快就能成型。 雷毅五人便在这个时候下了马车,用雷毅的话来说,他们那一批边军的确是还有不少人活着,只是都被钱耀祖消了军籍,他们本就是军户一旦没了军籍,那便成了流民,流民有诸多不便,是以大多藏匿山野。 倒也不用担心雷毅他们会带着银钱逃走,于宋言来说这里最多不过百来两银子罢了,只是小钱,便是拿走也当是资助一下这些老兵,做一件善事了。 宋言觉得他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他对当兵的向来尊重,回想起来上辈子若非近视眼,大抵也是有机会去当个兵的。 在雷毅五人离开之后,宋言便一个人在车厢里,闭着眼睛思索着,该想些办法弄点钱了。 茶叶?烈酒? 白?精盐? 香皂,香水? 钢铁?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最后一个铁被宋言抹掉了。 在这个时代盐铁是允许私人经营的,以洛玉衡的身份想要弄到弄到几张证明倒也不是难事。 只是,盐这东西好说,但铁不一样。 按照他脑子里的知识冶炼出来的铁器,质量将远超其他,但铁制武器的质量代表着自己麾下军队对异族,对中原其他国家的优势,若是高强度的钢材泛滥,这优势便荡然无存。 在他琢磨出新的,威力更大的武器之前,钢铁不能泛滥。 至于这三千士兵究竟要训练成什么兵种,宋言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 骑兵自然是最好的,但无马。 优秀健壮的马匹本身价格昂贵不说,还需要专门的渠道才能弄到,并不容易。 所以,宋言打算将这三千人训练成重步兵。 身披重甲的士兵,面对骑兵虽依旧处于劣势,但多少也算是有了一点反击的能力,至少女真人常用的弓箭,弯刀劈砍在重甲之上,也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武器的话,考虑到要对上女真的骑兵,自然是陌刀最为合适……但陌刀二三十斤的分量,想要舞起来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太高,一般士兵根本使用不了,倒是甚为可惜。 一路上这样琢磨着,因为要早点赶回宁平的缘故,是以走了小路,本想着能快上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马车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宋言的身子一个摇晃,也从思绪中醒来,鼻子一嗅,眉头顿时皱起,空气中散着一股血腥味。 耳朵里甚至还能听到一阵阵闷哼和惨叫声,那声音听起来莫名有些熟悉,因着小姨子就在另一辆车内,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宋言便从窗口探出了脑袋。 只是随意一扫,便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小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尸体,一个个都做书生打扮。 身子似是被什么利器捅穿,更有倒霉的脑袋都被切了下来,鲜血喷了一地。 还有两人活着,但情况也不是太好,白色的书生服沾染了一团团猩红的梅,就在两人四周赫然围绕着数十个山贼,一个个手里都是锈迹斑斑的砍刀。 其中一人,砍刀都已经高高举起。 眼瞅着就要砍下去,地上躺着的一个书生恰好和宋言对上了眼神,刹那间便见他的目光陡然变的明亮了起来,就仿佛在绝境中抓住了希望,凄声尖叫起来:“宋言,快救我!” (本章完) 第110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2) 第110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2) “宋言,快救我。” 许是之前受了太多恐惧,声音显得极为凄厉,就像用指甲在铁板上用力刮下去一样,听的宋言都下意识挤了挤眼睛。 定睛一看,这才认出地面上那浑身是血的书生。 不是令狐睿又是何人? 他被惊到了。 之前,还在控诉自己残忍暴戾,嗜血成性,简直屠夫,还在赘婿,贱之,不过一个时辰不到,居然开始向自己求救? 这些人的脸皮都这么厚的吗? 你的文人傲骨呢? 四周那些山贼明显也被宋言这个名字给惊到了,脸色瞬间大变,毕竟那可是活活烧死了好几千个倭寇的狠人,是以短短时间宋言两个字在松州府及周边诸多县城中可谓家喻户晓。 一些人家已经开始用宋言两个字吓唬小孩子。 诸如什么再捣蛋宋言就来了之类,往往能起到相当不错的效果。 当空蝉笑嘻嘻的将这些事情告诉宋言的时候,他满心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有那么吓人吗? 正是如此,这些山贼也是下意识警惕起来,虽说他们这边好几十人,宋言那边只有数人,还有不少女眷,可没有任何一人敢放松,一些山贼甚至感觉掌心里都是黏糊糊的冷汗。 终究,还是为首的一个壮汉,胆子大了一些,上前一步冲着宋言拱了拱手:“宋兄弟,请了。” “请了。” 便在这时,躺在地上蠕动的令狐睿难听的叫声又一次响起:“宋言,你在做什么?快,快杀了他们,他们都是黑风寨的山贼。” 于令狐睿来看,虽说他之前的确是和宋言闹得有些不愉快,然那只是小事儿。 宋言曾经何时庇护了整个宁平,无论怎样他也是宁国的读书人,对面是山贼,究竟要帮谁宋言应是很清楚。令狐睿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问题,或者可以说像他这样的人无论思考什么事情,总是下意识从对自己最有利的角度开始。 只是令狐睿的话,直接被宋言无视了。 黑风寨? 好熟悉的名字,总感觉在很多武侠小说,历史小说里面见到过。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能沦落到落草为寇的也多半不是什么文化人,起的名字也往往是什么黑风寨,青龙山之类,听起来唬人就行。 说起来,松州府附近好像的确有这么一伙山贼。 说是黑风寨,可他们似是并没有固定的山门,更像是一群游荡在深山老林中的流民。 平日里靠打劫来往商队为生,基本上只要给了钱或是粮食,无论多少大都放行,倒是没听说有杀人的。 松州府这边也安排差役围剿过几次,但这些人常年生活在山林对地形极为熟悉,几次围剿皆无功而返,松州刺史这边也就不再理会,毕竟也没真个闹出人命。 宋言的视线便扫了扫地上那一具具尸体,那令狐睿的侧腹部有一条明显的刀伤,看样子应是某个山贼一刀捅过去,被令狐睿恰好避开了一点,所以刀刃擦着腰部划过,撕开一道口子,避过开膛破肚的结局。 因着都是流民,洛玉衡,顾半夏,李清月这些女眷都不适合出来,所以这些事情便全部交给宋言来处理。负责赶车的张龙赵虎也依旧稳稳坐在原处,并无下车的意思,但手指却也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刀柄之上。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两人的弯刀将会以雷霆般的威势,瞬间出鞘。 宋言能看的出来这一伙山贼中,连一个武者都没有,大都是靠着一身蛮力,真要是动手,只消半刻钟的时间,张龙赵虎便能割下这几十人的脑袋。 “你们黑风寨不是向来拿钱走人,不害命的吗?”宋言的声音依旧平稳,不急不缓。 倒是地上的令狐睿,疼的直抽抽。 他不明白这宋言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吗,不应该马上提起屠刀吗?为何现在这么好脾气了,难道山贼和倭寇还有什么不同? 该死,他必须马上去医馆找大夫,不然他会死的。 那山贼头目见宋言没有动手的意思,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为何,明明已经三十多岁,对方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可当那一双眼睛扫过身子的瞬间居然有种无法形容的战栗,他有种预感,若是宋言真想要杀掉自己这些人,怕是几个呼吸几十个兄弟全部要没了性命。 尤其是宋言抓在手里把玩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他不认识那究竟是什么,却本能觉得极度危险。 强压着心头麻麻的惧意,用力蠕动了一下脖子,那为首的山贼这才再次开口:“在下,黑风寨大当家,宋兄弟说的没错,我黑风寨向来只求财,不要命,不劫色,这是黑风寨的规矩。” 明明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说话的声音简直是轻声细语。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看着宋言的脸色,见宋言一直是眉头微蹙的严肃模样,心中便不免更加忐忑。 他说的非常认真,事无巨细,以至于宋言都感觉有些啰嗦。 良久之后,宋言也终于搞清楚了是什么情况,眼前这黑风寨大当家本名马汉,一个让宋言颇为熟悉的名字,若是再凑一个王朝,那四大护卫就全都齐了。 同旁边其他山贼一样,都是生活在松州府马家村的村民。 马家村内耕地数量极少,幸得村子后山中有不少野兽,所以马家村的村民多以捕猎为生。 只是在三年前,马汉的弟弟带着一批猎物去县城售卖,结果莫名其妙就给抓了起来,短短三天时间便以杀人强*的罪名在菜市口被斩了脑袋。宋震这样勋贵之家的子嗣,死刑还需要经过刑部审核,普通百姓便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后来马汉才知道,是西林书院的一个书生玷污了一个商户的女儿,女子不堪受辱撞墙自杀,那书生心中害怕,便求到了县令那边,那县令便是西林书院之前几届的学子,算是书生的师兄。 于这个县令来看这不过只是一件小事,便安排心腹在街上随便抓了一个替死鬼,恰好马汉的弟弟出现,又一身兽皮,一看就野蛮凶暴,被当做替死鬼最合适不过。 三天之后,脑袋斩下,这件案子也就定型了。 西林书院很团结,马家村同样也是非常团结,暴怒之下马汉带着几十个亲朋,找到书生直接剁掉脑袋,又趁夜捅死县令。 犯下这么大的事情,马家村自然是回不去了,干脆就入了深山落草为寇。 虽是杀了人,但马汉终究还守着一丝良知,即便深山中生活困苦,却依旧定下一个不杀百姓,不掳掠女子的规矩。直至今日,当马车里的书生报出西林书院的名字,这才再一次激起了马汉的凶性,造了杀孽。 这一番话倒是让宋言对这个马汉刮目相看,能为弟弟手刃仇寇,证明这马汉是个重情重义有胆色之人;落草为寇还能约束手下,证明这人良性未泯;即便日子清苦,这么多兄弟依旧愿意跟着他,说明御人有术。 莫非这人是个人才? 其实从古至今,人才并不难寻。 忘了是谁说过,便是一城一县之地的人才,若能发掘出来,便足以争霸天下,如此来看不经意间发现一个有才之人,倒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心中便不免起了招揽的心思。 虽说之前已经安排雷毅五人招揽溃散边军,但只是那些铁定不够,若是能收复马汉这一伙人也算是不错。 一口气说完,马汉也有些口干舌燥,但他不敢迟疑太久,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宋言鞠了一躬:“在下知晓宋兄弟嫉恶如仇,如若宋兄弟要抓我归案,马汉绝不反抗。” “只是这杀人的事情,与我这些兄弟无关,还请宋兄弟放过他们一马。” 其他那些山贼便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些人脸上更是有些不服气,虽说宋言凶名在外,可终究只是一个少年,难不成这么多兄弟还会怕了不成?当下便有一些人嚷嚷着要同马汉同生共死。 马汉额头上沁着一丝冷汗,忙阻止兄弟们的叫嚷,悄悄瞄了一眼宋言手里那个奇怪的黑色棍状物,便觉头皮发麻,这种感觉比在深山里遇到老虎还要夸张。 是以,他在宋言面前完全不敢有半点造次。 宋言笑了笑:“抓你归案?我抓你一个良民做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良民? 那些山贼怎地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被人称作良民的一天,一些人甚至看了看地上血淋淋的尸体,这场景怎么也跟良民扯不上关系吧? 令狐睿更是目瞪口呆,他的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便叫喊起来:“宋言,你……你胡说什么?他们是山贼,你快点杀了他们。我可是秀才,宁国有律法,遇到读书人遇难要尽力相助,你是安宁县男,怎能视法律为儿戏?我要求你,杀了他们。” 宋言吐了口气,宁国对读书人终究是太过优待了,看看这都惯出来了一群什么玩意儿。 心里腹诽着,宋言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令狐兄,当真抱歉,您之前跟我说的话我深感有理。” “这短短时间,我便反思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前火烧倭寇的行径着实是太过残忍。” “所以,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连我这样杀人如麻的屠夫都能教化,看来令狐兄掌握的四书五经当真是有着神奇的力量,不如令狐兄试着用你的四书五经,仁义礼智来教化一下这些山贼如何?” “令狐兄,我看好你,一定可以的。” 刹那间令狐睿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教化? 教化个屁啊! (本章完) 第111章 杨思瑶的信(3) 第111章 杨思瑶的信(3) 教化? 平日里嚷嚷着便觉得自己很伟大的样子,可真当这些山贼挥舞着砍刀,一个又一个剁下了同窗的脑袋之后,令狐睿便明白什么之乎者也。 什么身份地位。 什么仁义道德。 所有的一切,在砍刀面前都没有半点的意义。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曾经拥有的一切也便烟消云散。 眼看宋言似是要走,这一刻令狐睿心中一直坚持的某种东西崩溃了,他想要活下去。 脸上的骄傲早已荡然无存,惊愕逐渐化作恐惧,哀求,他已经无法继续维持原本的体面,艰难的扭动着身子,似乎想要给宋言跪下,可是,地上太多的鲜血导致路面变的泥泞,脚底一滑,令狐睿的身子噗通一下便摔了下去,以一种有些可笑的姿势趴在了路面,但现在令狐睿完全没有心情和时间去在乎这些,即便触动到了腰上的伤口,脸上依旧流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宋兄,之前是我不对,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去污损你的名声……” 曾经的桀骜不驯,曾经的义愤填膺,全都不见踪影。 “可这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儿,您就把我的话当成是一个屁给放了成不?” “您放心从今往后这种事情我再也不会做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知道我是西林书院的吧,您也知道西林书院的影响有多大吧?我爹可是松州府西林书院的院长,您放心只要您能救下我这条命,西林书院将会成为您强大的后盾,您应该也能明白,若是有西林书院出来的诸多官员支持,您想要往上爬的速度将会快上无数倍。” “您再也不用去和倭寇拼命就能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到那时候,区区宋国公府,都能轻而易举被您踩在脚下。” 令狐睿舔着脸讨好的说着,这是他目前能拿出来的所有承诺。 西林书院绝对是一股相当庞大的势力,现如今整个宁国内部党争极为夸张,世家门阀,保皇派,白鹭党,西林党,地方大族,农民起义,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完全就是一团乱麻。 就像是每一个王朝末期的时候一样。 若非是周边的国家也不算多么太平,怕是宁国也撑不到现在。 在这诸多势力中西林党算不得强大,但能上桌,那本就是实力的展现。 与西林党这样庞大的势力相比,一个宋国公府似乎当真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这般允诺,宋言却是没有半点心动,面色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漠,他咧了咧嘴巴:“令狐兄,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话音落下,宋言便看向那马汉:“这位好汉,事情解决之后可去宁平找我,我为诸位谋一份前途。” 视线扫过马汉和身后的山贼,虽然现在有些瘦削,但从骨架上也能看得出曾经也是身高马大,这样的人不招揽一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宋兄弟相邀,不敢不从。”那马汉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言必,宋言也不再理会其他,冲着张龙赵虎使了个眼色,随着驾的一声,两匹马再次迈开蹄子,绕开这边的血腥从另一边远去。 身后还能听到令狐睿惊恐的尖叫: “宋兄,救我啊,我知道错了……” “我还有两个小妾,都生的极为漂亮,全都给你了!” 然后,惨叫声便变成了痛苦的闷哼。 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从后背戳进了令狐睿的身子,那刀刃好似不小心还损伤到了令狐睿的脊椎,整个身子已扑倒在血泊中,连抬起头都做不到。 强烈的痛楚让那张脸都扭成一团,眼神中唯有恐惧的绝望。 马汉手中的弯刀再一次抬起。 噗嗤。 这一次砍在后颈。 令狐睿眼睛中的光便逐渐散去。 …… 马车一路疾行,终于在中午的时候返回了松州府,然后便遇到了房海带着松州府的一众官吏,他们显然是来找洛玉衡的。显然,洛玉衡恢复长公主和宋言封爵的消息他们都已经知晓,上来便是一通恭贺,看的出来房海颇为意气风发,便是其他大小官吏也是满脸喜色。 这一轮封赏,松州府有头有脸的角色是一个都未曾落下。 房海更是被封了子爵,爵位比宋言还要高一点。 便是宋言也不得不佩服房海拟定的那份奏章,效果相当不错。 当然,这也是宁和帝对房家的一种拉拢。 虽说房家已有公爵爵位,房德百年之后也是房海来继承,但他这个子爵的爵位也可以转给兄弟,亦或是其他儿子的头上,一门双爵,那也是荣耀。当然,房海和松州府的诸多官吏更清楚这一份恩赏究竟是从何而来,是以向洛玉衡保证,募兵的事情洛玉衡可放手去做,松州大小官吏会全力配合。 有了这一份保证很多事情也就方便许多,在宋言的暗示之下,洛玉衡还从房海那边讨要了两座盐山,虽说宁平靠海,但倭寇并未荡平海盐多有不便,还是石盐更加安全一点,以及一份开采铁矿的证明。 石盐有毒。 这个世界还尚未掌握清理石盐中毒素的法子,是以盐山并不值钱,同荒山无异,房海大手一挥,两座盐山也便入了洛玉衡名下。 如此便又耗费了不少时间,等回到宁平天都已经黑了。 宋言并未直接返回洛家,而是转弯去了国公府。 杨思瑶虽然以叛出杨家并且亲手捅了杨妙清一刀,暂时获得洛玉衡的信任,目前也住在洛家后宅,只是看起来她似乎也没有马上休息的意思,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着。 在洛家杨思瑶是自由身,洛玉衡并未限制她的行动。 在经过一个货郎的时候,似是对货郎筐里面的头绳颇为感兴趣。就在交易的时候,一个纸团却是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杨思瑶的掌心。 杨思瑶面色如常,只是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支付了两枚铜板然后喜滋滋的将头绳绑在了头发上。 等到她返回洛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黑暗的夜幕,空旷的房间,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唯有跃动的烛火,能提供些微的光亮,抿了抿唇杨思瑶终于从袖子里将那纸团取出,缓缓打开,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姐姐……” “我想你了!” (本章完) 第112章 杨思瑶的决定(1) 第112章 杨思瑶的决定(1) “姐姐……” “我想你了!” 纸团卷的太厉害,便是摊开依旧皱皱巴巴,只是看到上面写着的字,杨思瑶身子便微微一颤,眼眶是难以名状的酸楚,眸子里便蒙上了一层水雾。 多少年了。 多少封信了。 这个开场从来都没有变过呢。 洁白的贝齿用力的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顺着眼眶滚落。 许久,她的鼻子用力抽了一下,躁动的心绪逐渐平了下来。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以为自己的精神早已比钢索还要坚韧。可谁能想到,再一次看到妹妹的来信,意识居然还会出现这么大的波动。 哈。 杨思瑶吐了口气,两只手便抬了起来揉着脸颊,然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悉悉索索的从脸上坠落,却是那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脂粉。杨思瑶吐了吐舌尖,说实话天天画着大浓妆,那滋味并不好受,整张脸好似都板结起来,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平素里都不敢有太大的感情波动。 便是稍微大一点的笑脸,脸上可能都会浮现出条条龟裂,若是让人突然看到,许是会以为遇到了女鬼。 默默的,杨思瑶抬起眸子望了一眼窗外。 今日的夜晚很安静。 可能是因着秋日临近的缘故,原本晚上还能偶尔听到泥蛙,蝈蝈之类的叫声,现在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唯有弦月安静的悬挂在苍穹,一缕银色的光自窗外散落,卧房里的一角也蒙上一层霜白的颜色。 杨思瑶并不觉得洛玉衡是个单纯的女人,可自从她进入洛府行动上便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她也从未发现有任何人监视自己。 仿佛真的对自己绝对信任。 这情况,甚至让杨思瑶有点惭愧。 也许,监视自己的人实力很强,她察觉不到吧。 杨思瑶收回心中杂乱的念头,将视线再一次投向妹妹寄来的信。 杨家非常卑鄙的将让她和妹妹见面的机会当成莫大的恩赐,唯有当她为杨家做出重大贡献,亦或是在执行重大任务之前,杨家才会将见面当做奖励一样赐下。 但她和妹妹是可以进行书信往来的。 于杨思瑶来说,妹妹写的每一封信,都是她最珍贵的宝物,每次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看看妹妹写下的信,看看那稚嫩的笔迹,看看那如同小孩一样的稚语,疲惫到极致的精神总能重新爆发出些许力量,让她继续坚持下去。 她投靠了宋言,但没完全投靠。 杀死杨妙清其实算不得什么投名状,毕竟对于杨家来说,杨妙清其实也算是一个弃子,若是牺牲一个弃子,能让自己接近宋言,甚至打入洛府,于杨家来说还是非常划算的。这就是杨家,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和温度的地方,于杨家高层来说,人只有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 现在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在宋言这边,她是从杨家叛逃过来的投诚者,在杨家那边,她是安插在宋言身边的密探。 她很小心的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不曾偏向任何一边,她给杨家那边提供了一些宋言的信息,给杨家一种她的确有在做事的感觉,但又不会让杨家获得真正有价值的情报。 相应的她也向宋言隐瞒了一些内容,毕竟若是宋言知晓太多,让杨家怀疑到自己的头上,妹妹的情况就会变的极为糟糕。 其实杨思瑶自己也很清楚,做事最忌讳这样瞻前顾后……但有些事情真的很难,宋言说妹妹的情况可能很糟,让她恐惧,可内心深处终究还抱着一丝念想。 直至现在看到这一封信,杨思瑶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知道了,妹妹还活着。 每次见面的时候,自己都有抽空教她写字的,可这么长时间过去,这字还是这么丑,就像是一个刚学会写字的小孩。 什么时候,妹妹才能长大一点啊。 心里这样想着,杨思瑶便继续看了下去,和之前一样信上的内容还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大抵就是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谁欺负她了,有了新的裙子之类,一眼望去甚至都有些熟悉感。 仔细回想一下便会发现,其中很多内容似乎在之前的信里面已经提到过了。 妹妹的记忆是有些紊乱的,不过从信的内容上来看,妹妹这段时间应是很开心。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杨思瑶就这样翻来覆去的看着,也不知看了多少遍,这才依依不舍的将信纸收好,从床头取出一个小盒子,极为珍重的将信纸放入盒子里面。 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杨家是什么地方,连杨妙清这样的嫡女在失去了用处之后都能被轻易舍弃,妹妹还活着纯粹是因为自己还有用,可自己终究会有失去用处的一天,到那时候妹妹就会死。 还是得想办法将妹妹救出来才行,但这不是她能做到的,唯有借助宋言……或者是宋言身边的力量,或许,是该做出真正的选择了。她会将自身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情报,甚至是自己的身子全部交给宋言,相应的,宋言也必须要在杨家那边察觉异常之前将妹妹救出。 这个时间,非常短暂。 忽然间,莫名的凉意随着夜风席卷过来,杨思瑶感觉身子都是微微一颤,下意识抬眸望去却见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道身影。 许是因为背对着月光的缘故,她有些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能看到一个清晰的轮廓,那是一个身段纤细的女子,乌黑的青丝在夜风中飘摇。 她的脸上好似还戴着面纱。 她很瘦。 身上的气息很是阴冷,就好像常年生活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明明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杨思瑶自诩胆子已经够大,可不知为何在看到这名女子的瞬间,难以名状的阴冷却是顺着脚底在眨眼间弥漫全身。 她拼命的压着手腕,手背上却已经开始浮现出一层细密的,一粒粒的小疙瘩。 “告诉我……你妹妹的长相!” 纤长的脖子微微蠕动了一下,杨思瑶起了身子,在洗手盆那里清理干净脸上的胭脂。 窗外的女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下一瞬,身影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 相比较之前,宋国公府倒是热闹了许多。 虽然一下子多了七个姨娘,不过这些姨娘并不似杨妙清那般霸道,最初的时候一些婢子和仆役还担心七个姨娘会因为争风吃醋,将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 结果谁也没曾想这七个姨娘相处的还算不错,就像是亲姐妹一般,简直就是奇迹。 当国公府的门子看到宋言的时候,心头忍不住一颤。 灯笼内烛光的映照下,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这煞星又回来了。 这一次,不知会是谁要倒霉了。 (本章完) 第113章 真正的绿帽圣体(2) 第113章 真正的绿帽圣体(2) 在国公府的仆役门子眼里,现在的宋言身上随时携带着厄运。 自从宋言同洛天璇订婚之后,每一次返回国公府,国公府都会有一个人倒霉。 小翠。 张小山。 宋震。 唯一的一次例外,应是将近一月之前的那一次。 那一次,宋言在返回国公府之后没有和其他人交流,只是同杨思瑶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并未导致谁死掉。不对,好像就在宋言离开之后,第二天国公府内莫名其妙就有二三十个婢子和仆役失踪了。 难不成也是这宋言克的? 这么一想,门子的脸色就变的更难看了。 听着脚步声逐渐接近,即便心里面害怕到极点,可脸上还是强行扯出来一丝笑意: “九公子,老爷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宋言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眼看宋言背影逐渐消失,那门子这才重重吐了口气,瞳孔火辣辣的,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脑门上的汗水已经滚到眼眶。 入得国公府,走过遇到的婢子全都规规矩矩的行礼,仔细看甚至还能发现不少人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曾几何时,在国公府备受欺凌的情况,终究是不会再发生了。 远远的,宋言便看到书房里面还亮着灯,里面一条条人影颇为热闹,时不时还能听到一阵阵莺莺燕燕的声音。 至于王管家,则是在门外守着。 这奇怪的画面让宋言心头泛起些微疑惑,莫不是这宋鸿涛自己在书房里面同小妾瞎胡闹,然后让王管家守门? 王管家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太好吧? 怀着古怪的心情走了过去,王管家只是冲着宋言点了点头也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将房门推开,书房内的情况便曝露在宋言眼前。 书房里的确许多女子,以至于脂粉的香气都显得极为浓郁,宋言感觉鼻尖发痒,有种打喷嚏的冲动。 当然,画面也还没有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些女子大多站着,之前见过一面的林向晚则是立于宋鸿涛的身后,手指落在宋鸿涛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 看的出来,她的技术不错。 宋鸿涛的脸上都满是轻松惬意的神情。 除了宋鸿涛之外,书房内还有两名女子坐着,脸上多少带着一些得意。 七个女人,年龄大概都是二十多三十岁的程度,体态大都丰腴,相貌只能算是一般,毕竟宋鸿涛已经这么大岁数了,看重的也是这些女人生育的能力,身段样貌倒是次要。 听到动静,包括宋鸿涛在内,所有人的视线便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九公子来了,快坐快坐。”林向晚是个来事的,柔和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挪开一把椅子:“九公子用过晚膳了吗?我让厨房那边准备一点。” 宋言便摇了摇头:“多谢姨娘,倒是不用了。” 其余几个姨娘挨个过来行了一礼,便是之前坐在那里的两人也不例外。 宋鸿涛也坐直了身子,脸上满是喜色,原本心里些微的怀疑已经被宋鸿涛压下。 他已经想开了,现在这年月要想生活过得去,有些时候该糊涂还是糊涂一点比较好,只要宋言的存在能给他,能给宋家带来利益就好,是不是亲儿子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言儿回来了,不会怪父亲又找了几个妾吧?”宋鸿涛笑呵呵的说着。 宋言也笑了:“自古以来只有父母之命,哪儿有儿女干涉父母的?这可是不孝。” “呵呵,言儿不介意就好。”宋鸿涛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之前在松州城外的时候,言儿便看出你林姨娘有了身孕,既然回来了,那就给其他几个姨娘也检查一下,可好?” 宋言并未回话,只是视线在这些女子脸上扫过。 他一眼便能瞧出,坐在那里的两个姨娘都有了身孕,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就这二人坐着,宋鸿涛应是回来之后立马就让府医检查了一遍。 啧。 本以为宋鸿涛又戴了一顶绿帽子,谁能想到居然是三顶? 这才是真正的先天绿帽圣体啊,与宋鸿涛相比便是房俊都要靠边站,这家伙不是已经戴了绿帽,便是在戴绿帽的路上。 这么多年,脑袋上的绿色就没有消下去过。 这样想着,宋言看向宋鸿涛的眼神都有些可怜了。 不管怎样,宋言还是挨个给这几个姨娘检查了一遍。 “言儿,可曾检查出来什么?”宋鸿涛搓着手问道,眼神中是压不住的兴奋。 林向晚已经端上来了茶,宋言便抿了一口,抬手指向其中坐着的一个女子:“这位姨娘……” “姓张,你叫她张姨娘便好。”宋鸿涛忙说道。 “冒昧问一下,父亲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张姨娘?”宋言眨了眨眼睛问道。 宋鸿涛想了一下:“二十来天之前吧。” “在这之前,父亲可有和张姨娘行过夫妻敦伦之事?” 这问题便有些不妥了,但显然宋言并不在意,宋鸿涛也隐隐感觉有什么问题,眉头蹙起:“绝对没有,言儿,究竟怎么了?” 宋言吹了吹茶杯上面翻腾的水汽:“再过八个月,她应该就能诞下一个大胖小子。” 唰的一下宋鸿涛的脸色就黑了下来,原本落在扶手上的手指都不由自主的紧握,指关节都有些发白,指甲似是在椅子上划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微胖的身子微微抖着。 他算不得多聪明,但也绝对不是笨蛋,又怎能听不出宋言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望向那张姨娘的眼神中都满是凶狠,怨毒,曾经被杨妙清愚弄的愤怒和憎恨在一刹那间涌向大脑。 那张姨娘身子一颤,脸色也是瞬间煞白。 便是林向晚和另一位赵姓姨娘也是眼神闪烁,脸色僵硬,眸子中透出丝丝恐惧。 都知道宋言懂医术,可谁也想不到宋言居然连月份都能看的出来,这也太吓人了。 仁慈和悲悯,早在他被囚禁的时候便已经消磨干净。 至于其他几个女人,则是满眼幸灾乐祸。 “当然,我的医术可能还有些不到家,父亲不妨从府城那边找几个老大夫,应是能看出大概时间的。”宋言温声说道,即便一句话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张姓姨娘似乎终于被这一番话给惊醒,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老爷,您莫要听他胡说,自从跟了您之后,我就再没让别的男人碰过我的身子,这孩子肯定是您的啊。” 哭的那叫一个凄厉。 可宋鸿涛那多疑的性子一旦起来,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王管家,先将她带下去,回头从府城请几个大夫回来。”重重吐了口气,宋鸿涛沉声说道。两个护院便径直走了进来,一人抓着一条胳膊,便将张姨娘往书房外面拖过去,那张姨娘显然不是个有心机的,一下子便慌了神: “老爷,老爷救我,这可能是我跟我男人和离之前有的种……我真的没有背叛过老爷,实在不行老爷让妾身将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姓宋不就好……” 话还没说完便被堵住了。 终究是太过吵闹,让人不喜。 宋鸿涛的脸色更难看了,刚刚那一番话,就跟不打自招差不多。 一想到杨妙清八个儿子全都不是自己的,现如今娶了小妾,小妾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宋鸿涛就跟吃了两斤苍蝇屎一样难受。 那杨妙清也就罢了,好歹还有杨家做靠山,你张氏一个普通平民家的女人,有什么胆子来算计国公府? 冲着两个护院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护院登时明白了宋鸿涛的意思,这是要解决掉的意思。不约而同便悄悄瞥了一眼宋言,这可当真回来一趟就要死一个人,有够可怕的。 原本宋鸿涛知晓有三个姨娘有了身孕还是有些得意的,觉得宝刀未老,这么大年龄还能弄大女人的肚子,颇为自傲。 可曾经有多自傲,现在就有多难受。 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几乎快让宋鸿涛疯掉,他用力喘着粗气,视线落在赵姨娘的身上,只是看赵姨娘那苍白的脸色,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言儿,还有吗?” 这话听起来就有点问题,好像他在期待着什么一样,可现在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已经帮别人养了八个儿子,实在是不想再帮别人带孩子了。 “赵姨娘,你就有点过分了。”宋言吐了口气有些无语的看着另一个女人:“三四个月了吧?肚子已经显怀了吧?我都好奇你将来准备用什么借口,早产吗?谁家孩子早产三四个月的?” “平日里应该都是用布条之类的东西紧紧的勒着吧。” “也不怕孩子生出来之后骨骼变形。” 身子本就哆嗦个不停的赵姨娘闻言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便瘫倒在地上。 如果说张姨娘还有点辩解的余地,那她是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宋鸿涛重重吸了一口气,拼命压住心中的躁动和疯狂,摆了摆手,又是两个人过来将赵姨娘也给带走。 宋鸿涛都有些无可奈何了,难道他天生就长了一张婆娘易偷情的脸? 一个个,都把他当傻子一样糊弄吗? “王管家,吩咐下去,处理的干净一点。” 既然敢糊弄自己,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原本气氛祥和书房,现如今噤若寒蝉,一个个都苍白着脸色,她们很清楚宋鸿涛是什么意思,那是……要命。 直至这一刻,她们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似是很好糊弄,憨厚老实的老爷发起火来的时候也是极为可怕,一些姨娘心中的小心思,也在这个时候散的一干二净。 宋鸿涛缓缓抬起头,望向身侧最后一个怀孕的姨娘,林向晚。 眼睛眯成一条缝,那眼神似是带着杀意。 就在视线刚落在林向晚身上的瞬间,林向晚便感觉身子一颤,清秀的脸上看不到半点血色,便是那双眼睛也满是绝望。 下意识的,林向晚看向对面的宋言,然后便看到宋言诡异的冲着自己笑了一下。 林向晚的心中便是猛地一个咯噔,完了,他看出来了。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钻进了书房众人的耳朵:“林姨娘……” “是刚刚怀孕的。” 最后一顶帽子,宋言并未将其摘下,而是……扶正了。 (本章完) 第114章 馋她的身子(3) 第114章 馋她的身子(3) 三顶绿帽子,宋言帮着宋鸿涛摘下其中两个,却将最后一个扶正。 王庆山算是他的眼线,但只是一个王庆山还是稍显不足,就像之前宋安回来的消息,王庆山那边便什么都没能调查出来。 而有些时候枕头风还是很有用处的。 是以,宋言准备将林向晚培养成第二个眼线,而这个秘密足以拿捏林向晚直至宋鸿涛死掉。 之所以选择林向晚而不是张氏和赵氏,一方面,林向晚很聪明,聪明人知晓要做出怎样的选择对她更加有利,聪明人不会冒冒失失去尝试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虽只是简单接触,却已经足以让宋言判断出这张氏和赵氏没多少城府,一旦她们觉得自己又行了,指不定会惹来怎样的麻烦。 另一方面,林向晚更受宠,更知晓怎样去讨宋鸿涛欢心。 原本书房中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冰点。 除了本能的心跳,便是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剩下的五个姨娘全都噤若寒蝉,便是没做什么亏心事也担心会不会落得赵姨娘,张姨娘那样的结局。 林向晚更是头皮发麻。 哪怕是宋鸿涛都下意识紧握着扶手。 如果林向晚肚子里的也不是他的种,他可能会疯掉。 只是,随着宋言的这一番话,原本的紧张霎时间如同积雪遇到了烈火,迅速消融,耳朵里便能听到一阵阵长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五个女子脸上也涌现出一层涨红。 宋鸿涛的身子微微一颤,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还好,还好,至少还有一个娃是自己的,原本凶残压抑的眼神都变的温柔起来。 至于林向晚则是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到极点的笑,天知道刚刚那短短几息的时间她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整个人就像是从山巅坠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四分五裂。 那种恐惧,这辈子她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身子稍微动弹了一下,林向晚这才察觉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只是,在安心下来的同时,一种疑惑也涌上心头。 她虽然没有赵姨娘那么夸张,但跟张姨娘比起来也好不了多少,宋言既然能看穿张姨娘,那定然也能看穿自己。 那又为何没有将自己拆穿? 之前冲着自己笑的那一下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九公子想要从自己这边获得什么? 林向晚心思很活泛,她知道被宋言抓住了把柄,从此以后都要受制于宋言,但未必没有挣脱的机会,宋言肯定会找她进行交易,若是能提前知晓宋言的目的,在交易中就不至于太过被动。 只是林向晚实在是想不到她有什么交易的本钱。 她只是一个普通商户家的女子。 要钱,有但没多少。 势力,更是不用提。 故意捏住把柄,掌控自己,对宋言究竟有什么用处? 唯一有价值一点的,或许就是……难不成宋言馋她的身子? 听说,有些人的嗜好比较特殊,对孕妇极有兴趣,难道宋言就是这样的变态? 而且宋言是个赘婿,他的妻子又是肺痨,至少现在是不能圆房的,又不能去青楼之类的地方,所以才盯上了自己?虽然觉得这样的猜想有些过于离谱,但好像也是目前最有可能的情况。 林向晚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她可是宋鸿涛的妾,再去侍奉他,岂不是乱了伦理纲常? 只是如果宋言要挟自己的话,怕是不同意也要同意了。 就在林向晚胡思乱想的时候,宋言的声音却是再次响起:“父亲今夜叫我过来,莫不是就是为了让我给几位姨娘看诊?” “若是如此,以后我常来便是。” 千万别……来一次死俩人,再来两次岂不是还要倒欠你一条命? 宋鸿涛却是扯了扯嘴角,似是想要呵呵笑一声,可是想到脑袋上的两个绿帽子,终究是没能笑出来:“自是还有别的事。” “老爷,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和几位姐姐先回去休息了。”林向晚笑了笑,柔声说道。的确是个很懂事的,也难怪会让宋鸿涛喜欢。在几个姨娘离开之后,书房一时间便显得有些空旷。 宋鸿涛好似还有些犹豫,不过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终究是叹了口气,转身在书架上摸索起来,过去了许久,终于摸出来了一本灰扑扑的线装书。 书页发黄,看起来似是已经有些年头了。 宋鸿涛叹了口气,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他并没有马上将手里的线装书交给宋言,过了几息才缓缓开口:“言儿应该知晓,国公府曾经还是很……很厉害的。” 宋言点了点头。 简单来说便是祖上也阔过。 国公府偌大家业其实都是宋老太公一手打出来的,老太公是跟着宁国太祖一起打天下的狠角色,甚至还有在太祖家眷被掳的情况下,单枪匹马杀入重围,将太祖幼子缚于胸前,群敌环伺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的壮举。看到宋老太公浑身浴血,背后插满箭矢,而怀中幼子安然无恙,太祖皇帝泪如雨下,猛将幼子掷于地面,斥曰:为汝这孺子,几损我一员爱将! 最初知晓这段历史的时候,宋言是有些懵逼的,差点儿以为宋老太公是赵子龙转生。 后宁国建立,宋老太公在朝堂上叱咤风云,那时的宋家已经不能用显赫来形容,据说宋老太公便是上朝都被特准可披甲带剑。 只是在年老之后总希望能落叶归根,太祖皇帝虽不舍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离去,却也不忍拂了老兄弟最后的请求,恩准将宋老太公的封地换到宁平,并赏赐金银珠宝无数,恩宠备至。 待到太宗继位老太公已仙逝,但感念老太公的救命之恩,对宋氏族人同样照顾有加,宋氏族人有才能者大多在朝堂之中担任要职,便是碌碌无为的庸才,也会安排一个闲散职位,保一辈子荣华富贵。 只是到现在,中间已经过去了六七代帝王,功绩还在,感情却是是淡了。 而国公府的后人,那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终究是不可避免的逐渐没落。 其实这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国公府不是那些世家门阀,没那么深厚的底蕴,偶尔出现几个败家子,便有些撑不住了。 国公府算是武将勋贵,若是就此发展下去,再过几十年只怕也就空有一个国公的名头了,也就是到了宋鸿涛这一代有一个弟弟宋锦程弃武从文,平步青云,现如今担任一部尚书,称得上位高权重。 再加上宋哲这个麒麟儿,以及老三宋靖在军队中颇有建树,总算是让宋鸿涛看到了一些家族振兴的希望。 只是谁能想到,身为尚书的弟弟,在宋鸿涛的脑袋上扣了七个帽子。 身为麒麟儿的宋哲和老三宋靖也全都不是亲儿子。 如此,便是宋家复兴,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真正有本事的宋言,虽然有极大可能是亲儿子,却是被嫁了出去成了赘婿,又因为宋安的几句挑唆,长时间避而不见,怕是和宋言已经有了隔阂。 林向晚说的没错,这一段关系是要好好弥补才行。 至于如何弥补,那便是他手中的东西了。 宋言的视线也落在那本书上,只见上面赫然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金刚罗汉功! (本章完) 生病了,今日更新会晚一点。 生病了,今日更新会晚一点。 早上起来就感觉喉咙又干又涩,脑袋昏昏沉沉的难受,今天更新会稍微迟一点,不过八千字不会少,大家见谅。 (本章完) 第115章 父慈子孝(1) 第115章 父慈子孝(1) 宋鸿涛试图挽回双方之间的关系,这一点他已从王管家那里知晓了,只是没想到宋鸿涛居然会拿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是有点失望的。 毕竟武林秘籍他已经有了一本百宝鉴,对这所谓的金刚罗汉功倒也没那么渴求,而且听起来这像是佛门的武学。 看了看发黄的不知已经多长时间没有拿出来的秘籍,又看了看对面的宋鸿涛:“这是……” “当年宋家老太公修行的秘籍。”宋鸿涛吐了口气,视线悄悄往门口窗外瞅了两眼,发现没人注意这边这才神秘兮兮小声说道:“据说,宋家先祖乃是平民。” “因着家贫,老太公又是个能吃的,便被赶出了家门,后来入了寺庙成了和尚,这金刚罗汉功就是从那寺庙里弄到的。” “传闻这金刚罗汉功修炼到高深境界,身体硬如金刚,力气大如罗汉,乃是最适合战场冲杀的法子。” “老太公就是靠着这一身硬功夫,方纵横沙场,立不世之功。” 宋鸿涛又是一声叹息,视线也不知飘向了何处,似是在畅想当年老太公金戈铁马的日子。 “老太公曾定下宋氏族规,凡宋家子嗣,为男者,必须修行金刚罗汉功。” “只是老太公还在世时这规矩还能执行下去,随着老太公仙逝,后辈也便不怎么将这族规当回事了。” 宋言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毕竟这可是国公之家啊,于皇族更有救命之恩,便是什么都不做照样一世荣华,既如此又何必辛辛苦苦去习武? “这秘籍,宋家还有谁在修炼?”自宋鸿涛手中接过秘籍,宋言貌似随意的翻看着。 一页页,一遍遍。 虽是在说话,可双眼却一直紧紧盯着秘籍上的内容,视线高度集中,大脑正在疯狂运转。 “我这一代,却是无人修行了。”宋鸿涛叹了口气:“宋锦程弃武从文,我当初也只是随意翻看了一遍,觉得太过艰难,太过凶险也就没了习武的心思。” “倒是宋靖有修行这本秘籍。” 宋靖吗? 宋言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短短的时间虽然只是粗略翻看了一遍,但大概也能理解一些,同绝大多数秘籍不同,修炼金刚罗汉功并不产生内力,它只是内力的搬运工。 内力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 于绝大多数武者来说,内力可以狂暴如海啸,顺着经脉透过掌心,涌入目标的身子,直接震碎其五脏六腑。 亦可以如涓涓细流,治病疗伤。 可以流转自身,抵御敌人的袭击。 亦可灌入双足,身轻如燕,飞檐走壁。 这便是武者常见的使用内力的方式,但金刚罗汉功上的记录,却和这些截然不同,金刚罗汉功对内力的运用更像是强化。 用内力,淬炼肉体。 宋言身子微微一颤,莫名的躁动自心底涌现出来,只是他控制的极好脸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分毫。 只是将金刚罗汉功翻回第一页,同刚刚一样,手指轻轻摩挲着发黄的书页,显然这本秘籍创造出来的年代很早,造纸术还处于相当落后的时代,手指肚划过的地方能清晰的感到粗糙的触感。 一页,一页…… 他知道这金刚罗汉功的价值,很有可能比百宝鉴还要夸张。 百宝鉴是可以让修行者修行内力的时候不再枯燥无味,修行内力的速度也会大幅度提升,但这个世界上能修炼出内力的武功秘籍不知有多少,不如说绝大部分武功秘籍都是在修行内力,少部分是招数,或者是轻功。 像金刚罗汉功这般能用内力淬炼肉体的秘籍,宋言绝对是第一次遇到,在这之前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当然,淬炼肉体的法门也是极多的。 用小姨子的话来说,淬炼肉体的法子成百上千,无非就是所用的药物不同罢了,而且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无论内服还是外用,淬炼肉体的次数是有限的。 毕竟淬炼肉体所需要的材料不乏有毒之物,便是外用也会有一些毒素渗入体内,或许武者可以通过一定的方式将毒素排出一些,但终究会有一些残留,长年累月的积攒之下,残留的毒素也会逐渐达到一个相当夸张的程度,一旦到了临界点继续淬炼肉体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是以,武者的肉体强度可以很强,但这个强是有极限的。 而金刚罗汉功的价值,就是完美冲破这个极限。 用内力淬炼肉体,完全不需担心毒素累积的危害,可以无上限的去淬炼,若是当真淬炼个百千万次,那肉身的强度究竟能达到怎样的地步简直难以想象。 或许,真能像传说中的金刚那般,坚不可摧,像罗汉一样,力大无穷降龙伏虎。 在宋言眼中,这金刚罗汉功说一句天下第一武学,绝不过分。 宋家当真是一群蠢材,宋老太公留下的祖训若是能一代代传承下来,国公府不知会多出多少高手,绝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没落。 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抽了一下,脸上的兴奋快要压不住了。 幸好宋鸿涛只是在悠闲的品茶,并未注意到宋言脸上的变化,他也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看,当然这秘籍你是不能带走的,毕竟这是宋家的家传之物。” “便是宋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回来一次。” 宋言眉毛微微跳了一下:“这样吗,那宋靖可曾修炼到极致?” “自是没有的。”宋鸿涛笑了笑便摇头:“这金刚罗汉功虽强大,可修行起来却是极难,需要其他高深的内力秘籍配合,现如今宋靖修炼的怕是连五分之一都没有。” 说着宋鸿涛便拿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再斟一杯茶,只是茶壶中却是已经空了,宋鸿涛便摇了摇头,本想要叫一个婢子过来,只是想到有些事情终究不能让那些婢子知道太多,便提溜着茶壶亲自冲着门口走去。 宋言唰的一下拿起书桌上的一支毛笔,翻开到中间的某一页,唰唰唰在上面改动了几个字。 内力自掌心涌动,迅速将几个字蒸干,眼角扫过,宋鸿涛依旧停在门口,似是在等着婢子将茶壶送回。 宋言便翻开到另一页,又改动了几个文字,有些字改动起来并不难,只要稍微加一点,一撇,就会变成一个新字。 等到宋鸿涛重新回来的时候,宋言已经将秘籍重新合上,缓缓吐了口气,然后默默将手里的秘籍放下,重新推到宋鸿涛面前。 他倒是有些好奇,宋靖修行了这改动过后的金刚罗汉功,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会不会走火入魔? 莫名有些期待。 不得不说,这手段多少有点无耻了。 “考虑的怎样?”重新坐下,看着已经被推到眼前的秘籍,宋鸿涛眉头微微一蹙,问道。 “还是不太适合我,毕竟我已经十六岁了,从头开始修行一门秘籍,已经错过了最佳年龄,还是罢了。”宋言摇了摇头,拒绝。 宋鸿涛咧了咧嘴巴,虽说早已做了两手准备,可真到这个时候还是有点肉疼。 “也罢。” 摇了摇头,宋鸿涛转身又拍了拍手。 书房外面便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然后便是哐啷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面。 宋言心中好奇,起身走到门口却见书房外面的院子里赫然已经放着数十口箱子,宋鸿涛也走到了宋言身侧,脸上是混合着肉疼和得意的表情,冲着院子里的护院使了个眼色,一个个护院迅速将箱子打开。 霎时间,亮眼的银光直逼宋言的眸子。 宋言甚至感觉眼睛都有些刺痛。 眼睛扫过的地方一片霜白,一枚枚银锭在箱子里整齐的排列着。 这么多箱子,这么多银锭,便是宋言都能感觉呼吸变的格外急促,这怕是有十几二十万两白银了吧? 这场景,远比十几二十万两银票带来的冲击要夸张无数倍,宋言的脸上都控制不住涌现出一层涨红。 “言儿,听闻你要去新后县上任,那地方刚被劫掠过,用钱的地方怕是少不了,这二十万白银,就当父亲的一点心意。”宋鸿涛轻轻拍了拍宋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莫名的,宋言的眼眶都有些发红,不知是被二十万两白银刺激的,还是给感动的,总之脸上满是父子亲情。 他甚至冲着宋鸿涛深深的鞠了一躬:“父亲,孩儿怎能让您如此破费。” “欸。”宋鸿涛的眼眶也是红红的:“爹的情况言儿你也是知道的,宋哲宋淮他们终究是外人,国公府这偌大的家家业只能交给你了。” “便是这国公之位,也唯有你才有资格继承,可惜你已入赘洛家,悔不当初。” “不能让你袭爵,便只能给你这些俗气的银钱。” “如若你林姨娘能诞下一个儿子,这国公的位子便给他好了,虽比不得这二十万的白银,但国公的俸禄好歹能一辈子衣食无忧,言儿觉得怎样?” “这自然是极好的。”宋言幽幽的吐了一口气,看在这二十万白银的份上,他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坑宋鸿涛了,只是心里想的和嘴巴里说出来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我会向岳母提一下的,以长公主的身份,求陛下下一封册封世子的圣旨,当不是什么难事。” 月光下,一片父慈子孝中,肮脏的交易达成了。 (本章完) 第116章 诱惑(五千字超大章) 第116章 诱惑(五千字超大章) 交易达成了。 宋鸿涛大喜。 有些事情很复杂,即便他是宋国公府的家主,但世子之位究竟传给谁却也不能一言而决,那往往牵连到各方势力的斗争,比如儿媳娘家。 但,若是能让宁和帝直接下旨册封的话,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就算现在皇权衰落,可那些人也不敢直接违抗圣旨,这等于直接给对手一个消灭自己的机会。 当然,圣旨册封只是第一步,那些人绝对不会甘心,他们还会有其他手段,比如将刚刚册封的婴儿解决掉,如此世子就必须重新选择。身为家主,宋鸿涛自是明白这里面有多么肮脏和凶险,曾几何时嫡长子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 宋鸿涛吐了口气,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他摆了摆手,当下那些护院便一个个将箱子抬走,这些护院都是实力不错的武者,但扛着箱子的时候依旧感觉有些吃力,地面上都是深深的脚印。 门外是一辆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会将这些银子送到洛府。 一下子拿出去二十万,宋鸿涛还是有些心疼的。国公府名下所有商铺,庄园一年加起来的收益都没有这么多,不过想一想杨妙清藏起来的那些,心顿时就不怎么疼了。 国公府现如今几乎就是勉强维持收支平衡,有些时候甚至入不敷出,日子过的紧巴巴,可是在杨妙清死后,搜查杨妙清的卧房,宋鸿涛才发现杨妙清居然在卧房地下挖出来了一个密室。 密室里,存放着诸多杨妙清和杨家来往的书信,从这些书信中便能知晓,杨妙清每年都往杨家输送大量银钱,数以万计,这二三十年累计起来怕是已超百万。 宋鸿涛郁闷的快要吐血。 国公府苦哈哈,合着全都被杨妙清拿去补贴娘家了。 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银票超过五十万,这些银子也是杨妙清一点一点攒下来的,是留给宋震的用来竞争世子之位的资本。 这个贱人。 这样想着,心中便不免将早已死掉的杨妙清又狠狠的臭骂了一顿。 最后一个箱子也装车了。 “父亲,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宋言冲着宋鸿涛行了一礼,说道。 宋鸿涛从自己的世界中挣脱,脸上勉强扯出来一抹笑意,又拍了拍宋言的肩膀:“那就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宋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在经过正门的时候那门子的面色都是一片煞白,仿佛有一种恶鬼来临一般的凉意席卷全身,身子哆嗦个不停。 煞星啊。 这一次又弄死了两个姨娘。 这也太夸张了。 要是继续在国公府做门子,会不会早晚死到他头上? 宋言径直上了马车,张龙赵虎一个坐在马车车厢,一个充当车夫,随着驾的一声马蹄声开始在寂静的夜空下回荡。 没走出多长时间,随着张龙吁的一声,马车却是停了下来。 “姑爷,有人拦路。” 车厢内,宋言眉头一皱,张龙赵虎并未拔刀说明并无危险,便从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冲着前方望去,马车前面确实多出一道身影。 虽是深夜,但明亮的月光散落,倒也不显黑暗。 那是一个女子,身材娇小,一条米黄长裙衬的身段浮凸有致。 乌黑的秀发盘起在脑后,倒也有几分优雅和端庄。 只是无法确定究竟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胸前领口的位置拉伸到很下面的地方,朦胧月光下一片诱人的白腻。 这般装扮,却是比青楼里的妓子都要夸张的。 仔细看去,那张脸也有些熟悉,不是那林向晚又是谁? 原本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倒也有了几分诱人的魅力。 这女人,想做什么? 宋言脑子里钻出一个问号,他有点后悔了,或许应该选那个张姨娘的,笨一点就笨一点吧,至少心思不至于那么难猜。 短暂的迟疑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拉开车帘走了出来,近距离之下,鼻翼甚至能在林向晚身上嗅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那香意给人一种黏糊糊的感觉,莫名的宋言便觉得小腹中微微传来一些燥热。 怕是有催*成分。 只是效果着实低劣,百宝鉴可不仅仅只是双修秘籍那么简单,修炼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随意掌控自身欲望。 内力只是在身体里随意流转了一圈,原本些微的燥热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宋言的视线逐渐下落:“有事?” 声音冷漠。 原本宋言对这个林向晚并无太多恶感,虽然她进入国公府目的不纯,但这和他没太大关系,宋言也懒得去在乎,对他也并未有任何挑衅,态度还算不错,之前选择林向晚而不是张姨娘,也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现在,她居然试图用药物来挑起自己的情*,这般手段已经被宋言视为攻击。 若非这林向晚还有点用处,宋言怕是要直接摘下她的脑袋。 林向晚眼帘垂下,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她并没有注意到宋言面色的改变,相反还挺了挺胸膛,好让自己的身段显得愈发勾人:“九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到那边……” 一边说着,林向晚一边指了指那边的小树林。 林向晚很有自信。 或许她生的不是很漂亮,但她很会利用自身的优势,至于那药物是她从一个江湖郎中手里大价钱弄到的,当初让宋鸿涛沉迷她的身子靠的就是这些东西。连宋鸿涛这样的老手都要沉下去,林向晚不觉得一个被囚禁十年,又上门做了赘婿,这辈子可能还没尝过女人滋味的初哥儿能抗的住这般诱惑。 宋言许是抓住了她的一个把柄,可一旦两人进了小树林,她也就同样握住了宋言的一个把柄,甚至可以让宋言沉迷于她的身子,让其为她所用。 这样想着,便不免有些得意。 就在这时,林向晚似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着她伸过来,月光下能看到是手指的阴影。 林向晚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初哥就是初哥,这么急色的吗,连小树林都不愿意钻?还有一个车夫看着的呢,难道说这宋言就喜欢这种调调?年纪不大,玩儿的倒是挺。 林向晚抬起了一点脑袋,自下而上看向宋言的双眸,眼睛水汪汪的,这样的视角最是容易让男人心动,她本想要用眼神再挑逗一下的,谁曾想就在刚对上宋言的视线的瞬间,林向晚的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身子如坠冰窖。 好冷。 那双眼睛,根本没有半点温度,更遑论是情*。 看向自己的视线,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唯有嘴角勾起嘲弄的弧线,那一只手也终于伸了过来,只是手指的目标并非她的胸口,而是那纤长的脖子。 下一瞬,五根手指稍稍用力。 嘎吱,嘎吱! 骨头摩擦的声音钻进耳朵。 力气好大,林向晚感觉她身子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鸡仔,根本承受不住,直接被宋言从地面上提了起来,两条腿胡乱的扑腾着,一双手用力掰着宋言的手指,可那手指就好似铁钳,无论林向晚如何用力都没有半点用处。 窒息感不可避免的涌来,一张脸都呈现出病态的紫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的引诱对宋言没有半点用处? 林向晚不明白,她的心里只剩最后一个念头:她,要死了,要被这个男人掐死了。 眼前阵阵发黑,就在真要死过去的时候宋言手指忽然松开,砰的一声林向晚跌落在地面,下一秒便是呼哧呼哧剧烈的喘息声,脸上的涨红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是病态的苍白。 一双明亮的眸子望向宋言,眼神中满是惊惧,仿佛那模样俊秀的少年郎是什么凶鬼恶灵。 怜香惜玉? 不存在的。 林向晚能感觉到,他刚刚是真想要杀掉自己。 这个人,比想象中的更加危险,绝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存在。 “今日的事情若是还有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平日里记录宋鸿涛的言行,同什么人见过面,说过什么,若有什么特殊之事,及时通知我。”宋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若是你的表现能让我满意,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便是国公府的财富,爵位,无所不允!” 冰冷的声音在林向晚的耳边回荡,她的面色有些干涩,她刚刚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还是手下留情吗? 重回洛府。 洛玉衡依旧在门口守着,她似是很喜欢这样,总是要看到所有人全都回了家这才安心。 拍了拍宋言的脑袋,这才返回自己的卧房。 她很喜欢拍宋言的脑袋,用洛玉衡的话来说,宋言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不趁着现在多拍两下,以后怕是要够不到了。 几十口箱子摆放在院子里,不得不说,今日国公府之行收获不错,有了这二十万两白银,应是能承担起好几年武器盔甲的开销。 国公府的人正在将这些银子搬到仓库,宋言则是急匆匆的回了卧室。 顾半夏早已在卧房中整理好了床铺,身子趴在桌子上,似是已经睡着,性感火辣的上半身都压得扁扁的,领口的位置窥探过去,那一抹风情又怎是林向晚那种女人能比? 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 听到宋言推门的动静,便立马睁开了眼睛,脸上泛起浅浅的笑:“姑爷回来了呢。” “我去给姑爷打水,洗个脚吧。” “等一下,先帮我准备一些笔墨纸砚。”宋言说道。 心中虽有疑惑,但顾半夏还是很乖巧的将这些东西全部备齐,拿起毛笔宋言便在一张白纸上书写起来,封页赫然是——金刚罗汉功。 宋家的家传武学,终究是被宋言给背了下来。 在他去国公府之前,王管家已派人透露了宋鸿涛的底线,他准备用金刚罗汉功或者是二十万两白银来拉拢自己,只是,宋言比宋鸿涛估计中的还要贪婪。 他全都要。 超强的记忆力,不过只是翻看三遍,也就记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最后一个文字落下,宋言终于重重吐了口气,望着眼前写满文字的纸张,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从今往后他手中的金刚罗汉功就成了唯一的正版。 身旁有人正在帮忙整理。 “半夏。”习惯性的,宋言叫出了顾半夏的名字,只是扭头看去的时候却是有些惊讶,卧房中已经不见顾半夏的身影,身旁赫然是一个身段纤细修长的女子。 看身段有些熟悉,只是那张脸,却有些陌生。 愣愣的看了几秒钟宋言这才开口:“思瑶?” “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来我了呢。”纤纤素手已经将之前写好墨迹干了的纸张迭放在一起,注意到宋言的视线便柔柔笑了一下:“有些事情要找你商量,半夏姐便先离开了,只是看着你一直在忙,所以也没有吵醒你。” 宋言震惊了,好家伙还真是杨思瑶。 他是知道杨思瑶画了浓妆的,却也想不到卸了妆之后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如果说原本的杨思瑶只是普普通通,那现在最起码也是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秀色可餐了。 更遑论杨思瑶修有媚术,配上这一张俏脸,原本的缺憾得到弥补,诱惑直线上升,便是宋言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宋言明白,当杨思瑶不再继续伪装的时候,便是她同自己摊牌的时候。 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所以,什么事?” “我妹妹,还活着。”杨思瑶的嘴角勾起微笑,将手里一张皱巴巴的纸推到了宋言面前。” 宋言看了一下,字迹歪歪扭扭,整个洛家唯有洛天衣的书法能与之相提并论。 “多谢你安排人去琅琊,我妹妹就拜托你了。”杨思瑶再次说道。 派人去琅琊? 我吗? 什么时候的事儿? 心里有些古怪但并未表现出来,想来应是洛玉衡安排的某个高手吧,算在自己头上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宋言便厚颜无耻的占据了这份功劳。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纸,眉头皱了起来。 “你确定这是你妹妹的信?” 杨思瑶小脑袋点着:“非常确定,这就是妹妹的笔迹。” 宋言眉头越皱越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无法和妹妹见面的?” 杨思瑶想了一下:“去年年初,我要去东陵执行一项任务,任务开始之前,我提出要和妹妹见一面,这个任务很重要,一般来说这样的任务之前,无论我什么要求,杨家那边都会答应的,但这一次杨家拒绝了,从那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妹妹,只能通过书信知晓妹妹的情况。” “今年,入宁平国公府之前也提出了一次要求,还是被拒绝了。” “去年到现在,有几封书信?” “五封。” “可以把信拿来我看看吗?” 杨思瑶的身子微微一颤,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大约过去了半刻钟杨思瑶再次回来,手里多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是满满当当的信纸,按照顺序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宋言抽出了最上面的五张信纸,将这些书信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张一张仔细看过去,脸色越来越沉,那般脸色便是杨思瑶也莫名有些慌张。 许久,宋言终于将信纸全部看完,慢慢放了下来:“杨思瑶,我很抱歉……但,最近这五封信全都是别人代笔的。” 轰…… 咔嚓! 杨思瑶的身子猛地一颤,俏丽的小脸儿瞬间变的一片煞白,瞳孔剧烈的颤抖着,嘴唇微微抽搐,洁白的贝齿用力咬着下唇,终究没让自己叫出了声。 看杨思瑶的态度,宋言便已经明白其实她心里也早有怀疑,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某个事实罢了。 “为什么?” 一直过去了很久,杨思瑶的声音这才响起,如同呢喃,若非夜晚很安静,宋言怕是都听不到。 吐了口气,宋言指了指两边的信纸:“你的妹妹心智不全,我想她对四肢的控制,应是也达不到正常人的水平。” 杨思瑶点了点头。 “是以,虽然她学过写字,但写出来的字全都是歪歪扭扭,掌握不好毛笔,所以信纸上总是会出现一些毫无意义的划线,有时甚至是一团团的墨汁。” “但是这五封信不一样,虽然字迹也是歪歪扭扭,宛若稚童,但信纸却是干干净净。” 大抵那代笔之人也没想到杨思瑶会将所有的信全部留下,只顾着模仿笔迹并未在意其他。 眼看着杨思瑶越来越白的脸色,宋言也有些无奈:“抱歉,虽然我也想给你一些希望,但你还是要做好准备。” “你的妹妹,可能……已经不再了。” 很残忍。 但这就是现实。 宋言不可能让杨思瑶一直生活在那虚假的幻想中,若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等到将来真相出现的那一天,她会疯的。 妹妹,是杨思瑶一直支撑到现在的支柱。 可是现在,这支柱却有了坍塌的趋势。 宛若本能,杨思瑶的双手用力抱着肩膀,整个身子止不住的发抖,一双眼睛中满是哀求,还有……绝望。 (本章完) 第117章 洛玉衡身边的钉子(1) 第117章 洛玉衡身边的钉子(1) 杨思瑶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性格果决,在察觉到杨家安排的任务不可能完成之后立马主动同他联系,开始为她和妹妹寻找新的出路。 眼光也极为敏锐,总能注意到一些旁人察觉不出的东西。 这些信纸上的异常并不是特别隐秘,便是宋言都能看的出来,杨思瑶又怎会察觉不到?左不过是因为事情牵连到了妹妹,便是杨思瑶也会下意识往好的方面去想,忽略那种种异常。 有点自欺欺人了,不过也没什么好嘲笑的,人的本能,在绝望中总会千方百计寻找一点点支撑。 “当然,我说的是最坏的结果。”宋言吐了口气:“在人从琅琊回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空洞的眸子里稍稍多出了一丝丝的光,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实际上她的心里早已有了结论,那最坏的结果也是最有可能的结果,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想要去抓住那渺小的希望。 “呼……” 良久,杨思瑶重重吐了口气:“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很残忍?” “令狐睿说过。”宋言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他还骂我来着,不过,他应该已经死了。” 虽宋言不觉得这个玩笑有多好笑,但杨思瑶却是笑出了声,脸上原本的压抑终于消散了一点,宋言明白杨思瑶并未放弃希望,却也已开始准备去接受最糟糕的结局。 又过去了几息时间,杨思瑶终于控制住了情绪: “之前,我有些事情并未告诉你。” 宋言并不觉得奇怪,这很正常,双方开始合作还不足一月功夫,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正处于互相试探阶段,更何况之前还处于敌对状态。 这般状态,杨思瑶自然不可能对他有多少信任。 她掌握的,最有价值的情报,肯定也不会轻易吐露给他。 或许,唯有她的妹妹真的被救出来,亦或是杨思瑶妹妹的情况已经彻底确认,杨思瑶才有可能完全归心。不过至少,洛玉衡安排人去琅琊已释放出了一些诚意,杨思瑶也会适当的展现出一些价值。 房间内陷入压抑的寂静,杨思瑶眉头微蹙,良久:“你去新后县,是杨家逼迫宁和帝做出的妥协。” “这我知道。” 杨思瑶抬手将发丝上的头绳取了下来,那头绳外表上看起来只是一圈绒布,只是将那一圈绒布打开之后却是内有乾坤,里面赫然是一张细小的纸条。 现在的杨家在宁平县折损了许多力量,这传递情报信息的方式也比之前隐秘了许多。 “杨家那边,要求我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一定要跟着你一起去新后县。”杨思瑶继续说道。“还允诺,只要这一次事情完成,就允许我和妹妹见面,甚至给我们自由。” 若是之前,杨思瑶大抵会很高兴。 毕竟对她来说,每一次和妹妹见面的机会都显得格外珍贵。 但现在,杨思瑶却只感觉毛骨悚然。 妹妹有极大概率已经出事儿了,若是如此,那杨家的允诺不过只是对她最后一次的利用,这一次许会榨干她身上所有的价值。 “杨家具体的目的并未透露,只是要我一定要想办法,爬上你的床。” “咦?” 也不知是因为修行媚术养成的习惯,亦或是真的有些害羞,杨思瑶的脸蛋儿上微微泛起红润。不过这个女人能很好的控制情绪,面色逐渐又恢复正常:“我曾经分析过……” 一边说着,杨思瑶从袖子里取出来了一份舆图。 宁国的舆图。 但并不完整,只有松州到平阳之间的区域。 “媚术这种力量极为特殊,它可以通过眼神,表情,气味,声音等各种不同的方式来施展。但,毋庸置疑的是,肉体的直接接触,能让媚术的效果最大化。” “我曾经告知过杨家,我的媚术对你影响不大,所以杨家应该是准备让我直接利用身子将你控制,就算无法完全控制你这个人,至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你的决策和想法。” 宋言只是点头并未吱声,似是想要看看杨思瑶究竟能从杨家的一条信息中分析出多少东西出来。 “这里是松州,这里是平阳,新后县便在平阳最北边,从舆图上便能看的出来,除了北边的关隘,海西女真到松州几乎一马平川。” 纤细的手指在舆图上指点着:“我调查过,这一路并不太平,出了松州府到这里,便是青龙山,这里盘踞着一伙山贼,人数大约有三百人左右。” 一马平川并不代表没有山,小山头还是有一点的。 “再往后,这里是碧波岭,亦有一群山匪盘踞。” 手指顺着官道划过,宋言的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这一路上不是山匪便是蟊贼,现如今宁国的情况当真是有些糟糕,和平盛世便是有山匪盘踞,也不至于如此夸张。 “这里是六塘……” “可能也是我们这一路要经过的最糟糕的地方……不是山贼强盗,是聚众造反的乱民,目前已经有两万人左右。” “据说是当地一个县令,私自提高赋税,将人丁税提到十抽九的程度,那些老百姓活不下去便拎着锄头闯入县衙,砸碎了县令的脑袋,几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拿下周围好几个县。” 连农民起义都出来了,更可怕的是,朝堂上怕是根本没人知道这消息。 “对于你,杨家是一定要杀掉的。” “我推测,杨家之所以让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应是让我随时随地提供你的各种信息,比如位置,扈从数量等等,沿途之中的山匪,甚至是这一伙乱民都有可能已经被杨家收买。” 宋言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原本以为杨家应该会勾结女真,借助女真的力量解决自己,现在看来能不能活着到达新后都成了一个问题。 “当然,我也有很大可能直接死在山贼手中,谁知道呢。” “那你的意思呢?”宋言吐了口气,问道。 杨思瑶眼帘垂落,似是经过了短暂的思索:“今晚,我就在你这里过夜了。” 宋言眼皮挑起,有些诧异的看着杨思瑶,不太明白杨思瑶的思维为何会如此跳跃。 “你可能并不知道,杨家在洛家有一根钉子。” 倏地一下,宋言的面色便凝重起来,原本靠在座椅上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钉子?” 杨思瑶便摊了摊手:“这有什么奇怪的?” “洛玉衡可是长公主。” “再想想杨家的谋划,洛玉衡自然是重点监视对象。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杨家安插在长公主府的人是有许多的,只是这些年,一波一波的清理过后,终究是没剩下多少了,莫要看我,我也不知这根钉子究竟是谁。” 宋言便收回了视线。 原本宋言觉得洛府之内要么是洛玉衡的心腹,要么是宁和帝安插的人手,却是忽略了其他势力的探子。 这根钉子应该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也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动用。 “那钉子的地位比我更高,她知道我的存在但我并不知道她是谁。” “我在洛家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钉子的注视之下。”杨思瑶的面色有些凝重,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但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终究不是太好。 “刚进入洛家的时候,我不过只是松懈了几日,便收到了杨家的警告。” “这还不算,那个钉子甚至知道现在市面上忽然出现的白是你制造出来的,尽管白尚未铺开,但杨家显然已经注意到了白在商业上的价值,能带来多少财富,我的另一个任务,便是想办法撬开你的嘴巴,套出白的配方。”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的说法,只要弄到了配方,无论是谁都能生产。 或许,正是如此,杨思瑶才能推测出钉子的存在。 宋言便抬起眸子,往外看去。 窗外很安静,只是在远处偶尔能看到一些婢子走过。 注意到宋言的视线,杨思瑶便哑然失笑:“不用看了,那钉子不会轻易出现的。” “不过,我今晚留在你这里过夜的消息,很快会被那钉子知晓,然后通过她传达给杨家,这会给杨家一个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的错觉。” “如此,我们便有了一定的时间,可以针对杨家的计划进行相应的安排。” 杨思瑶侃侃而谈,女子的细腻和敏锐在这个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她提出了诸如绕道海路,从海上乘船,然后在辽东那边登陆等不同的方案,可以相对安全的到达新后县。 只是这些计划都被宋言否决。 路上虽有山匪,乱民,看似凶险,但对宋言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练兵的好机会。 “能不能想办法查出这个钉子的身份?” 宋言紧皱眉头,也不知为何,在知晓钉子的存在之后,心中就莫名有种压抑和不安。 (本章完) 第118章 杀死洛玉衡(2) 第118章 杀死洛玉衡(2) 这一刻,宋言明白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自从知晓钉子的存在之后,他心中就有种难以名状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能否分析出这钉子的身份?” 宋言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桌子,视线凝视着对面的杨思瑶。 杨思瑶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她知道若是能揭穿钉子的身份,将会获得宋言,甚至是整个洛家的信任。 这对她来说自是一件好事。 但,想要完成这个目的,却并不容易。 杨思瑶认真思索了起来,房间内极为安静,宋言甚至觉得耳边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回荡,似是秒针在一格一格转动。 “首先,那个钉子应是一个女人。”许久杨思瑶说道。 “为何?” “自从进入洛府之后,我多半时间都待在内宅,而内宅这种地方唯有那些婢女能随意进出。” “洛府中的男性,护院之类,不可能知道我的情况。” 宋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排除法了。 杨思瑶能掌握的情报太少,她只是根据杨家的警告推测出钉子的存在,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白的事情,洛家有多少人知道是你做的?” 宋言嘴角微微一抽:“这就多了。” “有不少人亲眼看着我制作白,便是没有亲眼看到,口口相传之下,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杨思瑶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她感觉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变成一个秃子。到时候,不需要剃度直接就能去做一个尼姑。然后便有些嗔怪的瞪了一眼宋言,总是会给她找这样那样的难题。 又过了一会儿,杨思瑶重重吐了口气:“线索太少,我只能进行一番推测,至于是否正确,我无法保证。” 宋言点头:“没关系,至少也是一个参考。” 八月的夜晚,时而燥热,时而阴冷。 秋意已经笼罩了宁平,便是夜晚也能看到一片片树叶子半空中降下,飘着,摇着,落在在了地上。 杨思瑶又一次陷入思索当中,她有个坏习惯,就是在极度认真思考的时候会去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偶尔便能听到嘎嘣,嘎嘣的声音,不多时的功夫好看漂亮的手指上,便缠绕了一根根发丝。 幸好,杨思瑶有着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秃顶的风险。 “具体有多少钉子无法判断,但我倾向于钉子的数量极少,甚至只有一个。” 宋言不语,但心中却认可这个说法。 毕竟洛家这种地方,每一个婢女,每一个护院,都是经过层层调查,能安插一个都极为不易。 “此人在洛府应当很有地位,同洛玉衡的关系相当亲近,洛玉衡对其相当信任,唯有如此才能接触到洛府的一些秘密。” “杨家对其更为重视,杨家极少甚至是从未启用过这枚钉子。” “杨家想要掌握的一些有关洛家的情况,都是通过复杂的手段,利用其他人比如宋家之类来获取。杨家也从未通过这枚钉子,掌握你的情报,若是有充足的情报支持,你我之间的那一次对抗,我未必会输的那么惨。” “这足以说明,杨家对这枚钉子寄予厚望,唯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启用,以求能达到逆转局势的效果。” “现在,这枚钉子启用了。” “启用的时间,差不多就是我进入洛家。” “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情,应该就是袭击宁平的倭寇全灭的消息传入朝堂,宁和帝恢复了洛玉衡长公主的身份,并且给予了募兵五千的权力。” 圣旨,毕竟是延后的。 随着杨思瑶的声音,宋言的面色也越来越严肃。 五千士兵,听起来似是不多。 然对于杨家来说,让皇室掌握兵权便是最大的威胁,这一点甚至比长公主的身份还重要。这是宁和帝,皇族,保皇派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次反击。杨家自然要将这种反击扼杀,染指兵权的洛玉衡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钉子启动了,而启动的目的唯有一个: “杀死洛玉衡!” 杨思瑶重重吐了一口气,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光洁的额头上都沁出丝丝汗珠。 宋言神情也凝重起来,面色发白。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只要知晓对方的目的,很多事情也就有了头绪。宋言闭上了眼睛,眼前陷入黑暗,手指开始习惯性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他的思维开始顺着杨思瑶的提示蔓延: 女人,地位高,同洛玉衡关系亲密,受洛玉衡信任…… 其实有这些条件的话,怀疑范围就大幅度缩小。 像这样的女子,在洛府内并不算多。 除却洛家的几位小姐之外,也就唯有洛玉衡的八个贴身婢女,外加上玉霜道长了。 八个贴身婢女,顾半夏,空蝉,蝶依,雪樱四个年轻一些的,被洛玉衡赠与了他这个女婿,顾半夏甚至还是通房丫鬟,其他三个也差不多,只是因为年幼宋言并未下手。 顾半夏可以排除。 她是宁和帝皇城司的成员,真正的身份应该是皇宫内的宫女。 倘若杨家已经渗透进入皇城司将顾半夏收买,那杨家想要得到的配方绝不是白,而是手雷。手雷的价值远非白可比,那是能改变整个世界战争走向的东西,杨家还不至于那么蠢。 空蝉,蝶依和雪樱嫌疑也不太大,太过年幼,心智还不够成熟,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几个小女娃,未免太过儿戏。 玉霜道长的话,可能性也不大。 毕竟玉霜多是陪着洛天璇,出现在洛玉衡身边的次数并不多,而且,以玉霜道长的实力,在小姨子守着他这个姐夫的情况下,对洛玉衡下手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如此来看,洛玉衡身边剩下四个贴身婢女的嫌疑就大大增加了。 陆婉,陶云,张妍,以及李清月 好歹也在洛府生活了几个月,对这些人多少有些了解。 四人中,陆婉年龄最大。 有听顾半夏随口说过,陆婉原本是洛玉衡母亲的贴身婢女,在洛玉衡出生之后便被安排到身边照顾,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洛玉衡长大的,同洛玉衡之间的感情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能入皇宫做宫女的,年轻时样貌身段自是不会差,可是陆婉终生未婚,一直守在洛玉衡身边。 因其年龄越来越大,洛玉衡打算让陆婉放下手上的事情,过几年轻松日子,还被陆婉给拒绝了,现在依旧帮洛玉衡打理内宅,算的上是内院的管家。 至于陶云也有四十多岁,皇宫中的公主到一定岁数之后便会安排一个稍长几岁的宫女,一边负责照顾,一边也算是玩伴,陶云便是洛玉衡幼时的玩伴了。 洛玉衡出嫁的时候,也跟着一起到了驸马那边,这一份感情自是非同一般。 至于张妍年龄比顾半夏稍大,比洛玉衡稍小,估摸着三十多岁吧,正是女人成熟的年纪,也是相貌周正,身段婀娜。 她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宋言曾听顾半夏说过,张妍原本并不是跟在洛玉衡身边的宫女,而是伺候另一个妃子,只是那妃子性格乖僻暴戾,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将张妍杖毙,恰巧这一幕被洛玉衡撞见,便顺手救下留在了身边。 皇宫之中,洛玉衡虽然是晚辈,但长公主的身份可是要比一般的妃子还要尊贵许多。 这算是救命之恩,应当不至于被收买。 至于最后一个,便是李清月。 李清月的年龄和洛玉衡一样,四个贴身婢女中,唯有李清月不是宫女出身。 她的母亲,是洛玉衡的奶娘。 因着这一层关系,李清月和洛玉衡的关系也是极为亲密,今次出去郊游便是李清月陪在身边。 自洛玉衡被剥夺长公主身份,一路贬谪之后,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然包含顾半夏在内,这五人却是一直跟随,不离不弃。 钉子,究竟是谁? (本章完) 第119章 同床共枕(3) 第119章 同床共枕(3) 陆婉,陶云,张妍,李清月! 一个个人名,一道道身影在宋言脑海中来回浮现,各种各样的信息逐渐汇总。堪比母女一样的感情,从小到大的玩伴,救命之恩,姐妹……宋言很难在这四人身上找到背叛洛玉衡的理由。 或许,还有什么细节自己并未注意到? 一直思索了良久,宋言眉心逐渐散开,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站起身冲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杨思瑶问道。 “去找我的岳母。” “你要告诉她我们刚刚商量的东西吗?别忘了,这只是我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 “怎么会。”宋言笑笑:“这只是一个可怜的赘婿去询问岳母,能不能再有一个通房丫鬟罢了。” 空气有些潮湿,刚出了房门便觉得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整个人似是都清醒了不少,紧了紧衣领宋言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洛玉衡的院子,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子正坐在堂内打着哈欠,却是张妍。 在这个时代,主子休息婢子是要负责守夜的,张妍的面前还摆着一本书,似是准备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熬过无聊的漫漫长夜,她有着一双白白嫩嫩很好看的手,纤长美丽的手指摩挲着书页,虽然肉眼可见的困倦,却也看的相当入神。 便是宋言走到了门口都未曾察觉,歪了歪头,侧面能看到蓝色的封皮上几个黑色的大字——婬梅记!宋言的脑门上泛起一层黑线,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当下一本颇为流行的话本,主要讲述一个村姑和七个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内容劲爆刺激,颇受女子欢迎。 倒是没想到这张妍生的柔柔弱弱,性格温顺随和,背地里却是喜欢这种刺激性的内容。 “咳咳……” 寂静的夜幕中,响起宋言咳嗽的声音。 张妍忽地一下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下一瞬猛地将书藏到了身后,脸上泛起一层潮红,视线望向门口眼神躲躲闪闪:“是……是姑爷啊,这么晚了,有事吗?” 别藏了,都看见了。 宋言心里腹诽着却终究没有拆穿,只是表示自己找洛玉衡有事。 现在已经是半夜三更,身为一个赘婿这时候找丈母娘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若是传出去指不定会传出怎样难听的流言。不过长公主殿下有交代,只要是姑爷来找无论是什么时候都必须马上通报,是以张妍虽有所迟疑,终究还是进了里面的闺房。 约摸几分钟的时间,宋言见到了一身睡袍的洛玉衡。 许是因为困倦的缘故,此时的洛玉衡将慵懒的气质演绎到淋漓尽致的程度,懒洋洋的模样甚至让宋言怀疑眼前是一只猫。 宋言同洛玉衡单独相处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谁也不知这两刻钟究竟发生了什么。 离开之后,宋言又去了一趟后院。 那里是洛天璇居住的地方。 等重新返回卧房,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杨思瑶也并未休息,纤细的身子趴在桌子上,葱白的手指无聊的拨弄着茶杯,看着茶杯在桌子上转着圈圈,仿佛这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安排好了?” “差不多了。”宋言便点了点头,径直走到衣柜那边从里面抱了一床新的被子出来,虽说杨思瑶的计划是两人在一起睡一个晚上,算是给钉子的障眼法。 但,一个赘婿,一个还未曾婚配的少女,若真躺在一张床上终究是不太好。 所以,宋言准备打个地铺。 眼看着宋言的举动,杨思瑶鼓了鼓腮帮子,似是有些不满。 她修行媚术,可只有理论知识,经验值为零。 所以现在还是纯洁的身子。 虽说暂时也没有真个献身的想法,但一个男人对自己无动于衷,半点兴趣都没有,终究是让人有些气馁。她也明白,莫说是跟洛玉衡,洛天衣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子相比,便是顾半夏也是比不上的,但女孩子嘛,心里多少是有点小自负的,便是身段比不得顾半夏,相貌比不得洛天衣,可配上媚术应是不比别的女人差。 伺候男人的功夫,她的理论知识怕是洛府所有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对于未来的另一半,杨思瑶其实从来没有认真去思考过。 在她的世界中,仅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便是妹妹。 爱人啊,丈夫啊之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即便是哪个男人能相中她多半也无法容忍一个拖油瓶。 所以,和妹妹相依为命一辈子,大概就是她的一生。曾几何时,她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情况终究是变了。 无论是为了自由也好,为了妹妹也罢,她背叛了杨家。 便是这一次,能狠狠算计杨家一把,但杨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又岂是一次两次算计就能扳倒的?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她将会面临杨家疯狂的报复。 她必须要寻找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依靠。 在她认识的男人之中,宋言毋庸置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有胆魄,有能力,杀人的时候够狠,算计人的时候够阴,有些手段许是卑鄙了一点,但这样的人方能活的更久。 当然,宋言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是洛天璇的丈夫,是郡马。 她自然不可能为妻只能做妾,但杨思瑶不在乎,她可以献上自己的身子,可以留在宋言身边出谋划策,只求能和妹妹好好活下去。 她的愿望,就是如此的卑微。 她不会去争宠,若是宋言想到她,她会好生去侍奉。若是宋言将她忘了,一年半载不曾出现在她的闺房,她也不会在意。 杨思瑶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和宋言之间只是一场纯粹的,没有被任何感情污染的交易。 而清白的身子,就是她交易最大的筹码。 这样想着杨思瑶便走到宋言身边,伸手拿过被子重新塞回柜子里面:“已经入了秋,地上凉,若是过了湿气反倒不好。” “一起睡吧。” “我可是学过媚术的女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杨思瑶这样说着,语气淡漠。纤长的手指在腰间轻轻一勾,浅绿色的长裙便从身上褪下,挂在了架子上。 那动作,倒是颇为潇洒。 白色的稠裤,衬出双腿修长笔挺的线条。 粉色的肚兜,透出让人炫目的旖旎。 默默的杨思瑶钻进被窝,身子像是一条虫子在床上蠕动了两下,背对着宋言钻到了里面。大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那位置,估摸着面门都快要贴着墙了。借着烛光还能看到杨思瑶纤长的脖子都是绯红一片,小耳朵在轻轻颤抖,莫看之前说的洒脱,可实际上应该还是有些害怕的,宋言哑然失笑,这大概就是全身上下只有嘴巴是硬的? 摇了摇头,褪去外衫,吹灭蜡烛,房间便陷入旖旎的黑暗。 身侧似是能感觉到些微的温度。 距离近了,杨思瑶身上的香味,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 一些长长的发丝不经意间便落在了宋言脸上,痒痒的,刚洗过的头发还带着一点皂角特有的味道。 床是有些窄了。 躺在那里,手不知该放到什么地方,不经意间似是触碰到了什么。 (本章完) 第120章 能抱着我吗!(1) 第120章 能抱着我吗!(1) 软绵绵的,还有着微妙的温度。 旁边的身子便瞬间紧绷。 黑暗中,宋言脸上的表情也略显僵硬,同一个还不是他的女人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终究是不太方便的,不是山洞中的疯狂和被动,也不是顾半夏的温柔和顺从。 身侧的女人,只是一个交易对象,合作伙伴。 甚至说,在不久之前还是敌人。 这样的情景,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当然,宋言也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要说心里半点想法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修行媚术的女子,对男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之前的时候还算正常,可躺在同一张床上,感知着近在咫尺的体温,嗅着少女身上纯洁的香气,心中不可避免还是会泛起丝丝涟漪。百宝鉴虽然能让武者掌控自身的*望,但很显然宋言还没到收发自如的程度。 他大抵也明白杨思瑶的想法,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出手的话,杨思瑶应该会在半推半就之间用身体将他纠缠,通过这种方式为两人确立更加牢固的关系。 只是,哪怕半推半就,终究还是有点强迫的性质。 宋言不喜欢。 这样想着,也便闭上了眼睛。 只是眼前虽陷入黑暗,可意识却格外清醒。 倒也没必要白白浪费时间,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金刚罗汉功的内容,又在脑海中将秘籍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之后,宋言开始按照着秘籍当中的记录,调动身体当中的内力。 不算浑厚的内力,受到宋言的操纵开始顺着经脉在身体内流转。 很快,宋言就察觉到金刚罗汉功和药物淬体之间的差别。 药物淬体,似是有着固定的顺序,先从骨开始,然后是皮,然后是肉,是经脉,是内脏,全部淬炼一遍之后若是体内积攒的毒素尚未达到临界点,那就重头再来,一次次的淬体,一遍遍的强化,让肉身的强度变的越来越恐怖。 据说,一些高明的武者,甚至真能将肉体淬炼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一些药力逸散出来,身体的其他部位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强化,只是比不得主体目标罢了。 而金刚罗汉功则是截然相反。 内力回顺着经脉均匀渗透出去,涌遍四肢百骸,经脉内脏,涌入皮肉和骨头。金刚罗汉功的淬炼是整个身子同时进行的,没有任何地方被落下。 那一瞬,宋言感觉好似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火炉,难以名状的燥热自身子内外绽放,血液好像都要被蒸干。 用现代化一点的说法,就在内力流过的地方每一粒细胞似乎都被激活了,跃动着,收缩着,吞噬着。 肉体的活性,仿佛被开启到最大。 这个时间并未持续多久,可能就只是十几秒钟的功夫,宋言的内力居然被吸收一空。 整个人被榨干了,一瞬间的功夫,宋言居然有些承受不住的疲惫。 这就是金刚罗汉功吗? 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感知了一下肉身的变化,整体强度确实有所增加,增加的幅度比想象中的要低,当然很有可能同自己内力本就不够浑厚有关。他在内心深处仔细分析了一番,同药物淬体相比两种方式各有优劣,然在宋言的眼中,金刚罗汉功应是更胜一筹。 药物淬体,胜在每次淬体得到的提升巨大,而且集中大部分的药力提升身体的某些区域,短时间内能看到更大的进步。 而金刚罗汉功,目前一次淬体得到的提升可能还不如一次药物淬体的十分之一。 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别忘了,药物淬体有上限,而且最快也要七天才能淬体一次,不然人的肉身根本来不及将药力消化,会导致额外的毒素累积。 可金刚罗汉功不同,只消身体当中有内力存在随时就能开启。 就像现在,内力刚刚耗空,身体当中新的内力已经开始缓缓滋生。虽然速度缓慢,按照宋言的估计至少需要两个时辰的功夫内力方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如此算下来,若是一天不休息,能进行六次淬炼,便是减半也有三次。七天的时间,足够金刚罗汉功淬炼肉身二十一次,却是要远远超过药物淬体了。 最重要的是,还不用担心毒性。 当然,缺点也是相当明显,那就是金刚罗汉功淬炼肉身结束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自身会处于相对虚弱的状态,若是这时候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可能会有凶险。 就在宋言心中琢磨的时候,床铺靠内的地方,杨思瑶的身子正轻轻颤着。 虽说在学习媚术的时候掌握了不少理论知识,可当感觉到宋言在身边躺下的时候,心中依旧是免不了涌现出一丝慌乱。 终究还是女孩子。 真到了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心里还是有些慌乱的。 她有想过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宋言忽然从身后抱住自己的身子?亦或是会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不顾一切的将她扑倒? 无论怎样,她大概是没有什么本钱去抵挡的吧。 所以,算啦,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没有后悔的必要。 她在等待着,可身侧的男人除了手背不小心碰到了臀儿之外,却是再无半点动静。这让杨思瑶心中很是气馁,自己当真是半点女子的魅力都没有,都这样躺在宋言身边了都懒得下手,身为女子这当真是一种悲哀。 不得不说,女人当真是一种相当奇怪的生命。 只是很快,杨思瑶就感觉有些不对,身后隐隐传来一股热浪,甚至让杨思瑶有种身处烈日暴晒一样的错觉。这还不算,她还听到了宋言急促的喘息。这一刻,杨思瑶释然了,便是那嘴角都隐隐勾起些微的弧线。 她可是知道的,当男人产生那种冲动的时候,会体温升高,呼吸急促。 如此说来,宋言并非是毫无冲动,他只是努力在控制罢了。 倒是没想到,这宋言坑杀宋震杨妙清的时候心狠手黑,可面对其女子居然还是个正人君子,她知道男人想要控制住这种冲动并不容易。 这样的男人,或许更值得依靠吧。 至少,不是那种随便玩玩,玩腻了就顺手丢掉的混账。 这样想着,杨思瑶心中最后一丝丝抗拒也消失了。 寒月悬枝上,四野无人声。 床榻上,杨思瑶轻轻扭了一下娇躯,柔柔糯糯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沉寂:“能抱着我吗?” 黑暗中,宋言的眸子缓缓睁开。 这算是主动邀请吗? 微微一笑,宋言便侧过了身子,猿臂舒展勾住了杨思瑶纤细的腰肢。 那一瞬,杨思瑶甚至有种错觉,身后贴上来的仿佛是一个火炉,那燥热的温度似是带着难以名状的力量,撩拨着杨思瑶的冲动,眼神逐渐开始变的迷离。 一直以来古井般的心中生出了波澜。 不仅仅只是男人有冲动,女人也是一样啊。 更何况还是一个修行了媚术的女人,只是平日里都很好的控制着罢了,但是现在那灼热的高温,就像是一把烈火将所有的枷锁焚毁。 渴望,便如决堤的洪水吞噬了她的意志。 在这一刻,杨思瑶心中忽有明悟,或许面对宋言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从未有过半分的抗拒,有的只是少女的矜持。 她长舒一口气,主动握住了宋言的手掌,逐渐向上滑去。 (本章完) 第121章 洛天璇回归(五千字超大章) 第121章 洛天璇回归(五千字超大章) 秋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杨思瑶长长的睫毛便轻轻抖了抖,人已经醒了过来。 两人的身子依旧纠缠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一些分量压在身上,却是男人的手掌还搂着她纤细的腰肢。 她的脑子还有些懵。 似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的大脑出现了空白,而这种空白甚至一直持续到现在,当然随着意识苏醒空白也逐渐消散,然后一些杂乱的记忆便逐渐从脑海中浮现。 慢慢的,她脸红了。 强烈的羞耻感,让杨思瑶的喉咙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 但她迅速的堵住嘴巴,将剩下的声音全都给堵了回去,便是掌握了不少理论知识,杨思瑶也决计想不到自己会那般疯狂,仿佛失了智,换了人。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一道道声音,在耳畔回荡。 俏丽的脸颊变的越来越红,她好像发烧了,浑身滚烫。 身子小幅度的扭动着,在不吵醒宋言的情况下一点点从他的怀里挣脱,然后胡乱的穿上衣服,忙不迭的从房间里逃走了。 继续留在这房间里,她担心脑子里会出现越来越多糟糕的画面。 她需要用冷水洗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还需要好好清洁一下牙齿和口腔。 杨思瑶啊杨思瑶,你还真是神经了。 到现在杨思瑶都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演变成昨夜那样,明明只要不遇到和妹妹相关的事情,她还算是比较冷静的,可同宋言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冷静好像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杨思瑶离开之后宋言也缓缓睁开眼睛,他早就醒了,只是他能看的出来便是修炼了媚术,可杨思瑶的面皮还是很薄的,四目相对之下,杨思瑶可能会悲鸣一声然后逃出去挖个坑将自己给埋了。 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便觉得有些好笑。 重重吐了口气,一个晚上他终于明白修炼了媚术的女子,有着怎样的魅力。 不得不说,媚术简直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不仅仅只是床榻上那欲仙*死的滋味,对于武者来说,一个修行过媚术的女子带来的提升也绝不下于所谓的灵丹妙药。内力的增长,甚至比新婚夜那神秘女子带来的还要夸张。 不过宋言心中多少也有些狐疑,如果只是单纯这样的话,那中原大地上应该没几个修行过媚术的女子敢公开露面才对,这些女子多半会被武者掳走。 可实际上似乎并不是这样。 修行过媚术的女子,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并不会受到任何袭击。她们可以在群玉苑接待客人,可以嫁给达官贵人成为妾室甚至是妻子。 难道说,像杨思瑶这样的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并不是每个修行媚术的女子都能给男性武者提供功力上的增长? 还是说,这个特别是在自己身上? 百宝鉴? 是百宝鉴和媚术的碰撞,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变化? 心中虽有疑惑,但宋言也并未太过担心,至少这种变化目前来看并未对自己造成不好的影响。 眼睛缓缓闭上。 宋言运起金刚罗汉功。 这一次,内力坚持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大约有个二十秒左右,也被消耗干净。 当宋言的身影重新出现的时候,一些婢子看向宋言的视线都有些古怪。 正常来说,赘婿的地位是很低的,天天早上要给妻子请安,吃饭不能上桌,身上不会有多余闲钱,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妾,每月会有一点点银子……便是想要做什么事情,也必须要得到妻家的允许。 至于逛青楼这种事情更是绝对不被允许。 虽不至于被浸猪笼,但也少不了一番惩戒。 通房丫鬟啊,纳妾啊之类的事情更是想都不用想。 说句不好听的,赘婿的地位怕是连高级一点的下人都比不得。 可看看自家姑爷。 长公主殿下宠着,三公子服服帖帖,二公子大公子也是颇为敬重,三小姐四小姐甚是喜欢,二小姐贴身保护……便是连通房丫鬟都给安排了四个。 这什么待遇?赘婿做到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可便是如此,这位姑爷似乎还是不满足,杨思瑶那女人也被拿下了……名义上还是姑爷的表姐,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 不过,姑爷也是个有本事的,御倭封爵,这样一想也便不觉得有什么了,毕竟自古以来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 对于旁人的眼光,宋言向来是不甚在意的,洛家有经营铁器生意,虽然规模不大,但炼铁作坊应是有的,便让顾半夏领着自己去瞧了瞧。 他知道宁国……不,不仅仅是宁国,而是现在这个时代,各项工艺都很落后,铁器甚至都还没有完全普及开来,也知道最好的工匠自然都被官府征召,匠作监做的就是这方面的工作。 这些人便是所谓匠户,世代为官府劳作。 千万别以为这是什么铁饭碗,好工作。 在这个年代,匠户的社会地位是很低的,仅比商人稍好,至于收入方面比起商人却又差之千里,能混一个温饱,已算是相当不错。 在这文人掌权的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据说在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一名匠人改良了造纸术,让纸张制造效率大大增加,制造出的纸也更白更适合书写,按说这是一项了不得的发明,可这位匠人最后得到的也只有二十个铜板的赏钱。 二十个铜板……后世的资本家都没这般黑心。 而这些,还是官方匠人。 至于民间匠人的地位就更低了,当然,手艺也会更差。 只是即便宋言心中早有准备,可在看到洛家铁匠铺的时候依旧是忍不住咂舌。 简陋。 非常简陋。 一溜儿土坯房子,房子前面用泥巴糊成几个炉子,旁边再加一个淬火用的水槽,这便是炼铁坊了。 没有高炉,没有鼓风机,焦炭也没有,甚至烧的都只是普通木炭。 就这一套设备,炼出来的铁器可想而知。 宋言便想了想,正常炼铁可能需要一千多度的高温,想要炼钢至少要一千五往上,这种设备是不成的,或许可以试试高炉炼铁法? 当然不是现代社会那种超级高炉了,以宁国的工业水平根本做不出来。 以焦炭作为燃料,还要加入石灰石作为溶剂,还需要鼓风机来加大燃烧效率提高温度,进而将铁矿石融化成铁水。 宋言在脑海中设想了一番,虽然说有些难度,但无论怎样也要比现在宁国的炼铁技术更加高明,锻造出来的武器盔甲也更加锋利和牢固。 当然,想要建造高炉,还必须要提前准备好焦炭和耐火砖…… 一番思索下来,宋言无奈的发现,自己需要制造出来的东西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可惜了,时间有些紧张,他必须要在前往新后县之前将麾下士兵的盔甲和武器全部制造出来才行,不然的话就是被屠杀的命。 宋言在这边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在其命令之下,一个个炼铁作坊全被拆除,同时这一片区域开始戒严,大量农户在这边来回巡逻,避免外人靠近。 随后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砖窑,一个炭窑,已经开始冒出滚滚浓烟。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杨家安插在洛家的钉子隐藏的极好,自始至终都未曾暴露出半点破绽,雷毅暂时未曾出现,倒是之前遇到的那山贼马汉居然还真找到了宋言。 虽是个杀人犯,却也是个守信的。 只是这马汉似是误会了宋言的话,以为宋言是要拿他治罪,是以孤身前来。 无奈之下,宋言好一番安抚和劝说,再加上名声还算不错,终于让马汉相信他没有剿灭山贼的意思,是真想给他们一番前程,宋言可是盯上这伙山贼很久了,一个个身材高大,而且都是猎户出身,天生的弓弩手,他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至于做一辈子山贼,还是投入宋言麾下,做一名士兵,镇守边关上阵杀敌,这个选择并不困难。 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但上阵杀敌可比做山贼有前途的多,至少能看到一点希望。是以马汉便喜滋滋的重新回到了山里,将其余的山贼全部带了下来,人数不多只有一百出头却已经让宋言喜出望外。 至于这些山贼的身份问题也是简单,洛天枢,洛天权兄弟两个已经彻底掌握了宁平县,在宁平县里随便给这些人安排一个身份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这些山贼也被宋言暂时安排到了洛家的庄子……洛玉衡名下庄子不少,占地面积极大,其中一个庄子被宋言暂时占用,宋言在这庄子里修建了一个一千米的环形跑道,还有各种现代化的训练设施,虽是粗糙了一点,但也够用。 至于练兵,则是按照戚继光的纪效新书,配合上一部分的民兵军事训练手册。 吃的方面规格也是相当不错,完全按照洛家仆役的标准,每天保证至少有一顿肉食,最初的时候这些山贼还觉得每天只是吃吃喝喝,然后跑跑步,列列队,喊喊口号,然后做一些引体向上,仰卧起坐之类奇怪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轻松,可真当这些山贼开始上手之后,才发现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一天下来,身子似乎都完全僵住了,浑身上下好像都在抽筋,第二天起来更是浑身酸疼,稍微动弹一下便是龇牙咧嘴。 当然,对于这些山贼来说,跑步之类的训练虽然很累,但好歹还能扛的过来,最难以忍受的便是那站军姿了,他们完全不明白大太阳下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究竟有什么意义。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九月。 天气更冷了。 钉子照样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倒是街上的难民变的越来越多了。 据说是女真那边感觉劫掠的粮食不足以过冬,又袭击了平阳府的几个县城,便是州府中也有不少人担心钱耀祖挡不住女真人的进攻,向内陆逃难。 毕竟,逃到内陆也只是舍弃了家业,可若是落入女真人手里,那是要被做成干粮的。 南边的地方好像也发了一场大洪水,不少百姓流离失所,为了求一口生机向北逃去,富庶的松州府便成了最好的目标,据说刺史房海已经开始约见城内的大户和富商,准备让这些人捐钱捐粮,开设粥场。 对那些大户人家来说,这毕竟是能扩大家族声望的时候,所以或多或少都会捐赠一些,只是这些捐赠的钱粮究竟能支撑到什么时候,那就无法保证了。 便是平日里总是慵慵懒懒的洛玉衡,也罕见的忙碌起来,这些时日经常在四处奔走,然后便是一辆辆装满粮食的马车驶入宁平。 到九月中旬,一场大雨袭击了松州府。 暴雨滂沱,便是白日整个世界也是黑乎乎的一片,仿佛笼罩着一层黑色的绸布,唯有时而划过的电光能带来些微的明亮。 雷声阵阵,撼动整个城市。 宋言站在窗口,面色冰冷。 今年的天气实在是太过反常。 松州府这样的地方,虽说雨水比较多,但一般来说夏季过去雨水就会减少,像这样突如其来的大暴雨十几年的时间,她还是第一次见。 哗啦啦的雨声已经将一切都给遮掩,便是身后的脚步声都未能听到,没多长时间,一件袍子便披在了宋言的肩膀上,隔绝了阵阵凉意。 转身看去,却是杨思瑶和顾半夏。 两人是踏着雨水过来的,便是有雨伞,可身上依旧有不少地方被打湿。 这样的暴雨中,雨伞大约是没什么用处的。 重新望向窗外,坠落的雨滴几乎连成一条线,一条条雨线又编织成一道一幕,层层雨幕遮掩之下,便是在洛府之内,视野中也只能勉强勾勒出建筑的轮廓。 这般暴雨,伊洛河怕是也要发洪水了。 原本松州府还在救助南边的灾民,可现在看起来松州府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这样反常的天气,再加上提前到来的寒意,一个念头在宋言心中不断滋生。 他可能很倒霉的,遇到传说中的小冰河期了。 所谓的小冰河期是指全球气候显著变冷的一段时期,特点便是气温整体变冷,天灾频发,气候反常,各种极端天气诸如大旱和大涝轮番交替。而小冰河时期造成的后果,不仅仅只是洪涝灾害,更有因此导致的粮食大幅度减产,进而引发饥荒。 饥荒更会加剧社会矛盾,造成农民起义。 洪涝灾害甚至还会导致瘟疫爆发。 中国古代总共经历过四次小冰河时期。 第一次,殷商末年到西周初年。 第二次,东汉末年到西晋初年。 第三次,唐末五代到北宋初年。 第四次,明朝末年到清朝初年。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小冰河时期的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一个旧的王朝覆灭和新的王朝兴起,每一次出现,都是中原大地上最为黑暗,最为动乱的年代。 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宋言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他有大概计算过时间,他现在所处的年代换算到上一个世界,应该算是初期,或者是中期,距离小冰河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是。 究竟是单纯的巧合,还是说两个平行世界小冰河时期出现的规律不太一样? 如果是后者,那怕是要麻烦了,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几十年,上百年,可能是席卷整个中原的混乱。 若隐若现间,宋言似是已经看到了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 良久,宋言重重吐了口气。 他只是人,不是神,气候不是他能改变的。 或许,带来的两种也该种下去了,若是高产作物能推广的话,在这灾难面前许是能少死一些人。 风雨还在怒号。 院子里的大树都在疯狂的摇晃,不时能听到咔嚓一声,许是某个树干直接被吹断了吧,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 轰……咔嚓嚓! 又是一道闪电在眼前撕裂过去。 转瞬即逝的明亮之下,宋言居然看到了一道朦胧的轮廓。 那是一道人影。 就在窗外十几米之外的地方。 骤然间看到这般画面,宋言心里都是一突,原本的烦躁被瞬间涌现出的恐惧取代,这般天气之下,还真有几分鬼气森森。 轰隆隆! 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 锃亮的白光撕裂苍穹,那一道人影已经到了几米之外。 虽说雨水很大,可这般距离之下,终究还是能看清楚一些东西的,从身上的穿着和身段来看,那应该是一个女人。 她身穿一条白色的长裙,就这样行走在雨水之中,可诡异的是除去鞋子之外,她的身上却并未沾染多少雨水,她甚至没有撑伞,那豆大的雨滴坠落到头顶的时候,似是有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挡,雨水尽皆冲着两边散去。 狂风吹过,裙子便紧紧的贴合在身上,衬出瘦削的轮廓。 脸上还带着一张面纱。 熟悉的身影,让宋言认出了女子的身份……是他的妻子,洛天璇。 (本章完) 第122章 这是你的妹妹(1) 第122章 这是你的妹妹(1) 朦胧的雨幕中,透出一道纤长的轮廓。 洛天璇。 他的妻子。 这是第二次见面。 虽然依旧纤瘦,不过多少是养起来了一点,身上稍微有点肉肉的感觉。 看的出来,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洛天璇虽然没有痊愈,但身体的情况明显日渐好转,就连那面纱外的皮肤也能感受到一些红润,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便是眸子也多出了一些光彩。 两人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复杂,说是夫妻却从未同房,说是医患好像也不是这么简单,更像是某种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洛天璇靠着宋言的特效药来维系生命,宋言则是借着同洛天璇结婚逃出宋家这个火坑,一身的本事也终于有了能够施展的机会。 是以,宋言对洛天璇并无恶感。 不如说虽然上一次的接触有些短暂,但在宋言心中对这个女人的感观还是相当不错的。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完全没有半点皇室子女的刁蛮。 雨滴落在洛天璇附近立刻就变成灰蒙蒙的水雾,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洛天璇和周围的暴雨,宋言他知道洛天璇是武者,却怎么也想不到洛天璇的实力居然如此恐怖。 这算什么境界? 避雨境? 欸,自己的实力还是差的很远啊,还得练。 旁边顾半夏福身一礼:“大小姐。” 身侧的杨思瑶心里忽地一个咯噔。 半月之前的晚上,就是这个女人忽然出现在窗外,询问了妹妹的样貌,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直至这一刻杨思瑶才终于知晓这个女人的身份。 大小姐?这不是宋言的妻子吗? 再想到自己和宋言之间发生的事情,心中便愈发担忧。欸,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应该忍一忍的。这样想着,便不免又多看了洛天璇两眼,洛天璇身边并无其他人,倒是手里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轰隆隆隆! 又是一道炸雷在耳畔响起,剧烈的轰鸣似是让整个房间都在微微摇晃。 满天满地都是呼啸的风声,连成串的雨滴砸在地上,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院子里积水已经很深了,仿佛一条黄色的河流,冲着地势低的方向流淌,一些来不及收回房间的矮桌,小凳和椅子在水面上荡漾,不知最终会流向何方。 时不时撕裂夜空的闪电,让洛天璇的身影和面容忽隐忽现,莫名多了一些阴森诡异的气息,不知怎地杨思瑶只感觉浑身发冷,细密的寒栗正在肌肤上蔓延。 说起来似是过去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只是几息的时间罢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洛天璇一直默默注视着宋言,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顾半夏和杨思瑶,又过了一小会儿,洛天璇终于收回视线,福身一礼:“相公。” “天璇回来了。”宋言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明明不怎么熟悉,可面对这个妻子的时候,宋言却是格外轻松,仿佛什么压力在这个时候全都消失无踪,便是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格外纯粹:“外面冷,到屋里来吧。” 洛天璇却是摇了摇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还是不了,妾身来送一点东西便走,相公勿怪,妾身的病还未曾痊愈,待到妾身身子好了,自会侍奉相公。” 肺痨,只要一日未曾痊愈,那便还有传染的可能。 这样说着,洛天璇上前了两步,视线有些不舍的从宋言身上挪开,终于落在了身后杨思瑶的身上。杨思瑶的身子骤然紧绷,莫名的惧意让她头皮发麻,明明只是一个年岁和自己差不多大,不,可能比自己还要稍微小一点的女人,却让杨思瑶害怕到了极点。 短暂的迟疑之后,洛天璇终究是抬起了右手,将手里的包袱透过窗户递了过来:“杨思瑶。” “我,我在。”杨思瑶身子微微一颤。 “抱歉,这便是你的妹妹了。” 轰……咔咔!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杨思瑶的身子猛地一晃,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儿直接晕厥过去。 胸腔快速起伏着,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似是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过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整个身子便被彻底抽干了力气,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仿佛溺水之人贪婪又急促的呼吸着。 手臂在战栗,手上的皮肤和肌肉则是在抽搐,让那手指都扭曲的仿如鹰爪。 她想哭。 却哭不出来。 然后平坦的小腹忽地一阵剧烈的抽搐,腹腔之内疯狂的翻滚起来,身子便蜷缩在了地上,喉咙中是一阵阵干呕的声音。 默默伸手接过包裹,宋言的面色也渐渐暗沉,窗外的洛天璇冲着宋言和顾半夏点了点头,足尖在水面上轻点,人便已经消失无踪。 房间内陷入死寂,便是杨思瑶痛苦的干呕声,也逐渐被窗外的暴雨吞噬。 …… 松州府暴雨倾盆,便是往西北方向数十公里之外的山岭间亦是如此。 许是还要更加糟糕吧。 借着庙里的火光,甚至能看到山洞外面坠落下来一粒粒拇指大小的冰疙瘩,那是冰雹。树叶被砸出大大小小的洞,便是树枝树干都被砸的坑坑洼洼。 荒山野岭,渺无人烟。 放眼望去视线所能看到的地方尽是一片浓郁的黑,偶尔能听到野兽的悲鸣,大抵是被冰雹砸在了脑袋上,那呜咽声夹杂在暴雨和冰雹中,便显得有些阴森。 啪嚓,啪嚓,啪嚓。 头顶传来清脆的声音,山神庙的房顶不知多少瓦片被砸碎了,希望别将房顶给砸穿,不然的话这唯一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也要没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庙里还有一些干柴,勉强还能生一个火堆,煮一点稀粥。 火堆的四周围绕着六个身影。 其中有四个是男人。 位于正中间的应是六人中的首领,那是一个身材枯瘦的男子,约摸四五十岁的年纪,他的脸似是被毁容了,密密麻麻的满是刀疤。 下首一男子,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粗壮,皮肤黝黑,肌肉宛若虬结的铸块,身旁放着两把斧头,便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如同蛰伏的凶兽,任谁都能感受到那股凶狠和残暴。 剩下两个男子,长相则是一模一样,应是一对双胞胎,二十多岁的年龄,文质彬彬的居然有些书生气质。 至于剩下两名女子,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妇人,身材服装,腰间别着一把杀猪刀。 另一个则是二十多岁的俏寡妇,一身素缟,做孝服装扮,小脸儿精致,安安静静的倒也别有一番妩媚。 除了这俏寡妇之外,其余五人皆做流民打扮,只是这气质与流民比起来却是差之甚远。 滋滋滋滋…… 柴火也有些受潮了,燃烧的时候滋滋作响,浓郁的黑烟弥漫在山神庙内,熏得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距离宁平还有多远?” “还有五六十里地,若不是这场暴雨,今日夜里应该就要到了的。”那俏寡妇叹了口气,然后秀气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望向满脸都是疤的男子:“大哥,咱们真要动手吗?” “那可是长公主啊!” (本章完) 第123章 泪(2) 第123章 泪(2) 这两句话便曝露出了诸多信息,这六个人,多半是杀手,想要刺杀的目标是长公主洛玉衡。这是极为机密的信息,平素里自是不会随意开口,但在这种地方倒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 俏寡妇眉头微锁。 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也是有些迟疑。 他们是杀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算是本职工作,但这工作做到皇室头上,就有点找死了。 可以想象一旦他们杀掉了长公主会面临什么,是官府没日没夜的调查,是朝廷永无休止的追杀,甚至就连江湖中怕是都会有不少人盯上他们的性命,只为拿着他们的脑袋去换取高额的赏金。 “大哥,我觉得六妹说的有道理,那可是长公主啊,身边的护卫能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书生中的一个缓缓说着:“说不得在那洛玉衡身边还有军队,纵使咱六大恶人在宁国江湖名头不小,可对上军队,那也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这书生倒是个清醒的。 武林人士实力强这一点没错,可面对正规军队那也只是土鸡瓦狗,莫说是他们便是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品武者,面对强弓劲弩也只有变成刺猬的命。 宁国六大恶人。 老大鬼脸狂刀。 老二鬼旋风。 老三血手人屠。 老四勾魂书生。 老五夺命书生。 老六俏寡妇。 这六人,皆是宁国江湖上作恶多端的匪类,手上沾染人命无数,通缉令都有厚厚一沓,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抓捕归案。 鬼脸狂刀呵了一声:“之前收定金的时候,怎地不见你们害怕?” “现在怕了?” “晚了!” “能拿出十八万两白银的人,是好惹的吗?” “我们到现在连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对方却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若是我们拿钱跑路,怕是立马就有数不清的捕快将我们团团包围。” 鬼脸狂刀的嗓子似是受到了破坏,说话的声音阴恻恻的,配上山神庙外面电闪雷鸣,还有庙里诡异的气氛,只让人觉得阴森可怖。 剩下几人皆是面色僵硬,知道这一次算是被迫卷入了麻烦事。 眼见几人怯场的念头被止住,鬼脸狂刀这才笑了起来,满脸的刀疤随之蠕动,仿佛一张脸都爬满蜈蚣:“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雇主可是提供了详细的情报。” “整个长公主府没多少高手,一百来号护院,多是二品,三品,实力达到六品的也就七个,七品的两个,八品的只有一个,九品的一个都没有。” “那洛玉衡,除却长公主的身份,也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洛天枢,洛天权两兄弟,不过文弱书生,不通武艺,可以直接忽略。” “老三洛天阳据说有几分实力,但是个傻子,也不足为虑。” “长女是个痨病鬼,三女四女只是两个小丫头片子。” “次女倒是有点实力,不过也只是拳绣腿,根本不可能是我等对手。” “我和老二都是八品武者,你们四个也都是七品实力,不管怎么看都是优势在我,不可能会输。” 鬼脸狂刀信心满满,虽说洛府护院人数更多,但他们是刺杀,没必要同对方正面对抗,他相信只要自己出手,洛玉衡身边的护卫绝对没有机会阻拦。 这样想着,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一双猩红的眼珠子中满是贪婪和疯狂,听说那洛玉衡生的国色天香,有宁国第一美人的赞誉,若是能将那张脸给划了,定然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而且,我已经计划好了。” 短暂的停顿之后,鬼脸狂刀再次开口:“现在的松州府到处都是流民,宁平县也不例外,再加上这一场暴雨,流民的数量只怕会更多。” “身为长公主,这个时候自是要站出来主持大局,说不定还要亲自出面赈灾,施粥,毕竟这些人最是喜欢做这种表面功夫。” “洛玉衡身边的高手雇主会想办法调走,到时候顶多也就是一些婢子陪着,然后我们就混入其中伪装成流民,只要能接近洛玉衡,我有把握一击必杀。” “海边已经准备好船只,事成之后便可乘船一路南下,入赵国境内,到那时我们便安全了。” “宁国的官府爪子伸的再长,也伸不到赵国去,而我们有了那十八万两银子,足够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而且,雇主也说了,洛家其他几个,包括那上门女婿在内,每弄死一个多加三万两。” 一番话在众人耳边回荡。 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原本的担忧逐渐散去,剩下的便只是对银钱的贪婪。 唯有那俏寡妇眉头紧皱,总觉得一种看不见的压抑萦绕心头。 …… 与此同时。 宁平县内。 泼天大雨似是稍微小了一点。 风从窗户外面吹了进来,微微摇动烛光。 房间内静悄悄的,杨思瑶已经从地上起身,她的面色似是已经恢复平静,不再像之前那样干呕,唯有一双眸子依旧和之前一样冷漠。 那个包袱被宋言放在桌子上,便慢慢冲着包袱走了过去。 宋言和顾半夏望着杨思瑶的身影,眼神中都有些担忧,可眼下这般情况两人也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般苍白。 这是杨思瑶自己的坎儿,她必须要自己扛过去才行。 手指触碰,隔着稍微濡湿的布料隐隐能感受到骨头的硬度,抿了抿唇,杨思瑶伸手将包袱打开,入眼所见是一片灰白。 是骨头。 骨头上还穿着衣服,虽然已经褪去了颜色,但从款式上还是能看出来那是她两年前为妹妹准备的。 头骨上还带着乱糟糟的头发,头发很长了,几乎能到腰身的程度,显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 不知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之后,总之这具身体应是遭受到了极为猛烈的冲击,头骨上满是裂纹,头顶的位置还有一个破洞,肋骨碎裂,腿骨折断。甚至有不少骨头已经完全脱离了身体。 洛天璇收拾的很仔细,便是一些小小的碎片也全都收敛,不曾漏下什么。 骨头上面还有一张纸,杨思瑶便拿起来看了两眼,发现那是洛天璇留下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洛天璇到琅琊之后如何寻找妹妹的消息,以及妹妹究竟遭遇了什么。 其实过程并不复杂。 以洛天璇的实力想要绑几个杨家人,撬开他们的嘴巴知晓妹妹的信息并不难,当然为了保密这几人定是活不下去的。 就如同预料中的一样,妹妹在杨家并不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被欺凌,辱骂甚至殴打,大抵都是家常便饭。 当然,每当杨思瑶提出要和妹妹见面的时候,杨家那边还是会好生照料几天的,最起码要养好了身上的伤,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吃上几顿好吃的饭,只是这样的生活对妹妹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那些人还会用针扎妹妹的指甲,逼着妹妹学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一边看着,杨思瑶的身子一边轻轻抖着。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如雨下。 她在为杨家做事,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妹妹正在被杨家折磨。 可即便是如此,妹妹依旧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她整日如同小孩一样在杨家玩闹,然后一不小心便得罪了杨家的嫡小姐,是杨妙清兄长的小女儿,那是真正的掌上明珠。 一个十三岁的丫头,去年的时候,还只有十二岁吧。 心肠却是比蛇蝎还要歹毒。 只因看上了妹妹手腕上的珠子……那是一枚圆溜溜的石头,光滑透亮,妹妹捡到的,有两颗,杨思瑶感觉这石头挺漂亮的便将其做成两枚转运珠,一串戴在妹妹手腕上,一串自己留着。那位大小姐相中了这枚珠子,妹妹不给还死死的攥在掌心,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撞了那大小姐一下,那大小姐便指示下人将妹妹拖到了后山,从悬崖上丢了下去。 明明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何还要来抢妹妹那一枚小小的石头啊? 妹妹的命,就这样没了。 杨思瑶无法想象,在被丢入山崖的时候,妹妹究竟承受着怎样的恐惧。 掰开指骨,珠子还安安静静的躺在掌心。 于妹妹来说,这便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了,便是到死,也未曾放手。 吧嗒。 一杯茶,放在了桌子上。 热气腾腾。 抬眸望去,却是宋言。 至于顾半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许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搅吧。 “喝点水吧,流了那么多泪。”宋言轻声说着。 杨思瑶吐了口气,缓缓坐在椅子上轻轻抿了一口,两只手便落在腿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谢谢。” “好点了吗?” “好多了。” 杨思瑶又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我觉得我其实是个很狠心的女人。” “怎么说?” “妹妹没了,我很伤心。” “这很正常。” “可是在伤心的时候,我居然还有种解脱般的轻松。”杨思瑶自嘲的笑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人渣,明明唯一的亲人没了,却仿佛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宋言沉默少许:“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久病床前无孝子!” 杨思瑶的眼睛瞪大,在这崇尚孝道的时代,宋言这话可以说是叛道离经,果然不愧是能成为洛玉衡女婿的人。 这话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被那些大儒好一顿批判吧? 宋言转动着桌子上的茶杯,视线扫过旁边灰白的骨头:“照顾妹妹,这是你父母的责任,不是你的。” “是他们的不负责,强行将这份责任压在了你的身上,那时候的你才多大,九岁?十岁?十一岁?” “我不会说你妹妹一定会记着你的好,纵使去世了,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之类的话,我只想告诉你,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已经很累了。” “从前,你是为你妹妹而活,从今往后,你可以为自己活着了。” 杨思瑶安静的听着,面容平静。 只是,为什么会有东西顺着眼角滚下来啊。 是眼泪吗? 自己在哭? 可是,真的好累啊。 (本章完) 第124章 女人呐(3) 第124章 女人呐(3) 真的好累啊。 杨思瑶瘦削的肩膀在轻轻抖着。 旁人只看到她学习媚术,流连于男子之间,说她烟视媚行不要脸,可又有谁能知道在她的肩膀上究竟承受了怎样的重量? 那时候的她,也不过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娃啊。 装出来的坚强是有极限的,在被看穿的那一刻所有伪装的坚强都在这个瞬间崩塌了。 啊啊啊啊啊…… 杨思瑶哭了,哭出了声。 她似是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想要将十几年压抑的泪水一下子全部释放。 宋言只是轻轻吐了口气,默默的看着并未阻止,很多时候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反倒是会好受很多。他觉得这时候应该抱着面前这个女孩,不然的话,一个人坐在那里哭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怜。 想了想,便伸出了胳膊,然后没多长时间胸口便是湿漉漉的一大片。 也不知究竟哭了多长时间,声音终于逐渐平息下来,唯有胸口的身子还在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夜,已经很深了。 “明天……”宋言望了望窗外:“雨后吧,找个时间把你妹妹葬了,也算入土为安。” 胸口趴着的小脑袋蛄蛹了一下,不知道算不算是在点头。 “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吧。”想了想,宋言又说道,他准备起身了。 但杨思瑶的胳膊抱得很紧,倒也不是完全挣脱不开,只是宋言很担心若是真的动用力气去挣脱,很有可能伤到这个刚刚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 “这是你的房间吧?”怀里,杨思瑶小声嘟哝着,似是之前哭的太厉害,嗓子有些哑了。 宋言一愣,对哦,差点儿忘了:“那你出去?” “什么?” 杨思瑶忽地从宋言的怀里抬起了脑袋,满是震惊的看着对面的男子,这……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老天爷啊。 要不是他靠着这一身医术,嫁入了洛家,怕是这辈子都讨不来媳妇儿。 宋言却不管那么多,低头看了看胸口:“身上的衣服被你弄得脏兮兮的,都是你的眼泪……嗯,可能还有口水和鼻涕,我要去洗个澡。” 那模样,一脸嫌弃。 杨思瑶原本苍白的脸上便涌现出一层涨红,然后毫不客气的抓住宋言的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擦拭起来,自己变成一张大脸的同时,宋言的袖子也变的脏兮兮。 宋言无语,女人呐。 摇了摇头,宋言站直了身子,伸手将那包袱重新绑好:“行了,今天晚上你就好好休息吧,这我带走了,省的你看了心里又难受。” 冲着杨思瑶摆了摆手,宋言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杨思瑶。 直至宋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杨思瑶才惊觉心中的悲伤,无形中似是遗忘了不少。 眸子中虽然依旧含着泪水,可嘴角终究是翘起了些微的弧线,她用力的伸展了一下胳膊,褪去鞋袜,外套,钻进了被子里,身子蜷缩成一团。 烛火也熄了。 一片漆黑当中,唯有少女的心绪缓缓流转。 为自己而活吗? 可是一个人又要怎样活着啊? 脑海中,妹妹的身影逐渐消散,另一道身影,却是变的越来越清晰。 …… 翌日。 雨停了。 天还没有放晴,抬眼望去便是灰蒙蒙的一片。 但一整夜的暴雨,影响也开始显现出来,伊洛河滚滚翻腾,原本清澈的河水已变成浓郁的泥浆。 幸好,在两个月之前松州府便经过了一场暴雨的洗礼,对于水患多少有了些防范,至少宁平县附近河畔的居民早已半夜离开,虽说房子被卷走了不少,但至少性命保住了。 只是不少人纵使是活了性命,面色也显得格外紧张,愁苦。 现在正是秋日,虽然绝大部分粮食都已经收了,可田里还有一部分尚未收割,这一场暴雨下来,来年怕是要难过了。 上午的时候,宋言陪着杨思瑶寻了个地方将白骨安葬。 就在宋言母亲坟头的旁边,倒是不用担心找不着。 这个世界去世女子的安葬大多简单,除非是大户人家的正妻了,老太君了,或者说有诰命在身的夫人,葬礼会隆重一点,一般农家妇人都只是草草埋了了事。 便是大户人家尚未出阁的小姐,也不会风光大葬,据说风光大葬会影响家族运势,至于是真是假那就不知道了。 杨思瑶和妹妹,只是杨家旁支,还是违背伦理生下来的孩子,自是没什么地位,杨思瑶也不在意那许多,只求妹妹去世之后能有个安身之所即可。 她将手腕上的珠子,也一同放入了棺材。 许是希望妹妹到了地下,也能有人陪着。 坟堆起好,墓碑立起,宋言也便离开了,一如曾经,将时间留给了杨思瑶,两姐妹应是还有些话要说。 等杨思瑶折返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回去的时候,杨思瑶给宋言浅浅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势,以及她的安排。 看的出来,因着妹妹的死,杨思瑶对杨家再无任何牵绊和希望,有的大概只有仇恨吧。 当一个女人陷入仇恨中的时候,是可怕的。 杨思瑶的一些话,甚至让宋言都毛骨悚然。 而她对目前宁平县局势的分析,更是颇有见地,鞭辟入里,有些地方甚至宋言都没想到。 宋言有种感觉,让杨思瑶这样的女人对家族离心离德,绝对是杨家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 杨思瑶也明白,在洛家她的地位仅仅只是宋言的情人,她的分析洛玉衡未必会信,但这话若是从宋言口中说出,那便无人会反驳。 等到返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许是因为灾民,流民陆陆续续的从南北两边出现,城市内的气氛微微紧张起来。 此时,宁平县并未关闭城门,城内已经陆陆续续能看到一些衣衫褴褛之人,他们大都满身泥垢,瘦骨嶙峋,眼神黯淡,毫无光泽。 那是一种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空洞。 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能活一天是一天。 脑海中有着诸多典籍的宋言很清楚,古代的流民,灾民是个什么状态,可无论书中读了多少,也远远没有亲眼目睹带来的冲击震撼。 再加上今年异于寻常的寒冷,怕是要死很多人。 “伊洛河上流的一处堤坝决了堤,松州府的情况比较糟糕。”杨思瑶吐了口气,缓缓说道。 刚刚路过了一群官差,她上前稍微打听了一点内容。 伊洛河是从松州府中间穿过去的,可想而知现在的松州府是怎般模样。 “这只是开始,再过几日,怕是灾民就会像潮水一样涌来,到那时候为了不出现乱子,怕是宁平县也要封城了。” “我刚刚打听了一下,这才只是第一日,粮价已经上涨了三成。” “只是,有些不对……”杨思瑶的眉头皱起,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脸狐疑。 “什么地方不对?” “不太清楚,我再去打听一下。”说着杨思瑶便走到不远处的一个馒头铺子,买下了一筐馒头,然后走向灾民聚集的地方。 宋言眉头一挑。 这时候的灾民是很危险的,杨思瑶一个女子……不过,有自己在,暗中可能还有小姨子跟着,便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应该也是来得及拦住的。 这样想着,宋言便稍稍安心。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小哥,请问……洛家在哪儿?” 宋言眉梢一挑,转过身去,却发现那是身披素白孝服的女子。 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盘起,当是个寡妇。 (本章完) 第125章 俏寡妇(1) 第125章 俏寡妇(1) 这女子,二十出头。 不过这个世界人们结婚比较早,二十来岁的寡妇实属正常,说不得孩子都能到处跑了。 女子身材娇小,腰肢纤细,但胸臀却是相当饱满,身段倒也有几分诱惑,两缕乌黑的发丝顺着耳边垂落,让那俏脸看起来愈发娇小,本来这相貌就不差,配上这一身孝,倒真是有点让人心动的魅力了。 只是这般打扮对于旁人来说未免也太晦气了一点,是以即便这俏寡妇模样不错,却是没什么人敢靠近,偶有人经过也是满脸嫌弃的拉开远远的距离。 当然,这俏寡妇长相身段怎样,宋言并不是特别在意,他只是好奇这个俏寡妇为何上来就问洛家在哪儿,莫非是和洛家有什么关系不成? 这样想着,宋言便开口问道:“你打听洛家做什么?” 听到这话,那俏寡妇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睫毛下水汪汪的一片,我见犹怜。伴随着哭哭啼啼的声音,宋言总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却是这俏寡妇死了丈夫,家里正办丧事呢,洪水便卷了过来,虽说带着孩子侥幸活了下来,却是又累又饿。 到了宁平,听闻洛家乃是远近闻名的仁善之家,每天都在施粥,是以想要过去讨一碗粥喝。 宋言面色不变,又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这告知面前的小寡妇,目前洛家只是刚开始搭建粥棚,可能要到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上午才会开始施粥。 俏寡妇听到这话顿时满脸失落,不过也并未过多纠缠,谢过之后也便转身离开。 宋言眉心微皱,默默的注视着俏寡妇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人群这才收回视线。 “怎么,看上人小寡妇了?”身边便传来了慵懒的声音:“你好歹也稍微等个几日啊,没看见身上还穿着孝服呢,这跟踹寡妇门有什么区别?” 熟悉的声音自是杨思瑶,已经空掉的竹筐在手指间随意的甩动着,见着宋言直勾勾的盯着俏寡妇的眼神,那视线便有些鄙夷。 宋言缓缓吐了口气:“那女人,有问题!” 杨思瑶脸上的戏谑迅速消散,表情变的严肃,视线微不可查的冲着远处飘了过去,只是人群中却已经找不到那俏寡妇的身影。 “既然有问题,为何不当场拿下?你究竟做何打算?” “引蛇出洞。” …… 半下午回到洛家之后,宋言便让顾半夏取来笔墨,想了想便开始动笔。 治水的内容主要结合《吴中水利书》,《河防一览》等古代典籍,综合现代的一些知识和方略加以完善,使其更适合宁国的现状。 至于赈灾同样也是从现代方略改良,宋言从不否定古人的智慧,然智慧也无法弥补上千年经验的差距。 至于防疫,则是重中之重。 大水过后必有大疫。 甚至可以说,很多时候洪水直接导致的死亡并不算多,洪水之后引发的瘟疫,那才是成片成片的收割人命。 而这些瘟疫,多半是因为浸泡在水中的动物和人类的尸体腐烂导致。 是以防疫方面,宋言便主要从打捞尸体,火化,生石灰掩埋,消毒,灾民管理等方面开始。 忙忙碌碌便写了一整个下午,等到宋言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手腕都已经有些酸疼,便是宋言也忍不住有些疲惫。 这一份治水,赈灾,防疫的章程,若是真能贯彻执行下去,许是这一次的水灾就能少死很多人。这可是能活人无数的圣人之举,怕是单凭这一份章程,就足以让他流传千古。 之所以要留下这份东西,可能也只是不忍心看到那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吧。他毕竟不是那么冷血的动物,好不容易穿越了一次,终究是想要给这个时代留下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东西。 写好之后,宋言便拿着厚厚一迭的文稿去了洛玉衡的宅院。 啪嗒,啪嗒,啪嗒…… 院子里的污水还未曾来得及清理,践踏下去便溅出四散的水。 这时候又已是晚上了。 虽说夜里去找丈母娘多少有些不太合适,只是一来二去也便习惯了。 洛玉衡的院子里还在亮着烛光,似是因为白日忙活了太长时间的缘故,现在洛玉衡还没有休息,只是在客厅里喝着白粥,脸上能非常清楚的看到疲惫带来的憔悴。 女婿要去新后县上任,很多事情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自家女婿虽聪慧,却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实诚人,各方面的事情自然要她这个当娘的来操持。 又因着这一场大暴雨,松州府也遭了灾。 州府范围内,宁平县算是影响较小的地方。 可以想象,只怕要不了多长时间大量灾民就会向宁平涌来,这些灾民自是不能不管不问的。 身边伺候的人,倒是从张妍换成了李清月。 听到脚步声,洛玉衡便抬起了头,当发现来人是宋言的时候,纵使极为疲倦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丝丝温柔:“是言儿啊,这么晚了来找娘,又有什么事儿?” “娘该早点休息的。”宋言吐了口气,在洛玉衡对面坐下,手中的那一迭文稿也放在了桌子上面。 洛玉衡便放下了碗筷,她知道宋言每次拿出来的东西都是非同一般。 本以为可能又是某些东西的配方,图纸之类,毕竟宋言与格物一道当真是颇为擅长,只是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一篇有关治水,赈灾和防疫的章程。 治水,赈灾和防疫这种事情和诗词歌赋不一样,诗词歌赋讲究的是灵感,或许即便是人生经历尚未达到,偶尔灵光一闪,或许也能写出相当不错的诗词。 可治水,赈灾,防疫这些,靠的就是经验……一条条人命堆砌出来的经验。 便是洛玉衡宠爱这个女婿,却也不觉得宋言这次拿出来的章程能有多少价值,难道还能比宁国一百多年来总结出来的方略更有用不成? 这样想着,洛玉衡还是仔细看了起来,无论怎样能有这一份心已经是相当不错,只是看着看着洛玉衡脸色就变了,变的越来越认真,越来越严肃,便是阅读的速度也变的越来越慢,偶尔还小声的向宋言询问着什么。 李清月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宋言,长公主殿下这般认真的模样当真是相当少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阅读一遍,然后又针对明日粥场施粥的事情仔细商议了一番。 这一次,宋言在洛玉衡这边待的时间更久。 直至月上柳梢头,宋言这才伸着懒腰,自别院中离开。 “长公主殿下,姑爷做出的这赈灾防疫的章程,很厉害吗?”李清月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刚刚她在旁边听了一些,却是有些糊里糊涂的没能听懂。 洛玉衡吐了口气,扬了扬手里的文稿: “若治水,可省银百万。” “若赈灾,可减粮两成。” “若防疫,可活人无数。” “去吧,让人誊抄几份,给天枢天权送一份,另外往松州府送一份,再往东陵送一份。” 省银百万? 活人无数? 看着手里的文稿,李清月心中不由狐疑,真有这么厉害吗? 虽然不懂,但既然是长公主殿下安排的,那自然是要去完成的。 唇瓣之间哼着稍稍有些走调的歌谣,李清月便往书房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耳畔忽然间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半夜的,四下一片寂静,这声音便显得格外明显。 心头狐疑,李清月便提着手里的灯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126章 暗处的目光(2) 第126章 暗处的目光(2) 李清月手中的灯笼,似是都受到夜风的影响,轻轻摇晃,灯火明灭间平添了几分诡异。 绕过丛和几株风景树,朦朦胧胧便看到两道身影。悉悉索索的动静中,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然后…… “谁在那儿?” 寂静的黑夜中一声娇喝显得异常刺耳。 两道身影都被吓得浑身一颤。 待到李清月拿着手里的灯笼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其中一道人影已不知所踪,仅剩下一个女人正站在树干下面,手忙脚乱想要系好襦裙上的扣子。偏生心里慌张之下扣子却是怎么都系不上。 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也是一片散乱,脸上还挂着一些口水的痕迹。 低头望去,甚至还能看到一条男人的裤子,李清月脑门上登时一层黑线,纵使她比较缺心眼儿,这时候也明白那两人究竟在做什么了。 只是那男的,溜的比较快,光着屁股跑掉了。 撞破这对儿野鸳鸯,有点缺心眼子的李清月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是提着灯笼又往前走了两步,模模糊糊之间终于看清楚了那女子的长相。 “张妍……”然后便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你?” 没错,这树下正慌里慌张整理自身仪容的女子赫然正是洛玉衡的四个贴身婢女之一张妍。年龄比起李清月来说稍小了一点,平日里柔柔弱弱,性格温顺,便是说话都细声细语,一副胆小老实的模样,李清月怎地也没想到张妍居然会在这里跟男人偷情。 果然,越是老实的女人,做出来的事情就越吓人。 这种事,纵然是她都只能偶尔想一想,却是不敢真个儿做出来的。 张妍亦是满脸尴尬:“清月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主子让我办点事儿……”李清月便用力摇了摇脑袋:“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张妍,你糊涂啊,你要是真想成亲了,跟主子说一声便是,咱家主子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不同意?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李清月的语气变的越来越严肃,到后来甚至明显有些生气了:“放在别的家里,你这是要被打死的。” 这话倒是不假。 就如同那皇宫,虽说皇帝的皇后,妃子数量可能不会太夸张,但名义上整个皇宫所有的宫女也都是皇帝的女人。 什么时候兴致来了,临幸几个宫女也实属正常。 谁若是敢勾搭宫女,那便是祸乱宫闱,要满门抄斩的。 于绝大多数勋贵家庭,家族内的婢子基本上也都算是老爷的女人,老爷说要赐给谁那便给谁,老爷没有赐给你私自去勾搭,那也是要被打死的。 洛玉衡是长公主,还是一个寡妇。 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 一个寡居的女子,纵使安分守己可能都要被那些长舌妇,编排出这样那样的流言。 若是张妍和男子深夜幽会这种事情传出去,没人会针对一个婢子怎样,所有的风言风语便会全部落在洛玉衡头上,人们只会说婢子都是这样,那主子也好不了多少,都是不要脸的。 是以李清月才会这般生气。 张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欢好的时候脑子一热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现在才是一阵阵后怕。 也就长公主殿下心善,这若是其他公主,郡主的婢子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当真是要被浸猪笼的。 也幸好和李清月平素里关系不错,张妍好一番哀求,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糊涂事情,李清月脸上的怒气这才逐渐消退。稍稍放心下来的张妍,总算是能将扣子扣好,将头发梳理整齐,面色也恢复正常:“对了,清月姐,今儿个姑爷是不是又去找主子了?” “他们今天又说了什么啊,这么久?” “也就商量了一下明天怎么施粥的事情,姑爷建议主子明天找个时间在两个粥棚都露露脸,好让这些灾民明白,他们能活下去全都是主子的恩德。”李清月便笑了笑:“最好啊,能亲自给一些灾民盛粥,发馒头。” “或者说,挑选几个老人啊,小孩之类的再嘘寒问暖一下。” “姑爷说了,这叫什么形象,人设,有点听不太懂,但只要这样做了,主子在这些灾民心中,那就是顶破天的好人。” “主子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若能将松州府的民心收拢,很多事情就会方便很多。” “姑爷总是能想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子。”张妍便点了点头,在这方面她还是很佩服宋言这个姑爷的:“不过,不会有危险吧,毕竟那些可是灾民,万一身上有什么病气,再过给主子……” “这个没事,姑爷是神医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真有什么病,姑爷也能治好。” “也是,不过啊,我觉得姑爷老是半夜来找主子,这不太好,若是让那些贵妇人知道,怕是舌根子都要嚼烂了。” 李清月便没好气的在张妍的脑门上用力一弹:“你还好意思说,先管好你自己吧。” 随着一声痛呼,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苍穹下,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宋言也已经折返回了卧房。 床铺之类的东西顾半夏早已准备好。 这一个晚上,宋言睡的很沉。 翌日。 天空彻底放晴。 宋言刚在床上睁开眼睛,屋外便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却是杨思瑶。 杨思瑶的眉头紧紧皱着,她似是已经完全从妹妹的死讯当中走了出来,也可能是将妹妹的死彻底转化成了对杨家的恨,她的大脑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思考,她的眼睛似是蕴藏着数不清的念头。 杨思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离了洛府。 城内的情况已经变得有些糟糕。 昨日夜里洛玉衡估计今日宁平县内的灾民数量可能破千,然实际看来莫说是一千,怕是三千都有了。 过多的灾民,让城内的气氛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尤其是听说洛家今日要施粥,是以许许多多的灾民,乞丐,都在往洛家这边聚集过来,只是不断哀求着,希望长公主殿下能发发慈悲,给一口吃的。松州府的灾民还好说,吃不饱穿不暖也不过两日罢了,但那些因为战乱从北方过来的流民,还有因着水患从南边北上的灾民,情况便有些糟糕,一个个面有菜色,神情凄楚,惶惶不安。 身后传来脚步声。 却是洛玉衡。 身边跟着三个婢子,除了年龄太大的陆婉之外,陶云,李清月和张妍全都陪着,甚至还有一个外表看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婢子怯生生的跟在身后。 这婢子好像是最近才招募的,便是宋言也只是见过几次。 小脸儿看起来普普通通,倒是那身段娇小却又丰满,许是因为第一次跟着主子出去办事,整个人看起来都战战兢兢,貌似有些害怕,尤其是看到洛家大门外那密密麻麻的灾民,眼神中的惧意更甚。 当看到洛玉衡出现,虽这些灾民大约都没见过长公主,但看洛玉衡身上的打扮也能明白这就是这栋宅子的主人,当下各种哀求的声音便此起彼伏。 眼看着眼前那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灾民,洛玉衡眼神中闪过一些悲悯。 这些,都是宁国的子民啊。 沦落到现在这般模样,那就是皇族的失职。 “洛家这边再加设一个粥棚吧。”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洛玉衡这般说道。 “天权,带上几十个护院,东城门那边的粥棚你去负责。” “言儿,你也带上几十个护院,西城门那边的粥棚便交给你了。” “天枢,你现在是宁平县的县令,就带着县里的差役,负责维系治安。” “天阳,你带着一些护院,到城里寻找那些难民,告知他们两个城门和洛家门前有粥和馒头。” 一口气,洛玉衡下达诸多命令。 身为长公主的精粹干练,在这个时候逐渐展现。 只是,如此大规模的人员调动,洛府内一百多个护院,瞬间便失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小部分,还迅速在洛家门口搭建起来了棚子,支起锅架。 白灿灿的粟米投入冷水,随着火焰翻腾,不少灾民的眼睛便充满了期待。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一个灾民嘴角勾起诡异的弧线,便是那一双眼睛都充满兴奋。 (本章完) 第127章 寡妇杀手(3) 第127章 寡妇杀手(3) 洛府门前。 流民聚集在一起。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数量怕是有三四百,而且灾民还在不断增加。 当看到一大群护院从府邸里扛着柴火,铁锅,架子,还有那一袋袋粟米走出来的时候,人群顿时爆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虽说距离粥煮好还需要一段时间,可恍惚中他们甚至感觉已经嗅到了米汤的香味,喉头都下意识的蠕动起来,腹内似是变的更加饥饿。 这个世界救灾都是比较简单的,一碗稍微粘稠一点的粥,或者是一勺子稀粥外加上一个野菜窝窝头,勉强能吊住性命已算是不错。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机会,不想吃?那便别吃了。在这里,每天死掉的灾民不知有多少,没人会惯着你。 随着窝窝头发下去,便是狼吞虎咽的声音,然后就是对长公主的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后面人则是拼命往前挤,原本勉强还算是安静的人群便乱成一团。 洁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洛玉衡的面色显得很是压抑。 洛家,还有粮食。 她可以让这些灾民吃的更好一点。 他们可以吃上白面馍馍,可以喝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盐粥,瘦骨嶙峋的身子可以不再那么寒冷…… 可是,她知道不能这样做。 就像女婿所说的那样,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人活下去,只要有一碗粥,一个窝窝头,就能吊着这些灾民的命。 让这些人吃饱是可以,可洛家的粮食又能坚持几天? 谁又能保证,接下来不会有更多的灾民? 谁能保证,接下来不会有新的暴雨? 朝廷的赈灾粮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达松州,在这之前无论如何也必须要留下一些粮食。 思索中的洛玉衡和忙碌的众人并未注意到,一个角落却有几双眼睛,诡异的盯着洛府门前的身影,眼神中有疯狂,有贪婪,还有鄙夷和嘲弄:“这些富贵人,还真是喜欢做这种事情,拿出一点微不足道的钱粮,就能博取到一个好名声,大善人的名头还真是廉价……” “不过这洛玉衡真是漂亮,我是越来越想将她那张脸给划烂了。”鬼脸狂刀的声音依旧阴恻恻的。 他的脸上糊满了肮脏的泥垢,倒是掩去了脸上的疤痕,虽然有点难受,但无论怎样,乍看上去倒也没那么吓人了。 对于老大这病态的癖好,其余几人表示无法理解,好好一个女人,你上就上了吧,上了之后还要把人的脸给毁了?尽管他们也算不得好东西,可依旧感觉老大实在是太变态了。 “这洛玉衡倒是个蠢的。” “洛府虽然有不少护院,可这一下却是分出去了不少。”夺命书生笑呵呵的说着,宋言,洛天权,洛天阳每人带走一部分护院,剩下的已经不足三分之一。 这还不算,便是剩下的那些护院,要么在分发馒头,要么在熬粥,要么在维持秩序。 真正一直留在洛玉衡身边的,也就只剩下了四个婢女,尤其是最小的那个婢女,吓得都满脸煞白了,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 待会儿顺手也给弄死了吧,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简直是浪费粮食。 唯一麻烦的就是那洛玉衡一直都在洛府门口,并未踏出那一步,再加上密密麻麻的流民阻拦,想要接近洛玉衡倒是稍微有些困难。若是隔着太远的距离发动攻击,怕是会给那些护院反应过来的机会。 “三妹,你去解决洛天枢。”短暂的思索了一下之后,鬼脸狂刀沉声说道。 其余几人皆是微微一愣,这同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计划不同。 在他们的计划中,瞅准机会一击必杀,取走洛玉衡性命便逃之夭夭,其他人并不在名单之内。 “别忘了,洛天枢,洛天权,洛天阳,宋言,每个人也是三万两啊,这钱不赚白不赚。”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鬼脸狂刀脸上的表情愈发显得贪婪。 “还有那三个小姐,想一想吧,加在一起那可是二十一万两。” 洛天璇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虽然宋言小神医之名已经传开,然在某些人眼里终究是太过匪夷所思,并不相信。 所谓武者,并不会清心寡欲,便是修行道家武学的亦是如此……不如说,一旦踏上习武这条路,对于银钱就远比其他人更加渴望。 没办法,淬体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二十一万两,再加上之前的十八万两,便是平均分下来,每个人都能拿到六万多的银钱。无论在哪个国家,这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若是有了这笔钱,自己的修为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而现在,洛家众人全部分散了。 这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感觉就好像是洛家这些人一直在配合自己这边行动一样,顺利的让他们都难以置信。 当然,洛家人也不会那么蠢,知晓有人要刺杀还特意去配合,所以这可能只是纯粹的巧合。那今天的运气,还当真是不错。 相视一眼,一个个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贪婪,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眼看众人的意见已经达成一致,鬼脸狂刀的眼神便愈发兴奋:“老四,老五,你们两个去解决了那洛天权。” “老二,你去对付洛天阳那傻子。” “至于六妹……”鬼脸狂刀的视线落在那寡妇身上:“你去解决那宋言。” 随着鬼脸狂刀的安排,一道道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寡妇杀手亦是如此,冷冰冰的视线瞥了一眼宋言的背影,便悄无声息的从后面跟上。 她昨日就曾接触过宋言,不过只是一个二品武者罢了。 那丁点实力,在她面前就如同蝼蚁般不值一提,唯一麻烦的是宋言身边的那个女人……洛天衣。 应该勉强能有六品境界,于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不错,可对上已经七品的她,也绝不可能是对手。 这样想着,寡妇杀手便稍稍加快了一点速度。 前面两人依旧在小声交流着什么。 究竟要先从谁开始下手?寡妇杀手心中浮现出些微迟疑,但这种迟疑很快就已经消散。若是先杀宋言绝对可以一击必杀,但有可能让洛天衣有了警觉,便是她实力不如自己,可若只是将自己缠住,多少也会有点麻烦。 所以,要先杀洛天衣。 七品武者,袭杀六品武者,还是偷袭。 这把稳了。 眼神逐渐变的冷漠,冰寒,秀气的嘴角也翘起了好看的弧线。 不知何时同宋言和洛天衣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步,就在此时,寡妇杀手的双臂自然垂落,两把锐利的如同尖刺一样的匕首自袖子中滑落,稳稳当当的落在掌心。 匕首在掌心中灵活的旋转。 清晨的朝阳下反射着橘红色的光。 下一瞬,寡妇杀手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身子瞬间如同鬼影一般冲着前方突进,三十多步的距离不过只是眨眼间便飞掠而过。 配上一身素白的孝服,就像是行走在阴曹地府的无常。 勾魂夺命。 嗤。 匕首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明亮的弧线,直刺洛天衣的后心。 得手了。 这一瞬,寡妇杀手的心中不由自主便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她的脸上甚至已经绽开了些微残忍的笑。 只是很快,寡妇杀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就在匕首即将刺穿洛天衣后心的时候,却是再也无法前进了,原本洛天衣的背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 这女人,什么时候转身的? 她居然完全没有半点感觉。 更可怕的,是那两根手指。 明明是用足了全力,没有半点保留的攻击,居然愣生生被两根葱白纤长的手指夹住了……没看错,就是夹住了。 这怎么可能? 这一瞬,寡妇杀手忍不住想要尖叫出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名状的恐惧。 这女人……有诈。 该死,这实力至少也有八品境界。 这算什么,扮猪吃老虎很好玩是吧? 惊惧之下,寡妇杀手另一条胳膊也是突然抬起,手臂横扫,匕首直接从侧面刺向洛天衣的太阳穴。 距离极近,匕首速度也是快如闪电,如若洛天衣不闪不避,那就必死无疑,若是想要躲开,她就有了逃之夭夭的机会。 没错,逃。 这时候的寡妇杀手,已然没了继续刺杀的勇气,对方的实力远超自己,继续留在这里那和等死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寡妇杀手似是忘了,就在洛天衣身边,还有一个宋言。 不知何时,宋言手里多出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个透明的物体,中空,末端极为尖锐,里面还有一些完全透明的液体。 这东西,有一个非常科学的名称,注射器! (本章完) 第128章 姐夫和寡妇(多谢咏夙的盟主,咱也 第128章 姐夫和寡妇(多谢咏夙的盟主,咱也有盟主了) 锵! 半空中爆开一溜儿火星。 就在寡妇左手的匕首即将贯穿洛天衣太阳穴的瞬间,右手却是不受控制的抬起,差之毫厘之间两把一模一样的匕首撞击在一起,刺耳的金属摩擦伴随着刺眼的火星在半空中炸开。 寡妇目眦欲裂,此时此刻她的两只手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僵持在半空,右手匕首的末端依旧是那两根葱白纤长的手指。正是这两根手指牵引,让寡妇杀手甚至有一刹那的错觉,那一瞬间她似乎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恐惧在胸腔弥漫,望着面前的少女,寡妇杀手瞳孔如同地震般剧烈颤抖。 洛天衣究竟是什么境界,怎会如此强大? 尤其是在看到洛天衣嘴角勾起的冷笑,寡妇杀手心里更是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胸腔中迅速蔓延。 他们六大恶人,似乎……掉坑里了。 脑海中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些微的刺痛便肩膀上传来。 眼角的余光迅速望去,却发现只顾着对付洛天衣,忘了另一个目标。宋言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侧,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透明的棍状物,棍状物极为纤细的那一头已经没入她的身体,随着宋言用力,诡异棍状物中的液体就这般注入寡妇的身子。 注入结束,宋言便冲着她笑了一下身子迅速后退,拉开距离避免寡妇反扑。 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虽然她并不清楚注入体内的究竟是什么,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试图攻击宋言,若是能控制住宋言,许是还能得到解药。 可是,她做不到。 无论她如何拼命用力,也无法从洛天衣那两根手指中挣脱,纵然她想要松开匕首的手柄都做不到,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将她和匕首和洛天衣缠绕在一起。 寡妇的实力,很强。 七品武者在中原大地绝对称得上高手,实力比之张龙赵虎更强,其力气许是有所欠缺,然速度快如疾风。 在宋言认识的武者中,除却玉霜和洛天衣,以及妻子洛天璇之外,能超过寡妇杀手的似乎没有……纵然是之前在国公府遇到的,能两拳将张龙赵虎震飞的,杨妙清身边的第一保镖,战斗力比起这寡妇杀手只怕也有些差距。 那两把匕首,快如闪电,划过的地方,都能清晰看到空气被切割成上下两层的痕迹。 就是素养稍微差了一点。虽然盯梢的过程几乎感知不到半点脚步甚至是心跳的声音,可那一身孝服着实太过扎眼。 宋言也不明白这女人为何要执着于这一身素白。 当然,不管怎样双方的境界差距摆在这儿,五个大境界,如果她袭击的是宋言,宋言多半是挡不住的。 可惜,她盯上的是洛天衣。 寡妇的认知有一点正确,一点错误。 正确的是,洛天衣的确是在扮猪吃虎。 错误的是,洛天衣的境界不是八品,而是……九品。 武者之间境界不能决定一切,比如神兵利器,更精妙的招数等等,都有可能让低境界的武者逆风翻盘……当然,也是有限制的,比如一个初入七品的武者有可能翻盘一个七品后期。但,如果相差一个大境界,想要翻盘的难度便不是一般的大,相差两个大境界,那绝对没有逆风反杀的可能。 她和洛天衣的差距,太大了。 她不是洛天衣的对手,同样……她也扛不住宋言注入体内的药剂。 也不知是洛天衣善心大发还是怎么其他什么原因,寡妇忽然感觉匕首上黏浊的力量消失了,她面色一喜,忙松开匕首。虽然还想要去袭击宋言,只是也不知为何,宋言脸上那一抹柔和的笑容,却是看的寡妇胆战心惊。手里抓着一根黑色的,又粗又长的棍状物更是让她毛骨悚然。 该死。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诡异了。 原本因为宋言二品武者的境界还有些轻视,可现在也不知怎地,他带给自己的凶险,甚至比洛天衣更甚。 她有种预感,若是自己真袭击了宋言,怕是会死的很惨。 低声咒骂了一句,寡妇放弃了这个打算,脚尖一点身子迅速后退拉开和宋言,和洛天衣之间的距离。 总之,先从这里离开和其他兄弟会合,然后弄清楚宋言这个混蛋注入自己身体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再说。 这样想着,寡妇便不由加快了一点速度,身影如风,耳边都是激烈的呼啸,一边跑,还一边悄悄回头,眼角的余光清晰窥视到宋言和洛天衣依旧安静的停留在原地。 虽然并不清楚这两人为何没有追杀过来,但不管怎样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暂时活下去了。 脚尖在地面上稍稍用力,下一瞬,纤细娇小的身子便冲天而起,素白的孝服在凛冽的风中飘荡,甚至能看到裙摆下一双纤白细腻的小腿。 她的身子已经到了半空,似是想要通过房顶逃走,恰在此时: 嗡! 寡妇只觉脑海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意识莫名其妙的紊乱。身子摇摇晃晃,仿佛在酒池里浸泡了好多天,阵阵晕厥的感觉直冲脑门,紧接着两条腿都是又麻又木,似是已经无法继续支撑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右边的胳膊,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 下一息,头重脚轻的感觉愈发强烈,一阵天旋地转。 吧唧。 寡妇的身子便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砸在了地上,缓缓蠕动着。 吧嗒,吧嗒,吧嗒。 意识都已经迷迷糊糊,可不知怎地那脚步声却显得格外清晰,迷蒙中男人的脸再一次出现在面前,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愈发可恶。 该死的,他究竟给自己下了什么毒? 为何全身麻痹,身子动弹不得,甚至就连意识都模糊不清? 莫不是传说中的迷药,十香软筋散? 当然不是,这只是麻醉剂罢了,能放倒一头老虎的分量。 “想跑?逃不掉的啊。” 宋言蹲下身子,完全无视了那一双满是血丝的愤恨眼神:“能告诉我究竟是谁让你来杀我的吗?” “如果你能配合,我想我会很开心。”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嘴角自始至终都挂着温和的笑容,配上那一张好看的脸,很有迷惑性。 寡妇用力的紧咬着嘴巴,一声不吭,她正在拼尽全力抵挡着脑海中越来越强烈的晕厥的冲动。 宋言也不在意,耸了耸肩,掌心摊开,里面便多出来了一些白色的药片,一小把,有个十几片吧。 动作有些粗暴,掰开寡妇的嘴巴,便全部塞了进去。 寡妇虽然想要反抗,但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动弹的地方只剩下眼睛,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却是什么都做不到,宋言这个可恶的混蛋,甚至还捉着她的下巴上下开合了几下,方便更顺利的将那些药片吞下。 药片吞下去之后没多长时间,强烈的困意便席卷过来,寡妇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没多长时间便彻底昏睡过去。 安定片。 安眠药。 这效果绝不是什么劣质蒙汗药之类的东西能比的。 “天衣。”见这寡妇已经睡着,宋言便抬眸望向洛天衣:“我这边危险已经解除,只是对方的目标定然不是只有我一个,天枢,天权,天阳那边怕是也会遭到袭击,你先过去吧。” 洛天衣便看了看宋言,又看了看宋言身边的小寡妇,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就摇了摇头: “不用。” “我的任务是保护……姐夫。” “其他的事情,有其他人去处理。” 她才不去呢,让姐夫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很危险,尤其还是个小寡妇,据说很多男人好这一口。 …… 文林长街。 这算是宁平县的主街道了。 太阳逐渐变的灼热,但因着之前暴雨的缘故空气湿度很高,便是什么都不做都会感觉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辛苦的劳作。 洛天枢现在已经是宁平县的县令,要做的事情很多。 因为大量难民涌入的缘故,灾民和原住民之间也时常会发生冲突。 正常来说,这种事情安排一些差役就能处理,但矛盾来的太过急切和激烈,洛天枢不得不亲自出面来安抚。 幸好,洛家之前有率领护院抵抗倭寇的壮举,算是拯救了宁平县所有人的性命,是以现在洛家人在宁平县颇有威望,多少都会给点面子,随着洛天枢的出现,矛盾正在逐渐被平息,至少短时间灾民和原住民之间还能做到相安无事。 好不容易又安抚了一些人,洛天枢望了一眼头顶的烈日,幽幽的叹了口气,纵然是他也是感觉有些疲惫。 他其实并不适合做县令这种工作。 他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去皇城司那种地方。 搞搞暗杀啊,刺探一下情报啊,打探一下隐秘啊,那才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谁能想到外人眼里,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居然也有着别样的癖好。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吵闹声将洛天枢惊醒,抬眼望去却看到是一个难民模样的中年女人同一个包子铺的老板正在激烈的争吵。 大抵,又是因为想要讨要一些吃的,引发的冲突吧。 (本章完) 第129章 斩向洛玉衡的刀(2) 第129章 斩向洛玉衡的刀(2)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 灾民吗,对于他们来说填饱肚子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包子铺,酒楼这种地方自是经常会被光顾。 但对于包子铺的老板来说,如果只是一个两个灾民,发发善心还没问题,可现在宁平县有多少灾民? 每个人都向他讨要包子,就他这个小店一天下来怕是就要倒闭。 于是,冲突便开始了。 欸……这样的事情今日已见了太多,却是连停下来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摇了摇头洛天枢将茶杯放下,吐了口气站起身来。当身子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变成了柔和的,让人很容易产生亲近感的笑容。 视线扫过那边争吵中的两人,那中年女子虽说是灾民,但看的出来之前的生活应是相当不错,身材粗壮,满身横肉,一个不小心甚至会以为这女人是个屠夫。 嗓门也是很大的,哪怕包子铺的掌柜是个男人,声音和气势也被完全压了下去。 “这位大娘,冷静,冷静……” “有什么事情咱慢慢说。” 洛天枢柔声细语的劝说着,这番劝说似是有些效果,这中年妇女终于放过了可怜的包子铺老板,然后就是一声哭天抢地的悲鸣,身子踉踉跄跄冲着洛天枢扑了过来:“官老爷欸,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大抵就是她了两个包子的钱,掌柜的只给了她一个包子,这掌柜的不要脸,连灾民的钱都坑。哭着,喊着,双方之间的距离倒是越来越近,看那模样似是想要扑过来直接抱住洛天枢的双腿,祈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就在双方之间的距离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中年妇女的脸忽然就变的狰狞起来,脸上的横肉扭曲成一团,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唰的一声,一把剔骨尖刀已经出现在掌心。 “洛家的小子,去死吧……” 剔骨尖刀冲着洛天枢的胸口便捅了过来。 莫看这中年妇女身材肥硕,可动起来速度却是半点不慢,庞大的身躯宛若狂奔的野猪。 那剔骨刀,不知已经杀了多少人,刀身都呈现出诡异的暗红。 刀尖更是异常锋利,若是真被捅在胸口,完全用不着怀疑胸口的皮肉会被瞬间撕裂,便是肋骨可能都要被切断,可即便是如此洛天枢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半点变化,他只是不急不慢的抬起右手,勾了勾手指。 哗啦啦的动静瞬间响起。 洛天枢身旁数十个差役同时抬起胳膊,手中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多出来了一把把弩……军用的。手指已经落在机括上,只要稍微用力,密密麻麻的弩箭就会瞬间喷涌而出。 中年妇女来了个急刹车,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这尼玛玩个屁啊。 几十把军弩对着,纵然她很有自信,也知道在这么多军弩面前,她会瞬间被射成刺猬。 原本凶神恶煞的一张老脸立马满是微笑,便是那凶狠的眼睛也变的清澈而明亮: “真不好意思,官老爷,我认错人了,这就走,这就走……” 他妈的。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什么时候区区一个县令都能给手下差役配备军弩了? 就没人来管管吗? “姜双柔……你想去哪儿?”洛天枢不急不缓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姜双柔是中年妇女的名字,虽然柔这个字,跟她没有半点关系,那满是横肉的脸忽地一变,身子不由自主的停顿下来,紧接着,就看到左右两侧还有身子前方,那些似乎只是逛街的平民中,也走出来了二三十人。 人手一把劲弩。 包围,封锁。 姜双柔粗大的脖子蠕动着,吞咽着口水,恐惧正在心中蔓延,视线四下望去,却是看不出生路。 “姜双柔,六大恶人排名第三。” “曾经在小道旁开设客栈,招待过往客商,实际上做的是人肉生意。” “擅长调配蒙汗药,配制出的蒙汗药无色无味,便是经验老到的镖师可能都要中招,一旦被迷晕,这些人就会被剁成肉酱,做成包子卖给下一波客人……” “迄今为止,被你杀掉的人也有一百七八十了吧?” 洛天枢依旧是笑呵呵的,只是那笑容看在姜双柔的眼里却显得愈发可恶。 “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沙哑着声音,姜双柔阴恻恻的问道,声音中充斥着不甘,她好歹也是江湖上的老手,居然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子面前栽了跟头,着实是有些丢人了。 “其实也不早,昨天晚上俏寡妇找上姐夫的时候,便已经被姐夫察觉到了异常。” “只是,姐夫对于江湖中的事情了解不多,所以并未猜出你们的身份,但是我不一样,虽说我是个县令,却还是很喜欢江湖事的。”洛天枢摊了摊手:“不过姐夫的判断倒是没错。” “姐夫?宋言?”姜双柔眉头一皱,那个从未被他们放在心上的上门女婿。 “是了。”洛天枢点了点头:“姐夫早已判断出来杨家在我们这里安插有内鬼,那内鬼可能会趁着流民灾民制造的混乱动手,会想办法将母亲身边的护院调走,还判断出杀手可能会伪装成灾民接近……” 姜双柔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可恶,这根本就是在钓鱼。 一直以来姜双柔都觉得自己的性格足够扭曲,疯狂,可现在她才惊讶发现,这些人比她更像是一个疯子,居然敢拿长公主洛玉衡的命当诱饵。 不对,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六大恶人的身份,那留在洛玉衡身边的人…… 糟糕,老大有危险! 姜双柔心里忽然慌张起来,一张大脸瞬间变的一片铁青,整个人似乎变成了一头发怒的雌虎,一声咆哮:“都给我滚开……” 嘶吼声中,挥舞着手中的剔骨尖刀,就准备从包围圈当中冲出去,但洛天枢怎会留下这样的机会。 手掌落下。 下一瞬……噗噗噗噗。 密密麻麻的弩箭,瞬间冲着姜双柔攒射过去。 胳膊,大腿,胸口,后背,便是脖子和脑袋也不例外,一时间,似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刺猬。 鲜血顺着身子缓缓流淌,地上已是一片血泊。 可纵然如此,姜双柔依旧拼命挪动着粗壮的双腿,想要向洛家的方向走去。 喉头在蠕动,嘴唇上满是殷红的血沫。 勉强挪动了几步,噗通一声那身子便摔倒在地上,整个地面似乎都抖了三抖。 听说这血手人屠姜双柔,好似喜欢他们的老大鬼脸狂刀,看来倒是不假。 直至姜双柔再无呼吸,洛天枢脸上的微笑这才隐去,抬眼看了一眼洛家所在的位置,眉头微皱,旋即又迅速散开。 他知道,六大恶人,只是杨家明面上的手段。 背地里的手段,才更加阴险,也更加致命。 这不仅仅只是一次刺杀,更是一连串的肮脏手段。 以万千性命为诱饵的谋杀。 …… 洛家门口。 灾民越来越多了。 此时此刻,单单只是洛家门前聚集的灾民,怕是已经不下一千。 整个宁平县所有的灾民加起来,怕是已经有五千之数。 这绝对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仿佛一瞬间,整个宁国所有的灾民全都知道长公主这边能吃饱饭一样,数不清的灾民正冲着宁平县蜂拥而来。 洛家的人,真的是全都行动了起来,蒸窝头,煮米粥,纵使如此都有些忙不过来,一个个脸上都满是热汗。 如果说,最初的洛玉衡真的只是过来树立一下人设,那现在洛玉衡似是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已经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不断拿出一个又一个窝头,递给面前的灾民。 “不要急,都有。” “排好队。” “一个一个来。” 一边发放着食物,一边这样说着,纵使汗珠落入眼眶也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她甚至已经快要忘了女婿给自己的交代。 便是陶云,李清月和张妍三个婢女也是忙活的浑身湿透。 唯有最后那个婢子,似是对这些灾民太过害怕,一直躲在后面。 就在这时,经过了漫长时间的排队,终于轮到了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脸上糊满泥巴的男人。 眼看着洛玉衡递过来的窝头,男人却并未去接,相反,一把一尺半左右的砍刀凭空出现在掌心,没有半点的迟疑,呼的一声冲着洛玉衡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这一招,要毙命! (本章完) 第130章 第七个杀手(3) 第130章 第七个杀手(3) 鬼脸狂刀是一个非常有耐性的人。他就像是一条森冷的毒蛇,潜伏着,同其他灾民一样排在队伍中,安静的等待着。哪怕队伍很长,他也没有制造任何的混乱。 当终于走到洛玉衡的面前,这一次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九成。 至于最后那一成,就是用手中的刀,去劈开洛玉衡的头。 凌冽的破空声恍若恐怖的尖啸,这一刀蕴含着他全部的力量,没有半点保留。鬼脸狂刀是很喜欢将女人的脸给划,听着刀身撕裂脸皮的声音,听着女人惨叫的声音,他会感觉非常兴奋,但他清楚现在不是享受这种愉悦的时候。 这可是行刺长公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击必杀,然后逃之夭夭。 而他也相信,这一刀无人能挡! 此时此刻的洛玉衡,身边没有一个护院,还能靠谁?靠那个只能躲在后面颤颤巍巍的婢女吗? 哈? 别开玩笑了。 他甚至觉得这一刀能将洛玉衡连带着身后的婢女一同劈成两半。到了这般时候,纵然是一向沉稳的鬼脸狂刀,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狰狞的笑。 然后…… 就在鬼脸狂刀的眼前,一只素白的小手忽然间伸出,迎着从天而降的弯刀。 男人心头微微一颤,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个念头:她疯了? 然,刀已经劈出。 无法改变。 时间似是陷入凝滞,眼前看到的一切全都变成诡异的慢动作,鬼脸狂刀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葱白手指和锐利刀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抓住了。 想象中,手掌被劈开的画面并未出现。 漆黑的厚背砍刀,就这样停留在半空。 呼! 刀被拦住了,但浑厚的内力带来的凌厉劲风却是正面冲击在洛玉衡脸上,身子踉踉跄跄的后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几根被崩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八品武者的攻击附带的劲风,也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这一瞬,鬼脸狂刀的眼睛瞪的好似铜铃,难以言语的恐惧让他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的哆嗦,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牟足全力的一刀,纵然是石碑铁甲都能轻而易举的劈开,怎会被几根手指挡住? 只是,他的疑惑无人能够解答。 下一瞬,浑厚的内息,如同汹涌的海啸,顺着刀身直接涌入他的体内。 鬼脸狂刀只觉得一股巨力瞬间涌来,整个身子直接倒飞出去,半空中鲜血狂喷。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一道身影倏地一下便出现在他的侧面,如同瞬移一样,素白的小手轻轻抬起,从下而上印在鬼脸狂刀的后心。 砰! 噗。 鲜血狂喷。 他终于认出出手之人的身份,是一直躲在洛玉衡身后的婢女。 一咬牙,这女人的实力未免也太恐怖了,他都已经是八品武者,可在这女人面前居然连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短暂的交手就已经受了重伤。 莫非是九品武者? 该死,若是早知洛府有九品武者,别说是十八万,就算是八十万的白银,他也绝对不会接下这一单。 一咬牙,借着婢女内力的冲击,鬼脸狂刀身子直接横飞出去,半空中身子强行扭转,不等调整好姿态,脚跟便陡然发力,砰的一声身子斜斜冲着远处飞去。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人已经窜到了百步之外。 沿途之中更有好几个灾民直接被撞飞,胸腔凹陷,口中鲜血狂喷,眼见不活。 那婢子的面色也沉了下去,哼了一声便追了出去,速度比鬼脸狂刀更快。眨眼间一前一后两个人便都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突然,四周的灾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惊恐的尖叫。 温热的血,暗红的砍刀……长公主殿下这是遭遇了刺杀? 老天爷啊。 这般天灾关头,好不容易有一个长公主殿下愿意站出来发放食物,好让众人拥有活下去的机会,现在居然有人要杀害长公主殿下? 是谁? 是谁? 是谁? 惊恐过后,便是出离的愤怒。 这该死的混蛋,想要谋杀的不仅仅是长公主殿下,还有他们这些灾民。 然后,便有一些知情者表示,曾经就有杨家人勾连倭寇,试图谋害长公主殿下。 于是乎,短短的时间,杨家再次谋杀长公主的消息便通过灾民的嘴巴,迅速传开,整个宁平县都回荡着辱骂杨家声音。 辱骂堪称样繁多。 总之,大概就是以族谱为核心,以十八代为半径,无差别扫射,通篇下来含妈量极高。 至于究竟是不是杨家人做的,已经无人在意了,总之扣在他们头上绝对不会错,毕竟他们有前科。 陶云,张妍和李清月三个婢子也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三张脸全都是一片苍白。还是陶云年龄更大一点,身子猛地一个哆嗦便已回过神来,立马挡在洛玉衡面前:“张妍,清月,护住主子,先回府邸。” 虽说那杀手已经逃走,但谁敢保证其他的灾民中就没有杀手存在? 张妍和李清月夜迅速一左一右搀起洛玉衡的身子,至于那些护院也立马放下手上的工作,在外面又围了一圈,腰间的武器也已抽了出来。明晃晃的钢刀显然很有威慑,原本还混乱的难民逐渐平息下来,纵然看着洛玉衡等人回府,施粥暂时中断,也没有任何怨言。 在众人簇拥之下,洛玉衡逐渐消失。 吱呀。 大门紧闭。 即便是已经入了洛府,众人的神情依旧紧绷,毕竟谁也无法确定是否有杀手潜入洛府。陶云,李清月,张妍三人视线全都警惕的望着四周,护着洛玉衡不断后退,直至到了洛玉衡的闺房这才停下。 眼看着洛玉衡安静的躺在床上,满脸苍白,陶云眉头紧皱:“我去找府医过来。”用力吸了一口气,陶云再次说道:“清月,张妍,你们两个守好主子。” 在陶云离开之后,房间内便只剩下了李清月和张妍两人,忽然便安静了不少。 门外还有数十名护院守着,洛玉衡的闺房便安全了许多,两人几乎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危险至少暂时解除。 “对了,张妍,你去安排几个护院,去通知一下几位公子和姑爷,这时候洛府内必须要有人主持大局才行。”就在这时,李清月好似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说道。 (本章完) 第131章 背叛(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31章 背叛(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已到中午。 烈日挂在头顶,很大,很红,很亮,今年的天气当真反常,中秋已过,之前还连续几日暴雨,气温骤降,可现在的太阳却格外燥热。地上,墙上的水汽便被蒸腾出来,整个宁平县仿佛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浓雾。 县衙附近,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热乎乎的风吹过,雾气稀薄很多。视线望去,洛天阳手里正抓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不断抡起然后重重砸在地上,声音便是这样传出来的。再靠近一点便能看的更加清楚,洛天阳手里抓着的赫然是一个人……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鬼旋风。 所有人都以为洛天阳有点傻……呃,好吧,他的确是有点傻。 其实六大恶人的猜测出现了错误,他们以为洛天阳只是一个低级武者,却不知道洛天阳……他天生神力。那是连高境界的武者,都难以抵挡的蛮力。 砰,砰,砰,砰! 没多长时间,鬼旋风的身子就已经看不出个人样。 很显然,鬼旋风并不像洛基那么耐摔。 西城门附近,一个书生于民居巷道间狂奔,俊朗帅气的脸因极致的恐惧而变形。就好像身后有厉鬼在追逐,不,那不是厉鬼,那是一个比厉鬼还要可怕的女人。 她身段瘦削,脸上戴着面纱,书生看不出女人的长相,却能看到女人的双眸,冰冷无情,没有半点温度。她手里抓着头发,头发下面是一颗脑袋,一颗和书生一模一样的脑袋。 不得不承认,纵然烈日高悬,这般画面也是着实惊悚。 这女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们兄弟可是来刺杀洛天权的,结果洛天权没遇到倒是遇到了这个诡异又恐怖的女人,然后一个照面就摘掉了弟弟的脑袋。宁平,一个小小的县城,怎会有如此恐怖的高手?两条腿拼命交错,纵使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也不敢有半点停留,他的速度越提越高,拼命的想要拉开和身后女人的距离。 可,毫无用处,难以言喻的焦躁笼罩心头,几乎让书生快要疯掉。 就在这时,前方却是忽然多出一个人影。 “可恶,给我滚开。”书生大叫着。他可以直接将对方撞飞,甚至是直接撞死,但……他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浪费时间。 那男人似乎也被他的怒吼吓了一跳,下意识便看了过来,同时身子一侧。 “兄弟,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小心摔跤。”男人撇了撇嘴巴,说道。 好心的提醒被无视了,书生低着头再次加快速度,那已是他从未有过的极限,心脏都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然后就在书生的眼中,一只脚悄无声息从旁边伸了出来。时机把控的极为完美,稍微晚一点,书生就要从这里消失,稍微早一点书生就有机会躲开。 “艹!” 砰。 撞上了。 书生的身子冲着前面就扑了过去。 对面的墙角,不知何时还多出来了一块石头。 石头上还有个尖角。 啪嚓。 脑门好死不死的就砸在那一角之上。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一些红的,白的,粘稠的液体便顺着书生的脑袋汩汩而出,身子像是一条死鱼,稍微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摔了一跤就死了,这可能是死的最潦草的七品武者了。 “看看,都说了让你跑慢点,小心摔跤,咋就是不听呢,死了吧,后悔了吧。”男人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着,抓住书生的头发便将整个身子提了起来,然后上下晃动了一下脑袋。 嗯,点头了,看来是后悔了。 转而看向后方追来的女子,嘴角便微微翘起:“大姐。” 却是洛天权。 虽然坑死了一个七品境界的高手,但洛天权的脸上却并无半点得意,相反脸色看起来还有些凝重,眸子抬起,视线望向洛家的方向,眼神中终究透着一些担忧: “不知母亲那边怎样了。” …… 洛玉衡的卧房很安静。 屋内似是每天都有点燃香薰,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芬芳。 李清月看了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女人,眼神中便有些羡慕,其实不是什么熏香了,是洛玉衡身上天然的体香,一种浅浅的,却沁人心脾的味道,她还记得曾几何时的东陵城,不知多少小姐,妇人都在到处打听,长公主身上佩戴的究竟是什么香囊。 那是调不出来的香味呢。 幽幽的叹了口气,李清月走到窗子旁边,嗤啦一声便拉上了窗帘。 这个年代的窗帘所用的料子都是稍显粗糙的,比较厚,窗帘拉上屋内也便黑了。 李清月点燃了一根蜡烛,烛火明灭晃动。 她也不知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就像她的心,驳杂又紊乱。 慢慢的,她走到窗边,柔软的鞋底踩在地上,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眼睛盯着洛玉衡,眼神中有些微挣扎,又疯狂,到最后变成了浓郁怨毒的恨。 李清月知晓自己的时间并不长,或许要不了多久,张妍和陶云就会出现,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缓缓从腰间抽出来了一把匕首。 很短,大约只有半尺。 小巧玲珑。 却也极为锋利。 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刀柄,很用力,指关节似是都有些发白。 “洛玉衡……” “我没有对不起你。” “是你……是你,背叛了我。” 她呢喃着,声音冷幽幽的,仿佛鬼魂。 两只手同时用力,匕首自上而下,冲着洛玉衡的心脏捅了下去。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 霎时间,李清月脸色大变。 洛玉衡本来柔软的胸口,变的难以想象的坚硬,反震过来的那股子力道,甚至让李清月差点儿握不住手中的刀柄。就连刀尖,都在这一次剧烈之下崩断。 这是什么情况? 一时间,李清月脑袋嗡嗡作响。 下一秒,便看到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洛玉衡,缓缓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眸子默默的凝视着李清月,那眼神直让李清月头皮发麻。 “你应该瞄准脑袋的……” 洛玉衡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伸手在怀里掏摸了两把,取出一片厚厚的钢板,随手丢在地上,哐啷作响。 身子有些不舒服的扭动了两下,虽说匕首被挡住了,但是那股子冲击,还是透过钢板,印在了胸口。 感觉都快变形了。 有点痛。 (本章完) 第132章 宋言,又是宋言!(1) 第132章 宋言,又是宋言!(1) 李清月嘴唇用力咬紧,那些钢板不知是怎样做出来的,带着圆润的弧度,乍看上去更像是护胸甲,厚度并不夸张但挡住她的匕首却是绰绰有余。这东西放在胸口,多少是能看出一些痕迹的,只是她精神较为紧张,再加上洛玉衡今天多加了几件衣服,导致她只以为是洛玉衡怕冷。 嘴角苦涩的笑着,早就怀疑她了吗? 洛玉衡说的没错,或许她真不应该对准心脏,应换个目标的……比如,脖子就不错。锋利的匕首,足以轻而易举的切开洛玉衡的喉管,脖子上那一条灰色的围巾,根本不可能挡住匕首的刀刃……李清月这样想着,然后就看到洛玉衡忽然有些不舒服一样扭动了一下脖子。 紧接着,纤长的脖子上围巾解开。 下一瞬,李清月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就看到一圈巴掌宽的铁片绕成圆环,护住了洛玉衡的喉咙。 这还不算,洛玉衡甚至伸手到了肚子…… 然后是小腹…… 然后是后心…… 都是薄薄的铁片。 块头都不大,小的甚至只有巴掌大小,却也堪堪护住了要害。 李清月的嘴唇都在抽抽个不停,这究竟是有多怕死啊。 看来洛玉衡还真没撒谎,全身上下或许也只有脑袋能成为目标,心里有些懊恼,当初为何偏偏就选了心脏啊。 其实,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如果双方正在激烈厮杀,那刀子往往是捅到哪儿是哪儿,因为在紧张刺激的环境中,你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选择目标。 如果是在对方已失去反抗能力,准备收割对方生命的话,那匕首刺向的地方多半是心脏。 这是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 尤其是女人。 曾有专家分析,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人体三大要害中,脑袋上有头骨,头骨坚硬,力气不够很难穿透,脖子太过隐秘,目标过小,不容易锁定,相对来说心脏更为薄弱,也更为明显,是最容易造成致命伤的地方。 就在李清月懊恼的时候,洛玉衡已经起了身,她活动着胳膊和腰肢,虽说铁板厚度不高,但这么多铁片压在身上一个上午,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的。她甚至怀疑自己细腻的皮肤都要被磨破了。 李清月眼帘垂落,身子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 她不明白。 明明自己刚刚还在刺杀她,为何洛玉衡还能表现的如此随意?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在她的眼里,完全没有自己的存在。 那种无视让李清月备受煎熬,哪怕洛玉衡对着她臭骂一顿,质问她为何要背叛她,李清月的心情或许都能好上很多。她讨厌洛玉衡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最讨厌了。 “你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让我恶心。”几息过后,李清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压抑。 “是吗?这么多年,我以为你都习惯了。”洛玉衡吐了口气,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清月:“欸,虽然我觉得你肯定不会那么老实的配合,不过例行公事嘛,我还是问一下吧……” “为什么要杀我?” 洛玉衡的脸色依旧是那么平静:“我自问对你应该还不错吧,因着奶娘的缘故,我几乎将你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 “奶娘死后,我更是对你处处照拂,不曾让你受半点委屈。” “为何要背叛我?” “杨家究竟给你开出了怎样的价码?” 洛玉衡在询问着,明明问出的都是极为重要的问题,可语气依旧极为淡漠,仿佛答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杨家。 这两个字,似是对李清月造成了某种刺激,她的眼瞳忽地收缩。李清月死死的盯着洛玉衡,随着身子的震颤,眼神中的恨意越来越浓:“你早就知道,我在为杨家办事?” “怎么会?”洛玉衡摇了摇头,语速不急不缓:“也就是前几日才知道的,说实话一直以来你装的都很像。” “甚至在你支开张妍的时候,我都未曾对你有半分怀疑,直至你拔出了刀。” “欸,还是多亏了言儿,言儿告诉我,我身边可能有杨家安插的钉子。而钉子很有可能就在陆婉,陶云,张妍还有你之间。” 说到宋言,洛玉衡的嘴角便露出浅浅的得意。 她挑驸马的眼光不怎么好,但看女婿的眼光绝对棒棒的。 李清月眉头一皱:“那个婢子是谁?” “玉霜。” “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混在难民中刺杀你?”李清月的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所以才让玉霜做了伪装,然后一直跟在你身边?宋言,洛天枢他们带走大量的护院也是故意的,就是在故意给杀手制造机会,引诱杀手动手?” “钓鱼吗?” “还是言儿安排的了。”洛玉衡喜滋滋的:“清月,你是了解我的,我啊,就是一个长得漂亮了一点,身材好一点的女人罢了,这种阴谋诡计实在是不太擅长,还是我家宝贝女婿足智多谋。” 李清月都有些无语,自己说自己漂亮,身材好?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只是看看洛玉衡那张让她都感觉嫉妒的脸,还有那完美的让女人疯狂的身段,却也知晓洛玉衡说的是事实。 曾经的宁国第一美人,绝不是浪得虚名。 只是……宋言,又是宋言。 对于这个上门女婿,李清月虽震惊他一身医术,震惊他能制造白,但也仅此而已,并不是特别放在心上,只是谁能想到自己的计划就是因为这个赘婿全盘落空。 不过,洛玉衡对这个女婿还真是偏心的厉害啊。前一秒还是阴谋诡计,换自家女婿就成了足智多谋,好也演一下啊。 “我的计划非常完美……”李清月咬了咬嘴唇,声音中依旧有些不甘:“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表露出任何破绽,甚至说除了刚刚刺向洛玉衡胸口的那一刀之外,她甚至从未出手过。 “言儿说,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宁平县的难民实在是太多了。”洛玉衡吐了口气,缓缓说道:“单单只是今日,难民的数量怕是就要超过五千了。” “若是再有几日,洛家门前怕是会聚集起数以万计的灾民。” 李清月眉头紧皱:“这有什么问题?长公主仁善,施粥赈灾,所以难民聚集,很正常不是吗?” “不,不正常。”洛玉衡摇头:“宁平只是一个县城啊,哪家灾民逃难的时候不是奔着那些富庶的州府,会选择沿海一个县城的?而且洛家赈灾是今天才开始的,为何那些灾民中有很多早在数日之前便已经知晓洛家赈灾的事情?” “或许你们觉得大量灾民聚集在一起,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在意这些细节,可其实想要查清楚这些倒也浪费不了多少功夫,只要一筐馒头,所有的事情便已经清清楚楚。” “很明显,这是杨家的手笔。” “杨家使用了某些手段,将大量灾民向着宁平县驱赶,他们将数以万计的灾民的性命,当成了对付我的工具。” “那时候,言儿就已经判断出可能会有人混在灾民中对我下手。” 李清月的视线不免变的震惊:“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为何还要公开露面?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吗?堂堂长公主,居然甘愿做鱼饵?” 洛玉衡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没错,这一次的确可以不这般冒险。” “只是,言儿说过,一个在遭遇刺杀之后依旧坚持赈灾的长公主,其价值远远不是普通长公主能比的。” “这会让灾民对我更加感激,会让我的形象更加高大。同时也会让灾民对行刺者愈发厌恶和痛恨。” “就像是现在,虽然我们已经到了府邸,但依旧能若隐若现听到外面铺天盖地的谩骂,大抵都是在咒骂杨家无耻,草菅人命芸芸。” “无论手段是无耻也好,卑鄙也罢,很有效果,不是吗?” 洛玉衡浅浅的笑着,那种笑容看的李清月心头极为烦躁:“或许你会觉得只是骂几句而已,杨家又不会损失什么,但……相信我,当这种骂名传开的时候,杨家那些老狐狸绝对会非常头疼,建议利用灾民的蠢货绝对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言儿说,这,就是民心!” 该死! 宋言,又是这个宋言! 就在这时,洛府内一个女子,做婢子打扮,手里端着一碗药汤,快步走向洛玉衡的闺房。 (本章完) 第133章 真正的杀手(2) 第133章 真正的杀手(2) 正中午的天气愈发炎热。 滚滚热浪透过窗户缝隙,撩起窗帘,房间便忽明忽暗。 无形的压抑笼罩在李清月的心头,而洛玉衡的声音还萦绕在她的耳畔,声音一如既往,很柔和,很好听:“当然,本公主亲自做鱼饵的好处不仅仅只是这些。” “除了民心之外,还能顺便将杀手引出来。用言儿的话来说,这些杀手活着终究是个威胁,不管怎样还是除掉比较好。而且,还能顺便将杨家安插在我身边的钉子引出来。” “对于现在的洛家来说,这枚钉子才是最大的威胁。” 语速舒缓的一句话,却是让李清月的眼皮忽地一跳:“宋言如何确定我会动手?” 这是她最疑惑的地方,毕竟这是在六大恶人失败之后临时做出的决定,那宋言怎会算的出来? 洛玉衡便笑了笑,她用力伸了伸胳膊展现出姣好的身段,往旁边走了两步,便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桌子上有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似是完全不担心茶水中可能被人下毒。 这茶,有些不一样。 不似煮出来的茶汤那般浓郁,辛辣,咸涩,茶杯内卷曲的茶叶逐渐舒展开来,颜色青翠欲滴,散着一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清香。芊芊玉指握着茶杯,轻轻摇晃了两下,然后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唇齿留香。 按照女婿的说法,第一泡是要倒掉的,却是有些舍不得。 “这叫炒茶。” “冲泡更加方便,也更加清香,也是言儿捣鼓出来的,前段时间你也看到了吧,言儿打的那两口大铁锅。” “毫无疑问这炒茶,绝对会取代现在的煮茶,单单这一笔生意,一年怕是就有数百万两白银进账。不知道,这法子你有没有告诉杨家那边?” 李清月嘴唇微微蠕动了两下,却是没有的,她的心缓缓往下沉,她也明白,当洛玉衡告诉自己这个秘密的时候,便已经没有准备让自己活下去了。 “不用再显摆你那女婿了,我只是好奇,那宋言如何确定我会动手?”李清月也并未求饶,许是为了维系最后的体面吧。她在洛玉衡的对面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茶水的色泽,嗅着清新的香气,她不得不承认,这炒茶无论是在视觉还是味觉上都是不错的享受。 洛玉衡瞟了一眼李清月,并未阻拦:“其实很简单。” “你被收买应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最初的时候,我的存在对杨家并无威胁,所以那时杨家对我只是监视。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我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还有统兵五千的权力,五千兵不多,但不受朝廷制约,属于我的私兵,在杨家眼里我已经成了一个威胁,这时候的杨家便想要杀了我,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最初你的任务只是配合杨家安排的杀手。” “但是,杀手失败了。” “而杀死我的任务必须要完成。” 洛玉衡又叹了一口气:“当然,你也很有可能会放弃任务,继续隐藏在暗处,只负责情报的工作。” “所以,我们便不断给你提供诱惑,我晕了过去,我的儿女,女婿,甚至就连保护我的玉霜道长也追着杀手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只要想办法支开其他人,将刀子戳进我的心脏,任务就能完成了。” “然后只要再想办法从洛府离开,而这并不困难,作为我的贴身婢女,你的地位很高,想要离开洛府没人会阻拦,最多编造一个寻找天枢他们回来主持大局的借口……” “到那时你便是杨家的大功臣。” “你的心里,会不断挣扎,然后不断给自己寻找理由,说服自己拼一把。” “最终,贪念和欲望会占据上风,然后……你就会动手了。” 李清月的面色煞白。 他们还是在钓鱼。 那个宋言在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没有任何明显指向性的怀疑,纯粹只是利用人性中的贪婪,将自己给钓了上来。 呵……不断寻找理由,说服自己动手……李清月脸色煞白,那宋言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他甚至连自己刚刚心里面的涌现出来的念头都能猜到。 “真是太可惜了,杨妙清真的是给杨家惹来了一个可怕的对手,若是她当初能对宋言好一点,大抵也不至于这般。”李清月苦笑了一下,短暂的停顿之后:“不过,你也不用觉得你赢了,无论是六大恶人,还是我……都只是一个开始。” “相信我,很快下一个杀手就会出现,而这个杀手,你……甚至是整个洛家,根本没有办法去应对。” 脸上的表情似是多出一些嘲弄,好像已经看到宋言,洛玉衡横死的画面。没办法的,那是摆在明面上的,但是谁都无法抵挡的刺杀。 她以为洛玉衡多少会紧张一下,可是让李清月没想到的是,洛玉衡的脸色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改变,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些灾民吧?” 李清月的眼瞳忽然收缩,眼眸深处微微多出一些慌乱。 “言儿之前就跟我说过,我最大的麻烦不是杀手,也不是你这个钉子,灾民才是。杀手天衣和玉霜都能解决,钉子早晚也能拔掉,可灾民才是极难处理的。” “因为杨家的造势,大量灾民向着宁平县聚集。” “单单今日,宁平县就涌入灾民数千,明天会有多少一万?后天呢,未来呢?” “五万,还是十万?” 洛玉衡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悲悯,将这么多的灾民当做杀死自己的刀,便是到达宁平的灾民能得到妥善安置,可又会有多少人死在路上:“灾民来了,救不救?必须要救,不救的话皇家的名声将会彻底臭掉,皇室的局面将会愈发糟糕。可救的话,怎么救?人太多了啊,纵然是洛家粮食充足,也不可能喂饱这么多张嘴,而朝廷,因为杨家的干涉,不可能有一粒粮食送到松州。” “又是宋言吗?”李清月笑的很开心:“居然能看出来这一点,我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真的是个人才。” “只是,就算看出来又能怎样?” “这是无解的难题。” 李清月的声音忽然间变的嘶哑起来:“你的粮食终究会撑不住的,如果粮食不够会怎样?” “要劝说灾民离开吗,你手底下才多少人?能劝走几个?” “你会继续发放粮食,然后所有人一起饿死吗?” “这毫无用处。” “没人会在乎你之前拯救了多少人,没人会在意你也因为没有粮食饿死,人们只会记住,你导致了数万人丧生。” “还是说,你会将剩下的粮食好生保存下来,让自己活下去?” “你猜,这些灾民,会不会聚集在一起冲击洛府?” “这就是民变,是造反。” “当然,你的护院能绞杀数千倭寇,或许也能挡住数万灾民,但是在战斗中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屠戮平民百姓这个帽子,你戴的起吗?” “就算是没有这些,单单数万人聚集在一起,一旦发生疫情,那就是成千上万的死,这个罪名同样要扣在你的头上。” “这是无解的啊。” “一旦这种情况发生,皇室为了维系自己摇摇欲坠的地位……洛玉衡,你,就必须死!” (本章完) 第134章 谁的孩子?(3) 第134章 谁的孩子?(3) 灾民。 这才是杨家最可怕的刺客。 钉子,杀手,灾民……这么多的手段全都用在一个人的身上,便是洛玉衡都有种想笑的冲动,或许她应该感觉荣幸,毕竟杨家为了解决她居然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 便是她的哥哥,宁和帝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样想着,洛玉衡的嘴角便勾起了弧线。 李清月有些难以理解:“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洛玉衡放下手中茶杯,转而拿起桌子上一个陶瓷茶叶罐,里面是卷曲的墨绿色的茶叶,纤细的手指拈起来几片,在手指肚中缓慢的揉搓着:“你说,这茶叶能卖出去多少钱?” 李清月眉头越皱越紧:“现在才想着卖茶叶会不会太晚了?更何况,现在松州附近就算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粮食。” “等到你从其他地方买来粮食,运送到宁平,怕是这些灾民早就……不对……”李清月的脸色再次变了,她知道洛玉衡虽然平素里表现得大大咧咧,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她绝对不会用灾民的性命开玩笑:“你不是准备卖茶叶,你是……” “你是准备用茶叶的配方来交换粮食?”李清月的喉头蠕动着:“这可是一年几百万的生意,你舍得将配方交出去?” “现在松州府附近,又有谁能拿的出足以养活几万人的粮食?” “房家,还有……崔家?” 洛玉衡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李清月,虽知道李清月聪明伶俐,但这眼光也着实让他有些震惊,倒是没想到这女人反应这么快。 可惜了。 “倒不是配方,用言儿的话来说,叫独家售卖权。”洛玉衡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洛家负责生产,生产出来的茶叶和白,则是由房家和崔家,售卖到全国,甚至是整个中原。” “这可是一年几百万两白银的大生意啊。”李清月忍不住咋舌,能拿出这种级别的生意进行交换,这般魄力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言儿说了,这世界上的钱,一个人是赚不完的。” “房家在地方上有更强的影响力,崔家在商业上有更完善广阔的渠道,长公主府虽然有商队,但同房家和崔家相比不值一提,若想从头开始铺设渠道,费的成本绝不是长公主府能承受的。” “既然如此,那用赚不到的钱,来交换两个盟友,很合算,不是吗?” “言儿说了,因为利益纠缠起来的关系,从某些方面来讲是最牢固的,只要洛家能提供白和茶叶,只要他们还没有掌握茶叶和白的配方,房家和崔家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长公主府覆灭。”洛玉衡嘴角噙着笑意。 言儿,言儿,言儿…… 三句话不离言儿。 李清月都有些无语了,洛玉衡对她这个女婿究竟是有多满意? 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宋言才是亲儿子了。 以崔,房两大家族的底蕴,数万灾民的粮食对他们来说绝不是什么难事,杨家千辛万苦制定的计划,就因为宋言这一番安排,破灭了。李清月是越来越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恐怖了,可惜,在杨家之内,依旧将洛玉衡当做最大的敌人。 她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她知道,差不多到了要死掉的时候了。 洛玉衡眼帘垂落,似是也明白这一点:“现在能告诉我,为何要背叛我了吗?” 李清月抬眸,看了看洛玉衡又望向窗外,她似是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惜窗户被窗帘挡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良久,李清月有些落寞的收回视线,伸手摘下了头上一支发簪,簪头是一朵特殊的,小叶菊的样式:“想来,故乡的菊也快开啦。” 洛玉衡美眸微微一闪,高山小叶菊,独产于琅琊的一种。 李清月,应该叫……杨清月。 她是杨家的人。 如此,一切便都说的通了。 洛玉衡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才让一个杨家的女儿,潜伏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 恐怕,当年奶娘忽然病故,也是杨家的手段吧。 李……杨清月幽幽的吐了口气,低头望着手中的匕首,手指轻轻摩挲着刀刃,锋利,应该能轻易切开喉咙。 现在洛玉衡身上的钢板都已经取了下来,若是自己偷袭……这样的念头只是在杨清月的脑海中浮现一下,便被迅速压下,她知道这不可能成功。洛玉衡敢这样和自己见面,自是有所依仗,又何必死的那么不体面? “呼……”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杨清月忽然问道。 “可以。” “洛天枢,洛天权,洛天阳……究竟是谁的孩子?你的,还是……”杨清月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纵然是她留在洛玉衡身边这么多年,虽然曾经有过怀疑,却始终无法触碰到真相。 明面上,洛天权,洛天阳都是收养的。 而她调查的结果,所有的线索全都指向洛玉衡。 洛玉衡同驸马的感情极为糟糕,甚至从来都没有和驸马同房过,这些孩子,似乎全都是洛玉衡的私生子。 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洛玉衡也是重重吐了口气,几息的沉默之后,洛玉衡缓缓开口:“我的。” “他们,全都是我的孩子。” 杨清月有些释然的笑了。 果然如此。 如此,至少自己这么多年的调查就没有白费。 抿了抿唇,杨清月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终究放弃了,拿起匕首横在了脖子前面。 这一次,再无半点迟疑。 嗤的一声,锐利的刀刃割破了喉咙。 一股血箭迸射而出,房间内瞬间便充斥着浓郁的血腥。 人的生命力很顽强,纵然是割断喉咙,也不会马上死掉,杨清月的喉咙发出咕吱咕吱的诡异声音,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一双眼睛,则是闪烁着诡异的光,死死的盯着洛玉衡: “不要……以为你赢了!” 一些鲜血似乎已经顺着破裂的气管,灌入了肺腔,以至于说出来的声音都格外嘶哑。 窒息,让杨清月的脸开始浮现出怪异的乌青,濒临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大抵过去了一分多钟的时间,杨清月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她还没有死掉,身子还在本能的抽搐着。 那般模样,看的人毛骨悚然。 恰在此时……吱呀。 房门被推开。 一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子,你醒了……我给你熬了一碗安神汤……” “啊啊啊啊……” (本章完) 第135章 第二个钉子(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35章 第二个钉子(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在卧房荡开。 门口女子似是被李清月浑身是血,还在不断抽搐的身子给吓坏,面色苍白踉跄着后退。 身子一抖,手里端着的汤碗便掉在了地上。 啪嚓一声,摔成碎片。 滚烫的汤水喷溅的到处都是,泛起一层层雾气。 这安神汤应是精心熬制的,不知用了怎样的材料,虽然看起来清淡却是香气浓郁,就这样碎了着实有些可惜。 这一声尖叫也将屋外护院惊醒,大量护院冲向门口,但这是主子的卧房他们终究是没胆子进去的,脸上看起来都满是焦急。 一时间,卧房就变得吵吵闹闹。 地上,杨清月似是还有点意识,迅速失去力气的身子缓慢蠕动着,就像是一条浑身上下沾满鲜血的蠕虫,她似乎还听到了张妍惨叫的声音,脑袋一点一点的转动着,朝向张妍的方向。 下一瞬,猩红的眼睛同张妍四目相对。 “啊……” 又是一声尖锐到极致的惨叫,张妍两眼一翻,居然直接晕了过去。脑袋砰的一声,便磕在台阶上,洛玉衡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李清月跟着她已经有一段时间,现如今背叛了死掉了,心情是有些压抑的,只是看到张妍那倒霉样,心里面的压抑莫名就消散不少。 “都出去吧。”洛玉衡摆了摆手,门口的护院全都离开,她这才重新关上房门:“言儿,出来给张妍看看吧,莫要让她也出了什么事儿。” 下一秒,衣柜吱呀一声打开,宋言和洛天衣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却是两人在解决了寡妇杀手之后,就一起将寡妇送入了洛家的地牢,随后便按照预先约定好的计划,藏在洛玉衡的卧房。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保护洛玉衡的安全,避免出现什么意外。 也正是如此,洛玉衡才敢放心将身上的钢板拆卸下来。 稍稍舒展了一下胳膊,洛玉衡的衣柜虽然不小,可塞进去两个人多少还是有点勉强,衣柜里只能艰难的维持一个姿势,宋言甚至都不敢有稍微大一点的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的小姨子。 要是不小心触碰到什么特殊部位,那可能会很糟糕,他可不想被小姨子提着剑追杀,毕竟这位洛天衣二小姐可是能一剑将假山都给劈开的存在,以他现在这点儿微末实力,多半不是二小姐的对手。明明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藏人的,比如说衣柜顶,床下面,谁知道这二小姐咋想的非要跟着他钻进柜子,这里很舒服是咋地。 眼角余光看了看洛天衣,面色如常,便哑然失笑,人一个女孩子都不在乎,自己还瞻前顾后的,反倒是有些婆婆妈妈了。 宋言便冲着躺在地上的张妍走去,蹲下身子,手指搭在张妍的手腕上,很快,他的眉头便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旋即,手指悄悄在地上泼洒的安神汤上捻了一点,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然后宋言便展颜一笑,站起身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摔了一下,晕过去而已。” “休养一段时间就能醒了。” “娘,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要如何报复回去吧。”宋言吐了口气沉声说道:“杨家居然还敢安排杀手来行刺,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不能给杨家一点颜色看看,怕是杨家那些人会变本加厉。” 洛玉衡一愣,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宋言,很快便顺着宋言的话头开口:“确是这样,只是……要找谁下手合适?杨家人实在是太多了。” “我觉得,杨思琦是个不错的目标。”宋言笑了笑,说道:“我听说,他是杨家年轻一辈中最有潜力的一个,现在也是白鹭书院的学生,同宋哲齐名。而且,他还是礼部尚书杨国臣的儿子,中书令杨和同的孙子,几乎被杨家当成下一代继承人来培养,若是能将其除掉,对杨家定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至于杀手的话,我恰好认识一人,平日里隐身于市井之中做一名屠夫,实际上却是一个实力达到九品的武者,人送外号镇关西,宁国少有敌手,便是这杨思琦身边有诸多护卫,也绝不可能拦住。” “我与他有恩,想来让他杀一人,不成问题。” 洛玉衡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你来安排吧。” 宋言应了一声,便拉开房门,叫了两个护院将张妍送回她的房间,就在房间内再无他人的时候,洛玉衡面色重新变的凝重:“言儿,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宋言吐了口气,瞥了一眼地面上的物资,缓缓开口:“这汤,有毒!” 刹那间,洛天衣和洛玉衡尽皆变了脸色。 宋言心中已有大概推测,张妍和杨清月都是杨家安插的钉子,只是两人互相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 杨清月将张妍支开,准备刺杀洛玉衡。 张妍也趁着这个机会进入厨房,熬了一碗安神汤,只是张妍大抵是没想到再次进入洛玉衡的卧房,居然看到杨清月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因不清楚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担心出现意外,便临时决定中断毒杀洛玉衡的计划。 然后借着被吓到打碎手里安神汤,还故意晕倒在汤汁上面,借身上的衣服带走大部分的罪证,便是还残留一些也会很快被地面吸收,到时候便是死无对证。 这份心机算得上相当不错。 宋言心里有些后怕,在他们之前的分析和安排中,第二个钉子并不存在,而这张妍又是柔柔弱弱的类型,很难让人怀疑到她的头上。若非张妍生性谨慎,自行中断毒杀计划,怕是洛玉衡也不会怀疑。一旦中毒,便是宋言知晓如何治疗,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怕是也救不回来的。 洛玉衡的脸色有些黯淡,她自问对一直跟在身边的人都相当不错,谁能想到仅剩下的四个贴身婢女,有两个都想要杀掉自己。 “当初在皇宫,可是我救了她啊。”柔柔的叹息,透着些微的伤感。 “或许,这就是提前编排好的一场戏。”宋言摊了摊手:“杨家大抵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在你的身边安插他们的眼线。” “总之,长公主府看来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祥和,内部应是被渗透的不轻,有空的话还是排查一下比较好,这段时间就让玉霜一直留在娘亲身边吧。” 洛玉衡微微点头,过了几息便再次看向宋言:“你不会真的想要杀掉杨思琦吧?杨家最受宠爱,最有潜力的嫡孙,可不是轻易能杀掉的。” 宋言便笑了笑:“这是自然。” “娘亲觉得,如若杨家知晓这个消息,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洛玉衡稍一思索:“一边书信通知远在东陵的杨思琦,还有杨和同,杨国臣小心防范,一边从宗族之内调派高手前往东陵支援。” “能对付九品武者的,唯有九品武者。” “现如今的杨家,九品武者数量不多,明面上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正在闭关冲击宗师,多半不会轻易行动,那就只能是另外一个,杨国礼!” 宋言脸上笑容愈发浓郁:“那,如果我想吃掉这个九品武者呢?” 洛玉衡眼神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宋言的野心居然这么大,区区一个二品武者,就妄想吞掉九品武者,这怕不是在做梦? “做不到。”她便摇了摇头。 宋言将眼神看向旁边抱剑而立的女侠:“算上天衣呢?” “未必能赢,纵然能赢,也难以杀死,九品武者要跑拦不住。” 宋言将一根黑乎乎的棍状物摆在桌面上:“那再加上这个呢……” 那是……手雷。 终究是要报复回去的啊,光被动挨打,不是宋言的风格。 一个九品武者的损失,便是对于杨家这样的势力,只怕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而且,根据洛天枢搜集到的情报来看,杨家并不安分,他们并不想一二十年的布局就这样落空,最近这段时间似是在频繁接触宋淮,宋义,宋靖,宋哲等人,似是想要从中挑选一个,作为新的下注目标。 至于这兄弟几个,为了获得杨家支持,增加继承国公爵位的筹码,自不会拒绝杨家的示好,甚至还会主动展示出自身的价值。 好像,这一次难民大量迁移宁平,背后便有宋哲的影子。 这个宋家麒麟儿,手段一如既往的歹毒。 听说这宋哲,似是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准备拿个状元,然后便入仕为官! 想到宋哲,宋言的眼神中便多出一丝冷冽。 母亲的死,他才是最恶心,最歹毒的凶手。 (本章完) 第136章 唯有杀(1) 第136章 唯有杀(1) 宋言坚信当量就是真理。。 哪怕是宗师,甚至是传说中的大宗师,只要还是碳基生物,炸不死的原因就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当量不够大。 洛天衣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眸子深处有着若隐若现的兴奋,很显然她对这件事情极感兴趣。没办法,这个世界武者的数量很多,可能达到九品的实在是太少。纵然九品武者相遇,双方都深知这个境界的破坏力,是以不会轻易发生冲突,更何况生死搏杀。 当然,洛府是有三个九品武者,只是……剩下那两个,打不过。 正是如此,在洛天衣的眼中杨家的杨国礼,不管怎么看都是检验自身实力绝佳的目标。眼看宋言眼底的疯狂,还有洛天衣的跃跃欲试,洛玉衡忍不住叹了口气,难道当真是自己的岁数太大了,已经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 那可是九品武者啊。 事情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因遭遇到刺杀而陷入昏迷中的洛玉衡终于醒了。 据说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灾民的情况,在听闻因为她的缘故,居然导致赈灾暂停,洛玉衡极为伤心,然后不顾其他人阻拦,第一时间重新开设粥棚,甚至重新出现在众多灾民面前进行了一番宣讲,表示只要她活着一日,就不会放弃宁国任何一个人。 见惯了死亡,习惯了毁灭,灾民的世界是晦暗的,是绝望的,可是洛玉衡不仅仅给了他们能活下去的食物,那一句不会放弃宁国任何一个人,更像是一束光,驱散心中的阴霾和黑暗,虽然前路依旧渺茫但至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洛玉衡就这样奔波在三处粥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诸多灾民看向洛玉衡的视线已经隐隐有些不同,宋言甚至有种感觉,若是这时候洛玉衡自称是什么圣母娘娘,乃是上天安排下来拯救苍生的,怕是立马就能拉起来一大堆的信徒。 至于张妍,一整个下午都在昏迷。不得不说,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善于伪装的女人,外表的恬静,柔弱,大抵就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面具,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安安静静又柔柔弱弱的女人,会是杨家安插在洛府的探子。 许是觉得错过了晕厥和刚刚苏醒两个绝佳的机会,再想要杀死洛玉衡已经是难上加难,张妍似是已经暂时放弃了刺杀,显得非常老实。 洛府前院。 入了夜,灯光摇曳在屋檐。 面前只是一些临时准备的食物,白面馍馍,大锅菜汤之类,以洛玉衡的身份这些吃的着实有些简陋,但腰酸背疼精疲力竭的情况下,倒也没有太多讲究。 洛玉衡看了看宋言,前一段时间刚过了生日,自家这女婿也算是十六岁了,短短几个月的功夫面色看起来比刚入府的时候好了不少,身子似是高了一点,性子也比之前更加跳脱了,家里人都挺喜欢这个姑爷的。彩衣,青衣两个小丫头没事就喜欢缠着这个姐夫,在这个姐夫的口中总能听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比如那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比如两条蛇妖和一个老和尚的爱恨情仇……女婿终究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少年,脑子里还留存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在正经的时候,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可靠,这一次灾民的麻烦几乎全程都是女婿在安排,她其实没操多少心的,女婿将她这个长公主推到了台前,她的名望,皇室的声誉都在不断往上涨,至于宋言似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嘴角微微勾了勾弧线,便忍不住伸手在宋言头上拍了拍。 正啃着馒头的宋言狐疑的抬起头,望向丈母娘,洛玉衡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捏了捏宋言的脸:“慢点吃,别噎着了。” 洛天衣便给宋言添了一碗菜汤,这一下纵然是噎着也不用担心了。 洛天枢,洛天权,洛天阳三个则是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古怪。 “言儿,明日宁平县的灾民数量肯定会更吓人,县城怕是容纳不了这么多人,要怎么办才好?”想了想,洛玉衡又小声问道。 “房家和崔家的粮食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过来?”一口将手里剩下的馒头咽下,宋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至少还要五天吧,暴雨过后很多路都被冲垮了,以洛家的存粮坚持七天不成问题。”洛玉衡想了一下,说道。毕竟,眼下的赈灾只是每天一碗粥一个窝头吊着命,对粮食的损耗还不算夸张,暂时还能撑得住。 “灾民不能全部聚集在一起,不然很可能会发生各种预料之外的冲突。”宋言认真思索了一下,长时间承受饥饿折磨的灾民,性格不能按照正常人来判断,这种情况下发生怎样的情况都有可能。 比如,抢夺其老人小孩的食物。 比如,将恶念蔓延到毫无依靠的女子身上。 现如今道德体系虽还没有完全崩坏,但显然已摇摇欲坠。 每天一顿饭,其实也未必没有让人吃不饱,没有多余的力气捣乱的原因在里面。 “明天开始,撤掉一个施粥地点,保留两个,天权,天阳分别率领护院,镇守一个施粥点,一旦发现任何心怀不轨之徒,有任何欺男霸女,抢劫,斗殴之类的行为,杀!” 这话一出,言语中的狠辣,让所有人都是眼皮微跳。 洛天枢,洛天权都在认真思索着,唯有洛天阳抓了抓头发:“这不太好吧,如果只是打架斗殴,欺负一下他人,应该算不得什么大的罪名,直接杀了会不会……” “必须要杀。”宋言却是摇了摇头:“我们的粮食很珍贵,我们要救的是那些还有人性的灾民,而不是作奸犯科的恶徒。而且,必须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现在只是暂时控制住局面,随着灾民越来越多,控制随时都有可能崩坏。” “最重要的一点是,人群中定然会有一些刺头存在,我相信绝大多数灾民对我们一天一顿饭的救援是感激的,但定然有一部分人,这种人从不会感念别人对他的帮助和恩德,他们只会嫌弃自己得到的太少。” “若是我估计的没错,或许今天晚上开始,灾民中就会出现诸如凭什么他们一天一顿饭,我们天天大鱼大肉之类的讨论。然后他们就会尝试在第二天分发食物的时候以各种借口讨要更多。” “如果我们同意,他们就会变本加厉,他们的贪念是永远都无法得到满足的,他们可能还会讨要衣服,还想要一个能居住的地方。” “但很显然,莫说是洛家,便是动员整个宁平县,甚至是松州府都不可能妥善安置这么多的灾民。” “而一旦他们的要求没能得到满足,他们心中的怨念就会被放大,他们的怨言甚至可能会影响到身边其他正常的人,到最后一个施加恩德,博取名声的好事,反倒是可能会演变成对洛家的不满,指责,甚至是暴乱。” 杨家的这个杀招,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破解的,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一番话说出,四周一片死寂。 一个个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全都变的非常难看。 他们想说应该不至于如此,可仔细想一想,却又觉得人性未必能禁得住这般考验。 “唯有杀,唯有血淋淋的人头方能让这些人恐惧。” “具体的安排,我会好生思考一下的。” 一口将碗里的汤喝掉,宋言放下了碗,冲着众人点了点头:“我吃饱了。” “姐夫准备去做什么,难道还要去折腾那根钢管吗?”洛天阳随口问道,这几日,经常看到姐夫拿着一根钢管,也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有时候甚至会叫来府里的工匠,询问能不能再钢管里面刻线,然后便嘀嘀咕咕一个下午。洛天阳很是奇怪,不明白好好一根钢管在里面刻线做什么。 “不……”宋言摇了摇头。 “我准备去会一会那个被抓起来的寡妇。” 一听到这话,洛天衣眸子忽然快速闪烁了一下,然后一口将小半个馒头全部塞进嘴巴,也起了身。 (本章完) 第137章 天生一对(2) 第137章 天生一对(2) 洛天衣脖子用力伸了一下,高冷女侠的形象便有些崩坏,但无论怎样终究是将馒头给咽了下去,顺手拿起靠在门边的长剑追了上去。 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洛玉衡面色有些古怪,小声嘀咕了一句,却也没人能听得清究竟说了些什么。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鼻子能嗅到熟悉的味道,宋言有些无语的揉了揉太阳穴,熟悉的动静便是不扭头看也知晓跟上来的人是谁:“天衣,这里是洛府,已经很晚了用不着一直跟着我的。” 身后是短暂的沉默,熟悉的冷漠的声音便钻进了耳朵:“那寡妇,是个七品武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控制的,万一失控你应付不了。” 非常完美的理由。 嘛,无所谓了。 宋言只是单纯觉得地牢那种地方太过污秽,同小姨子的形象不太契合罢了,既然小姨子要跟上那就跟上吧,而且洛天衣说的也没错,虽然宋言确信纵然是实力强大的武者在能放倒老虎的麻醉剂和十几片安眠药面前也要躺下,不如说他甚至觉得这寡妇可能会一睡不起。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有小姨子跟着,终究是更安全一点。 宋言抓了抓头发,他发现自己似是已经习惯了小姨子冷着一张脸跟在身侧,那安全感简直爆棚。 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宋言甚至无法想象万一某一天小姨子不再像这样跟着自己,他会怎样……然后便笑了笑,除非某天小姨子真的出嫁了,不然她可能这辈子都要当自己的保镖了。 而要让小姨子嫁出去,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心里碎碎念着,洛天衣不清楚宋言心中的想法,只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宋言古怪的颜色,也并未多说什么就这样默默跟在宋言身后。 今夜的月色很美。 月牙带着优美的弧度悬挂在苍穹,经过了白天的烈日,水汽已经被蒸腾了不少,夜空便显得很安静,很干净。 银色的月辉洒满大地,整个宁平县都笼罩了一层银白的面纱。 地面上,两个人的身子拉出长长的影子,摇曳着,偶尔交错着。 细碎的脚步声,浅浅的回荡。 不多时的功夫,临近后宅古旧的小院便出现在两人面前,依旧是那低矮的房间,房间门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无聊的数着天上的星星。这个时代,还没有遭遇过污染,晚上的星星格外的明亮,只是数量有些多,数了一会儿男人便觉得头昏脑涨,然后就很爽快的放弃了,毕竟姑爷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姑爷是个读书人,说的话自是很有道理的。 有脚步声,抬眼看去姑爷和二小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莫名的有种很和谐的感觉,好似天生一对儿。摇了摇头,护院便将脑海里杂乱的念头抛下,姑爷可是大小姐的夫婿,瞎想什么啊,脸上迅速露出一抹笑意,护院忙喜滋滋的凑了上去,他对这个姑爷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 可能是因为姑爷从小到大经历的缘故,他对自己这些下人并没有颐气指使,吆来喝去的,但也没有说很尊重吧,就是那种……仿佛小小的身子里装着大大的灵魂,很老成的样子,纵然他比姑爷大了二十多岁,可有时聊天居然会跟不上。 而且,姑爷每次出现都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好东西。 摸了摸腰间的佩刀,这玩意儿就是姑爷送来的。 他可是尝试过,这把刀轻而易举就将他原本的弯刀给劈成两半,绝对称得上是神兵利器,那可能是自己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姑爷就这样随意的送给自己,至于原因居然是因为聊得来。 “姑爷,二小姐……”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打了招呼。 “王哥……”宋言笑了笑:“今儿是你守夜啊,没什么异常情况吧?地牢里那女人死了没?” “应该没,上次检查的时候还有气,就是昏睡不醒。” 宋言有点惊讶了。 这身体素质不错啊,不愧是七品武者。 心里有点小羡慕,毕竟他上辈子的身体素质是比较差的。 地牢里只剩下了一个梁巧凤。 肖婆子和赖婆子都死了。 好像是有一天三个老婆子打了起来,然后梁金凤仗着吃饱饭,力气大,以一敌二,等到外面的护院察觉到动静冲过去的时候,两个老婆子都没了气息。 一个是梁巧凤掐着脖子,活生生掐死的,颈椎好像都被掰断了。 另一个则是被梁巧凤抓着头发,一次次在墙上活生生撞死的。 至于梁巧凤,则是一直留在地牢,除了无法离开之外,并无其他限制。 听到动静,梁巧凤就立马凑了过来,身上换了一套粗布麻衣,虽然破旧,倒是比之前干净了不少,便是头发也稍微收拾了一下。看向宋言的眼神,也完全没有任何仇恨之类的感情,有的只是恐惧,还有感激,似是在梁巧凤的心中,能活下去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至于那寡妇,正躺在一块木板上。 身子被绳索捆着,绳子顺着脖子缠过去,又在胸口绕了两个圈,蔓延到小腹和大腿,形成宛若龟甲一样的图案。 宋言嘴角抽了抽,这是龟甲缚吧。 没想到这梁巧凤还有这手艺,倒是个人才。 又仔细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这小寡妇的身段当真不错,虽然个子娇小却也有着曲线优美的双腿,腰肢纤细,胸口和臀部又是格外丰硕。 她没有修炼媚术,依旧让人莫名心动。 一头乌黑的秀发铺散在木板上,几乎和身子一样的长度了。 脸颊狭小,算不得国色天香,却也有几分细腻柔媚。 “爷……”梁巧凤在旁边谄媚着说道:“这小蹄子自从送过来,就是这眼睛微眯的模样,可能是睡死过去了。” “爷没交代,老奴也不敢随意动手。” “若是您把她交给老奴,老奴保证一定能撬开她的嘴巴。”莫名的,梁巧凤的声音变的阴恻恻的。火把的映照下,这老婆子的一双眼睛都在闪着诡异的光,似是折磨肖婆子和赖婆子的经历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刺激,她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那倒是用不着。”宋言吐了口气,默默走到寡妇身旁,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线:“既然醒不过来,那刚好用来试试药。” 一边说着,宋言手里便多出来了一个密封的注射器。 刺啦一声,外包装被撕开。 另一只手中多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子里是一些诡异的白色的粉末。 随着生理盐水注入进去,那些怪异的粉末迅速融化。 锐利的枕头上,一滴液体正轻轻摇曳。 宋言能清晰看到,那长长的睫毛正在微微颤抖。 下一瞬,眼睛睁开了。乌黑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宋言,这寡妇,醒了。 就像是本能驱使,身子蠕动了一下,然而绳子捆的很紧,最重要的是她虽然醒了过来,可脑子还是昏昏沉沉,四肢依旧没有半点力气,那奇怪药物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散。 “你之前弄到我身体里的,是什么东西?”幸好,能开口了,虽然还有点大舌头。 宋言眨了眨眼睛:“十香软筋散,唯有悲酥清风可解,莫要挣扎了。” 寡妇心头微微一沉,果然是传说中的十香软筋散。 这下算是栽了……明明身边有一个九品武者护着,居然还要在她身上浪费这样的奇药,长公主家的人都这么豪横的吗? 至于悲酥清风又是什么? 没听过,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宋言幽幽的叹了口气:“告诉你一个非常悲伤的消息,你们六大恶人中,老大鬼脸狂刀,老二鬼旋风,血手人屠,还有那两个书生,全都死了。” “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寡妇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并无太多伤感,毕竟虽然是六大恶人,可实际上也是非亲非故,只是因为都被官方通缉,抱团取暖罢了。 “为何留下我?你想要做什么?”寡妇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的眼睛转了转,视线向下,可是只能看到两座山。 这男人,莫非是看上了自己的身子? 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言便笑了笑:“只是想要和你进行一个交易罢了。” “步雨……”宋言清了清嗓子:“你也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地牢吧?” (本章完) 第138章 和寡妇的交易(3) 第138章 和寡妇的交易(3) “步雨,你也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地牢吧?” 步雨,是寡妇的名字。 知晓杀手是六大恶人之后,洛天枢很快就将有关六大恶人的情报摆在宋言面前。 宋言是想要和步雨进行交易的,不管怎样也是个七品武者,直接杀了未免浪费,当然想要交易顺利进行,最好先小小的威胁恐吓一下,经过各种电影和动漫证明,你也不想……这个句式在威胁人方面很有效果。 几乎每个人都会在这样的威胁中屈服,尤其女人。 步雨的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只是瞪着宋言,不曾言语。宋言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开口:“步雨,今年二十七。” “二十六,还没过年呢。” 步雨的沉默坚持了不到两秒就宣告破功,果然女人对年龄总是格外敏感。 “差不多,差不多。”宋言随意点了点头:“都江府人士,十年前同都江府一名秀才成婚。” “半年,丈夫病逝。” “葬礼上,一些叔子,伯父因见其美貌试图强行染指,步雨以烛台捅穿一人头颅,余下众人惊惧,皆逃亡。” “你尾随而至,放火。” “众人妻子儿女,除去三人外,皆在烈火中死亡。” “随后,你在都江府消失,便是通缉令贴满府城也找不到你的踪影,大约三年之后,你再一次出现,已经成了一名实力不错的武者,当年的三个幸存者也被你以匕首贯穿脑袋。” 步雨的眼神越来越冷,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然只要想起曾经的事情,仇恨便如同本能般在意识中蠕动。 “在这之后,你便成了六大恶人的老幺。” “当然,相比其他恶人,你的罪行较轻,行走江湖的途中也并没有肆意滥杀无辜,死在你手里的人虽有一些,可多半也是因垂涎你的美貌,试图对你下手之人。” “正是如此,你才有了活下来的机会。” 与之相比六大恶人其他五个,就是纯粹的天生坏种。呼吸变的急促,银牙用力咬着嘴唇,过去了几秒胸腔中的躁动和杀意似是被步雨压下,她用力吸了一口气:“你想让我做什么?” 说话,比之前顺畅了一些。身上麻痹的感觉好像也正在减轻,至少咬着嘴唇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些微的痛。之前那种滋味她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了,身子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便是意识都变的紊乱,她甚至觉得自己飘在了半空,仿佛一片云。 “很简单,帮我杀几个人。”宋言笑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从洛天衣那里借来一把长剑,割断了步雨身上的绳子:“你现在应该能起身了吧?” 步雨尝试着坐直身子,虽然有点艰难,但还不至于做不到,十香软筋散的影响正在逐渐减弱。 “杀谁?” 宋言早有准备,指缝中多出了一张纸,步雨接过之后大概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杨承录,杨嗣明,杨承林,杨承军…… 其实在现在的中原四国,政治斗争一直遵循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无论朝堂上斗的如何激烈,哪怕头破血流,也绝不会使用暗杀之类的手段。能进行这种政治斗争的,基本都是位高权重的既得利益者,纵然是输掉了,自己被剁了脑袋,可家族终究会有血脉传承下去,便是没了权力还能维系富贵。 可一旦动用政治暗杀这种手段,局势就有可能瞬间失控,哪怕一个传承百年的庞大家族也很有可能在一息之间被灭门,所以大家都在尽可能的避免这种情况。 杨家这一次,已是坏了规矩。 宋言当然不可能直接去暗杀杨思琦,杨国礼也只是其中之一,在这之前宋言也不介意从其他地方先收取一点利息。白纸上的名字,全都是杨家的基层官吏,这些人手上或许并无太大权柄,死掉一个两个并不会让杨家伤筋动骨,甚至可能会让杨家心生麻痹,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密密麻麻的人名,一眼望去甚至让步雨有种不认识杨字的错觉,纤细的脖子轻轻蠕动着,干涩的喉咙吞咽着口水。便是不认识这些人,她也知晓,这些都是杨家的人。 琅琊杨家。 整个宁国,名副其实的最强门阀。 “你这是在让我去死。”深吸了一口气,步雨缓缓说道。 宋言便笑了,不知怎地明明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可那笑容在步雨眼中却显得是那般可恶:“夫人,你不至于这么愚蠢吧?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吧?” “杨家指示你们六大恶人刺杀长公主,现在任务失败了,你被活捉了……我相信,你们六个并未掌握任何重要的情报,但你觉得杨家还会让你活下去吗?” 宋言侃侃而谈,步雨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直至这一刻她才终于知晓雇主的身份,她的心不断往下沉,杨家的做派她大概是知晓的,蛮横霸道,不会容忍任何失败和背叛,可以想象当她被活捉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杨家打上了死亡标记,那样的庞然大物,根本不是她能对抗的。 “现在你唯一的生路,便是寻求一个强大的庇护,很可惜,整个宁国敢和杨家作对的势力并不多,很幸运,长公主府就是一个。” 步雨的呼吸变的稍稍有些急促,她看了看宋言,她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眼神中只有些微的戏谑,这一刻她终于确认宋言对她的身子当真是没有半点兴趣。 不过再看洛天衣,便不免苦笑,有这样靓丽的女子陪在身旁,自是看不上其他庸脂俗粉的。 她还在犹豫。 “夫人,你必须明白,就算长公主府和杨家是敌对,却也没有必要去庇护一个毫无价值的存在。”宋言依旧笑吟吟的。 他并不着急,也不慌张,他知道求生欲会让这个女人做出正确的选择。当然,如果这个女人当真不愿意合作的话,那宋言也不介意辣手摧。 女人嘛,他也不是没杀过,和杀男子并无太大的区别。 步雨用力吸了一口气,重新接过名单:“我明白了,这上面的人,要我全部除掉吗?” 宋言立马摇头:“哦,不不不,我可不是那种会死命压榨员工的老板,上面可是有一百多号人呢,你只需要从中选择五个干掉就好,个人建议你可以选择距离松州府比较近的那几位。” 步雨抿了抿唇:“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可以。”宋言晃了晃手里的注射器:“不过,为了避免夫人出了这扇门,便忘了我们之间的美好约定,不介意我增加一重保险吧?” 看着那锐利的针头,步雨眼皮直跳,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如果不同意自己不可能走出这地牢。 “请将肩膀露出来。” 这多少是有些羞耻的行径。 只是现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步雨并没有拒绝的资本。 短暂的迟疑之后,便将衣领的扣子解开了几颗,一个圆润晶莹的香肩便曝露在宋言面前,皮肤当真不错,适合扎针。 手指落下,随着一瞬的刺痛,步雨清晰的感觉到又有一些液体顺着这个奇怪的棍状物注入她的身体。 “你这次给我用的是什么毒?” 宋言摊手:“夫人对我误解太深了,我怎么会对夫人用毒药这么可怕的东西呢?”他的眼神显得非常真诚:“最多也就是这几日,夫人会觉得胳膊有些酸痛罢了。” 步雨哼了一声,递过来了一个信你才怪的眼神,重新拉好衣服,软着双腿,颤颤巍巍冲着外面走去。 “所以,那药剂究竟是什么效果?”洛天衣也有些好奇,在步雨的身影消失之后问道。 宋言便用力伸展了一下胳膊:“大概,她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被狗咬了。” 待到回房,月亮已经悄悄躲进了云层。 云层很浅,月光就显得朦朦胧胧。 房间内,亮着浅浅的烛光,却是杨思瑶手里捧着一本书。 最近几日一直都是杨思瑶陪着宋言,因为顾半夏来了亲戚。 明明也算是杨家的一个小姐了,却也很自然的将自己带入了婢女的角色,读书中的杨思瑶很有一种安静的魅力,似是只要默默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心情平和。 这几日,杨思瑶也是出力不少,虽说从未露面,但宋言制定的诸多计划都是杨思瑶负责完善的。 这是个很细心的女孩。 听闻脚步声杨思瑶便抬起眸子,俏脸挂上了浅浅的笑意,合上书本走到宋言面前,如同老夫老妻一样接过宋言身上的外套。 “事情处理好了?”一边将衣服挂向旁边的衣架,一边随口问道,然后一条修长的胳膊,便从后面勾住了纤细的腰肢。 灼热的身子贴在了后背。 杨思瑶明白,今晚大概又不用睡觉了。 (本章完) 第139章 我又不是曹操(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39章 我又不是曹操(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杨思瑶修习有媚术,但她对那些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在她的认知中若是将来有幸结婚,丈夫需要的话她会满足,不结婚,孤身一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后她就会有点埋怨的表示下次再也不来了。 可当男人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杨思瑶又会无奈的发现,她根本没有抵挡男人的能力, 当那一刻来临,意识都陷入难以形容的空白。 她不得不承认,那种感觉对于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下次再也不来了,以后你去找半夏姐。”喘息着,杨思瑶这样说道。 纤细的身子仿佛一只猫,蜷缩在宋言的胸口,想到刚刚被宋言欺凌的画面,心中便隐隐有些不爽,忍不住伸手在宋言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宋言的实力每天都在提升,当然达不到刀枪不入的程度,但女人手指掐一下却也不至于感觉到疼。但宋言很清楚,若是自己表现的浑不在意反倒是会让女子不依不饶。欢愉过后,他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好,这个时候他并不介意释放更多的容忍,配合着做出一副好疼的表情,满足一下女人小小的虚荣。 见着宋言服软,杨思瑶这才有些得意的收回了手指,一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的模样。 “对了,你今天去见了那个寡妇?”杨思瑶冷不丁的问道。 “没错。” “你把她怎样了?”杨思瑶有些好奇。 宋言便皱起了眉头,为何这个问题听起来这么奇怪?就好像认定自己对步雨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一样。 “我把她放了。” “怎么可能,经你手的女人居然还有放过的时候?”杨思瑶是真的惊讶了:“我还以为你要把那个寡妇也给收了。” 宋言的脑门便是一层黑线:“我又不是曹操,对人妻没那么大兴趣。” “曹操是谁?” “一个已经死了,但精神可能传承了上千年的人。”想了一下,宋言给出了这样的答案。顿了一下,宋言主动错开了话题,他并不想在少女和人妻谁更好这件事情上同杨思瑶过分纠缠:“你之前说过,你的接头人是一个货郎?” “对。” “他还在宁平吗?” “在,你要杀他?他叫……”杨思瑶就要说出货郎的名字,出卖接头人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那倒不用,明天你去找一下那个货郎,让他传一条消息。”宋言笑了笑:“就说,长公主已经知道六大恶人的背后是杨家,并对杨家屡次破坏规矩的行为极为愤怒,所以准备报复。” “但具体目标不用提及,只要警告杨家本部那边多加小心即可。” 剩下的事情,张妍会帮忙补齐。 杨思瑶很乖巧的点了点头,于她来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她大概能猜到宋言是要做什么坏事了,这样想着,小脑袋便在宋言的怀里蹭了蹭,像是一只猫,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第二日。 杨思瑶便按照宋言的要求,将情报送了出去。 洛府门前的粥棚已经拆除,所有人分流到两个城门附近。许是因着昨日洛玉衡遭遇刺杀,依旧赈灾的缘故,这些灾民对于这种安排也相当配合。 就和昨天预料的一样,灾民的数量越来越多了。 单单只是依靠洛府那一百多个护院已经难以维持现场的秩序,不得已之下,只能将庄园那边之前同倭寇厮杀的五百老卒……不,是农户给调派过来。 到了第三日,灾民再次增加,此时此刻聚集在宁平的灾民已经突破两万,两个城门附近已然是黑压压的一片,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身影。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甚至已经听不清人们在说些什么,只能感觉到其中夹杂着老人的咳嗽,小孩儿的啼哭,偶尔还能听到一声声尖叫。 幸好,之前消失了很长时间的雷毅终于回来,甚至还带回来四百多个之前的兄弟,这些都是曾经在边关厮杀的边军,现如今已经成了钱耀祖口中的逃兵。他们大多藏匿在深山老林当中,这些人的出现让宋言喜出望外,维系秩序的人终于够了。常年同敌人厮杀养成的气息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威慑,一个个带着佩刀往哪儿一站,便是什么都不做,也没多少人敢造次。 …… 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身材高大,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在这个年代说一句大块头绝不为过,嘴巴里叼着一根发黄的狗尾巴草,脏兮兮的巴掌时不时的在肚皮上,后背上抓一把,挠一下。 应是长虱子了吧。 有些痒。 碗里的稀粥三两下便已喝完,至于手里的窝头,更是一口直接吞下去一半儿,两口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野菜顺着嗓子划过,些微的刺疼让男人眉头紧皱。 眼看着四周一大群灾民,一个个喝的呼噜呼噜,吃的香喷喷的模样,那眼睛里就忍不住有些鄙夷:呸,一群没吃过好东西的泥腿子。 然后手便落在了肚皮上,掌心能清晰的感觉到肠子正在蠕动。 便是不好吃,能吃饱也勉强能接受啊。 他的心里,忽然便不忿起来: “艹,长公主那些人在城内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就只能在外面吃糠咽菜,凭什么?” 中年男子便骂骂咧咧,他的声音不大,但旁边几人还是立马就听到了,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儿脸色一变,忙小声劝说道:“嘘,这位大哥,小声点,莫要胡说。” “昨天我可是亲眼见到的,长公主为了赈灾的事情,都累晕过去了,要知道这里怕是已经有两三万的灾民了……现在这时候,能有一口吃的别饿死已是不错,我老家那边,连树根树皮树叶都给人撸光了。” 看的出来年轻小伙儿并不想这样的生活被破坏,尝过那种快要被饿死的滋味,现在能有一碗热汤,一个窝头,这日子已颇为满意。 眼看有人搭茬儿,中年男子似是兴奋起来,身子在地上扭了一下,便是眼睛都亮起了光:“小伙子……” “你呀还是太年轻,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根本就不懂。” 眼见着四周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自己,众人瞩目的滋味让中年男人莫名兴奋:“长公主晕倒,这你们也信?明摆着就是做给你们看的,装一碗粥,发一个窝窝头,这能要多少力气,还能累晕了?” 中年男子便摇头晃脑起来:“那长公主就是要让你们对她感恩戴德,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也就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年轻会相信了。” “我跟你们说啊,朝廷的赈灾粮早就下来了,那粮食多的啊,数都数不过来,宁平县都快要装不下了。” “不然为什么不让咱们进县城?就是怕咱们发现了真相。” “那长公主,明摆着就是想要将朝廷的赈灾粮给吞了,这官场上的事情,黑着呢。” “那可是我们的粮食啊!” 男人说的口若悬河,很显然他的口才不错,很有感染力,四周的听众越来越多。 只是,男人并未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一双眼睛正在冷幽幽的盯着自己,手指拿着一根炭笔,正在白纸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本章完) 第140章 人性崩坏(1) 第140章 人性崩坏(1) 人,越来越多了。 有人压根不信,不屑一顾,纯粹当做玩笑。 有人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似是担心引火烧身。 有人将信将疑,左顾右盼。 有人满脸怒色,义愤填膺。 如若真是这样,那这些赈灾粮本就是赈济他们这些灾民的,凭什么被洛玉衡克扣,一天只有一顿饭?除了勉强活着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那都是他们的粮食,他们的…… 其实绝大多数人,是没多少判断能力的,尤其是在这个读书人极少的年代,很多人的思维很容易被他人影响。 怒气,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眼见越来越多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中年男人更加兴奋了,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便是原本因为饥饿,发白发黄的脸上都涌现出一层涨红。 “不是,你们还真信这货说的话啊?”就在这时,一个青年男子没好气的说道:“这家伙叫王二癞子,我们老家那一片出了名的泼皮,这种人的话你们也信。” 王二癞子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有种被人揭穿了面皮的羞耻和恐慌,眼珠子乱转冲着四周看去,在发现似是并没有太多人被影响,心里便安稳不少。 “王朝,滚一边去,这里没你事儿。”王二癞子骂骂咧咧,他跟对方都是一个村儿的,这王朝是个猎户,力大无穷,能空手搏杀豺狼土豹,是以生活在村子里算是不错,平日里王二癞子自是不敢招惹,但现在看四周有不少人都站在自己这一边,顿时便有了胆气。 王朝也是饿的没多少力气,懒得跟这王二癞子计较,只是撇了撇嘴巴转身离去。 王二癞子便再次开口:“我跟你们说,这里面水很深,一般人可是把握不住。” “知道为什么洛玉衡要将这赈灾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还不是因为赈灾银,赈灾粮这里面有很大的油水可以捞吗?” “说出来怕吓死你们,这一次赈灾,长公主府少说能弄到好几千两银子……” 纵然是能说会道,但见识还是浅薄了一点,在王二癞子眼里几千两银子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果不其然,四周便是一阵惊呼的声音。 就在另一处区域,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眉头紧皱,手指将掉落在衣服上的窝头渣渣全部捡起,塞进了嘴巴。 可纵是如此,饥饿的滋味仍旧萦绕在心头,难以消散。就在这时,眼角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一手端着一个破碗,一手拿着窝头正踉踉跄跄往一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老头走去。 黑灰色的窝窝头,看的青年男子喉头忍不住的蠕动,胸腔中,一股子恶念便滋生出来,再也压抑不住,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那小娃娃身边,劈手将窝头抢了过来,直接塞进了嘴巴,一口便咬下一半。那小娃娃被吓坏了,面对一个比自己更加高大的成年男子,心头本能的恐惧,但想到爷爷的身子还是踮着脚尖,试图从青年男子手中抢回窝头,只可惜,双方的力气差的太大。 小娃娃手里的粥也给青年抢走了,然后便一脚踹在胸口,小小的身子被踹飞出去。 “滚一边去,惹毛了大爷,连你也给吃了。” 骂了一句,青年迅速将窝头吞下,然后昂起脖子,咕嘟咕嘟将一碗稀粥喝的干干净净,随手一甩,破碗砸在小娃娃的脸上。 脏兮兮的手,揉了揉肚子,总算是感觉没那么饿了。 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不知原本做的什么工作,身上自有一股凶悍的气息,铜铃般的眼珠子四下张望着,眼神所到之处灾民大都不敢与之对视,下意识便错开眼神。 他仿佛是在寻找什么目标。 身子莫名的燥热,一只沾满泥垢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裤裆,不知在做些什么。 不经意间,一道身影便映入眼睛。 那是一个女人,干干瘦瘦,身上没肉。 应是故意的,脸上糊满泥巴,便是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像是鸟窝,那模样便是路边的乞丐都不如。汉子便桀桀桀的笑了起来,估计这小娘皮就是怕遇到自己这样的人吧。 不过汉子并不在意这些,这时候能遇到一个娘们儿都不容易,哪儿还能挑三拣四?这样想着,便起了身径直冲着那娘们儿走了过去,那人似是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眼神便露出恐惧,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后缩,只是这里到处都是灾民,根本没地方躲。 没几秒就被这汉子逼到跟前,汉子完全不在乎旁边还有其他的灾民,喘着粗气,大吼一声直接扑到女人的身上,脏手便开始撕扯女人的衣服。 女人被吓坏了,大声呼喊着救命,身子拼命挣扎。 只是,四周都是饿的浑身乏力的灾民,而这壮汉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根本没人敢过来帮忙。 至于挣扎,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汉子粗糙的爪子直接扣住女人的两只手腕压在地上,膝盖便重重撞击在女人的腹部,汉子这才有机会脱下身上的衣服:“小娘子,你就从了老子,放心,跟了老子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哟,你很狂啊?这东城门,莫不是你说了算?” 恰在此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好事被打搅,汉子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扭过头去边放声骂道:“他妈的,谁呀,敢打搅老子的好事儿,信不信老子弄死……” 唰。 话还没说完,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便直接横在了汉子的脖子上,刺骨的凉意,让汉子脸上瞬间涌现出一层鸡皮疙瘩。 喉头微微蠕动了一下,这才看向身后出现的三男两女五人。两个女的,一个身段丰满,模样妩媚温柔,一个身段纤细,模样标致,自不是身下这婆娘能比的。两个身材粗壮的男人,一左一右,护着中间一个少年。只是看这些人身上的打扮,便能看出来当是贵人,脸上的凶狠迅速变成了谄媚,点头哈腰的:“不知是贵人驾到,惊扰了贵人,恕罪恕罪。” “这是我婆娘,小的只是跟好长时间没跟婆娘打桩了,憋不住,贵人见笑了。” 这一下,宋言便明白什么叫前倨后恭了。 他并未搭理这汉子,只是扫了一眼那女子惊惧的模样,心中已明白是什么情况:“带走!” 张龙便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汉子的脑袋。 莫看这汉子之前耀武扬威,可在张龙手里就像是一只小鸡仔一样,连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类似的情况,在各处上演。 灾民营的情况比他预料中的还要糟糕。 道德已经很难再提供约束。 人性和秩序已经到了崩坏的临界点。 现在还只是开始,若是再过几日,怕是秩序怕是会彻底崩坏,更冲击人性的事情都会发生。 而这种崩坏,是在宋言的放纵之下发生的。 对于这些灾民,宋言有着很重要的安排,唯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方能让灾民中的害群之马显现。 然后,便可以通过一颗颗人头,来树立自己的权威。 你可以说这是在钓鱼执法,但无论怎样,这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宋言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审查每一个人的品性。 哐,哐,哐…… 铜锣敲响,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难民耳旁。 杀人的时候,到了! (本章完) 第141章 刀来(2) 第141章 刀来(2) 锣音刺耳! 人的本性中,都有善恶两面。 社会道德和律法维系着秩序,善的一面占据上风,恶意被压制。 当灾难到来,道德和律法逐渐崩坏,秩序失控,人的意识受到各种因素的刺激,恶的一面就会被逐渐放大,对食物的渴望,对异性的欲望,就会逐渐不受控制。 而这,只是崩溃初期的反应。 随着崩溃的持续,越来越多的恶就会呈现出来,人们内心的冲动会变的越来越扭曲,越来越疯狂,到那时便是破坏和杀戮。 才是真正的地狱。 而宋言选择的时机,正是秩序崩坏的节点。 一声声清脆又刺耳的锣音,逐渐压住了众人心中的躁动。一排排手持弯刀的士兵迅速进入灾民营,将上万名灾民分割成一片片方块,强制性约束之下,灾民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席地而坐。原本喧嚣的声音也迅速平息下去,一个个灾民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东城门口,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出现了一道身影,赫然正是宋言。 一些灾民认出来了这人,他叫宋言,长公主的女婿,虽是赘婿,但在公主府似是很有地位,便是公主府的公子,小姐对其也是相当尊重。 宋言微微吐了口气,视线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各位,今日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他运起了内力,纵然是没有扩音器之类的东西,可声音依旧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这里是灾民的营地,你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灾民,长公主仁善,愿意给你们一口饭吃。” 他的声音有些随意,不像是读书人那样满口之乎者也,什么圣人云,子曰之类,不至于让人听不懂。 “因着灾民的数量太多,现如今的宁平灾民已超三万,这东城门也聚集了上万灾民,要照顾这么多的人是很麻烦的,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纵然长公主殿下日夜操劳,却也分身乏术。” “是以,灾民营内多少会顾不过来。” 渐渐地,宋言的声音便严肃了起来:“我本以为,有了吃的你们就会老实一点,安静的等着赈灾,规规矩矩的不会闹事,可是最近几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很失望。” “带上来。” 随着宋言一声厉喝,一个壮汉被张龙赵虎从后面拖了过来,身上被绳子捆着,直接压着壮汉的肩膀跪在高台之上。 壮汉的模样显得极为狼狈,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似是被扯坏,因为被拖行的缘故,身上还沾染了不少泥垢。 他瞪大眼睛,眼球中满是惧意。然相比较恐惧,众目睽睽之下那种羞辱更让他难以忍受。 宋言的目光落在壮汉身上:“怎么,莫非是一天一碗粥,一个窝头让你吃的太饱了?” “所以,你还有多余的力气,对女人下手?” “挺有本事的啊。” 壮汉臊的满脸通红。 高台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中便传来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呸,都饿的肚子咕咕叫了,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事儿,男人的脸都给丢光了。 “长公主府的粮食也不多,可不是让让你这种畜生填饱肚子,然后祸害女人的。” 宋言的声音,逐渐变得阴冷。 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污垢的女人抱着肩膀,身子都在瑟瑟发抖,眼眶中淌出两行清泪,脸上的污泥都被化开。 那壮汉咧了咧嘴巴:“这事儿我认栽,要怎么处置我,送官府吗?要送官就快一点。” 那姿态俨然一个老油条子,无非就是到监牢里蹲个几个月,没什么大不了的,相比较下来还是被上万人盯着更加羞耻,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事情了了。 毕竟,他虽然对那个小娘们儿出手了,但事儿不是没办成吗? 就算真要判刑,也不会太重。 相比较下来,还是被强行终止更加难受,他这体格就算是到监狱里面,说不定还能找到几个面皮白净一点的男子。 壮汉这样想着,宋言脸上的笑容却是变的更加阴郁:“既然你认罪,那就方便了。” “张龙。” “刀来!” 唰。 一把锋利的钢刀递到宋言面前。 眼看着明晃晃的刀刃,壮汉眼瞳骤然收缩,毛骨悚然的滋味让他身子都哆嗦起来,喉头用力蠕动吞咽:“你,你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强*,还未遂,你……你不能杀我。” “按照宁国律法,我只需要坐牢就行。” “我要见官,我要见县令。” 男人嚎叫起来,身子拼命的挣扎着,然而绳索捆很紧,便是壮汉拼命蠕动身子也无法挣脱。 居然还懂一点律法,看来平时没少被审判……只是,现在你他娘的知道法律了?欺负的时候,怎地就想不起来了? 宋言目光冷冽,他并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只是走到男人跟前,手中钢刀高高举起,灼热的阳光照射在钢刀之上,泛出森寒的冷芒。 下一瞬。 刀落。 唰。 这钢刀,可是宋言亲手设计的高炉中的产物。 其质量,远非宁国普通铁器可比。 寒芒撕裂过去,男子的嚎叫戛然而止。 就在上万人的注视之下,一颗大好头颅直接从脖子上分离,鲜血迸射出三尺之远,高台上迅速被染出一大片的猩红。 高台之下,噤若寒蝉。 不少女子都激动的浑身发抖,这些时日她们也不知承受了多少窥觑的目光,那宛如野兽一样的视线,让她们毛骨悚然,便是她们用肮脏的污泥涂满脸孔,可那充斥着侵略性的视线也未曾消失。 她们想要逃离,可唯有这里才能得到食物,她们只能在恐惧中拼命忍耐。 而现在,终于有人给她们做主了。 或许,在旁人眼里,高台上那个长袍上沾染着鲜血的少年,好似恶魔,可在她们的眼里,那少年却是守护她们的神明。 绝大多数人对于这种情况并没有多少反应,可一些男人却是浑身发抖,面色煞白,拼命将脑袋垂下去,好似生怕被别人注意到自己。 很显然,这些人大抵也是做过类似的事情。 旁边的顾半夏递过去一条毛巾,宋言擦拭着钢刀上的血迹,对于钢刀的质量宋言颇为满意,纵然是砍断一个人的脑袋,刀刃居然也没有半点卷曲的意思。 而另一边,杨思瑶则是递过来一个小本子。 小本子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人名。 宋言便随意的翻开第一页:“吴立……” 声音在高台上散开。 人群中,一个男子身子猛地一抖,满脸惊悚。 唰的一下,四周不少人的视线便看向那个男子,旁边负责维系秩序的士兵中瞬间走出来了两个,直接控制住吴立的肩膀,直接将其从人群中拖向高台。 “不是,我什么坏事都没做,不要杀我……” “你们这是在草菅人命,我要去告你……” 伴随着疯狂的尖叫,男人的双脚在地面上拖出两条长长的痕迹,身子被丢到了高台之上,一个士兵刀背在吴立的腿弯处重重一砸,双腿顿时跪在了地上。 “吴立,今日上午,欺辱妇女被阻止,可有人愿意站出来指正?”宋言的声音冷冰冰的。 人群一片寂静,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女人站了起来。 那吴立瞬间目眦欲裂:“贱人,要不是我你早死在路上了,居然出卖我。” 女人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唯有一双眼睛中满是血丝:“青天大老爷,我要状告吴立,他在逃难的路上,害死我丈夫,强迫我陪他睡觉,不然就要杀了我女儿,到了宁平还抢了我和女儿的粮食……” 什么名节,女人已经不在乎了,现在她只想让吴立死。 唰! 又是一刀劈落。 人头在地上滚动,发出骨碌骨碌的声音。 一双瞪大的眼珠中,还透着浓浓的不甘。 宋言已经懒得擦了,沾染鲜血的手指重新拿起小本子:“张高……” 这一刻,这小本子似是已经变成了阎王爷手中的生死簿,点到谁,谁死! (本章完) 第142章 人头滚滚(3) 第142章 人头滚滚(3) 这一刻,宋言仿佛那传说中的阎罗王。 手持生死簿,审判着芸芸众生。 他并不在乎这样的行为会引来怎样的骚乱,也不在意事情结束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攻讦。 高台上,两具尸体扑倒在地上。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啊。 高台下,寂静无声。 有人眉头微皱,似是觉得宋言手段太过酷烈。 有人面色惊惧,生怕下一个被点到名字的就是自己。 也有人面色如常,大抵是没做过什么坏事,不用担心登上断头台。 更有女人神情激动,身子都在发抖。 “张高。” 当声音再次响起的瞬间,一个男子面色瞬间煞白,身子都是猛然一颤,眼看着高台上那手持钢刀的男子,血珠正顺着刀刃缓缓滴落。恐怖的画面似是瞬间将男子所有勇气击溃,他就像是一个疯子忽然间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冲着后面就窜了出去,他想要逃,逃的越远越好。 张高的举动引起不少人的效仿,就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道道身影窜了起来,乱七八糟的冲着后面跑去,一眼望去怕是有好几十人。 这些人大约都是做过欺辱妇女之事的人渣。 之前那两个血淋淋的头颅已经表明了他们的下场,继续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结局唯有死亡。 跑。 跑。 跑! 可是,往哪儿跑啊? 看守秩序的士兵数量虽然不多,但林林总总也有近千人,天天吃不饱饭,身子疲软无力的人又如何跑得过这些吃饱喝足的兵卒? 数十名士兵迅速扑了过去。 不过只是几十步的距离,这些逃走的男人便迅速被抓捕,宛若拖着一条条死狗,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和哀求,全都被送上了高台。还是之前的流程,询问,指证,一旦罪证确凿,就是人头落地。 不知何时,鲜血已铺满高台,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堆砌在那里。血淋淋的头颅歪斜着,瞪大的又无神的眼珠释放着恐惧。宋言的身子,屹立在血泊当中,面色冷峻,直至此时诸多灾民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人命,宛若草芥。 宋言却不在意旁人对自己的态度,只是自顾自的翻看着生死簿:“俞泽……” 很快下一个名字出现了。 被点到名字的青年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强*女人,我……我没做任何坏事。” 宋言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你抢了一个小孩的粥和窝头。” 俞泽的脸扭曲了,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因为一碗粥,一个窝头,你就要杀我?” “你这是草菅人命,我不服。” 俞泽满脸激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一碗粥一个窝头,怎地就登上了那死亡名单。 宋言面色冷峻:“现在这种时候,一碗粥一个窝头,或许就能保住一条命,你不是在抢劫,你是在杀人。” 听到这话,一个蜷缩在老人怀里的小孩,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没有辩解的余地,便被拖了上去,又是一条人命。 抢夺他人食物的事情,远比欺凌女子更多。 高台上,尸体都已经快要堆不下了,而宋言的杀戮仍未终结。 “王二癞子。” 被点到名字的中年男子脸色变的尤为狐疑,他也没想到那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会出现他的名字,他没有欺凌女子,也没有抢夺别人的不过就是口嗨了几句罢了,难道这也要上断头台? “你于人群中造谣,凭空构陷长公主侵吞朝廷赈灾钱粮,可有此事?” 王二癞子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长公主心怀天下,于大灾降临之际,散尽家财,赈灾救民。” “却不曾想,还要被你这样的小人编排。” “便是长公主府有余粮,也不会去养活一个白眼狼。” 宋言又念出了数十个名字,皆是王二癞子吹牛的时候认同王二癞子的灾民,所有被点到名字的人皆是脸色大变,看看高台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几十个人全都满脸惊惧,这种时候必须要拼一把了,不然的话,定然也会被这凶残的少年给剁了脑袋。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绝望和疯狂,终于一个男人站了出来,沉声说道:“莫非,就因为我们说了几句话,质疑了一下,你就要砍了我们的脑袋?” “长公主府当真霸道。” “若是长公主府没做那些亏心事,又何必担心别人说?” 另一个男人连忙接口说道:“该不会是被我们说中了,所以你们着急了,想要杀人灭口吧?” “就是,你们急了。” “居然连朝廷的赈灾粮都要贪墨,这就是在谋杀我等的命。” “我们只是贱民,身份比不得长公主尊贵,可就算是死,我们也要将真相说出来。” 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他们义愤填膺,满脸正气,说着说着似是连自己都信了,脸上便涌现出一层不正常的红。 宋言只是笑语吟吟的看着,仿佛在看一群小丑。 眼看宋言不吭声,这些人似是觉得宋言被问住了,仿佛自己化身主持正义的英雄,眼睛变的愈发疯狂,甚至有不少人将视线看向了旁边其他的灾民,用充满了蛊惑的声音叫喊起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站起来,这种时候唯有我们团结一心,才能抢回属于我们的粮食,只要拿到朝廷的赈灾粮,大家就都不用饿肚子了。” “难道你们就甘心每天只是一碗稀粥,一个窝头?” “难道你们就愿意看到我们的粮食,被公主府的人无情的贪墨?” “难道你们心甘情愿,那女人贪污了我们的粮食,害死了我们的性命,还能落一个心怀天下的美名?” 尤其是王二癞子,这家伙真的很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声音很大,人群中似是传来了一阵骚动,但迅速就平息下来,一双双眼睛看着这几十个人就像是看一群白痴,就算少数人有所心动,也迅速安静了下来。 眼看着这一次擅长的演说完全没有发挥效果,王二癞子额头上沁出冷汗,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一忽悠一个准,这时候就不灵了?在这群人的声音沉寂下去,宋言这才缓缓开口:“说完了?” “说完了该我了。” “我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赈灾粮运到了宁平?”宋言歪了歪头,柔声问道。 声音中完全没有半点火气。 “我……我亲眼看到的。”王二癞子硬着头皮说道。 “什么时候?” 王二癞子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昨……不,是前,大前天夜里?” 宋言便吐了口气:“自从松州大水,灾民在宁平东西两个城门聚集,便是晚上也有成百上千的灾民靠着城墙休息……” “你该不会说,这成百上千的灾民都是瞎子,看不见运粮车入城吧?” “你知道,宁平距离东陵有多远吗?” “现在松州受灾的事情,甚至都不可能摆上皇帝的御案。” “你知道,要赈济数万灾民需要多少粮食吗?” “你知道调拨这么多粮食需要多长时间吗?” “受灾第二天,就有赈灾粮下来?你把所有人全都当蠢货了吗?” 一连串的询问,王二癞子脸色苍白,身子瑟瑟发抖,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社会最底层的泼皮,平日里靠着撒泼无赖混口饭吃,这些事情怎是他能明白的? “王二癞子,故意羞辱长公主殿下,并煽动其他灾民,冲击宁平县衙,等同谋反!” “按宁国律法,当斩。” 嗡。 王二癞子瞪大了眼睛,口嗨了一下而已,怎么就闹到谋反上面了? 他一个泼皮,他谋反个鬼啊? 可惜,没有人理会他的想法。 便是之前被王二癞子蛊惑的那些人也是变了脸色,他们后悔,不该听王二癞子的胡扯。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四周的士兵迅速围了上去,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举起,噗嗤一声一把钢刀无情的劈开了王二癞子的脑袋,从头顶到嘴巴,分成了两半。 那张喜欢说话的嘴,张了张,终究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时候的宋言表现的极为冷漠。 他知道,这种事情必须要遏制,若是放任这王二癞子胡乱传播谣言,现如今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面,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一旦陷入混乱,那就是数万灾民的暴乱。 当他开始蛊惑周围其他人的时候,就已经有取死之道。 至于其他被蛊惑的人……许是有些无辜,但他们既然会被蛊惑,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们也有类似的想法,那死了不冤;第二,蠢……这么蠢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是以,宋言心安理得。 终于,当这几十人死光,宋言放下了手中的小本子。 这一刻,不知多少提心吊胆的人重重吐了口气。 就在此时,宋言展颜一笑:“接下来…… 还请各位踊跃举报!” 当声音落下,众人终于明白,地狱之门并未关闭。 (本章完) 第143章 这样真的值得吗(为 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43章 这样真的值得吗(为 咏夙的盟主加更) 在灾民中安插眼线是杨思瑶的建议,效果不错,至少被砍掉脑袋的这几百人没有一个无辜的。杨思瑶有警告过宋言这样做的代价,杀死数百个灾民,可以想象朝堂上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最起码杨家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攻讦他的机会。 但,宋言不在意。 这种事他既然敢做,那自然就有办法应对。 而且,只是这样还不够。 眼线能排查出来的只是一部分,在眼线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隐藏着怎样的污秽。便是这些灾民前往宁平的路上,还不知发生了怎样的惨事,就像之前那名女子,丈夫被杀死,自己被逼陪睡,只为保全女儿的性命。 当秩序崩坏的时候,人性中的恶,比豺狼鬣狗还要凶残。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诡异的寂静持续了许久,终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颤颤巍巍站起身子,而距离这老人不远的地方,一个汉子脸色大变,他想要威胁,但旁边还有士兵,终究不敢说出口,只能不断冲着老汉使眼色,一副凶狠的模样。 可那老头,已经完全不在乎那许多。 在这老人的口中一幕幕残忍的故事出现在宋言面前。 事情很简单,并不复杂。 老人并不是松州府的,乃是另一个府城的人,家中老伴去世儿子早亡,唯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还活着,为了照顾父亲女儿一直未曾婚嫁。 因着老家水灾,不得已沦为流民。本想逃到当地州府讨一个活命的机会,谁知在半路上听人说松州府这边,长公主在开仓放粮,只要是宁国人,到了宁平县都能有一口吃的。 虽路途遥远,但为了活下去父女两个终究还是决定到宁平县来碰一碰运气。 谁能想到,半路上却是遇到了旁边那汉子。 就在一日晚上,这汉子带着几个同伙将老汉的闺女掳走,自那之后,老汉便再也没有见着自己的闺女,唯独找到了闺女的衣服,沾满鲜血的衣服。 旁边还有一处火堆,旁边是啃噬过的骨头。 一番话,听的众人心头莫名发寒。 便是宋言也是浑身发冷,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以人为食,易子而食,曾几何时这样的句子,只是史书上一句轻描淡写的记录,可当亲身遇到这样的事情,才能真切感受到那种压抑和恐怖,才能深深体会到那种绝望。 古代底层人的悲哀,绝非一个现代人能够理解。 曾几何时,宋言甚至在网上看到过一些人发表的言论,表示想要穿越到魏晋南北朝,只是因为那个年代士子风流,有风雪月帅哥,甚至还可以做什么大女主……可实际上,多半会成为餐桌上的一道菜。 更惨一点,可能会成为风干的军粮。 胸腔中沉甸甸的。 宋言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或许,是憎恨吧。 对杨家的憎恨。 杨家为了对付洛玉衡,为了对付自己,利用了数以万计的灾民,如若不是杨家散播的消息,老汉的女儿,未必会落得这般凄惨的结局,之前的妇人丈夫或许还会活着。 他的双手下意识的紧握。 之前,他想要报复杨家,纯粹是因为杨妙清的关系,被动惹上了这个庞然大物,那么现在,只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憎恶。 这是一个遍地禽兽的家族。 它,不应存在。 对面,老汉丢掉手中的棍子,身子跪在地上:“女儿已经没了,一家人只剩下我这个最没用的老头子。我早就该死了,可老头子苟活着,一直跟在这个混蛋的后面,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看着这个混蛋,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我那可怜的女儿……主持公道。” 宋言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他用力吸了一口气:“除了这人之外,还有谁?” 杨思瑶和顾半夏同时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宋言,生活在这个世界她们很多事情都已经习惯,可宋言不同,她们能真切的感受到宋言胸腔中那几乎压抑不住的,宛若火山喷发一样的怒焰。 老汉便抬起了头,他的视线从那壮汉身上扫过,然后看向了旁边:“他……” “还有他……” “还有这个人……” 颤颤巍巍的手指点了七个人,其中甚至还有两个女人。 所有被点到名字的人,早已没了之前的张扬,他们身子瑟瑟发抖,他们早已明白眼前少年杀人不眨眼,他们无法想象,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 宋言并没有公开宣判,只是在张龙的耳边耳语了一阵,便看到张龙的脸色显得极为古怪,过了一会儿张龙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同时还有几个士卒,将所有点到的人全部拖到了远处的树林。 没多长时间,便能听到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从远处传来,中间夹杂着犬吠。 当所有的声音全部停息,老汉脸上泪如雨下,他笑着,哭着,然后看着天空呼喊了三声,是他闺女的名字。 当声音落下,老汉仰天倒地,再无半点声息。 他的身子早已被透支,能活到现在也只是靠着一口气苦苦支撑,当这口气散了,命也就去了。 有了老汉开头,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逃难的过程当中抢劫的,杀人的,侵犯妇女的,小偷小摸的,比比皆是。 一个,两个,三个…… 宋言也不知究竟砍了多少脑袋,只知道东城门的地方,鲜血汇聚成河。 数不清的尸体堆砌在一起,泼上油,一根火把丢了上去,滚滚浓烟便冲天而起,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连带着他们的罪恶,都在烈火中焚烧。 留下一些人清理地上残留的血迹,宋言便去了西城门。 宁平县的人大都已经习惯,毕竟长公主府的这位姑爷可是狠角色,之前都能活活烧死几千人,随便砍掉几百个脑袋,完全不值得惊讶。 只是,屠夫之名终究是迅速传开。 纵然有新来的灾民,看到地上那暗红的泥土,还有不远处正在焚烧的尸骨,也是毛骨悚然,不敢有任何人造次。 更有一些,应是在过来的路上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刚到宁平便转身就跑,跑的很快,明明身子早已疲惫,却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毕竟那屠夫,可是砍掉了成百上千的脑袋,显然不介意多出一个。 明明是杀人如麻的屠夫,可灾民营地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全,对于剩下的灾民来说,再也不用担心果腹的食物被抢劫,父亲不用担心女儿被觊觎,丈夫不用担心妻子被侵犯。 …… 一上午的忙碌,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东西两个城门的事情全部处理干净,已到了中午。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将灾民安置在两个城门的位置了……”路上,杨思瑶缓缓开口:“你早就知道,会有人质疑赈灾粮。” 这是现在的宁国,非常严峻的一个问题。 民众对官府,对勋贵,恐惧又不信任。 便是长公主也不例外,只要有人说贪墨赈灾粮,人们下意识便会相信这是真的。这种事百口莫辩,根本无法自证清白,就算是真的自证清白也会被人怀疑你拿出的证据是假的。就算是没人怀疑,杨家大约也会安排人伪装成难民,在其中兴风作浪。 可如果让难民就在两个城门处扎营,这些难民便会成为天然的证人。 你说长公主侵吞了赈灾粮,那长公主是怎么把粮食运入宁平的,总不会是空投的吧? 她很佩服宋言,这个危机便是她都没能察觉,可宋言不仅提前察觉到了,甚至还早已做好了应对措施。 只是…… 杨思瑶看了看四周,街上还是有很多人的,很热闹,可当看到宋言一个个脸色便瞬间煞白,脑袋唰的一下扭到了另一边,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和宋言的视线对上,原本的喧嚣,迅速变的寂静。 更有甚者,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在宋言走过,身后便是悉悉索索的动静。 “这样真的值得吗?”杨思瑶呢喃着,声音很小,似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清楚。 旁边,顾半夏贝齿用力的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看着姑爷的背影有种想哭的冲动。 宋言便笑了笑:“别人的看法嘛,我不在意的啊。” “又不会少块肉。” 他这样说着。 语气轻快。 然后,他便张开了双臂,仿佛在拥抱着什么:“若是我在意别人的看法,就不会做赘婿了。” “呵呵。” 这一刹那,顾半夏忽然感觉鼻尖一酸,眼眶中的泪珠终究没能忍住。 落了下来。 划过脸颊。 落进嘴唇。 咸咸的,涩涩的。 (本章完) 第144章 洛玉衡的悲伤(1) 第144章 洛玉衡的悲伤(1) 看着姑爷的身影,尤其是看到姑爷脸上那轻快的笑容,顾半夏很难受,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可这时候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姑爷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这不是姑爷需要背负的东西。 宋言又笑了笑,便伸出手拇指在顾半夏的眼角擦拭过去:“哭什么呢?”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 “走吧,我有些饿了,要回去吃东西了,可莫要让娘亲看到你这般模样,若是看到你红着眼眶,怕是要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当初我可是跟娘亲保证过,要好好对你的。” 人们依旧躲避着,宋言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移动的空调,所到之处总能带来丝丝凉意。 不得不说,有点拉风。 不知不觉间,便重新回到了洛府。 洛玉衡和往日一样,坐在门口,很安静,两只手掌支撑着下巴,大眼睛略微有些呆滞,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往日,也唯有在天黑了,家里人还没回家的情况下,洛玉衡才会这样等待,今日却是提前了一些。 灼热的阳光洒在身上,那张脸变的更白了,当看到宋言的身影,洛玉衡的睫毛轻轻颤了一瞬,身子便站了起来。薄唇抿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默默的看着宋言,也不知怎地,那眼神让宋言莫名有些慌张,那张熟悉的脸上不再是往日那样的宠溺,而是带上了些许悲伤。 不由得,宋言的视线偏向了一旁:“娘。” 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婿,她的右手伸了伸,终究是落了下来。一阵暖风吹过,浅紫色的长裙便随之摇曳。连带着修长脖子后面的发丝,也稍稍散乱。 她站在台阶上,宋言在台阶下。 短短的迟疑,洛玉衡终究是抬起双手,轻轻拥住了宋言,将那下巴放在肩头。 洛玉衡大抵是整个宁国最离经叛道的女人,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眼中,许是有失体统,然洛玉衡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更何况,在洛玉衡心里,宋言也不过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孩子。 纤细的手指轻轻拍着宋言的背,像是在安慰。 被一个女人这样搂着,宋言有点羞耻,身子下意识的挣扎,洛玉衡便加大了一份力气。 “言儿,何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啊。”洛玉衡的声音在宋言耳边响起。 宋言一愣:“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快能稳住局面的法子。” “死掉一些人,灾民不会变成暴民。” “活着的人可以顺利得到救济,冲击县城,冲击公主府之类的事情不会发生,公主府和灾民也不会发生冲突,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流血伤亡……” 表面上风平浪静,灾民营便是有一些小小的矛盾也无伤大雅,可又有几人能看出平静下潜藏的波涛汹涌? 有些人在搅风搅雨。 现在他们只是在挑拨灾民的情绪,等到他们觉得时机合适,便会以最疯狂的手段,最煽动人心的语言,挑起灾民心中的暴虐,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灾民涌入宁平。 城门,挡不住的。 灾民会和宁平县内的居民发生冲突,会和县衙,和公主府碰撞。 烧,杀,抢,掠,淫……那时的宁平,会变成人间炼狱。 会流血,会死很多人。 然后,宋言出手了。 他砍掉了一个又一个脑袋,拔掉了灾民营中所有不稳定的因素,也趁机肃清了杨家安插的探子。他给洛玉衡留下了一个仁善的美名,人人都知道洛玉衡悲天悯人,心怀苍生,人人都知道长公主殿下,为赈济灾民,变卖家产,数次累晕。 就像是圣母娘娘,带给灾民希望。 仿佛图腾,被灾民当做信仰一样崇拜,灾民相信只要有长公主在,他们就能活下去。 便是灾难过去,这些人也会成为长公主最忠实,最虔诚的拥趸。 这种信仰,是很疯狂的。 还是那句话,若是洛玉衡有那种心思,瞬间就能拉起整个宁国最大最疯狂的教派,这些灾民就是狂信徒。 而所有的恐惧,憎恶,杀戮,罪行,宋言留给了自己。 他成了屠夫。 自古以来,杀人甚重者不少,然将屠刀对准本国灾民的,绝无仅有。 圣母带来希望,屠夫带来震慑。 这是最佳的状态。 可是,自此之后屠夫的恶名,将会伴随宋言终生,所有人会恐惧他,厌恶他,憎恨他,远离他,攻讦他,中伤他,甚至试图杀死他。 他在别人的眼中,就会成为一个只知道砍人头的疯子。 一个魔鬼。 “不应该这样的啊。”洛玉衡呢喃着,脸上悲伤更甚:“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一定有的。” 宋言笑了笑:“娘,你知道,没有的。” “可,这也不是言儿你该承受的。” 宋言脸上的笑意更浓:“因为,娘对我很好。” 洛玉衡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她知道宋言的意思,因为自己对他很好,所以他愿意替自己背负这一切。这只是一个很纯粹的少年,谁对他好,他许是不会说什么,却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他的心里,他的生命中,缺失了某些东西。 他从未说过,却渴望着。 所以,他将那些东西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洛玉衡忽然感觉心脏好像抽在了一起,她下意识的搂紧了宋言的脑袋,手指用力的勾着,仿佛想要去抓住什么一样: “可是,娘会心疼的啊!” 心轻轻颤了一下,听着洛玉衡的声音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身子僵硬着。 似是觉得一直维持这般模样有些不太好,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宋言还是抓了抓头发:“娘,我饿了。” 洛玉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便重新绽放出柔和的笑,手指在宋言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最终向下捉住了宋言的手,很用力:“那就回家。” “吃饭。” “对了,娘,下午我还得去一趟灾民营。” “不要再杀人了。” “嗯。” …… 下午,当宋言再次出现在东城门,又一次将所有灾民聚集起来的时候,人们的心情是崩溃的。 胆子小一点的,已经快要被吓哭了。 父母,用力的抱着孩子,生怕不小心发出什么声音,触犯活阎王的杀人禁忌。 有人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将小时候偷看隔壁寡妇洗澡的事情主动坦白;也有人在忏悔,小时候在父亲碗里撒尿,实在是太过不孝。 虽是重新搭建的台子,可是没有人会忘记就在上午的时候,同样的地方,是遍地的鲜红,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到现在,远处的地方滚滚黑烟还在半空中飘荡。 张龙搬过来了一把椅子,宋言便坐了下来。 然后…… 啪! 一个小本子被宋言丢在了桌面上。 那熟悉的小本子让所有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怎么又把这生死簿拿出来了? 这次,又是谁要倒霉了? 就在这时,宋言忽然清了清嗓子,幽幽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咳咳,各位,不用害怕,我今天……” “呃,我是想说,今天下午不是过来杀人的。” (本章完) 第145章 琅琊(2) 第145章 琅琊(2) 宋言还是觉得一天这个时间范围有些太过空泛,所以他很贴心的将其限定为下午。 下午不杀人。 他说话算话。 高台下灾民也看出来了,这位活阎王应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不过,对于活阎王表示今天下午不杀人,却是没人愿意相信的,他们更愿意相信活阎王是准备杀两个人助助兴? 欸,他们只是灾民啊,为何感觉好似待宰的猪猡? 早知宁平有这样一位活阎王,打死都不会过来的。 宋言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各位不用害怕,我保证这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好事。相信你们也能看的出来,宁平的灾民数量越来越多,两个城门的位置怕是无法容纳,是以我要将一部分灾民进行其他的安置。” “首先,我需要一批有特殊才能的人,欢迎各位踊跃报名。” 宋言脸上挂满了柔和的笑容,他觉得众人一定会很热情,可是话音落下,现场却是冰一样寂静,完全没有半点声音。 面皮有点挂不住了。 不是,捧场的呢? 好歹来个人垫个凳子,好让自己继续下去啊,一个人在这儿干说很尴尬的好吧? 就在宋言在心头腹诽的时候,一个青年男子终于是大了胆子,在诸多灾民好似看勇士一样的眼神中站了起来。 宋言的视线变的热切了起来,那眼神看的青年心头一突,一时间居然有点后悔,觉得不应该做这个出头鸟,但已经站了起来若是现在重新坐下,怕是会让对面的少年更加生气。这样思量着,青年喉头微微蠕动了一下:“小人王朝,见过郡马爷。” 王朝? 好名字。 身边已经有了张龙赵虎。 之前还有那个黑风寨的大当家马汉。 现在居然又来了一个王朝。 四大护卫凑齐,这是准备让自己做包青天的节奏? 宋言有些古怪的想着:“用不着多礼,王朝是吧,你是准备报名,还是有什么疑惑?”眼见宋言似是真的没有发火王朝稍稍安心:“小人只是有些好奇,不知郡马爷所说的特殊才能是什么?” “我是个猎户,会捕猎,能开三石弓算不算?” 宋言默默吞了口口水。 这是挖到宝了啊。 这大宁国,当真是人才济济。 眼前这位二十来岁的青年,身段敦厚结实,可也就那样,远远达不到膘肥体壮的程度,谁能想到居然能拉开三石弓。 这个时代的计量单位跟唐朝有些相似,一石大约五十三公斤。 要知道,便是那位难封侯的将军李广,也就能开三石弓,而汉朝一石大约是三十一公斤,也就是说单单论开弓,这王朝怕是比李广将军还要猛。 放在军队里,妥妥大力神射手。 宋言努力的控制着嘴角,不让那弧线翘起的太过明显,身为郡马,他必须要维系体面,要做到波澜不惊才行:“当然算。” “相信我,这是一项很优秀的才能。” “为了防止倭寇入侵,守护沿海和平,陛下特赐长公主殿下可以募兵五千,为备倭兵,不知你可愿意成为一名军卒。” “如若成为备倭兵,待遇自然和普通灾民不同,每天有三顿餐食,管饱,每隔三天会有一顿肉食,每月有二两饷银。” “当然,如果选择成为军卒,则需要接受筛选,未能通过会被清退,若通过筛选,则每日必须进行严酷的训练,必要时候甚至需要和倭寇以及其他敌人厮杀,随时可能会丢掉性命。” 宋言并未隐瞒,将军卒的待遇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同时也将其中的凶险阐明,虽然他想要凑齐四大护卫,但并不会干涉王朝的决定。 刹那间,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神仙日子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吧? 只是,一想到要和倭寇拼命,身体当中的那一股子火气也就迅速息了下来。 那可是倭寇啊,凶狠如豺狼虎豹的禽兽。 二两银子的军饷听起来似是不错,可就怕有命拿没命。 倒是王朝没有半点犹豫,在听到要和倭寇厮杀的瞬间,一双眼睛便泛起猩红的光,重重点头就答应了下来。 看那模样,宋言便能猜到,这王朝多半和倭寇之间有血海深仇。 像王朝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宋言便安排人将他们的姓名登记下来,至于能不能通过考核,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渐渐地,这些灾民发现眼前这活阎王似乎真不是来杀人的,慢慢大了起来,会打铁的,会养马的,会驾车的,会做木工的…… 无论是怎样的才能,宋言都能给他们寻到一份相当适合的伙计。便是能比旁人多认识几个字,宋言也能安排一个文书的工作。 铁器作坊和白工坊,也各自招募了数百工人。 炒茶不能招募外人,它的工序较为简单,容易泄露,而且顶级的茶叶也只有顶层权贵才买得起,数量多了价格也就下去了,反倒是赚不到钱了。 在宋言看来工资不算高,但在这些灾民眼里,每天两顿饱饭还能拿十个铜板,这已经是极少见的优厚待遇了,那些灾民大抵是没想到都已经沦为灾民,还能得到这样好的工作,都感激涕零。 不管是什么时代,中原大地上生活的都是一群极为容易满足的人啊,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便能耐得住辛劳,吃得下苦难。 就在剩下的灾民中,宋言还招募了一部分身体较为强壮的,可以上山砍伐树木,挖掘厕坑,搭建木屋,他们每天能拿到五个铜板,同时还能额外得到一餐饭食。 这应该算是以工代赈了吧,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多少是有些超前的。 他们从未想过,在接受救济和赈灾的时候,只是稍微做了一点事情,居然还能拿到工钱。 也不知是不是宋言的错觉,总感觉这些人的眼睛里似是都在闪着光。虽然依旧饥饿,依旧疲惫,但他们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们的认知,在这一刻发生了转变。 他们不再是只能等到别人施舍的蛀虫,不再是等死的行尸走肉,他们是人,是能创造自身价值的活生生的人。 或许相比较每天五个铜板的收入,自我认知的转变还要更加珍贵。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对于宋言的安排颇有微词,自古以来朝廷赈灾,灾民只需要等着施粥就行,还是第一次遇到需要灾民工作的……只是碍于这些事情可是那个活阎王安排的,便是心有不满也只能憋着。至于不满的原因,究竟是不想工作,还是自己没有被选入工人的行列,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东城门,原本黑压压的人群,经过宋言这一番操作,忽然便稀疏了不少。 …… 当天夜里,一封密信自宁平县离开。 大概三日之后,密信落入琅琊一名老者手中。 琅琊。 在几百年前,这里曾被称为琅琊郡,但是现在琅琊是一座单独的城市,它不是州府,下面没有县城。 也不隶属任何州府管辖。 在整个宁国,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琅琊未曾设立刺史,最高长官就是知州。但在这里,却是存在着一个连知州也不敢去招惹的庞然大物,那便是杨家。 琅琊,就是杨家本部。 (本章完) 第146章 疯子宋言(3) 第146章 疯子宋言(3) 琅琊就是杨家本部,这话听起来似是有点歧义,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这座城市几乎完全处于杨家的控制之下。 在这座城市中,所有官吏唯有一个外人,那便是知州,这是朝廷任命的。除了知州之外,上到通判,司马,别驾,下到捕快,狱卒,差役,全都是杨家亦或是同杨家有着诸多关联的人。 杨家掌控着琅琊的一切,在这里皇帝的圣旨远远比不得杨家的命令更能让人遵从。 在琅琊,杨家家主就是土皇帝。 国中之国,一点都不夸张。 当然,杨家的影响力并非仅仅只是局限于琅琊这么简单,在琅琊周边诸多县城,州府,都有杨家的势力延伸过去,这就是一株参天大树,遮蔽了天日。 而杨家内部,最高权力者为家主杨和兴。 这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名义上杨家一切大小事物都是杨和兴一言而决,他并没有继承杨家的国公爵位,也没有入朝为官,一眼望去大约只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儿,然生活在杨家的人方能知道,这个看起来脚步都有些不太利索的小老头究竟有多恐怖。 像杨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家主之位的竞争比起皇位也差不了多少,能坐上家主之位,那身下往往就是诸多堂兄弟,甚至是亲兄弟的白骨。 将琅琊完全纳入杨家的掌控,以琅琊为杨氏根基,如同蛛网般冲着四周扩散的计划也是由杨和兴制定。未来会怎样暂且不知,但从目前来看,计划执行的非常顺利,杨家的影响力正在稳步增加。 杨和兴有五子七女,其中一女是当朝贵妃杨妙云,还有一女,便是之前已经死掉的杨妙清。 至于和宋哲齐名的杨思琦,是杨和兴的曾孙。 在杨和兴下面,便是七老。 七老之中包括当朝中书令,杨和同,杨和兴堂兄。 杨和同算是杨家推出来的在朝堂上的代表,继承杨家国公的爵位,官职更是达到顶峰,便是儿子杨国臣都成了礼部尚书。 除却杨和同之外,还有杨和顺,杨和孝,杨和志,杨和明,杨和礼,杨和信! 七人皆为兄弟,亲的和堂的。 在杨家,七老地位仅在家主之下,七老联合甚至可以推翻家主做出的一些决定,从某些方面来讲算是对家主的一种制约,避免家主因个人利益,或者说受到仇恨之类的感情影响,做出一些极为不理智的事情。当家主的一些行为对家族产生重大影响和损失的时候,七老联合甚至可以召开家族会议,将家主罢免。 这是杨家代代传承下来的规矩。 正是有这种规矩的存在,保证了杨家数百年的荣耀,避免家族因为一个愚蠢的家主走向没落。 因着七老的身份极为重要,权势极大,是以七老的后裔在杨家同样是嫡子嫡女。因为杨和同那一脉常年待在朝堂,所以驻守在琅琊的七老大多时候都只有六人。 在其他势力中安插内鬼,眼线,探子,对杨家这样的势力来说是基操,便是皇宫也到处都是被杨家收买的眼线。 当然,这些眼线收集到的情报并不会直接送到杨和兴面前。 杨和兴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这一点便是对杨家极为憎恶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但不管多厉害,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不可能所有的事情全都亲自处理,实际上很多时候杨和兴只是把控一下大方向,制定一下杨家在未来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目标和计划。 除非是一些极为重要的,影响极大的事情,否则多是交给七老,以及更下面的人去处理。 而一旦这样的情报出现在杨和兴面前,那就代表着之前的一些计划出现了极严重的差错,甚至是失败,急需要尽快补救。 宽绰的议事厅显得极为安静。 这议事厅和其他建筑不同,墙壁做了充足的隔音,墙上甚至看不到一扇窗户,完全不用担心有被窃听的风险。 唯有一支支蜡烛,跃动着橘黄色的火苗,提供了些微的光亮。 议事厅内,连一个婢女都没有,杨和兴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几张纸,缓慢的翻看着,下首其余几个老者则是安静等待,一直过去了许久,杨和兴终于看完,这才将手里的情报递给了杨和顺。 只是随意的看了两眼,杨和顺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一人一人的传递下去,几乎每一个看到情报内容的老者,脸色都显得有些阴沉。 这情报,其实是两份。 一份,是杨思瑶送来的。 情报上的内容只有一条,六大恶人刺杀洛玉衡失败,洛玉衡和宋言已经知晓六大恶人的背后是杨家,并且对杨家破坏规矩的行为极为愤慨,准备对等报复,对杨家成员展开猎杀。 至于目标,暂不知晓。 杨家在宋国公府这么多年的布置,最终因为宋言的存在宣告失败,连带着纯血杨家人宋震,还有杨和兴的女儿杨妙清也因此死亡。 杨和兴本就是个感情较为淡漠的人,更何况杨妙清这个女儿他并不喜欢,在杨和兴眼中,杨妙清在感情上和性格上存在着极大缺陷,暴躁,冲动,易怒,缺乏忍性,不懂伪装,做事容易走极端。这样的性格难成大事,也就是杨家嫡女的身份还有几分价值,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才会嫁给宋鸿涛。是以两人的死杨和兴并不伤感,只是惋惜杨家这么多年的布置到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宋言虽然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却终究是因着这件事,入了几人的眼。 他们曾复盘了一下国公府发生的一切,很快便对宋言这个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隐忍,聪慧,平日里善于伪装,该出手时凶狠残忍……考虑到年龄,能有这般心性当是颇为不易。 而这样的人,纵然是明面上接纳了杨思瑶,也不可能对杨思瑶有多少信任,杨思瑶想得到真正的情报并不容易。 是以,对杨思瑶不知晓洛家行刺目标这一点,几人并不怀疑。 另一份情报,是张妍送来的,详细的多。 在这份情报上,记录了六大恶人失败的全部经过,以及俏寡妇步雨被抓,李清月之死等细节。并且明确表明,在长公主府至少拥有一名能轻易击败鬼脸狂刀的武者,考虑到鬼脸狂刀本就是八品武者,那这人的境界至少是九品。 情报也提了洛家准备报复的事情,至于下手的目标则是杨氏嫡孙杨思琦。 除了这些之外,便是宋言这段时间如何安置灾民,包括在两个城门口,血腥屠戮上千人的事情,全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遗漏。 当看到这一条的时候,便是这几个老者,脸色也不由变的诡异。 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数万双眼睛,砍掉上千灾民的脑袋……这种事情便是杨家都不敢做的。 在对宋言的评价中,又多了一条:疯子。 疯子,是最容易对付的。 他们所做的事情,很容易成为杀死他们的把柄。 但疯子,又是极为危险的。 就像是刺杀杨思琦,在最初看到这条情报的时候,只觉得这是洛玉衡和宋言在虚张声势,行刺杨家嫡系继承人,这跟同杨家彻底撕破脸,全面开战没有任何区别,便是洛玉衡离经叛道,行事出人意料,也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当看到行刺杨思琦是宋言提议的,他们就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下了…… 因为疯子,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本章完) 第147章 镇关西,疑似宗师(为咏夙的盟主加 第147章 镇关西,疑似宗师(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议事厅,很安静。 跃动的火苗散出橘黄的光,映照着一张张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 过度的静谧,似是连几人的呼吸,都显得有些粗重。 “好了,关于张妍和杨思瑶的情报,你们怎么看?”良久,杨和兴的声音终于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几个老者皆是皱着眉头,沉吟许久杨和顺缓缓开口:“若是别人说要行刺思琦,我只会觉得对方在虚张声势,偏生这是宋言提议的。宋言在国公府生活的那些年,怕是已经被妙清折磨的脑子有了问题。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维方式来推断。”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三哥和思琦那边的守备力量还是有些薄弱,最好从家族调派一个九品武者过去。” 这是较为稳妥的方式。 九品武者虽然稀有,但杨家还不至于拿不出来。 所谓的三哥,便是杨和同。 一旦宋言安排的九品武者到了东陵,那行刺的目标很有可能在杨和同,杨国礼,杨思琦之间发生变化,这三人任何一个死掉,对于杨家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其余几人,也大都是同样的想法,杨和兴眉头紧皱,他能感觉到这极有可能是宋言的一个陷阱。 可是想到宋言那疯子般的举动,便是怀疑也不敢去赌,同杨妙清这个不受宠爱的女儿不同,杨和兴对杨思琦这个孙子还是寄予厚望的。 “罢了,就让国礼去一趟吧。”想了想,杨和兴说道:“长公主府的九品武者不会轻易离开洛玉衡,真正下手的多半就是张妍所说的那个镇关西了……宋言对其有恩,可让其出手一次。” “不过,我对江湖上的事情不太了解,老十三,江湖上的事情你知道的比较多,真有这么一个镇关西吗?” 说着,杨和兴便看向了杨和信。 现如今杨家的几位掌家人,杨和同老三,家主杨和兴老四,杨和顺老五,杨和孝老七,杨和志老八,杨和明老九,杨和礼老十一,杨和信老十三。 至于其他几个兄弟,在竞争家主的时候便一个接着一个病死了,真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 其中老十三杨和信,嗜武,与江湖人士纠缠颇深,听闻杨和兴的话便皱了皱眉头,似是认真思索了一下:“镇关西,倒是有这么一个人。” “这是一个刀客。” “一手快刀耍的出神入化,曾经在关西一带,屠戮关西十八杰,后又杀尽南武门,北萧派,一时间被人称作天下第一刀。” “随后遭到关西一带几乎所有江湖人士的围剿,毕竟谁也不想忽然便被人杀山门,据说那一战大大小小门派三十六个,汇聚江湖人士数以百计。” “一具具身体被拦腰斩断,一个个高手被切断头颅,数百名武林豪杰被屠戮超过一半,而镇关西也在厮杀中身受重伤,从此之后便隐姓埋名,不见踪影。” “不过,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镇关西便已有三四十岁的年纪,若是能活到现在,怕是已七八十岁了。”杨和信眉头越皱越紧,似是感觉不可思议。 以宋言的年龄,应该不至于和这镇关西产生什么交集。 但,如果真是镇关西的话,那情况怕是会有些麻烦,毕竟这位在三十年前就是九品武者,鬼知道三十年后实力会增长到什么程度。 或许,会成为那屈指可数的宗师? 宗师啊。 便是以杨家的势力,轻易也是不愿意得罪宗师的。 张妍情报上说,宋言对这镇关西有恩。 镇关西身受重伤,而宋言又有小神医的称呼,据说连男子隐疾甚至是肺痨这种不治之症都能治愈。 对上了。 全都对上了。 杨和信几乎都能想象得到那种画面,三十年前镇关西在武林豪侠的围剿当中身受重伤,不得不隐姓埋名,几十年来一直承受伤病折磨,甚至忍不住想要自杀,正当绝望之时,恰好遇到刚刚出师的宋言。 妙手回春,轻松化解镇关西的隐疾。 镇关西大喜之下,便允诺宋言一个条件。无论宋言提出怎样的要求,纵然是入皇宫,杀掉那皇帝老儿也断然不会拒绝。 毕竟,江湖人士,义字当先。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如果真成了宗师,国礼一人怕是对付不了。” “即便都是九品,一个在九品境界钻研几十年的武者,和一个刚踏入九品的武者,也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我建议,还是再安排一个九品武者比较好,相互之间好歹也有个照应……便是多安排一些八品武者,也是好的。” “这件事,你看着安排吧。”杨和兴的面色便有些阴沉:“这一次,利用六大恶人刺杀洛玉衡,以及利用灾民,将灾民驱赶到宁平,是谁在背后操作的?” “是国臣和宋哲。”杨和顺吐了口气,缓缓说道:“宋震已经死了,家族在宋家二十多年的安排全部落空,家族内一些人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便提议从宋家后辈当中重新扶持一人,即便不是杨家纯血,最起码对杨家的态度也要比宋鸿涛更好。” 那宋鸿涛是个蠢的。 只是也不知怎地,似是窥视到了一些真相,最近一段时间同杨家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冷漠。 “而宋哲,才华横溢,有麒麟儿之称。本身便有一半杨家血脉,若是再以杨家女嫁之,后代杨氏血脉便会越来越纯粹,是以,家族内一些人便准备扶持宋哲,比如国臣,他同宋哲的关系便相当不错。” 杨国臣,中书令杨和同之子,礼部尚书。 “宋哲也知晓想要继承国公爵位,杨家的支持必不可少。” “所以便主动献计,表示可以利用灾民对付长公主和宋言,国臣在仔细思索之后觉得此计可行,便着手进行了安排。” 杨和顺的声音儒雅随和,不急不缓,实际上宋哲这计划他也是看过的。 不得不说,宋哲当人当真是有些毒辣。 以数万灾民作为工具,一旦这些灾民聚集在一起,对长公主府来说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若是再安插一些人于灾民中散播谣言,数万灾民顷刻之间就会变成数万乱民,暴民。 那便是造反。 都造反了,那死掉几个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当然,这造反的几万灾民,最后肯定是要被全部剿灭的……于宋哲眼中,数万灾民的性命根本算不得命,只是一个个好用的工具,仅此而已。 这是个狠人,有以天地苍生为棋子的歹毒,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智慧。计划看似不错,却完全没有想过一旦计划失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他当时是否决了,可杨国臣还是私自执行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杨和兴眉宇间闪过一丝鄙夷:“什么麒麟儿,蠢货,废物一个。” “这计划,看似歹毒,实则到处都是漏洞。” “刺杀洛玉衡,这种事情虽说坏了规矩,但也不是不能做,可是,长公主府的实力调查清楚了吗?有多少高手?而且一定要做好善后,六大恶人刺杀成功之后,解决六大恶人的武者可曾安排?” “唯有死人方能保密,这点事情不至于都没有考虑到吧?” “如果六大恶人有人被活捉,如何杀人灭口?可曾有计划?” “挑动灾民,将灾民往宁平驱赶,不是不能做……只是这些安插进去的人有没有处理干净?会不会有人顺着这条线调查到杨家头上?” “一旦查到杨家头上,如何撇清楚干系,可有预案?” “什么详细的计划都没有,就靠着脑子一热想出来一个点子,便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聪明人了?” “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看看现在造成的后果,六大恶人五死一活捉,便是数万灾民也被轻松摆平。” “这宋言倒是个厉害角色,当机立断,以千人头颅镇压灾民中所有杂音;又亲身背负万千骂名,以此将洛玉衡的形象衬托的更加高大,单单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洛玉衡收获民心无数,从此之后这数万灾民便是洛玉衡的死忠,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洛玉衡想要造反,只要登高一呼,便立马能拉起数万人的队伍。” “随后又以备倭兵和工坊,为灾民安置生计,如此灾民便被划分成了明显的两个部分,绝大部分感激涕零,便是有小部分灾民心中不满,有宋言屠夫之名在前,又有绝大部分灾民在后,剩下那点儿灾民,终究是闹不出太大动静。” “当真是不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手段,了得,了得,可惜不是我杨家子。” “可惜,妙清那个没用的,当初若是稍微对这宋言好一点,也不至于将其推到洛玉衡的怀里,若是能以杨家女嫁之,让其成为杨家女婿,怕是又能再添一大助力。” 杨和兴并未生气,反倒是击掌赞叹。 其余几个老头都有些诧异,似是没想到杨和兴对宋言的评价居然这么高。 “输啦,这一次杨家和长公主府的博弈,输的彻彻底底。” “传信国臣,宋哲这蠢货没有支持的必要。” “另外,连这计划当中的毛病都看不出来,国臣也是糊涂了,让他好好反省反省,若是还执迷不悟,就让他从礼部尚书的位置退下来,返回族内做一个教书先生吧。” 四周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 “四哥,那宋言该如何安排?”老八杨和志缓缓开口:“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上千灾民,这是个好机会……” “这一次,有绝对的把握,能将那宋言送入阴曹地府。” 杨和兴吐了口气,便摇了摇头: “不,你还是不明白。” “这是宋言和杨家的一场交易!” (本章完) 第148章 同杨家的交易(1) 第148章 同杨家的交易(1) 不仅老八杨和志,除了杨和兴之外其他几个老头儿也都是同样的看法。 连续两次栽在宋言手里,他们承认,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年轻人,便是杨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年轻一代子嗣众多,其中文采斐然者有之,武道通玄者有之,商道纵横者有之……然,若是让他们来处理这数万灾民,怕是无一人能做到宋言这般完美,便是杨氏一族寄予厚望的杨思琦也不行。 可这样的完美,是以牺牲自身为代价的。 不管长公主府最终能救下多少灾民,洛玉衡能收获多少民心,宋言在青天白日下戮杀上千本国灾民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便是宋言的催命符。 只消在暗中稍稍推波助澜,顷刻间便能要了宋言的命。 眼看其他几个兄弟的脸色,杨和兴忽然感觉有些疲倦,他无奈的吐了口气:“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欸,你们还是不明白。” “你们以为这是宋言一个人的事情,可实际上是宋言同我们杨家之间的一场交易。” 交易? 其余几个老者便认真思索起来,有人眉头紧皱,也有人忽然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似是明白了什么。 “怎么说?”杨和信走的是武道一途,这种勾心斗角着实不是他的长项,在认真思索许久依旧毫无头绪之后,便直接发问了。 “倒是个狡诈的小子。”杨和孝也吐了口气,眼神中倒是有些羡慕,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不能为杨家所用,实在是太过可惜:“老十三,你可还记得,在张妍的密信中,记录的那个女人,步雨。” 杨和信便点了点头:“六大恶人的老幺,不过一个七品武者罢了,有什么问题?” “七品武者的实力的确不值一提,但如果让她刺杀长公主的雇主是杨家人,事情就会变的很麻烦。”杨和孝摇了摇头,解释道。 本来就是杨家人雇佣的……杨和信在心里吐槽着,他感觉越来越迷糊了,为何这些人说的每个字都认识,可连成一句话,就理解不能了? “证据……他们没有证据,就算抓住了步雨,我也不相信国臣会蠢到留下直接指向他的线索。”认真思索了一下,杨和信还是反驳道:“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礼部尚书,不至于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杨和兴便有些赞许的看了一眼杨和信,以老十三的脑子,能想到这一层已算是极大的进步了,似是为了鼓励一下老十三,杨和兴主动解释道:“十三弟,你要明白当步雨被活捉的那一刻,宋言的矛头便不一定是国臣了,可能指向任何一个他想要解决掉的人。” “至于证据这种东西,说实话,要多少有多少?” “倭寇那次的事情……” “杨嗣页那几个后辈小子,纵然不成器,又怎会留下和倭寇来往的书信?” 杨和信这一下终于明白了:“四哥的意思是,他们会伪造证据,这……” “国臣连暗杀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对方伪造一下证据又有什么大不了?”杨和兴叹了口气,脸色有些失望,对自家后辈无能的失望。 杨家的后辈年轻人,普遍都有点目中无人的骄傲,有一种这些事情我杨家可以做但你不行的傲慢。 这是很错误,很致命的思想。 如果只是一些小事,对方许是会看着杨家的面子,选择退让。 可当你把对方逼到悬崖边,命都要没了的时候,谁还会在乎什么杨家不杨家,你不让我活,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这个时候,那是什么腌臜手段都用的出来的。 “所以,我一直都强调,不要去打破规则。”杨和兴依旧是那种不急不缓的语气:“我们所有的游戏,斗争,都要放在规则内去进行。” 所谓规则,就是不用暗杀之类的手段,不赶尽杀绝。 “在有些人眼里,这是大势力对弱小势力的怜悯。” “可是从某些方面来讲,未尝不是对大势力的保护,至少这个规则也让那些人失去了鱼死网破的勇气。” “一旦规则被打破,一旦杨家的敌人都选择殊死一搏,相信我,便是杨家也承受不住那样的冲击,纵然杨家能够存活下来,杨家的实力,影响力也将大不如前,杨家也会被新的势力取代。” 杨和兴的声音在议事厅中回荡。 几个老者尽皆沉默不语,面色肃穆,甚至有种悚然而惊的恐惧感,他们发现不仅仅只是家族中的后辈,便是他们自身也经常会被傲慢影响思维。 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是随着杨家势力的不断增强膨胀的。若非这一次被四哥点醒,怕是也会一点点走向万劫不复而不自知。 “就像这一次,国臣是怎样的念头?怕不是在想着,我便是杀你了又能怎样,莫非还敢同杨家撕破脸皮?”杨和兴呵了一声:“一般人大抵是不敢的,可疯子,敢。” “一个疯子很可怕,一个有理智的疯子,更可怕。” “宋言早就掌握了步雨,但这么长时间虽然有一些杨家勾结六大恶人的流言,却始终未曾出现任何证据,便是流言也控制在一定范围。” “为何?”杨和兴的眼睛轻轻眯着:“这是那宋言想要看看杨家的态度。” “如果杨家当真利用灾民的死来攻击他,想要杀死他,那么相信我,当天就会有数之不尽的证据出现在松州各处,然后就像是洪水一样冲着四面八方蔓延。” “这些证据的矛头,可能会指向国臣,甚至是指向和同,指向任何一个能给杨家造成重大损失的人。” 众多老者面色便愈发阴沉,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和压抑,许久之后杨和礼缓缓开口:“只是这般,宋言伤不了杨家根基。” “没错。”杨和兴点头:“但宋言也不需要做到,他只要将证据丢出去,将这把火燃起来就够了。” “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杨家的对家接手。” 杨家的势力在膨胀的同时,势必会得罪不少人。 房家,崔家?王家,卢家? 宁和帝? 诸多勋贵? 到那时,恐怕人人都想从杨家身上狠狠撕下来一块肉。 纵然杨家依旧不至于崩塌,然此消彼长之下,至少让杨家十年的付出一朝东流。 而一旦局势改变,那未来究竟会怎样,便多出了无数的不确定,甚至杨家数百年的计划都有可能全盘落空。 杨和兴便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略显苦涩:“所以,宋言从来都不怕杀死灾民,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一个国公府庶子,一个长公主府的上门女婿,若是能拼掉杨家一些核心成员,你们觉得他是赚还是亏?” “若是宋言在临死之前发疯,以恩情要挟那镇关西,无差别屠戮杨家人,你们觉得一个至少是九品境的武者,会对杨家造成多大的折损?” 众人不语。 唯有老十三杨和信眉头越皱越紧,他有些古怪的看了看杨和兴,又看了看四周其他的兄长,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杨和信便清了清嗓子:“诸位哥哥,听你们分析了那么多,你们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宋言他其实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本章完) 第149章 再遇倭寇(2) 第149章 再遇倭寇(2) 杨和信挠着头,那宋言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算有几分聪慧,可脑子里当真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吗?他感觉这几位兄长纯粹想太多,那宋言说不定单纯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先度过这一次灾民的危机而已。 只是这话说出来,唰的一下四周便有六双目光齐齐落在身上,在兄长的注视之下,杨和信莫名感觉到偌大的压力,脖子忍不住一缩。 “老十三,你莫不是觉得能连续两次让杨家栽了跟头的人,只是一个没脑子的莽夫?最多一点小聪明?”杨和兴忍不住说道。 杨和信又抓了抓头发,这样一说,便是他也感觉自己的猜测有些太扯了,别看那宋言年纪小,说不定就是天生坏种呢? “当我没说。”杨和信嘟哝了一句:“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适当服个软吧,看能不能将眼下的事情盖过去。”杨和兴吐了口气说道:“眼下,宁平那边因为聚集了大量灾民的缘故,粮食定然是不够的。” “就以杨家的名义,捐赠十万石粟米。” “也好挽回一下因着倭寇的事情损失的名声和民心。” 几位老者便点了点头。 十万石粟米,听起来不少,可对杨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从来都算不得麻烦。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几个辛苦一下,约束一下家族内的成员,不允许再出现这样打破规则的行动,除非有必胜的把握。” “对于杨家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始终是百年大计,祖祖辈辈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莫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出现问题。” 他们的计划是很完美的,就像春雨虽然细小缓慢,却在悄无声息之间润湿了土地。 等到那些人终于察觉到异常,已经太晚。 而这样的计划,最忌讳就是贪功冒进。 连续两次失利,若是能让杨家中生代和年轻一代的子嗣长点记性,倒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还有,若是其他地方有什么蝗灾,旱灾,洪灾的,多去赈灾。与其让那些粮食在仓库里发霉,何不发出去,给杨家换一个好名声?” …… 宁平县,陆陆续续还是会有灾民赶来。 入了宁平县的灾民,第一时间便会被老人灌输屠夫有多么可怕,莫要在这里闹事,规规矩矩的便有窝头吃,有粥喝,最近几日就有一些刺儿头被剁了脑袋丢到了坟场。 就在两个城门的地方,一排简陋的木屋,竹屋也已经搭建起来,房顶用的是树叶和茅草,墙壁的缝隙中还会漏风,但,不管怎样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些能够居住的地方,不至于每天都在外面风吹日晒。 稍远一点的地方,旱厕也挖了出来。 这是强制性的规矩,所有灾民大小解去厕所,宋言可不想因着随地大小便,导致灾民营瘟疫横生。 这规矩对于这些已经习惯随便找个墙角树墩,解开裤子就放水的灾民来说,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过在惩罚了一些人之后,剩下的灾民也就接受了这一点。 至于生病的灾民,也会被隔离出来,宁平县内会有大夫过来诊治。 粮食的问题,随着房家和崔家一辆辆马车驶入宁平,总算是得到了缓解,至少每天多吃一个窝头,多喝一碗稀粥是没什么压力了。 最让宋言想不到的是,杨家那边非但没有借着自己屠杀灾民的事情攻讦,反倒是捐赠了十万石粟米……宋言甚至还记得那负责人说的话,什么被长公主殿下心怀天下的仁慈感动,杨家也愿意为灾民出一分力云云。 信你才怪。 宋言的第一个反应,杨家该不会在这批粮食里下毒了吧?只是在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之后,发现粟米虽然是去年的陈粮,但绝对是干净的。难不成杨家那些人真是脑子抽筋了?十万石粟米啊,一石折合五十多公斤,算下来就是五百多万公斤的粟米。 五万多灾民,平均下来一人都能分到百斤。 真不愧是杨家,狗大户。 宋言都有点不好意思再去伏击杨家的高手了,毕竟拿人手短。 只是,步雨那边有点麻烦,自从这位俏寡妇离开之后便联系不上,宋言也不知她身在何处。稍微苦恼了一下宋言也便不去想了,毕竟步雨杀的人跟我宋言有什么关系? ……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便到了十月。 天气更凉了。 这段时间,倒是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常天气,便是偶尔阴云密布也只是看着吓人。 伊洛河的洪水也逐渐消退,灾情基本结束。 剩下的事情,便是要如何安置这些灾民,基本有两种选择,第一返回原籍,第二种在宁平县安家落户。 返回原籍的多是上了年纪的老者,这个时代的人还是讲究落叶归根,尤其是老人家,总是觉得便是死也想要死在生他养他的地方。对这些人,洛玉衡每人发放一百个铜板,外加上足够十日的米粮。 按照宁国的律法,因天灾成为流民者,返回原籍后当地官府要负责提供耕牛种子,以及秋收之前的口粮。 律法是不错的,但对这些人的结局宋言并不看好,毕竟宁国官场腐朽已久,种子,耕牛和口粮未必能落到他们的口袋,多半会沦为乞丐吧。 不过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宋言并不会去强行改变什么。毕竟,这是一件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不一定会被人感激,说不定还会被人埋怨多管闲事。 愿意在宁平县安家的人数量更多,多是入了军籍的士卒,或是在铁器工坊,白工坊有了工作的人,若是返回原籍便没了继续工作的机会,像这样一个月能有四五百文工钱的工作并不好找。 整个宁平都是洛玉衡的封地。因着之前遭受倭寇劫掠,不少村子都是空的,想要安置这些人,倒也算不得难事。 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张妍在两月前的一个深夜送出那封信之后,似是受凉,感染了风寒,虽然宋言尽心尽力诊治,终究是没能将这条人命救回来。 洛玉衡很伤心,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 中午的阳光照耀在脸上,没了早晨的清冷,暖洋洋的,宋言的脸上挂着浅笑,行走在文林长街,他刚从庄子上回来,对庄子那边的情况颇为满意。 宋言虽然有一个游击将军的牌子,但却是不能公开的。 所以,明面上这次招募的所有士卒,全部都是备倭兵。 总数量,七千。 实际上如果放开招募,只消最开始的时候在灾民中大喊一声管饭,怕是至少能凑出来两三万。然,毫无战斗力的士兵,便是到了战场除了充当炮灰也毫无用处。 这七千人,有原本对抗倭寇的五百老卒。 有雷毅带来的数百名边军。 有马汉带来的山贼。 有以王朝为首的灾民。 以及大量宁平甚至是松州府和其他县城前来从军的百姓。 每天饭食管饱,但训练也是相当辛苦,在最初的时候几乎每个新兵都对宋言打造的训练设施,以及安排的训练计划嗤之以鼻,可最多三天下来,便是哭爹喊娘的声音。 最初还是有人不服的,表示这训练计划太过苛刻,没人能坚持的下来,直到宋言出现在练兵场,陪着这些士兵训练了半个月,所有质疑的声音也便消失的干干净净。宋言能感觉到,这些士兵看向他的眼神都多出了一丝尊崇。 一两个月时间,这些士兵或许算不上脱胎换骨但也是变化极大,身子更加健壮皮肤也变的更黑了,一双双眼睛褪去了原本的青涩,变的坚毅,变的凶狠。当然,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锤炼,现在的他们还算不得什么精锐,但至少已经有了一支精锐部队的雏形。 在这七千人中,宋言还专门设置了好几个思想指导员。 所谓的思想指导员,工作和*委有点类似。 每天晚上在训练结束之后,便是思想指导员讲课的时间,这是同训练同样重要的内容,在思想课上表现出色的学员,甚至能获得优先提拔。至于讲课的内容,多是让兵卒牢记,你们的军饷是谁发放的?你们的口粮是谁给的! 是长公主,是宋言! 大概,算是洗脑吧。 至于宁和帝……都从未露面过,提他作甚? 练兵场附近便是高炉,现如今已有三个高炉同时炼铁,第一批的盔甲已经下线,宋言有见过成品,虽然距离他心中的要求还有些差距,但也绝不是现在宁国的军械能比的。 高炉能成,离不开那些工匠,高兴之下便一人赏了十两银子。 白工坊也步入正轨,吸附剂的配方牢牢掌握在宋言和洛玉衡的手中,便是有人试图窥探其中的秘密,没有吸附剂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初期的产量不算太高,整个九月份也堪堪只有几千斤的量,平均下来一天也就二百来劲,但,按照洛玉衡的定价三百钱一两,那也是上万白银的净利润。 甜如蜜,白如雪,在贵族阶层颇受追捧,完全不愁销路。房家,崔家的订单,甚至都已经排到了明年。 “尊敬的宋言阁下……”一道腔调有些奇怪的声音,打破了宋言的思绪,宋言睫毛微微一颤,眼神便恢复了正常,视线望过去就看到不知何时一个身高一米五的男子已经拦在自己的面前。 他身上穿着宁人的服装,却不知怎地有种沐猴而冠的喜剧感。 诡异的说话方式,不伦不类的打扮,再加上那一双罗圈腿和木屐,宋言大概已知晓了这人的身份。 这是一个倭寇。 (本章完) 第150章 天皇?(3) 第150章 天皇?(3) 很多现代人,因为电视,动漫的影响,都以为木屐是东瀛人的创造,实际上木屐是中原人的发明。 《庄子·天下》载:“墨子之徒,以木为屐。” 在春秋战国时期,木屐就已经发明了出来,只是因着木屐过于坚硬,舒适度不足,随后人们发现麻可以做鞋,也就有了麻鞋,在后来随着麻布数量增加,布鞋也开始流行。 唐朝时期鉴真东渡,木屐的技术才传播到了对面的小岛。 到宋朝时期,木屐虽然依旧存在,但基本上只是用作雨鞋。 到明清时期,木屐也叫泥屐,同样下雨时用,而南方区域则是因为天气潮湿闷热,将木屐当做凉鞋。 现在的中原,虽然还没发展到那种程度,但木屐的数量已是不多,而且中原的木屐基本上都是活络齿屐,同东瀛那边的木屐样式截然不同,倒是之前烧死的那一批倭寇,脚上几乎都是这东西。再加上那标志性的罗圈腿,想要判断出对面这男子的身份并不困难。 只是宋言心中却是好奇,一个倭人找他做什么?毕竟在倭寇眼里,他大概就是恶魔一样的形象,毕竟活生生烧死了几千人。 这样想着,宋言便再次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身材矮小,瘦削,头发竖起,脸上是常年飘在海上,太阳暴晒的黑红,面色恭敬谦卑,唯有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东西。 倒是符合对倭寇的刻板印象。 “你是倭人吧。”猜不出这人的目的,宋言便直接开门见山。 声音落下,旁边顾半夏和杨思瑶两人皆是脸色一变,就像本能,上前一步,将宋言护在了身后。 虽说她们也不觉得一个倭寇有胆子在宁平县动手,但不得不防,解决倭寇,处置灾民,两件事情已足以证明现在的宋言有多么重要,便是她们自己受伤也绝对不能让宋言有半点危险。这般模样让宋言心头无奈,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却只能躲在女子身后,着实有些丢人。 幸好还有张龙赵虎,两人一左一右,迅速隔开宋言和这倭人,满是老茧的手指已悄悄落在刀柄之上,只要这倭寇有半点异动,两把弯刀瞬间就会切开他的脖子。 倭人的喉咙蠕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惧意,脸上的笑容倒是变的愈发谄媚:“尊敬的阁下,在下堀川宗介,还请您相信在下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要和阁下做一个交易。” 又是交易。 宋言笑了,他丝毫没有掩饰眼神中的鄙夷:“我不觉得和一群倭寇能做什么交易,莫非你们是准备将抢来的东西卖给我?” “不好意思,我唯一感兴趣的可能是你们的脑袋。” 堀川宗介面色一滞,宋言的无礼和鄙视让他心头涌出一股火气,但这是一个堪比忍者神龟的男人,他能很好的控制住情绪,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半点变化,和之前一样的谄媚:“还请阁下不要误会,在下堀川宗介,天皇的侍卫。” “我们的天皇陛下,对那些倭寇也是深恶痛绝,绝不会因为曾经那一把火而对您产生半分恶意。” 宋言挑了挑眉毛,天皇,倒是一个让人恶心想吐的称呼。原本天皇对于中原帝王来说也是最顶级的尊称,可因着小日子的缘故这两个字的含金量在不断降低。 算下来现如今的东瀛,应该还属于天皇有实权尚未被幕府完全架空的年代。 宋言倒是有些好奇了,一个天皇的侍卫,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情? 话说这人真是天皇的侍卫吗? 天皇的侍卫,怎会私下里同他接触?扯呢!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默默注视着堀川宗介,也不知怎地,在宋言的注视之下堀川宗介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慌,仿佛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对方看穿。 脖子上便涌现出一层鸡皮疙瘩,只是想到自己的任务,堀川宗介还是压下心中的恐惧,缓缓解释起来。大抵也就是天皇虽然是东瀛的最高统治者,但位置并不稳固,权臣苏我氏正在一点点侵吞架空天皇的权力。而中原大地沿海区域的倭寇,就是苏我氏在背后提供支持,靠着倭寇劫掠的财物,苏我氏才能肆意妄为的拉拢各方面的势力。 宋言一把火烧死几千名倭寇,对于天皇来说也是一件极大的好事,是以想要和宋言合作,彻底将倭寇铲除,待到苏我氏失去了财富来源之后,追随者定会减少,到时候便能动手将其铲除。 宋言脸上是难以名状的笑意,虽然在笑,却笑的堀川宗介浑身发毛:“有点兴趣了,不过我很好奇,究竟要如何合作?” “你应该清楚,我手上可没有战船,没办法同倭寇海战?” 堀川宗介忙说道:“当然不可能让您在海上同倭寇拼杀,不怕告诉您,附近海域诸多倭寇中都有天皇陛下的眼线,是以他们的行动在下一清二楚。” “当倭寇有行动的时候,我会告知阁下他们的登陆地点,阁下就可以提前设下埋伏,轻而易举便能将登上陆地的倭寇绞杀。” “如此,苏我氏的力量得到削弱,宁国沿海也不用再受倭寇侵扰,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极好的事情,不是吗?”堀川宗介尽量让声音充满蛊惑性。 只是,这家伙着实没有当说客的天赋。半点好处都没拿出来,就靠着一张大饼就想要让自己出力,当老子是傻子吗? 这样想着,宋言便笑了笑:“这件事情,容我好好考虑考虑。” “当然,当然。”堀川宗介用力的点着头,他本也没想着宋言能立刻答应,只要没有直接拒绝便是胜利。 “如此,在下便先离开了,过几日我会再次和阁下联系。” 冲着宋言鞠了一躬,堀川宗介便后退着离开。 那鞠躬的姿势,相当标准。 不愧是躬匠一族。 直至那堀川宗介离开之后,顾半夏这才皱着眉心说道:“姑爷,您当真要和这倭人合作吗?” “倭人多狡诈,同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怕是不妥。” 便是张龙也抓了抓头发:“我听闻,倭人居住在一些小岛上,天皇不是伏羲嘛,一群小矮子也配叫天皇?” 中原大地,三皇之说流传甚远,而版本也多有不同。有说天皇燧人,地皇伏羲,人皇神农的,也有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人皇神农的。 在宁国,普遍认同后一个版本。 然,无论怎样,天皇两个字也轮不到岛国那一群小矮子。 是以,张龙赵虎的脸上多是不屑,不忿。 宋言便笑了笑:“你们莫非还真以为那堀川宗介是天皇的侍卫不成?” 杨思瑶睫毛微微颤动:“怎么说?” 宋言便伸展了一下双臂,舒缓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抬起眼眸视线望向远处海的方向:“那些倭人,是一群极为疯狂的家伙。” “天皇是最高统治者。能成为天皇的侍卫,多半会被那些倭人当做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刚刚那堀川宗介在提及身份的时候,语气平静,脸上可有半点骄傲?” 几人回想了一下,似乎真是宋言说的这样。 “而且,如果真是天皇的侍卫,那多半是经常陪在天皇身边,再不济也是守卫皇宫的存在,说一句养尊处优绝不过分,可看那堀川宗介,皮肤黑红,粗糙,显然是经常在海上飘荡方能养成。” “所以说,那堀川宗介绝不会是什么天皇的侍卫,而是……”宋言嘴角扯起一丝冷笑,眼神冰冷: “倭寇。” (本章完) 第151章 火力不足(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51章 火力不足(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倭寇两个字出现,张龙赵虎,杨思瑶顾半夏的眼神尽皆变的阴沉,显然极为厌恶。 他们身为长公主府的人,自是不用担心被倭寇袭击,可在宁平生活的这些年也见了不少被倭寇侵略过后的村子。那些东西,只是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外形,他们的本性就是一群肮脏残忍的禽兽。 宋言抿了抿唇,继续游走在文林街,不多时便到了一处茶馆,手指摩挲着茶杯,之所以断定堀川宗介不是天皇侍卫还有另一个原因,哪怕现在的东瀛还很弱小,但同宁国之间的交往也属于国与国之间的事情,纵然天皇想要剿灭倭寇,那也是奉国书入东陵,拜见宁和帝。 而不是私下里找他一个男爵接触。 涉及国体,不会如此随意。 说起来,刚刚堀川宗介提到了苏我氏,如此来看现在的东瀛应处于飞鸟时代,那在位的应该是皇极天皇了,一个姿色美艳,先后两次嫁给两个叔伯的女人。 当然,历史变动极大,中原都和上辈子截然不同,想来东瀛那边应该也是如此……至少上辈子这个时代,东瀛那边说是一群茹毛饮血的猴子都不为过,还是大量遣唐使带回了先进的科技,才让东瀛有了第一次崛起。 而在这个时空,倭人至少已经能炼制铁器,倭寇的数量也已相当惊人。 怕是之前某个时代出现了什么变故。 至于天皇,多半也轮不到皇极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顾半夏便安静的待在宋言身后,柔嫩的小手轻轻揉捏着宋言的肩膀,她知道思考这些事并不是她的强项,舒缓姑爷的疲惫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情。 倒是旁边的杨思瑶眉头紧皱,显然已想到了什么。这几人中,能跟得上宋言思维的,怕是也只有杨思瑶了。 “如此说来,那堀川宗介应该是某一伙倭寇派来的,所谓合作,也只是一个陷阱。”杨思瑶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一旦你上当,真的率领士卒伏击倭寇,马上就会有大量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到那时,恐怕就只剩下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了。” 宋言呵呵笑了下:“应是如此。” “只是……”杨思瑶面色非常古怪:“只是这计策,是不是太粗略了一点?” 漏洞太多了。 之前杨思瑶只是没来得及细想,现静下心来,稍一思量便能看出那堀川宗介身上到处都是破绽。别的不说,你一个天皇的侍卫,整日跟在天皇身边,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口流利的汉语? “一群只知道在海上劫掠的强盗,能指望他们有多少智慧?”宋言便摇了摇头:“说不得,那些人还会为能骗到我沾沾自喜。” 他并不清楚这一次想要弄死自己的,是上一次那群倭寇的残余,还是几个倭寇团伙的联合,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一把火让他成了所有倭寇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欲除之而后快。 宋言并不会因为性命被倭寇盯上而惴惴不安,相反在宋言眼中,能被敌人如此惦记,倒也算得上是一种荣耀。 “那你是准备怎样?”杨思瑶歪了歪头:“将计就计吗?” “还要用狼筅,来对付这些倭寇吗?” 同宋言一样,杨思瑶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惧意,上一次只是五百老卒,就能拦住数千名倭寇的进攻,而现在备倭兵可是七千。 宋言却是摇了摇头:“将计就计自然是要的。” “但,狼筅不能再用了。” 狼筅虽然对倭寇特攻,但也极容易被克制,再加上现在火枪还没有研制出来,狼筅的效果并不能完全发挥。之前虽说一把火将剩下的倭寇全部烧死,但狼筅的事情隐瞒不了,当时亲眼目睹的百姓不知有多少,那些倭寇只要潜入宁平,稍作打听,对狼筅就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哪怕倭寇尽是蠢货,也定然会想办法降低狼筅对他们的影响。 “思瑶……” “嗯?”杨思瑶便抬起螓首。 “现在铁器工坊那边,制造了多少步人甲?多少柄斩马刀?” 工坊那边的事情,主要是杨思瑶在盯着,是以具体的数据,杨思瑶比宋言更加清楚。 步人甲,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为步兵设计的盔甲。 属于重甲。 宋言的脑子里有历朝历代各种盔甲的设计图纸,在究竟选择哪一种盔甲的时候,他曾在唐朝的明光铠和宋朝的步人甲之间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怎么说呢,唐朝的军队所向披靡,明光铠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而且,明光铠这名字听起来就威武霸气。 相比较下来,步人甲就有点土里土气了。 但,时代的局限性摆在那里。 唐朝灭亡和宋朝建立虽然只差了五十三年,但明光铠和布人甲之间却是有着一两百年的差距。 宋朝……虽说被辽,金,夏,蒙轮着欺负,但其实军备能力并不差,若是皇帝能有战斗的意志和勇气,历史恐怕会变成另一幅场景,而且宋朝在各方面的科技水平都是极为发达。 步人甲更是整个中华历史上重甲的巅峰。 1825枚甲片,二十九公斤的重量,全身上下高达百分之九十二的防护面积,戴上面具,那可能就是防护百分百;岳飞,韩世忠这些名将麾下的士兵,就是靠着这沉重的盔甲,一次次击败金国的骑兵,甚至能硬抗铁浮屠。 其防护能力,甚至无限接近现代科技的产物防弹衣。 当然,其缺点也是极为明显。 过重的分量对士兵造成了极大的负担,行军速度极为迟缓,体力消耗太大,战斗的时候机动性严重不足。随着火枪的威力越来越强,盔甲对于士兵的作用便越来越小,重甲就这样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但,将步人甲放在现在的宁国,那绝对是降维打击。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中原四国,除非是攻城弩,投石车或者是骑兵借助战马冲击,除此之外其他所有常规兵器,没有任何一种能破开步人甲的防护。 当然,步人甲的制造也是极为繁琐。 便是借助了流水线作业,生产速度也是极为缓慢。 说起流水线,宋言还差点儿出了丑,流水线生产实际在先秦时代就已经存在了,只是随着秦朝覆灭,流水线生产方式就此失传,直至北宋才重新出现,他本以为这个时空也是同样的情况,谁能想到流水线生产方式居然保存了下来。 杨思瑶几乎没有半秒钟的思索,立马便给出了答案:“目前只有三百具。” “步人甲的生产极为繁琐,虽然你提供了图纸,但最初的时候还是要经过一番摸索,是以产量不高,不过现在随着技巧逐渐熟练,生产速度正在加快,再有半月功夫,应该能凑足一千具。” 不知这一次究竟会出现多少倭寇?上一次是五千,这次大抵不会比上次少,一万,两万,还是三万? 一千重甲兵,还是太少了。 火力不足啊。 宋言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若是能有个十万重甲兵,再有十万条燧发枪,再有三千门虎蹲炮,大概睡觉的时候就能安稳一些了……他这样想着。 (本章完) 第152章 倭寇无马(1) 第152章 倭寇无马(1) 十万重甲兵,十万燧发枪,三千虎蹲炮……宋言觉得他其实并不贪心,毕竟他都没想着要十个重型合成旅! 宋言觉得他这应该属于祖传的火力不足恐惧症。手指捏着茶杯轻轻饮了一口,辛辣的茶水还是让他觉得相当不适应。长公主府的炒茶也已经开始销售,不过规模是极小的……甚至说,还算不得销售只是赠送,房家和崔家正在利用自身的渠道,让更多顶级勋贵知晓炒茶的存在。 炒茶毕竟不是白,从某些方面来讲,甚至可以算做一种生活方式的改变。 而这种改变,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 在改变完成之前,几乎都是纯粹的往里面砸钱,可一旦改变完成可以遇见的便是白的银子,房家和崔家看重的便是未来的利益,是以愿意不断往里面投入。 宋言摇了摇头,将心里杂念压下,这是他的一个坏毛病,认真思索某个问题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一些与之无关的乱七八糟的念头。 十月底他便要离开宁平前往辽东了。宁和帝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限制,但不管怎样终究是要在今年之内上任的。难民的事情已经解决,各个工坊也已经逐渐进入正轨,接下来的事情他相信洛玉衡能处理的非常完美。 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些倭寇了。 一把火烧死数千只倭寇的确相当过瘾。 但不可避免的他和洛玉衡将会成为所有倭寇的眼中钉肉中刺。 以他对倭寇的了解,那群东西大约会不顾一切对宁平和长公主府展开报复。 是以,宋言很希望能在离开宁平之前,彻底将倭寇的威胁给解决。但这是不可能的,一方面,宁平缺少海船,无法同倭寇进行海战。 另一方面就算是有足够的海船,可士卒没有经过长时间的海面训练,在大海上也发挥不出来什么战斗力,便是对上倭寇,也只有被屠杀的结局。 因此,即便心不甘,宋言也不得不暂时放弃剿灭倭寇的计划。 堀川宗介的出现,让宋言看到了一个机会。 目前的倭寇,是不披甲的。 身上只有一条浪人长袍,仅能提供些许遮蔽效果,至于防护效果……不能说聊胜于无,只能说毫无用处。 这也符合倭寇的作战方式,利用高机动性和锋利的武器,抢了就跑,来去如风。 若是能将倭寇从海面引入陆地,全副武装的重甲兵对上无甲胄的倭寇,不用想绝对是一边倒的屠杀,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千重甲兵,即便有上万倭寇也能将对方吃下。 可问题是……如果倭寇不止一万呢? 两万,甚至是三万,那还能吃的下吗? 如果倭寇见情况不对,选择撤退,重甲兵能追得上吗? 纵然是能将倭寇击退,可无法将其全歼只能看着剩下的小日子在自己面前撤退,宋言觉得他可能会郁闷的吐血。 欸……现在最缺的,还是时间。 不说十万重甲兵了,若是现在手里能有一万重甲兵,宋言都敢设下一个包围圈,纵然有三万,五万倭寇,也能将它们给包了饺子。 “如果这段时间,每天给工匠的工钱翻倍,然后每天额外增加两个时辰的工作量……”宋言其实不想成为那种死命压榨员工的资本家,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别无选择:“最终能生产出多少步人甲?” 杨思瑶认真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眉头皱成一团:“最多能额外制造一百具。” “只有这么点吗?”宋言有些不可思议:“工钱可是翻倍了啊。” 杨思瑶便摊了摊手:“工钱翻倍,工作量很难翻倍,毕竟人的体力精力都是有限的,纵然延长工作时间,可这段时间的工作效率势必会大幅度降低。” 这道理宋言不是不明白,可谁让现在时间紧张呢。宋言便换了一种方式:“如果工资不变,维持现在的生产效率不变,保证步人甲质量不变的情况下,每多生产出一具步人甲,奖励一定银钱呢?” “那至少能再生产三百具。”杨思瑶立马给出了答案。 宋言咧了咧嘴巴,这现实的有点过分了。 “再招募一批工匠,将一些简单的基础的工作交给新人,之前的工匠专门负责困难繁琐的步骤,是否能再次加快生产速度?斩马刀也可以暂停,毕竟倭寇无马。” 宋言又一连提出了好几种改进方案,杨思瑶显然也明白现在的局势有多么紧张,她在心中认真的盘算着,计划着:“最多两千,再往上我无法保证。” 宋言也缓缓吐了口气:“两千就两千吧,能多一点是一点,另外,倭寇那边我也会尽量拖延时间。” 杨思瑶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既然已商量好那她必须要抓紧时间行动起来了,这一次倭寇主动找上门来,既是危机也是机遇。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铲除大量倭寇的有生力量,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松州府,甚至是整个宁国沿海城市的倭患都会减少不少。若是不能利用好这一次机会,待到宋言前往新后县,宁平这边的情况就会变的极为麻烦。 宋言也一口将茶汤饮下,辛辣的茶汤刺激着宋言的意识,古怪的味道让宋言感觉喉咙深处,小腹之中仿佛有一股火在烧。 顾半夏知晓姑爷准备走了,便从小小的荷包里取出来了几枚铜板放在了桌子上。 “姑爷,现在要去哪儿?” “先回去一趟,准备一辆马车。”宋言略一思索,说道:“然后,去一趟松州府。” 他要去房家。 当然不是去找那高阳郡主。 宋言不是曹操,没那么爱人妻。 他要找的是高阳郡主的公公,房海。 “姐夫回来了。”返回洛府,最先遇到的不是洛玉衡,而是洛青衣和洛彩衣。 刚看到宋言,两个小丫头眼睛里便闪着小星星一样的光,最近一段时间姐夫一直在外面忙活,都没怎么回家,两个小丫头便觉得相当无趣。 就像是两只活泼的百灵鸟儿,叽叽喳喳的说着最近一段时间洛家内发生的事情,比如说洛天阳因为背不出一篇论语,然后被夫子惩罚,打了手心……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出现在洛家门前,非说那是洛天枢的娃…… 宋言想了想,便觉得有趣,可惜没能看到洛天枢当时的表情,定然是相当精彩。 然后两个小丫头便缠着宋言,要姐夫继续讲一个猴子和七个仙女的故事,她们很想知道那只猴子在将七个仙女定住之后究竟做了什么。 还有,上一次的倩女幽魂也只讲了一半儿…… 虽然晚上经常会被吓得睡不着觉,但还是想要继续听下去。 看着两个古灵精怪可可爱爱的小丫头,宋言便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两人的小脑瓜,刚想要开口,眼角忽然窥到一抹身影。 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乖,你们先回去,姐夫今儿还有些事情要做,忙完了再给你们讲,行不行?” 两个小丫头便嘟起嘴巴,有点不开心了。 不过小丫头很懂事,她们知道大人有正经事要做,这时候不能浪费大人的时间,便用力点着小脑瓜,在宋言保证回来之后讲两个故事,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后面,宋言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的凝重:“出来吧……” 空气中,似是飘着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本章完) 第153章 无处可去的寡妇(2) 第153章 无处可去的寡妇(2) 血腥味并不新鲜,带着一些若隐若现的腐臭。 “出来吧,步雨。” 宋言语气轻快并无半分凌厉,声音融入正午的阳光,似是透着些微的温暖。顾半夏去找洛玉衡汇报倭寇的事情,此时此刻这地方唯有宋言,身影在阳光下投出一团小小的阴影。 现场的安静持续了几秒钟,然后便是轻微的脚掌踩踏在落叶上的咔嚓声,一道身影缓缓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素白的孝服,娇小的身子,狭小的脸颊,清秀的容颜,正是消失了将近两个月的步雨。 她很安静,一双乌黑的眸子不带半点温度。没有仇恨,没有杀意,同样也没有其他任何的感情。 宋言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纯粹的陌生人。 她并不记恨宋言将一些奇怪的液体注入到她的身体,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愿赌服输,他们六大恶人因着十八万两白银的诱惑,前来刺杀洛玉衡,失败了落入对方手中那就是技不如人,倒是没什么好记恨的。 不如说,能留下一条性命,已经是对方仁慈。 在这方面,步雨看的相当透彻。 素白的柔荑提着一个布袋,腥臭的血腥味便是从这里传出,布袋的表面能看到一些暗褐色干涸的斑块,还有人头的轮廓。 因着杨家送来十万石粟米,刺杀杨氏一族九品武者的计划暂时搁置,不过步雨这边看起来倒是成功了。这样也好,多少给杨家带来了一点损失也算一个警告,下一次杨家再想要对他下手应该也会慎重考虑一下。或许在杨家眼里,这样五个芝麻小官的损失并不重要,对杨家整体的影响不值一提,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待到数量多了,杨家或许就会感觉到痛了。 一身孝服的女人,血淋淋的腐烂头颅,血腥腐臭的味道……这画面,是有些吓人的。若是换一个胆子比较小的人,即便现在还是青天白日,头顶便是火红的太阳,怕是也会感觉阴风阵阵。 只不过宋言经历过很多,便是真正的死亡也经历过,倒是没什么恐惧的感觉。 “你检查一下。”依旧是那种脆生生的声音,即便这女人已经二十八……嗯,二十七了,可说话的声音依旧和二八少女差不多,素白小手抬了起来,提着手中的袋子递向宋言。 宋言不想去接触这些污秽,再加上他虽然提供了名单但并不认识这些人,便摇了摇头:“不用了,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就好。” “我们之间的约定结束,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宋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 步雨的眉头越皱越紧。 事情顺利的让她都有些不可思议。 在步雨看来,那些当官的或者贵族大都不要脸皮,他们虽然看起来饱读诗书,可仁义礼智信唯独记住了耻,纵然按照约定取来五人头颅,怕是这宋言也会寻找各种借口,拒绝给她解药。 可谁能想,宋言似是真的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仿佛只是他闲暇之时,随意做出的一件小事,在他的心中并无太多的分量。这话倒是没错,当时留下步雨的命,也只是顺手为之罢了,在宋言真正的计划和安排中并无步雨的位置,步雨能带来五个杨家人的头颅,算是意外之喜,若是步雨逃之夭夭,宋言也不会太过失望。 长长的睫毛在闪烁着,步雨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双腿仿佛扎根在地上一样,娇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偶尔有风吹过,孝服的下摆便贴在了双腿上,衬出浑圆的轮廓。 “我的解药……” 许久,步雨终于开口了。 宋言拍了拍脑门,差点儿忘记了这事儿。 怪不得步雨没有离开呢,毕竟在这个女人的心里,他可是在她的身上种下了恐怖的毒。宋言便眨了眨眼睛:“如果我告诉你,那其实不是毒药,你会相信吗?” 步雨默默的注视着宋言,没吭声,只是一副你看我像傻子吗的表情。 宋言无语,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相信了。 做人可真难。 抿了抿唇,宋言便从怀里又摸出来了一根注射器,同时拿起了一支药剂和一瓶生理盐水。 就在拿出来了这些东西之后,步雨顿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无奈的叹了口气,宋言重新抽了一支疫苗,然后冲着步雨招了招手,有之前的那一次经历,步雨便主动将一个肩膀给露了出来。随着些微刺痛,诡异的液体第三次顺着这奇怪的棍状物,注入到她的身体。 做好这一切,宋言便将用过的注射器顺手塞到了麻袋里面,好让步雨待会儿抛尸的时候顺手丢掉;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身子好像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步雨逐渐安心,冲着宋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提着麻袋便准备离开。 “喂,就这么走了吗?” 步雨的身子便停在原地,转身望着宋言,乌黑的眸子中似是多出一层愠怒:“刚刚那不是解药?” 生气了。 有点像是凶巴巴的野猫,几根头发有点凌乱,不安分的翘着,像是炸毛了。 “当然是解药!”还额外赠送了天免疫的特效呢,这东西在这时代绝对比五个县令的脑袋更值钱,宋言在心里腹诽着:“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活下去吗?” “虽说我和杨家那边暂时达成了和解,双方互相不追究,但是你是被雇佣过来的杀手,铁定会被灭口的哦。你应该明白,你的存在对杨家来说就是个威胁。” 步雨可能连究竟是谁雇佣的自己都不清楚,但她刺杀洛玉衡的杀手之一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人拿来大做文章。 是以,在杨家那边,步雨必须死。 更何况,现在她还杀了杨家五个人,便是为了家族的颜面,杨家也会想尽办法杀了她。 步雨没有回答,唯有脸色稍稍暗沉,宋言说的话她自是明白的,实际上在这两个月内,她已经遭遇了三次暗杀,若非她本身就是做这一行的,再加上心思细腻,提前察觉到凶险,怕是早已人头落地。 宁国虽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或许唯有到了其他国家仿能有活下去的机会,前提是能活着从宁国离开,对于这一点步雨并没有太大希望。 “要不,跟着我吧。” 声音刚刚落下的瞬间,不仅仅是宋言便是步雨都感觉到了,无形的阴冷悄无声息的席卷全身,便是头顶的烈日也无法将那种阴冷驱散。 仿佛一下子,从深秋入了寒冬! 宋言身子微微一颤,脸色霎时间变的非常古怪: 完了,忘了小姨子了。 (本章完) 第156章 亡国之兆(1) 第156章 亡国之兆(1) 洛家的这位姑爷,刘义生很早就知道。 在最初的时候,他对宋言的印象并不太好,虽不至于瞧不起,却也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上门做一赘婿,实在是有损男人颜面。然后就不再对宋言有太多关注,许是觉得两人注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吧,不可能产生什么交集。 直至茶楼上,他被杨家三个纨绔纠缠即将送入地牢,那时候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替他说话,便是所谓的同窗好友也只敢将眼睛看向另外一边。刘义生并不曾埋怨他们,毕竟那些是县令,县丞,县尉家的公子,远不是穷书生能得罪的起的。 他只是觉得悲哀。 堂堂宁国,曾经中原四国中最强大的国家,现如今,便是代表着宁国未来的读书人,也都失了骨气。 那一瞬,他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宁国的未来。 谁曾想就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正是他之前看不上的那个赘婿,他的出现就像是一束光,让刘义生明白在宁国还是有人敢站出来和杨家对抗到底的。 宋言将他从那些纨绔的手中救出。 他本想要好好感谢一下宋言,但身为读书人,总是想要维持一下体面,浑身上下都是酒水,污渍,这样的仪表去见恩人太过不敬,可等他收拾好自身,宋言却是已经消失了。 再接着,便是宋言火烧倭寇。 筑京观。 其实在很多读书人的眼里,宋言的行径实在是太过残暴,有违圣人之训。 可刘义生不一样,在他心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谓蛮夷根本没有教化的必要,死掉的蛮夷才是好蛮夷。 当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刘义生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兴奋过,平日里不怎么饮酒的他,一连豪饮三日,整日大笑不止,笑着笑着便哭了。 邻居都以为他读书读傻了,可刘义生不以为意,就像是在浓郁的黑暗的绝望中,终于看到了些微希望。 那种感觉,没有人能够理解。 他曾想拜访宋言,却是因着一些事情耽搁了,随后宁平县便出现了诸多灾民。再然后,便是宋言血腥屠杀上千灾民的事情,屠夫恶名传遍松州城。 刘义生感觉心中的某个信念崩塌了,他没有想到宋言居然会对宁国人举起屠刀,他感觉自己对宋言的认知出现了某种偏差,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他不明白,一个被他认定能拯救宁国的人,为何会屠杀宁国的百姓。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多天。 等到他终于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变的蓬头垢面。但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仿佛有火焰在眼眶当中灼烧,疯狂又凶狠。 刘义生悟了,他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宋言的思想,跟上了宋言的脚步。 宋言是杀了宁国的灾民,可那又如何?他可曾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那些人,是趁着灾难降临,欺凌妇孺的淫徒;是在灾难时抢夺他人食物,谋害性命的强盗;是为了一己之私,挑动灾民试图冲击县城,制造更大混乱和死亡的人渣。 这些人,难道不应该死吗? 现在的宁国,就像一个早已入了膏肓的病人,唯有用最锋利的刀,切掉身上每一块毒瘤,方能让宁国重获新生。 宋言的选择,就是成为那个手持屠刀的勇士。 那一刻,他便想要去追随宋言的脚步,想要成为一块磨刀石,好让那把刀变的更加锋利。 他试图去寻找宋言,可惜这段时间宋言实在是太过忙碌,每次都错开了。 他试图加入备倭兵,但身体测试不过关。 无奈之下,便只能在洛府附近游荡,运气不错,今日终于遇上了宋言的马车。 只是,宋言毕竟背负屠夫之名,是以宋言对他的态度让刘义生颇感诧异,倒是没想到宋言如此谦逊有礼,这一刻刘义生感觉胸腔似是愈发炽热了……对待敌人狠辣无情,对待有才能之人谦逊有礼,或许,这便是王者之风吧。 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宋言的邀请之下,上了马车。 当看到马车内还有两个女眷的时候,刘义生便有些尴尬。 一般来说,在有女眷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邀请旁人同乘一辆马车,在那些大儒眼里,这甚至都能称得上有伤风化,礼崩乐坏。 总之,是要狠狠批判一番的。 但宋言显然不在乎这种小事,倘若这都算有伤风化,那上辈子公共泳池,男男女女穿着比基尼一起游泳,岂不是酒池肉林了? 步雨原本坐在宋言对面,见刘义生上车,虽些许惊讶,面色却很快就恢复正常,冲着刘义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起身坐在宋言身旁,将对面的座椅完全空了下来。 “说起来,我只知兄台姓刘,还不知兄台名讳。”在坐下之后,宋言这才开口问道,语气依旧温和。 “在下刘义生。” 刘义生抿了抿唇:“宁平十二年考中举人,虽然在接下来京试中落榜了。” 宋言有些惊讶,这刘义生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宁平十二年那就是七年,将近八年前,那时候的刘义生才多大? 十六? 这般年龄便能高中举人。 大才子啊。 而且,跟宋言这种站在举人肩膀上的冒牌才子不同,这是货真价实的才子。 不过这样的才子,又怎会落榜? 话说回来,落榜生啊……提到落榜生,为何心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便是某个被维也纳美术学院拒绝了两次,还喜欢演讲的美术生? 第二个浮现出来的,便是留下一首: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后百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盐贩子? “得罪了人。”刘义生咧嘴笑了笑,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再联想到之前刘义生痛斥杨家为奸佞,大抵也能猜的出来刘义生得罪的是什么人了。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刘义生便再次开口:“爵爷,在下想要投奔爵爷,博一个前程。” “哦?” 宋言的声音微微有些惊讶,之前只是他在到处招募士卒,招募工匠,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主动投奔的。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马上拒绝。 唯有身子坐直了一些,便是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更加正式。 他很清楚,对于刘义生这种读书人来说,这种投奔是极为正式的,不是寻常人家,找旁人帮个忙之类的简单小事。 这是毛遂自荐,想要成为他的军师,幕僚,帮他谋划所有的一切。 就如同张良之于刘邦,李善长之于朱元璋。 他的面色变的极为严肃,便是空蝉和步雨也能感觉到态度的变化,脸上的表情不由便收了起来。 “张龙,找一处僻静之地停下。” 张龙得到命令,迅速驾驶着马车,驶出宁平,然后停在官道附近的一处草地。 “张龙赵虎,空蝉步雨,你们暂且离开,守好四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虽不明白宋言为何如此正式,但姑爷的命令终究是要听的,几个人便迅速散开,一人守着一个方向。 在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宋言才冲着刘义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旋即以正姿坐于地面,刘义生的面色也显得极为郑重,于宋言对面坐下。 “先生,请讲。”宋言的称呼已经变了。 刘义生微微吐了口气,并没有马上开口,反倒是闭上了眼睛,似是在思索自己究竟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这样的场景,他应该已经在脑海中模拟过很多次,是以思索并未持续太久,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重新睁开眼睛: “先生当知晓宁国目前局势。” “在内,庙堂奸佞横行,文官媚颜屈膝,武将贪生怕死,勋贵世家掠夺田产,农民或为佃户,或为流民,又有天灾频发,民不聊生。上升渠道被垄断,民怨沸腾。” “在外,西边有楚国虎视眈眈,北边有匈奴和女真烧杀抢掠,东部沿海又有倭寇肆虐,南边赵国也想要吞吃宁国血肉。” “亡国之兆已显!” “宁国亡国,不远矣!” (本章完) 第157章 恐怖的落榜生(2) 第157章 恐怖的落榜生(2) 宋言有些惊讶,但不得不说,刘义生分析的很有道理。 这些情况,宋言能看到,洛玉衡能看到,宁和帝能看到。却还有很多人看不到,他们依旧沉浸在美梦中,只知掠夺田地,财富,美人,醉生梦死。 尤其是那些读书人,按说读书人应该是最有远见的一批人,可在宁国绝大多数读书人只知之乎者也,只知诗书文章,只知享受读书人的特权,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夸夸其谈,完全看不出现如今宁国虚假繁荣背后所隐藏的凶险。 就如同那令狐睿,若是告诉他宁国有亡国之危,或许只会惹来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这刘义生明显和其他读书人不一样,但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他心动。宋言面色沉凝:“刚刚先生言及宁国有诸多亡国之兆,敢问先生亡国之根源,又在何处?” 刘义生脸上表情变的越来越自信,只是稍一思索,便给出了答案: “土地!” 宋言眼皮忽地一挑:“请继续。” 刘义生哂然一笑再次开口:“土地,乃万物之根本。” “人,需要粮食来维持生命。” “而土地,能产出粮食,是以土地便成了最重要的资源。” “我曾经研究过大楚王朝,大汉王朝,大吴王朝的历史,通过三大王朝的兴衰,我发现了一条规律。简单来说,就是极端的不公导致极端的贫富悬殊,从而导致整个社会秩序的崩溃。” “每一个王朝的建立,都伴随着战争,而战争会带来大量的死亡,同时王朝的建立也代表着旧有势力的毁灭,是以在王朝建立初期,国家拥有大量闲置荒地,再加上人口数量锐减,百姓能掌握的土地便会增加。” “况且能建立一个王朝的皇帝,多雄才大略,是以在王朝初期多半都会出现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繁荣,在这个时间段粮食,人口数量大幅增加,国家实力蒸蒸日上。” “但,这种繁荣是有极限的。” “当一个王朝进入中期,文化和经济达到巅峰,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繁荣之下的隐患,随着人口数量增加,人均土地占有量会迅速下降。” “皇室成员增加,会占据大量土地,导致自耕农数量进一步减少。” “贵族也会吞并田产,农户拥有的土地再次减少。” “世家大族也会吞并土地,农户拥有的田产,会被挤压到一个极为渺小的地步。” “统治阶层牢牢把控一切社会资源,随之而来的便是阶级固化,王公贵族,士大夫,乡绅富商为了擢取更多的财富,便会用更加酷烈的手段去压榨百姓。” “而到王朝末期,土地兼甚至会发展到一个堪称恐怖的程度,占据总人口极少数的士大夫,贵族和乡绅会占据全国七成,甚至是更多的土地,百姓从自耕农沦为佃户,甚至是农民。” “阶级固化,让下层百姓再也看不到上升的渠道。” “当这种极度的不公,到了让底层百姓连最基本的活着都做不到的时候,那便是揭竿而起;那便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然后,新的王朝建立,又是下一个轮回。” “可笑的是,无论大楚,大汉,还是大吴,在覆灭前夕,因着格物进步,财富高度集中,甚至会出现短暂的又畸形的精英繁荣。” “这种虚假的繁荣,麻痹着每一个上流人士,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国家会亡,就像是现在的大宁。”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刘义生口干舌燥。可惜,这里不是茶馆,不然还来一杯茶水润润嗓子。 宋言面色不变,心中却满是惊讶,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小看古人智慧的意思,但刘义生的眼光和境界,依旧让他瞠目结舌。 这是连王朝周期律都总结出来了。 甚至还看出根源在于土地,在于不公。 一时间,宋言甚至有种同刘义生对一下暗号的冲动。 大才,绝对的大才。 舒缓一下心情,刘义生便望向宋言,虽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些忐忑,他很清楚这一番言论是何等的离经叛道。八年前,就是因为这一篇策论,导致他成为所有学子,考官,甚至是宁国大儒眼中的笑柄,成了哗众取宠之辈……他也因此而落榜。 他相信,宋言同那些人不一样,却也不知宋言是否能接受如此激进的观点。 几息之后,宋言忽然抚掌大笑:“好,好,好,先生高论。” “只是大楚,大汉,大吴三个王朝,便能从中分析出王朝周期律,先生之才学,当为当世第一。” 刘义生吐了口气,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只是很快他的脸色忽然一遍:王朝周期律? 然后,便苦涩的笑了。 曾几何时,察觉到王朝覆灭的规律和根源,让刘义生心生傲慢,甚至隐隐有点瞧不起天下其他读书人。于刘义生眼中,普天之下尽是碌碌无为之辈,那是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和优越。 直至这一刻,刘义生才惊觉在这国家比自己聪慧者大有人在,只是不像他这般高调,张扬。 就如同宋言。 宋爵爷显然也早已发现了王朝更替的规律和根源,甚至连名字都已经拟定好了。 王朝周期律。 这名字何等契合,何等完美! 刘义生的眼睛逐渐变的灼热,死死的盯着宋言,不愧是他选中要跟随,要投靠的人,这份才华,他远不及也。 宋言用力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刘义生:“先生既然能看出亡国之根源,可知该如何补救,方能避免亡国?” 刘义生抿了抿唇:“唯有一计,或可让一个王朝万世长存。” “请讲。” “自春秋战国到如今,无论是诸侯国,还是一统中原的王朝,用以维系朝堂运转的开销,主要来源便是人丁税。” 宋言点头,所谓人丁税便是按照人头数收税,跟每个人的收入没有任何关系,一个人便缴纳一份税,两个人便缴纳两份…… 为何刘义生会忽然提起人丁税? 莫非是…… “于我看来,这便是最大的不公平。” “一个百姓家有人五口,田二十亩,要缴五个人的税;一个地主同样五口之家,有良田千亩,也只用缴纳五个人的税?这公平吗?” “地主田产更多,每年能收获的粮食更多,能赚到的钱更多,也就能买下更多的土地。” “而普通人家,一年到头收入的粮食,上缴税收之后也只是勉强果腹,偶有天灾人祸,偶尔风寒咳嗽,许是一户农家便要破产,为了渡过难关便只能变卖田产。”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地主乡绅,官员权贵的土地越来越多,农户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 “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税改。” “取消人丁税,将人丁税融入土地税。” “简单来说,便是根据拥有土地的数量来纳税,土地多的人多交税,土地少的人少交税,没有土地的人不交税……” “如此,地主乡绅兼并的土地,便会拥有高昂的成本,许是能够遏制土地兼并的趋势。” 宋言吐了口气,果然是摊丁入亩。 他的嘴唇都在微微震颤,落榜生都这么猛的吗? (本章完) 第158章 天生的王者(3) 第158章 天生的王者(3) 人丁税,是古代各大王朝最重要的税收之一。 朝廷按照人头数,从百姓身上抽取税银维持朝廷运转,发放官员俸禄,支付军队军饷等等,但对于百姓来说人头税绝对是非常沉重的负担。很多时候甚至会出现老百姓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到头来还要借贷甚至是卖儿卖女交税的情况。 这也直接导致很多百姓为了逃避人头税,宁愿藏匿户口做一个流民。最夸张的时候,康熙五十年,整个清朝大概拥有人口一点二亿,实际全国登记人口两千五百万不到,隐匿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而乡绅,官员,权贵,皇室宗亲,则是趁机大量兼并土地,而这些人又拥有免税特权,导致朝廷根本收不上税银;至于摊丁入亩,的确是一种缓解土地兼并,同时增加国库收入的很有用处的手段,但是这项政策应该是雍正时期才正式施行的吧?刘义生这家伙居然直接将这政策提前了好几百年。 这样的人,若是能遇到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那绝对是能翻江倒海叱咤风云的存在。当然,作为变法的提出者和推行者,最后的下场肯定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刘义生还在不断讲述摊丁入亩的各种利处,很显然这种想法已在他的脑海中存在了很长时间,说起来的时候口若悬河。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过去很久。 秋日的风,不冷,不热,扑打在脸上,甚是舒服。一些发黄的树叶从树枝上悄然飘落,落在刘义生的头上,可眼前这读书人显然有些入魔,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上的落叶。就在刘义生感觉嗓子都有些发干,发疼的时候,这才终于停下,然后一双眼睛便炯炯有神的盯着宋言,满是血丝的眼球中满是期待,似是想要听听宋言对这项政策的评价。 抿了抿唇,宋言缓缓开口:“取消人丁税,将人丁税纳入地税,这的确是一项很大胆,或许也很有效果的政策。” “归纳起来,大抵就是摊丁入亩。” 刘义生沉吟了一下这四个字,然后便点了点头,的确是相当契合。 “只是,刘先生,您是不是忘记了一个问题?”宋言笑语吟吟的问道。 刘义生面色微微一滞,眼神便显得有些黯淡和迷茫。 问题? 不可能有问题。 关于这项政策,八年前科考的时候已经在他的心里有了雏形,经过八年的思考,他自认为已经考虑到了每一个方面,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漏洞才是。 纵然说话之人是宋言,刘义生心里依旧有些不服气。 “还请爵爷明示!”刘义生正襟危坐,沉声问道。 “很简单,摊丁入亩想要真的抑制土地兼并,那就必须要增加一个前提。”宋言说道。 “什么前提?” “士绅一体纳粮!”宋言吐了口气:“不仅是士绅,还有贵族和皇族。” 嘶! 刘义生倒吸一口凉气。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疯狂的了,可谁能想到宋爵爷比起自己还要夸张。士绅权贵皇室宗亲一体纳粮?这话若是传出去,宋爵爷怕不是会成为宁国甚至是整个中原所有上流阶层都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而且,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敌人。 他们对宋爵爷的仇恨,会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更加更加疯狂。 这一点也不夸张,在目前中原四国中,所谓上流阶层,主要是指皇室宗亲,勋贵,官员,乡绅。 皇室宗亲自不用多说,身为皇室成员自是一个国家最为尊贵的存在,他们身上拥有诸多特权,其中便包含名下田产,商铺不用缴纳赋税。 然后勋贵,这些可以算做军功集团,他们的祖辈曾经跟随太祖打天下,太祖成了皇帝,这些老兄弟自然也要得到封赏,国公,侯爵,伯爵……不仅仅只是荣耀,同样也代表着权力和地位,他们的特权虽比不得皇族,但不用纳税这一点也是有的。 然后是官员,这可以算做皇帝对官员的恩赐,也是官员身份高贵的象征,同样不用纳税。 最后便是绅……这个阶层有些复杂,在现在的中原,曾经的官员致仕还乡之后便称之为绅,虽然手中的权力没了,但免税特权还在。甚至说,为了表示对读书人的优待和重视,所有考取功名的读书人,比如说秀才,举人之类也以绅士称之,纵然还没有入朝为官,但也能免除赋税。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就是这几类人掌控着整个宁国所有权力,而那些读书人则是控制着民间的舆论。 若是宋爵爷真将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提出,整个国家都将是他的敌人,便是宁和帝怕是也会站在对立面。 一时间,刘义生被震撼到了,满脸震惊,久久不能言语。 宋言却不在意那许多,甚至就连面上的笑容都没有太多改变:“刘兄是个聪明人,只要稍微想一想便能明白。” “我们做个假设,倘若摊丁入亩的政策当真顺利执行下去会怎样?” “假如,每一亩地的收成抽五成,那么只要那些秀才,举人,士绅表示,我只收三成,立马就会有大量的地主,农户选择将土地挂靠在他们名下。” “这些人拥有免税特权。” “这就等于是将原本属于朝廷的税银私自截留。” “朝廷的税收会在短时间内大幅减少,甚至难以维持日常运转,整个国家灭亡的速度也会极具加快。” 刘义生的面色白了。 身子甚至都在不住的发抖,只觉一股股凉意顺着地面,疯狂的侵蚀着整个身子。 他瞪大的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他无法相信自己辛苦八年想出来的政策,居然存在着如此巨大的漏洞……但,宋言的话,却让他找不到半点可以反驳的地方。士绅一体纳粮……简简单单几个字,可每一个字都是那般振聋发聩。 渐渐的,刘义生的脸色变了。 如果说最初,他看向宋言的眼神更多的是敬畏,那么现在就是尊崇。 一直以来,刘义生都自诩聪慧,有着远超其他读书人的见识,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的少年,虽然比自己小很多岁,可他的见识,他的认知,他的能力,远非自己能够比拟。 很难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会有如此惊人的见解,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生而知之?这一瞬,刘义生的视线变的前所未有的灼热,疯狂,一个念头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在他的胸腔当中滋生: 莫非,这便是天生的王者? 他的眼皮直跳,拼命的压着心头的想法,却根本控制不住: 若是宋爵爷坐上那个位子…… (本章完) 第159章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为咏夙的 第159章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刘义生的脸色,先是涨红,紧接着又一片煞白。 眼睛里时而恐惧,时而疯狂。 这般变化看的宋言都有些奇怪,脑充血?看着也不像啊。 就在这时刘义生站起身子冲着宋言弯腰,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先生大才,小生佩服。” 这般模样让宋言都有些不好意思,便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这样,毕竟刘义生的年龄比他还要大上一些呢。在刘义生重新坐下之后,宋言这才再次问道:“在刘兄看来,若是在宁国推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是否能让宁国避免亡国之灾?” 刘义生眼帘便垂落下来,这个问题原本他也有思考过,内心深处已有了一份答案,但现在却是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抛弃,然后摇了摇头:“不可能。” “哦?” “这是为何?” “很简单,因为现在的宁国已经是积重难返。”刘义生吐了口气,缓缓说道:“虽然小生并未进入朝堂,但对目前宁国朝堂的局势也有一些了解。” “目前的朝局大致分为四股势力。” “第一,便是以杨家为首的世家大族。” “杨家在宁国的影响力有多大,爵爷比我更清楚,上到皇帝后宫,下到县令县丞,到处都有杨家的影子。纵然是宁和帝要下达什么政令,若是没有经过杨家同意,那政令甚至走不出皇宫。” “如果让大皇子成了太子,未来继承了皇位,那杨家的影响力还要再次增加,到那时,整个宁国怕是会成为杨家的一言堂。” 宋言点了点头并未否认这一点,递了个眼神示意刘义生继续说。 “第二股势力,便是以白鹭书院和西林书院为首的文官派系,虽比不得杨家势力庞大,但数量众多,而且擅长操控舆论,对朝局的影响也不容小觑,只不过内部并不统一,白鹭党和西林党之间龌龊不断。” “第三股势力算是保皇派,保皇派主要由一些世家和一部分军功集团组成,其中世家以房家和崔家为首,他们以维系皇室正统为目标,坚定支持皇室夺回权利。但真要说忠诚未必就有多少,也许可以说奇货可居吧。” “毕竟现在皇族式微,若是在这时支持宁和帝夺回权力,这功劳不下于从龙之功,房家和崔家势必能获得数之不尽的好处,或许便是下一个杨家。” “最后一股势力,便是宁和帝。” “说来也是无奈,明明是皇帝,可在宁国朝堂之上话语权反倒是最小的。” “不过我们的这位陛下,倒也是个聪慧的,若是让他和两代之前的仁宗换一换位置,宁国的局势未必会如此糜烂。” “虽然没什么话语权,宁和帝却能抓住机会,利用保皇派,文官集团和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火中取栗,增加皇帝的影响力,安插忠诚于自己的官吏。” “虽然每一次增加的都不多,不会引起世家大族和文官集团的忌惮,可十几年下来,宁和帝实际上掌握的权柄却是要比元景帝大上不少。” 说实话,即便宁国不以言获罪,可这样肆无忌惮的谈论一个皇帝,终究是过分了,但宋言和刘义生都不是在意这种小事儿的人。 “这一次,又趁着倭寇的事情,除掉杨家三个县令,虽只是底层官员,却也算是安插上了自己的人。” “甚至还让长公主殿下掌握了五千备倭兵。” “虽然军队数量不多,但这已经是皇族不需向任何一方妥协,能直接动用的全部。” 听的出来,刘义生对洛玉衡都比对宁和帝更加尊重。 “目前四个派系互相争斗,可一旦真要执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那文官集团,世家大族,便是保皇派和全天下读书人的利益都会受到损伤,宁和帝绝对不敢在这种时候得罪全天下读书人,更不愿意同保皇派之间产生间隙。” “所以,宁和帝纵然能看出这两项政策带来的好处,却也绝对不会也不敢去执行。” “说不得,就连宁和帝自己都要……步了元景帝的后尘。” “就算宁和帝真的顶住一切压力,强力推行,各方势力的反对也绝不仅仅只是上个奏折,表达一下不满这么简单,民间士绅会团结在一起,抗拒新政,说不定还会愚弄百姓,鼓动农户冲击县衙,这是要流血的,更有甚者还会产生叛乱之类的事情。” “宁和帝,威势不足,根本无力镇压各方。” “唯有开国皇帝,自身有绝对权威,又掌握着兵权,方能举起屠刀,杀他一个人头滚滚,政策才能推行下去。” 宋言再次点头,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看出这其中的弊端和凶险,这份机智和才能,堪称卧龙,褒义的。 “现在的宁国已经是病入膏肓,已是没有拯救的必要,也救不了。” “宁和帝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暂缓宁国灭亡的速度罢了。” “现在的情况还不太明显,可若是再过几年,农民起义怕是就会大规模的爆发,到那时候,便是天下大乱。” “单单只是靠长公主手中那五千备倭兵,面对这种混乱,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宋言的眼神显得有些阴郁:“先生应该知晓,我即将前往辽东,担任一个县令。在先生看来,这般乱局,我当如何?” 刘义生笑了,不知怎地那笑容居然看的宋言毛骨悚然: “于我来看,这是爵爷的一个机会。” “机会?” “没错。”刘义生沉声说道:“辽东之地偏远,苦寒,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朝廷,对于辽东地区的影响都是极小的。虽说在辽东,可能会遭遇女真袭击,但爵爷擅长打仗,未必就不能在辽东训练出一支属于自己的精兵。” “乱世之中,兵权才是真正能保命的东西。” “私自募兵,是杀头大罪吧。”宋言眉头紧皱。 “哦,不,是在下说错了,爵爷并未募兵,只是招募辽东的青壮民夫,协助抵挡女真铁骑而已。”刘义生立马改口。“爵爷本就有火烧倭寇的威名在身,若是还能在辽东挡住女真铁骑,爵爷的名望将会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到那时候自然而然便会有无数人投奔。” “而且,即便是和女真冲突,也未必不能同女真进行交易。女真的战马虽比不上匈奴,却也要比中原的战马好上很多,应是能训练出一支精锐的骑兵。” 宋言的面色变的越来越古怪,不知怎地,他感觉这刘义生说话的声音,好像变的越来越兴奋了,尤其是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珠子,看的宋言都有些发毛。 “新后县,属于平阳府,虽也设置有刺史,知州之类的官吏,但朝中官员大都不愿被安排到这里,毕竟到辽东任职跟被发配被贬谪没太大区别。” “而辽东这边又天寒地冻的,一个不小心冻死了刺史,知州也实属正常,到那时候平阳府群龙无首,而爵爷手中又有兵权,就能趁势接管。纵然朝廷那边安排新的刺史上任,可路途遥远,一路之上山匪众多,若是这刺史不小心再死在路上,怕是就没人愿意来了。” “如此,只要有个几年,辽东就会彻底变成爵爷的根基。” 说到激动处,刘义生的呼吸都变的异常急促。 宋言则是目瞪口呆,咋听刘义生这意思,似是希望自己能割据一方?做乱世中的一方诸侯? 于宋言来说,这的确是一条路。 若真能在辽东那边打造出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便是对上杨家也算是有了底气,纵是乱世来临,也有了自保的资格。 “不过,宁和帝只是给我封了个游击将军的官儿,只能招募三千士卒。”宋言沉思着。 “三万?”刘义生有些失望:“有点少了,不过勉强够用。” 宋言眨了眨眼睛:“我是说三千。” “爵爷说的没错,若是能有三十万大军,确实能剿灭女真,踏平匈奴。” 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宋言直直的盯着刘义生,而对面的书生却也没有半点错开视线的意思。 许久,他缓缓开口:“刘兄,你究竟是想让我做什么?” 刘义生也直直的看着宋言,深吸一口气,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容:“很简单……”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宋言心头忽地一个咯噔,这……是在撺掇他造反啊! (本章完) 第160章 皇帝可能要死了(1) 第160章 皇帝可能要死了(1)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直白的翻译一下……猥琐发育,别浪! 这是在教唆他造反啊。 一时间,宋言甚至有种将刘义生的脑袋撬开,看看那脑壳里究竟塞了些什么东西的冲动。 这家伙,当真不怕死。 他和他只是刚刚认识,便是算上前次见面也才第二次,居然就敢撺掇他造反?就算宁国不以言获罪,可教唆造反的罪名也足以判处刘义生一个秋后处斩。 他就这么确认自己不会将他出卖? 而且,即便造反,宋言也不觉得现在是造反的好时候,朱元璋造反的时候已经是元末天下大乱,而现在的宁国虽然也有农民起义,但都只是小猫两三只,最大的一股农民军也不过两万人,距离天下大乱还差之甚远。 此时的宁国就像是一艘船,虽然残破,但勉强还能开个几年。 宋言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道道身影,有空蝉,有顾半夏,有洛天衣,有洛天璇,还有洛天枢,洛天权和洛天阳那个铁憨憨……可,最清晰的居然是洛玉衡。 宋言很清楚,刘义生所说的造反,和洛玉衡在宁和帝安排之下奉旨造反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洛玉衡于天下大乱的时候以皇室公主的身份起兵,趁机铲除宁国大地上的毒瘤,让宁国有机会起死回生,这应该是宁和帝最后的手段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宁和帝和洛玉衡绝对不会这么做。 如果失败,洛家从此在中原大地消失。 如果成功,宁国依旧姓洛,甚至比曾经的宁国更加强大。 这是一场豪赌。 而刘义生口中的造反,就是掀了这一片天! 宁国将会成为历史,新的国家将会建立。 若真那般做了,娘会很伤心的吧? 这样想着宋言便笑了笑,稍微转动一下肩膀,舒缓因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而有些僵硬的关节,从地上起了身。抬眸望去,火红的太阳还挂在苍穹,阳光有些灼热,有些刺眼,眼球生疼,眼前看到的画面便多出一些白色的斑块和光点。 张龙赵虎,空蝉步雨,很忠实的守在四周,没有任何人靠近。 距离有点远,也听不到这边的声音。 风从身后吹过,乌黑的发丝便在眼前起舞,稍显凌乱。 右手抬起,朝向苍穹似是想要抓住那火红的太阳,可最终却只抓住一枚枯黄的落叶,落叶的边缘霍霍牙牙,似是被虫子啃过。 “刘先生!” 当这称呼出现,刘义生的脸上便露出些微笑容,他知道自己或许没有成功,但至少没有失败。 “我们今日也只是第二次见面,为何要撺掇着我做那种事?” “我知道这话可能显得有些无情,但我们应该只能算是陌生人,不是吗?”宋言转身,望向刘义生。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刘义生是宁和帝安排过来试探自己有没有野心的。 只是……不像。 宋言能感觉到刘义生胸腔中压抑的疯狂,他是真想要掀了这天。 而且,现在的宁和帝也没这份精力。 刘义生笑笑,上前一步长身立于宋言身子稍后一点的位置,只是背对着宋言,视线望向宁平……不,是宁平更远的方向。 是海洋。 “因为,你绞杀倭寇。” “因为你,宁国面对倭寇第一次扬眉吐气。” “因为你,会用倭寇的头颅铸造京观。” 他的声音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我一直觉得,一个连本国子民都无法保护的国家,是没有存在资格的。” 宋言不语,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我只想,中原子民,不再受异族欺凌。” “我只愿,中原百姓,能活的像个人。” 刘义生脸上的笑容变的有些苦涩:“可能我这个要求着实是有些太过分了吧。” “这么多年,我虽然遇到了不少人,权势滔天者有之,聪慧过人者有之,可在这些人眼里普通百姓不过猪狗。” “你知道吗?” “透过那些人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他们甚至没有将普通老百姓当成人,就仿佛他们和老百姓是两种不同的生命。” “但,宋爵爷你不一样。” “你是男爵,是贵族,是长公主府的郡马,你虽然在灾民聚集的时候杀掉了上千人,但是我能看出来,在你眼里,灾民和你一样,都是人……” “嗯,你可能没把那些倭寇当人,不过这不重要,毕竟他们本来就不算是人。” “总之,在我看来,你就是我一直都在寻找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某种执念,刘义生才会产生如此疯狂的念头。 宋言的眼帘缓缓垂落,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而且,就算不为百姓,爵爷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吧。”刘义生的声音还在继续:“其实,于我来看,这可能是爵爷你唯一的生路。” 宋言眼皮抬起,乌黑的眸子中看不出什么感情:“怎么说?” “我不知道宁和帝究竟遇到了什么,但我能猜到,宁和帝现在的情况定然非常糟糕。”刘义生的声音依旧是不急不缓:“虽然只有三千,但他能让你掌兵这一点本身就足够诡异,他对你并不了解。” “爵爷的实力,虽然通过倭寇展现出来了一些,但那也有可能是巧合,毕竟那只是一次孤立事件。” “忠诚度什么的,更是根本没有办法来确认。” “兵权对于宁和帝来说,定然是极为珍贵的,这么多年宁和帝肯定也多少培养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而他居然没有将珍贵的兵权交给那些人,而是在各方面都无法确认的情况下,将兵权交到你手中,说明宁和帝其实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他只能孤注一掷,赌一把。” 宋言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之前没有在这方面细想过,现在被刘义生提醒,他才察觉到宁和帝的境况,或许比之前推测的还要糟糕。 “或许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培养的亲信,现在已经死了,或者随时可能会死,兵权交给这些人等于拱手让人。” “第二种可能,这些亲信已经背叛了他。” 刘义生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而且,宁和帝已经当了十九年皇帝,十九年啊,从大楚建立到现在,有几个皇帝在位时间能超过十九年的?” “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过。” “而且,相比较先帝,宁和帝明显更难对付,而且这一次宁和帝已经开始试图掌握兵权,定会被某些人忌惮。” “或许,某些人对宁和帝的耐心,已到了极限。” “别忘了,元景帝是怎么死的。” 宋言的瞳孔陡然收缩,元景帝的情况他听洛天衣说过,在皇宫游湖的时候坠落湖水,然后就这么病死了。 “你是说……”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刘义生的声音阴恻恻的:“宁和帝怕是……快要死了!” (本章完) 第161章 再遇高阳郡主(2) 第161章 再遇高阳郡主(2) “宁和帝,可能快要死了。” 宋言的眼瞳微微一颤。 就这样堂而皇之表示皇帝可能要死了,这简直是大不敬,但现在宋言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他的面色变幻着,各种各样的情况开始在脑海中疯狂汇聚。尽管目前并没有任何宁和帝身体不好的传闻,但是在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宋言不得不承认刘义生的推断很有可能。 毕竟,弄死皇帝这种事情,那些人也不是没干过。 对于他们来说,坐在龙椅上的元景帝不听话,那就弄死换一个听话一点的上来,只是没曾想换上来的这个更加刺儿头。一般情况,只要不触及到根本利益,他们或许还能忍耐,可一旦感觉情况要失控,这些人大抵就会采用最肮脏的手段。 宁和帝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将手中仅有的兵权全部分出去,赌一把,至于究竟能达到怎样的程度,怕是宁和帝也没有半点把握。 就是不知道,那些人究竟会用怎样的手段去杀死宁和帝。 应该不至于当街弑君。 毕竟,那可是遗臭万年的,司马家因为这事儿被骂了上千年。 或许是毒杀。 也有可能是像元景帝那样病亡。 皇帝嘛,高危职业,除了极少数特别的,绝大多数命都不长,死了也正常。 那宁和帝有很大可能是洛天璇真正的父亲,这要是死了不知道洛天璇会不会很伤心? 心里有些古怪的想着,就在这时刘义生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一旦宁和帝驾崩,那继承皇位的定然是大皇子。” “本身就是长子,又有杨家做后盾,他的位置几乎无人能撼动。” “当大皇子成为新的皇帝,杨家的影响力将会空前膨胀,便是原本的保皇派和文官集团,要么被杨家除掉,要么只能选择依附。” “爵爷,您和杨家的关系,不用我多说吧?您觉得您有依附杨家的可能吗?” 刘义生的声音非常平静,但宋言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刘义生口中所说的,除了造反之外,无路可走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便是他不想造反,为了活下去,为了身边重视的那些人,也终将会被逼着踏上这条路。 宋言有些头疼。 微微吐了口气,心情重新恢复平静: “先生。” “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吧。” “正好,我这个小县令还缺一个师爷,就是以先生的才能有些委屈了。” 刘义生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彻底绽放,若非还要维系自身的形象,他甚至都想要放声大笑,他知道宋言终于被自己说动了。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条路究竟是何等的凶险,但他并不后悔,纵然失败,纵然尸首分离,有这样一番经历,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他转过身子,望着宋言的背影:“愿为主公效死。” “走吧,先陪我去一趟松州,看能不能从房德手里借一点兵,倭寇的问题也该解决了。”宋言吐了口气,说道。 倭寇? 刘义生有些疑惑,不过这时候宋言已经招呼了一下张龙赵虎和空蝉步雨。 几人重新回到马车上,张龙赵虎和步雨一言不发,似是对宋言和刘义生这么长时间的交流没有半点好奇,空蝉虽然想要知道,终究是少女心性,不过作为长公主府的婢子,这方面的训练还是有的,她知道什么叫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路上的时候,宋言也简单给刘义生讲了一下堀川宗介的邀请,以及自己的推断。 刘义生的眼睛里便很是兴奋,果然不愧是他认定的主公,即便明知道对方的数量可能是自身的数倍,备倭兵绝大多数更是新兵蛋子,便是如此主公心里想着的事情不是逃跑或者是防守,而是想要设下陷阱,将对方团灭。 或许,有能力的人,思维都是这样与众不同吧。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刘义生总感觉宋言似是对倭寇有着一种别样的,堪称执着的仇恨。 他很难描绘那种感觉。 但他知道,相比较女真,匈奴这些异族,宋言甚至恨不得将倭寇亡族灭种。 然后,刘义生更兴奋了。 心里甚至盘算着,这一次要是还筑京观的话,他也准备亲自上手造一个大大的京观,说不定还能设计一个别致一点的造型,能名传千古呢。 马车一路摇晃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松州府。 松州府也遭受了水灾,不过这里毕竟是府城,各种物资是比较充沛的,是以洪水虽然从府城中间席卷过去,可除了伊洛河两边之外,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而且在这次大洪水之前河边的建筑就已经被席卷一次,现如今新的建筑还没完成,是以居住在河岸附近的人并不算多。 至于难民,绝大部分去了宁平,松州府这边倒是没太大压力。 不过,毕竟是府城,所以进入松州的灾民还是有一些的。那房海或许在处理人情世故,朝堂钻营方面很有本事,处理政务方面就较为稀松,不过宋言写下的赈灾章程,洛玉衡也给房海送了一份。 若非房海的那一封奏章,宋言,洛玉衡能得到的好处定然要大打折扣,再加上生意上的往来,房家应该也算是保皇派,双方目前算是盟友,洛玉衡也不介意提供一点支持。 依样画葫芦,对房海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是以松州府的灾民也处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听闻,一些在逃难途中犯了事儿的灾民,听闻宋言屠夫之名,不敢去宁平便都到了松州府。最初的时候还算比较老实,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本性就逐渐暴露,在灾民营地中闹出了不少祸事。刚开始房海还希望能安抚,可越是安抚对方就越是张狂,最后将房海也给惹毛了,抓了几个典型砍了脑袋之后,剩下的灾民才老实起来。 知晓这一点的时候宋言便嗤之以鼻,还真以为房海这种大家族出来的人是什么白莲不成? 现如今,灾民也已逐渐离去。 松州府一点点恢复往日的秩序。 只是,城门附近守门的士兵还是相当严格,在马车到门口的时候便立马被拦了下来,出示男爵的身份牌之后,才得以放行。男爵虽然只是最低级的爵位,不过多少还是能发挥一点用处的。 因着松州府内路面被毁,现在还没有修复,坑坑洼洼的,坐马车反倒是更加难受,所以守城的士兵便建议宋言将马车暂时留在城门附近,他们可以帮忙照看。马车这种东西,可没有什么减震的功能,宋言也不想屁股受罪,便将马车拴在城门附近的一株大树上。 空蝉也是很懂规矩,笑嘻嘻的从荷包里取出来几块碎银,塞给这些士兵。 一张张脸上便满是笑容,全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贵人的马车看好了。 到了城内,便知道卫兵所言不假,路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一些民夫正在重新铺垫路面,若是当真驾着马车进来,怕是会相当麻烦。现如今的松州府也没了往日的热闹,大概都在处理灾后的事情吧,街道上见不着往日奔跑的小孩,见不到杂耍的伶人,听不到喧天的锣鼓,也见不着口若悬河的说书人…… 一时间,显得有些清冷。 便是群玉苑也没什么客人,厅堂内,一些打扮的或是枝招展,或是清纯可人的姑娘,便有些百无聊赖的坐着,小声的说着什么。 偶尔听到门外脚步声,便会抬眸望去,发现没有进来的意思,就不免失落。 毕竟她们的收入可是跟客人的数量挂钩的。 这一场洪水,两个月几乎都没什么进账,妈妈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 说起来,在这群玉苑里面,还有一个和杨思瑶一样修行媚术的明月姑娘……心里随意的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城中心,不经意间一道身影便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女子,身边跟着两个丫鬟。 许是因着天色渐凉的缘故,一条披帛垂落到春水般丰腴的腰肢,蜀锦襦裙高束胸际,丰满的身姿优雅而从容,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却是一个妇人。 背后望去,雪色的裙摆便衬出人字形的痕迹。 虽未曾看到正面,但这般丰腴饱满的身段,不是房俊的妻子,高阳郡主又是何人? 然后视线就看向另外一边,墙角处,能看到几个身影带着几分鬼鬼祟祟。 (本章完) 第162章 表姐(3) 第162章 表姐(3) 在今日之前,同这位高阳郡主也只见过一次,还是在七夕诗会上。宋言差点儿都快要忘了这位郡主的长相,但那身段却记得清楚。 饱满,丰腴,婀娜……大概就是所谓的肉感美人了。比起那种纤瘦的女子,这样的女人似是更能引起男人的冲动。 其实,真要从关系上来看,高阳郡主和洛天璇算是表姐妹,宋言还要称呼高阳一声表姐。 之前因着高阳两个字,还对这位郡主产生了一些偏见,觉得房俊脑袋上肯定要绿油油的,只是后来了解的稍微多一点之后便发现完全不是这样。这位高阳郡主其实属于那种相当温婉贤淑的女子,完全没有半点皇室公主的刁蛮和放纵,也从未听说她和哪个男子之间产生过什么绯闻。 倒是房俊,喜好旁人女子这一点有不少人知道。 心里想着,宋言便冲着高阳郡主的方向走去,好歹也是亲戚,待会儿还要去房家拜访,这样遇到若是不去打个招呼,未免有些不知礼数。 那里是一家首饰铺子。 高阳正在挑选发簪,纤细的手指正捏着一株翠玉簪子对着镜子比划着,只是这发簪无法让高阳满意,稍微尝试了一下便放弃。然后,便从镜子里看到了什么,饱满的身子转了过来。 宋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冲着高阳郡主微微躬身:“郡主,多日不见,近来安好?” 高阳郡主脸上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是带着浅浅笑意:“什么郡主,何止如此生分?” “说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妹夫呢。” “还是说,你想让我也尊称你一声爵爷?” 宋言便摇了摇头,男爵虽然踏入了勋贵行列,可在郡主面前也实在是拿不出手,两人寒暄了一阵,高阳便问道: “妹夫今日来松州可是有事?” 宋言呵的笑了笑:“倒是准备去拜访一下刺史大人。” 然后,高阳脸上的表情便忽然变的有些古怪,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言:“今日其实……罢了,正好,我也无甚兴趣逛了,便带你回去吧。” “只是,到了房府,稍微小心点吧。” 宋言有些诧异:“莫非房府还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不成?” 那边顿了顿,随后笑起来:“规矩倒是没有,只是……家老目前正在招待一位贵客,令狐庆丰,是西林书院松州分院的院长。” “呃,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认识他。” “他是令狐睿的父亲,水灾之前,他的儿子失踪了,后经一番搜寻,在一处泥土中挖出了他的尸体,应是被人谋杀了。” 宋言便张了张嘴巴:“是吗,那还真是可怕,松州的治安是该加强一点了。” 高阳又瞅了宋言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不再言语,有些事情点到即止,说的太多反倒是不好。倒是宋言,在短暂的沉吟之后再次开口:“郡主……” “叫我表姐或阿姊就行。” “好吧,表姐,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怎么说?” “有人在跟踪你哦。” 高阳的身子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几乎是转瞬间便恢复正常,便是连前进的步履都未曾有丝毫变化:“是吗,那还真是吓人,我们早些回去吧。” 宋言的眼睛眯了一下,悄悄转身向后看了一眼,只是目的却并不是那几个跟踪者,而是刘义生。 显然,刘义生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眉头稍稍皱了一下,旋即便已经散开。 宋言并未多说什么,就这样在高阳的带领下,到了房府。 一般来说官员都不会将宅邸造的太过奢华,至少从外面看起来不会,毕竟这些当官的不管背地里有多肮脏,明面上却都想留下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名声。 但,房海显然不需要这般。 毕竟背后是房家,松州刺史的这点儿俸禄,许是还比不上房海偶尔一次的消遣。是以,眼前这座府邸相当奢靡,比起宁平县的洛府也不曾逊色。 此时已近黄昏,暮色还未曾降临,房府的大门却已燃起灯笼,夕阳余晖笼罩,如同盖上一层金黄,大门前两尊石狮子威武庄重,那石头雕琢的眼球好似在凝视着宅邸前方来来往往的行人。 门扉敞开。 露出里面深深的庭院和错落有致的回廊亭台。 在高阳郡主的引导之下穿过雕梁画栋的门楼,里面青石铺地,假山错落,山石间还有清泉潺潺。 不多时便到了客厅。 刚走到这边,就瞧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怒气冲冲的从里面走出来。客厅门口,则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不是房海又是谁? 当看到宋言的时候,房海眼睛微微一挑,嘴角上翘,看了看宋言视线又落在那老头身上,却并没有同宋言招呼。宋言也未曾吱声,只是瞥了那老头一眼,老头大约有六七十岁的年龄,满脸皱纹,但看起来精神头相当不错,行走间倒也算是步履稳健。 在从宋言身旁经过的时候,却是看都没看一眼,便是遇到高阳郡主,也未曾停下脚步更未曾行礼,仿佛眼中根本就没有这些人。 将宋言引到客厅这边,高阳郡主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冲着房海交代了一下之后便转身离去。被人盯梢的事情,自始至终都未曾提起。 “宋贤侄,多日不见,倒是长高了一点。”当院子里没有外人之后,房海的脸上唰的一下便满是微笑,那般变脸的速度让宋言望尘莫及,严重怀疑这人可能到蜀中进修过。 不对,现在这个年代,蜀中那边可能还没有变脸的戏法。心里古怪的想着,宋言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忙上前两步:“房伯父好……啊不,现在应该叫您房伯爵了,瞧瞧我这记性。” “呵呵,贤侄啊贤侄,你这么年轻记性都不太好,你看看我,别看这么大年纪了,这该记住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忘的。”房海脸上笑意更浓:“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说着房海便拉住了宋言的手,拽着宋言往客厅里走去,表现的极为热络。 开玩笑,这可是财神爷好不。 自己这伯爵的身份,都是沾了宋言的光。 虽说他是公爵世子,只要老爷子没了,这爵位铁定是他来继承,但世子之位能不能坐的稳当,谁又能说的准呢? 不如说,这一次的功劳,那也算是坐稳世子之位的筹码。至于多出来的伯爵,他儿子那么多,完全可以再选一个,一门双爵岂不荣耀? 还有白的生意,只是短短一月功夫便有数万两银子进账,洛玉衡只是以三百钱一两的银子卖给他和崔家,至于房家和崔家要卖到什么地方,卖多少钱,那是完全不管的。 一月的时间,足够房海将第一批货物送到赵国边境。 赵国那地方,军备疲糜,甚至连宁国都不如,但……赵国他娘的有钱啊。 中原四国,赵国绝对是最富有的。 楚国为何进攻宁国而不是赵国,那一年三百万两的白银和三十万匹锦缎,绝对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赵国的富商和贵族崇尚奢靡的生活,他们不在乎钱,只在乎那东西能不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对于白如雪甜如蜜的白,那自是趋之若鹜。 房海下刀也没太狠,只是翻了五倍而已,便是如此每次的货物也是要不了几日便被抢购一空。 现在再看,那哪儿是什么白,简直就是一座银山。 利润太大了,便是房海平日里都舍不得享用。 至于茶叶,虽然目前还没有盈利,可房海也能一眼看出其中隐藏的利润。 爵位,财富…… 与宋言给自己带来的东西相比,宋言之前利用房俊的事情,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甚至巴不得多利用几次。 “对了,刚刚那老头儿,老弟你可认识?”房海一边拉着宋言往客厅走,一边说着:“那老头叫令狐庆丰,是西林书院松州分院的院长。” “欸,前些时日他儿子莫名奇妙被人给杀了。” “明明杀人的是附近的山匪,我怀疑就是黑风寨的那伙人,可这老头就是不信,非要让我再仔细调查调查,着实是烦人。” “对了,西林书院就在长和街,很显眼的,令狐庆丰那老头就住在那边,虽然说这老头有点烦人,但学问还是不错的,如果贤侄想要参加科考,倒是可以去向那老头讨教讨教。” (本章完) 第163章 亵渎(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63章 亵渎(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宋言眼皮一挑,脸上笑意不变,随着房海入了客厅。 灯笼散着柔和的光,墙上挂着名家书画,每一幅都是珍品,大红实木桌椅上甚至还铺着锦缎,似是担心木头太硬坐着不舒服。 这般奢靡,便是洛玉衡都比不得的。 随手叫来一个侍女将原本的茶水撤去,换上新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宋言和房海两个人。 张龙赵虎,空蝉步雨四个也懂得规矩,主子有话要说他们这些下人自是不能靠近的,刘义生虽然也想要听听宋言和房海会说些什么,觉得自己在旁边有些时候或许还能找补一二。 但,该有的规矩必须要有。 他现在是宋言的师爷,不能做出有损宋言体面的事情。倒是旁边的空蝉,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双大眼睛里面满是狐疑:“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啊?” “我感觉自己好像听明白了,又有点迷迷糊糊的。” 刘义生就笑了笑:“姑爷从伯父改口伯爵,是在提醒刺史大人,莫要忘了伯爵的爵位是怎么来的。” “至于伯爵大人的话,则是在表示这份情谊我会记得。” “告知爵爷令狐庆丰的身份则是在表示令狐庆丰儿子被杀这件事我替你压下来了,不用担心。” 刘义生虽不是官场上人,但是想要理解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倒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宋言和令狐庆丰之间发生了什么,通过这短暂的对话,大概也是能猜出来一些的。 “至于最后告知爵爷令狐庆丰家在那里,则是在向爵爷传达一个信号,这个人我交给你了,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 空蝉小脸儿上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就撇了撇嘴巴,这些人呢说话还真是奇怪,好好的说话弄的跟打哑谜一样。 然后小丫头就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小脸儿上多出来了一些兴奋:“这会不会就是早上知道了去你家的路,晚上就去弄死你?” 刘义生微微一愣:“你是想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小丫头便狂点小脑袋:“对对对,姑爷是这么说的。” 刘义生的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 亵渎啊。 圣人之语,怎能被人如此编排? 用力吸了一口气,刘义生望着空蝉正色开口:“这些话,以后莫要跟其他人说起。” “为何?” “我怕你家姑爷出门被人打死。” 客厅内,宋言端着茶杯。 青绿色的茶水,看起来便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终于不再是那种烹煮的茶汤了。 两人先是寒暄一阵,又随意聊了一段时间家常,房海还询问了宁平县灾民的情况,直至一杯茶快要喝完,宋言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惆怅。这种表情自然会被房海看在眼里,也很给面子的顺着台阶踩了上去:“贤侄,何事忧愁?不妨说出来,若是伯父能帮你解决的,定不会推辞。” 宋言便吐了口气:“伯父有所不知,小子怕是命不久矣。” …… 谁也不知宋言和房海究竟在客厅里商量了什么,当客厅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脸上皆是诡异的笑容,很明显应是达成了让双方都深感满意的约定。 那种模样,莫名让人想到一个成语:狼狈为奸。 房海很是热情,非要招待宋言用晚膳,等到离开房家的时候已是半夜。 夜风呜咽。 银白的月光洒在伊洛河的水面,泛起丝丝波光,河水早已没了曾经的凶残,缓慢的波动着。马车在寂静的黑暗中,传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宋言并没有直接去找令狐庆丰的麻烦。 倒不是仁慈,主要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令狐庆丰那家伙虽然目前并不担任任何官职,但徒子徒孙一大堆,在文人士子当中颇有名望。若是没有合适的背锅侠,直接将其弄死有可能会调查到自己头上。 虽然有些瞧不起文官集团,但那群人却也最擅长阴谋诡计,真要是暗戳戳给自己一刀子,还真不一定扛得住。 “爵爷,事情成了?”马车内,刘义生问道。 “成了。”宋言咧了咧嘴巴:“刺史大人已经答应出兵。” 房海,身为松州刺史,职权是非常恐怖的。偌大的松州府,政权,军权全都被房海抓在手里,有点类似于节度使的感觉,只是比起节度使受到的限制更多一点。 唯一可惜的是,松州府作为内城,除了沿海地区的倭寇之外,几乎不怎么遭遇到外族袭击,是以松州府的军备力量并不算强,偌大的府城只有一万五千人马。 名义上。 真正的数字,能超过一万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他答应出多少人?” “全部,连府邸里的护院和家丁也会去。” 刘义生眼睛忽然一亮,对于松州府的府兵刘义生是有些瞧不上的,这些府兵基本上没经历过战斗,实力很差,但像房家的护院和家丁不同,这些人的战斗力怕是比一般的士兵还要强。 “那房海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主儿啊,这一次居然如此舍得?”刘义生有些好奇。 “简单,这一次剿灭倭寇,无论斩首多少,宁平和松州各一半,松州那一半功劳如何安排,房海可一人而决。” 实际上,在听到宋言准备剿灭倭寇的时候,房海立刻就同意了。 倒不是房海有多为国为民,纯粹是尝到了甜头,将倭寇当成了刷履历的经验宝宝,双方在利益如何分配上纠缠了很久,最终干脆五五开。 虽然要让出一半儿功劳,但不管怎样,这一次的事情算是成了。更何况要绞杀的可是倭寇,莫说是让出一半便是全部让出去,只要能多砍掉几个脑袋,宋言也是愿意的。 宋言缓缓抬起右手冲着前方伸出,弯曲的手指似是想要去抓住什么东西。 黑暗中,一双眼睛里闪着幽森阴冷的光。 接下来,就等着那些小日子上钩了。 “其实爵爷,围攻倭寇这件事情完全不用着急。”刘义生的声音还在车厢内回荡:“虽然我不觉得倭寇有多聪明,但毕竟人数摆在那里,多少应该还是有几个长了脑子的。” “堀川宗介所说的话漏洞百出,爵爷若是爽快答应,反倒是容易引起倭寇怀疑。” 宋言身子坐直:“还请先生赐教。” “在我看来,现在倭寇应该正处于一种非常纠结的状态。”刘义生侃侃而谈。 既然已经决定投靠,他就不会吝啬自己的智慧。 “一方面,倭寇担心爵爷不同意,毕竟爵爷手段狠辣,那些倭寇也是心生恐惧,更可怕的是爵爷的存在更像是某种图腾,代表着宁国军民敢于反抗倭寇劫掠。” “所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倭寇都必须要将爵爷除掉,唯有如此,宁国沿海才会再次沦为倭寇的屠宰场。” “但若是爵爷爽快同意,倭寇怕是要怀疑会不会有诈,担心爵爷是不是设下了什么陷阱,等着他们往里面跳,说不得,可能还要放弃绞杀爵爷的计划。” 宋言沉吟片刻,便觉得刘义生的话很有道理,不愧是专业的考虑事情比自己更加仔细缜密。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主公,可以向倭寇提出要求,比如,让倭寇支付出兵的报酬。”刘义生笑了:“既然那堀川宗介以倭寇天皇的名义主动和爵爷寻求合作,那么作为被求助的一方,爵爷提出一些要求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如果爵爷真的设下了什么陷阱,那么应是不顾一切让倭寇上当,而不是索要财物,如此一方面可以打消倭寇的怀疑,另一方面又凭多了一份财富。” “用倭寇的钱养我们的兵,然后用来砍掉他们的脑袋,岂不美哉?” (本章完) 第164章 不孕不育(1) 第164章 不孕不育(1) 用倭寇的钱,养自己的兵,然后用来砍掉倭寇的脑袋? 卧槽。 刘义生说出这一番话,宋言惊为天人,除了卧槽之外没有其他言语能形容此时的心情。 古代谋士都这么狠的吗? 上辈子究竟是积了什么德,能让他遇到这样一位大才? 简简单单一句话,不仅消除了倭寇的怀疑,还能解决一点军费的问题,赢两次,双赢。 步雨悄悄看了一眼刘义生,眼神中有些警惕,虽说这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读书人的心,还真是脏啊。 震惊过后,宋言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正常:“这一点却是先生错了,什么倭寇的钱,那些都是我宁国百姓的钱,我们不过是将这些财富重新讨要回来罢了。” “呵呵,爵爷说的是。” 望着窗外的夜幕,宋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的严肃::“先生,你可还记得我们刚入城时的事情吗?” 刘义生眉头一皱:“爵爷说的可是高阳郡主被跟踪这件事?” 宋言便点了点头:“你怎么看?” “情况有些不太对。”刘义生眼神变的有些严肃:“高阳郡主本就身份尊贵,虽说现在皇室式微,但在绝大部分普通人眼里,皇帝才是头顶的那一片天,皇帝的侄女,又岂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纵使是山匪,强盗之类,也不可能有皇族式微这种见识。” “更何况,这里是松州,高阳郡主的公爹还是松州刺史,再怎么张狂的强盗,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不可能做出绑架劫掠高阳郡主的事情。” 宋言微微颔首,的确如此。 “那些人敢在青天白日之下跟踪,显是胆子极大,他们似乎并不害怕被发现,被惩罚。” “但,更让我奇怪的是高阳郡主的态度。” “首先,堂堂郡主,又是刺史儿子的夫人,外出的时候身边除了婢女之外,居然没有护卫,这很不正常。” “其次在听到有人跟踪的时候,高阳郡主似乎并不惊讶……当然,也可以解释为高阳郡主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但,没有对那些跟踪者做出任何处置,就太不正常了。” “即便高阳郡主担心她和两个婢子不是跟踪者的对手,可还有我们,但高阳郡主并未向我们寻求帮助,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重重异常之下,我能想到的可能便只剩下一个,高阳郡主认识那些跟踪者……或者说,高阳郡主知晓跟踪者的背后究竟是谁。” “那个存在,让高阳郡主极为忌惮,至少现在高阳郡主还不想和对方撕破脸,所以才选择了忍耐。” “那关于这人,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刘义生沉默了,似是在斟酌着什么,一直过去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回禀爵爷,在下心中的确是有些猜想,只是这些想法可能有些匪夷所思。” 宋言呵的笑了笑:“无妨,我记得有人说过,只要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无论最后剩下的结果有多离谱,也是正确答案,先生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刘义生微微颔首:“在我看来,安排人跟踪甚至是准备对高阳郡主不利的人应是……” “刺史夫人,江妙君。” 声音刚刚落下,宋言的脸色倏地变了,身子坐直。 旁边空蝉也是满脸惊讶。 对于长公主府的人来说,江妙君算得上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曾经的玉衡被称为宁国第一美人……当然,便是现在也绝对不差,除了性格上的一些小问题。 是以,追求者无数。 比如说现任松州刺史房海,曾经便是洛玉衡的狂热追求者,甚至拜托房家家主豁出去老脸,请求先帝赐婚。 只可惜,落有意流水无情! 虽说两人没成事,但现在的刺史夫人江妙君,却是将这件事情当做极大的耻辱,对洛玉衡极为敌视。而这种耻辱和敌视,很有可能源自于内心的自卑。毕竟江妙君是作为联姻的筹码主动被江家嫁给房海的,对比洛玉衡,可能会让江妙君产生强烈的落差。 和这个女人只是见过一面,还是在松园七夕会。 犹记得那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虽比不得洛玉衡,但身段相貌也算不差,整个七夕诗会全程板着一张脸,表现的极为严肃,给人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只是,在宋言看来所谓的严肃更像是一种伪装,她是想要透过僵硬的表情来维系让人恐惧的威严。可惜,这种伪装也就能骗一骗那些没怎么经历过风霜的少年,对于那些老油条子,一眼便能看出江妙君的虚张声势。 仔细回想起来,七夕诗会上身为婆母的江妙君对高阳郡主也不是特别热情,那态度甚至显得有些冷漠,一场诗会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莫非,是这江妙君因着洛玉衡的缘故,恨上所有皇室女子? 可纵然是这样,也不至于要安排人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吧? 就在此时,刘义生的声音打断了宋言的思绪:“不知爵爷是否知道,高阳郡主下嫁房俊,迄今已有五年,至今无所出。” 宋言眼皮忽地一跳。 这算什么? 不孕不育? 他心里隐隐已有了一些猜测。 在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伟大。 传宗接代对于古人来说,算得上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而古代科技落后,医术并不发达,只要有正常的性方面的交流,五年时间还没怀上,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为不孕不育。 再加上古代科技落后,医学水平并不发达。 繁衍是本能,可是对于繁衍背后的事情却不甚了解,一旦出现不孕不育的情况,这帽子多半是要扣在女人头上。 更何况,整个松州府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房俊喜欢同别人交换婢子,虽说有点无耻,但在众人眼里这便是房俊身子没问题的铁证。 房俊身体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定然便是高阳郡主了。虽然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房俊纵欲过度,导致精*存活率太低,无法使女子受孕或许才是真正的原因。 忽地,宋言眼皮微微一跳,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那房俊,喜欢别人的婢子,小妾甚至是妻子,那他会不会比孟德先生更加离谱,比如……对自己的女人,毫无兴趣。 成婚五年,可能都没有碰过高阳,自然也不可能怀孕? 脑海中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宋言便忍不住哑然失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高阳郡主样貌堪称绝色,身段妖娆,同这样一个女子同床共枕五年,除非是太监,不然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下手? (本章完) 第165章 蠢女人(2) 第165章 蠢女人(2) 宋言代入了房俊的角色,认真思索一番,倘若是他和高阳郡主那样的女人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五年,他绝不会无动于衷。 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高阳郡主的性魅力和性吸引力当真不是一般女子可比。 不过这样的念头似是对高阳郡主有些不太尊重,宋言便摇了摇头将心中杂念压下,同时抬头望向刘义生:“仅仅只是这样吗?” “这应该还不至于让江妙君对高阳郡主下手吧?” 高阳和房俊之间应是没太多感情,这一点从之前七夕会两人的相处就能看的出来,虽看似亲密,实则僵硬,更像是在进行一种不得不去执行的工作。而且,无论是夜市时候的房俊,还是今天遇到的高阳郡主,他们都未曾陪伴在对方身边,夫妻之间的生活并不和谐。 其实很好理解,毕竟两人可以说是纯粹的联姻,房家是保皇派,高阳就像是房家和皇室之间的一条纽带,用来稳固双方之间的合作。是以高阳这个角色就显得尤其重要,一旦高阳真的在房家出了什么问题,都会导致皇室和房家之间出现巨大的裂痕,会滋生出严重的信任危机。 江妙君那家伙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是有点见识的,不至于如此愚蠢,连这点儿都考虑不到吧? 这样想着,宋言便道:“按照宁国的规矩,驸马和郡马不能纳妾,但这并非绝对,假如公主一直无所出,驸马还是可以纳妾的,便是皇室也不可能霸道到让驸马断子绝孙。” “高阳郡主已经五年无所出,便是纳妾皇室也不会说什么,又何必要对高阳郡主下手?” 刘义生便摇了摇头:“先生似是对这些事情不太上心,其实有些事情稍微打听一下便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刺史夫人对郡主不能生育的事积怨已久,一直张罗着要给房俊再找个女人,而她相中的女子,就是江家的一个晚辈,从辈分上来看算是江妙君的侄孙女,房俊的外甥女……” 噗。 宋言一下没忍住,一口口水喷了出去。 早就知道这种世家大族玩儿的很,可也没想到居然会到这般地步。 这江妙君莫不是吕后转世。 刘义生面色也有些古怪:“的确是有违人伦,不过江妙君一心想让江家和房家的关系更加紧密,而江家女子不多,这个外甥女是适龄的唯一一个。” “这件事当时在松州府闹的还挺大,是以很多人都知道,房海和房俊都是不同意的,可江妙君却认准了这个女孩,半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最终也只能勉强认了,当然为了两家颜面,终究是将女子的户籍身份改成了远房表妹。” “如果事情只是到这,勉强还算正常,可惜江妙君是个野心大的,也可能是房海和房俊的退让,给了江妙君自信,她不甘心只是让江家女做一个妾,硬是要抬成平妻。” “这就有些过了。”宋言吐了口气。 三妻四妾的说法,自古有之。 但实际上都是一妻多妾,所谓小妻,傍妻,下妻,少妻,庶妻,媵妻,本质上都只是妾室别称。而平妻,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情况,自是妾室作妖,想要和正妻平起平坐,便捣鼓出来一个平妻,任何有规矩一点的家族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权贵之家,平妻甚至会被当成家宅不宁的笑话。更何况即便皇族式微,可高阳郡主身份依旧尊贵,若真立了平妻,那便是毫不掩饰的羞辱,不仅仅羞辱了高阳郡主一人,更是在羞辱皇室颜面。不说朝堂上的尚书令房德,便是房海也是个典型的老狐狸,绝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所以,毫无疑问的,江妙君的谋划失败了。 而这自然也让高阳郡主和江妙君之间的关系变的越来越糟糕。按照刘义生的说法,曾经甚至还爆发过极为激烈的冲突,只是房家势大,松州府又是房家地盘,所以很好的遮掩过去罢了。 宋言眉头紧锁:“照这么说,那江妙君当真是有对高阳郡主下手的动机,但那女人应当不至于这般愚蠢吧?她难道不明白,若是高阳郡主当真出了什么事儿,皇室和房家的合作将不复存在。” “这时候,房家又该何去何从?难道还能独善其身?或是投靠杨家?” “无论怎样,结果可能都是被杨氏吞没。” 刘义生便笑了笑:“大概江妙君觉得现在皇帝都还要依靠房家,自是不会将皇家的一个郡主放在眼里,许是认定纵然是杀掉高阳郡主,皇家也不敢同房家翻脸吧。” “就像那大吴王朝宣帝时期,郭家夫人仗着宣帝是自家男人推上龙椅的,而郭家在朝堂更是一手遮天,为了让当贵妃的女儿成为皇后,便将宣帝的原配皇后毒死……下毒的时候那郭夫人大抵是想不到在郭丞相病逝之后,宣帝掌握实权,随后便是郭家满门被诛杀,连坐三万余人,整个皇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刘义生摊了摊手:“很多在我们看来难以理解的事情,有些女人,是当真做的出来的。当然,无论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并不建议爵爷卷入这件事,爵爷即将要前往辽东,在这之前不宜沾染其他麻烦。” 不参与进去吗?宋言稍稍沉默。 空蝉步雨在旁边听着,身为女子便觉得有些不服气,加入了辩论的行列。 一时间,车厢里便显得格外的热闹。 …… 不知不觉,便是三日时间过去。 练兵场那边,七千备倭兵依旧在坚持每天训练,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便是疲惫也能撑的下来,原本还有些瘦削的士兵,身子迅速的壮硕起来。铁匠铺那边又招募了一批新人,正在全力打造步人甲,整体效率提高了三成左右,一件件甲胄从流水线上下来,便被迅速送入兵营,一些备倭兵已经开始进行披甲训练。 房海那边的动作也很快,在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做民夫打扮,潜入宁平。 这几日时间,堀川宗介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宋言面前,不过宋言并不着急,他就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安静的等待着猎物上钩。 宁国的夜晚,深秋,气温已经很低了,可不知怎地蚊子似乎比夏天的时候还多。 啪。 宋言的手指,便拍在了胳膊上。 掌心一团红。 这蚊子好大只,嘴巴居然能穿透厚厚的袍子,当真是可怕。 他看了看身旁的洛天衣,可能是感觉到了那种压抑的气氛吧,小姨子难得的解除了隐身的效果,愿意陪着宋言一起走走。 豆摊,老板娘正在收拾东西,显然是已经准备收摊,就等着招待完这最后的两个客人。摆在宋言眼前的依旧是原味的,他喜欢吃甜的,但老板娘提供不起,洛天衣则是一如既往的异端,加了一点粗盐。 洛天衣的身边,安安静静,素白的小手拿着搪瓷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宋言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嗡嗡作响,一个个小小的影子扑棱棱的扇动着翅膀,声音甚至让宋言感觉嘈杂。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号,这算不算是驱蚊境? 话说,这个世界武道一途究竟有多少境界?仅仅眼下知道的就已经有驱蚊境,避雨境,结霜境。 不知以后会不会遇到更可怕的境界,心里莫名有些期待。 这样想着,宋言便觉得有趣,恰在此时小姨子眉头微微一皱,已经抬起到半空的素手忽地停了下来,眼睛冲着侧面望去。 顺着小姨子的眼神,一道身影出现在宋言面前,不是前几日离开的堀川宗介又是谁? 宋言脸上便露出了笑,好像遇到了刎颈之交的老朋友。 (本章完) 第166章 美丽的女人(3) 第166章 美丽的女人(3) 当看到堀川宗介的那一刻,宋言脸上立马便绽开柔和的笑,仿佛见到了多年的老友,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的堀川宗介脖子莫名发凉。 起了身,笑眯眯的冲着堀川宗介走过去,便是原味的豆腐也顾不得了。洛天衣眉头一皱,本着不浪费任何食物的原则,仰起头修长的脖子轻轻蠕动着,一碗咸豆腐便被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子上。 半夏和空蝉都没在身边,付钱的工作便落在洛天衣头上。 白皙的腮帮子鼓了鼓,似是有点不太开心……你还是姐夫嘞,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姐夫付账吗,居然还要小姨子给钱。就这种男人,若不是嫁给了姐姐,一辈子都别想找到……心里有些恶意的嘟哝着,还是连忙跟了上去。 毕竟,她是姐夫的贴身保镖。 宋言并未注意到小姨子俏脸上的小小变化,他的视线完全落在堀川宗介的身上,灼热的眼神,仿佛在看待许久未见的情人。 不,比情人还要迷人,那是……银子! “我的好兄弟,这么长时间不见,真是想你死……想死你了!” 堀川宗介心头心头止不住的疑惑,他和宋言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而且,也只是三天而已,怎么听宋言的语气仿佛已经过去了三年?莫非真让古川君说中了,这个宋言还有其他安排,所以才会如此着急?心头疑惑,但堀川宗介是个很会隐藏真正感情的男人,黝黑的脸上堆满微笑:“非常抱歉,这是在下的错,还请宋大人原谅,您也知道海面路途遥远,行走起来很耗费时间。” 四下看了一眼,除了一个女人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心下稍安。这个女人刚刚和宋言一起用餐,应是宋言的妻子。 他的喉头蠕动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纵然是幕府的贵族小姐,在这个女子面前也显得那般丑陋。 胸腔中控制不住便涌现出一股灼热的火焰:若能攻破宁平县,将这个女子掳走,不知有没有品尝一下的机会? 那一刹那,堀川宗介甚至有些隐藏不住本性,一双眼珠控制不住曝露出宛如豺狼一样的目光。不过那样凶残又贪婪的眼神只是一闪而逝,堀川宗介清了清嗓子:“宋大人,不知之前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宋言呵的笑了笑:“不急,不急。” 说着,不待堀川宗介回应,便径直冲着前方走去。 那种态度让堀川宗介微微一愣,短暂的迟疑之后忙从后面跟了上去:“宋大人,您在担心什么?请相信,这绝对是彻底铲除沿海倭寇千载难逢的机会。” “身为宁国人,您也不想看到宁国沿海时常遭受倭寇劫掠吧?” 果然,这种话还是要小日子说起来才更对味儿。 心里吐槽着,宋言幽幽的吐了口气:“堀川宗介兄,其实我是一个很爱好和平的人,我不喜欢战争。” 堀川宗介呆住了,他愣愣的看着宋言,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一个人居然能如此无耻。你一个烧死了他几千族人的屠夫,现在居然说爱好和平,不喜欢战争?你装什么深沉呢? 他很想要吐槽一句,但还是靠着莫大的毅力忍住了,只是脸上的笑容好像变的有些僵硬。 宋言又叹了口气,脸上多出一丝悲伤:“打仗,是要死人的啊。” “你可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男爵你明白吗,在我上面还有子爵,伯爵,侯爵,公爵,还有亲王……我这是最低级的爵位。” “我还只是一介平民,连一个县令都算不上。” 堀川宗介面色变的疑惑,他歪着头望着宋言:“所以呢,宋爵爷您究竟想要说什么?” 宋言便摊了摊手:“我是想说,天皇的提议我个人非常感兴趣,但……我没有招募兵卒的权力。” “上一次虽然击退了倭寇的袭击,但所用的人,全部都是洛家的护院和家丁。” “这些可都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带着他们参加可能丢掉性命的战争呢。” “这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堀川宗介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宋言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隐隐感觉宋言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牙齿用力咬了咬:“所以呢?” 宋言抬起右手,两根手指圈起铜钱的形状:“所以……得给钱!” 当这几个字出现,堀川宗介只感觉胸口一股子闷气憋着,差点儿没给憋死。 该死的,贪婪的中原人。 狗屁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脸上虚假的微笑甚至都已经无法维持了:“宋大人,这不太好吧?” “你应该清楚,清理倭寇对宁国的好处更大。” 宋言摇了摇脑袋,发髻稍显散乱,仰起头笑望着漆黑的夜空,过得片刻这才再次开口:“你说的没错,若是能彻底的消除倭患,宁国沿海地区将获得至少十年的和平。” “但,我不能为了宁国的利益,牺牲我自己的兄弟,至少,我带着挚爱亲朋和手足兄弟去拼命,总要给他们换来一点好处,不是吗?” 宋言温和的笑着,可那笑容看在堀川宗介眼里,却显得格外的可恶:“不知宋爵爷准备要多少钱?” 宋言嘴角上翘,右手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白银?”堀川宗介一挑眉毛。 “不,是三十万。” 嘶。 堀川宗介的脸色忽然变的苍白,身子下意识后仰,看向宋言的视线满是不可思议: “非常抱歉,先生,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我需要回去请示一下我的上级。” 宋言很好说话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不过请尽量快一点,冬天快要来了,万一落了雪火箭就用不了了,你知道的,我手下人手太少,只能借助这些东西。” “只要钱到位,我这边立马动手。”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洛天衣这才忍不住小声问道:“他们真会拿出来三十万银子?” “当然。”宋言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脑袋:“只要他们想要杀掉我,或许他们会觉得只要将我干掉,三十万的白银又会重新回到他们的怀抱,四舍五入等于没钱。” “这样吗?”洛天衣沉吟了一下:“打起来的时候,那个人留给我,我来杀。” “为何?” “他的眼神,我不喜欢。” ……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 夜空晴朗。 一片漆黑的海面就像是一面镜子,倒影着苍穹中的明月和星辰,光芒点缀下整个海面也是波光粼粼。 海浪冲刷着海滩,不时便能听到哗啦哗啦的动静。 黑夜的海,很美。 又很可怕,那种深邃的黑,带着仿佛要将所有一切都给吞没的恐怖。 堀川宗介并不知道,他的脑袋已经被某人盯上,只是快速在海安附近移动着,口中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如同猴子嘶鸣一样的叫声。 那是暗号。 在声音传开之后,没多长时间,一簇火把便在海面上升起。 堀川宗介便加快了速度,朝着火把的方向走去,没多长时间便看到了一艘小船。 “走,回蛇岛。” 蛇岛,是倭寇的老巢! (本章完) 第167章 倭寇的老巢(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67章 倭寇的老巢(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在宁国附近活动的倭寇主要有三股,分别驻扎在不同的岛上,也以驻扎的岛屿为名。 分别是蛇岛,骷髅岛和鲨鱼岛。 其中蛇岛,大约有倭寇八千,平田一族创立,首领便是平田太郎,曾经袭击的宁平县的那那些倭寇就来自于蛇岛。蛇岛之上毒蛇遍布,不知底细之人冒然踏入,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 至于鲨鱼岛,则是因岛屿附近有鲨鱼活动而得名,鲨鱼岛的首领则是古川正则,岛屿上有倭寇三千,算是三股倭寇中势力最小的。 而骷髅岛,则是人数最多的一个,倭寇总数量超过一万,麾下拥有大小船只超过两百,若是遇到大规模的行动,那便是黑压压一片。只是骷髅岛人数虽多,可真要打起来多半还不是蛇岛的对手。 堀川宗介要去的地方,便是蛇岛。 因着顺风的缘故,小船速度很快。 月明星稀。 宁平县已远远消失在身后,小船撕开海面,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燃烧的火把冒着滚滚黑烟,水面上便倒影出跃动的火苗。 不知不觉间,一层层朦胧的水雾悄无声息的在海面上散开,透过雾气,一座椭圆形的岛屿渐渐浮现在众人面前。又过去了一会儿,小船渐渐靠了岸,随后火把熄灭,灰蒙蒙的小岛上仅剩下进山的路边,稀稀疏疏有火光亮着。 堀川宗介嘴角咧开,不由笑了。 虽然说宁平县的生活更加舒适,但还是海岛上的气息更沁人心脾,晨风吹来,裹挟着水雾扑打在脸上,整个人似是都清醒了几分,原本一夜没睡的疲惫霎时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小岛附近停靠着很多船只,一眼望去不下两百。 船上大多都有旗子,有的旗子上绣着黑红的毒蛇,有的旗子上是交叉的刀剑,还有的绣着黑色骷髅头。 踏上的岛屿的土地,海边的地方便能看到大量身影,有些三五成群背靠着背似是正在睡觉,有的则是凑在一块儿小声说着什么,大概是站岗的,虽然也没个站岗的样子。 至于身上佩戴的武器也各不相同,有锈迹斑斑的弯刀,许是从哪个商船上抢来的,甚至还有削尖的木棍。 武器参差不齐的,多半是鲨鱼岛和骷髅岛的倭寇。 佩戴制式倭刀的,绝对是蛇岛的成员。 平田家族能成为三大倭寇中最强大的一股,主要的优势就在武器。 倭寇的装备其实是很差的。 现在的倭国冶铁技术只是刚刚起步,便是在倭国境内绝大部分势力,所使用的武器还是木棍,石器,青铜器居多,铁制武器数量极少。 但是蛇岛平田太郎也不知怎地,居然意外得到了一本记录着炼铁法的书籍,虽只是最基本的炼铁之术,却也让蛇岛倭寇的武器提升了一大截,是以骷髅岛虽然人数众多,可真要打起来还不是蛇岛的对手。 只是这一次,随着平田三郎在宁平失利,蛇岛倭寇数量锐减,现在也就剩下三千人左右。 鲨鱼岛的古川正则和骷髅岛的龟岛正雄最近都是蠢蠢欲动,有联手袭击蛇岛的趋势。 不过平田太郎也是个狠人,在两方还没有发起进攻之前,直接放话希望能同古川正则,龟岛正雄两人合作,只要能剁掉宋言的脑袋,便将炼铁术公开,到那时候鲨鱼岛和骷髅岛也能自行制造武器。 当然,具体的细节还需要仔细商议。 那些人,便是古川正则和龟岛正雄带来的亲信。 有些鄙夷的瞥了一眼那些衣衫褴褛的倭人,同为倭寇,他们的形象简直让堀川宗介不齿。摇了摇头便不再搭理这些人,一路冲着蛇岛最高处走去。 弯弯曲曲的一条小路,两旁全都是搭建的木屋,便是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听到一些女人凄厉的惨叫。 从中原掠来的女人。 这些女人大约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往往折腾个十天半个月,命也就没了。 不知不觉间,堀川宗介已经到了高处,这里有一片面积不小的空场,场地上悬挂着一些肉干,从肉干怪异的形状,多半也能猜的出来这些肉干究竟是从何而来。 再上方,则是一栋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屋子。 金蛇堂。 这是蛇岛众多头目商量大事的地方。 金蛇堂的后面,便是老大平田太郎的住所。 门口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倭寇充当护卫,到了门口,堀川宗介便冲着两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个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没多长时间,便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道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口完全给堵住,乍一眼看上去,堀川宗介甚至以为自己不小心看到了一头黑猩猩。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壮汉,那身材放在普遍矮小的倭寇当中简直能称得上是巨人,一双眼睛好似铜铃,黝黑的皮肤上体毛旺盛,身上只是裹了一条兽皮,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郁的,野蛮的气息。 咕咚。 堀川宗介喉头蠕动着,双膝一软,身子便跪在了地上:“见过老大。” 这黑大汉,赫然正是蛇岛头目,平田太郎。 平田家族总共有兄弟七人,其中二郎,四郎,五郎早在之前的劫掠中丧生,就剩下兄弟四个,结果宁平那一战直接死了三个。 也难怪平田太郎会失控,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剁掉宋言的脑袋。 至于堀川宗介,他原本并不是海盗,而是一个来往倭国和宁平的商人,只因精通汉语,被平田太郎相中,专门负责一些特殊的联络。 虽然有点失去了自由,但是当他颤抖着双手,将一把刀子捅入一个中原人的心脏,品尝着温热鲜血喷溅在脸上的滋味,当平田太郎将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送给他的时候,堀川宗介便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就像是潜藏在骨子里的野兽得到了释放。 他知道,那就是他的本性。 “起来吧。” 那声音也是格外响亮,堀川宗介甚至感觉耳朵里都是嗡嗡作响。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刚刚起身的堀川宗介便皱起了眉头:“有点麻烦。” “怎么说?难道是那宋言察觉到了什么?”平田太郎眼瞳忽然扩张,本就很大的眼珠子变的更加吓人了。 身上的气势陡然变的恐怖。 杀死了他最后三个兄弟,血仇唯有血来报。 他不会放过宋言的,可是平田太郎也明白,如果宋言不上当,一直龟缩在宁平县,他想要报仇还真有些难度。 “那倒不是……”堀川宗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平田太郎:“那个家伙,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贪心,他应……绝对相信了我说的话。” 堀川宗介将应该改成绝对,毕竟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办事给力。 “只是那个该死的家伙,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贪婪,他居然要三十万白银才肯动手,这件事情我无法做主。”堀川宗介将和宋言的交流,重新描绘了一遍。 还特别描述了一下宋言那贪婪的嘴脸。 三十万。 他还真敢开这个口。 蛇岛这么多年虽然劫掠了不少商队,也洗劫了不少村落,虽是弄到了不少钱,可毕竟还有这么多兄弟要养活,究竟有没有三十万白银还真不敢确定。 平田太郎眉头紧紧皱起。 三十万白银,这个数字倒也不是拿不出来。 只是,那可是大半辈子的积蓄啊。 虽然要给兄弟报仇,但…… “老大,既然宋言开口要钱,说明他并没有看穿我们的计划。” “或许,可以让龟田正雄和古川正则也出点钱……”似是看出了老大的疑惑,堀川宗介笑眯眯的说道:“只要我们允诺,杀死宋言之后宁平县内一切财富,都归他们两家所有……我想他们应该会同意。” 平田太郎眼皮一跳,似是在斟酌着其中得失:“那可是一个县城啊,据说那个县城内还生活着一个国公,一个公主……” “尊敬的平田大人,我们只是合作击杀宋言而已,合作内容里可没有攻破宁平这一项,我见过宁平的城墙,说实话在没有内应的情况下,想要攻破城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定然要丢下大量尸体。”堀川宗介阴恻恻的说道:“正好可以趁机削弱一下两家的势力。”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攻入宁平,大人您猜,他们两家会不会为了宁平内的财富打起来?” “一旦互相厮杀,那便是两败俱伤,到那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能趁机将骷髅岛和鲨鱼岛吞并,蛇岛又能重铸往日荣光。” 堀川宗介,不仅仅是翻译官,还兼职军师,他的确是比一般的倭寇更聪明一点。 平田太郎黑乎乎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那宗介觉得,要他们一家出多少钱比较合适?” “宋言狮子大张口,要了六十万,我觉得他们一家出二十万比较合理!” (本章完) 第168章 好兄弟(1) 第168章 好兄弟(1) 平田太郎铜眼中闪着诡异的光,不愧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心真他娘的脏。他做倭寇这么多年也才攒下不到四十万的钱,可是这家伙一句话,就能换来四十万。 难道这就是中原传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 “来人,去通知一下龟岛正雄和古川正则,就说有要事相商。” 立马就有两个下人迅速离开,不多时的功夫金蛇堂中就聚集起一道道身影。 其实,这些倭寇头子多半也是有修行过的。 遣唐使在这个时代出现的比较早,大汉王朝和大吴王朝时期便有倭人使者前往中原,那时候的倭国人口稀少,各方面极为落后,于中原王朝来说,就像是生活在蛮荒之地的小部落。 本是瞧不上眼的,但这倭国将姿态放的极低,手持国书自称儿国,历代天皇愿奉中原皇帝为义父。其他番邦小国大多自称为臣属,愿意当儿子的仅此一个。 那时的中原人是极为骄傲的,虽然瞧不上这些小矮子,但如此谦卑,却也大大满足了心中的虚荣,再加上一些大儒将其当做中原威临四海的标志,而且这些小矮子也很会做人,私下里不知送出去了多少好东西,也就帮忙多说了几句好话。 于那些皇帝来说,这般谦卑的姿态也不免让人飘飘然,许是觉得倭国远在海外,纵是发展起来也不可能对中原王朝造成什么威胁,或许还夹杂着将倭国打造成藩国标杆的意思,是以对倭国大加赏赐。 不仅允许倭国使者跟随工匠学习技术,甚至还让其带回了大量的农具,便是被奉为儒家经典的四书五经都破例允许带回了一套。 这还不算,中原武者的修行秘籍,也让其带回去了一些。 虽然都是一些最低级的秘籍,却也让倭人走上了修行之路。 就如同龟岛正雄,古川正则和平田三郎,三人都是实力不错的武者。 只是,在倭人那边改了称呼,叫做武士。 三人中,平田三郎的实力最强。 放在中原武林,大抵也有七品甚至是八品武者的程度。 其次是龟岛正雄,实力只是比平田三郎稍弱,不过要论凶残,却是三人中最残忍的一个,平田三郎和古川正则偶尔还会留下活口,可一旦被龟岛正雄盯上,纵然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也会被带走。 用龟岛正雄的话来说,这样的肉,更嫩。 古川正则实力在三人中最弱,只有六品境界。 但他却是所有倭寇中最为奸诈的一个,每一次出海古川正则都会做好详细的调查和准备,一旦商船太过庞大,古川正则立马就会放弃,而一旦确认对方实力不足,古川正则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 在没有商队的时候,古川正则甚至会对渔船下手。 是以跟随古川正则的倭寇数量虽然不多,但存活率绝对最高,而且这一次怀疑宋言可能会将计就计,对倭寇设下陷阱,就是古川正则提出的。 “平田君,这么早将我们叫来究竟是要做什么?我可睡的正好呢。” 声音阴恻恻的,说话之人是一个身材矮小,不过一米五左右,却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龟岛正雄。在其身后,则是跟着七八个倭寇,身上甚至披着灰黑色的盔甲,应是从哪儿抢来的。 平田三郎瞥了一眼龟岛正雄,睡觉?该死的王八蛋,刚到蛇岛才几天,就折磨死了几十个女人。 一般男人找女人,那是享受的,可这货就是个纯纯的变态狂,完全就是拿来折磨的,所有交给龟岛正雄的女人,不过只是几个时辰的功夫,立马就连人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 就在长桌对面,是一个模仿中原人打扮的文士,腰间甚至还悬挂着一把亮银佩剑,一眼望去,就像是话本小说中行走江湖的侠客。 这男子,就是古川正则,此时此刻也正在看着平田三郎,眼神中多有疑惑。 平田三郎给了一个眼神,堀川宗介便上前一步,将之前说过的内容重新讲述一遍。 “什么?” “那该死的宋言,居然张口就要六十万两?他想钱想疯了?” 堀川宗介话刚说完,龟岛正雄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骂道,便是古川正则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各位,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堀川宗介笑眯眯的说道:“那宋言既然张口要钱,足以证明他并没有看穿我们的计划,否则他应该会立马同意我们的请求,而不是提出这种可能会被拒绝的要求。” “而且,六十万两白银听起来很多,但对于那些中原的贵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随便一个贵族,世家,能拿出来的数字可能就是六十万的好几倍。” “那可是六十万啊,就算是三家平分,那也要二十万……”龟岛正雄还是有些迟疑。 “各位,听我一言。” “蛇岛倭人的战力,您二位都清楚。”堀川宗介的面色逐渐变的严肃起来。 龟岛正雄和古川正则眉头一皱,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认,全部佩戴倭刀的蛇岛倭人,绝对是他们中实力最强的。 “关于三月之前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但一些细节,你们并不清楚。” “那一次,是平田三郎亲自带队,总共有五千兄弟一起出动,宁平县内部更有内应打开城门,可是最终,我们还是输了。” “现如今,宁平县外,还有用我们族人的头颅筑成的京观。” “那你们可知道,宋言安排了多少人?” 堀川宗介伸出了右手,五根手指张开:“五百……只有区区五百。” 嘶。 龟岛正雄和古川正则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由自主的后仰,面色都有些发白,以五百全歼五千,便是他们算学不太精通,却也明白这个比例极为夸张。 更可怕的是,那些人甚至没有利用城墙的优势。 他们甚至怀疑这是蛇岛在虚张声势,但理智告诉他们,虚张声势对蛇岛没有任何好处。 “那宋言发明了一种名为狼筅的武器,那种武器简直就是我们倭人的克星。” “各位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那宋言不仅仅只是我们蛇岛的仇人,同样也是两位的敌人,只要他存在一天,我们就别想安心劫掠。” “若是时间长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各位比我们更清楚。” 龟岛正雄和古川正则都沉默了。 他们很想反驳,自己麾下有成千上万的勇士,区区五百人随便就能捏死,可在蛇岛五千倭人全歼的情况下,这话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有这人存在于宁平,只怕再想要在附近海域抢劫,怕是行不通了。 若是长时间劫掠不来财物,手底下兄弟没有粮食果腹,没有女人泄*,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出现问题。要不然就只能带着兄弟去其他海域,可每一片海域都有倭寇游荡,到那时又是一番血战,不知要死掉多少人。 “所以,宋言必须死。” 堀川宗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各位其实可以想一想,只要能杀掉宋言,攻破宁平,那我们交给宋言的钱,岂不是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 “一来二去,等于没钱。” “这还不算,宁平可是一位公主的封地,还有一个国公,他们可是宁国顶级的权贵,别的不说的,单单能从这两个家族搜刮出来的银子,怕是都不止六十万。” “更何况还有宁平县数万百姓。” “我们老大说了,他只要宋言的脑袋,宁平县内一切财物尽归你们所有。” 堀川宗介是一个不错的说客。 宋言还担心倭寇不动手,若是让他听到堀川宗介的这一番话,怕是会忍不住拍拍堀川宗介的肩膀,来上一句好兄弟,多亏你了。 龟岛正雄的眼睛逐渐变的疯狂,便是古川正则的呼吸也变的急促。 很显然,这两个倭寇头目心动了。 “此言当真?” “以天皇的名义发誓,绝无半点虚假,我家老大现在只想要报仇,待到取下宋言的脑袋便准备退隐,到那时候这蛇岛的兄弟,你们两家也分了吧,还望你们好生照顾。” 龟岛正雄哈哈大笑:“这是自然。” 他似是已经有些忍不住了,猛然起身:“我这就回去准备钱财。” “公主?” “桀桀……我还没尝过公主的滋味呢。” 说着,龟岛正雄立马就转身离去。 至于古川正则,虽然隐隐感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可利益实在是太大了,纵然是心性谨慎也无法抗拒如此诱惑。 待到两人离去,堀川宗介这才看向平田三郎:“老大,等到斩杀宋言,骷髅岛和鲨鱼岛洗劫宁平县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趁机从后面杀出……” “到那时,整个宁平县的财富,女人,全是老大您的。” 平田三郎眼睛中闪着诡异的光:“你刚刚可是以天皇的名义发誓了。” “我发的誓,跟老大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不错不错,堀川君你还真是跟那些卑鄙的中原人学坏了。” …… 七日之后。 深夜。 一艘艘小船停靠在岸边。 一群矮小的身影,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置于海岸。 (本章完) 第169章 用倭寇的钱,砍倭寇的头(2) 第169章 用倭寇的钱,砍倭寇的头(2) 夜空深邃晦暗。 天边积压着深深的雨云,冲着宁平县笼罩过来,夜风有些凉,宋言的身上也多出一条披风。 可能又要下雨了吧。 不过这一次,雨的规模应该不会太大,至少不会再出现上一次那样的暴雨。 一根根跃动的火苗代替月亮提供些微的光亮,火把杂乱,映的地上的影子也是横七竖八。 依旧是堀川宗介,他的脸上已经没了前几日折磨几个女子时的凶狠和残忍,脸上堆满谄媚的笑,仿佛传说中的狗腿子,便是离着宋言还有一段距离,那腰就已经弯了下去。 点头哈腰,用这几个字来形容堀川宗介,应是非常合适的。 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窥视了一下宋言那边,除了上一次那个小美人之外,居然又多了三个靓丽的女子。 两人的年龄更大一点,其中一个身段婀娜,丰腴,另一个身材娇小,却透着一股成熟的妩媚。最后一个,虽然不比其他几人漂亮,却莫名吸引他的目光。 咕咚。 堀川宗介吞下了一口口水,心中忍不住充满嫉妒,这个该死的宋言,居然有这么多漂亮的女人。 我的,都是我的。 等砍掉你的脑袋,定要将这些女人全部掳到蛇岛。以他蛇岛第一军师的身份,想来从平田太郎的手中讨要几个应不是问题。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却更加谄媚了:“宋大人,按照约定,东西给您送来了,要不要检查一下?” 宋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视线扫过岸边那一口口箱子,点了点头。 堀川宗介一挥手,一个个手下迅速将箱子打开。 火光的映照之下,片片银白立马映入众人眼睛。 显然,倭国那边并没有冶炼银子的手段,是以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还保持着被抢劫时候的模样。 有一箱箱扁扁的银饼。 有一锭锭令人着迷的元宝。 甚至还有成箱的金银器具,珠宝首饰。 看样子,为了凑齐三十万银子,这些人还真是将压箱底的东西都给拿了出来,宋言甚至还看到一箱古玩字画。 对这方面他并不在行,但只是看那些书画,瓷器的成色,大概也能猜得到这些东西很有一番年头,这些东西若是遇对人,怕是比那些金银更加值钱。 饶是宋言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可胸腔中依旧忍不住一阵灼热。 “非常抱歉,尊敬的爵爷,您也知道倭国穷苦,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只能用一些其他东西代替,还望您不要介意。”堀川宗介讨好的说道。 宋言嘴角似是抽筋了,时不时往上翘一下,那模样看在堀川宗介眼里,仿佛变成了不满,额头上便沁出一层冷汗。虽说他们计划着要砍掉宋言的脑袋,可这不是还没砍掉吗? 现在的宋言,依旧还是那个火烧几千倭寇的屠夫,那种压迫感还是相当恐怖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压力越来越大。 就在堀川宗介忍不住想要来个土下座的时候,宋言忽然咧开嘴角笑了:“这些东西,的确是毫无价值。” “不过,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呼。 堀川宗介便重重吐了口气,胸腔上的那一股压力终于散去。 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堀川宗介白着脸色:“如此,多谢爵爷,多谢爵爷。” “另外,还请爵爷做好准备。根据我们这边的探子带来的消息,最近有一伙倭寇准备袭击宁平。为首的头目叫平田太郎,他的几个弟弟就在那京观里面。” 一边说着,堀川宗介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京观,黑夜中,便是三团黑乎乎的阴影,让他毛骨悚然。 “那平田太郎自身实力极强,他这次专门就是为了弟弟报仇,您一定要小心一点。不过,若是您能趁着这次将他解决掉,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报复了。” 宋言笑眯眯的伸手拍了拍堀川宗介的肩膀:“什么时间?” “七天后。” “多少人?” “三千,不过都是精锐。” 听到只有三千,宋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的不屑一顾。 “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放心吧,这一次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还是小心一点好,爵爷最好多带一些人。”堀川宗介劝说道。 “五百足矣,我宋言手下的狼筅兵天下无敌。” 看宋言表情堀川宗介便知道计划成了。 这宋言显然已被上一次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将倭寇放在眼里,甚至还将这三千倭寇的头颅,当成升爵的功勋。 蠢货。 他根本不知道不是三千,是两万。 两万对五百,优势在我。 心中得意的想着,堀川宗介便冲着宋言再次行礼,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撤退。 直至这些倭寇全部消失在海面,宋言这才一挥手:“将抬上十箱银子,去练兵场。” 身后立马有一群护院出现,将这些箱子抬起,置于马车之上。 “姑爷,那几箱东西留给我。”抬手指了指那些这古董和字画,杨思瑶小声说道。 这只是小事儿,宋言点了点头便同意了。 …… 深夜。 练兵场。 四野无声。 哐哐哐哐…… 忽然间,刺耳的锣鼓声音在寂静的夜幕中炸开,一个个劳累了一天睡得正香甜的备倭兵,骤然间坐直身子直接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他们迅速穿好盔甲,带上武器,绑好战靴,那一套动作熟练到极点,显然在这几个月内,没少在深夜被折磨。本以为又要举行深夜拉练,可当来到练兵场之后却惊讶的发现情况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四周点燃着一根根火把。 练兵场的正前方是一处高台,高台上是几道身影。正中间,那赫然是宁平县的英雄,宋言。就在宋言身边,是洛家三少爷洛天阳。 两人面前,则是十口箱子。 看着面前整齐的队伍,宋言颇感满意,这些士兵已经有了精锐的雏形,他们所差的就是……血。 当鲜血涂满全身的那一刻,他们将天下无敌。 视线扫过,最左侧的位置,是侦察兵。 队长,是曾经的山匪马汉。 麾下士卒,多为山中猎户,探秘寻踪都是一把好手。 左侧中间的位置,是重甲兵一队,队长是灾民王朝,此人天生神力,能生撕虎豹,重甲披挂之下,简直就是人形坦克,绝对是冲锋陷阵的好手,麾下的士卒也多为灾民中身体粗壮者,几个月的训练和滋养,现如今更是壮硕。 右侧中间的位置,是重甲兵二队,队长是曾经的边军将领雷毅,若单论体魄,比之王朝稍差,但常年在边境厮杀,那一股子气势却是王朝比不了的,麾下士卒,多为曾经的边军,是所有士卒中最凶悍的一群人。 最右侧的位置,重甲兵三队,队长朱俊臣,曾经五百老卒中的领队,麾下除了五百老卒之外,也补充了大量松州参军的百姓。 最后方则是还没有完成披甲的其余备倭兵,虽比不得前排四队这般雄壮,却也不容小觑。 只有七千人,可宋言有种感觉,这七千人若是遇到宁国其他军队,便是一万,两万的敌人也能轻松战胜。 抿了抿唇,宋言双手张开:“兄弟们,赚钱的机会,来了。” 张口,就有一股匪酋的气势。 声音落下,几十个护院,迅速将十个箱子打开,然后就是刺瞎眼睛的银光。 “倭寇,要来了。” “杀人的时候,到了。” “一个脑袋,一两银子,上不封顶!” (本章完) 第171章 那是什么?(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71章 那是什么?(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最先踏出海船的,是龟岛正雄。 这是一个极疯狂的家伙。 计划很粗陋,又顺利的难以想象,纵是他们也会察觉到异常,但……相比较风险收获实在是太大,大到让他们甘愿去承担这样的凶险。 那可是整个宁平县的财富,该有多少银子?多少铜钱?又该有多少漂亮的女人? 杀戮,鲜血与悲鸣! 他们相信,这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 国公府。 长公主府。 若是能拿下这两个地方,又会收获什么?能将宁国的长公主掳走,那是何等的荣耀?怕是整个海洋中所有的海盗,都会投来羡慕和佩服的目光。 他们不是资本家,却也和资本家一样的疯狂。毕竟他们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生活在大海上,他们已经习惯了冒险,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性,他们就愿意开起海船,提起弯刀,喊起嘹亮的号子,冲向目标。 便是死亡,也不过只是回归海洋的怀抱。 而龟岛正雄,又是所有倭寇中最为疯癫的一个。 他主动担下了先锋的任务,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的成员在后方汇集,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扭曲。 唰! 弯刀出鞘。 锃亮的刀刃已经朝向了头顶的明月。 “出发!” 伴随着密集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倭寇开始冲着宁平县的方向聚集,看着麾下手中的弓弩和倭刀,他信心满满,平田太郎是个慷慨的家伙,或许对于平田太郎来说,报仇的欲望已经超过了一切,他甚至将蛇岛库存的一些兵器都拿了出来。 虽然不足以武装所有人,但己方的战力已是提升巨大。在龟岛正雄眼中,这其实是极为愚蠢的行为,换做是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带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千左右,按照计划宋言那个家伙会在海岸到宁平中间的区域展开伏击。他的内心深处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和宋言面对面的碰一碰。 狼筅又怎样? 不过只是一根竹子。 他们早已想出要如何对付这种武器,那就是……火,多么简单啊,只要一把火将狼筅烧掉,那威胁自然就不复存在,不是吗?呃,好吧,其实想要射中竹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将获得胜利,毕竟他们在人数上有着绝对的优势,除了极少数留守岛屿的倭人,三大股倭寇足足凑了两万人。 宋言那家伙能动用的力量只有五百。 两万对五百,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场战争究竟要怎么输。 当然,龟岛正雄虽然暴躁,却还不至于没脑子,在前进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便大手一挥让所有人停了下来,随后便安排了一些脚程快的人到前方去打探消息。 在龟岛正雄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第一个斥候已重新出现在面前,这斥候脸上也满是兴奋,目光中遍布贪婪:“老大,就在前方五里地的地方,的确有一批人藏匿在草丛中。” “数量有多少,是五百吗?” “不止五百,至少有一千。” 龟岛正雄忍不住暗骂,可恶的中原人果真是无耻,说好了只有五百的,居然暗戳戳的安排了一千人。 呸,不要脸。 至于自己这边,说好的三千变成两万,却是完全没有想起来。 不过对方人数虽然比想象中多一点,但真要打起来依旧是优势在我,不足为虑。 保险起见,龟岛正雄还是继续等待了一会儿。所有的探子全都回来,带来的消息都大差不差,除此之外,方圆数里地的大片区域见不着任何人影。 至于宁平县城,也是城门紧闭,城墙上驻扎着数百名士兵和差役。 显然是宋言联络了宁平县的县令,从朝廷那边借了一点人,如此也能解释为何五百变成一千。至于城墙上驻扎的士兵和差役,大抵也是担心宋言这边失败,做了第二层防守。 龟岛正雄更加安心了,那宋言显然不知道自己这边真正的实力,若是知晓将要面对两万敌人,纵然那宋言胆子再大,怕是也要狼狈而逃了。 “回去通知一下平田太郎和古川正则,我会率人将那宋言缠住,让他们两个迅速跟上,不要给宋言逃走的机会。” 又安排了一个探子传递消息,龟岛正雄再一次率领着麾下前进,虽然张狂,可真到了这个时候龟岛正雄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在龟岛正雄的命令之下,所有人刻意放缓速度,压低脚步,一道道身影仿佛在夜幕中行走的幽灵,悄无声息的冲着前方靠近。 若是能偷袭,他还是准备偷袭一波的。 距离逐渐拉近。 就在即将进入进攻范围的时候,就在前方百米之外的地方一道道身影忽然站起,仿佛凭空出现在龟岛正雄的面前。 成百上千的身影,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如同僵硬的人偶,一动不动。 莫名的,龟岛正雄心头有些慌张。 只是,他也能看出来对方的数量并不算多。 看了看身后三千兄弟,又握了握手中冰冷的倭刀,勇气便重新在心头滋生。他也不需要将这一千人全歼,只要能将其拖住就行。想到这里,龟岛正雄心头大定,弯刀一挥:“进攻。” 下一息,三千倭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兴奋的嚎叫,宛若丛林当中的猴群,完全没有任何阵型,乱糟糟的一团就像是翻滚的黑云,便冲着前方压了过去。 百米的距离并不算远,没多长时间就已经超过一半,就在这时最后方的数百倭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他们没有继续进攻,而是从背后摘下了长弓。 紧接着,火把燃起。 一支支火箭从半空中撕裂过去,宛若密密麻麻的流星般坠落。 这一幕让龟岛正雄的丑脸都得意起来,这一把火,足以将对方的狼筅全部焚烧,如此便少了最大的威胁。 下意识的,一双双眼睛便追逐着半空中的火光。 那火光虽然微弱,但是,当数以百计的火光同时出现的时候,前方大片的区域还是变的明亮。 龟岛正雄的视线迅速落下,落在前方的人群,他很想要看看那宋言究竟是哪个。听说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是成了数万倭寇最大的威胁。 然后……龟岛正雄便看到了耀眼的金属光芒。 那是什么? 龟岛正雄微微一愣,心头浮现出了些微的疑惑,就在这瞬间,密密麻麻的箭雨同时笼罩下来。 不知多少倭人,已经咧开嘴巴,似是想要发出猖狂的笑。 下一瞬…… 叮~叮~叮~叮! 刺耳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想象中,中原人被火焰点燃的画面并未出现。 一根根火箭无力的坠落在地面,随着闪着金属光泽的战靴踩下,火苗便瞬间熄灭。 刹那间,龟岛正雄只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脚底瞬间涌遍全身,强烈的恐惧甚至让他脸上都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糟糕! 是重甲兵! (本章完) 第172章 太欺负人了(1) 第172章 太欺负人了(1) 就好像一尊尊钢铁浇筑而成的铁人,外表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头盔,战甲,战铠,战靴! 覆盖全身。 唯有头盔下方,曝露出一张张坚毅的脸庞。 火光映照,眸子全都闪着冷幽幽的光。 龟岛正雄虽然暴躁,冲动,易怒,贪婪,但他并非蠢货,相反,能成为骷髅岛的首领,除了自身绝对的实力之外,他的头脑也不是一般倭人能比。 这一瞬,龟岛正雄只感觉全身上下都被彻骨的凉意淹没,胸腔中甚至沁出难以名状的恐惧。 重甲兵。 全都是重甲兵啊。 龟岛正雄深深的知道,无甲兵和披甲兵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即便是轻甲,皮甲,甚至只是布甲,都能在战场中提供相当不错的防御。为何杂军面对正规军几乎不可能获胜?平日的训练,战斗经验,战阵部署之外,甲胄也是极为重要的因素! 这种因素,甚至比武器还要重要。 也正是如此,所以历代中原王朝,对武器的管制几乎跟不存在差不多,刀枪剑戟,甚至就连长弓都不甚在意,也就军用弩管制的稍微严格一点,但甲胄方面却是极为严厉,私藏五十副甲胄就视同谋反,抄家灭族。 而这,还只是普通甲胄。 至于重甲,那是战场上毫无疑问的大杀器。 一个重甲兵,即便是面对数十个无甲兵,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对方屠戮干净。 在这个世界,重甲兵几乎没怎么出现过,先秦时代魏国似乎曾经建立过一批重甲兵,但那种重甲兵并不完全,跟宋言的步人甲无法相比。 大汉王朝的时候也曾经建立过一批重甲兵,数量不多,只有五千,可最终因着开销实在是太过恐怖,无奈放弃。 大吴王朝的时候,也曾经建立过两万规模的重甲兵,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但因着生铁产量跟不上,最终无奈放弃。 是以,人们对重甲兵的了解并不多。 应对重甲兵的手段也是极其稀少,龟岛正雄自诩对中原历史极为了解,可他并不知晓钝器破重甲,一时间所能想到的法子,居然是利用人数的优势,活生生将对方给累死。 就算知道,可这当口也根本没时间去寻找钝器。 一时间,忍不住的绝望。 现在的宁国炼铁技术和生铁产量已经如此恐怖了吗? 他不过只是区区一个海岛啊,究竟是何德何能,居然让宋言用重甲兵来对付他? 莫不是犯了天条? 不是对手,不可能是对手的。 纵然自己这边有三千人,数量是对方的三倍,可在重甲兵面前,三千倭寇和三千只蚂蚁没有太大区别。身子猛地一个激灵,龟岛正雄回过神来,刹那间那张黑乎乎的脸都变的格外狰狞,紧接着,战场上便响起了龟岛正雄凄厉的尖叫:“撤,快撤!” 只是,没用的。 现场已经混乱起来,龟岛正雄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倭寇的嚎叫和杂乱的脚步声淹没,除了身边极少数人之外,稍微远一点的人根本听不到。 而这些倭寇,大多只是一些没什么见识的蠢货,他们根本不知道重甲兵究竟有多么恐怖,他们的胸腔中满是贪婪和欲望,眼看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倭寇非但没有撤退,速度反倒是越来越快。 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轰……” 数不清的倭寇,已经狠狠撞在重甲兵的战阵,就像狂暴的海浪,撞击着坚硬的礁石。 一把把锋利的倭刀已经重重劈砍在重甲兵的身上,下一瞬便是密密麻麻的火星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夜空中爆开。 倭刀撕裂过去,步人甲上留下一条条白色的印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根本破不开防御。 下一秒,最前面的一个重甲兵抬起了右手,俊俏的稍显稚嫩的脸上居然透出难以名状的阴森和凶残,呼的一声,右手中的铁骨朵便抡了过去。 砰! 大约有五斤重的铁骨朵重重的砸在了面前倭寇的头上。 咔嚓。 伴随着头骨碎裂的动静,倭寇的脑袋就像是夏日熟透的西瓜,瞬间四分五裂,红的白的,鲜血混合着头骨的裂片四散横飞。 整个身子早已萎顿在地,气绝而亡。 宋言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快意,他并非残暴嗜杀之人,可砸碎倭寇的脑袋,总能让他的心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舒畅。 其他重甲兵,也几乎都是同样的反应,完全无视了倭刀的劈砍,一把把锃亮的大约三尺来长的钢刀已然抬起。 落下。 噗嗤。 噗嗤。 噗嗤! 喷溅起血红的浪。 这不是普通的铁制武器,这是钢刀。 锋利程度,坚硬程度远非一般铁剑可比。 人类的皮肤,骨头,在钢刀面前是那般的脆弱。 就像是割麦子一样,冲在最前方的倭寇,一排一排的倒下。 浓郁的血腥味开始在夜空中弥漫,银白的月光笼罩中,战场之上似是都翻腾起一股猩红的浓雾。 重甲兵在推进着,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的踏出,都代表着一大片人的死亡,地面上,尸体越来越多。 战场上更有两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两人的身段明显比一般的重甲兵更为粗壮,一人手持双斧,如同黑色的旋风在战场之上肆虐,战斧劈砍下去,倭寇的身体如同豆腐块一样被撕开。 这是洛天阳……宋言并未食言,带着他投入了最惨烈的战场,浓重的血腥仿佛在刺激着洛天阳身体当中压抑的巨兽,本就高大的躯体俨然已经成了战场之上横冲直撞,无人能挡的坦克。 另一人,则是手持一把将近三米的长刀,那是……陌刀。 在铁器工坊中,陌刀只生产出来了几柄,数量并不多,专门供给极少数力大无穷的猛士,比如说王朝这样天生神力的存在。 一刀下去,面前两个倭人直接被拦腰斩断。 伴随着浓重的腥臭,内脏铺满地面。 浓郁的血腥,凄厉的惨叫,仿佛已经将龟岛正雄所有的勇气都给击溃,他如同一个人偶一样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的倭人不断被屠戮,看着地上的尸体不断增加…… 看着倭人举起长刀,却无法在对方的盔甲上留下半点破损。 看着重甲兵随意的挥动武器,便是人头落地。 这一刻,龟岛正雄终于彻底的崩溃了: 这他娘的,太欺负人了啊! (本章完) 第173章 一个也别想活(2) 第173章 一个也别想活(2) 鲜血已经湿透了土地,这些可怜的倭寇终于明白对面是怎样的敌人,冲在最前面的倭寇因为无法承受这般令人绝望的恐惧,转身就跑。后面的倭寇,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在嗷呜怪叫着往前冲。 两拨人冲撞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这大概就是有组织和无纪律的区别。 于备倭兵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眼神中露出狰狞的血丝,备倭兵大多都是来自于宁国沿海区域,家人死在倭寇手中的也不在少数,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场针对异族的战争,更是复仇之战。 想起家人被死亡时的惨状,想起被焚毁的房屋……一个个只感觉身体中好似涌入了用不完的力气。 杀,杀,杀! 刀落。 头落! 更有甚者,则是盯上了倭寇的赏银。 一个脑袋,一两银子。 “一两……” “一两!” “一两!” 战场上居然开始回荡起这样诡异的声音。 每一个人,都变成了来自地狱的恶魔,龟岛正雄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顾不上那些还在被屠杀的兄弟,陡然间一声尖叫转身就跑。 这一刻,道心崩坏。 明明是一个堪比七品武者的武士,实力算是相当不错,可此时此刻却只能落荒而逃,连半点继续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此时,只听到呼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飞了过来。 是暗器吗? 只是,偷袭之人的暗器水平着实有限,龟岛正雄能清楚的感知到那奇怪的暗器从头顶飞过。 吧嗒一声落在前面的地面。 纵然是在逃命,龟岛正雄也忍不住瞥了一眼。然后心头便多出了一些疑惑,那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棍子一样,还带着滋滋滋滋的声音。 莫非是烟? 难道说那家伙还指望着烟爆炸的声音将自己给吓一跳? 太瞧不起人了吧,虽说他是没有勇气对抗重甲兵,但还不至于被一根烟吓到。当下还是逃命要紧,心里这样想着,是以龟岛正雄并未改变方向,继续冲着前方狂奔,就在同烟擦身而过的瞬间,烟的引线似是也燃烧到了尽头,滋滋滋滋的声音彻底消失。 紧接着……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好似雷霆降世。 一团巨大的火焰瞬间从地面升腾,中间还夹杂着浓烈的黑烟。 龟岛正雄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一股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便从侧面重重撞击在他的腰部,整个人直接被抛飞出去。 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龟岛正雄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他居然还没死。 耳朵里嗡嗡作响,模糊中听到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充血的眼睛缓缓转动,能看到一道道身影自身侧狂奔。三千倭寇,崩溃了,现在正在溃逃。身为倭寇的首领,他很清楚这种崩溃代表着什么,他张了张嘴巴想要提醒这些手下,就算是撤退也要有秩序一点,最好能留下一些人拖住那些重甲兵。 可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微弱,根本没人能听到。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重甲兵仿佛饿狼追在后面,劈砍着,屠杀着,一些鲜血甚至喷溅在他的脸上,黏糊糊的。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多少身影。 大抵都死了吧。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缓缓从后方传来。 沾满鲜血和碎骨的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稍显稚嫩的脸庞,那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龟岛正雄咧了咧嘴巴:“你就是宋言。” 宋言点了点头,爆炸之后的痕迹让他暗暗心惊,不愧是掌心雷3.0版本,这威力果然又提升不少。 他并不知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实力,但给他的感觉却是要比张龙赵虎强大很多,至少也是七品的武者,结果都能给炸成这般模样。 这要是当量足够,怕是传说中的大宗师也能给你炸没了。 果然,火药这种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龟岛正雄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一阵阵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脑海,似是疼痛,似是冰冷,最恐怖的是,他甚至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 脖子下意识扭了一下,想要看看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找你的屁股吗?” “不用找了,挂树上了。” 宋言笑了笑,很善良的回答着,然后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明亮的银光在龟岛正雄眼前划过。 嗤。 刀刃自脖子上撕裂过去,一股鲜血喷溅在地面,混入那粘稠的液体。 …… 纵是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那凄厉的喊杀声。 平田太郎和古川正则只是相视一眼,都能看出眼神中的兴奋,他们并不知道重甲兵的事情,只以为龟岛正雄已经和宋言交上手了。按照原本的计划,龟岛正雄只要缠住宋言就行,根本不需要真正去厮杀,避免出现太大的损失,不过想一想龟岛正雄那莽夫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再加上之前探子带来的消息,对方只有千人。 不能耽搁了。 当下,两人一声令下,所有的倭寇如同乌云般冲着前方席卷过去。 只要杀掉宋言,前方就是宁平县,财富,女人……倭寇们疯狂了,一万多的人齐齐狂奔,那般动静当真是有些惊悚,便是地面都在不住的晃动,震颤。 眼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古川正则和平田太郎两人心中也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傲然,这般力量谁人能抗? 便是那宋言有一种奇怪的军阵,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虚妄。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道剧烈的声响从前方传来。 打雷了吗? 只是眼下也顾不得这样的小事了,两人的身影迅速淹没在黑暗中,冲着前方奔去。 这一次,必杀宋言。 只是,古川正则和平田太郎并不知道,就在密密麻麻的倭寇离开之后,一群身影却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原本的位置,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洛天枢。 大约有数百人,每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木桶里是黑色的液体,这是最新采集到的猛火油,提炼汽油宋言暂时还做不到,不过原汁原味的猛火油也够用了。 随着洛天枢一声令下,木桶倾斜,猛火油散落在地面,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 而类似的情况正在四处上演。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洛天权的身影也出现在海岸附近。 在洛天权的身后,是洛家上百名护院。 默默的注视着海面上浮浮沉沉的海船,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随着洛天权一摆手,护院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每一艘海船都留下了几个倭寇,可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锐利的弯刀便已经从脖子上划过。 噗嗤。 鲜血喷溅。 或许,这一百来个护院,不是结成军阵的一百个士兵的对手,但在偷袭之下,这些倭寇根本不是对手。 一具具尸体被抛入海面。 留下这些人,许是为了防备海船像上一次那般被宋言烧掉,可平田太郎,古川正则绝对想不到,宋言这一次选择了暗杀。 就在他们率领着倭寇冲锋的时候,后路已经被斩断。 宋言的目的很简单……全歼! (本章完) 第175章 火,火,火!(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75章 火,火,火!(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一两!” “一两!” “一两!” 倭寇不明白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眼睁睁看着武器劈砍在对方身上,除了爆开一团火星之外再无半点用处,然后随着一声一两,手起刀落,自己的脑袋便脱离了躯体。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自己的武器破不了防,对方的钢刀一刀一个,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还打个屁啊。 最可怕的是这些重甲兵口中喊出一两的瞬间,那眼神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几乎瞬间将剩下倭寇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给击溃。眼看着地面上不断增加的残肢断体,耳朵里不断聆听着越来越密集的惨叫,恐惧,绝望,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们忽然间想起那些被他们洗劫的村庄和商船上的中原人的表情。 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等待死亡的绝望。 难道,这就是报应? 他们还想继续杀下去,可战栗的双手根本提不起武器。 “跑啊!” 也不知是谁忽然吼了一声,转身就跑。 这是个引子,越来越多的倭寇加入逃跑的行列。任凭平田太郎如何嘶吼,哪怕他用刀捅死一个又一个,对于整个局势也没有半点用处。 大溃败,终究还是出现了。 好不容易重新鼓动起来的勇气,甚至没有坚持一盏茶的时间。 就在那些倭寇刚刚转过躯体的瞬间,重甲兵迅速上前一步,钢刀劈出,从头顶到腰椎,整个身子几乎都被劈成两半,身子倒在地上,神经性的抽搐着,眼见已经不活。 “该死。” 平田太郎沉声咒骂了一句,也只能屈辱的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乱糟糟的人群时不时便有人跌倒,一旦跌倒就没有爬起来的机会,数不清的脚底板践踏在背上,伴随着骨头嘎吱咔嚓的声响,嘴巴就缓缓渗出殷红的鲜血。 刚逃出去没多远的距离,左右两侧便传来了咻咻咻咻的声音,有人仰头望去,只看到天空中多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暴雨般笼罩过来。 霎时间,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不知多少人身子瞬间变成刺猬。 卑鄙的宋言,居然还埋伏了弓箭手。 黑暗中根本看不出有多少人影,只能看到不断有箭雨笼罩过来,原本还密密麻麻的倭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一轮,一轮,一轮…… 箭雨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没有哪个倭寇还有勇气去那黑暗中一探究竟,他们只能闷着头往来的方向逃,只要能回到船上,只要能回到海上,他们就安全了。 人群中,是痛苦的惨叫声,是剧烈的喘息声,甚至还夹杂着呼喊妈妈的声音,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在赌咒发誓,如果这一次能活下去,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倭寇。 大约,有人后悔了,不,他们不是后悔了,他们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一旦活下来,他们依旧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野兽。 还有人跪在地上,双手抓着武器举过头顶,毕竟中原人崇尚仁德,若是投降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无论怎样先保住这条命再说。 可是,迎接他们的只是重甲兵的钢刀,和一两的声音。 谁说中原人仁德的,他们也杀降啊。 于是乎,活着的倭寇跑的越来越快了,不知何时,他们远远的看到了海面,看到海面上飘着的海船。脸上都浮现出兴奋的表情,那是希望。 呼呼呼呼……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一根根火把忽然间凭空出现。 这些倭寇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刚刚举起的火把便丢向地面。 轰轰轰轰……一簇簇火苗迅速从地面窜起,数百个起火点同时出现,火焰迅速冲着四周蔓延,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圆的弧形,绵延数里。 就像巨大的口袋,将倭寇包围。 猛火油,虽比不得汽油却也是极佳的燃料,火势蔓延的速度极为恐怖,短短的瞬间就有不知多少倭寇被烈火卷入其中。数不清的倭寇开始在烈火中拼命扭动着身子,烈火点燃了他们的长袍,点燃了他们的头发,皮肤迅速被烧焦,脸上,胸口上,后背上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水泡。 他们拼命的挥舞着双手,试图将身上的火焰扑灭,却只能碾碎一片片的水泡,只能从身上扯下来一块又一块似乎已经熟透的皮肉。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听的每一个人都头皮发麻。 飘摇的肉香,扭曲的肢体,凄厉的惨叫,熊熊燃烧的烈焰,活脱脱人间炼狱。 宋言,是魔鬼,是屠夫。 就在火焰封锁带的外面,甚至还有一大片人影,时不时往里面丢一捆柴火什么的,让烈火灼烧的更旺。一丈高的火墙,隔绝了倭寇和大海,原本黑暗的世界都重新变的明亮。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又被无情斩断。身后,是迅速冲上来,将半圆封锁的重甲兵,身前是烈火滔天! 一时间,不知多少倭寇面如死灰:完了,这下全完了。 古川正则和平田太郎心更是一个劲的往下沉,他们防备着宋言火烧战船,却是没想到宋言会直接在身后放火。这个可恶的混蛋,除了放火就不会别的吗? 扑面而来的热浪,甚至让他们感觉毛发都有些扭曲,身上的水分都快要被蒸干。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活活烤死,那可能是这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死法。 终于,有倭寇忍受不了这样的绝望,一声嚎叫,转身冲着重甲兵的方向冲去,然后迅速死于钢刀,有人直接冲入烈火,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冲过火焰的封锁,若是能冲到海边,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火焰封锁带虽然看着吓人,可终究宽度有限,还真让一些人冲了出去。 可刚冲去,甚至还来不及庆贺一下,几根长枪便在胸前留下好几个窟窿,却见火焰外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群士兵。松州刺史房海亲自率领的府兵,直至这一刻,房海终于明白了宋言的计划,从一开始宋言就没有指望府兵正面战斗。 他们的任务,只是铲除漏网之鱼。 有种被轻视的憋屈感。 不过,看了看还在烈火中惨叫挣扎的倭寇,眼前这场景还真不需要他正面去战斗。房海喉头蠕动了一下,吞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那惨叫直让他浑身发毛。 这小子,够狠! 都说火攻伤天和,这小子当真是半点不忌讳。 只是,宋言常年被囚禁在国公府后院,几乎没跟倭寇打过任何交道,这究竟是多大仇多大怨,才能想出如此狠辣的法子? 才要如此赶尽杀绝? 不过很快,房海的脸上便是一抹潮红。 这次也算是真个参加了战斗,是实打实的功勋……这么多倭寇的首级,其中一半儿归自己所有,这算不算躺着就赢了? 他已经开始盘算这一次的奏章究竟该怎么写了。写十万倭寇,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要不谦虚点儿,写个五万吧。 虽然没死人,但还是上报一点伤亡比较好,毕竟数据要做的合理一点才行,更何况还有阵亡抚恤金,不能浪费了。 上次有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同僚没有分到功劳,有些怨言,这一次要不要给他们分一点? 还有宋言这个家伙,虽然用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不得不承认,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杨家,故意将宋言调到辽东,想要借着女真人的手将宋言除掉……房海有种感觉,这可能是杨家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他忽然有些可怜辽东的女真人了。 然后,便是加倍的惋惜。 若是他也能调到辽东就好了,有宋言带着,国公之位简直指日可待,到那时一门双国公,宁国谁人能比? 房海开始认真思索将自己调往辽东担任刺史的可行性。 话说回来,他虽然没有嫡女,但庶女还是有几个的,样貌不敢说倾国倾城,但说国色天香也不过分,不知道宋言那边还要不要暖床丫鬟。 (本章完) 第176章 大人,时代变了(1) 第176章 大人,时代变了(1) 夜已深。 风不安的躁动着。 宁平县外火光摇曳,窜起的火苗甚至盖过头顶的月光,映照在每一人的脸上,红红的,暖暖的。 呼呼呼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恍惚厉鬼在嚎叫。 宁平县,城墙上,洛玉衡长身而立,身旁是玉霜跟随,一双美丽的眸子安静的望着远方,虽然三个儿子都已经派遣出去,虽然远处火光滔天,虽然风中卷来刺鼻的血腥,可她的眼神中却并无担忧和恐惧。 她并不擅长战阵,不通军略,她不会指手画脚,也不会真个出现在战场之上,成为孩子们的拖累,她要做的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孩子们归来。 言儿说一切无事,那便无事。 只是一双手终究是默默于胸口紧握,风吹过,几根发丝落于嘴角,稍稍添了几分凌乱。 烈火中。 平田太郎面色阴沉到极致,他本想同骷髅岛和鲨鱼岛合作,集合所有倭寇杀死宋言,为三个兄弟报仇,大抵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看着倭人在烈火中惨叫挣扎。 看着重甲兵举着手中的钢刀,步步逼近,所到之处鲜血横流,残肢断体到处都是。 看着天空中,箭雨还在不断落下。 平田太郎心中已然绝望。 他知道,这一次完了。 不仅仅是他,而是整个宁海所有的倭寇,将不复存在。 而这一切,都是他引起的。 说不上是愧疚,毕竟他平日也不怎么将其他倭人的命当命,更多的,是不甘。 明明已经计划了这么多,为何还是一败涂地? 忽然,平田太郎仰起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那十六岁的少年,这一切都是他引起的,如果不是他杀死了自己的兄弟,事情又何至于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 身为一个中原汉人,乖乖等着被抢劫被屠杀不好吗? 为什么要反抗呢。 中原人为什么这么坏啊?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他可是倭寇,杀人放火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中原人太坏了。 心里大概是有些扭曲了,平田太郎默默的冲着后方走去,走向那些重甲兵。 他的实力很强,八品武者,在倭寇中几乎没有敌手,就算是放在中原武林,能够战胜他的也不多。当然平田太郎很清楚个人勇武同军阵的差别,莫说他只是八品武者,纵然是九品,甚至是宗师,也不可能是上千重甲兵的对手。 但…… 杀掉宋言一个,还是有可能的吧。 终究是个少年呢。 身为一军统帅,又实力不济的情况下,不应该是躲在后面吗? 这样想着,平田太郎双手紧握着刀柄,速度开始加快,木屐踩踏在地面清脆的声音几乎连成一条线。明明从外表来看,平田太郎只是一个身子粗壮臃肿的莽汉,可谁能想到当真行动起来,他的速度居然也迅捷如风。 双方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近,一双猩红的眼珠死死的凝视着宋言,此时此刻在平田太郎的眼睛里宋言便是唯一,除此之外所有的身影都已经被平田太郎无视。 杀了他。 只要杀掉他,那就是成功。 呼。 壮硕的躯体几乎化作一道影子在地面上飞掠而过,就在双方之间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只听到砰的一声,力量又一次在平田太郎的脚下爆发,速度再次暴增。 平田太郎的异常也被重甲兵注意到,立马便有两道身影挡在宋言面前,如同门神将宋言稳稳守在身后,却是洛天阳和马汉。 身为主帅,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头盔下方,洛天阳那一双眼睛里都在闪着诡异又兴奋的光,他的身材比起平田太郎更加粗壮,眼见平田太郎逼近,洛天阳陡然间一声长啸,那声音宛如虎吼。 雄壮的躯体,动了。 右手一柄大斧瞬间冲着前方横扫过去。 嗤。 若隐若现间,甚至能听到斧头撕开空气带来的嘶鸣。 洛天阳的招式永远都是那么简单,竖劈,横扫,几乎就这两招,但就是这般简单的招数,却因为那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量,形成避无可避的封锁,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就像是小说中的领域,强迫着平田太郎和自己硬碰硬。 否则,他的身体会直接从腰部的位置被斩断。 一咬牙,倭刀迎着斧头劈了下去。 锵。 刺耳到极点的声音,几乎快要将人的耳膜震裂。 平田太郎脸上涌现出一层涨红,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身子不受控制蹬蹬蹬的后退,虎口被震裂,粘稠的鲜血顺着掌缘滴落。 该死,这糙汉,好大的力气。 低声咒骂了一句,平田太郎非但没有后退,反倒是借着这一股力量腾空而起,迅速越过下方洛天阳,半空中明明无处借力,可他的身子却是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冲着宋言迅速接近。 眼看着对面那还稍显稚嫩的少年,平田太郎的眼睛中闪烁出诡异又兴奋的光。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硬抗这些重甲兵,唯有宋言一个。 没了这个莽汉阻拦,倒是想要看看这名为宋言的少年,又该如何抵挡自己的力量。眼看着双方之间距离越来越***田太郎的心都提了起来,恍惚中甚至已经看到了宋言心脏被自己洞穿,鲜血喷溅的画面。 就在这时,宋言嘴角缓缓勾起,忽地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向背后,一把颀长又特殊的武器被宋言拿出,黑乎乎的金属管状物,直接对准平田太郎的脑袋。 控制不住的,平田太郎心头涌现出一丝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 铁管吗? 这家伙莫不是想要靠着这一根铁管,来对抗自己这样的武士? 他疯了? 霎时间,平田太郎的脑海中涌现出诸多念头,然后……轰的一声巨响,瞬间将所有的念头全部都给击碎。 随着火星和硝烟,一枚铅丸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金属管中喷出。 比弩箭更快,那是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 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平田太郎的脑袋应声爆开一团血,天灵盖直接被掀飞,猛烈的冲击甚至让平田太郎的身子都向后抛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这是什么力量?” 随着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消散,平田太郎的意识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宋言嘴角勾起弧线,收回金属管,在管口的位置轻轻吹了一口,吹散那残余的硝烟。 他嘴唇没敢凑太近,毕竟这枪管可是滚烫,一不小心烫伤嘴巴就不好了。 然后望着平田太郎的尸体,施施然说道: “大人,时代变了。” 果然,还是要配上这句话才够味道。 (本章完) 第177章 杀了你,银子还是我的(2) 第177章 杀了你,银子还是我的(2) 霎时间,四周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便是这些已经杀红眼的重甲兵,也被轰鸣惊醒,看看地上脑壳掀翻的尸体,再看看自家将军,眼神全都极为诡异。 这是什么力量? 暗器吗? 这倭寇能硬抗三少爷一斧,妥妥八品武者,什么暗器能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轻而易举将八品武者灭杀? 一时间,众多重甲兵看向宋言的视线都不由多出了一些敬畏。 恐怖如斯。 洛天阳更是头皮发麻,姐夫之前和府中铁匠一起折腾这根钢管的时候洛天阳也曾经在旁边观看,甚至还拿在手上把玩,然后感觉无甚意思便很随意的丢在地面。 若是早知这钢管能有如此威力,定要小心翼翼。 幸好没触动这暗器的机关,这暗器能掀了这倭寇的脑壳,自己遇上怕是也好不了多少。 话说,读书人都是这么可怕的吗?他发誓以后遇到读书人一定要绕着走。 话说,在钢管末端吹口气又是什么操作?虽然看不懂,但姐夫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宋言脸上笑意更浓,果然还是手搓科技更快一点,武道虽能保命,但需要时间来积累,越是后面提升速度越慢,相比较下来手搓燧发枪就更容易一点。 他的脑海中有所有枪械的图纸,若非目前整体的科技水平达不到,不然的话搓出来一把巴雷特也不是不可能。 三眼火铳,火绳枪那种垃圾玩意儿直接被宋言抛弃,稳定性不足不说,威力也不值一提,对高品级武者无法造成多大伤害,是以直接从燧发枪起步。这把燧发枪还是宋言制造的第一把,虽然经过各种改良和测试,但还有着诸多毛病,比如说准确度不足,飞出去的铅丸一旦超出二十米便到处乱飞,能不能打中敌人全看天意。 散热性能不好,一发子弹打出枪管温度便会飙升,多来几枚子弹怕是枪管都要被烧红。 有效射程太短,只有十米,超出十米范围,子弹破坏力便会迅速下降。 穿甲能力不足,若是目标身上有铁架,甚至是皮甲,都会大幅削弱子弹威力。 不过也不是没有优点,那就是破坏力足够强,若是敌人在十米之内,几乎都能一击必杀,若是在三米之内命中要害的情况下,就像眼下八品武者也要没命。 总而言之,对目前燧发枪的威力宋言还是相当满意的,这毕竟只是刚开始,回头再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将栓动步枪弄出来。若是真能制造出栓动步枪,并且大规模生产的话,那这世界就真的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自己了。 枪声,压过了所有的一切。 原本躁动,混乱的战场也逐渐平息,惨叫声求救声渐渐消散。 还能站着的倭寇大约还有五六千的规模,地面上还躺着不少人正在哀鸣,呻吟,横流的鲜血,散乱的残肢,宛如人间地狱。 古川正则幽幽叹了口气。 当看到平田太郎袭杀宋言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有些希望。 若是真能除掉宋言这个统帅,抓住对方群龙无首之时的混乱,未必没有机会杀出包围圈,可谁能想到平田太郎就这么死了。虽然看起来他这边在人数上还占据着优势,可再看双方装备差距,还有己方那跌落到底点的气势,继续厮杀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想到这里,古川正则也就不再挣扎,摇了摇头,啪嗒一声将手里倭刀丢下,双膝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面,来了一个土下座。 他选择了投降。 之前追逐的时候,那些丢掉武器投降的人都被杀了,但那种时候双方其实还算是在战斗,没有时间去在意什么俘虏之类的事情,被剁掉了脑袋还能算是杀红眼,收不住手。 但是现在,战斗基本上已经结束。他们已经被对方完全包围。若是这个时候投降那便是俘虏。古川正则对于中原文化甚是了解,他知晓中原推崇儒学,儒学的核心便是仁义礼智信,一旦投降成为俘虏,未来究竟会怎样暂且不说,至少不会马上死掉。毕竟,在中原文化中,杀俘被视为不祥,有伤天和。 他只能赌一把。 古川正则已经是最后的首领,当他投降之后,四周剩余的倭寇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默默的全都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如同古川正则那般跪在地上。 额头贴着地面,以最臣服的姿势。 或许,是很屈辱的吧,可能有不少人心里还在盘算着将来要如何报复回去,只是现如今他们全都将心中的屈辱和仇恨压下,化为最温顺的狗。 脚步声响起。 依旧是沉闷的动静。 重甲兵每一次移动,都像是一把大锤重重砸在古川正则的胸口。 许久,脚步声停了下来。 古川正则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便发现那位名为宋言的少年已经走到了跟前,不敢同对方对视,脑袋便立马再次垂下: “尊敬的阁下……” 他的汉话不如堀川宗介流畅,但勉强交流还是没问题的:“这一次是我等冒犯,还望阁下原谅。” “骷髅岛,鲨鱼岛,蛇岛上还有不少财物,作为赔罪,我们愿意将剩下所有的银子全部献给阁下。” 四周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许是有人觉得不愿意吧,毕竟这些财物可是他们辛辛苦苦抢来的。对于那些动静古川正则直接无视了,一群蠢货,现在命都要没了,还有什么资格去在乎那些钱? 宋言低头看了一眼古川正则,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若是再给倭人发展一段时间,这家伙怕是还真会成为一个难缠的敌人。抿了抿唇,宋言缓缓开口:“杀了你,银子也是我的。” 古川正则脸色微变,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宋言身侧洛天阳的斧头已劈了过来。 嗤的一声,古川正则的脑袋被分成两半。 这家伙可能还想着要辩论一番的,可惜,洛天阳这个莽夫却是不给机会。 宋言也不在意,冷漠的视线只是扫过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全杀了吧。” “对了,他留下。” 伴随着轰轰轰轰的声音,重甲兵开始逐渐包围过来,原本跪在地上希望能成为俘虏的倭寇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个尖叫着转身就跑。 可是包围圈越来越小,又能逃的到哪儿去? 钢刀一次次的劈下,鲜血飞溅,地面都被染成黏糊糊的猩红。 炽热燃烧的火焰映照之下,整个世界似是都蒙上了一层猩红的光。 慢慢的,火也熄了。 四周还留着残存的高温。 一片片灰烬,如同鹅毛大雪般从天空中飘落,短短的时间,四周便覆盖了厚厚一层,四周的气息莫名有些苍凉。 一些重甲兵还在人群中巡逻,看到没死透的便补一刀,这是将军教的,干架的时候一定要补刀,这一点绝对不能忘。 脚步声传来,却是火焰外面的房海带着一些亲卫和士兵走了进来,眼看着残肢断体堆满的地面,房海也头皮发麻。 真是够狠的啊。 投降了的俘虏都不放过。 宋言这小子,是当真不怕被那些所谓的大儒口诛笔伐。 鞋子下面传来黏糊糊的感觉,让房海生理性不适,不过自始至终房海的脸上都堆满笑容,快步冲着宋言走去:“贤侄,恭喜恭喜,这次又大获全胜。” “自此,宁国沿海倭患尽除,此皆贤侄功劳。” “贤侄的爵位,又要往上提一提了。” 宋言呵呵笑了:“也多亏房伯父帮忙,否则纵使能将倭寇击败,也会有不少人逃出去,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战果。” “对了,这筑京观的事情便麻烦伯父了,我得到消息这些倭寇的老巢位于三座岛屿,岛上还有不少倭寇驻扎,正好这次也抢来了不少战船,我准备出海将岛上的倭寇也给缴了。” 堀川宗介身子微微一颤。 他知道,这就是宋言为何要留下自己的命。 宋言是要斩草除根啊! (本章完) 第178章 爵爷,这边走!(3) 第178章 爵爷,这边走!(3) 堀川宗介很清楚他为何能活下来。 只因他精通汉话,又数次和宋言联系也算的上面熟,是以宋言才留下了这条命,他要铲除蛇岛,骷髅岛,鲨鱼岛上所有的倭寇,需要一个带路人。 这是他唯一的价值。 经过了大概半秒钟的漫长思索之后,堀川宗介做出了决定,三座岛屿上倭人跟他有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他们的性命自是没有自己的命值钱。 虽然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可兄弟不就是拿来卖的吗? 这样一想便心安理得起来,甚至脑子里还忍不住幻想,若是这一次能展现出价值,以后能不能跟在宋言身边?纵然只是做一条狗,也比做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倭寇好的多,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更加谄媚了。 和房海寒暄了几句,宋言便将筑京观的任务交给房海,也留下一些人统计人头数,方便将来发放奖励。随后宋言便带着剩下的两千人,朝着海的方向走去。这地方,早已被洛天权带着洛家护院拿下,数百艘海船已经被全部掌控,随意看了两眼宋言便摇了摇头,这时代海船还是颇为简陋,真不知这些倭寇是如何驾驶着这样的船只在海上行走的,怕是大一点的风浪都能轻易掀翻。 宋言之前说过,要带洛天阳见识见识倭国那边的金山银山。这倒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倭国那边盛产金银,别的不说,若能将那石见银山开采出来,想要成为世界首富完全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就现在的造船技术,这计划暂时怕是行不通的。 “姐夫,事情解决了?”洛天权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跟洛天枢洛天阳不同,面前的洛天权宋言是有些看不透的。 洛天枢性格稍微有点变态,喜欢窥探旁人的隐秘,天生狗仔,适合当锦衣卫。洛天阳一门心思扑在干架之上,天生神力,纵然武道修行不怎么样,却也罕逢敌手。至于洛天权,则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喜好,现在做了宁平县丞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县丞的工作全都丢给了自家大哥。 心里闪过一些杂乱的念头,宋言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解决了,你这边呢?” 洛天权的身后是刘义生,宋言的军师,自从跟了宋言之后,刘义生便搬迁到了洛家对面的一栋宅子,平日里少不了和洛家兄弟打交道,只是话并不多,显得有些闷闷的。 他并不擅长战斗,所以并未披甲上阵。 “也算顺利,倭寇虽然留下了一些人,却也不多。”说着,洛天权便看向海面。 天色已微微亮,能清晰看到海面上漂浮着一具具尸体,便是这一片的海水都被染成猩红。尸体上爬着螃蟹,小鱼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虫子,对这些东西来说,人类的尸体算得上美味。 顿了一下,洛天权继续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堀川宗介,他相信堀川宗介是个聪明人。 果不其然,此时此刻堀川宗介已换了一副嘴脸,腰仿佛失去了骨头,整个身子就没有直起来过,当宋言的视线看过来,那笑脸便更显谄媚:“爵爷,这边走。” “我给您带路!” 宋言便点了点头,倒也是个识趣的。 在宋言的安排下,两千重甲兵挑选了八十艘看起来大一点,坚固一点的海船,没办法,重甲兵的体重太过惊人,若是一艘船上有太多人,船身可能会支撑不住,而且还要留下一些船装东西。 除了洛家的护院之外,洛天权还带来了一批宁平县的水手,都是常年捕鱼的,打仗可能不行,但开船绝对没问题。按照着堀川宗介指引的方向,一艘艘海船迅速从海边离开。 同时,从堀川宗介的口中,宋言也终于对宁国的倭寇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知道了蛇岛,骷髅岛和鲨鱼岛的存在,也知晓现在三个老巢,每个也只是留下几百倭寇看家,已不足为虑,现在的宁国倭患等同于彻底铲除。 这让不少重甲兵都有点惋惜,毕竟一个倭寇的脑袋可是一两银子。 他们还指望着到老巢里狠狠赚一笔的,着实让人失望。 船上甚至还有分量充足的干粮,毕竟这些重甲兵可是辛苦厮杀了一个晚上,体力损耗极为严重,必须要尽快补充一下才行。一些重甲兵在填饱肚子之后便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也有的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大概都是在推测自己这一次能拿到多少赏银,琢磨着这么多钱究竟要怎么。 有的准备拿着这笔钱娶个媳妇儿,赶紧操劳几天看能不能让婆娘大了肚子,这样就算是战死沙场也不至于绝后。 有的准备拿着这笔钱孝敬一下老父老娘。 还有的则是在商量着要不要去一趟红袖招,毕竟那种地方平日里都只能看看,现在有钱了,还不能享受享受? 宋言听着便笑了,这些兵卒的愿望大多朴素,旁边堀川宗介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三个岛屿的情况: “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蛇岛。” “蛇岛上到处都是毒蛇,不过那是从前,自从平田太郎驻扎在蛇岛之后,便清理过不止一次,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啊,对了,蛇岛上还有平田太郎他们掳来的中原人。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掳了很多中原人,当奴仆,不听话的甚至会被杀掉晒成肉干,真的是太残忍了,我曾经多次劝说平田太郎,可是那家伙并不听我的。” 似是注意到宋言,洛天权,洛天阳几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堀川宗介忙转移了话题:“平田三郎的住处还有一间密室,里面存放着他这么多年劫掠的财富。” “我估计,至少还有三十万两银子。” 时间在海水哗啦哗啦的声音中流逝。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变的灼热,便是那一望无际的海面也恢复了湛蓝。等到太阳升到头顶,一座岛屿终于远远出现在眼前。 堀川宗介咧开了嘴巴:“爵爷,那就是蛇岛了。” 宋言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王朝立马便点了点头,随着一声吆喝,所有沉睡中的重甲兵迅速苏醒,一个个已经站起了身子,便是佩刀都抽了出来。 可能是一晚上砍掉了太多的脑袋,有几人的钢刀都卷了刃,但,照样能杀人。 岛屿港口的地方也有人守备,巡逻,不过看着一艘艘海船上的旗帜,只以为是老大王者归来,并无任何怀疑,也并没有发出任何攻击,有的甚至还在岸上不断挥着手,说着听不懂的语言。直至双方的距离终于到了一定程度,这些留守的倭寇这才感觉到不对,船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啊,黑乎乎的人形物体,仿佛金属浇筑,更有甚者鲜红鲜红好似刚从血海当中离开。 尤其是视线扫过所有船只,居然没有看到老大,这些倭寇的脸色便凝重起来,刚想要示警,却见一道道身影忽然便脱离海船,脚尖在海面上轻轻一点,身子迅速冲着前方飞掠过去。 这些全都是洛天权带来的护院,毫无疑问都是实力极强的武者,单单这一手水上漂的轻功便是相当惊人。 随着一股股血箭迸射,留守在港口的几十个倭寇便被抹了脖子,随后海船停靠在岸边,身披重甲的死神举起了手中钢刀。 宋言也咧开嘴巴: “杀吧。” “除了汉人……” “鸡犬不留!” (本章完) 第179章 人间地狱(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179章 人间地狱(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几十具尸体鲜血汩汩而出,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条小溪般,逐渐流入海面。 就和堀川宗介所说的一样,整个蛇岛并没有留下太多人,而且,就算是留下来的那些人也基本上都聚集在金蛇堂附近,那里才是蛇岛最重要的地方。 在大概查探了一下地形之后,宋言便将两千人的重甲兵分成四个部分,每一队五百人,其中五百留守港口,护住海船。两个五百人的队伍,则是从左右两侧小路出发,避免金蛇堂留守的倭寇逃走。最后一个五百人小队,则是正面冲击。 在宋言一句鸡犬不留之后,重甲兵开始践踏着土地,冲着前方前进。 一路上并未遭遇到任何敌人,洛天权带来的两百护院,则是化身山匪,随着哐啷哐啷的声音,主路两侧一扇扇木门被踹碎,然后就是扫荡,房间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部带走,连一根针都不会留下。这些倭寇劫掠这么多年,倒也积累了不少财富,不多时的功夫便有一些护院因为携带不便,不得不将包裹往海船的方向运送。 金蛇堂。 大约四百多名倭寇聚集在此处,他们似乎在玩一种类似于麻将一样的游戏,地上摆着一些铜板,碎银,人们聚集在一起,时不时便爆发出一阵听不懂的嚎叫。 于这些倭寇来说,这样的时间大约是比较惬意的,至少不用扛着刀去陆地上拼命,毕竟这一次要对付的目标宋言,可是一个杀死蛇岛五千倭寇的狠人,死亡率太高的任务终究不是很想去执行。现在蛇岛上的大佬几乎都已离开,上面没人压着,别提多自在了。嘈杂的喧嚣声,让他们没能听到金蛇堂下方传来的动静,直到那一道道身披黑甲,仿佛死神一样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这些倭寇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脸色大变,下意识想要去旁边的武器架寻找武器。 可是……来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语言不通,但惨叫的声音大抵是差不多的。 倭寇迅速开始死亡,鲜血在地面喷溅,金蛇堂的前方笼罩着浓郁的血腥。 有倭寇试图反抗,可一切反抗在厚重的盔甲面前都像是挠痒痒一般毫无用处。 眼看无法敌对,一些倭寇试图从两边小路逃走,刚跑到小路又是一批黑甲士兵出现。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地上便躺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就算是有人仗着灵活的身法,试图翻越层层岩石,混入密林也会迅速被洛家护院盯上,他们虽然不适合军阵,但这种追杀却是个顶个的高手,没多长时间,便有一个个人头提了回来。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黑甲士兵屠杀,可堀川宗介依旧是头皮发麻,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哪儿敢有半点怠慢,在这几百倭寇都被铲除之后,忙引着宋言往后面平田太郎的住处走去,就在那石屋后面,尚有一口枯井,枯井上被一块大石头盖住。石头很大,估摸着有好几百斤的分量,不过洛天阳这个莽夫却是浑不在意,径直走了过去,褪去身上盔甲,双臂抱住巨石两边,只看到两条胳膊黝黑的皮肤下肌肉隆起,随着一声低吼,愣生生将巨石抱起,丢在一旁。 那神力,看的不少重甲兵满是钦佩。 唯有王朝,一双眼睛里充斥着兴奋,似是想要找个机会跟洛天阳掰掰手腕,看看究竟是谁的力气更大一点。 堀川宗介更是忍不住腹诽,宋言是个怪物,他身边的人也是怪物。 “尊敬的爵爷,这就是入口了,外面看起来是个枯井,枯井下面则是一个密室,平田太郎的宝贝都藏在里面。”心里吐槽着,嘴巴上却没有停下。 宋言点了点头,便看到几个护院迅速找来了一根麻绳丢入枯井,旋即双手抓着枯井,身子迅速滑落下去。 没多长时间,枯井下面便传来了安全的信号。 宋言这才被允许褪去盔甲,跃入枯井,枯井内光线有些暗,不过还是能看到前方有一扇门,门上还挂着一把锁。 一个重甲兵上前一步,钢刀劈出,咔嚓一声,门锁直接被斩断。 旋即房门推开。 刹那间,不知多少人都在这一刻暂停了呼吸。 便是宋言喉头都忍不住微微蠕动,难以名状的兴奋涌上心头,这一下,发财了。 只看到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巴掌大小的银砖。 没错,都是银砖。 想来应该是平田太郎将抢来的银钱,想办法全部熔铸成这般形状,方便保存。 伸手拿起一块掂量了一下,大约有五十两左右,放眼望去,整个密室被银砖铺起来将近一米的高度,这怕不是有好几千块。 换算一下,估摸着好几十万两。 便是宋言都没想到这平田太郎居然如此富有。 只是现在,这些钱全都归了自己,发了,发了,赚大了。 这还不算,就在银砖上面还放着好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 随意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居然是两块人头大小的狗头金,据说狗头金出现的地方,附近往往有金矿存在,也不知这平田太郎是从哪儿弄来的。 再打开一个,里面是满满的珍珠,色泽圆润,大小适中,一看就是极品。 又打开一个,里面全是各种金银首饰,有女子发簪,耳环,有吊坠,项链。 还有的箱子里装满各种玉镯,玉佩,玉像之类,无一不是上品,佳品,尤其是一尊玉座金佛,即便宋言没什么欣赏能力,也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价值连城。 单单这一尊佛像,怕是都能抵得上半数银砖,便是抵上全部也不是不可能。 这还不算,甚至还有一些箱子里装满各种书画,字帖,大约都是相当值钱的古董。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觉口干舌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随着宋言重重的呼吸,总算是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恭喜爵爷……”刘义生满脸喜色:“接下来好几年,不愁军费了。” 是了,谁能想到,让宋言感觉头疼的军费问题,居然以这样轻松的方式解决了。 刚刚宋言在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除去那些不好计算价值的古董,书画,珍珠,玉器之外,单单计算金银,怕是都不下五十万之巨。 果然,洗劫才是发财最快的方式。 在震撼过后,宋言便命人寻来箱子,将里面的银砖全部装箱,贴上封条,顺着麻绳一箱一箱搬空,等到全部运出去,居然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眼看着一个个士兵,抬着箱子往山下走去,宋言心中不免期待骷髅岛和鲨鱼岛,不知这两座岛屿又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就在这时,一个护院带着极为难看的面色快步冲着宋言洛天权走来: “见过姑爷,见过二公子,小的发现了一个地方,里面关着很多人。” 宋言和洛天权都是面色一沉,只是看护院的脸色,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一些,用力吸了一口气,宋言和洛天权便冲着护院所说的方向走去,没多长时间便看到了一处巨大的草屋。 草屋很长,中间用木头支撑,绵延数十米。 唯一的一扇门被两个护院守着,这两人的脸色也是难看到极点。 阴沉着脸色,宋言将房门推开。 吱呀一声。 一副宛若地狱般的画面出现在宋言面前。 就在这草屋里面,赫然是数以百计的女子。 这些女子全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很多甚至连半片布料都没有,身上满是被折磨过后的紫青。不少女子眼睛都已经变的呆滞,空洞,感觉不到半点感情,便是看到宋言几人出现也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一些女子,仿佛受了惊一样,恐惧的尖叫着,身子蜷缩成一团。 还有一些女子,肢体都已经扭曲,看不出人样。 地上还躺着几十个倭寇的尸体,血腥味混合着臭味,让这草屋内的气味变的格外压抑,难受。 操**的! 谁也没注意到,堀川宗介脸色忽地变了,他拼命的垂着头,好像生怕被人注意到自己。 (本章完) 第180章 你,该死(1) 第180章 你,该死(1) 饶是宋言心中已经做了准备,可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依旧忍不住浑身发抖。 原本还略显稚嫩的脸庞,扭曲又狰狞。 双眸中透出森寒的杀意。 操**的。 遍地的污浊。 一个个仿佛已失了智,失了希望的女人。 皮肤上的青紫,扭曲的肢体,还有那一片片的污垢。肮脏的环境,令人作呕的气息,还有几十个衣服都没有的倭寇的尸体……所有一切,都在告诉众人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就好似那人间炼狱。 果然是一群让人恶心到极点的畜生,无论是什么时空,什么年代,这个种族的存在就像是整个世界不小心衍生出来的一个错误。 从来没有一个时候,杀入倭国,亡其国灭其种的念头会如此强烈。 或许,京观就是那些人最好的结局。 莫说是宋言,便是旁边的洛天阳,洛天权两人也是神色冰冷,略微战栗的身子清楚的透露出两人现在胸中的杀意是何等强烈。甚至都有些后悔,那些倭寇,死的实在是太简单了一点,就应该将那些倭寇交给梁巧凤去处理,以梁巧凤的手段,定然能让它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宋言重重吐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杀意,转而向两个护院说道:“去找一些衣服过来吧。” 那两个护院便点了点头,迅速转身离去。 宋言也背过身子,不再去看草屋里面的惨状,唯有一双眸子却显得格外阴冷,感觉不到半分温度,仿佛要将视线之内所有的一切都给冻僵。 尽管宋言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身上,可堀川宗介依旧头皮发麻,他努力想要做出正常一点的模样,可身子仍旧是止不住的发抖,头垂的更低了。 唯一让堀川宗介感觉庆幸的是,宋言暂时没注意到自己。 谁都没有说话。 现场显得极为安静。 渐渐的,草屋内的女人,似是察觉到这些人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之前惊恐尖叫的女子逐渐安静下来,偷偷用恐惧又稍带希望的眼神打量着门外的人。 但更多的却是一如既往的呆滞,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半点变化,俨然行尸走肉。 良久,一个女人咬了咬牙,强撑着疲惫的身子站了起来,刚起身两条腿便晃了晃差点儿跌倒,但女子还是撑住了,旁边一个同伴被吓了一跳,忙伸手想要将女子拽住,但被挣脱。吸了口气,子这才踉踉跄跄冲着门口走去,听到脚步声宋言也转过身子,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原本相貌应是不错,但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便有些狰狞。 眼角的地方,似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眼尾有些破裂,一只眸子充血,鲜红。 全身上下勉强只有一条破布片遮住一些重要的地方,一条腿被人打折了,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她看出宋言是这些人中地位最高者,稍微打量了一下立马便收回视线,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然后咬了咬嘴唇,鼓起所有的勇气开口了:“先生,你们是中原人吗?” 声音嘶哑。 宋言拼命控制着心中的暴躁,尽量以柔和的语气说道:“是,我们是宁国人。” “岛上倭寇都已经被杀了。” “被掳掠到蛇岛的人只有你们吗,还有没有其他人,带你们回家。” 宋言稍稍催动了内力,他的声音在草屋中回荡,飘在每一个人的耳旁。 带你们回家! 自从被劫掠到这座岛上,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可漫长的时间一点一点将希望消磨。 谁能想到濒临绝望之时,居然听到了回家两个字。 女人身子一颤,皮肤上都涌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脸上表情失控,两行清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滚落。嘴唇咬着,哆嗦着,喉咙里似是能听到一阵阵奇怪的声音,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仿佛想要将这么长时间承受的折磨全部宣泄出来。 女人的哭声感染了草屋内其他人,渐渐的,哭出声的人越来越多。 第181章 堀川宗介之死(2) 第181章 堀川宗介之死(2) 宋言的刀,很快。 堀川宗介并未修行,没有任何实力,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身子便凭空矮了一截,直至几息过去,痛感这才直奔脑海。低头望去,两条腿已经从膝盖的位置被斩断。 鲜血仿佛不要命一样喷溅着,四周地上便被染成一片猩红。 疼。 好疼啊。 堀川宗介一张脸都扭曲成一团,痛苦不断折磨着他的精神,几秒钟之后凄厉到极点的惨叫终于从其口中喷出。 眼看着这一幕,不少女人的眼中都闪过兴奋和快意,尤其是之前那个有点疯癫的女人,眼眶中都是蕴漫泪水,整个人神经质的笑着,笑着笑着就眼泪就落了下来。 就在堀川宗介惊骇绝望的眼神中,钢刀又一次落下,斩下他的左臂。 下一刀又斩下了他的右臂。 原本还算正常的躯体变成了人彘。 人体四肢上有着许多主血管的,血流的很快,没多长时间地上就是一大片猩红,堀川宗介的身子仿佛变成一条可悲的蛆虫,在血泊中缓慢的蠕动着,却是连挣扎都做不到了,蠕动已是他的极限。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而且,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死掉。 既然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可能,继续在宋言面前卑躬屈膝也变的毫无意义,他拼命的抗住剧痛,一双充血的眼珠凶残又怨毒的盯着宋言,那种眼神似是恨不得将宋言扒皮抽筋,挫骨吸髓。他张开嘴巴,似是还想要咒骂一番,就算是杀不了宋言,能在临死前恶心恶心这个男人也是好的。 可宋言动作更快,一脚抬起,便重重践踏在堀川宗介的嘴巴上。 宋言穿的可是战靴,只听到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满口牙齿不知断掉了几颗,只能看到满口鲜血流个不停,原本想要骂出来的话,终究是卡在了肚子里。 这已经是纯粹的折磨,正常的宋言大约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更可能直接丢给梁巧凤,毕竟那婆子比他更专业,宋言甚至准备将梁巧凤也带到辽东,有那婆子在,很多事情会方便很多。 在草屋的女人全都穿好衣服之后,宋言便引着这些女人离开了草屋。重甲兵列成两队护在左右,可能是那一身或是黝黑或是猩红的盔甲带来的安全感,这些精神被折磨的近乎崩溃的女人眼神中的恐惧倒是逐渐散去。 至于堀川宗介宋言也一直带着。这家伙的命不是一般的长,按说这样的伤势不说疼死,单单失血过多就足以要命,可堀川宗介虽变的越来越虚弱,那一口气却始终没有散掉。 多准备的三十艘船派上了用场,在海船开到中间的时候,宋言这才大发慈悲将其从船上丢下,海水刺激着伤口,居然让已经昏死过去的堀川宗介又有了短暂的清醒,然后便是熟悉的惨叫。可能会引来一些肉食性的鱼类,谁知道呢,宋言并不是特别在意,当然在这之前堀川宗介更大的可能是被活生生淹死,毕竟连四肢都没有,他甚至连翻身都做不到。 不知这家伙在死掉之前的时候,是否会为犯下的罪行忏悔? 大概不会吧。 毕竟,畜生怎会像人类一样忏悔呢。 等海船开到海岸的时候,天已黑了。这边依旧还有很多人在忙碌,这么多的尸体,一个个脑袋砍下来也需要很长时间,数不清的人头堆积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吓人。当然这还不算京观,京观不仅仅只是将脑袋堆起来,中间还要掺杂黄泥之类的东西,才能持久留存。 两千重甲兵抬着一口口箱子,送入洛府。 至于那几百女子也暂时安置在洛府,洛玉衡并未因这些女子遭遇玷污而有任何的厌恶,相反还诸多怜悯,同为女子洛玉衡知晓女人活在这个世道有多么艰难。如果有想回家的洛玉衡会安排人送回,如果想要留下会安排到白工坊,做一个轻松点的伙计,大概都会选择后者吧。毕竟失贞的女子,在宁国虽不至于被浸猪笼,但大概率还是会被夫家和娘家厌恶,生活会变的很难。 第二日,宋言便再次出海。 虽说堀川宗介死了,但前往蛇岛的时候这家伙大概是为了展示价值,倒也透露出骷髅岛和鲨鱼岛的大概方位,这两座岛屿同样有几百倭寇留守,这一次宋言找了一个精通倭国语言的人跟随,在砍掉了几十个脑袋之后,两座岛的财物也都被搬空。同样,也救下来了不少被囚禁的女子。 至于这些倭寇,畜生不如的东西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发放赏银的事情宋言也并未食言,在了几天的时间处理完琐事之后,宋言便亲自主持,根据之前登记的记录,挨个发放,当一块块碎银入手,这些兵卒便有些憨厚的笑了,喜不自胜,拿到银钱多的便骄傲的昂起头颅,甚是得意,拿到银钱少的便愤愤不平,发誓下一次一定会砍下更多的脑袋。 还有那些没资格参与到这次战斗中的兵卒,更是顿足捶胸,发誓不管有多苦,以后一定要拼命训练,争取能早日拥有上战场的资格。 毕竟,他们的将军,是真给钱。 其实士兵真的是一群很单纯很纯粹的人,谁能杀掉更多的敌人,就能被战友敬佩,谁给他们发钱发饷,他们就为谁卖命。 就像是现在,这些士兵看向宋言的眼神都满是崇拜。 宋言甚至有种错觉,倘若他想要带着这些士兵造反,怕是这些士兵也敢立马提着刀子冲入县衙,将县令洛天枢的脑袋给剁了。 …… 时间至下午。 松州府的街道远远近近皆是行人,来往的商旅也开始多了起来,时不时便能看到旅人牵着马匹自街市中走过,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带着镖师的商队,浩浩荡荡护送着车马远行。 这些商队大约都是为白而来,毕竟现在能大规模出售白的一个是房家,一个是崔家,松州是房家的地盘,崔世安自然不会在这里同房海抢生意。 洪水和灾民的影响逐渐散去,松州府正在恢复往日的繁华。 道路两旁的店铺门口挂着招展的旗子和招牌,伊洛河畔还能看到一些妇人于河水中浣衣,好像已经完全忘了伊洛河带来的恐怖。河畔的树木变的光秃秃的,树叶早已落光,偶有一些留鸟落于枝头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河面碧波之上有画舫行来,笙歌阵阵。 “灵月丫头……” 房府,房海正冲着一个二十一二岁,模样柔美的女子叮嘱着:“晚上的时候,洛家姑爷要上门,你可要好生打扮一下,若是能被洛家姑爷相中,你以后的生活也算是有了着落。”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房家也算是抱上了大腿。 没错,房海就是这样认为的。 (本章完) 第182章 夺妻之恨(五千字超大章) 第182章 夺妻之恨(五千字超大章) 房海,宁国顶级门阀房家嫡子。松阳伯,未来公爵继承人,未来房家家主。 这地位,放眼中原,都是最顶级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身份极尊贵的人,却是不顾什么体面,想要将女儿送到宋言身边,便是做一个妾室也无妨。 抱大腿? 开玩笑,宁国比房家还粗的大腿都没有几条,然而房海是当真认为能和宋言搞好关系,最好能有个姻亲关系就是在抱大腿。 房海对面,是一个靓丽的女孩。 二十来岁,身材匀称修长,个头高挑,一米七的身段在这个年代没有多少女子能比得上,一双大长腿笔挺圆润。琼口瑶鼻,肌肤白皙,乌黑靓丽垂落到腿弯的长发,许是这个女子最美丽的地方,发丝随着下午的暖风轻轻摇曳。 这女孩,便是房灵月,房海这一支的庶长女。 虽和房俊是兄妹,可两人却看不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房灵月的样貌更随母亲一点,她的母亲曾经乃是群玉苑的头牌歌姬。歌姬大多卖艺不卖身,但这并不代表着歌姬的样貌就比不上那些当红妓子,相反歌姬对身段和相貌的要求更高,毕竟那些了大价钱的公子,少爷,大抵是没什么兴趣看一个丑女吹拉弹唱的。 这终究还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而房灵月,继承了母亲的绝大部分优点,那张脸几乎找不到半点瑕疵,仅有的缺陷,大概就是胸口稍显贫瘠……就是万里平原上一个小鼓包的规模。 房灵月脸色有些诧异,一双乌黑的眸子古怪的看着房海,樱唇轻启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父亲的话让她的脑袋有些混乱,她需要费一段时间来理清楚头绪。 洛家姑爷? 那不是上门女婿吗? 父亲这是让她去诱惑一个赘婿? 就为这让她快马加鞭从房家本族连续赶了几百里的路? 一时间,房灵月甚至怀疑父亲的脑子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发高烧烧坏了。 她虽是庶女,可在房家嫡支没有嫡女的情况下,身份依旧尊贵,平日里追求她的贵族公子亦有不少,她都瞧不上眼,现在居然让她给一个赘婿做妾? 她脑子没病!!! 看房灵月的表情,房海便明白了这个女儿心中所想,幽幽叹了口气:“灵月,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房灵月小声应道。 “不知不觉你也这么大了,寻常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女孩,怕是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吧?” 房灵月贝齿轻咬下唇,并未吱声。 “你总是说,没遇到喜欢的不想成婚,我也由着你,毕竟房家家大业大,多养活你一张嘴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你能遇到喜欢的,未来许是会更幸福。” “但你享受着房家提供的优渥条件,到了房家需要你付出的时候,却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房灵月抿了抿唇,父亲的话是有些难听了,却是实话,生长在这样的家族中,女子的婚姻大多不能自己做主。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会因此悲叹,顾影自怜,可若是让她们放弃眼下优渥的生活,以此来换取自由,却也没几个人愿意。 如她这般,能自由自在的活到二十二岁的年龄,是极少的。 但她还是不想嫁给一个并不认识,还已娶了妻的赘婿。短暂的迟疑之后便缓缓开口:“父亲,我虽说是庶女,可也是房家的女子,让我去给一个赘婿做妾,岂不失了房家体面?” 体面? 房海并不在意这些虚的。 他只是随意瞥了自家女儿一眼,女儿的那点小心思,他一眼便能看穿:“莫要想太多,这可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而是宋言会不会看上你的问题。” “若是宋言瞧不上你,我却也不能把你强塞过去。” “总之,你好好表现即可。” 房灵月不由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惊的无以言表,她实在是无法理解,父亲为何会对一个赘婿这般重视。 房海却是已经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说真的,他处理政务的水平着实不太行,自从做了松州刺史之后,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让房海颇为头疼,幸好还有一个擅长此道的师爷,若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亲自处理,怕是要不了几天他就要上书朝廷致仕归乡了。 但在其他一些方面,他看的比任何人都要透彻。 五年……最多不会超过十年,宁国将会迎来从未有过的混乱。这种混乱,甚至会蔓延到整个中原,到那时将会是天下大乱。 可笑的是,他都能看出这些东西,可包括父亲在内那一群老狐狸却是看不穿。 不,不是看不穿,而是他们更愿意用朝堂上的那种思维去思考,去做事,这种思维方式让他们错误的将这种即将诞生的危机,当成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可实际的情况,却是要糟糕太多太多。 一旦天下大乱,朝堂上的那些手段也就失去了用处。 乱世中,军队才是最重要的。 用朝堂上的那些手段去对付军队?面对军队,之乎者也的讲道理?开什么玩笑,那些泥腿子可不会跟你讲道理,把他们惹毛了,整个家族都给你屠了。 都说百年王朝,千年门阀。 没错,的确是有一些门阀世家存在几百近千年之久,可人们往往只记得这些存活下来的世家,却是记不住乱世中那些在乱军屠杀之下一夜除名的门阀。 只经营朝堂是不够的。 而房家又不擅长兵阵之道,那么投靠一个有潜力的军阀便是唯一的选择。那些能传承千年的世家,哪一个不是在天下动乱的时候跟对了人? 宋言麾下的士兵虽然不多,却是房海从未见过的精锐,若是再给宋言几年时间去发展,等到天下大乱真个降临的时候,宋言麾下的士兵将会成为决定宁国未来走向的,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是以,在房海看来,将重宝压在宋言身上是完全可行的。 只是再看房灵月的神色,房海就知晓这个长女大概是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可惜,他若是有个嫡女,又何至于将希望放在房灵月的身上? “罢了,罢了,你且去吧。”随意的摆了摆手,房海有些无奈的说道。 房灵月领命离去。 房海便又伏在桌案上,开始研究手中的这一份奏章。 奏章其实是写完了的,只是还是要等宋言看过之后,才能决定要不要递上去,上一次的时候房海海不至于这般麻烦,但现在吗,绞杀两万倭寇的那一场冲突,已经证明了宋言的分量,他不得不比之前更加慎重。 他有种预感,过不了几年,很多姓氏要消失在中原的历史。 不管怎样,高阳郡主好歹也是房家儿媳妇,宋言见了也要叫一声表姐。 有这一层关系在,便是房灵月那边不能成,至少双方的关系也不会变的太差。 这样想着,便稍感安心,目光凝视着奏章,可房海的眼瞳中却完全感受不到焦点,他正在思索着什么,实际上在房海眼中,现在的宋言已经有了成为一个军阀最基本的资格。 手底下,有一支三千人的军队。 人数不多,却清一色都是重甲兵,战斗力极强,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能大规模制造重甲,那天晚上在宋言离开之后,房海虽并未向重甲兵讨要却也亲手触摸过,那重甲的质量远非宁国现在盔甲可比,那长刀,每一把都堪比百锻刀,甚至还要更加坚固,锋利,说明宋言绝对掌握了一种更加先进的炼铁法,如此若是想要扩军,兵器盔甲都有保证。 洗劫了倭寇的老巢,他并不清楚究竟抢回来多少财物,但看那一口口箱子,数量怕是不下百万之巨,在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银钱问题;而且,白和茶叶两项生意,又能源源不断给宋言带来夸张的收入,有了钱,就有了粮。 彻底清理宁国倭患,这是几十年来宁国面对外敌最大的一次胜利,沿海地区的百姓怕不是都要给宋言立长生牌了,这便有了名。 有兵,有钱有粮,有名声…… 倘若他是宁和帝,怕是那龙椅都坐不安生。 若是坐镇辽东的时候,在面对女真的战争中再获战功,与辽东再经营几年,恐怕就是割据一方的诸侯,甚至有了争霸天下的底蕴。 可惜,房灵月虽生的漂亮,却是个蠢的。 二女三女虽然更加聪慧,然,根据自己掌握的情报来看,这宋言似是喜欢年纪比他大一点的,姐姐型的。 比如……顾半夏。 比如,最近多出来的那个小寡妇。 …… 深秋的天气,有些萧瑟。 原本的绿树成荫,现在全都变成光秃秃的一片。 宋言手持一副画卷,身侧跟着杨思瑶和顾半夏,还有步雨,行走于松州城的街道。这幅画,据说是大汉王朝时期,某个知名画师所做,虽然宋言欣赏不来,但杨思瑶却说这幅画价值至少好几万的白银,可以当做登门拜会的礼物。 毕竟要去房家,礼物自然文雅一点更好。 直接送钱太俗,而且宋言也不舍得。 刘义生倒是没跟来,他正在宁平县外监修京观,说是准备设计一款新颖的,更具美感的京观……虽然宋言无法理解,一大堆的人头,究竟从哪儿来的美感。 他是上午就来了松州,先是去了一趟西林书院。 西林书院是松州府最大的书院,乃松州文气汇集之地,听闻倭寇进犯,西林书院的院长令狐庆丰虽已年迈,面对宁国国土被侵犯却是不能坐视不理,率领西林书院的学子,手提三尺剑,英勇抵御倭寇,然后……全战死了。 实为宁国学子楷模。 宋言眨着眼睛,不知道这样的借口能不能糊弄过去……当然,不管怎样,这口黑锅倭寇是背定了,反正死人又不会说话。 只是,小姨子做事还是有些毛糙。 都说令狐庆丰抵御倭寇去了,那书院里面为何还到处是血?弄得跟屠宰场一样,还得宋言费了半天时间才算清理的像样了一点。 书院和房府相隔有些远了,但横竖无事,距离拜帖约定的时间还早,宋言更喜欢在这城中走一走。 “杨家那边有什么动静?”散步之时,宋言便随口问道。 “很安静,没有给我安排任何任务,只是要我在洛家正常生活即可。”杨思瑶摇了摇头:“不过我听说最近一段时间,杨家在大幅收缩家族的势力,约束家族子弟的行为,甚至在朝堂上也不再跟宁和帝针锋相对,还让渡了一点利益。” 杨思瑶的眉头皱的很紧,这不像是杨家的做派。只是目前线索太少,她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杨家应该在谋划着什么。 “杨家那边还传来信息,让我陪着你一起去辽东,但不用我再提供什么情报,沿途之中的山匪,全部取消了合作。” “我感觉,杨家应是在故意示弱,等到你稍有松懈的时候,恐怕就是狂风骤雨般的打击,准备一次性彻底将你解决。” “那我可真得小心一点了。”宋言笑笑,也并不紧张。 他感觉,杨家真正的目标可能不是自己,而是宁和帝,也就是说宁和帝大概快到驾崩的时候了。 伊洛河畔有些喧嚣,洪水过后,那些所谓的贵公子又开始了往常的生活,画舫在河面上飘荡,一阵琴音传来,宋言便扭头朝着那边望去,却见挂着群玉苑三个字的画舫最为热闹,显然是正在举办什么聚会,一些青衫白衫的公子立于船头,人手一把折扇,颇有羽扇纶巾的风范。 身旁还有一些靓丽妩媚的女子,倒也莺莺燕燕。 其中还有一名白衣女子,虽背对着宋言看不到样貌,但那身段倒是不错,身旁围着许多公子,应是群玉苑中最受欢迎的姑娘。 忽地,那姑娘似是感觉到什么,慢慢转过身,一张俏丽的脸庞也便映入眼帘,不是明月姑娘又是谁? 精致的容颜好似夜空中高悬苍穹的皎月,纵使群玉苑的姑娘们姿色都不差,却也立马失了光彩。 当看到宋言的一瞬间,明月的眼睛便更加明亮。随后便看到明月一只手轻轻提着裙子,踏上船和岸之间的木板,许是为了在跳舞的时候能更加展现自身风采,所以裙摆都比较长,然在正常行走的时候,就必须要像明月这样提起,否则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扑街。 这动作多少有些不雅,但明月这般做派,在优美中却又透出几分可爱。 顾半夏便笑了笑,有些暧昧的望了自家姑爷一眼:“姑爷,找你的。” 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哪家赘婿能像自家姑爷这般风流啊,到哪儿都有红颜知己。 宋言摇了摇头,他大概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剧情。 大抵就是明月被那几位公子缠的有些不耐烦,又不好直接离开,恰好遇到了自己,这挡箭牌不就来了?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不过,看明月的相貌和身段,自己也不吃亏就是,所以……宋言转过身子,跑了。 这娘们儿,坏得很呢。 在明月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那几个公子也齐刷刷的看向这边,一眼扫去没有一个认识的。 这很不正常。 自从七夕会之后,松州府有头有脸的公子宋言几乎全都熟识,也就是说,这些公子来自其他地方。 看身上穿着,极尽奢华,显是来历不小。明月之前是东陵群玉苑的姑娘,如此这些公子的身份也就能猜出来一些了,多半是来自宁国首都的贵人。 东陵,那是整个宁国贵人最多的地方,街上不小心撞到个人,说不定就是哪个国公家的公子。 给明月当挡箭牌,承受这些公子哥的箭? 宋言还没那么蠢,不想平白无故的惹上麻烦。 倒是没想到明月的魅力居然如此夸张,都已经从东陵到了松州,还能让这些贵公子千里追寻。隐隐然,宋言已经能察觉到一些人看向自己的视线都有些不善。 明月愕然,跑……跑了? 小嘴鼓了鼓,妓子的身份虽然不太好,但她好歹也是群玉苑的头牌魁,在东陵城中,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现在倒好,她主动找他,他居然跑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刹那间,明月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有点小小的不甘心。 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也便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从后面追了上去。 他跑,她追,他插翅难飞! 这娘们儿,一直追着自己做什么?宋言在心头吐槽……然后,便忽然停下。 只因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刻意压低的细小声音: “帮我。” “辽东情报。” “交换。” 简短的几个词,直插宋言命门。 宋言是个武者,能控制自己的身子,说停就停,但显然明月没这种本事。一下子刹不住车,砰的一声撞在了宋言背上。便听到哎呦一声,明月的身子便踉跄着后退,一不小心踩到裙角,身子就失去控制,仰面冲着后面倒去。 好歹也是一个大美人,若当真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着实有点可怜了。 宋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双脚一错,身子顺势旋转,飘然间已经出现在明月身侧,猿臂舒展,勾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刹那间,宋言能感觉到从后面跟来的一众公子哥,眼睛似是都在喷火。 那眼神,宛若有夺妻之恨。 (本章完) 第183章 妖颜惑众(求月票,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183章 妖颜惑众(求月票,多谢咏夙的盟主) 只是被盯着,宋言就有种被烹煮的灼烧感,好似杀了他们全家。 一双双眼珠子尤其的盯着他的右手,似是恨不得将那触摸到明月腰肢的几根手指,一根根全部剁下来喂狗。 总而言之,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那种感觉。 宋言便看了看被他搂住纤细腰肢的明月,这女人的确是挺漂亮的,面容精致,便是比之小姨子也不落下风,身段匀称,又修有媚术,堪称妖颜惑众。 腰肢也是纤细软弹,触感绝佳。 可纵是如此,也不至于这般吧? 看这些公子哥儿的气质和穿着,便知身份非同一般,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至于此?宋言便又看了看明月,虽国色天香,却也没有那种倾国倾城,惊心动魄的感觉。 甚至还没有面对小姨子的时候刺激……毕竟,有时候他担心小姨子会不会一剑将他给劈了。就像现在,莫名的寒意让他如坠冰窟,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结霜境。 虽然还没看到小姨子的身影,但这种气息除了洛天衣之外不会有别人。 大抵又是看到自己和其他女子亲近,便又心生不满,为洛天璇鸣不平了吧。 姊妹情深,当真让人感动。 心里嘀咕着,宋言便将明月放开,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那种温文尔雅的笑:“明月姑娘,何事如此着急?切莫摔着了!” 明月站直身子,一只小手落在胸口,只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连带着胸口也是一抖一抖的,分外妖艳。 好容易平复下来,看宋言脸上温文尔雅的模样,便是一阵气闷:你就装吧。 若真关心自己,又何至于跑那么快? 你不跑那么快,我又怎么会摔跤? 明月心里也是忍不住的狐疑,她自小便生的可爱,随着年龄增大,相貌长开,身段凸显,女性的魅力便越来越大,尤其自小修行媚术,纵然没有刻意施展,只是自然而然的同旁人相处,也足以让雄性神魂颠倒。 像宋言这般,几乎完全无视她的魅力的人,当真是第一次遇到。 可即便不受媚术影响,她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这样躲开吗? 腹诽着,明月很快就调整好状态,面色已然恢复正常,原本苍白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润,似是含羞带怯,小手轻轻捏着裙子,冲着宋言福身一礼:“多谢爵爷挂念,明月无事。” “只是许久不见爵爷,便不免心急了些,却是明月失态了。” 霎时间,宋言感觉耳朵里似是能听到烈火熊熊燃烧的声音。 这女人是个高手啊。 看起来什么都没说,却轻而易举将诸多公子哥的火气给挑了起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拉出来当挡箭牌吗? 对这样的女人,宋言是比较讨厌的。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为了应付追求者,就随随便便拉过来一个男人当挡箭牌。 岂不知,挡箭牌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这几个公子哥身份非比寻常,暗处潜藏着不少气息强大的高手,这也就是他还有几分本钱,若当真是换了一般男子,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若非还想要从明月口中交换到有关辽东的情报,宋言是决计不会搭理她的。 辽东那边局势复杂,糜烂,洛家那边肯定搜集到了一些,但定然不够全面,相反,群玉苑的情报系统应是非常夸张,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收获。想到这里,宋言便压下了心头些微的不满,维持着脸上柔和的笑意:“这般说来,却是在下的不是了,没能瞧见明月姑娘,还望姑娘勿怪。” 明月嘴角微微一抽,这男人年纪轻轻谎话却是张口就来,什么没瞧见自己,那明明是看见她跑的更快了。明月本是清冷的性子,却也不知怎地,总感觉见着宋言之后,心里便是忍不住的吐槽。可能这家伙实在是太气人了一点吧。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却有一道纤细的声音悄悄钻进宋言的耳朵:“配合我。” 传音入密? 宋言眼角微微一挑,这可是实力极强的高手方才拥有的手段,这明月表面上看起来除了媚术之外并未修炼武道,为何会有这种能力?怎地感觉自己遇到的女人就没有几个简单的?洛天璇,洛天衣,玉霜三个自不用说,便是步雨他也打不过,如此还是顾半夏和杨思瑶更顺眼一些。 就在宋言思索的时候,侧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那几个公子哥已离了画舫,到了不远处,转身就看到一双双眼睛满是不善的望着自己。 四个公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这明月姑娘应该有二十一二岁了吧? 居然都喜欢年龄比自身大上好几岁的女人。 当真肤浅,像宋言就不一样,他对女子年龄无要求,漂亮就行。 在一般人眼里许是觉得东陵的公子哥大都嚣张跋扈,张扬狂傲,目中无人,惹是生非,可实际上越是生活在首都之类的地方,这些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公子反倒是会愈发谨慎。没办法,大人物实在是太多,即便他们身份尊贵特殊,却也不敢太过造次,尤其是遇到陌生人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这个陌生人,会不会就是某个家族少爷,亦或是某个国公的公子。 所以虽有夺妻之恨,可这四人却也并未发怒,只是冲着宋言上下审视一番,旋即一个公子便冲着宋言拱了拱手:“兄台,请了。” “请了。”宋言也回了一礼,然后当着几人的面,又楼上了明月腰肢,既然做戏,那就要做全套,只是看起来明月似是还没做好准备,原本柔软的腰肢,在宋言手指落上去的瞬间就变的僵硬。 一抹绯红,悄无声息的爬上明月的俏脸。 莫名的,明月只感觉心跳的速度正在加快。 若隐若现间,便是呼吸都变的有些急促,仿佛在宋言身上真有什么特殊的力量正在疯狂的吸引着她,让她想要去靠近,想要去触碰。 不,不仅仅只是吸引,更像是某种强烈的渴望。 便是意识,都出现了短时间的散乱。 一双美眸当中都漫上一层水雾。 这种情况,明月很是清楚……发*了! 明月甚至有种奇怪的判断,纵然是宋言今天晚上要留宿画舫,指名道姓要她陪睡,怕是也不怎么会拒绝。 合欢宗内,男子修行媚术的虽然少,却也不至于没有。 可明月从未遇到任何一个男子,身上会有如此强烈的魅惑。 “明月,这些是你朋友?” 宋言的声音将明月惊醒,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并未挣脱宋言的手掌,便柔柔的笑了:“说起来,还没给你们引荐一下呢。” “这位是宋言宋公子,是奴家在松州府的……好友。” 说道好友两个字的时候,明月还特意停顿了一下,看这种怯生生,羞赧赧的模样,四个公子都是忍不住心中腹诽:好友?怕不是床上的好友吧? 争了这么长时间的女神,现在居然落入别的男人怀中,四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很快,其中一人好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地变的诡异了起来:“你是宋言?” “洛玉……咳咳,长公主府的姑爷?洛天璇的赘婿?” 此言一出,剩下三个公子顿时一副恍然的模样,原本的慎重和警惕便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鄙夷。 区区一个赘婿。 真不知明月姑娘什么眼光,放着这么多的青年才俊看不上,居然会相中一个赘婿。 这不是鲜插在牛粪上吗? 当然,他们比较有素质,就算是瞧不起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 而明月似是没有察觉到这怪异的气氛,望向刚刚说话的一身黑色华服的少年:“宋公子,这位是晋王世子洛靖轩,说起来世子殿下还要称您一声姐夫呢。” 此言一出,那洛靖轩面色便一片涨红。亲王世子这身份自是要比郡马更加尊贵,但……皇室是讲礼数的地方,姐夫这个身份是终究饶不开的。憋了半天,在宋言都担心他会不会憋出来什么毛病的时候,世子殿下这才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姐夫。 可恶,要不是姑姑不好惹,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臭小子才行。 宋言也不在意世子的身份有多尊贵,只是笑呵呵的应了下来。 “这位是懋国公嫡孙,钱晨。”明月便指向了第二个人。 “英国公嫡孙,范泽豪!” “长兴候嫡孙,娄彦博!” 同宋言预料中的一样,这几人皆是东陵来的贵公子,一个亲王世子,两个公爵嫡孙,一个侯爵嫡孙……那钱家和范家也是宁国境内出了名的世家门阀,虽是比不得杨家和房家,却也绝对不容小觑。 晋王世子自不必多说,皇室宗亲。 范家则是功勋世家,据说范家老祖同宋家老祖一样,都是跟随宁国太祖打天下的老人,地位极高。 钱家同样则是商贾之家,钱氏商行似乎就是钱家名下的产业,太祖南征北战时期,据说钱家为太祖提供了大量的银钱支持。 娄彦博虽看似地位最低,可实际上娄彦博的爷爷长兴候,目前执掌着护卫东陵的皇城禁卫军,绝对实权派的存在。 “敢问宋公子,和明月姑娘如何认识的?”那娄彦博笑了笑,貌似随意的问道。 宋言呵的一下笑了:“说起来,那只是一个巧合,当初我和几位好友在群玉苑中夜饮,不小心便醉了,第二日醒来却是明月姑娘的闺房。” 四位公子的脸瞬间因为妒忌,而面目可憎。 该死的,居然能在明月姑娘的闺房当中过了一夜? 还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 哦,神啊,天知道这一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他们心目中的女神早已被宋言这样那样了,七十二般姿势早就尝试一个遍,一时间,几人都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就仿佛内心深处某种纯洁污垢的存在,遭遇到了最恶心的玷污。 凭什么? 这个卑贱的赘婿,怎会有如此桃运?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 至于明月一张脸则是气鼓鼓的,这个可恶的混小子就会胡说,姐姐是邀请你去闺房休息,可你不是拒绝了吗? 她知道,今天过后怕是清誉就没了。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一个青楼女子能有什么清誉?相比较这些,她更受不了这些公子哥的纠缠。 那晋王世子狠狠的吸了口气,总算是压下了心中的躁动,盯着宋言:“姐夫,你是姑姑的女婿,既然入了皇家的门,那就要守皇家的规矩,青楼这种腌臜之地,是皇室宗亲能去的地方吗?你这是在给皇族抹黑。” 宋言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世子殿下刚刚是在哪里?” 洛靖轩呼吸一滞,脸色僵硬,他刚刚所在的地方是群玉苑的画舫,画舫是做什么的,丛老手谁人不知? “我……我跟你不一样……”洛靖轩便脸孔涨红:“我只是在画舫听曲儿……没错,只是听曲儿,我什么都没干。” 他说的是实话,今儿个的确是什么都没干,主要是还没来得及。 宋言呵呵笑了:“是吗,瞧了,那天晚上我也什么都没干,只是在听明月姑娘唱曲儿。” 洛靖轩的表情,立马便跟吃了二斤苍蝇屎一样。 “哼,你身为赘婿,怎能去青楼这种地方?”洛靖轩冷哼一声,说道:“你对得起天璇表姐吗?” “说起来,宋公子医术通玄,便是天璇小姐的肺痨也是宋公子诊治的,现在已经有了痊愈的迹象。”明月笑吟吟的说道。 几人呼吸又是一滞,能治好肺痨的神医? 能治愈洛天璇? 难怪,难怪,说不得现在洛玉衡都快要将宋言捧在手心里了,上青楼这种小事儿自是不会在意。 这下连动粗也不行了,毕竟长公主恶名远扬。 洛靖轩,败退。 旋即,便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却是娄彦博:“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顾颜面,上门做一赘婿?我辈男儿自当征战沙场,守境安邦,于青楼狎妓,终究上不得台面。” 明月脸上笑意更浓:“说起来,前些时日,宋公子还手刃了不少倭寇呢。” “呵呵,砍死几个倭寇算什么本事……”娄彦博不屑的撇了撇嘴巴。 明月横了一眼娄彦博:“三月之前,倭寇进犯宁平县,宋公子率洛府护院五百,击退倭寇,斩首数千,又引燃大海,火烧倭寇数千;又于宁平县外,筑京观三座。” “五日前,数万倭寇再次进犯宁平,宋公子率领三千备倭兵,大破倭寇五万余,又以烈火阻挡倭寇去路,全歼倭寇数万,斩下头颅,于宁平县外再筑京观七座。” “几位公子若有闲暇可以去宁平看看,毕竟那十座京观可是整个松州府目前最出名的景点。” 嘶!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大变。 要不要这么夸张? 他们心头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但这里是松州,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晓,根本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 还有,去观看京观? 还景点? 谁家用一大堆人头当景点的? 再看宋言,视线中便不免多了一点惧意,小小年纪,身上就已经沾染了好几万的人命,这简直是天生的屠夫。 他该不会想要把自己几个也给砍了吧?听说这种人多少都有点心理变态,有事没事就喜欢砍几个脑袋助助兴。 只是,他们可是东陵四少啊,就这样被吓退着实是太过丢脸,既然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 范泽豪便摇了摇折扇:“打打杀杀,终究是泥腿子行径,我辈读书人,自要有一手精妙绝伦的诗词文章……” “其实……” 当明月开口的瞬间,东陵四少心便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大姐,求求你,别开口了成不? 自信心都快被打击没了。 “其实,宋公子的文采也是不错的,那一首临江仙绝唱: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还有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都是宋公子写出来的诗句。” 明月声音落下,东陵四少感觉道心破碎了,再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一个个掩面离去。 这究竟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妖孽啊。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这还比个屁啊。 跟宋言比起来,自己除了年龄大点,家世更好一点,居然没有任何能比得上的地方。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更何况这家伙还是一个神医,能治好洛天璇的病……此时不走留着过年吗,若是再得罪了宋言背后的洛玉衡,指不定都没办法活着离开松州府。 宋言倒是没想到这东陵四少就这么干脆的离开了,本以为还要纠缠一番,说不定还要动手。 如此来看,虽是纨绔了一点,但本性不算坏。 宋言这样想着,旁边的明月也重重吐了口气,俏丽的容颜上绽放出一抹烂漫的笑容:“还得是宋公子。” “走吧,有什么话我们到画舫上详谈?” …… 同一时间。 就在另一艘画舫之上,两双眼睛,微不可查的划过宋言的身影。 那是两个男子,其中一人十八九岁,身材颀长,模样俊朗。 另一人,差不多年纪,却更显老成。 “表弟,那就是你家九弟?”视线自宋言身上收回,老成的男子笑眯眯的问道:“就是他,让我们杨家吃了这么大的亏?” 另一个青年便点了点头:“不错,是他。” “只是,这九弟一向痴傻,如今看来,怕都是装的。” 若是宋言在这里,定能一眼就认出这青年的身份,不是那宋家麒麟儿,宋哲又是谁? 宋哲回松州了。 冰冷的眸子默默的凝视着宋言的身影:娘亲当年还是太过心慈手软,名声之类的东西根本无需在意,危险还是直接扼杀在摇篮中更保险一点呢。 不过没关系。 这宋言,就快死了! (本章完) 第184章 高阳郡主,危!(超大章求月票) 第184章 高阳郡主,危!(超大章求月票) 宋哲。 宋家麒麟子。 杨妙清八子中最有才情的一个,白鹭书院学子,外人眼中最有可能继承国公和家主之位的人选之一。这青年相貌俊秀,稍显稚嫩,十九岁的年纪一眼看去却是和宋言差不多,身材颀长匀称,手摇折扇,自有一股文士风流。 宋哲应该还在东陵求学,却是不知为何会返回松州,更奇怪的是即便返回松州府,可宋哲似是并未返回宋家。宋言在国公府有两个眼线,一个是王管家,一个便是宋鸿涛新娶的妾室,若宋哲真回到宋家,自会有消息传入宋言耳中。 至于宋哲对面的男子,二十出头,同样仪表堂堂,只是同宋哲的儒雅温婉相比更显一分傲气,这种傲气烙印在骨子里,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 杨铭。 爷爷是当朝中书令杨家七老之一杨和同,父亲是当朝礼部尚书杨国臣,虽是庶子比不得杨思琦那般尊贵,可有杨家作为靠山,却也不是一般公子少爷能比的。 其实,真正的世家门阀,对于庶子也是相当重视的。 这些家族很是注重子嗣传承,纵然庶子也会悉心教导,毕竟嫡子优秀也需要旁支辅助,唯有开枝散叶,一个家族方能走的长远。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发生大的变故,本支不复存在也有旁支能延续香火。 像宋家这般,几个庶子全被弄死的着实不多。 不过子嗣太多,也未必全是好处。 就像杨家绝对称得上是一株参天大树,可枝叶太多,一些子嗣难免会滋生出一些小心思。在杨和同这一代,这种问题还不会太过明显,可到孙子辈相互之间的竞争就会变的格外激烈。 杨思琦被当做杨家下一任家主来培养,即便这人很有才能却也势必会引起杨家一些小辈的不满,他们迫切的需要做出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并不比杨思琦逊色。 而家族最近收缩,各种约束,也让习惯了张扬的子弟颇为不满,在他们眼中,杨家的那些老祖就是年龄太大,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锐气,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现如今杨家权势滔天,便是皇族在杨家面前也要臣服,何至于瞻前顾后蝇营狗苟的活着? 是以,一些人并没有将家族本部的命令当回事,杨铭就是其中之一。 因着父亲杨国臣,曾经支持宋哲争夺国公府世子之位,一来二去两人便也熟识,关系相当不错。宋哲的母亲杨妙清是杨铭的姑姑,所以杨铭称呼宋哲一声表弟倒也没什么问题。 视线追逐着宋言的背影,杨铭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浅浅的笑,直至宋言和明月入了画舫: “人联系好了吗?” “表哥放心,我已经联系了那些人,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也不会牵连到你我。”宋哲拿起茶杯,水面上漂浮着几片青翠欲滴的叶子,虽和常见炒茶截然不同,却也让人心旷神怡。 饮一口,唇齿留香。 “倒是没想到松州这小地方居然还有如此茶叶,却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宋哲叹了口气,尽管他也是松州人,可见惯了东陵的繁华,言语间对松州却是颇为不屑。 杨铭呵呵笑了笑,心中却对宋哲有些瞧不上,一个连自己出生的故乡都瞧不起的人,能有什么大出息? 挥手招来一个妓子,询问茶叶的来历,在听闻这茶叶目前只有房家和崔家才有销售,至于如何制作谁也不知,心里便不免失望。最终钱从船上购买了几两,一两茶叶只要八十两银子,好便宜。 “对了,高阳郡主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忽然,宋哲的口中又提起了一个名字。 “放心,也已经安排妥当,那江妙君不过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没什么见识,只是稍微撩拨一下,便准备下手了。”杨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那高阳郡主的身段,在杨铭的眼里绝对是最完美的,尤其是*股,很大,甚是喜欢。 就这样没了,当真是有些可惜。 …… 画舫之内。 熏香袅袅。 暖炉驱散了外面的寒意,上面还放着一个水壶,咕嘟咕嘟的响着,弥漫出去的水蒸气倒是让画舫内不会显得干燥。 顾半夏和杨思瑶知晓宋言和明月有要事相商,并未入内。 素白的小手提起水壶,便沏了一杯茶水,推到宋言面前。低头看了看,用的居然还是自家产的茶叶。 这是客人啊。这样想着,对明月的排斥稍微减少了一点,莫名顺眼了。 窈窕的身子也跪坐在宋言对面,支踵撑着小巧又饱满的臀部,倒也不会显得疲累。 “今日的事情麻烦宋公子了。”明月叹了口气说道,眉眼间有些疲惫,显然应付那四个公子颇为耗费心神。 宋言便点了点头:“今日这样的事情以后莫要做了,也幸好今日是将我给拉了出去,若是换了普通人,怕是会死在那四个公子哥手里。” 明月微微一愣,旋即面色严肃起来,在拉宋言过来当挡箭牌之前,她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东陵四少在诸多纨绔中还算是不错,至少不会轻易动手杀人,但不会轻易杀人不代表不会杀人,谁也无法保证人在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眼见明月的表情,宋言便知晓她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现在正在反思。还算不错,至少这代表着这个女人还能听得进去劝。比起那些完全不知悔改,只觉得我找你做挡箭牌是你的荣幸,你还敢不满之类的刁蛮女好多了。 “倒也不用如此严肃,以后多加注意便好。”宋言笑了笑:“说起来,那四位公子,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似是都相当不错。看的出来,对你也是用情至深,就没考虑过吗?” 明月呵了一声:“用情至深吗?” “能从东陵追到松州,应该算是用情至深吧。”顿了一下明月再次开口:“只是……洛家有养什么小动物吗?” 宋言一愣,没想到明月话题转的如此突兀:“有几只猫,岳母大人甚是喜欢。” 明月双臂微微舒展,姣好身段尽显:“那四位公子对我的喜爱,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管怎样,我终究是在群玉苑中长大,洛靖轩四人皆是身份高贵,又是嫡子嫡孙,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我妓子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做正房,而我也不愿意做妾……现在的生活还算不错,又何必嫁入大户人家去受正妻磋磨?” 宋言不语,只是轻抿香茶。 明月看的非常透彻,无论她有怎样的才能,可出身却是将她牢牢限制。 先不说东陵四少是不是真打算将明月当金丝猫一样养着,便是他们背后的家族也决不允许继承人迎娶一个妓子。而一个婀娜多姿,又备受宠爱的妾室,更是会成为正房主母的眼中钉,那日子自是不会好过。 修行媚术虽能引来万千男子垂涎,却也带不来真正的感情。 大抵是一件有些悲哀的事情吧。 只是,明月的脸上却始终都挂着浅浅的笑意,似是并不在意,手指摩挲着茶杯,画舫之内陷入了安静。悄悄的,明月抬起头看了一眼宋言,之前宋言的手扶着她的腰肢的时候,只觉芳心轻颤,身子里某种渴望好似快要压抑不住。 现在两人分开,那种吸引依旧存在,却是不像之前那般强烈。 说来可笑,她一个修行媚术的合欢宗女弟子,平日里做的就是引诱男人的事情,现如今居然会被一个男人反过来引诱了。宋言的身子应是有些问题,就像是修行了某种专门针对合欢宗女弟子的功法……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秘密的时候。 抿了抿唇,明月脸上笑意逐渐收敛:“好了,说正事吧。” “宋公子可知现在平阳府的刺史是谁?” 宋言一挑眉:“谁?” “钱耀祖。” 熟悉的名字,疑似水太凉的祖先。 一个不通军事却要强行指挥作战的文官。 一个害死两位将军的蠢货。 一个为保全名声,将边军将士陷害为逃兵的人渣。 宋言知道,在自己入住新后县之后,迟早会跟这钱耀祖对上,却是没想到,这家伙非但没有因为上一次的兵败贬官,反倒是一路高升,成了一州刺史。 “钱耀祖的背后是西林书院,这一次钱耀祖不但不受惩罚,甚至还加官进爵,就是西林书院在背后使力。” 明月轻柔的声音在画舫中流动:“西林书院的学子,大多在宁国各地基层担任官职,像钱耀祖这样爬的很高的,西林书院自是不会轻易放弃。” “于是,他们便发动一切力量,将守关不利的罪名扣在已经战死的窦大将军和粱将军身上。” 明月的面容有些苦涩:“两位将军的家眷……” “已经被满门抄斩了,窦大将军的孙子,只有两岁。” “那粱将军,更是连子嗣都没有,家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也被斩了脑袋。” 宋言身子轻轻一颤,啪的一声,手里茶杯已然化作碎片。 灼热的茶水喷溅的到处都是。 叹了口气,明月便拿起了一条手绢,走到宋言的身旁蹲下,轻轻擦拭着宋言身上的污渍。 其实,宋言的性子里多少还是有点愤青的成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对于保家卫国的将军啊,士兵啊,宋言都是极为敬重的。 如今听到两位将军的下场,心中不免悲哀。 现在的宁国,当真是烂到了极点。 擦干净之后,明月就重新给宋言斟了一杯茶,坐回原本的位子:“那钱耀祖,自从输给女真人一次后,便彻底被吓破了胆。” “新后县,是被完全放弃了,那里是边关,却完全不安排兵卒镇守,而是集中所有的力量龟缩在平阳府。” “甚至没有经过宁国朝廷,私下同女真求和,答应每年送上大量粮食,布匹,甚至是女人,换取女真不进攻平阳。” 舌尖舔了舔嘴唇,宋言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秘密。”明月嫣然一笑:“而运送这些,必然要经过新后县。也就是说,除非你和钱耀祖同流合污,不然……你和他之间,必然会发生冲突。” “冲突?”宋言咧嘴轻笑:“那便杀了!” 之前,趁着倭寇袭击,让小姨子屠了西林书院,心里还稍微有点后悔,毕竟偌大一个书院,那么多的读书人,说不定就有冤枉的。 至于现在,那丁点后悔消失的干干净净。 西林书院,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无论西林书院有多少学子,一千,一万,甚至是十万,唯有屠戮干净,方能还宁国朗朗乾坤。 那一瞬间,在宋言身上释放出来的杀意,便是明月也毛骨悚然。 短暂的停顿之后明月便再次开口,自从钱耀祖成了平阳刺史之后,便想办法将平阳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换成西林书院的学生。 上到司马,知州,下到各县县令,县丞,可以说整个平阳府宋言就是唯一一个外来人。 在平阳府,甚至还有两个大家族。 虽比不得杨家,房家,便是比起宋家都有差距,可在平阳那地方也称得上是土皇帝。纵然是平阳刺史,若是没有两大家族的支持,也是寸步难行。 宋言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询问一句。 也不知究竟聊了多长时间,宋言只知道画舫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 从明月口中,宋言对辽东的情况总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局势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女真那边也有不少值得注意的存在,只可惜,群玉苑的手能伸到辽东,却是伸不到辽东之外。 眼见明月已经将她知晓的情报全部告知,想到房家那边还有房海等着自己过去共进晚餐,宋言便起了身,临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可知,究竟是谁想要对高阳郡主下手?” 倒不是在意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 而是,宁国不能乱,至少现在还不行,宁和帝和房家的合作还必须要继续下去,至少要再坚持几年。 身为纽带,高阳郡主必须存在。 明月美眸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想到宋言连这般隐秘的事情都知道:“江妙君。” “但,她只是一个被蛊惑的蠢材。” “背后应该还有其他人,只是这人极为神秘,纵然是群玉苑也没有掌握什么消息。” 眼帘垂落,宋言在心里面消化了一下这一次得到的情报,过了几息之后重新睁开眼睛,冲着明月点了点头:“下次要找挡箭牌,还找我。” 不过只是做一次挡箭牌而已,居然得到了如此多的情报,太划算了。 明月则是柔柔的注视着宋言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虽说这一次提供了不少情报,可能借着宋言的手除掉钱耀祖,好歹也是一州刺史,这一次赚大了。 …… 房家。 客厅之内,灯火通明。 房海正坐于主位,眉头紧皱。 身侧则是房家主母江妙君,脸上有些不耐烦,下首位是房俊……此时此刻,房俊的脸色有些古怪,他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一个赘婿,居然已经成长到需要他们全家作陪的地步。 关键这小子下手是真黑,说杀人那是半个活口都不留。 他开始思索,自己有没有什么得罪过宋言的地方。 其实两人也就见过两次而已,第一次见面的确是发生了一点小冲突,但他也只是想要用四个婢子交换一个顾半夏,至少没强抢不是? 这样想着便安心不少。 房灵月则是站在一旁,充当侍女的角色,秀气的眉头紧皱着,隐隐烦躁。 “那宋言,居然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好大的排场。”还不见宋言,江妙君便有些忍不住了。 宋言是洛玉衡的女婿。 只是这个身份便让江妙君看宋言甚是不爽。 而且,宋言的身份,她更是瞧之不起,不过一个赘婿罢了,便是再有本事又能怎样?毕竟在江妙君的世界里,赘婿所获得的一切成就,最终功劳都是主家的,赘婿温顺那便赏一根骨头,赘婿不听话连口汤都没有。 江家就是这样干的,那些赘婿还不是老老实实的。 房海瞥了江妙君一眼,眼神中有些不喜。若非江家和房家有婚约,他也是看不上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江家祖上是阔过,现在已然有些没落,可江妙君的做派,便是对上真正豪门嫡小姐也是分毫不差。 而且,可能也正是因为娘家没落的缘故,反倒是让江妙君平素里更加倨傲,眼高于顶,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维系那可怜的体面。 “若心中不喜,待会儿少说话便是。” 叮嘱了一句,房海便不再做声。 大约又过去了半个时辰,终于有门子来报,宋言已到门外。房海严肃的表情唰的一下便堆满笑容,忙起身到门口迎接……以房海的身份,这是给足了颜面。 见着房海,宋言刚想要行礼,房海便忙走上前一把抓住宋言的手:“贤侄终于来了,可是让伯父一番好等。” 这古人,说话就说话还非要握着手,最可怕的是一旦握住轻易还不会松开。 宋言可是个铁杆直男,这种礼节当真是有些受不了,只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偏生对方身份地位都比自己高,又是长辈,强行挣脱也有点不妥,只能忍着。 房府的宴席自是极为奢华,餐桌之上也是觥筹交错。 房海,房俊父子俩频频敬酒,便是高阳郡主也敬了一杯。 宋言虽然酒量不算太好,可只要不是婚宴上那种规模,就这黄酒大抵是不会醉的。 他也能感觉到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房家父子两个显得极为热情,房家主母却是一直冷着一张脸,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至于安排给自己倒酒夹菜的婢子,也明显和其他婢子不同,相貌秀美,双腿纤长,倒是一个靓丽女郎。 只是这婢子心情似是不太好,整个晚餐时间都是极为沉闷,一言不发,眉眼间似是还能感觉到一些排斥和烦躁。 餐桌上并未谈及正事,在用餐过后,江妙君,房俊,高阳郡主以及诸多婢子便告罪一声,起身离开。 仅剩下宋言一人,被房海带入了书房。抿了一口醒酒茶,整个人倒是清醒不少。 “贤侄,来看看这份奏章怎样?” “这些事情,伯父看着来就好,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见奏本是什么模样。”宋言笑了笑,却还是接了过来。 只是翻了一下,宋言便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奏本上,先是狠狠赞美了一番宁和帝的伟大,能铲除宁国倭患,全仰仗皇帝天威。 好一番吹捧之后才写起正事,大抵就是宋言察觉到倭寇准备再次袭击,便提前联系房海,两人经过三天三夜的谋划,制定了一个极为详细的战略,准备将倭寇一网打尽。 经过了一番血战,在付出数千人的伤亡之后,终于将五万倭寇全歼,甚至还俘获倭寇战船数百艘,并且乘船将倭寇的七座据点全部荡平,解救被倭寇劫掠百姓万余。 随后筑京观七座,京观完成之时祥瑞降临,天边有五彩祥云,众人朝拜,称颂皇帝英明。 一百多的伤亡变成数千,两万倭寇变成五万,三座岛变成七座,解救的一千多人变成万余……至于祥瑞更是扯淡,哪家祥瑞是一大堆人头? 这战报怕是浸水了。 可能就是所谓的传统吧。 除了这点小毛病之外,奏章整体上没什么问题,只是上面对宋言描述的篇幅明显过大,关于松州府那边官员的记录基本都是一笔带过。 宋言便将奏章递了回去:“其实松州大小官吏,在这次战争中也是出力颇多,至于小子,不过只是一点微末之功罢了,当不得伯父如此夸赞。” 房海笑了笑:“那我再稍微修改一下,不管怎样这一次你的封赏绝对不会少,至少也是个子爵。” “对了伯父,这次府兵损伤很严重吗?” 房海苦笑:“那些府兵,多少年没训练过了,兵器陈旧生锈,你敢信很多弓弩,稍微用力一点弓弦就断了。” “跟你的重甲兵是没法比。” “这一次,若不是你计划妥帖,还有重甲兵压阵,若真是依靠府兵去应对倭寇,怕是要全军覆没。” “就算只是让府兵应付逃出封锁的倭寇,居然都被人冲出来杀死了一百多个,丢人啊。” 宋言嘴唇抽了抽,能冲出去的倭寇数量极少,而且冲出去的时候基本上就跟一个火人差不多,就这都能被杀死一百多,那是有够丢人的。 重甲兵这边根本就没死人,毕竟倭刀劈不开甲胄。 倒是有受伤的,有几个比较倒霉,被箭矢倭刀戳到了面门,等到重甲的生产不是那么急迫的时候,一定要把面甲也给生产出来。更有倒霉的,在追击敌人的时候不小心跌倒,把腿给撇了。还有几个,乘船前往蛇岛的时候晕船吐虚脱了。 这便是这一次重甲兵的全部损失了。 心里想着,宋言眼睛眯起,过去了几息才缓缓开口:“伯父,你可知晓,有人想要袭击高阳郡主?” 原本笑呵呵的房海身子唰的一下坐直,脸上的表情也变的空前严肃:“贤侄,你说什么?” 房海的模样不似作伪。 宋言眉头紧锁,看来高阳并没有将她被跟踪的事情告知房海。 她究竟想做什么? 还是说……这房海亦是不可信? (本章完) 第185章 要不收了我女儿?(求月票) 第185章 要不收了我女儿?(求月票) 房海似是真不知道高阳郡主被跟踪的事情。 可关系到自身性命,高阳为何没有告知房海? 是在担心什么? 莫非房海不可信? 亦或是,高阳也有什么计划? 而且,想要谋害高阳的人是江妙君,房海又怎会没有半点察觉?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一时间,宋言眉头紧锁,原本一件还算简单的事情,忽然就变的格外复杂。 他并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毕竟现在的宁国还不能乱,若是现在宁国大乱,即便手下备倭兵装备精良,又经历屠倭之战,见了血,成了真正的精锐。 可数量终究太少。 区区几千人,想要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那难度何其之大,宋言可不觉得他能达到明成祖……不对,是明太宗那种地步,只是靠着八百人就能奉天靖难,也不一定会遇到李景隆这种级别的大明战神。 宋言思索的时候,房海的脸色也变的越来越难看,阴郁到极点。 这些时日,他忙碌着应对倭寇,对其他一些事情的确是有些疏忽,却是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这是真把他当成软柿子了不成? “贤侄,你可知晓想要谋害高阳的人是谁?”沙哑着声音,房海沉声问道。 看那一双遍布杀意的眼睛,宋言睫毛挑了挑:“伯父,您当真猜不出来吗?” 人情世故这方面,房海绝对是顶级王者。只是眉头一皱,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莫非是江妙君?” “她怎么敢的?” 宋言呵的笑了笑:“抱歉房伯父,这是江家的事情,我本不应插手,只是高阳郡主终究是天璇的表姐,也算是亲戚,小子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姐遭遇不测。” 房海缓缓吐了口气,脸上原本的阴沉逐渐散去:“贤侄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绝对不会让高阳郡主受到半点伤害。” 表姐? 呵呵,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 在这个吃人的时代,这种微妙的关系根本没人在意。 聪明人说话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讲的那么直白,便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房海也有些狐疑,在他心中,江妙君因着江家没落的缘故,虽然表现的极为张扬,骄傲,但谋害皇室宗亲这种事情应该没那个胆子才是。稍稍思索了一下,房海将心中的疑虑压下,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笑呵呵人畜无害的表情,身为房家嫡子,控制脸上的表情是最基本的修养:“贤侄,你觉得灵月丫头怎样?” 灵月? 宋言稍稍一愣,旋即便已经明白过来,应该就是刚刚吃饭时候侍奉自己的那个婢子。 “国色天香,倾城之姿。” 宋言很老实的给出了评价。 并无多少夸张的成分,那婢子虽然身段方面略有遗憾,但相貌方面却是无从挑剔,比之小姨子也分毫不差。 感觉有些怪怪的,小姨子在他心里几乎成了分界线,女人便分成三种,比小姨子漂亮的,和小姨子一样好看的,比小姨子差的。 比小姨子还要漂亮的尚未出现。 和小姨子一样好看的也就只有丈母娘了,不对,还有玉霜和明月。 比小姨子差一些的倒是有不少。 只是小姨子这个标准有些太高,纵然是比小姨子差上一点,多半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房海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浓郁:“贤侄,不瞒你说,灵月那丫头是我的庶长女,虽是庶女,我也是百般宠爱。” 原来是房海的女儿。 宋言恍然大悟,就说那女子身上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 “只是,这丫头性子有些跳脱,年龄是越来越大,到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依旧未曾婚配,我这担心啊。”房海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在宁国,二十二岁还没嫁人的女子的确是不多。 甚至还会出现一些诸如嫁不出去,老姑娘之类的,侮辱性的称呼。 一个人要收五份税……不过房家乃勋贵之家,免税,倒是没什么影响,更何况房家也不会在意这点儿钱。 房海一副为女儿婚事发愁的老父亲的模样:“说来也不怕贤侄笑话,这丫头自小被我宠坏了,之前的时候也试着说过几门亲,但她都不喜欢,我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这一次,贤侄亲率士兵,绞杀倭寇,彻底肃清宁国倭患,灵月丫头自从听了贤侄的事迹之后,便心生仰慕。” “没办法,为了女儿的幸福,我这个当爹的,也只能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宋言眉头皱起,他明白这是想要联姻了。 在古代,这是极正常的事情。 大家族的男女,正常相爱结婚的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少之又少,绝大部分都是在进行利益的交换。 很多时候,纵然结婚的时候没有感情,可浑厚长时间的相处,感情也就慢慢来了,先婚后爱,相濡以沫,大抵如此。 生活在这个时代,在没有改变这个时代的能力之前,那就只能去遵守。 所以,对于联姻这种事情宋言并不排斥。就像是之前的顾半夏,作为通房丫鬟送入宋家,同样也是利益交换的一环。 但顾半夏和房灵月有些不同,顾半夏并不抗拒洛玉衡做出的安排,而房灵月,宋言能清晰察觉到那媚眼之间的厌恶和烦躁。这样的女人,纵然是漂亮,宋言也没什么兴趣,留在身边也是个定时炸弹。 至于房海所说的心生仰慕,纯粹扯淡,怕是在房灵月的心里,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泥腿子,粗鄙的武夫,根本是瞧不上眼的。 在房海眼中,这是一个宋言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 毕竟房家的根基摆在这儿。 宋言虽然背靠长公主,但皇室衰微,能给宋言提供的帮助并不算大,若是能有房家作为底蕴在背后支撑,他崛起的速度将会是现在的好几倍。 要不了多长时间,宋言就能爬到一个让无数人仰慕的位置。 宋言是个聪明人,房海相信他不会拒绝。 房海捋着胡须,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不知贤侄意下如何,要不……收了灵月那丫头?” (本章完) 第186章 做人不能做宋鸿涛(求月票) 第186章 做人不能做宋鸿涛(求月票) “贤侄,要不要收了我女儿?” “你我本就是亲戚,如此也算亲上加亲了。” 房海坚持自己的眼光,宋言未来是有大前途的,因着高阳的存在拐弯抹角的亲戚终究不靠谱,还是嫁个女儿过去更保险一点。 下注要趁早,没能在第一时间下注已是失了先机,现在这个机会房海不准备错过。 饶是宋言早已猜到房海的目的,可这番话依旧将他吓了一跳,擦拭了一下嘴角有些古怪的瞅了房海一眼:您这样直白着卖女儿,真的好吗? 世家门阀的体面呢? 宋言轻轻咳嗽了一声:“能得房伯父的青睐,是小子的荣幸……只是,却是委屈了灵月姑娘,而且,我房伯父也知道我的情况,我是长公主府的赘婿,是不能纳妾的。” 房海却是大手一挥,浑不在意:“无妨,贤侄莫要在意这些小事,长公主殿下那边我亲自去说,想来我这张老脸多少还有那么一点面子。” 看房海的模样,宋言估摸着自己拒绝多半是没什么用处,既然如此那便交给岳母。房海算是长辈,有些话他不好直说,但洛玉衡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又聊了一会儿,宋言自始至终都未曾答应,房海也不是特别在意,只要能说服洛玉衡,这件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见外面天色甚晚,宋言便起身告辞。 门外,还有步雨,杨思瑶和顾半夏等着。 在宋言离去之后,房海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快步冲着后院走去,推开房门便见到江妙君正躺在床上,似是已经休息,听到动静便忽然睁开眼睛。 “老爷,您怎地来了?” 今日,应是房海到一个小妾房里的日子,江妙君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却是没有注意到房海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刚起身准备伺候,房海忽地抬起右手啪的一声重重一巴掌甩在江妙君脸上。 外界传言,房海惧内。 便是纳妾都要严格控制,更是不许房海去青楼之类的地方。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是这样。 或许惧内的形象,只是房海做出的一个伪装。 响亮的耳光把江妙君打懵了,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一时间呆呆的看着房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头更有万般委屈,眼眶便红了,那模样我见犹怜。 可房海的脸上却找不到半点怜惜,唯有冷漠:“贱人,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若是再让我见着你有什么不干净的小动作,就给我滚出房家。” 丢下一句话,房海推门而出。 江妙君却是如同五雷轰顶般呆立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恐惧。 老爷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她低头望着床边,床边还有一双鞋,是男人的鞋。 …… 寂静的夜空,明月高悬。 马车吱呀吱呀的摇晃着,没过多长时间,马车便忽然停下:“姑爷,有人找您。” 声音钻进耳朵,宋言面色便有些古怪,这场景有种熟悉感,好像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话说,这些人也真是有够奇葩的,真有事找他白天光明正大的不行吗,非要深更半夜,心里腹诽着,宋言还是掀开了车帘。 月光下,便看到一道颀长的倩影,不是房灵月又是谁? 虽不喜欢,却不得不承认,这当真是个美人。 月光笼罩下,那皮肤仿佛都莹润了一层朦胧的玉气,宛若画中走出的仙子,只是这仙子脾气不太好,眉头皱着眼神中似是透着诸多不耐烦。 肩膀上披着貂皮,彰显尊贵。 “原来是房家小姐。”宋言便点了点头,算做行礼,毕竟只是房家庶女,地位上倒也不比他高:“不知房家小姐拦住在下马车所为何事?” 房灵月眼神中不耐更甚:“终于舍得出来了,叫我这一通好等。” 上来便是一句埋怨。 宋言脾气很好,并未生气,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如此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房灵月烦躁的摆了摆手:“算了,本小姐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不至于因着这种小事儿怪罪于你。” 此言一出,张龙赵虎,半夏步雨,全都皱起眉头。 怪罪? 你配吗? 这位房家小姐脑子莫非是有问题不成? 你只是房家庶女罢了,姑爷可是货真价实的男爵,怕是过不了几日便是子爵,你有什么资格怪罪? 几人便摇了摇头,看来老天爷给了这位房家小姐绝美无双的面皮,却是忘了将脑子放进去。 宋言依旧笑语吟吟,完全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多谢房家小姐宽宏大量。” 房灵月便点了点头:“你倒是个识趣的,我也不与你啰嗦,不怕告诉你我父亲希望我能嫁给你,但是……我不喜欢你。” “嗯。”宋言点头。 “还有,我已有意中人。” “嗯。” “我喜欢的意中人是一个翩翩书生,学富五车,文采斐然,明年春闱就能考取童生功名……” 噗! 原本宋言还能一直维持淡然的姿态,可这一下终究是忍不住了,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诡异,好家伙,听你说的那么热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合着到现在,连童生功名都没能拿到。 就这,还学富五车,还文采斐然? 你是不是对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 宋言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心里便大概明白了。 这房灵月是个没脑子的。 她相中的书生,多半也没什么真才实学,但有一张巧嘴,至少哄一哄房灵月没什么问题,只要一番甜言蜜语,说不得这蠢女人就乐呵呵的将自己的身子给送上去。宋言愈发坚定了不能收下这女人的决心,让这女人留在身边,指不定什么时候脑袋上便是青青草原。 他可不想成为宋鸿涛那样的男人。 “所以呢?”宋言已经没了耐心,便吐了一口气,问道。 房灵月一愣,然后说道:“所以,我的意中人是你绝对比不了的人,他将来是要考状元,入朝廷,做三公九卿的男人,而你,就算是剿灭了倭寇又能怎样,终究只是个泥腿子。” “你配不上我,所以也不要去妄想什么,死了这条心吧。” 普信女,蒸虾头。 宋言嘟哝了一句,脸上笑容愈发浓郁:“房家小姐说的是,回头我就会拒了房伯父,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房灵月脸色狐疑的看着宋言,她本以为自己可能还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让宋言放弃,毕竟像她这样好看的女子,哪个男人心里会没点想法? 实在是没想到宋言居然如此干脆利落的就放弃了。 这答案有些超出预料,一时间房灵月夜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下意识的张开小嘴:“没……没了。” “那能请房家小姐让开吗?” “哦。” 答应了一声,房灵月便后退了几步。 眼看着马车逐渐在眼前消失,房灵月也不知怎地,总觉胸腔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多想,很快就开心起来。 原本她担心父亲瞧不上爱人,毕竟恋人出身低微,但是现在她有了危机感,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作为联姻对象,被父亲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她不愿这样,她准备摊牌了。 …… 黑暗中,马车里隐隐有对话的声音。 “姑爷,那房灵月长的不错啊,您怎么没收了,拒绝的这么干脆?” “蠢是一种病,会传染的。” (本章完) 第187章 天衣喜欢你(3) 第187章 天衣喜欢你(3) 深夜。 宁平。 月光下,几道身影鬼鬼祟祟冲着城门走去,皆是一身华服,一看便知身份尊贵。 却是洛靖轩,钱晨,范泽豪,娄彦博几个。 文,写诗填词比不得宋言。 武,上阵杀敌也不如宋言。 这让自诩天骄的四人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 但,追了这么长时间的女神忽然就跟别的男人跑了,他们东陵四少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这场子自是要找回去。 不过他们虽是纨绔,却是稍微聪明一点的纨绔,明着不行他们也会在背地里下黑手,但在下手之前他们会认真调查清楚对方的身份和势力,绝对不会惹到惹不起的存在。 是以,离开画舫之后便四处打听,然后轻而易举听到了不少消息,只是这些消息实在是太过离谱,什么单枪匹马虐杀三千倭寇,一人一船踏平七座岛屿,更离谱的还在后面,一人斩下七万人头,筑十座京观……他们平日里吹牛都不敢这么吹。 因为太过离谱,以至于不像是假的。 于是乎,四人便准备去观摩一下所谓的京观。 虽是晚上,但这四个青年也是艺高人胆大,浑然不惧,明月高悬,倒也不会显得昏暗。没过多长时间,就看到一座座好似山峰一样的影子出现在眼前,几人便加快了速度。 等距离到了一定程度,终于看清楚那些山峰的模样之后……四个贵公子几乎同时感觉腹部在剧烈的蠕动,翻腾,然后哇的一声同时吐了出来。 他们看到了什么啊? 一座座黄泥堆砌而成的高山,山体的表面镶嵌着一颗又一颗头颅。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现在已入了冬,气温偏冷,头颅腐烂的较慢,可正是如此那模样才更加恐怖,一张张烂掉的人脸,一双双宛如黑洞一样的眼眶,粘稠灰黑腐烂的液体,顺着眼眶,鼻孔,嘴角缓缓流淌。 烂掉的皮肤。 悬挂的眼珠。 鼻孔中蠕动的蛆虫。 即便是隔着一定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恶臭。 呼! 一阵风吹过。 霎时间,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厉鬼在耳畔哀嚎。 四周的树叶哗啦啦的摇晃,又给这本就阴森的环境平添一分诡异。 月光洒落,灰败的烂脸之上,一个个眼眶黑乎乎的,好似看不见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啊啊啊……” 终于,那身材胖胖的钱晨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声惨叫转身就跑。莫看这家伙身子跟个球一样,可真跑起来那速度居然一点都不慢。洛靖轩,范泽豪,娄彦博三个也只是稍微慢了半秒钟的时间,一边跑嘴巴里面还是呜哩哇啦的尖叫,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仿佛有无数厉鬼正在身后穷追猛赶。 可恶啊,他们这种从小生活在东陵,养尊处优长大的贵公子,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 会做噩梦的,绝对会的。 至于宋言?打死都不会去招惹这种人。 这家伙,是屠夫,是恶鬼。 眼看几人重新回到城内,城门附近守卫的士兵便不屑的撇了撇嘴巴,最近想要见识一下京观的贵公子数不胜数,一个个去的时候耀武扬威,回来的时候鬼哭狼嚎,更有甚者直接晕过去,是被人扛回来的。 没那胆量,装你妹呀。 …… 翌日。 昨日的好天气终是到了头。 天阴沉沉的。 冬日的雨细腻绵密,淅淅沥沥的下着。 这天气不适合出门,宋言便在洛府大门的门槛上坐下,倭寇的事情已经解决,他只要负责领着兵打仗就好,剩下的事情岳母大人会处理的很好。 一千多个被救回来的女人,也都安顿妥当了,就和宋言预料中的一样,这些女人大都选择留在洛家的白工坊工作。 有些不死心的,许是长时间没见着家里的相公,或是孩子,便回了家,结果没多长时间就又到了洛府。她们什么也没说,洛玉衡什么也没问,只是重新接纳了她们,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现如今,宋言和洛玉衡都在等待朝廷的圣旨,圣旨到,他便要离开了。 多少还能有个几日功夫吧,铁器工坊正在拼尽一切力量加紧锻造盔甲和武器。重甲兵的破坏力已经展现出来,即便是洛玉衡不懂军事也能看出其价值,对于那些高炉更是重视,安排大量的人手每日每夜巡查,除了工匠任何人不得靠近。 当然,高炉锻造的核心技术还是握在宋言手里,宋言给了洛玉衡一份,洛玉衡却是将其撕碎,用洛玉衡的话来说,这种秘密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可能许多古时候的技术,就是这样消亡的吧。 于宋言来说,这算的上是难得的,悠闲的时光。 反正闲来无事,便是坐在这里看看雨也好,前路偶尔会有马车奔行而过,溅起四散的水,路上行人匆匆,远远望去宁平县的街道就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气,模糊不清。 一些店铺便点燃灯笼,混苍苍的世界中多出一些不一样的光。 背靠着门柱,宋言的眼睛里少了些焦距,伸出右手似是想要去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个年头了。 上辈子的记忆,变的有些模糊。 这是有些悲哀的现实。 即便上辈子的生活不算太好,那也是极珍贵的记忆呢。 眼神中略微透出一些迷茫,就像是少了某些目标,不知前路在何方。 其实宋言并不是那种很有野心的人,他只是想要好好活着,仅此而已……细雨中传来脚步声,转身望去,却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手里撑着一把天青色的伞,雨滴打在伞面,便溅起蒙蒙水雾。 身段比之前稍微富态了一些。 原本刀削般的脸颊,也变得圆润。 瘦削的双腿,也比之前更有肉了。 唯一不变的,许是那纤细的腰肢,完全没有变粗的迹象。 脸上一如既往蒙着一张面纱,是他的妻子,洛天璇。 看的出来,气色不错,虽面纱遮脸,却也透出若隐若现的红润。 便是呼吸的声音也比之前更加纯粹,不再有那种呼啦呼啦的杂音。 之前又刷出来一些药物,勉强凑齐四联用药,身体开始明显好转,再加上一些镇咳药物,不用再受咳嗽折磨,吃得好,睡得好,这身子自然也就被养起来了。 到得门楼下,收起雨伞靠在门上,雨水便顺着伞骨缓缓流下,地板上多出一滩水渍。 “相公。” 洛天璇冲着宋言福身一礼。 宋言是嫁给洛天璇的,按说洛天璇并不需要对宋言行礼,而是应该反过来才对,可每一次见面,洛天璇都会给足宋言这个相公颜面。 乌黑的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那眸子深处,似是蕴藏着无尽的浓情蜜意,看的宋言都有些心虚。 他也不明白,自己和洛天璇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知这一份深情究竟是从何而来。 虽然病症好了很多,现在一天咳嗽的次数连之前的十之一二都没有,可洛天璇依旧同宋言拉开一点距离,坐在门槛的另一边。 虽思恋夫君,却不想将病气过给夫君。 夫君是神医,可也有医者不自医的说法。 能这样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着夫君,洛天璇便已经很开心了,这样的生活是之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 “相公快要离开宁平了呢。” 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嘶哑,清脆悦耳。 宋言笑了笑,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上面打着房家的标志,却是房海的标签,这老家伙比想象中的还要着急一点,昨日才说要找洛玉衡,今日人便到了。 “圣旨应该还有几日。”宋言说道,洛天璇的眉头皱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过得片刻,宋言便再次道:“其实,我在辽东大约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开了春,我应该就回来了。这样算来,也就几个月的功夫。” “一个人去那边,我终究是有些不放心的。” “怎会是一个人?还有三千重甲兵与我同行。” “那不一样,多带一些人吧。”洛天璇幽幽叹了口气,其实她更想亲自过去,但她知晓自己的身子,并不适合长途跋涉:“那五百老卒,是所有重甲兵里最精锐的,也带上吧。” 宋言摇了摇头:“他们留下,我那边有雷毅,马汉和王朝,娘亲这边也要留下一点老人,不然新兵没人带,训练起来会很麻烦。” “也罢,但你身边要多一点高手……” “已经有张龙赵虎和步雨了。” “他们的实力不太行,遇到八品武者便不是对手了,不如让天衣跟在你身边吧。”想了想,洛天璇说道。 洛天衣是九品武者,这样方能安心。 “这不太好,那是我小姨子,跟着姐夫出远门,一去还几个月,传出去不好听。”宋言有些迟疑。 在这个人言可畏的年代,一举一动都要慎重。 他是不怕,却不能坏了小姨子的名声。 “其实天衣……”洛天璇看了宋言一眼,小声嘟哝着:“应是有些喜欢你的。” (本章完) 第188章 灵月与明月(求月票) 第188章 灵月与明月(求月票) “天衣,是有些喜欢你的。” 没有恰到好处奔驰而过的马车,没有从天而降的惊雷,宋言非常清晰的听到了这一句话。然后,他便瞅了洛天璇一眼,有种想要抬手摸摸洛天璇额头的冲动……这究竟是烧到多少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胡话啊? 他曾经可是听到洛玉衡一个人在嘀咕,洛天衣这么大人了,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怕不是喜欢上了哪个女子。 龙阳之好啊,百合开啊之类的情况,在这个世界虽然不多,但终究还是存在的。 洛玉衡可是洛天衣的母亲,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应是有点可信度的。 再想一想平日里和小姨子的相处,和其他人并没有太多区别,绝大部分时间小姨子都隐藏在暗处,忠实的执行守护者的任务,纵然是出现在宋言面前表情也不会有太多变化。 想了想那张冷若冰霜的俏脸……这是喜欢一个人会露出的表情吗? 不清楚哎。 说起来,便是宋言现在已经有了洛天璇这个妻子,还有了顾半夏和杨思瑶两个女人,但对于爱情这种事情依旧是懵懵懂懂。 没办法,两世为人,却从未谈过一场正经一点的恋爱,在这方面经验为零。 洛天璇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家相公,终究是将话题给错开,她有很多话想要和相公说,这一次分别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什么时候,只是想一想那漫长的时间,就让洛天璇难以忍受的寂寞。 “那是房家的马车吧?” “听说,房海这一次过来,似是为了将他的一个女儿塞给相公做妾室。”洛天璇笑呵呵的说着。 对绝大多数正妻来说,这都是极厌恶的事情,但洛天璇脸上却并未出现半点不满。 因着恶疾缠身,无法侍奉夫君左右,若是此时能有其他女子代替,也就不用担心夫君无人照料,于洛天璇来说这便是极好的事情。 她的心思很单纯。 宋言给了她性命。 那么,她便将夫君想要的一切全都给他,唯此而已。 “你是说房灵月?”宋言尴尬的笑了笑。 “夫君见过那女子?姿容如何?可配得上相公?”洛天璇有些好奇。 “姿容还算不错。” “那便让她留在夫君身边?” 宋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那女子心中已有他人,强扭的瓜虽解渴却不甜,而且,那女人脑子多少有点问题,太蠢,留在身边许是会坏事。” “脑子有问题吗,那的确不能留在身边了呢。”洛天璇便笑了笑,并不是很将这房灵月放在心上:“可夫君身边若是没了人照顾终究不太好,对了,相公,您觉得明月姑娘怎么样?” “她似是对相公也很有好感呢,我听说,能和明月姑娘单独相处的,相公还是第一个。” 宋言脑门上便满是黑线。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洛天璇现在是不是就是这种症状? 仿佛在洛天璇眼里,自家相公那便是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优秀,好似所有优秀的女子都会喜欢。 …… 洛府客厅。 说起来,虽已调任松州刺史,可房海这还是第一次遇见洛玉衡,毕竟是曾经试图追求的女子,多少是有点尴尬,不过为了傍上宋言这条大腿,纵是尴尬房海也忍了下来。也并未叙旧什么的,自从知晓洛玉衡心中完全没有自己之后,他也就死心了,身为房家嫡子,死缠烂打那种事情终究是做不出来的,些微的感慨之后,房海便直接开门见山:“长公主殿下,今日冒昧拜访,乃是为了一件喜事。” “宋贤侄镇压倭寇,还宁国沿海太平,我有一女,名灵月,对贤侄甚为仰慕,想要侍候在贤侄身边。” 房海脸上便有些尴尬:“我也知宋贤侄乃洛府赘婿,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架不住女儿苦苦哀求,我也只能豁出这一张老脸……” 窗外雨潺潺! 淅淅沥沥的声音,稍显嘈杂。 洛玉衡手捧香茗,轻抿一口,唇齿留香。 自从这炒茶出现之后,她便喜欢上了这种滋味,原本的煮茶因为味道太过浓烈,她是喝不惯的。 莹白的玉指缓缓将茶杯放下,洛玉衡的脸上便漾起浅浅的笑:“我家天璇,因着言儿的缘故能重获新生。” “是以,我一直将言儿当做亲儿子看待。” 房海颔首。 洛玉衡对这个女婿有多宠溺,松州府人尽皆知,说句不好听的现如今在洛玉衡心里,洛家三兄弟都要靠边站,宋言这个女婿才是亲生的,至于其他可能是买菜送的,路边捡的,总之,大抵没啥地位。 “天璇的身子已有治愈的希望,现在也日渐好转,然肺痨这种病,来时如山倒,去时如抽丝,想要完全治愈,怕是要一两年功夫,纵使治愈也要好生养上两年,方才能和言儿同房,不然怕是会损伤根基。” “所以,我对言儿纳妾的事情并不反对。” “半夏空蝉,蝶依雪樱几个丫头都是我送到言儿身边的,便是杨思瑶,步雨,只要言儿喜欢,我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这当真是宠上天了。 当然,房海很清楚,洛玉衡对宋言许是真的宠,但更多的,可能是要为皇室狠狠拉拢这一个极有能力,极有潜力的女婿。 “如此说来,长公主殿下是同意了?”房海大喜。 洛玉衡点了点头:“房家女要给言儿做妾,我是同意的,但……房灵月不行。” 房海一怔:“这是为何?” “我与言儿,都不太在意女子是否贞洁,便是步雨那样的寡妇,只要心中是言儿,我便能够接受。”洛玉衡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变的冷漠:“然,一个女子,若是心心念念都是旁的男人,那便无法接受了。” 这话说出,房海脸色瞬间大变。 视线也变的有些阴沉:“长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松阳伯可以回去问一问你家女儿,是否认识一个叫伍明的人……”洛玉衡嘴角翘了翘:“倒是情真意切,纵是父亲召唤,也不忘将情人带上,来到松州府不过三日功夫,却却是鬼混四五次。” “即便我允许言儿纳妾,可也不是什么放浪形骸的女人都要的。” 说着,无视了房海阴沉到极致的脸色,洛玉衡挥了挥手,一个婢子便将一张纸送到了房海面前,同时心里也感觉古怪,自家大儿子究竟有什么癖好啊,昨日深夜才知晓房灵月的存在,今日凌晨,有关房灵月到了松州之后所做的一切便摆在了案头。 喉头蠕动了一下,房海伸手接过,只是大概看了一眼便浑身发抖,目眦欲裂,呼吸急促。 纸上清晰记录着房灵月刚到松州府,便费数千两白银为伍明购置一座宅院,那宅院居然就在房家对面。 甚至还打着他的旗号,将伍明安排到了松阳书院……原本是准备安排到西林书院的,但西林书院被倭寇杀光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诸多事情本就是极耗时间的,三天之内能完成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便是如此,房灵月依旧数次找到机会同那伍明温存。 还有一次,就待在伍明那里,第二日清晨才返回。 更有甚者,借着郊游的名义,同伍明在野外欢好。 而这,甚至不是洛家探子拷打得到的信息,而是伍明自己在群玉苑同妓子吹嘘的时候说出来的。 房海的身子都在止不住的哆嗦,脸色难看到极致。 房家怎会养出这样一个蠢货?虽知晓房灵月不算聪慧,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愚蠢到这般地步。 用力的吸着气,那模样看的洛玉衡都是胆战心惊,生怕房海一个不小心就给气死了,死了倒不要紧,可若是死在长公主府,那就麻烦了。 幸好,房海命大,虽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的,看起来很吓人,可终究是挺过了这一关。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房海缓缓起身,行了一礼:“这一次,是我冒失了,这件事情我会给长公主府一个交代。” 是要给一个交代。 联姻,对于双方来说本是一件好事。 可若是拿着一个有了情人,还三天两头去约会,肚子里可能都死过人的女人去联姻,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放在那些讲究的家族,甚至会当做是一种羞辱,当面翻脸也不是不可能。 洛玉衡点了点头:“还有……回去警告一下那什么月的……” “和人说话的时候最好客气一点,我家言儿可是剿灭倭寇,救回了被倭寇劫掠的女子的英雄,不是什么泥腿子。” “虽说配不上房家女,可也不能随意被人羞辱。” 正准备离开的房海身子一个趔趄,只是听洛玉衡的话,房海便已经明白昨日夜里,在宋言离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概能猜到那个女儿说了些什么。 又行了一礼,房海这才离去。 到门口的时候,便遇到了宋言和洛天璇。 “房伯父。”宋言笑了笑,起身冲着房海行礼。 房海满是汗颜:“贤侄,这一次确是伯父思虑不周,回去后定会调查清楚,给贤侄一个交代,还望贤侄勿怪。” 却是将姿态放的极低了。 好好的联姻却是成了结仇,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现在要确定,宋言是否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房家心怀怨恨。 至少目前看起来似乎没有这种情况,宋言脸上笑容不减:“伯父言重了,七情六欲人之本能,何需交代?若是因着小子,拆散了一对儿有情人,那才是罪过了。” 一个又蠢又眼高于顶的女人,一个渣男。 最好锁死,莫要祸害旁人。 只是这话听在房海心里,那便是另一种意思了。 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却半点没有愤怒的意思,甚至还在担心房灵月和伍明,别的不说单单这份心胸就非一般人能及。 这宋家贤侄,对异族是心狠手辣,对闹事的宁国人也是半点不留情,可若是被其视为自己人,那也是千般好万般好。 当然,若是伪装,也足以代表宋言心思深沉,不比朝堂上的老狐狸逊色。 又叹了口气,房海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钻进马车。 这辆马车刚刚驶走,另一辆马车便停在了洛家大门前。 车帘掀开,一把乳白色的油纸伞撑起,却是一名靓丽的女子从里面走出,修长的双腿轻轻踩踏着积水,白色的绣鞋便侵染些微的污浊。 却是刚刚还在谈起的明月。 到得洛家门前,明月便停下脚步,望了望门前的两人,最终视线锁定在洛天璇的身上:“奴家,见过郡主。” 洛天璇虽无封号,郡主的身份却也是实打实的。 “不用多礼,这便是明月姑娘吧,果真是国色天香,便是我见了都不免心生欢喜。”洛天璇轻笑着说道,然后便转身望向宋言:“明月姑娘当是来找相公的,我便回去了。” 那眸子里,蕴满笑意。 相公不喜年龄太小的女子,喜欢大一点的。 是以,空蝉,蝶依和雪樱都有些不合适了。 杨思瑶虽年长一点,但更多时候是作为幕僚而存在。 现如今身边的婢子唯有半夏姐。 若是能将明月姑娘也给留下,多一人照顾,她便能安心一点了,而且,她也能察觉到,相公对明月姑娘和对其他女子,是有些不同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相公想要的,她都会给他。 “你倒是有个好妻子。”目送着洛天璇离去,明月幽幽说道。 宋言也感觉有些古怪,洛天璇的那种态度,完全不是正常妻子的态度,哪怕宋言见多识广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 她对自己的放纵,甚至已经到了一些病态的地步。 莫不是病娇? 不对,病娇属性,难道不是占有欲极强吗?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且不想了:“明月姑娘寻我何事?外面有雨,里面请吧。” “不用了,我说一句话便走。”明月摇了摇头:“昨日,宋公子曾经问我可曾知晓谋害高阳郡主的背后之人。” “哦?明月姑娘已经知道了?” 明月再次摇头:“并不,但,这段时日,松州府却是多了一些不速之客。” “谁?” “宋哲!” (本章完) 第189章 合欢宗的妖精(求月票) 第189章 合欢宗的妖精(求月票) 宋哲!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宋言比想象中更加冷静。 仇恨,自然是存在的。 母亲的死,虽是杨妙清下的手,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宋哲。宋言会给他比宋云,宋震,杨妙清更加绝望的死法。 但,现在的宋言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身的感情,不会那般轻易失控。 他沉吟了少许时间:“宋哲回松州了吗?” 林向晚和王管家那边并未得到消息,如此来看,宋哲只是停留在松州,并未回到国公府。 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在宋言眼里,宋哲是远比宋云,宋震和杨妙清更加危险的对手,他很聪明,却从不亲自动手,他会借助别人的力量来达成自身的目的;他残忍又歹毒,不过十二三岁的年龄便已经不将人命放在心上。 据洛天枢和杨思瑶掌握的情报来看,宁平前一段时间的灾民潮,的确是杨家在背后搞鬼。 执行人,是礼部尚书杨国臣。 在宋震死后,杨家筹谋几十年的计划落空。 杨家人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便开始扶持杨妙清的其他子嗣,不管怎么说也有杨家一半血脉,若是再以杨氏女嫁之,其后代子嗣,杨家血脉便会越来越浓,只消几代人,怕是宋家血脉便已经所剩无几。 虽是耗费时间,却也不失为谋夺国公府的一种方法。 而杨国臣相中的便是宋哲。 灾民潮的执行人是杨国臣,可背后未必没有宋哲出谋划策。捧杀洛玉衡,或许就是他投靠杨家的投名状。 这很像宋哲的手笔,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便是数万灾民的命在毁掉洛玉衡面前,亦是不值一提。而这种手段歹毒又有效,便是宋言应付起来也极为艰难。 最后举起屠刀,不惜自毁名声杀死上千灾民,才将混乱平息。 那这一次,宋哲返回松州府,又是为何? 莫非,高阳郡主这件事背后也有宋哲的身影? “明月姑娘,确认是他吗?”压下心头疑惑,宋言问道。 油纸伞下,明月轻点螓首:“群玉苑的姑娘们,有一部分是从东陵而来,宋哲是其中一位妹妹的常客,便认了出来。” “另外,同宋哲一起前来的,还有杨国臣的庶子杨铭。” “两人具体什么时候出现在松州并不清楚,昨日也已经离开,目前在何处无人知晓。” “至于两人来松州的目的也并不知晓,他们甚是小心,从不会在有外人在的情况下谈论正事,即便是相好的姑娘也是如此。” 宋言冲着明月抱了抱拳:“多谢明月姑娘告知,感激不尽。” “能帮上宋公子的忙便好。”明月柔柔的笑了一下,这似是她的一个习惯,脸上的笑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完美。 不会太过夸张,浅浅的笑意却有着撩人心弦的魅力。 “却是不知,这一份情报,要用什么报酬来交换?”宋言笑了笑,说道。 明月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哀怨:“宋公子这是何意?莫非以你我二人的交情,还要如此生分不成?” 宋言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交情?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很特别的交情吗? 今天这只是第三次见面吧? 之前也就是冒充了一下挡箭牌而已,以明月的聪慧,即便没有他帮忙,应付那四个公子哥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何至于做出这么一副被渣男抛弃了的可怜女人的表情? 宋言可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没错,他并不想跟这明月姑娘太过亲近。 这女人,虽然自身并未习武,不是武者,只是纯粹修炼媚术,却给宋言一种危险的感觉,而且,之前这女人小声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用的可是传音入密的法子,这可是修为极高的武者才能掌握的手段。 这女人身上怕是藏着极大的秘密。 探究他人的秘密,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但同时也是极为容易死掉的事。 宋言脸上笑意更浓:“明月姑娘说笑了,群玉苑的规矩我还是明白的。” 明月便掩嘴轻笑,咯咯的声音甚是好听:“宋公子倒是无趣的紧呢,不过这一条情报,白送……算是昨日宋公子问题的答案,倒是不好收两份报酬。” 言必,明月冲着宋言福身一礼,不待宋言挽留转身离去。 马蹄声起,地面上便溅起片片水。 在马车消失在雨幕中之后,宋言这才收回视线,脑海中回想着明月刚刚说的话。 “步雨。” 忽然,宋言低声叫了一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自门后出现,依旧是娇小但饱满的身段,成熟又妩媚的容颜。 “去查一下宋哲和杨铭两人的踪迹。” 步雨点了点头,并未吭声,身子无声无息的消失。 宋言则是伸了伸胳膊,拿起雨伞,冲着府衙的方向走去。这个时间段,洛天枢应该正在上衙。刺探情报,打听消息这种事情,终究还是洛天枢更为拿手。 宋言怀疑洛天枢可能有什么特殊体质……诸如,先天八卦圣体,先天锦衣卫圣体,先天狗仔圣体之类。总之,在洛天枢的眼中,几乎不存在任何秘密。 不过,今儿个的明月究竟是什么情况? 总感觉,这女人的魅力似是达到了一个顶点。 便是他看着明月,身子都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冲动,幸好他心性不错,极限压枪,总算没有出丑。 不愧是合欢宗的妖精。 宋言这样嘀咕着。 …… 另一边,马车中。 明月脸上的笑容已经隐去,此时此刻的明月面色变的格外严肃。 就在刚刚虽然并未和宋言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看起来只是隔着雨幕在聊天,可实际上她已经悄悄动用了媚术。 媚术,被催发到了极致,可那宋言依旧是不为所动,甚至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当真是个有意思的男人……忽地,明月的嘴角勾起一丝弧线,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第一,这宋言当真是个圣人,不为女色所动。 显然,宋言不是。 第二,宋言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 显然,也不是。 虽说宋言的癖好有些特殊,喜欢年龄比他大的姐姐类型的女子,然取向终究是正常的。 第三,宋言可能修行了某种特殊的武学,这种武学能够抵御百宗媚术的影响。 而在明月的认知中,这种武学只有一种。 那便是……合欢宗已经失传已久的《百宝鉴》! 身子慵懒的靠了下去,俏丽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或许,合欢宗崛起的机会,来了! …… 房府。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 房海面色阴沉的从车内走出。 见着自家老爷这般表情,门口的护卫便一个个垂下眼帘,谁也不敢多话,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触了霉头。 房海看了看对面,伍府! 区区一个穷书生,居然也敢开府? 好大的口气! “来人,将大小姐叫来。” “另外,叫几个精干的护院过来。” 平日里,房海总是一副温吞吞的模样,但这一次,他是当真生气了。 (本章完) 第190章 穷书生和大小姐(2) 第190章 穷书生和大小姐(2) 淅淅沥沥的小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房府对面,就是伍府。 看着鎏金的牌匾,房海甚至有种想笑的冲动,还真是好女儿啊,居然将同情人幽会的地方,安排在自家对面。 最近一段时间忙于处理倭寇的事情,无暇分心他顾,这些人便敢这般放肆了吗? 一个当家主母,试图嗜杀儿媳高阳郡主。 一个庶长女,将情人都带到了家门口。 好的很,当真是好的很。 真以为他房海好脾气不成?也不想一想,在房家能成为世子的,怎会有好脾气的存在? 幸好这一次洛玉衡提前调查到了这些,还有补救的机会。他默默站在门口等待着,没多时身后便传来践踏积水的脚步声,房灵月已经过来,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些不耐烦。 今日小雨,踏青啊郊游啊之类的理由不好用了,她正在闺房苦苦思索究竟要用怎样的借口才能出门,便被告知父亲要找自己。 多半又是为了和宋言联姻的事情。 可恶。 房灵月实在是不明白,一个连男人尊严都不要的赘婿,凭什么得父亲这般看重? 就凭他会打仗吗? 现在的宁国会打仗有个屁用?现在是可是文臣的天下。 想到昨日夜里,那宋言答应自己的事情,房灵月心中便稍感安心,只是很快又紧张起来,那家伙当真会拒绝联姻吗?毕竟她生的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心头便浮出一些焦躁,冲着父亲福身一礼:“见过父亲。” 脆脆的声音,如同银铃儿一般好听。 房海缓缓转身,眼神如同古井没有半点波纹,不知怎地房灵月头皮发麻,下意识嗫嚅着:“父亲……” “灵月,你说,父亲对你如何?”房海终于开口了。 房灵月立马答道:“自是极好的。” 因着房海没有嫡女,像房灵月这般明明庶出却能享受嫡出待遇的小姐,确是极少的。 “那你现在告诉我,昨日夜里你同宋公子说了什么?”房海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 房灵月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暗骂那宋言这么大人了,居然还打小报告,当真无耻。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父亲,女儿……女儿只是对宋言不太了解,所以……” 听着房灵月的话,房海便显得有些失望。摇了摇头,道:“跟着我。” 言必,不待房灵月回应,也不打伞,径直冲着对面走去。 当看到父亲在伍府门前停下的时候,房灵月心里便慌了,脸色苍白。 父亲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大家族发生这样的事情,父亲会怎样处置自己? 脑海里便浮现出各种各样可怕的画面,不会的不会的,父亲对自己甚是宠爱,绝不会这样对自己。到时候只要自己掉几滴眼泪,苦苦哀求一下,父亲一定会原谅自己的,说不定还会同意自己和伍明哥哥的事情。 如此,心里面居然期待起来,然后偷偷窥探父亲的脸色,可是父亲脸孔有些僵硬,看不出来什么。 便在此时,房海抓起门环,轻轻敲了两下。 没多长时间,便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 吱呀。 房门打开。 同时,还有一道声音也清晰传入众人的耳朵:“灵月,你怎么从正门就来找我了,若是让你爹知道……咦?你们是谁?” 大门后,一个模样俊秀的书生。 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生的极为俊美,跟女人有的一拼。 浑身上下看不到半点阳刚之气,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强烈的不耐烦,俨然没有将房灵月这个房家大小姐放在心上。 只是话没说完,便看见面前出现的不是房灵月,而是一个老头儿,脸上的表情便成了疑惑。 而这话,也让附近几个护院面色变的有些古怪。 他们隐隐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内容。 房海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漠:“我便是他爹。” 那名叫伍明的书生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后面跟着的房灵月,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立马躬身行礼:“原来是房大人。” “小生对大人仰慕已久,今日能见大人,当真是三生有幸。” 房海没有说话,只一个眼神,立马便有一个护院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伍明的胸口。只听呼的一声,伍明的身子瞬间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十几步之外的地面,嘴巴里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护院是七品武者。 实力极强。 一脚下去,莫说只是个身子孱弱的书生,便是一个壮汉也要没命,显是留了手的。 眼看伍明的惨状,房灵月尖叫一声,怒斥道:“父亲,你怎能如此对待伍明哥哥,你……” 啪! 话还没说完,房海转身便是一巴掌狠狠的掴在房灵月的脸上。 剩下的声音直接被打回了嗓子,半边脸迅速便肿了起来,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闭上你的嘴。” 骂了一句,房海大踏步冲着厅堂走去。 房灵月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整个身子都在哆嗦个不停,她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这般生气。她的性格有些跳脱,顽皮,从小到大惹出了不少祸事,可每次父亲都只是板着脸训斥几句,最多也就是惩罚抄写论语,女则之类,像这样被打,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心里恐惧到极点,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然后便被两个护院抓着胳膊,往里面拖去。 那般举动,粗鲁,粗暴,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更没有对大小姐任何的尊重。 这些护院,那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老爷的性子自是明白。 平日里你是大小姐,大家供着你,迎着你,可当老爷的巴掌打在你脸上的时候,那就代表你在老爷心中再无任何价值,在房家也没有任何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丫鬟。 既然如此,又何必惯着你? 房门一扇扇关上。 厅堂内陷入令人恐惧的黑暗。 随着蜡烛燃起,幽幽的火苗总算是带来些微光亮。 房海完全不在意身上湿透,径直坐在主位,居高临下的看着伍明和房灵月,无形的压抑变的越来越恐怖。 “你就是伍明吧?”许久,房海缓缓开口。 那男子脸上拼命的挤出笑脸:“回大人,小子就是伍明。” “你是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 “小子已寒窗苦读十年,现如今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挥笔便是锦绣文章,待到明年春闱,定能连中五元,高中状元。”那伍明便挺起了胸膛,傲然说道。 房海嘴唇忽地一抽,忍不住想要骂人了,听你吹的那么厉害,合着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丁? 叽里呱啦的声音,如同稻田里的蛤蟆,格外聒噪。 “你之前没参加过科举?” “有……参加过三次……” 房灵月连忙在旁边帮腔:“伍明哥哥都跟我说了,那三次科考,都是主考官在徇私舞弊,伍明哥哥文采斐然,却一次次都被刷了下去,这明显有问题,若是有我们房家帮衬,伍明哥哥定然可以高中的。” 看父亲的模样,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一切,继续隐瞒就毫无意义,还不如干脆摊牌。 房海吐了口气,眼神中彻底失望。 对房灵月的失望。 科考舞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一般来说不会做的太绝,十个位置七个关系户,多少还是要招收一点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出来的。而童生的名额又是极多,这伍明三次科考全部落榜,连个童生都不是,足以说明他当真是个废物。 窝囊废,穷,靠女人,身上没半点阳刚之气,只会夸夸其谈……房灵月这眼光,究竟是从哪儿挑出来这么一个极品? 有房家帮忙?笑话,若是房家帮衬,便是个傻子都能中了童生。他呵的一下笑了,目光阴森的盯着伍明:“小子,让我来猜猜你们这些穷书生是怎么想的?” “你们是不是想着,遇到大户人家的小姐,找个机会冲上去抱一下,亲一口,因着小姐已经失节,事后便只能嫁给你?” “然后你便有了机会攀上高枝,只要多说一点甜言蜜语,将小姐哄开心了,也就有人供你读书?” “若是不行,便想办法将这件事情散播出去,到那时不行也得行了?” 伍明呼吸一滞,眼神慌乱。 房灵月也是微微一呆。 令人难以忍受的压抑持续了几息,伍明忙回答道:“伯父,我和灵月的相遇只是一场意外,并没有这样龌龊的想法,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个穷书生,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请伯父相信,我定能高中状元,给灵月幸福。” 房灵月也下意识张嘴,似是想要帮好哥哥说几句话。 可房海却是不给这个机会,他甚至根本不在乎伍明说了些什么,只是冷笑一声:“你可知,对房家这样的门阀,遇到这种事情会怎样处理?” “找官府,随便按个罪名把你抓起来,然后你会死在监狱里,至于小姐,依旧冰清玉洁。” “或者,直接打死,官府不会过问。” “还想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攀高枝?你算什么东西?” 伍明和房灵月脸色倏地一下煞白,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尤其是伍明更是害怕到了极点,怎么会这样,跟话本里写的不一样啊? 倒是房灵月,鼓起勇气:“父亲,你……你不能这样对伍明哥哥,你要是打杀伍明哥哥,你就先打杀了我吧,我,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伍明哥哥的孩子。” 房海惊讶发现自己居然不生气,可能是气过头了吧,瞥了一眼房灵月,那冷漠的视线直让房灵月遍体生寒:“蠢货,你可知,我如何知晓你们的破事?” “是这个穷书生在群玉苑里同那些妓子所言。” “你,房灵月,堂堂房家大小姐,居然自甘堕落,同这个蠢货私下里幽会,甚至在野外寻欢,现如今怕是整个松州府人尽皆知。” “你可知,我房家因着你,丢了多大的颜面?” 巴掌重重砸在扶手上,最后一句,已然是声色俱厉。 也难怪他如此愤怒,这般行为不仅仅让他沦为笑柄,甚至会动摇他身为房家世子的根基。 房灵月满脸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伍明,她怎地也想不到伍明居然会将他与她之间的私密到处传扬,她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他甚至去了群玉苑那种地方。 伍明则是噤若寒蝉,被房海的气势和杀意吓到了,一时间不敢吭声。 “灵月啊灵月,这种货色如何能和宋言相比?宋言现在已经是男爵,要不了几日便是子爵,又是县令……”房海幽幽的说着。 伍明身子一颤,忙大声叫道:“伯父息怒,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缠着灵月姑娘,我和灵月姑娘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绝对不会搅了灵月姑娘的婚事。” 轰……咔嚓。 恍若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房灵月的头顶,身子便晃了晃,脸色更白了,泪水便止不住顺着姣好的脸颊滚落。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伍明,怎地也想不到平日里甜言蜜语哄着她,宠着她的伍明哥哥,居然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出来。 明明她为伍明付出了那么多,她钱供伍明读书,她供着伍明的吃穿用度,为了伍明,她甚至两次服用红…… 他怎能如此无情? 房海吐了口气,懒得再听伍明聒噪,冲着几个护院点了点头:“拖下去打死吧。” 当下立马就有两个护院上前,拽着伍明的肩膀往外面拖去,伍明害怕极了,身子拼命的挣扎着,可他一个文弱书生,在两个护院面前根本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房海,你……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去告你。” 房海撇了撇嘴巴:“没关系,我就是松州刺史。” “灵月,救我。” “你忘了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了吗?我们说好了要双宿双飞的。” “灵月,你不能这样……” 啪啪啪啪…… 声音变成了惨叫,还有棍棒砸在身上的动静。 房灵月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开口了:“父亲,我想通了!” “只要你放过伍明哥哥,我便听从你的安排,会下嫁宋言。” 她知道,伍明哥哥刚刚的话是迫不得已的,一定是被父亲吓到了,还有去群玉苑,也肯定是被其他读书人带坏了,伍明哥哥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亲逼迫的。 为了伍明哥哥,她只能委屈一点嫁给宋言了。 可,纵然是嫁给宋言,他也只能得到自己的身子,别想得到她的心,她的心里永远只有伍明哥哥一个人。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房海,便是其他的护院全都惊呆了,一个个震撼的望着房灵月,似是不明白她究竟是怎样想的,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究竟懂不懂宋言的身份和地位啊? 那是货真价实的权贵,而你,又算什么东西? 为何嫁给宋言,你还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还有,下嫁两个字,是这么用的? 更何况,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名声在松州城已经臭了,哪个好人家会看上你?便是娶回去做妾都是瞧不上的。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娃,那宋言可是能屠杀数万倭寇的狠人啊,这要是真嫁过去,以宋言的脾气怕不是干直接带兵将房府给屠了。 房海呵的一下笑了,他还是小看了房灵月的蠢:“不用了。” “我可不想因为你这个蠢货,破坏现如今和宋言还算不错的关系。” 房灵月眉头紧皱,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让步了,父亲反倒是要步步紧逼?谁懂啊,生活在这样的家族,真的是太压抑了。 “那父亲准备如何安置我?” 房海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会给你准备一个好地方的。” “传我的命令,自今日起房灵月的名字从房家族谱抹除,房灵月逐出房家,名下产业田地房屋全部收回。” 房灵月脸色瞬间大变,她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严重,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房家给的,被房家逐出家族,那她岂不是要跟那些村姑没什么区别了? 不要! 怎能如此? “房灵月之母安氏,休弃,逐出房家。” 房灵月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父亲,你不能如此对我,我是你的女儿啊,我都已经答应嫁给宋言了,你究竟要我怎样?” 房海的眼神冷漠到极致:“我说过了,房家不养闲人,身为女子,联姻便是你能为家族创造的价值,可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这份价值也就没了。” “之前我宠着你,便是你不愿意联姻,我也没说什么。” “可是现在你的存在,已经成了房家的一个污点。” “只要你还活着,人们便会想起你和伍明之间的那些龌龊事,这些影响必须消除。” “为了房氏一族的名声,就让你发挥最后一点价值吧。” 不知怎地,房海的话让房灵月浑身抖个不停,然后便看到房海站起了身子,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居然已经多出了一条白绫。 世家门阀的名声,不容玷污! (本章完) 第191章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求月票) 第191章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求月票)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这一场雨虽然不大,却持续了很长时间,街道上地势低洼的地方便成了水潭。 伍府。 惨叫声渐渐息了。 因着大门紧闭再加上雨声的影响,倒也无人听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有一女子尖叫,然后便再无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伍府的大门被推开,衣衫整洁的房海从屋内走出,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护院跟在身后,只是房灵月却再也没有出现。 大抵今天下午,伍明和灵月的传言就会消失。 再过去一段时间,房灵月大概会突发恶疾,然后不治而亡。 房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在房家这样的世家门阀当中,这样的事情很常见,早已习惯。 世家门阀最重名声。 无论背地里有多么污秽。 世家门阀的大小姐玩的哨的也有不少,但人尽皆知就绝对不被行。 他并不会因此憎恨宋言,因为没有憎恨宋言的理由,这一次的事情从头到尾宋言都没有任何错误,从某些方面来讲,甚至算是受害者。 毕竟,若是真将房灵月嫁给宋言,宋言还不得替别人养孩子。若是某一日知晓真相,那便是宋言和房家决裂的时候。想一想那浑身是血的重甲兵,房海的身子便哆嗦了一下,他相信那会是一场噩梦。他甚至还要感谢一下洛玉衡,如果不是洛玉衡调查出来的内容,他怕是要在作死的道上一路狂奔了。 只是……和宋言联姻的事情又该如何? 抱上宋言大腿这方针不能变。 说起来,除了房灵月之外,他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十六,一个只有十二,相貌都不比房灵月差,按说十六岁的二女儿应是和宋言最合适的,偏生这宋言喜欢年长的。 房海便有些苦恼。 这什么嗜好。 有点变态了啊,男人不都喜欢年轻一点的吗。 脑子里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房家的女子,最后居然浮现出了儿媳妇高阳郡主的脸。 然后房海便自嘲的笑了一下,再怎样也不至于把儿媳妇嫁给宋言,虽然无论从年龄还是才情方面高阳郡主似乎都是最合适的,但……房家要脸。 …… 松州府内,有一处货场。 曾经是松州货物集散地,往来客商甚是热闹。 但这集散地终究小了点,随着新的集散地建立,这里便逐渐荒废,如今这货场之内脏乱污秽,鱼龙混杂,大抵就是一座城市的阴暗面吧。 盗窃,抢劫,杀人,斗殴,每天都会发生一些案子。 慢慢的,这地方又逐渐演变成一个黑市,一些来路不正,诸如盗窃甚至是盗墓,见不得光的东西便会拿在这里售卖,甚至连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都能看到,就像是一个摊位上放置的军弩。 同时,这里还有松州府最大,也是最疯狂的赌坊。 飘落的雨,并未遮掩黑市的喧闹。 一些地方燃起灯笼,光线倒也充足。 两道身影撑着雨伞,他们脸上戴着奇怪的面具,像是金属雕琢,看不清容貌。然,从身上华美的云锦长衫,也能看出二人的身份颇为尊贵,那般卓尔不群的气质和这黑市格格不入。 这些人往往是肥羊,一些黑市商人便将自己藏匿起来的宝贝拿出,希望能得到两位贵公子的青睐。 只是可惜,两人似是已有目标,对那些所谓的珍宝毫无兴趣。 鞋底践踏着积水。 往黑市更深处走去,拐了一个弯,一栋古宅便出现在面前。 房门被推开。 正前方是一个大堂,大堂里面有着数十道身影,这些人的气质异常阴狠,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一条条狰狞的疤痕,他们或是站着,或是席地而坐,更有甚者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上下其手,亦有人聚集在一起大声的吹着牛。 唯一相同的地方便是,每个人都带着武器,或是手边放着武器,只要一息之间,便能进入战斗状态。 当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所有人的动静瞬间暂停,古宅陷入难以名状的死寂,一双双眼睛全都望着门口集中在那两个青年身上。 黑市中,不仅只有商人,赌坊,强盗,窃贼,还有一群最为无法无天的存在……杀手。 他们是专业的,不会去询问雇主和目标之间什么仇,什么怨。 收钱,杀人,唯此而已。 两个青年显然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几十道视线集中在身上,两人的步履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依旧是那般不急不缓。 面具下方的眼眸扫了一眼,最后集中在一个壮汉身上。 那男子魁梧高大,穿的并非武人短打,更像是一个将军,上身居然披着盔甲,身高七尺,浑身上下匀称结实,虽满脸横肉,目光却显沉稳。皮肤黝黑,浑身裸露在外的地方,无论是脸,还是胳膊,还是手背小腿,到处都是刀疤,散着生人勿近的凶煞。 一看便是不好惹的。 “杀人。”那青年缓缓开口。 “杀谁?”壮汉抬起眼皮。 “宋言。” 原本寂静的厅堂,因着这个名字便生出一些骚动。 “不接。” 壮汉眼帘垂落,冰冷拒绝,他是杀手,做的是杀人的活计,不是送死的活计。 那宋言自身实力如何暂且不说,单单那浑身是血的重甲兵,便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不用太多,只要有一二十个重甲兵,一旦结成军阵,他们三四十号人便不可能有人活下去。 “一万。” “不接!” “五万!” 壮汉眼皮微跳:“不接。” “十万。” 青年便从怀里取出五张银票,置于桌面:“后日,朝廷封赏的圣旨会下达,大后日,宋言离开宁平,途径松州,然后前往辽东。” “其身边会有人护送,但数量不会太多,许是一百,许是两百。” 毕竟,宋言只是个县令,没有募兵的权力。 壮汉便摇了摇头:“杀不了。” 二十个重甲兵就足以推了他们,更别说两百。 钱他们喜欢,那也得有命。 “附近的山匪已经被我们收买,到时候会冲击宋言的车队和阵型……你们便是一重保险,若是山匪不足以杀死宋言,你们便可以出手取走宋言的脑袋。” “这里有五万银票,事成之后,用宋言的脑袋换取另外五万。” 壮汉猛地一拍大腿:“娘的,干了。”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 距离圣旨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洛玉衡早早便开始准备各种东西,衣服啊被褥啊之类全都已经准备妥当,塞满好几个马车,尽管宋言一再表示用不了这么多,可洛玉衡固执的认为,辽东那边实在是太过寒冷,还是多准备一些更为稳妥。 剩下的这点时间,宋言也没有到处乱逛,而是陪着小小姨子和小小小姨子。 自知晓宋言准备离开之后,两个小丫头便很是伤心。毕竟,姐夫离开之后,就没有人再给她们讲那么好听的故事了。 也没人偶尔会给她们做一些很好吃的零嘴。 甚至说,便是夫子留下的课业都没人帮忙了。 这几日,两个小丫头几乎一直都挂在宋言身上,就像是传说中的树袋熊。 对于这两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宋言总是格外有耐心,便是一直被缠着,也完全不觉得烦,宋言很耐心的将孙猴子和七仙女的故事讲完,两个有点早熟的小丫头便大失所望。 就在第三日的时候,圣旨到了。 传旨的还是上次的那个老太监,是叫什么来着,魏忠?魏贤?魏孝?还是魏良? 名字实在是太像了,长的也像,便有点记不清了。 老太监应是先去了房府,随后才在房海的带领下到了洛家,同时来的还有松州府的大小官吏,什么司马,通判,别驾之类的官员来了一大堆。 彻底荡平宁国沿海倭国,未来五年,不用遭受倭患袭扰。这是一项大功劳,更何况房海的奏章上还有五万的斩首,以及救出了一万余被掳走的民众。这般功劳,那赏赐自然是极为丰厚的。 房海直接从松阳伯变成了松阳侯,房海心里便是一阵惋惜,若是能跟着宋言到辽东,不但能避免中原的混乱,甚至还能继续抱着大腿,这侯爵的爵位说不得便能成为国公。 到那时,一门双国公,何等荣耀。 至于其他大小官吏,看向宋言的视线也是极为热情。 他们也得到了封赏,虽然不如房海那般夸张,但官场上每一次晋升都极其艰难,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没什么大背景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他们很清楚这一次的晋升究竟是从何而来。 是以,圣旨还没念的时候,便有一堆人围在宋言身边,一个个拱着手,说着恭喜恭喜之类的话。更让宋言感觉古怪的是,有不少官员都是带着家眷一起来的,而且这些家眷还多是女眷,几乎都是小姐之类。 看到这一幕,房海心中危机感更盛,看看人家女儿乖巧温顺的模样,再想想房灵月那个蠢的,心里便不免叹息。 圣旨的内容,倒是和之前相差不多,大抵都是狠狠夸赞一番忠勇恭孝,然后便是封赏。 宋言的爵位从男爵变成了子爵……以及那坑爹的万金。 宴会自然是要举办的,便是几个传旨的公公也留了下来,中间的时候,洛玉衡和那老太监离开了一段时间。 再次出现的时候老太监已经不见踪影。至于洛玉衡,虽然看起来很是正常,脸上和之前一样笑着,只是那笑容在宋言眼中,却显得有些勉强。 宋言看在眼里,却并未多言。 整个宴会似是变成了曾经的婚宴,宋言已不是新郎官,却也免不了被轮番敬酒。尤其是那些大小姐们,一个个含羞带怯的,可敬酒的时候却是半点也不马虎。 一轮一轮下来,饶是宋言也有点撑不住,脸上红红的。 “现如今,宁国朝堂上尽是腐儒书生,一个个读书读傻了,写几首酸诗烂词,便自诩忧国忧民,却全都是夸夸其谈之辈。写诗,能杀退倭寇吗?填词能抵御女真吗?纵然是一手锦绣文章,能镇压匈奴吗?” 许是都有些醉了。 有些人说话,便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他们这些地方官,跟朝廷上的京官终究是有些不太一样的。 他们或许贪财,或许腐烂,但在听闻有两万倭寇袭击宁平的时候,还是愿意带着家丁投入战场的,哪怕目的可能是为了功勋,却也至少证明他们还没有烂到底。 毕竟,真正烂到底的人,听到匈奴,女真,倭寇的名字,大抵都会选择弃城而逃。 喝醉了,便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最初的时候,许是都怀着雄心壮志,都想要做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做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可这官啊,做着做着,也就变了。 变得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变得一门心思往上爬。 变得狡诈冷漠。 被动的,或是主动的。 唯有醉了,意识模糊的时候,他们或许才能在层层烂肉中,找回曾经年少的自己。 说话的人,是卢照,松州别驾。 他其实也是个文人,却还能手提三尺剑,宁平时候也曾经砍死两个倭寇,鲜血喷在脸上,整张脸都是红红的。 “辽东被破,女真劫掠,数万子民被奴役。” “六塘乱民,揭竿而起,拿下数个县城。” “南方水患,百姓流离失所。” “东陵的那些读书人,那些官员,除了在青楼里抱着女人,我好愁啊的来上几句,还做了什么?” “他娘的,还不是全部推给了长公主和言小弟?” “卢兄,你醉了。”另一人,却是松州司马吴校,抿了一口黄酒,拍了拍卢照的肩膀:“你这话,却是将天下读书人全都骂进去啦,别忘了,言小弟也是读书人,还是咱松州第一才子。” 言小弟。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称呼便在松州的官员中传开了。 宋言虽自称晚辈,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对了,言小弟有大才,要不趁着今儿个高兴,来上一首,也让我们见识见识言小弟的风采。”通判纪诚也笑呵呵的说着。 四周便是一阵起哄的声音。 洛天阳这个坑姐夫的便兴冲冲的去拿来了笔墨纸砚,似是忍不住要看着自家姐夫大展神威。 知晓已无法阻止,杨思瑶便开始研磨。 宋言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立于桌前,醉意仿佛浸透整个身子,短暂的迟疑之后,宋言拿起毛笔,蘸满墨汁,笔走龙蛇。 那笔画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灵蛇,蜿蜒曲折,肆意舞动。或中锋直下,圆润饱满,如苍松之干;或侧锋横扫,锋芒毕露,如刀剑出鞘,又似疾风掠过,带出一片潇洒…… 《韬钤深处》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本章完) 第192章 前夜(求月票) 第192章 前夜(求月票)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四周寂静。 良久,良久……人群中躁动起来,有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哭了,有人只是一声一声的叹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更有甚者痛哭流涕。 封爵的宴会,就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临别之时,一个个官员走至宋言身边,躬身行礼,却是比来时要正式很多。 这一礼,是对宋言的敬重。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宋言确是做到了这一点,虽并未封侯,却镇平海波,还沿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他们成不了这样的人,却佩服这样的人。 这一礼,亦是对找不回的年少纯粹的祭奠。 只是,真的找不回了吗? 一些人的心里,曾经逝去的影子,似乎又一次朦朦胧胧。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已经不知是多少次有人在低吟这句诗,房海的脸上泛起一层苦涩,世家门阀大多高高在上,他们维系着仁善之名骨子里却高高在上。 房海亦是如此。 他想要抱紧宋言的大腿,那是这条大腿有紧抱的价值,若是宋言再普通一点,房海便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不得不承认,宋言的境界远非自己能及,更不是世家门阀所能比拟。 或许,所谓的功名利禄,红粉佳人,金银财富,在宋言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就如同那地上的黄土天边的浮云,并无太多区别,他索求的,是国泰民安,是海晏河清。 无法想象,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怎会有如此心性? 房海的脸有些红,可能是今儿的情况有些特殊,也不免多喝了几杯吧,便是那双眼睛也变的有些迷乱,巴掌在宋言的肩膀上轻轻拍着:“贤侄不愧是松州第一才子。” “不,这份境界,说是宁国第一才子都不为过。” “单单这一句,就要羞煞天下读书人。”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壶黄酒,明明已经醉醺醺的,却还是仰起脑袋又吞了一口,然后打了一个酒嗝:“只是贤侄啊,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辽东可不是个好地方,莫要……一去不回。” 眼帘垂落,宋言拎起另一个酒壶,咕嘟咕嘟便是一壶酒下肚,他知道这是房海在故意提点他。虽说他已经掌握了不少情报,但房海海愿意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也让宋言甚是感激。 “我的仇人还没死掉,心中尚有牵挂,怎会一去不回?” “明日启程,我再来送你。”摆了摆手,房海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房海是最后的客人。 随着房海离去,偌大的庭院便只剩下负责清理的婢子。 昂首望天,明月高悬。 这一场酒倒是酣畅淋漓,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正小心翼翼将那首《韬钤深处》收起,却是陆婉,洛玉衡身边年龄最大的大丫鬟了,等待墨汁晾干,大抵会立马安排工匠装裱起来。 如此一首传世佳作的原稿,是能用来当做传家之宝的。 这是戚继光的诗,借用戚老的诗,却是有些不配了。 今天喝的酒着实多了,身子有些不听使唤,宋言便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然后抬脚冲着后院走去。 翠云院。 这里是洛玉衡居住的院子。 身为上门女婿,老是往丈母娘的院子里跑,不太合适。 但宋言在长公主府的地位有些特殊,曾经一个被宋家卖掉的可怜少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是已经成长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 纵然现在还挂着赘婿的身份,可又有几人还敢以赘婿贱之? 长公主殿下对姑爷又是宠的很,进出翠云院这种小事,自是无人会阻拦。 不过宋言虽醉了,却也并未忘记最基本的规矩,让婢子通报,在得到了洛玉衡的允许之后,这才踏入了院子。 洛玉衡正在卧房。 陶云在旁边侍候着,面前摆着一碗解酒汤……说实话用处不是很大。 之前喝醉的时候,宋言曾经饮过一碗,感受便只有一个字,苦。大抵就是用极致的苦味,让人暂时顾不到酒精带来的麻痹,苦过之后该醉还是醉。以洛玉衡的性子,自是受不了这般滋味的,是以陶云虽在旁边不断劝说,洛玉衡却是始终闭着嘴巴,不给陶云半点机会。 见着宋言出现,陶云便忙开口:“姑爷也劝劝吧,殿下今日饮酒太多,怕是会损伤根基,喝点解酒汤也是好的。” 宋言笑了笑:“解酒汤无甚用处,不喝也罢。” 听到这话,洛玉衡便立马得意起来,双手叉腰哼哼着望向陶云:“听到没,言儿都说了解酒汤无用,言儿可是大夫,还不端走?” 陶云无奈。 横了宋言一眼,让你劝说长公主醒酒的,可不是让你来给长公主撑腰的啊? 还有,长公主殿下,你好歹也是做了岳母的人了,女婿面前能不能稳重点? 长公主的话还是要听,更何况姑爷本就是神医,既然说解酒汤无用,那想来当真是没什么用处了。待到陶云离去,洛玉衡这才扭头看向宋言,眼神中原本的得意逐渐散去,变成有些悲伤的不舍。 的确是醉了,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便趴在桌上,侧着脑袋醉眼惺忪望着宋言。 看着看着,又有些傻傻的笑了。 人醉酒时的样子,多少是有些离谱的。 若是现在有个手机,将醉醺醺的洛玉衡拍下来,大约会成为黑历史之类的东西。 洛玉衡冲着宋言努了努嘴,示意宋言坐在旁边。 在宋言坐下之后,洛玉衡便抬起纤长的手臂,几根手指轻轻在宋言脸上摩挲着,时不时捏一捏,拽一拽,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明日你就要走了。” “嗯。” “东西都准备的怎样了?” “娘亲都已经帮我备好了。” 洛玉衡又嘿嘿的笑了一下,似是觉得自己这个娘亲做的相当称职,便有些得意:“明日,我便不去送你了。我怕哭出来,我可是长公主,哭出来就很丢人。” 宋言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嗯。” “半夏会跟着你一起过去,照顾你的生活起居,那丫头跟着我很长时间了,莫要让她受什么委屈。” “我会的。” “杨家那女娃,你还是小心一点,虽说她现在应该不会再回到杨家了,但小心点总是没坏处。” “我知道。” “张龙赵虎步雨三个保护你不太够,让天衣跟你去吧。” “还有,你都要去辽东了,可天阳那混小子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居然也没有吵着要跟你一起过去,有点不正常,我估计他应该会想办法混到三千重甲兵里面……到时候不用赶他回来了,你就领着他吧。” “他终究是要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猛将,洛家这宅子终究是困不住他的。” “我呀,是真希望你们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可惜,一个个的,终究都是要离开的。” “到最后呀,又孤苦伶仃就剩下我一个了。” 洛玉衡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永远也说不完,宋言就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应一声。 总之,无论洛玉衡说了什么,他都会答应。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宋言终于主动开口了:“娘亲。” “嗯?” “下午的时候,自从那老太监对你说了些什么之后,你的脸色便有些不对,是宁和帝出什么事了吗?” (本章完) 第193章 山洞中的女人(2) 第193章 山洞中的女人(2) 卧房外面,陶云安静站着。 她知晓,姑爷和殿下定然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不能被打扰。 外界都在传言,洛玉衡同宁和帝关系极差,老死不相往来。但实际上应该不是这样,真正能让洛玉衡牵挂的,除了这些儿女之外,大抵也只有宁和帝及太后两人。下午时分,洛玉衡隐藏的极好,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宋言却能感觉到,洛玉衡的气息忽然便黯淡了许多。 强撑出来的微笑,掩盖不了眼眸深处的忧心忡忡。 洛玉衡身上的酒意似是消散了几分。 她怔怔的看着宋言,似是没想到那么多人都看不出来的事情居然会被女婿给察觉到了,倒是不亏平日里对他那么好……不像天枢,天权,天阳那三个没良心的。 然后又浅浅的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摸着宋言的头发,似是将宋言当成了一只猫,纤长玉指一次次顺着头发滑落。良久,洛玉衡才幽幽的吐了口气,带着些微的酒意:“言儿,有些事情不是你现在能参与的。” “去吧,走吧。” “早点去辽东。” “以后……” “就莫要回来了。” 轻柔的声音,透着些微的伤感。 宋言沉默。 如此来看,皇宫那边应是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情,宁和帝的情况可能忽然恶化了。 洛玉衡是极重视亲情的一个人,她最希望的事情大抵就是儿子啊儿媳啊,女儿啊女婿啊全都能聚在身边,这样她就会很开心。 而现在,居然说出莫要回来这种话。 洛天阳的那些小手段也没能瞒过洛玉衡,但洛玉衡并未阻止而是默认了这种事情,怕是未必没有让洛天阳趁机走出漩涡的想法。毕竟,洛天阳实力虽然不错,可心思太过单纯,在那混乱的漩涡中只怕会更加危险。 “宁和帝,病的很严重?”许久,宋言缓缓说道。 洁白的贝齿咬了咬嘴唇:“皇兄,并未像父亲一样坠河,他只是偶感风寒。” “这算不得什么大病吧,若是身子好一点,便是硬抗大概也是能扛过去的。”宋言眉头一皱。 洛玉衡苦笑了一下:“应是如此才对,可太医院的太医诊治了将近一月,那风寒非但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身子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一个月?甚至是半个月?” 宋言吐了口气。 所谓风寒,不过就是感冒,太医还不至于连感冒都治不好,怕是已经被收买了。说起来,宁国这几位皇帝跟明朝中后期那几位,比如朱厚照,朱由校,倒是挺像的。 “不能从外面寻找医者吗?”宋言抿了抿唇:“若是能让我入了皇宫……” 洛玉衡摇头:“不行……” “兄长每次有想要从民间寻找医者的念头,都还没来得及行动,便立马有许多老臣,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跪在皇兄面前痛哭流涕,口中说着什么皇帝的身子是宁国的社稷,不容有失,民间医者医术不精,怎能给皇帝治病之类。” “而且,皇宫内的情况错综复杂,皇兄虽然掌控了一部分太监和宫女,但并非全部,前段时间,皇城司的一个头目背叛,还导致了严重的损失。” “若是将你带入皇城,怕是连宫门口都来不及进入,便会被人拦下。” 情况的确是很糟糕。 杨家那边,之前只是不想完全撕破脸,所以会容忍宁和帝的一些行为。可,一旦杨家准备行动,宁和帝能做的似是只能维持着不被人直接刺杀。 “确认不是中毒,只是单纯的疾病?”宋言问道。 “皇兄每日的食物,饮水,都有太监试毒,应不是中毒。” 想了想宋言便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掌心中便多出一些药:“这个叫阿莫西林,这个叫扑热息痛,这个是头孢,青霉素……” 宋言一样一样的介绍着,大都是治疗感冒发烧咳嗽的常用药物。 “药物服用大概就按一天三次,一次一片,饭后服用。每一样药物尝试吃一天,若是有好转,便继续吃下去,若是没有就换另一种。” 感冒也是分好多种的。 若是放到现在社会,哪个医生敢这么开药,大抵要引发医患矛盾了。 但是现在宁和帝的情况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反正大多是消炎药,降火药,镇咳药之类的,便是吃了无用最多当是消消炎了,反正吃不死人。 宁和帝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的对青霉素过敏。 洛玉衡的眼睛便开始闪烁出亮光,看着宋言拿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药片,原本朦胧的眼神忽然就多了一点清澈。 “言儿……” “这些药物,大约能治疗所有类型的风寒。”宋言笑笑:“而且,体积较小,更容易携带,若是缝制在衣服隐秘的地方,应是能带入皇宫。” “也不需要熬药,不会引起注意。” “那老太监应该还没离开吧,想办法将这些药带回去。” “对了,不要喝酒。” …… 宋言在洛玉衡的房间中停留的时间比较长,直至午夜才离开。 宁和帝暂时还不能死。 还得多撑几年才行啊。 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至于能不能活下来,那就只能看宁和帝的命了。若是这次宁和帝能撑过去,或许又能趁机拔掉一些人,以后的情况就会稍微好转一点…… 这样想着,便回了卧房。 冷冷清清不见一道人影。 中间有一个木桶,里面是放好的热水,热气腾腾。 宋言便褪去外套,挂在架子上:“半夏?” “思瑶?” 喊了两声,却完全没有回应。 宋言便讶然失笑,当真是被古代贵族的生活消磨了心智,上辈子好歹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个世界也一个人生活了十来年,这才过上好日子几天,难道没有人伺候着连洗澡都做不到了不成? 果然,人啊堕落起来真的是很快的。 吐槽了一句,宋言便褪去身上衣物,浑身都是酒精的气味,并不好闻,身子浸泡在水里,暖洋洋的,甚至让宋言有种不想从里面起身的冲动。 热气,加重了酒意的翻腾,一股股晕乎乎的滋味便萦绕在脑门,宋言眼帘落了下来,居然睡着了。 直至什么东西落在肩头,眼睛便缓缓睁开。 是纤长好看的手指,如青葱,如白玉。 微凉。 脑袋往后面仰了仰,顺着那莲藕般的手臂向上看去,却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 窈窕淑女,婀娜多姿。 白皙细腻的脖子好似天鹅般修长,优雅。 同样白色的面纱遮住了俏丽的脸颊,看不出真正的模样。 宋言笑了笑:“是你呀。” 是山洞中的那个女人,倒是许久未见了。 这应该算是第一次有光还是清醒状态下见面吧……好吧,现在的宋言其实也有些喝醉了,他侧了侧身子,似是在向那神秘女子示意,浴桶里面还有很大的位置,完全可以下来一起洗。 若是脑子清醒的话,宋言应该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 乌黑的眸子只是默默的凝视着宋言,完全没有下水的意思,这让宋言有些不满,胳膊便伸了出去,一把勾住神秘女子纤细的腰肢。 稍稍用力。 只听到哗啦一声,玲珑有致的身子便落于水中。隐隐约约,似是还能听到呀的一声,不待那女子反应过来,宋言手臂再次发力,两人的身子便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宋言曾经可是发过誓的,一定要翻身做主。 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满卧房。 浴桶的水面,漾起层层涟漪。 ……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松州府。 文林长街。 伊洛河,河水轻轻抚摸着河岸,发出微妙的声音。 哒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幕中显得格外明显。 那是一道高挑又丰满的身影,月光拉出长长的影子,裙裾拖在地上,染上了层层污秽。但现在,根本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 女子跑的很急,一边跑还一边往后看去。 就在后方不远处的地方,几道身影正乘着月色,迅速逼近。 他们手中并无武器,但毫无疑问被这些人抓住那下场自然是非常糟糕。 女人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却始终无法拉开和对方之间的距离,而且,他的体力也并不算好,长时间的奔跑已经让她气喘吁吁,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汗珠打湿了飘飞的发丝,黏在脸上,精致的容颜,此时此刻便透出些微的凌乱。 呀。 忽然,女子便惊叫一声。 却是鞋底踩到了裙裾,身子噗通一声便摔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194章 车辚辚,马萧萧(3) 第194章 车辚辚,马萧萧(3) 女人是踩到裙裾才摔倒的,那姿势算是平地摔了,面门朝下的那种。 若是运气差一点,摔的这跤便足以破相。 女人的运气稍好,当然也可能是胸口的丰满起到一点缓冲作用,总而言之情况虽然很糟糕,但至少没破相。额头应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红红的,肿肿的,还能看到细微的,沁出来的血丝。 倒是膝盖鲜红已渗透白裙,如同两朵绽放的梅。 应是很疼,女人的眉头便一皱一皱的,洁白的贝齿咬着,牙缝间透出丝丝吸气的声音。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时间去在意身上这些微的伤势,女子紧皱着眉头,视线看向前方,原本还有一点距离的三人,此时已出现在不远处。 那是三个男人。 贼眉鼠眼的。 身上的衣服也是邋里邋遢。 就连脸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污垢。 应是松州城最底层的流氓,无赖,平日里靠小偷小摸,敲诈碰瓷为生的人。 女人的脸色变的越来越白,见不着半点血色,想要起身,但两条腿明显被摔伤了,站不起来,便只能蹬着地面,向后方挪去。 不多时,冰冷的东西就贴在背上,却是伊洛河畔冰冷的栏杆。 而对面,那三个男人已认定胜券在握,这女人不可能再逃出他们的手掌心,速度降了下来,成扇形冲着女人靠近。月光下,那一双双眼睛散发着诡异的,仿佛狼一样的光,让人毛骨悚然。 相视一眼,三人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贪婪和欲望。 这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 便是群玉苑那些小娘皮,都远远比不上的。 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盲流来说,群玉苑的妓子就是他们接触不到的存在,而眼前的女子,更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美,实在是太美了。 若是普通百姓,知晓对方的身份,心里或许不敢有什么特别的念头,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本就是烂命一条,若是能尝到这女人的滋味,那便是没了这条命也值了。 而找他们的人,只是要求女人必须死,至于死之前甚至是死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那人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 咕咚。 三个男人喉头便蠕动起来,几乎同时吞起口水。 可就在这时,女子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忽然一用力,身子便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上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栏杆外面。纵身一跃,便听砰的一声,身子已然淹没在伊洛河中。 三个男人顿足捶胸,忙冲了过去,却也只能看到河面之下睡眠翻腾,然后便冒出来了几个泡泡,就什么动静都没了。 大抵是沉了。 淹死了。 欸。 叹气声响起,心中便不免惋惜,毕竟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呢。 至于救人……他们是旱鸭子。 …… 另一边。 群玉苑外,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公子哥。 身上还散着浓重的胭脂味,再看脸上那一个个鲜红的唇印,之前究竟在做些什么,大约也能猜的出来。 身后跟着四个婢女。 都是二十来岁的成熟女子。 他之前有很认真的考虑过,要不要换成更年长级别的,甚至还真的尝试过,然后不说有没有人愿意跟自己交换,单单只是他自己看着就有点受不了,就换了回来。 他跟旁人不同。 旁人去群玉苑是消遣。 他去群玉苑是为了交换。 毕竟松州府内年龄相仿身份相仿的公子哥的小妾啊,婢子啊,基本上都被他交换了一个遍……而交换过一次的女子,他很快就会失去兴趣,没有再来第二次的兴致。 他感觉自己的嗜好是越来越变态了。 其实,最初他不是这样的。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癖好的,他只知在最初的时候,同一人莫说是交换一次,便是十次八次,他也会很兴奋。 可是现在不行了。 唯有新的女人,才能撩起他心中的冲动。 可松州府就这么大,能用来交换的也就那么多,然后他便将主意打在群玉苑,毕竟群玉苑内,哪怕是同一个妓子,今天可能是张公子的女人,明天就可能是赵公子的女人。 每一次,都是全新的体验。 这让他很兴奋,这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群玉苑中流连。 只是…… 男人一只手放在腰上,阵阵闷疼让他龇牙咧嘴。 群玉苑来的多了,终究是伤身。 虽然没照镜子,但他大抵能猜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是相当的憔悴。 要不,戒一戒?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男人便很快摇了摇头,戒是不可能戒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算了,还是戒酒吧。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许是有点变态吧,但多少世家门阀,勋爵权贵家里的公子,玩儿的可比他哨的多,至少他这边都是你情我愿,至少没有强抢妇女。 已是深夜了,不过月亮很大,路面似是铺着一层白霜,倒也不至于看不清路。 下了台阶,便看到群玉苑门口的马车,马夫似是因为太过困倦,正昏昏欲睡,男人便走过去在马夫的肩膀上拍了拍,将其叫醒之后,这才晕乎乎的往马车里钻。刚钻进去一个脑袋,一只大手便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把堵住他的嘴巴,下一瞬一股巨力传来,整个身子便被拖到了车厢里面。 然后…… 噗嗤。 伴随着沉闷的声音,男人的身子剧烈的抽搐起来,似是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撕开了皮肤,钻进了肚子。 粘稠又温热的液体开始汩汩而出。 男人的眼睛瞪得很大。 恐惧,绝望,震惊,不可思议! 他想要说话,但对方的手非常用力,他的嘴巴根本没有张开的机会,身子的挣扎也完全被压制。 噗嗤,噗嗤,噗嗤! 打着哈欠,赶着马车的马夫,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车厢内的动静。 他更加没有发现,一条条鲜红的痕迹,顺着车厢缓缓滴落,在街道上留下一条条狰狞的猩红。 …… 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宋言睁开了眼睛。 身侧空荡荡的。 所有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美丽的梦。 枕头上还残留着一些黑色的长发,宋言笑了笑,莫非是那个女人也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宁平,所以特意过来为自己送行?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洗漱完毕,吃了早食,宋言便在洛天枢,洛天权和两个小丫头的陪伴下,去了练兵场。 一千重甲兵,早已蓄势待发。 没错,是一千。 实际上,宋言目前手下的重甲兵总数是四千,并且全部带入辽东。灭倭之战结束之后,铁匠工坊这边并未停下,三班倒紧急赶制出一千具甲胄。对于这点,宋言曾经表示过疑问,毕竟他手里的游击将军令牌只能募兵三千,四千算是超员。 这可是兵权。 哪怕只是超出一千,那也是形同谋反,诛九族的大罪。 对于这一点,洛玉衡却是很随意的撇了撇嘴巴,表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谁会在意这点小事?宋言转念一想,便觉得很有道理,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皇宫,都想要看看那宁和帝能不能扛过这一关,对其他方面的关注,自然而然会大幅减少。 是以,洛玉衡和宋言便安排三千重甲兵,先行一步押送着粮草前往辽东。 粮草是要宋言自己准备的,没办法,这三千兵额并未在兵部备案,兵部那边不会拨派粮饷。而且,按照宁国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兵部派发了粮饷,层层克扣之下,能运送到边关的,能有十之一二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至于宋言,则是在预定的时间,率领最后的一千名重甲兵从后面跟上,粮草运送速度较慢,大概在进入平阳府之前应该就能完成汇合。 这一千士兵,有五百是马汉领队,全是优秀的斥候。 另外五百,则是王朝率领,都是见过血的,手上拥有好几个人头的狠人。 只是,王朝身边的那个汉子,身材粗壮高大的有点不像样,于一群重甲兵中堪称鹤立鸡群,当宋言视线望过去的时候,这家伙立马就有点心虚的将脑袋瞥向一边。跟其他重甲兵那样,看到宋言满眼狂热截然不同。 应该就是洛天阳了。 他可能觉得重甲往身上一披,面甲一戴,就没人能看出他的身份,对自己超过两米的身高有多显眼,完全没有半点自觉。 “姐夫,一路小心。” “辽东苦寒,各种势力也是盘根错节,若是姐夫到了那边有什么需求,尽管写信让人带来,洛家这边会尽快给你准备好。”洛天枢叹了口气,拍了拍宋言的肩膀,说道。 “若是挨不住,回来也没问题,不管什么时候,长公主府永远都有姐夫的位置,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也完全无需在意。” “知道你会打仗,可女真人跟倭寇终究是不一样的,女真可是有骑兵的。”便是平素里话很少的洛天权也忍不住叮嘱了几句:“为国守境安邦固然重要,但更要保护好自己,莫要为了一点虚名,便愣头愣脑的将自己置身于险地……” 以洛天权惜字如金的性格,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的确是不容易了。 分别,总是令人伤感的。 两个小丫头更是哭的稀里哗啦,眼泪和鼻涕都混合在一起,小小的下巴都是脏兮兮的。 宋言笑着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将两个小豆丁拥在怀里,好生安慰,约定好明年春天一定会回来,两个小豆丁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又冲着四周看了看。 营地外是一片阴翳的树林,杂草丛生,两侧深沟,水流潺潺。 树荫中,一道靓丽的身影静静的站着,面笼轻纱,看不清真切容貌,唯有娉婷倩影,让人心生悸动。 仿佛兮若轻云之哔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却是洛天璇。 她的身体不适合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能像现在这般望上一眼心里也便满足了。 兵营外,还有很多老百姓,人头攒动,大约都是重甲兵的家属,之前也已经见过面了,现在却也不曾离开。 有人挥着手,叫喊着某个名字。 有人在低声的抽泣。 壮烈的出征氛围之下,弥漫着哀愁和期盼。 再张望,却是不见洛玉衡的身影。 虽然昨日夜里已说好今天不会过来送别,可心里终究是有点空空的。 罢了。 “照顾好娘亲。”冲着洛天枢洛天权点了点头,宋言便转过身子:“出发!” 一声令下,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一千名重骑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如同一道溪流,朝向北边流去。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 (本章完) 第195章 高阳坠江,房俊身亡(1) 第195章 高阳坠江,房俊身亡(1) 尘埃落定。 围在兵营附近的人逐渐散去。 他们有些伤感,亦有荣耀,他们的儿子,丈夫,哥哥亦或是弟弟,是剿灭倭寇的英雄,而这一次也带着同样的使命。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去送一送?”兵营外,停着一辆马车。 看自家长公主的模样,陶云便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明明一路跟来了,可最后却留在了车内。 “姑爷,应是很想再见见你的。”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脸上带着些微的苍白: “就怕舍不得啊。” “现在这样就好,他的心里不会有那么多的牵挂。” 车帘挂起,一双美眸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远方,直到那黑色的盔甲淹没在尘埃,再也见不着一道身影。忽然,洛玉衡便生起气来,白皙的脸颊都气鼓鼓的:“陶云,你说我为什么没有生在太祖年间,实在不行太宗时期也好啊,那时候的长公主多威风,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憋屈?” 陶云愕然,这话她当真是没法接,只能装作没听见。 洛玉衡发泄了一下,却也知晓有些事情无法改变,叹了口气:“走吧。” 车子,吱呀吱呀。 如同洛玉衡的心,扑腾扑腾。 外人都说长公主殿下离经叛道,性格乖僻,可唯有她们这些长时间跟在长公主身边的人才知道,长公主殿下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你对她好,她便会加倍加倍的对你好。 或许是因为从小在皇宫内的经历,养成了长公主现在的性格,她有点小小的贪心,总想要拼尽全力,抓住所有一切对自己好的人。 这一次分别,怕是好长时间都睡不好觉了。 宁平县。 许是因着天气逐渐转凉的缘故,路上行人倒是少了不少,纵然还有人上街,身上也是裹得厚厚的,跟粽子一样。 看到这些人洛玉衡便不由想到宋言,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过冬的衣服,便是那些重甲兵也有过冬的衣物,想来到了辽东也能扛得住。不过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似是比往年更冷,准备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妥帖?这怎么办,要不要让洛家名下的布坊加紧生产一批更厚更保暖的送过去?可洛家的布坊太小,要不要联系一下房家和崔家?若是有这两家帮忙,事情应该会顺利很多。 宋言只是刚刚离去,心中就已经忍不住惦念起来。她甚至有些不太像是皇室宗人,至少没有皇家人普遍的冷酷和无情。 洛天枢去了县衙,毕竟他是县令,每天都有很多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需要处理,过去的时候顺便还拽走了洛天权。 马车内,还有两个小丫头。 可能是之前哭的太伤心的缘故,再加上马车晃来晃去的,居然睡着了。 两个小没良心的。 不知不觉也便到了洛府,便和陶云一人抱起一个小豆丁,原本喧嚣的洛府忽然便感觉有些冷清。 宋言走了。 洛天衣也跟去了。 半夏,空蝉,蝶依,雪樱几个也被她安排过去了,总觉得言儿那边不能没人照顾。 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洛天阳也没了踪影。 空落落的。 洛玉衡便感觉有点难受,心里甚至有种带上所有人一起去辽东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急匆匆的从门外冲了进来,面色紧张,却是洛府的一名护院,名为张三。 说起来,这张三也够倒霉的。他原本是洛家负责情报的首领,不过基本上不怎么离开洛家,更多的是麾下将情报汇聚在他这里,而他从中挑选重要的交给洛玉衡。结果不知怎地,居然传出张三在青楼嫖娼,点了十二个姑娘,最后还用冥币结账的流言,以至于现在洛府之内的护院,见着张三便免不了拿这一点来调侃一番。 平日里张三也是相当稳重的性格,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定然是发生了大事,莫非是言儿那边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洛玉衡的面色便迅速严肃起来,找了个房间将怀里的女儿放下,便重新出现在张三面前:“出了什么事,莫非是言儿那边……” “回禀长公主殿下,姑爷无事。”张三回道,心头有些古怪。 说起来,二小姐,三公子也跟着姑爷一起走的。 便是大公子二公子现在也不在府内,结果居然只关心姑爷,这是不是偏心的有点厉害了?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护院该操心的事情:“是松州府那边出了事。” “根据目前的消息来看,就在昨日,高阳郡主遭遇歹徒袭击,坠入伊洛河,许是已经被河水卷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轰……咔嚓。 张三的声音,便如同一道惊雷,在洛玉衡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饶是洛玉衡的心性相当不错,也难以承受这样的冲击,身子摇摇欲坠,脸色更是一片煞白。 皇室中人,大多无情。 所谓的感情,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面前,根本毫无意义。 父子成仇,兄弟反目。 便是姐妹之间,也是龌龊不断。 可以说皇室中关系好的人,当真是没有多少,而高阳郡主恰好就是和洛玉衡关系极好的人之一。两人虽是姑侄,可年龄的差距却也没那么大,还不到十岁,关系极为亲近,现如今听到这消息,洛玉衡一时间只感觉脑海中嗡嗡作响,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直过去了许久,洛玉衡才剧烈的喘息起来,脸上的表情更是红白交替:“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谁敢伤害高阳?那里可是房府……” 忽然,洛玉衡的面色凶狠了起来,目光看起来甚至都带着一些狰狞:“莫非,是那江妙君?” “这家伙讨厌我,又不能将我怎样,所以便将主意打在高阳的身上?” “可恶,莫非真以为我皇族好欺不成?” 一刹那间的功夫,强烈的愤怒几乎摧毁了洛玉衡的理智,便是那一双眼睛中似是都变的猩红。 “洛家所有护院,集合!” 随着洛玉衡一声令下,上百名护院迅速在洛玉衡的身后聚集。 她要为自己那可怜的侄女讨一个公道。 张三的脑门上都是一层冷汗,不愧是长公主殿下,这么多年了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长公主殿下并非不够聪慧,相反,她很聪明,只是经常会被感情冲昏头脑,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事情。 至于后果,她大抵是不怎么在意的。 “等一下,长公主殿下。”喉头蠕动了一下,张三连忙开口:“还有一件事情,昨日夜里出事儿的,不仅仅只有高阳郡主,还有另外一人。” 洛玉衡冰冷的视线落在张三身上,甚至让张三的身子都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喉头蠕动吞咽着口水: “还有房俊,昨日夜里遇刺身亡!” (本章完) 第196章 杀母之仇(2) 第196章 杀母之仇(2) 房俊,也死了? 几乎暴走的洛玉衡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震惊到了,意识反是冷静下来了。 不对。 情况不对。 高阳坠河,她脑海中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江妙君。可江妙君再无人性,也不可能杀掉亲儿子吧? 那房俊死亡,又会怀疑到谁头上? 房俊是在松州府死的,而她待在宁平县,正常来说不会牵连到她的身上,可如果江妙君谋害高阳坠江这件事情传开了呢?到那时,她便有了杀掉房俊的动机。若是真牵连到她的身上,皇族和房家之间的合作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一旦皇族和房家拼个你死我活,那最后的获利者,便只剩下白鹭书院,西林书院还有杨家。 倒是好手段,可惜就是太着急了一点,若是在高阳坠江之后过去几日功夫再杀掉房俊,那这罪名扣在她头上就会变的格外完美。现在嘛,便出现了巨大的漏洞。高阳坠江和房俊被杀发生在同一个夜晚,就算是她得到消息也不可能有时间查清楚真相,更别说安排人去刺杀房俊。 也就是说,对方的时间很紧。他没有足够的功夫去谋划,或者说,发生了什么意外,让他不得不提前启动计划。 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他在赌,赌自己会失控,会暴走,会不由分说的到房家大开杀戒。 洛玉衡用力吸了口气,压下心头躁动,高阳只是坠河,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个时候不能失控,一定要忍住。 抿了抿唇,洛玉衡的俏脸逐渐恢复了平静。 此时此刻,她格外想念宋言。 若是言儿在这儿,一定能想出来一个完美的办法解决这些事情的吧? 洛玉衡有些后悔让宋言去辽东了。 “张三,挑选几个好手跟我去房家,不用太多五六人足以。”吐了口气,洛玉衡说道。 …… 松州府,城外。 一辆马车正顺着官道快速离去,看马车方向,应是东陵。 马车内,是两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青年。有点夜行衣的味道,脸上带着怪异的金属面具,许是觉得离开了松州府,便没那么多的顾虑,其中一个青年将脸上面具摘下,露出一张稚嫩的娃娃脸。 若是宋言在这里,怕是能立马叫出他的名字。 宋哲。 没错,正是那宋家麒麟子。 至于对面的青年,自是杨国臣的庶子杨铭。 透过窗子,身后已然看不到松州城,宋哲有些无奈的吐了口气:“可惜了,这次太着急了。” 杨铭也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随意的摊了摊手:“没办法,那房海差点儿就发现了我和那江妙君的事,该死,那天晚上房海突然闯进江妙君的房间,吓得我差点都不行了。” “鞋子还留在床头,也不知那房海有没有注意到。” “若是房海察觉到不对劲,怕是我当场就要没命。” 杨铭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这不是装出来的。毕竟跟女人偷情的时候,对方的男人忽然出现,真的很吓人。 宋哲便有些无语。 蛊惑江妙君就蛊惑吧,蛊惑到床上就有点过分了。 但是没办法,这是杨铭这家伙的喜好,跟杨铭比起来房俊那点破事儿根本不算什么,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禽兽。 他对季少女半点兴趣都没有,唯独钟情二三十岁的少妇,东陵城中被这禽兽祸害的妇人不知有多少,只是谁让他老爹是礼部尚书,爷爷是中书令。这点小事,甚至都不需要两人开口,下面的官员都给解决了。 到得松州府之后,最先盯上的是高阳,那种模样俊美,身段婀娜的少妇让杨铭把持不住。可惜,高阳郡主甚是谨慎,并未给杨铭什么机会,然后杨铭便盯上了高阳的婆母,房海的老婆江妙君。 不得不说,杨铭在这方面当真是个天才,莫看那江妙君在旁人面前一副高冷优雅尊贵的模样,可是遇到杨铭之后,不过两天功夫,便各种姿势都给尝试了一个遍,每次听到杨铭吹嘘之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宋哲便忍不住的羡慕。 这样想着,宋哲便收回了视线。 虽说出现这样的变故,导致计划并不完美。但不管怎样杨铭使力颇多,若是没有杨铭也不会这般顺利,倒是没什么好责怪的。想必靠着这一次的事情,就算是不能让房海和洛玉衡反目成仇,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一点芥蒂应是轻松。 至于牵连到自己两人身上…… 完全不可能。 他们没有亲自动手,而且全程面具遮脸,根本调查不到他们头上。 宋哲嘴角便勾起一丝弧线,宋言啊宋言,可惜你去了辽东,不然的话倒是想要看看这一次的局,你要如何破? 更可惜的是……那宋言怕是都到不了辽东。 杀母之仇。 终究是要报的。 一想到母亲杨妙清的死,宋哲的娃娃脸便忍不住的扭曲,狰狞,就连双手都紧握起来,身子微微战栗。 恨。 极致的恨。 在他的心里,宋言不过只是贱妾所生的杂种,毫无价值的东西,死了就死了。但宋言敢害死他的母亲,那便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阿嚏。” 另一边,临近松州府的一处小道,是上千重甲兵。许是因着冬日里气温太低的缘故,一阵冷风吹来,宋言便用力打了个喷嚏。 实际上,重骑兵走官道,穿过松州府是最快的路线,但军队入城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考虑过后宋言便决定走小路。 树林中,黑压压的一片。 中间还有三辆马车。 当然,这马车并不是为宋言准备的。 一辆马车中,是空蝉蝶依,半夏雪樱。 另一辆马车,是洛天衣,杨思瑶和步雨。 最后一辆马车是刘义生。 至于宋言,则是和这些士兵一样步行。 步人甲重量三十五公斤左右,之前可能是因为眼前有太多倭寇的缘故,总感觉身子里有用不完的力量。而现在穿着步人甲纯粹赶路,那份量便是宋言也会感觉疲惫。一上午的时间,大约也就走了十几里路。机动性实在是太差了。按照这种速度,一天下来能行军三十里,已是极限。 想到达辽东,怕是要半月之后。 而这,甚至还只是步人甲的基础型,强化型的步人甲比如说长枪手甲,重量甚至超过五十公斤。 虽是疲惫,不过宋言也并未褪下甲胄,他将这一趟的行军当成了修行,他相信等自己到达辽东的时候,武者的境界应该能提升不少。 摘下头盔,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一阵冷风吹来便觉凉意更浓。说起来,房海那家伙昨日还说今天要来送别的,军营那边却是不见踪影。居然敢放自己的鸽子,等咱从辽东回来,有你好看的。宋言在心里面嘟哝着,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追来,那人一身短打装扮,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府邸的护院。 正常人看到这么多重甲兵应该是很恐惧的,但这护院眼睛里却是忽然闪起来了光,翻身下马,快速冲着宋言走了过来。 “在下房府护院房七,见过爵爷。” 房府护院? 宋言眉头一皱:“房伯父没能亲自赶来,可是房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护院面色显得格外凝重,抿了抿唇沉声说道:“就在昨日,高阳郡主失踪,疑似坠入伊洛河。” 宋言眼瞳忽然收缩,身子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房俊少爷,亦遇刺身亡。” 呼。 冷风吹过,刹那间,宋言只感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皇家和房家之间的联合,在这一刻,崩坏了。 “松阳侯让在下转告一句话,请问此局何解?”护院再一次开口。 “可有抓到凶手?”宋言深吸一口气,询问道。 “刺杀房俊少爷的凶手并未找到,袭击高阳郡主的是三个泼皮,已经被房府捉拿。” “很好,告诉你家侯爷,就说……” “宋家宋哲,杨家杨铭,最近几日曾于松州府群玉苑画舫出没。” 既然事情不好解决,那就直接来一个祸水东引。当双方都有着共同仇人的时候,联盟将会继续! 那护院重重点了点头,便迅速跨上马匹转身离去。 呼。 宋言重重吐了口气,感觉有些头疼。 这才刚出发而已,居然就遇到了这样的糟心事。 一双眸子看向数百米之外的伊洛河,河水翻腾……话说,那高阳郡主究竟在何处?难不成真个淹死了? (本章完) 第197章 房海的帽子(3) 第197章 房海的帽子(3) 伊洛河水,奔腾不息。 便是隔着很远距离,都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前几日又淅淅沥沥的下了场小雨,雨不大,时间很长,是以伊洛河的河水还是相当湍急。也不知那高阳郡主会不会水……不对,这般湍急的河水,便是会游泳大概也会被水底漩涡卷走,除非是武道高手。 脑子里便浮现出高阳郡主的身影。 饱满婀娜,风姿绰约。 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但,应该是不会武的。 宋言便叹了口气,倒不是说他对高阳郡主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毕竟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相比较高阳甚至是明月还更熟悉一点。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带不来什么亲情,纯粹只是觉得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 关于如何解决这次的麻烦他心中是有一条方案的,但并没有告知那护院,只是说出了杨铭和宋哲的名字。 究竟要如何做,就看房海的选择了。虽说和房海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对这个老头宋言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如果房海选择另一条路,那以后大概就只能成为敌人了。 更何况,虽说祸水东引,但未必就冤枉了宋哲和杨铭。 两人突然出现在松州府,洛天枢都没能将他们揪出来,这般行径,足以说明两人并不是游山玩水,所图甚大。先杀高阳,再杀房俊,挑起皇族和房家的冲突,自己则是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这也很像是宋哲的手段。 当然,这些只是宋言的推测。 至于证据吗,如果房海真想这么做的话,那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其实很多人,做坏事的时候百无禁忌,查到头上的时候便开始要求证据,他们唯有在对自身有利的时候才会想起律法这种东西。 只是,你都直接动手杀人了,咱稍微编造一点证据陷害你一下,难道很过分吗? 宋言便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琐事,他招呼四周的重甲兵起身,准备开始下一轮的赶路,必须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能安营扎寨的场所。 夜晚行军,纵然是重甲兵也是危险重重。 至于松州府的事情,大约轮不到他操心。 即便事情真的走到了最坏的地步,还剩下的五千备倭兵,也足以稳住局面,他相信以洛玉衡的手段,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 …… 松州城,房府。 洛玉衡刚到门前,便听到一阵阵哭天抢地的悲鸣。 是江妙君的声音。 门子是认识洛玉衡的,可能也得了房海的交代,并未阻拦,只是面带悲切的让洛玉衡进去。到得前院,便看到江妙君扑在房俊的尸体上嚎啕大哭,房俊死的很惨,肚子上全都是刀子捅出来的窟窿,里面的内脏估计都烂了。 那张灰白的脸,甚至还维持着惊骇,不可置信的表情。 旁边站着不少护院,一个个脸色悲切愤怒,若是凶手敢出现在这里怕不是会被这群护院直接扒了皮,毕竟房俊虽然嗜好有点特殊,但对房府的下人还是不错的。 房海则是坐在一旁。 终究是房家嫡子,是松阳侯,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该有的定性还是有的,至少看起来不像江妙君那样崩溃,可脸色仍旧苍白。对于房海来说,他面对的麻烦远比江妙君要多,嫡子死亡,他在房家的地位也会动摇。房家其他几房的兄弟可不会在意什么,绝对会趁着这个机会将他按下去。 “我的儿啊……” “你死的好惨啊。” “娘亲一定会为你报仇,不管是谁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江妙君的声音不时钻进房海耳朵,让本就糟糕的心情变的愈发烦躁,便是眉头也紧锁在一起,抬头便想要训斥江妙君一句,却发现了洛玉衡的身影,便连忙从椅子上起身:“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 这三个字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江妙君的身子猛地一个激灵便抬起头来,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洛玉衡,那眼神就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充斥着疯狂和怨毒。下一秒,江妙君便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完全没有半点侯爵夫人的优雅和姿态,像是一个疯子张牙舞爪的冲着洛玉衡扑了过去。 “洛玉衡,你这个贱人,你还敢来这里,俊儿就是你害死的,你还我儿子命来。” 尖叫着,手指便冲着洛玉衡的脸上抓扯过去。 看着这一幕,不少护院,小厮和婢女都忍不住摇头。 大公子死了,大家都很伤心,但你也不能逮着一个人便说人家是凶手吧?知道你跟长公主关系很差,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将谋杀大公子的罪名扣在长公主头上啊。 洛玉衡身后,张三几人下意识手就落在了腰间的佩刀之上,一旦江妙君靠近到一定程度,长刀将会瞬间斩断江妙君的脑袋。 可就在这时,洛玉衡却是摇了摇头,示意几人不要轻举妄动,旋即将视线投向房海,只见房海一张脸扭曲的近乎狰狞,陡然间一声爆喝:“都给我拦住这贱人。” 得到老爷的命令,几个婢女连忙冲过去,好悬将江妙君给拦住。 可现在江妙君明显已经失控了,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为儿子报仇这一个念头,只想要掐死洛玉衡,身子便拼命的挣扎着,衣衫散乱,口子崩开,便是头发都变的乱糟糟的,口中尖叫连连: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我?我是侯府主母,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打杀了……” “洛玉衡,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杀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房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杀你儿子的凶手就在这里,你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状若疯魔。 这几个字用来形容现在的江妙君再合适不过。 洛玉衡面色不变,只是看了看江妙君那疯癫的模样,随后皱眉抬起头:“他是高阳的相公,也算是我的侄女婿,我为何要杀他?” 江妙君咧开嘴巴,牙缝里面甚至都满是血丝:“你是在报复,因为我对高……” 啪! 话还没说完,一个耳光便重重甩在江妙君的脸上,愣生生将剩下的话给掴了回去。 江妙君一愣,旋即再次张开嘴巴,似是想要破口大骂。 啪! 又是一个耳光甩下去。 江妙君老实了。 她怔怔的看着房海,不明白为何杀死儿子的凶手就在眼前,丈夫还能无动于衷? 嘴唇嗫嚅着,却终究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尖叫,嘶嚎。 果然,没有什么是一巴掌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巴掌。 “还请殿下恕罪,贱内受了刺激,有些疯了。”房海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江妙君安排人谋害郡主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一旦传出事情将再无回旋余地。 皇家和房家将会彻底决裂。 皇室虽然式微,但想要拼光房家还是可以做到,更何况,白鹭书院,西林书院和杨家的那些家伙,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会像一群野兽一样扑过来,疯狂吞吃房家的血肉。 江妙君这个贱人,一句话可能导致整个家族的覆灭。 果然,娶妻不贤,祸害三代。 洛玉衡点了点头并未追究江妙君的无礼,只是看了眼房海,嘴角勾起,她知道房海已经做出了选择,心中最大的石头已然落地,剩下的便是查出凶手然后报复回去: “我没杀房俊。” 房海苦笑了一下:“我知道。” “高阳郡主失踪的时间和俊儿死亡的时间,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纵是长公主想要报复也是没那个功夫的。” 就在这时,一个护院快步从外面走了过来,然后趴在房海耳旁低语了一阵,房海一变,摆了摆手让所有婢子护院全部下去。 偌大的前院中,便只剩下洛玉衡,房海和江妙君三人。 房海面色阴沉,冷漠,看了江妙君一眼,那眼神直让江妙君浑身发抖:“说,你为何要谋害高阳?” “你不喜高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一直以来也算是相安无事。你想让江家那个跟你一样蠢的侄女成为什么平妻,也是我和父亲压下去的,与高阳无关。究竟是谁在你耳边挑拨,让你有了杀掉高阳的心思?莫非你以为没了高阳,你那个愚蠢到挂相的侄女便能上位?” 一边说着,房海一边冲着江妙君走去。 这个身材有些富态的男子,此时此刻却给江妙君带来了莫大的压力,她的喉头蠕动着:“没,没有人,我……” “让我猜猜,是不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鹰钩鼻,眉角有颗痣?” 唰的一下,江妙君脸色瞬间大变,这一句话带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过夸张,几乎瞬间将她的心理防线给击溃,下意识便开始编造谎言:“老爷,你,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他在我房间我们只是喝点茶,只是因着老爷你忽然闯了进来,他才钻到床底的。” “老爷,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你要相信我啊。” 轰…… 咔嚓。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惊雷,在房海的头顶炸开。 果然是杨铭那个家伙。 东陵有名的少妇杀手!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变成了绿油油的颜色。 完了。 我成宋鸿涛了。 (本章完) 第198章 死了还要戴帽子(求月票) 第198章 死了还要戴帽子(求月票) 房海知道侯爵府并不和睦 可话真正的世家大族又有几个能相亲相爱? 内里的龌龊,比之皇室只怕也是分毫不差,各种尔虞我诈,阴谋算计,生活在这种地方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招不慎那便是满盘皆输。房海也是从最初的懵懂无知,一点点走到现在这一步,中间历经的凶险数不胜数,多少次死里逃生。 相比较下来,侯府只是高阳和江妙君这个婆母关系不好,已算是极小极小的事情了,小到房海都懒得理会。 而且,高阳很有分寸,即便被江妙君处处针对,却也维系着表面的和谐。 房海曾以为他这一脉能维持着这种和谐一直下去,谁曾想江妙君不仅只是个蠢的,还是个有野心的,这种人绝对是最糟糕的,因着高阳郡主一直都没能诞下个一男半女,让江妙君瞅准了机会,将娘家侄女给送了过来,成了房俊的妾室。 如果只是如此,房海还能容忍。 偏生这家伙还想要将这个侄女给抬成平妻。 开玩笑,皇室郡主下嫁,怎能允许平妻出现? 这个胸大无脑的蠢货,她以为皇帝仰仗房家便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知因着房家和皇家长时间的绑定,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到了这般地步,便算是想要将绳子斩断,改换门庭都是不可能。一旦合作崩坏,杨家,白鹭书院,西林书院的那些家伙或许会暂时放过皇族,毕竟皇帝名义上是天下共主,直接弄死颜面上不好看。 但,绝对会毫不客气的像饕餮一般扑上来,将房家给吞的干干净净。 也就是说,皇室在倚重房家的同时,房家也在依靠着皇室。 是以,江妙君刚提出这样的想法,便立马被他和父亲房德给压下,直截了当的告知江妙君,绝无这种可能。 只要还活着,高阳郡主永远都是房俊正妻,这一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本以为江妙君会就此消停,谁曾想江妙君居然想要除掉高阳,这个蠢货莫非以为没了高阳,他那个愚蠢的侄女就能上位不成? 这里是房家,不是江家。 轮不到你一个江家嫁过来的女人做主。 不过,即便如此,房海也只以为可能是身边婢子,甚至是江家那个愚蠢的侄女在挑拨,可是护院带来了宋言的口信。 宋哲,杨铭,这几日曾经出现在松州府。 杨铭。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房海心里面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莫名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东陵皇城有名的少妇杀手,对同年龄和年龄小,以及没成婚的女子毫无兴趣,专挑他人妻子下手,尤其是新婚少妇,最能引起杨铭的兴趣。据说,这个家伙手下甚至专门豢养了一批狗腿子,整日游走在东陵城内外,任务便是打探哪家有人成婚,什么身份,惹不惹得起。 若是普通人家,第二日便会登门拜访。 没看错,就是第二日。 新婚没圆房的女人,他是没什么兴趣的。 只因杨铭选择的目标大都是普通人家,而杨铭身份尊贵,事后又往往会留下几百两银子,所以遭受侮辱的人家大多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名声,相当响亮。 房海之前也生活在东陵,对杨铭自是知晓。那独特的鹰钩鼻,还有眉角的一粒痣便是杨铭的特征。 至于那宋哲,亦是宋家麒麟儿,之前灾民潮便有宋哲的身影。 在一般人眼里,宋哲翩翩君子,风流潇洒。 一张特殊的娃娃脸也很讨女人喜欢。 可房海知晓,此人心思深沉,阴险诡诈,比之杨铭还要更加危险。 房海无法确定,宋哲和杨铭就是在背后撺掇江妙君的人,原本只是诈一下江妙君,谁能想到此时此刻的江妙君,因着失去了儿子,极度痛苦,又被房海扇了两个耳光,可能还担心秘密被发现,惊惧万分之下,脑子都有些不正常,脱口就解释起来。 只是,这解释,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喝茶? 什么地方不能喝茶?客厅,凉亭,那么多的地方不能喝,非要跑到主母的卧房喝? 还他娘的要钻到床底下? 喝茶?喝茶,你睡在床上做什么?谁家好人会在床上喝茶?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房海的身子哆嗦个不停,原本就可怕的脸,现如今就像是厉鬼一样恐怖,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直看的江妙君头皮发麻。即便是他不怎么喜欢江妙君这个女人,可任何一个男人也无法允许自己脑袋上绿油油的。 洛玉衡则是脸色古怪,谁能想居然会听到这样劲爆的内容,一时间,望向江妙君的眼神便充满鄙夷。 呸,不知耻的女人。 四十多岁了,居然还在胡搞。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房家怕是要沦为世家门阀的笑柄了。 还有那杨铭,口味可真重,这种老女人都下得去手。 然后她便默默的后退了一步,将舞台留给了房海。 这时候,洛玉衡已经完全安心了,她知道从此之后,房家……至少也是房海,同杨家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绝无第二个可能。 从这点来看,或许还要谢谢那杨铭,让房家和皇家的关系更加稳固,就是可怜了高阳…… “老爷,你信我啊……” 另一边,江妙君还在苦苦哀求着。 一双眼睛近乎病态的瞪大,眼球之上满是血丝,她的身子哆嗦个不停,不断逼近的房海,带给她无法想象的恐怖。 “老爷,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了,我可曾有做过任何越轨的事情?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房海微微吐了口气:“蠢货,俊儿就是被那人害死的啊。” 江妙君一愣,然后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他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会做出这种事,害死俊儿的是洛玉衡。” “老爷,我知道你一直忘不掉洛玉衡这贱人,可我们的孩子都死了啊,你这么做对得起俊儿马?” 那样好的一个人? 眼看到这时候,江妙君还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也便不再迟疑,他默默伸手到怀里,掏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条白绫。 自从当日用这条白绫勒死亲女儿房灵月之后,房海便一直将其放在胸口提醒自己,蠢货该解决掉还是要趁早解决掉比较好,不然的话,会坏事的。 只是,他怎地也想不到这条白绫这么快就用上了。 眼看房海手中的东西,江妙君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尖叫着起来,似是希望有人能来救她。 但,毫无用处。 她转身想要跑,却被房海一把抓住了头发,愣生生将身子给拖了过来,然后那白绫,便缠在江妙君纤细的脖子上。 下一瞬,两条胳膊同时用力。 白绫瞬间收紧。 “呃呃呃呃……” 江妙君的喉咙中传出了古怪的动静,身子开始拼命挣扎起来,眼睛暴突,一阵阵泛白。 他是那样的用力,江妙君甚至感觉脖子都快要断掉。 强烈的窒息感,带来濒临死亡的恐惧。两只手拼命的拉扯着房海的胳膊,尖锐的指甲抓出一条条血痕。可房海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半点疼痛,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甚至就连脸上冷漠的表情都看不出半点改变。 一双眼睛,只是平静的望着远方,那里是东陵的方向。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江妙君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便是抓在房海胳膊上的手指也越来越无力。 然后,脑袋往旁边一歪,便耷拉下来。 整个身子好似失去了支撑,再无半点动静。 又过了许久,房海终于松开手。 他叫来了一个心腹:“将主母的尸体拖到卧房,找个地方挂上,就说主母因着俊儿身亡,伤心过度,自尽了。” 心腹一句话都未说,只是点了点头便将尸体拖了下去。 “长公主殿下,非常抱歉让您看到了不好的东西。”房海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他好像已经完全从儿子死亡的悲伤中挣脱:“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实在是……” 这时候的房海,才是最恐怖的。 洛玉衡知道,房海的报复要开始了,就是不知这一次,杨家准备付出多少条人命。 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知晓房家和皇家的合作不会受到影响,已经是最大的收获。剩下的便是找到高阳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消失。 在洛玉衡离开之后,房海便抿了抿唇,冲着后宅走去。 那里住着一个人,是江妙君的侄女,房俊的妾室,江芷韵。明明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却偏生根她姑姑一样,是个蠢的。 后代都是这样的货色,也难怪江家会没落的如此之快。 走着,走着,房海便叹了口气,宋鸿涛妻子杨妙清和宋锦程之间的事情虽然隐秘,但还是瞒不过一些有心人。 比如说,上一任的松州刺史便知晓的一清二楚。那家伙在松州这片地方,为官三十多年,没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在交接的时候,房海宴请此人,两人喝的酩酊大醉,然后这位前任刺史便不小心透露了这个消息。那时候的房海还在嘲笑宋鸿涛,当真不是男人,脑袋上被扣了那么多绿帽子都不知道。 谁能想到,现在自己也成了宋鸿涛。 若是当初没笑话宋鸿涛的话,他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这样想着,房海便到了后院,后院中一个女人正逗弄着一条小狗,听到脚步声,便立马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眼眶红红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肚子,抽泣着:“呜呜,俊少爷,您这么走了一了百了,可我们孤儿寡母的要怎么办啊?” 孤儿? 房海心头一颤。 下一瞬,目光中杀意更浓。 贱人,贱人,贱人。 江妙君这个贱人给老子戴绿帽子。 江芷韵这个贱人,给俊儿戴绿帽子。 俊儿都已经死了啊,居然还要承受这样的羞辱。 死,死,死。 都该死! (本章完) 第199章 取死之道(2) 第199章 取死之道(2) 强烈的怒意,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房海的身子,刺痛如同一根根戳在脑子里的钢针,以脑袋为中心,顺着四肢百骸扩散。 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痛恨过一个人。 江家,好……好得很啊。 江妙君一个。 为人母,却同害死了儿子的情夫偷情。 江芷韵一个。 为人妾,却莫名其妙怀孕,莫非还指望着肚子里的野种,继承房家的家财?莫非都以为我房家好欺负不成?还是说他扮演老好人的角色实在是太长了,以至于这些人真将他当成可以随意欺凌,揉捏的蠢货了? 房俊的癖好,房海是知道的。 最初的时候,房海不太放在心上,很多权贵人家的公子哥多少都有点变态,相比较下来房俊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很好了,他觉得,若是儿子能有一个貌美如的妻子,这性子就会变一变了。 再加上,房家和皇族之间也需要巩固关系,而那时宁和帝并无适婚公主,便选了高阳郡主。高阳大约是不情愿的,但世家门阀的女子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皇室子女更是如此。 无论高阳愿不愿意,她终究是成了房家儿媳。 房海以为儿子会收心,可谁能想成婚之后,房俊的嗜好反倒是愈发夸张,再加上数年都没能诞下一男半女,便是房海也忍不住担心起来。于是乎,他便将房俊叫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在他的逼问之下终于知晓了真正的情况。 高阳是很漂亮,在成婚之前房俊甚是喜欢,可是在拜过天地之后忽然就感觉高阳不过如此,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虽成婚数年,却是没碰过高阳一根手指头。 便是新婚夜白布上的落红,都是高阳割破手掌搞出来的,也算是维护了房俊的名声。 江芷韵亦是如此,在成为房俊妾室之后,便没碰过这女人一根手指头。 可是现在,江芷韵怀孕了。 嫁给房俊一年多,现在怀孕了? 呵呵! 儿子都已经死了,这贱人居然还要如此羞辱。 她,已有取死之道。 江芷韵知晓房海的出现,却佯装并不清楚,只是哭哭啼啼的摸着肚子,说着孤儿寡母以后要被人欺负了,生活艰难云云。她很有表演的天分,眼角甚至真的流下了眼泪,配上那悲切的声音,当真是让人闻者落泪。 可心里却是格外兴奋,房俊唯有一妻一妾,高阳失踪,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房俊的遗腹子,就是家族未来唯一的继承人。纵然无法继承整个房家和公爵的爵位,房海这个松阳侯却是跑不了的。 到那时,也算是真正的贵族了。 这样想着,江芷韵嘴角便是一抽,差点儿忍不住露出了笑。 就在这时,房海已经走到了江芷韵的身后,一条白绫已经从后面缠在了江芷韵的脖子上。 旋即,手臂用力。 江芷韵便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两条腿胡乱的蹬着,嘴巴里不断发出咕吱,咕吱的诡异声音,没多长时间脑袋便歪倒在一旁,瞪大的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 到死,江芷韵都不明白,为何房海要杀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将白绫收好。 房海找了个地方洗了洗手,旋即向着书房走去。 他要准备一下奏章,还要编造出来一点证据。 这方面,他是高手,他制造出的证据便是刑部和大理寺都查不出半点毛病。 宋哲。 杨铭! 我房海的儿子,不会就这样白死。 …… 松阳城外,二十里的地方。 这里难得有一片还算宽敞的草地,可以用来安营扎寨。 炊烟便袅袅升起。 火头军已经开始做饭。 当然,他们并没有押运粮草,每个重甲兵只是带了一批足够三日食用的干粮,火头军现在的工作比较简单,只是煮一锅热汤,好让弟兄们都能暖暖身子。 有着肉汤搭配,便是手里面的干粮,也不再那么难以下咽。 没错,是肉汤。 毕竟,在这荒郊野外的,想要打到什么猎物,倒也不算困难,虽然一头野猪分下来每个人也分不到几片肉,可在行军途中能尝到一点荤腥,已算是不错。 一个帐篷中,宋言正在计算着。 今日大概行进了三十五里。 这只是刚开始,越往北边走气温越低,士兵体力消耗就会越大,速度就会越慢。如此想要到达新后,至少需要半月功夫。 若是有骑兵就好了。 宋言便忍不住眼馋起来。 在这冷兵器时代,骑兵,绝对是每一个将军最为向往的兵种。 千军万马,所向披靡。 那般画面,只是想一想便让人兴奋。 看来,到了新后县之后,应该找机会从女真那边借一点战马过来,身为友好邻邦,想必女真不会拒绝。 话又说回来了,那辽东以北的地方自古以来便是中原领土,女真人凭什么在中原的土地上养马? 过分了,这不好,要改。 若是能弄来四千匹战马,养出四千重骑兵,单凭这些,宋言都有把握能将整个辽东荡平。 顾半夏纤细的手指正轻轻揉捏着宋言的肩膀,舒缓因披甲一天而有些酸疼的肩膀。 刘义生和杨思瑶则是正对着一张地图争论着什么。 两人正在详细的规划着接下来的路线,刘义生的建议是行走官道,如此速度方面能提升不少,而且,走官道会经过经过不少村庄,城镇,方便补给。 杨思瑶则是建议走小道,小道速度虽然慢,但相对来说更加安全,毕竟各路山贼大都集中在官道附近。 当然,两人之间也并非全都是争论,也有意见相同的地方,比如说,两百里之外的六塘,那地方被造反的乱民占据,两人的意思是绕开这一伙乱民,尽量别发生冲突。 那造反的李二,已号称有五万之众。 重甲兵虽破坏力惊人,可数量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都不够人家一人一口咬的。 看着两人在那里争论,宋言便笑笑不以为意,相比较官道还是小路,宋言反倒是对那六塘李二更感兴趣一点。主要是李二这个名字有点特别,总让他想起李二凤。 不过肯定不是那位,如果是那位起兵造反的话,这好几个月的时间,占领的地盘绝对不仅仅只是六塘县。 “报!” 就在帐篷内吵吵闹闹的时候,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便知是个敦厚老实的汉子。 “进来吧。” 话音落下,便看到马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先是对着宋言行了一礼,这才开口:“将军,麾下斥候发现,十里之外的山林,有大量山匪聚集。” “总数量,在六百人左右。” 六百人的山匪? 宋言眉头一挑,这不正常,松州府附近虽然有山匪盘踞,但规模都不大,数量超过一百的都没几个,更何况是六百人的规模。 “应该是几股山匪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刘义生摸了摸下巴,思索着:“正常情况下,山匪之间的关系不会太好,毕竟同行是冤家,见面虽不至于直接动手,却也极少聚集在一起。” “只能说这些山匪在谋划一个单独无法对付的大目标。” “总不至于是冲着我们来的吧?”杨思瑶面色有些古怪,最近这段时间这条路线上的大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他们这一伙人了。 只是…… “六百山匪打一千重甲兵?谁给他们的勇气?”杨思瑶表示这个世界有点疯狂,她理解不能。 刘义生却是笑了笑:“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我们。” “准确来说,目标就是主公。” “有人想要谋害主公,可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比如大量金银之类,才将山匪聚集在一起,想要借着山匪的手来取走主公的命。” “但,对方显然对主公的情况了解不够。” “他并不清楚主公身边还有一千重甲兵……所以,我推测,对方应该只知道主公要去辽东担任知县,要走这条路;但,并不知道主公还有游击将军的身份。” “能做到这种地步,对方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前一段时间,宋哲,杨铭曾经出现在松州府,或许背后就是这两人。” 杨思瑶眉头便皱了起来:“可,根据我掌握的情报来看,杨家本族那边最近应该正在收缩,严格约束族中子弟,不得轻易取人性命。” 刘义生便呵呵一笑:“杨铭在东陵出生,在东陵长大,他只知父亲是礼部尚书,爷爷是中书令,对本族又能有几分感情?” “据我所知,这杨铭性格乖张暴戾,目中无人,想必便是本族的命令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杨氏一族内定的继承人是杨和兴的孙子,杨思琦。” “我想杨铭,甚至是杨铭那位嫡长兄,都未必会服气,他们大抵会做出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比杨思琦,比杨家其他年轻一辈更有才能。” “一个脾气暴躁的年轻人,有冲劲,想到什么便做了,大概率杨国臣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这么猛。” 宋言脸上挂着浅笑。 刘义生的水平还是在线的。 他分析事情,不仅仅只是通过目前掌握的情报,便是连人的性格也给考虑进去。 虽说很多都是推测,但也不得不承认,刘义生所说的应该极为接近真相。 宋言拿着碗,饮下了一大口肉汤:“那吾等,当如何?” “简单,请君入瓮。” 刘义生也笑了,若是手里有一把羽毛扇子,宋言甚至感觉他有点诸葛丞相的风范:“留下一百人,护在几辆马车附近。” “其他人,熄灭篝火,撤去营帐,消除痕迹,藏于树林。” “不能让这些山匪,发现我们有一千重甲兵,不然他们会跑的。” “胆敢袭击主公,这些山匪已有取死之道。” “他们平日里杀人越货,老巢中应是积攒了不少银钱,粮食,这一次联合行动,应该也收了不少好处。” “金银财物,怎能落入这些为非作歹之人手中,我们当代天惩恶,将这些钱用在该用的地方。” 刘义生义正严词,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 果然,读书人的虚伪啊。 便是杨思瑶都忍不住丢过去一个白眼。 刘义生似是也觉得有些尴尬,就像是瘪下来的气球:“没办法,虽说有了倭寇那一大笔钱,咱们短时间不缺军费。” “可时间长了呢?” “万一主公麾下重甲破万呢?万一主公麾下有三十万大军呢?” “银子这东西,不禁呀。” (本章完) 第200章 伊洛河的女人(3) 第200章 伊洛河的女人(3) 宋言脑门泛起一层黑线。 现在才四千兵,这刘义生居然就开始肖想三十万大军,要是有三十万重甲兵,那朕还担心什么? 横扫女真,荡平匈奴。 便是那杨家也要屠戮干净,连一条狗都不会剩下。 可刘义生却不在意那许多,自顾自的说着:“主公可还记得我曾经同您说的,那九字真言。”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这便是广积粮了。” “纵然是我们现在用不着这些钱,屯着,也是好的。” 这家伙,还是想要造反! 而造反,需要钱,大量的钱。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会放过任何能敛财的机会。 虽说山贼身上的财富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但积少成多,加在一起也不是个小数字了。 “如此,那便按照刘先生的意思来吧。” 随着宋言下达命令,王朝,马汉那边立刻便行动起来。 女眷回到马车中休息,不过也有一个奇怪的,便是步雨,也不知是吃坏了肚子,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一下生理问题还是怎地,总之,那娇小又饱满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 冬日的夜晚就很安静。 没有鸟叫,没有虫鸣。 唯有伊洛河的水,哗啦哗啦噗灵噗灵。 月牙悬于苍穹,朦胧的白光洒满地面,整个大地仿佛盖上一层厚厚的雪。 一人立于河畔,月光拉出长长的影子,这是个女人,她似乎之前不小心掉到了河里,便是过去了很长时间,身上的衣服依旧湿濡濡的,贴在曲线玲珑的身子上,几乎成了半透明的,饱满的双腿优美修长,纤细的腰肢上是丰挺的胸口。 这般模样着实诱惑力十足。 女人身上还沾染着一些树叶,水草之类的东西,便伸手将其摘下,抬起胳膊嗅了嗅,一种宛若淤泥的味道,有些糟糕。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她并不是武者,体力也算不得多好,现在基本上已经是精疲力竭。 肚子在咕咕叫。 强烈的饥饿感还在折磨着她的意识,她必须要尽快找到食物。 之前,侧后方的地方,能清晰看到篝火和炊烟,似是有人在做饭,本想要过去,看看能不能用身上的首饰换点吃的,但在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知对方根底,冒然出现恐招致灾祸。 现在距离松州府还很近,她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至于肚子就继续饿着吧,一天不吃饭也死不了的……大概。 女子用力吸了口气,然后一把抓住纤细腰肢上的腰带,唰的一下用力勒紧,这样饥饿的感觉就会稍微轻一点。粉嫩的舌尖,扫了扫稍微有点龟裂的嘴唇,辨别了一下方向迈开步子就钻进了密林。 那姿态,倒是干脆,洒脱。 只是,这姑娘并不清楚,就在她前进的方向,还有另一拨存在。 那是一大群山匪。 六七百的数量,黑压压的也是一大片。 山贼嘛,跟正规军比起来自是有些差距,便是跟倭寇比起来也是远远不如,身上大多都是粗布麻衣,脚上踩着麻鞋或是木屐,衣服破破烂烂的,更有甚者只是几条破旧的布片,靠着草绳串连起来便成了衣服。 手里的武器也是乱七八糟。 长刀有之,斧头有之,长枪有之,甚至还有镰刀,菜刀之类的东西。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抵都是在猜测究竟是要对付谁,居然需要他们这么多人联手之类。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人骂骂咧咧,互相看不顺眼,你骂我一句,我啐你一口,你推我一下肩膀,我点你一下脑袋…… 主打的就是一个无组织,无规则,无纪律。 对于这般情况,几个老大也深感心累。 这些山贼主要由四伙人组成。 分别是青龙山,龙云堡,狮虎堂,土龙寨! 四伙山贼,三个名字里带龙,这应该算是一种相对比较朴素的认知,在广大老百姓的心里,跟龙扯上边的,大概都是很厉害的。 听起来威武霸气。 抢劫时更能唬人。 若是让那些读书人听到这些名字,就会撇撇嘴巴,啐一口:土包子。 这四个山寨,算是松州府和定州府之间,势力最大的山贼团伙,虽说都有自己的地盘,但偶尔一个不小心便会越界,有时候盯上同一个肥羊,也会发生冲突。 所以,多少都有些矛盾。 这一次,也是因为那两个神秘人实在是太过大方,出手就是十万两,完全不打算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这才勉强凑在一块儿进行合作。只是,收钱的是老大,分钱的是几个当家,他们能放下仇怨,可底下的小弟却是不行,刚见面各种争吵谩骂的声音便嗡嗡嗡的响起,几个老大感觉脑子都快要炸开了。 “老薛……” 实在是受不了这般嘈杂的吵闹,一个身材矮胖粗壮的男人眉头紧皱:“你现在是咱们临时大当家,你来发号施令吧。” 这男人,是土龙寨的债主。 至于老薛,则是身侧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那是青龙山的老大,薛龙,因着个人势力和山寨势力都是最强,便成了这六百多人队伍的临时大当家。 那薛龙,手持两把开山斧,听到土龙的话便咧了咧嘴巴,下一秒两把估摸着上百斤的斧头忽然抬起,置于头顶。 左右双臂用力,便重重撞击在一起。 锵! 刹那间,刺耳到极致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骤然间在众人头顶炸开,声音宛如一圈波纹迅速扩散,一个个山贼只感觉牙根生疼,耳膜仿佛都快要被刺穿。 原本的喧嚣和吵闹,霎时间停止,一个个双手用力捂着脑袋,喉咙深处是阵阵压抑的悲鸣,脸上仿佛带上了痛苦面具,难受的近乎扭曲。 “都给我闭嘴,谁再吵,小心老子剁了他的脑袋。” 瓮声瓮气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 这一下一个个便老实起来,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造次,他们可是知道这薛龙绝对是说一不二,说砍人那是真会砍人的。 对于众多小弟的反应,薛龙深感满意,刚想要再发表一番演讲,忽然间眉头一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瞬,双脚砰的一声,身子瞬间冲着左前方,靠近伊洛河的方向窜了出去。 莫看薛龙五大三粗,可速度也是半点不慢。 月光下,那身子好似一股黑色的旋风,从地面上飞掠过去,一步过去便是好几丈的距离。 “糟糕。” 就在数十丈之外的草丛中,一个女子脸色瞬间大变,看不到半点血色。 她本是想回到官道上,谁知远远的距离便看到官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下意识便蜷缩在草丛中,本是想等着这些人离开之后再出来,谁知那一声尖锐的声音直刺双耳,整个脑子里都是嗡嗡作响,忍不住发出了细微的悲鸣。 她的声音真的很小。 这里距离官道也还有几十丈的距离,谁能想到隔着这么远,自己那么小的声音居然被那个莽汉给听到了,看那莽汉的方向,明显是奔着自己来的。 女子瞳孔地震。 她很清楚,继续躲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更清楚,面对那个迅速接近的莽汉,自己也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本钱。 可纵然是如此,她也不愿意就这样被对方抓住。 她的水性不错,若是能逃到伊洛河畔,或许还有机会。 这样想着,女人便迅速调转身子,往来时的路跑去,幸好这里距离伊洛河很近,只有十几丈的距离,只要快一点,还有机会…… 她已经顾不得干枯的树枝和遍地的荆棘。 任凭那些东西在身子上划过,伴随着嗤啦嗤啦的声音,身上的长裙被撕开了一道道口子,有些尖刺甚至顺着她的皮肤划过。 那娇嫩的皮肤上便是一条条血痕。 鲜血渗透,火辣辣的疼。 摔伤的膝盖也传来阵阵闷疼的滋味,奔跑的姿势都变的有些扭曲。 不过,十几丈的距离转瞬即逝,眼看着伊洛河就在眼前,女子的眼眸深处猛然浮现出一丝喜色,纵身一跃,便冲着伊洛河跳了下去。 然后,就在面门即将砸在水面的瞬间,身子停了下来。 腰部传来一股巨力,甚至让她感觉纤细的腰肢都快要被折断! (本章完) 第201章 洛玉衡究竟有多宠宋言(四千) 第201章 洛玉衡究竟有多宠宋言(四千) 眼看着面门就要砸向下方的水面,女子却惊讶的发现,她的身子停在半空,就像秋千荡啊荡,不管那水面如何接近,却始终触碰不到。 腰部传来一股巨力。 女子有些懵,她扒拉了两下胳膊,蹬了两下腿,银白月光的照射之下,水面清晰倒影出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被人抓住壳的小乌龟,不甘心的扑腾着四肢。 …… 树林。 寒风潺潺。 几辆马车藏于林间,若是春夏,倒也景色怡人,可惜现在是初冬,入眼便是一片萧瑟。 百来名护卫聚集在几处火堆,小声说着什么。 火堆上还架起一根木棍,棍子上穿着野猪腿之类的肉块,火苗炙烤着,带出滋滋滋的声音,那是油脂顺着皮肉逐渐渗透,虽无甚佐料,却也香气四溢。 这时候的烤肉,是不会等着里里外外全部烤熟的。因着火候难以控制,等到里面烤熟,外面大抵就变成了焦炭。 是以,这些护卫在见着表层的肉焦黄的时候,便会用刀子将其片下来,另一面可能还是有些生的,却也不管那许多,蘸上粗盐便塞到嘴巴里,也不管烫,大口的咀嚼着。 露出里面的肉,继续接受柴火的熏烤。 野猪这种动物,炮制的好了,味道是很不错的。 不过,对于这些兵卒来说,自是没有那种细腻的手艺,大约也就是放血扒皮,祛除内脏就算是完事,这样的野猪肉吃起来会有一股子很浓的土腥味,然肉片入口,却也津津有味。毕竟这年头,能有一口荤腥已是相当不易,却是没多少机会挑三拣四的。 宋言也学着这般模样吃了一片,便感觉喉咙里面土腥味,血腥味混杂,难以忍受。 偶尔还能听到一些黑衣甲士,小声嘀咕的动静: “你们说,军师大人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不过就是六百山贼,居然还要用计?咱们上千兄弟,我不信一波推不平!” “能推是能推,可就咱这套装备,跑不快,将军要的可是全歼,到时候你去追啊。” “追就追,大不了追到他们山寨,我听说,这些山贼头子,总是喜欢绑一些漂亮女人做压寨夫人,嘿嘿,说不定咱还能拐回来一个。” “啧,你还真不挑……” “我挑个屁,大头兵一个,要求哪儿有那么高,是个女的,能凿出娃就行……” 宋言便摇了摇头:“什么叫凿啊。” “嘿嘿,咱们这些人跟将军又不一样,咱们没读过书,不懂什么用词。”说话的士兵便挠了挠头,满脸憨厚的笑:“咱们村子里都叫打桩。” 宋言嘴唇抽了抽,打桩吗? 这个词,倒是契合。 “若是对女人要求不高,可以去白工坊,那边有之前从倭寇那里解救出来的一千多女子。”宋言笑了笑:“不过不许用强,得女方同意了才行。” 这个时代,对贞洁的约束还没那么夸张,贞节牌坊之类的东西还没出现,丧夫的寡妇,和离的妇女,青楼从良的女子,便是被山贼劫掠,遭遇强*的女子,大多也都能找到下家。 但……成了婚之后找野男人,然后被夫家赶出家门的不行,除非很是漂亮,否则极少有人要,大约都害怕跟前夫哥一样,脑袋上绿油油的吧。就算是有人接了盘,多半也会被锁在后宅,这辈子不会有出门的机会。 一群兵卒便来了兴趣,摩拳擦掌的,甚至已经开始讨论,什么样的女人更适合娶回家。 最后得出了一个统一的答案。 屁股大的比较好。 毕竟屁股大能生儿子,是这个年代公认的真理。 宋言笑笑,这种认知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不过他也懒得去反驳什么,就在众人闹哄哄的时候,忽然,用来装水的头盔内,水面上漾起阵阵涟漪。 “不好。” 宋言身边,马汉最是警惕,脸色一变,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向着四周望去。 只看到,官道之上丛林之内,一阵烟尘飞扬,密密麻麻手持兵器面相凶恶的人从黑暗当中窜出,眨眼间便形成一个扇形的半包围,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青龙山的大当家,远远的距离,便能看到聚集在一起烤肉哄笑的护卫,薛龙心中暗骂,老子在林子里喂蚊子,你们倒是潇洒。 不经意,看到这些护卫一身黑色盔甲,心头便不免吃惊。 这不是一般的护卫,更像是真正的兵卒。 那洛玉衡对这个女婿当真是宠爱,居然舍得让备倭军的士卒来护送……薛龙甚至都有点怀疑,洛玉衡这个长公主和宋言这个女婿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伦的禁忌之恋。 虽然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平素里砍人脑袋的时候,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同手下吹牛的时候更是天上天下唯我无双,可薛龙还不至于被自己吹出去的牛,给迷晕了理智,他知道如果只是他的手下,面对一百正规士卒,根本不够看。 不过,自己这边可是有六百兄弟。 数量上占据着绝对优势,这样一想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嘴巴一张便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 “打劫,男人站右边,女人站左边,不男不女站中间,快点,都把银子交出来,我们害命也谋财。” 洪亮的声音便回荡在众人耳畔。 这一番打劫口号,听得宋言脑门上都是一层黑线,害命也谋财? 这话都说出来了,还有谁会老老实实把银子交出来? 便是那些没什么文化,没怎么读过书的兵卒,一个个也是脸色涨红,憋笑憋的很难受。 当然,也有一些不给面子的,噗的一下便笑出了声。 薛龙有些愣住了,他抓了抓头发,狐疑的望着眼前已经被包围的目标,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看不出已经被包围了吗? 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他们这边,可是有六百兄弟啊。 六对一,就算你一身重甲又能怎样? 视线,在一群重甲兵身上扫过,很快便找到了真正的目标,宋言,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你就是宋言吧?” “不怕告诉你,哥几个今儿个的目标就是你?”薛龙的脑子明显思考不了太多东西,还是按照着预定的计划继续嚷嚷着:“你也不想身后这些护卫因为你没了性命吧?” 原本宋言还怀疑,这些杀手的幕后之人是宋哲和杨铭。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小日子的复仇。抿了抿唇,上下打量了一下薛龙的身段:“你应该就是青龙山的薛龙吧?” “知道吗?你刚刚,不应该那样哈哈哈的笑!” 薛龙一愣,不明白宋言的意思。 “你应该桀桀桀,这样笑,才像是个反派。” 薛龙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自己桀桀桀的模样,感觉有点傻,面色便沉了下来,他觉得宋言是在故意戏耍自己。 宋言吐了口气,拍了拍手:“好了,现在都放下武器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啥? 一群山匪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该不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现在这种场景,究竟是谁包围了谁,难道还看不出来不成? 一直以来,薛龙都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太聪明,可现在他找回了自信,他觉得相比较宋言,自己已经算是不错了。 粗糙的手指抓了抓头发:“你让我们放下武器投降?” “对。” “你说你已经将我们包围了?” “对。” 嗤的一下,薛龙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一百人,包围我们六百人?” 轰轰轰轰…… 就在声音落下的瞬间,沉闷的轰鸣便在树林内传开,一大群山匪冲着身后看去。 下一瞬,包括薛龙在内,所有的山匪面色瞬间变的煞白。 额头上沁出丝丝冷汗。 原本空无一物的树林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道道身影,月光的映照之下,每一道身影上都能清晰的看到黑色的战甲。 是备倭兵。 看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该死的,洛玉衡究竟有多宠宋言啊,究竟给这个女婿安排了多少护卫? 几百? 甚至是上千? 对付一百备倭兵,靠着六百山匪,薛龙勉强还能有点把握,可对付比自己数量更多的正规军,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这些山匪,靠的就是人多势众。现在最大的优势没了,面对杀气腾腾的备倭兵,一个个只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就冲着两侧看去,似是在寻找逃亡的路。可就在左右两侧,同样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重甲兵。再加上宋言身边那一伙人,已经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这一片区域已然被完全封锁,没有留下任何缝隙。 薛龙望向宋言,唰的一下,脸上的桀骜和嘲弄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的笑,便是那双眼睛都变的格外清澈: “兄弟,我说我认错人了,您信不?” 心里面则是恨死了那两个戴面具的人,被他们给坑死了,说好了最多不超过两百护卫的,这他娘的上千了吧? 这变脸速度,便是宋言都颇为叹服。 不过相比较下来,宋言还是更喜欢他之前桀骜不驯的模样。 宋言也不在意那么多:“行了,少来这些没用的,告诉我,是谁让你们对付我的?” “两个男人!”薛龙完全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将雇主给出卖,他只是个山贼,可不讲什么忠义:“年龄一个二十左右,一个二十五六岁,看身上衣着,身份应当尊贵,脸上戴着面具,不知长相。” “两人也并未自报姓名,不过听口音,像是东陵那边来人。” 宛若竹筒倒豆子,根本不用宋言逼问,薛龙立马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吐露出来。 宋言和刘义生相视一眼,都确定了对方心中的想法,性别,年龄,身份尊贵,东陵口音……当是宋哲和杨铭无疑。 宋哲虽然是宁平县人,但他对自己出身宁平颇为羞耻,自从去了东陵之后,便刻意模仿东陵口音,纵然回家探亲,也是以东陵口音说话。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连杨氏本族都要慎重,没有绝对把握不敢轻易去做的事情,两个青年想做,那便做了。 “他给了我们每家五万银票,只要您放我们一马,我们愿意拿出这笔钱,孝敬大老爷。”薛龙谄媚的笑着。 五万两银子啊。 他还是很肉疼的。 干山贼十几年了,攒下的钱都没这么多。 但,相比较银子,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正思索的宋言,并未回话。 薛龙也不敢催促,视线下意识乱飘,然后就看到四周那一群重甲兵,好家伙,连脸上都带着面颊,全身上下好似只露出鼻孔,嘴巴和眼睛。 他忽然感觉,莫说是一千重甲兵,便是只有一百自己这边也未必能打过。 而且,这重型盔甲里面真的是人吗? 那一双双猩红,兴奋的眼睛,就像是山林中的狼。 若隐若现间,他甚至能听到一阵桀桀桀的声音。 毛骨悚然……那一道道视线,直让薛龙头皮发麻,眼见宋言还没有吭声,他觉得宋言似是对自己送上的银子有些不满,喉头蠕动了一下,连忙加码:“对了,大老爷,咱这边还绑了个女人。” “女人?”回过神来的宋言习惯性的反问了一句。 薛龙心中一喜,觉得这次应该稳了,忙点头:“是的,一个女人,刚在河边绑的,非常漂亮,我保证便是松州府内也找不到几个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 “若是大老爷愿意饶过我们这条狗命,这女人小的双手奉上。” 伊洛河边? 很漂亮? 宋言眉头一皱,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马汉,你带两个人,将那女人带过来。” 马汉点了点头,便带上两个重甲兵,拎着一个山匪,往山林深处走去。 大约过去了两刻钟,随着一阵脚步声,几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当看到被三个重甲兵围着的女人的时候,宋言的眼瞳陡然收缩。 下一秒,他抬起胳膊: “一个不留,全杀了!” (本章完) 第202章 高阳的腿(四千) 第202章 高阳的腿(四千) 宋言一声令下,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的重甲兵,终于展现出锋利的獠牙。 薛龙那几个大当家,怎地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们已经给钱,给女人了。 看宋言的表情,也有些意动。 可谁能想到,这个不过十六的少年郎,居然会翻脸不认人,说杀人就杀人,完全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惊骇之下忙抽出武器试图反击,可真当交手的那一刻,他们才绝望的明白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厚重的盔甲,不是他们手中锈迹斑斑的弯刀能劈开的,一刀下去只是一溜串的火星,最多再加上一个白的印痕,更有甚者,手里的武器都被崩断。 反倒是对方,手起刀落,便是一枚人首。 薛龙手中的开山斧,大抵能对重甲兵造成一定的伤害,可是他面对的却是一个身高九尺,比他还要夸张的莽汉,同样的斧头劈砍下来,轰的一声,开山斧便直接被劈飞出去。 连带着脑袋都被开了瓢。 宋言并未参与这场杀戮,而是快步冲着后方走去。 视线之中,女子衣衫褴褛。 身上原本奢华精致的长裙,因着在丛林中狂奔的缘故,到处都是破损的痕迹,白色的裙裾染上点点猩红。身上的衣服还湿濡濡的,贴在曲线玲珑的胴体上,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双腿饱满修长。 只是膝盖似是受了伤,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那这些山匪,就绝对不能活下去,任何消息都不能传出。 就在宋言审视着女人的时候,她同样也在审视着宋言。眼神中有些微的惊喜,更多的却是凝重,似是在思考,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宋言吐了口气,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女人肩膀,旋即带着女人向马车走去。 马车内,只剩下洛天衣和杨思瑶,原本也在里面的步雨,却是不见踪影。 当看到宋言带回的女人,洛天衣,杨思瑶两人脸色也是变的古怪,尤其是洛天衣,眸子里居然能看到些微喜悦的感情。 对于冰块脸的小姨子来说,这样的表情已是难能可贵。 良久,洛天衣这才开口:“表姐。” 没错,这女子,便是传言中坠入伊洛河,被河水卷走,大抵是死了的高阳郡主。 谁也没想到高阳还活着,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不得不说,身子濡湿的高阳,那身段便显得更加性感。宋言摇了摇头,将心里的杂念抛下:“要送你回去吗?” 此地距离松州府不过二十里的路程,以马车的速度来回不过一个时辰便能搞定。 高阳似是有些冷,面色发白,摇了摇头。 对于高阳的决定宋言倒也能理解,他并不清楚现在的松州府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知房海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但房海和洛玉衡应该都想要继续维持双方的合作,尤其是在高阳和房俊全都死亡的情况下,双方有不小的可能会一致对外。 这是一种极为微妙的平衡。 若是高阳忽然回归,这份平衡很有可能会被打破。 看了一眼高阳的腿,两条腿还在微微震颤,似是有一阵阵刺痛顺着腿上的经脉,刺激着高阳的大脑。 抖个不停的身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腿,受伤了?”他便问道。 高阳终于开口了:“嗯。” “裙子撩起来,给我看看。” 宋言的话很是不客气,甚至是冒犯,然他是个医生,医生的眼里只有病人,至少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杂念。 洛天衣看了一眼宋言,似是有些不满,不过又看了看浑身发抖的高阳,终究没说啥。 醋坛子,也是要分时候的。 高阳的两条腿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腿,对于女子来说是极为私密的地方,更何况,现在她还是个未亡人,更是不能轻易将腿给男人观看。 但,她能感觉到腿上的痛感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了,短暂的迟疑之后,终究还是弯起腰肢,用手指捏住裙角,缓缓提起。 白皙圆润,有着优美曲线的小腿,便一点点曝露在宋言面前。 不得不承认,那小腿肚的弧度曼妙的恰到好处,丰盈却又不显肥腻,纤长却又不失饱满。 晶莹剔透,仿佛新剥的珍珠。 是一双美腿。 宋言感觉他隐隐有腿控的趋势了。 然,就在膝盖的位置,却是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 膝盖,似是摔伤了。 可能是踩到了裙摆,华丽丽的来了一个平地摔,不然的话两个膝盖不可能摔的如此平均。 这原本只是小伤,可能会流点血,就算是不经治疗,只要清水冲一冲,别捂着,透透气,过个几日时间也便结痂,然后慢慢愈合了。 可偏生,这高阳应是在水里浸泡了很长时间,水中细菌病菌之类的便感染了伤口……然后,伤口发炎了。 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那便是疡症。 对于古代人,疡症还是很危险的。 就像战场上,很大一部分士兵都不是直接战死的,而是在战争过后,因着身体上的刀伤,箭伤,枪伤,得不到有效消杀,最后化作疡症,又因疡症引发高热,抽搐,惊厥,稀里糊涂也就没了性命。 高阳的伤口虽没那么夸张,但闹不好,也要来个截肢什么的。 宋言便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一个瓶子,以及几条医用纱布,瓶子里是医用碘酒,已经开了盖子,递给洛天衣:“用这里面的药液,冲洗一下伤口!”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然后用这东西包好。” “再换一身干净一点的衣服。” 洛天衣接过碘酒,凑在鼻尖嗅了嗅,又看了看那棕黑的颜色,便感觉这是正经的药了,至少比起之前那些片状物更像是药。 交代一下,宋言便出了马车。 外面的冲突也进入了尾声。 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即便是没有那坚不可摧的重甲,接受专业训练的备倭军,也不是区区山匪能够对抗的。 浓郁的血腥味在夜幕中飘荡。 马汉挥手砍死了最后一人,这才走到宋言身边:“主公,要把脑袋割下来筑京观吗?” 宋言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 这小子怕是筑京观上瘾了。 哪儿学来的坏毛病? “筑个屁,收拾下东西走人了。” …… “他娘的,太吓人了。”密林深处,一个浑身上下都是刀疤的壮汉头皮发麻。 借着月光,他能清晰的看到远处一股股飚飞的鲜血,一颗颗飞上天的头颅,一条条被砍断的胳膊。 刀子钻进身体,带着内脏的碎片。 壮汉的身边,还跟着三十来人。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侏儒。 他们是杀手。 松州府黑市的杀手。 在松州府中也算小有名气,迄今为止他们接下的任务,还从来没有完不成的,便是偶有失手,折损了兄弟,也会有更多的杀手过去。 这便是口碑。 当然,这也跟他们会调查清楚,难度太大的任务不接。 这一次,因着雇主预付了五万白银,这是很大一笔钱,所以黑市所有的杀手全部出动了。 用雇主的话来说,他们是一道保险。 如若山匪冲散了对方的阵型,但没能截杀宋言,让宋言冲出包围的时候,就轮到他们出手了。 可是…… 为什么跟计划中的不一样啊。 这还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六百多的山匪,就被杀光了? 这他娘的就是六百头猪也杀不了这么快吧? 看着那沾满鲜血的战甲,看到那反射着月光的钢刀,听着那凄厉的惨叫,这些杀手害怕了。他们忽然之间想起一件事情,这些兵卒,那可是能在宁平县外面堆砌十个京观的狠人啊。 跟这种人干仗? “撤吧,老大,这不是咱兄弟们收了钱不办事,而是那两个混小子提供的情报不对,说好了只有一百护卫,这都上千了,可不是咱们的错。”一个女子在旁边小声说道。 老大咧开嘴巴笑了一下,不愧是他们这一群杀手中最聪慧的一个,这么快就想到了借口。 “撤吧。” 老八如是说道。 转过身子。 下一瞬,便觉眼前一抹寒芒闪烁。 宛若本能,那口大刀瞬间抬起,试图挡住这一抹冰寒。 嗤……叮,咔嚓! 几种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老大的身子便僵硬在地上,一动不动。 脖子上多出一条猩红血线,一串血珠缓缓渗出。 却是喉管已被切断。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幽灵般一闪而逝,站定的时候已到了十步开外。 是步雨。 手中抓着两把锐利的短刀,精钢锻造。 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刀尖缓缓坠落。 困在府城黑市中的杀手,又能有几分战力? 遇到步雨这个七品武者的杀手,多少是有点不够看的。 之前的时候洛天衣便察觉到有一伙人在暗中窥视,因着对方实力一般,便交给步雨来处理。除却之前刺杀五个县令之外,这应当算是步雨第一次执行任务,自是极为重视,下手半点不留情。 砰。 几息过后,老大的身子便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这些杀手,尽是一群亡命之徒,眼见老大被杀一个个眼睛便通红通红,大吼一声便扑了过来。 这也让他们失去了最后活下去的机会,下一瞬,便是腥风血雨。 …… 高阳,没有返回东陵,也没有返回父亲的封地,更没有说目的究竟何方。 她好像赖上了宋言。 有要跟着一起去辽东的趋势。 那边苦寒,但对于高阳,许是能让她摆脱不少的麻烦。 那一双形状优美的小腿,也不用截肢了,碘酒的消杀效果不错,配上几粒消炎药,没几日的功夫便能正常走路。 青龙山,土龙寨,龙云堡,狮虎堂。 虽说六百多人全部都被杀光,但这几伙山贼在这地方也算是有点名气,想要找到他们的老巢倒也不难。 只是,相比较倭寇,这些山贼就穷困很多。 除了每个头目身上搜出来的五万银票之外,老巢里面搜刮出来的银钱,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倒是粮食有不少。 也顺便解救了一些被绑上山的人。 大都是女人。 这些女人同被倭寇劫掠的那些女人一样,纵然回乡,下场也不会太好,以后的日子大抵都要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度过,相比较那样,她们更愿意同这支军队一起前往辽东,前往一个新的地方,开启新的生活。 几座山上,倒是找到了几十匹匹马,算是意外之喜。 慢慢的,队伍里便多出一些马车,兵卒身上的一些负重,便可以放在马车之上,无形中稍稍增加了一点行军的速度。 偶尔路过县城,便会绕开。 然后让一些士卒褪去身上的盔甲,扮做普通人士入城采购一些物资。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半月。 绕过了定州府。 也绕过了六塘县,虽然宋言很想要去看看那个李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究竟是不是传说中地球上最强碳基生物。 但是可惜,无论是杨思瑶还是刘义生,都强烈的阻止了宋言这个疯狂的念头。 除却这一伙山贼,一路上倒也平静,没有各种狗血的的冲突,没有不长眼的人跳出来找麻烦,到得十一月中旬,终究是入了平阳的地界。 平阳的最北边,便是宋言要去做县长……呸,是县令的新后。 刚入平阳,眼前的画面便瞬息变幻,仿佛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莫名的,宋言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诗: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本章完) 第203章 白骨盈野(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203章 白骨盈野(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定州。 平阳。 界碑两侧,便是两个世界。 空气都显得格外压抑,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的攥着每个人的心脏。 抬头望去,天空混苍苍的。 视线望向前方,这里好似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眼睛只能看到一株株巨大的枯树,空气中都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那是尸体在腐烂。 放眼望去,地上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骨头上充斥着啃噬过后的痕迹。 还有刀剑劈砍的裂痕。 尸体有大的,有小的,佝偻着,挣扎着,展现出生命最后时分的姿态。 这,便是被女真铁骑践踏过后的城市。 偶尔能看到一些房屋,可房屋早已被烈火焚烧,只剩下黑色的断壁残垣。 女真族本性凶残,他们会带走所有能带走的东西,而那些带不走的,或是一把火烧掉,或是……无情的杀掉。 没有任何意义,或许只是为了取乐,仅此而已。 中原人,对于他们就像是猎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女真比之倭寇,并不曾好多少。 宋言能清楚的听到,身后的士卒喉咙中压抑不住的声音。 如同野兽的咆哮。 尽管他们中绝大多数都和平阳府并无关联,可在看到这般画面的时候,胸腔中依旧是忍不住泛起阵阵杀意。 究竟是怎样灭绝人性的畜生,才能做出这样的行径? 那些东西,真的是人吗? 便是马车内的诸多女子,在看到这画面的时候,面色也是煞白,眼神中透着恐惧,当然也有杀意。 宋言用力的吸了口气:“走吧。” 一千名重甲兵,围在十几辆马车四周,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他们开始缓缓前进。 宋言默默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定州府。 定州府的刺史,应是一个有本事的,女真的骑兵完全将平阳府当成了狩猎场,却终究没能踏入定州府的地界。边界处,能看到残留的,战争的痕迹,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战马的尸体,大抵是数月之前留下的。 暴雨,烈日,寒风,便是战马也成白骨。 只是,刺史的权限极为严格,一州刺史,只能管理本州事务,纵然是看着女真在平阳的地界上肆虐,却也没办法率军出击。 即便他能将女真的骑兵击退,朝堂上的那些文官也能将他送上断头台,是以那位刺史所能做的,大概就是将女真骑兵阻拦在定州府的边境,然后尽可能的去接纳平阳府的灾民。 宋言没有资格去评判这位刺史的行为是对是错。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背景,去抗住朝堂上的那些喷子。 刺史,也是有家人的。 灭族之罪,谁也扛不住。 天,阴沉沉的。 乌云密布,似是要下雨了。 呼呼呼呼…… 凛冽的寒风吹过,仿佛有无数厉鬼在哀嚎。 就在前方,一株树枝之上,一道影子伴随着狂风摇曳,那是一个小孩,从身上的衣着来看,应该是个女孩。 年龄大概在八九岁之间。 小小的身子已经腐烂,肚子上,胸口上满是破洞。 一根绳索吊着她的脖子,悬挂于半空。 身上爬满了乌鸦,听到重甲兵的脚步声,乌鸦便齐齐展开翅膀,伴随着呱呱呱的叫声,天空中便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这些乌鸦并未飞走,而是在众多重甲兵上空盘旋,它们似是已经将这些人类,当做了食物。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它们早已习惯。 抿了抿唇,宋言便继续往前走去。 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 不过如是。 行走在这片土地上,仿佛置身于十八层炼狱,耳畔似是能听到若隐若现的惨叫,看那一具具尸体,似是能想到曾经那一幕幕惨状。 轰……咔嚓。 乌云碰撞在一起。 一道电光,撕裂了阴沉的黑暗,雷声阵阵而来,撼动着这片充满死寂的世界。 “要找个地方躲雨了。”抬头望了望天,宋言叹了口气。 这样的天气,若是淋湿了,情况会很糟糕。 他手下,都是最优秀的士兵,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却不能死在这里。 “根据地图,前面三里地之外有一个小镇,应是能找到躲雨的地方。”杨思瑶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手里拿着一份地图。 宋言便点了点头,招呼了一下,疲惫的重甲兵开始加快速度冲着前方奔去。 他们的运气不错,终于在大雨降临之前到了这座名为太平的小镇。 太平镇。 看了看面前残破的房屋,一些墙上,还能看到鲜血喷溅上去残留的暗红。 同样,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遗骸。 太平两个字,未免有些戏谑。 这个镇子,已经没人了。 一些砖瓦房,没有完全被烧掉,倒是能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宋言便下令解除阵型。 一个个兵卒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长时间的行军,对于他们的体力也是一种极为严峻的消耗。 斥候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他们的运动量虽然大,但身上只是柔软的皮甲。 一些斥候便爬上了墙,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另一些斥候,便隐没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注意任何不正常的动静。 宋言也吐了口气,摘下头盔,虽是寒风凛冽,可头发却也是湿漉漉的。 空蝉,蝶依,雪樱几个,也早已没了往日的活泼,今日看到的画面对她们的心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们自小生活在长公主府,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的黑暗,第一次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恐怖。 一个个都变的有些沉默,纤弱的肩膀轻轻战栗。 便是洛天衣脸色也有些阴郁。 倒是杨思瑶和步雨,许是因为生活经历的缘故,见惯了悲惨,便是看到这样的画面也只是叹了口气,并无太多反应。 天,依旧是昏沉沉的。 想象中的暴雨并未出现,甚至就连那雷鸣声也逐渐隐去。 待到天黑,天空中居然开始飘落一片片雪。 雪,宁平属于极少看到的场景,但在这辽东之地,却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 如柳絮,如鹅毛,飘飘荡荡。 白衣女侠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凝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望见有雪飘落,便伸出小手,一枚雪便落在了掌心,又很快融化。 雪很大。 身上的重甲,便愈发感觉冰寒。 不少房间内都升起了火堆,跃动的火苗,驱散了冰寒。 对于这些沿海地带过来的重甲兵来说,这边的气候大概是有些不适应的。 屋内,高阳,半夏,步雨几个女孩也找来了木柴,引燃了火堆,滚滚热浪便扑打在身上。 高阳也不在意还有宋言坐在一旁,挽起裙裾,便是裙裾下面的稠裤也给卷了起来,露出纤白修长的小腿,许是觉得这双腿之前已经被看过了,再看一次也无妨。 稠裤一直卷到膝盖的位置,便露出两团暗红的血痂,同旁边白白嫩嫩的肌肤截然不同,显得有点丑。 可能是结痂的地方有点痒,高阳便伸出手指在旁边轻轻的挠着,时不时的还用指甲悄默默的在结痂的边缘地方扣着,似是想要将这块丑陋的东西给扣掉。 看到这一幕,宋言莞尔一笑。 尤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会这样做。 不过下场都不会太好,血痂扣掉之后,便是鲜血直流,然后又要经历新一轮的结痂,瘙痒,扣掉,流血,结痂…… 倒是没想到这高阳平素里看起来挺成熟的,居然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或许,这才是高阳因着摆脱了皇室宗亲身份的束缚,摆脱了亲王府,侯爵府的束缚,逐渐展现出的本性? 似是注意到了宋言的目光,高阳便凶巴巴的瞪了一眼,然后就继续小心翼翼的抠着血痂。 宋言撇了撇嘴,自从上一次见了这女人的小腿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便很是糟糕。 总是凶巴巴,好像一头骄傲的小野猫。 宋言感觉这女人有点不知好歹了,她难道不知道她这条命是谁救下来的吗? 好几次,宋言都差点儿忍不住,要把她从马车上丢下去……还是看在洛天衣的面子上,这才作罢。 懒得搭理这女人。 宋言便躺在地上,准备睡一觉,恢复一下体力。 倒是那高阳,在宋言躺下之后,眼角的余光却又控制不住悄悄冲着宋言的方向看了过去,时而鼓鼓腮帮子,时而贝齿扣桃唇。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平阳府……” 就在宋言准备入睡的时候,洛天衣的声音,却是悄悄飘了过来:“当真是没有活人了吗?” 声音冷清,让人品不出里面有什么感情。 别人可以不理会,但小姨子不行,宋言便稍微思索了一下:“应是还有不少活人的。” “只是这些人,要么入了平阳府。” “那钱耀祖收缩所有能战的兵力,龟缩在府城,那地方应该还算是安全。” “要么,入了定州府,那边接纳了不少灾民。” “要么,就成了流民,四处流浪。” “这平阳府四周深山老林中,应该也藏匿了不少百姓。” “只是因着边关无人镇守,女真蛮子可以长驱直入,便不敢归乡吧,等到咱们驻扎在边关,击退女真之后,应该就会好起来的。” “这样吗?”洛天衣垂下螓首:“那便好……那,便好。” 洛天衣慢慢回到火堆旁边坐下:“休息吧,我来守夜。” 宋言颔首,并未拒绝,未及多时便听到疲惫的鼾声。 周围的诸多房间中大概都是这般。 火堆,鼾声,守夜人! …… 就在同一时间,平阳府,距离小镇不远的地方,一群战马飞奔而过。 兽皮缝制成的衣服包裹之下,仿佛一头头在雪夜中奔行的野兽。 (本章完) 第204章 蛮人铁骑(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04章 蛮人铁骑(多谢咏夙的盟主) 兽皮短袄,带着难闻的腥臭。 他们的帽子显得尤为古怪,就像是将狼头给斩了下来,剥皮鞣制,套在头上,虽能驱寒,可一眼望去,就像是在雪地中狂奔的狼群。胯下战马更是神俊,棕黑毛发,四肢健壮,纵然天降大雪,依旧健步如飞。 中原人,不会有这样的打扮。 而辽东之地的蛮族也只有一种,那便是……女真。 战马脖子的位置搭着几条麻绳,麻绳的两端系着人头,战马狂奔之间,还有鲜血滴落,显然刚斩下没多长时间,人头脸上,甚至还能看到惊恐绝望的表情。 对于蛮人来说,汉人头颅便是荣耀的象征。 谁能砍下更多中原汉人的脑袋,便能在部落中拥有更高的地位,受更多人崇拜。 几匹战马后面,还驮着一些女人。四肢都被捆住,便是嘴巴也被堵上,战马颠簸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双双眼睛里,透出浓浓的恐惧。 她们还活着。 但她们都明白,落入这些凶残蛮人手中,她们的下场会比那些直接砍掉脑袋的男人更惨。一个中年妇人,似是不愿意遭受凌辱拼命蠕动着身子,终于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便掉在地上。 后面的战马和蛮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马蹄砰的一声便践踏在妇人的脑袋上。 头骨瞬间龟裂。 已经被雪覆盖了薄薄一层的地面,染上大片猩红。 轰隆隆隆! 马蹄过去,积雪纷飞。 眼看着天空中雪越来越大,一群蛮人眉头紧皱,纵然他们骑术精湛,可深夜,大雪这般恶劣的条件之下,也是极容易发生危险,便寻了一个村子停下。 可惜,村子里的草屋,木屋,几乎都被焚烧干净。 纵然有几间砖瓦房未被焚烧,却也是断壁残垣,连外面凛冽的寒风都遮挡不住,破烂的房顶上,还不时有雪飘落。 “该死的……勿吉部那些砸碎下手也太狠了,抢粮,抢钱,抢女人也就罢了,居然连房子也给烧了,害的我们连一个挡雪的地方都没有。” 一个汉子骂骂咧咧。 猩红眼珠子望向墙角的女人。 那些女人惊惧万分,身子不断往后缩。 若是放在平时,这些白白嫩嫩的中原女子他是很感兴趣的,可是,现在太冷了。 冷的他纵然是心里想,可身体却不允许。 有心去外面寻一些柴火,生个火堆取取暖,却又懒得离开这破房子。墙壁虽破,却至少能遮蔽一些风雪,到了外面,那便是寒风如刀,狠狠的刮了两眼,蛮人汉子终究收回了视线,脸上兀自愤愤不平:“小王子,咱们这次劫掠的粮食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让部落过冬,该当如何?” 女真,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更像是诸多部落组合在一起形成的联盟。 联盟的首领为大极烈汗,地位等同国主。 目前,女真的大极烈汗便是出自勿吉部的完颜广智! 同时,勿吉部还是女真诸多部族中,势力最强的部落。 除勿吉部之外,还有黑水,靺鞨,白山、伯咄、安车骨、拂涅六大部落。 而这一伙蛮人,并非是七大部落之一,而是号室部,极不显眼的小部落,整个部族算上老幼人口也不过万。 之前女真铁骑洗劫了平阳除府城之外所有地方,虽缴获大量钱财,布匹,焦炭,茶叶,甚至是男奴和女人,然这些物资几乎都被七大部落瓜分,像号室这样的小部落,能分到的东西是极少的,根本不足以让部落中上万人渡过这个难熬的冬天。 一旦物资不够,部落中上了年岁的老人,便会自行进入深山等死,将食物留给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和幼儿。 而今年的情况更为糟糕,冬天比往年来的更早,食物的问题也更加严重。莫说是部族中的老人,怕是连女人都要到深山中等死。 号室部的极烈汗,曾前往勿吉部祈求大极烈汗能分发下来一点粮食,结果粮食没讨到,还遭到大极烈汗的鞭笞,浑身是伤的回到部族。 号室部小王子乌骨察不忍心见这样惨事发生,便率领一批骑兵,踏入宁国的领地。 乌骨察只有十九岁,因生活在海西那种地方,面相却是老成许多,听到属下的声音也只是皱了皱眉:“莫要多说无用的,粮食不够,那便多来几次。” “山林中,应当还有不少中原汉人。” “实在不行,多抓一些汉人回去,也是可以的。” 众多部下听到这话脸色不变,唯有喉头下意识蠕动起来,再次看向角落中的女人,就像是看待一块块肉干。 不在意部下的变化,乌骨察只是靠在墙上,眯起眼睛,陷入浅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何时,天空中雪渐渐稀疏下来,被乌云遮掩的皎月再次出现在天空,月光洒下,整个世界宛若白昼。 待到清晨,一缕朝霞仿佛巨大的红色绸缎,在天地间铺洒开来,便是地面上厚厚的积雪,都被晕染一片金黄。 蛮族的骑兵睁开眼睛,不曾洗漱,便从腰间取出僵硬的肉干,切成小片,塞进嘴巴里咀嚼着。 这是鹿肉。 蛮族最喜欢的一种食物。 吃的多了,身上会不自主的散发出一种腥臭味,只是相比较常年不洗澡的味道,其实也不算明显。 简单的填了一下肚子,一百多名骑兵,便齐齐起身,跨上战马,乌骨察转动着视线,远远眺望着附近山峦,似是在寻找今日打劫的路线。 他身上的兽皮有些破碎,那是掳走一个女人的时候,被女人的丈夫用砍柴刀劈出来的,幸好兽皮比较坚韧,身子未受损伤,当然,那个男人的下场也很糟,被他一刀削去半张脸,然后用绳子拴住两条腿,系在马上,等到战马停下来的时候,也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破碎的兽皮露出半边坚实如铁的胸膛,腰间是一条五彩系带,半幅披肩搭在肩头,用的是上等丝绸,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是贵族才有资格的装扮。 单单只是那一片丝绸,便能在部族中交换三十个汉奴。 结实的胸膛上是茂盛的胸毛,胸毛之间纹着一只青灰色的雅库鲁,用汉人的话来说,那就是海东青,尖爪锐利,鸟喙张开,似是正在发出嘹亮的嘶鸣,栩栩如生。 蛮族的崇拜并不统一,不同的部族有不同的信仰。 有崇拜乌鸦的,在蛮族中,乌鸦代表着祥瑞和指引。 有崇拜野猪的,代表生存和力量。 有崇拜猛虎,黑熊的,代表着神力和延续。 但崇拜最多的,还是海东青,代表勇猛与崛起。 乌骨察脸色冷漠,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成绩,作为极烈汗最小的儿子,他竞争极烈汗的优势极小,所以他才会冒着危险,带领一百多个忠诚于自己的手下,踏入宁国的土地。 若是能带回足够的粮食,他将获得大量族人的支持。 汉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孱弱,几日时间下来,虽抢到的粮食不算多,却也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在他看来,他的那些兄长都是一群和兔子一样胆小的蠢货,他们连踏入汉人领土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按照祖辈传下来的规矩,让年长者进入山林等死。 但是他不一样……他有一颗真正的雄心。他就像是天上翱翔的海东青,看的比任何族人都要更远。 海西,虽然是他们的发源地,但生活在那般环境恶劣的地方,不过只是一次次灾难的轮回,想要让族人摆脱这种苦难,唯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入主中原。 那肥沃的土地,凭什么要被汉人占据? 当然,他的兄长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本事的,比如……看女人的本事,几位兄长费高价购买的高丽,新罗侍妾,每一个都让他很是亢奋。 回想那些柔软的身体和灼热的喘息,小腹中便忍不住一阵燥热。 就在脑海中泛起一些杂念的时候,乌骨察眼皮忽然一跳,很远之外的地方,一缕炊烟映入眼帘,嘴唇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狰狞无比的笑容,眼底阴寒,那是猛兽发现猎物时的目光:“所有人,听令。” “朝炊烟方向出发,一鼓作气,鸡犬不留。” …… 太平镇。 没有一丝风,股股炊烟笔直升起。 长时间的训练,养成了重甲兵吃饭速度极快的习惯。 他们的头盔中都是热水,干巴巴的炒面塞进嘴巴里,就着一口热水便下了肚子。 便是宋言,吃的也是一样的食物,所谓的炒面,并不是现代社会的牛肉炒面,鸡蛋炒面之类的东西,那纯粹只是将小麦,荞麦之类的东西碾压成粉末,然后炒熟,装入布袋,适合长时间保存。 野外食用的时候,一口炒面一口水,简简单单便是一餐饭。 说是面粉,也自然不会像二十一世纪的面粉那般细腻,里面还有大大小小的颗粒,划过喉咙,甚至让宋言感觉嗓子都快要被撕裂。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忽然出现:“报。” “将军,三里之外,发现蛮人骑兵正朝着太平镇方向进发!” 霎时间,所有人面色瞬间大变。 宋言直接将口中食物涂掉,泼掉头盔中的热水,身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已经抓住了旁边的战刀。 便是其他重甲兵,也是齐齐变了脸色。 对于宁国人来说,骑兵简直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宁国的士兵,面对匈奴和女真的铁器,几乎都只有被屠戮的命,唯有依靠着城墙,方能有一战之力。 适应性强,超高的机动性,超强的冲击力,让骑兵成了几乎无敌的兵种,尤其是在野战之中。纵然是这些重甲兵之前屠戮倭寇如屠狗,可遇到女真骑兵,心中依旧有种本能的恐惧。 宋言抿了抿唇:“多少人。” “百人左右。” 忽地,宋言眼皮一抽。 他娘的,吓老子一跳。 还以为是骑兵大军呢,合着就一百来号人? 宋言视线扫过四周黑压压的重甲兵,一百来个骑兵,就敢来冲击老子一千重甲兵?谁给你们的勇气? 便是那些兵卒也不由轻松起来。 “所有听令,马汉,你的麾下三人为一组,三组为一队,自行寻找掩体,封锁太平镇所有出口。” “记住,我要他们的马!” “一匹都不能给我落下。” 马汉得令,迅速带着手下消失在断壁残垣之中。 随后,宋言的视线望向剩下重步兵,脸上的表情兴奋又疯狂: “有没有人,敢跟本将军疯一把?” (本章完) 第205章 重甲步兵,骑兵(2) 第205章 重甲步兵,骑兵(2) “有没有人,敢跟本将军疯一把?” 宋言的声音,已然带上一些疯癫的嘶哑,还有冲天的豪气。 这里,是太平镇。 虽然遭到焚毁,大部分建筑都已坍塌,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这些已足以对蛮人骑兵造成极大的麻烦。甚至说,胯下的战马甚至会变成蛮人骑兵的掣肘,想要正常厮杀,唯一的选择便是下马步战。 而步战,重甲兵无惧任何敌人。 蛮人身上的兽皮,同厚厚的钢甲比较起来,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可是,宋言却并不准备利用这种优势,相反,他准备率领一批重甲步兵,硬抗对方骑兵的冲锋。 这着实是有些疯癫的念头。 可宋言这么做,却有着自己的底气和原因。 首先,女真骑兵虽然强大,但比起匈奴的骑兵还有差距,算不得最顶尖的骑兵。 其次,重甲有着极强的防护效果,便是硬憾骑兵冲击,也未必扛不住。 而且,宋言必须要知晓重甲兵面对骑兵时候的优劣,唯有如此方能加强优势,改进劣势,再次面对对方骑兵的时候,方能有更好的方法去应对。 如若对方有千人规模,宋言便不会如此冒失,然现在不过百人,正是进行尝试的绝好机会,纵然是会出现损失,也能将损失降低到最低。 刘义生张了张嘴,想要劝阻宋言,这般行为着实是太过冒险,但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战场之上,主帅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威。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宋言的疯狂震惊了,然震惊过后,那眼神中便是兴奋和灼热,原本的惧意逐渐被勇气取代,连将军大人都要身先士卒,他们还有什么害怕的? 宋言甚至能感觉到,不少重甲兵呼吸都变的格外急促。 一道道身影站了出来,全是最为健硕强壮的存在,马汉和洛天阳亦在其中。在这些人当中挑选一百人左右,差不多和对方数量平齐,旋即宋言便下令将所有的木板全部拆除,暂时充当盾牌。 太平镇的最中心,这里是一处还算宽绰的场地,从入口到这里一条马路一马平川,没有半点阻拦,深吸口气,环视四周众多将士,宋言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定要从女真那边抢……借……嗯,买来足够的战马,要让将士们面临敌人骑兵的时候,不至于这般被动。 “所有,听我号令,结阵!” 一声令下,一面面厚重的门板直接树立在阵前,后方则是重甲兵的肩膀。 战阵刚刚结成,圆房已经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蛮人铁骑的冲锋,开始了! …… 十九岁的乌骨察,身材已如铁塔一样壮硕,浑身钢铁浇筑般的肌肉,赋予他无匹的力量。 当然,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比肌肉更加发达。 他知道这个镇子,一个名为太平镇的地方,镇子上有上千户人家,在平阳这片区域,算是规模不小。 而之前看到的炊烟,足有数十道。 炊烟,便代表着粮食,粮食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便是那些返回小镇的人,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却也能让部族中不少人存活下去。 游荡在平阳府的这段时间,这已经算是他们遇到的规模最大的一股汉人,绝对不能放过。 没有什么战术,没有什么策略,完全用不着。 莫说小镇中可能只有几十最多上百人,纵然是有千人又能如何? 号室部最精锐的骑兵,面对这些汉人,那还不如砍瓜切菜一样简单?就像是草原上的羊群,没有半点威胁。 一百二十三铁骑自远处奔驰而过,短短的时间便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铁蹄将积雪泥沙践踏的四散飞溅,如同雨点般密集的马蹄声连成一条线,宛如天边滚滚雷鸣。凄冷的寒风如同刀子一样在脸上撕裂,撩起他的兽皮,速度带来的刺激让他浑身灼热,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享受,甚至比他征服几位兄长的女人还要亢奋。 那种快意。 那种美妙。 令人痴迷。 未及多时太平镇已经出现在眼前。 透过那一条长长的,笔直的马路,乌骨察清晰看到道路的尽头,赫然是一块块木板,木板后面,似是一个个身披黑色长袍的身影。 这一刻,乌骨察甚至忍不住想笑。 愚蠢的汉人啊,居然想要用孱弱的木板,抵挡号室铁骑的冲击? 也罢,就让这些愚蠢的汉人见识见识,号室铁骑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唰的一声,弯刀抽出,一声怒吼:“碾碎他们!” 这里,将是他成为海西之王的起点。 …… 轰隆隆隆! 宋言站在战阵最前方,手里抓着一扇厚厚的门板。 透过门板的缝隙能清晰看到前方席卷而来的滚滚洪流,上百蛮人铁骑已然发起最爆裂的冲锋,明明只有百人,却冲出了千军万马般的气势,仿佛乌云覆盖大地,便是他的心跳也随着沉闷的马蹄声变的越来越快,似乎就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这般力量血肉之躯究竟要如何抵挡? 骑兵! 骑兵! 骑兵。 不愧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之王,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 宋言胸腔中都忍不住涌现出压抑不住的贪婪,他也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骑兵,重骑兵,不要多,哪怕只有三万,便足以横扫所有蛮族。 女真人,也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即便是在急速狂奔之中,那些蛮人就仿佛生长在马背上一样,骑术之高明,令人叹为观止。 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马蹄声,越来越近。 甚至已经能够清晰看到马背上骑士的面容。 “所有人……接阵!” 陡然间,宋言一声怒吼,将陷入震惊中的重甲兵惊醒。 下一瞬,一个个士兵身体瞬间前倾,肩膀用力的抵住门板。 不过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前方的骑兵便已经狠狠的撞在了战阵之上。 “轰!” 仿佛肆虐的洪水,冲击着河岸的堤坝,发出沉闷的轰响。 残暴的女真骑兵,高大神俊的战马,加在一起超过千斤的重量,再加上急速狂奔之下的惯性,形成了无与伦比的冲击。 厚重的门板,几乎在顷刻之间破碎。 宋言只觉一股凶猛的力量瞬间渗透过来,身子控制不住蹬蹬蹬的后退,刹那间气血翻涌。更有一道道身影,因为承受不住冲击,身子直接倒飞出去,半空中嘴巴已经喷出一口鲜血。 也幸好有着木板的缓冲,有着重甲吸收冲击,总算是没有气绝身亡,便是如此,只怕身上的骨头也要断掉好几根。 倒是有两个例外,一个是洛天阳,一个便是那王朝。 这两人,皆是天生神力,面对如此凶猛的冲击,战靴只是向后滑行半步,旋即双腿用力,立马就稳住了身体,尤其是那洛天阳,喉咙中陡然一声宛若猛虎的咆哮,双手一把抱住战马的脖子,下一瞬呼的一声,战马连带着战马上的蛮族骑兵,一千多斤的分量,愣生生被抡了起来。 半空中划出一条不可思议的弧线,旋即轰的一声,便重重砸在地上。 至于马背上的蛮族骑兵,瞬间被压成肉泥。 那一幕,看的宋言都是头皮发麻。 这厮,怕不是有霸王之勇。 至于旁边的王朝,虽比不得洛天阳这般夸张,却也未曾逊色多少,刚后退半步,又立马上前一步,一把圈住战马的脖子,喉咙中一声爆喝,高大的战马愣生生被掀翻在地。 战马上的蛮族骑兵,也被倒地的战马压在身下,一条腿直接断成无数截,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马背便碾压在蛮族骑兵的腹部,内脏被疯狂挤压,张开的嘴巴喷出粘稠的血迹,混合着好似内脏碎片一样的东西。 想象中,一轮冲锋直接将汉人冲散的画面并未出现。 乌骨察面色大变,更没想到的是,在这群汉人中居然还有两个如此悍勇的存在,上来就让他折损了两名骑士。冲锋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骑兵被迫停下,然而,凶悍的女真骑兵绝不会轻易退缩,乌骨察高高举起手中弯刀,冲着一道身影便劈砍下去。 然而,就是这一刀,彻底将乌骨察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锵! 弯刀,狠狠的劈砍在对面少年的脑袋上。 然后…… 嘎嘣! 刀断了。 牟足全力的一击,居然只是在那头盔上,留下一条白色的印痕? 直至这个时候,乌骨察才堪堪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色的长袍,那是黑色的战甲。 刹那间,乌骨察头皮发麻。 什么时候,中原人居然如此豪横了? 这一身钢甲,能锻造多少武器啊! (本章完) 第206章 我这里,不需要俘虏(3) 第206章 我这里,不需要俘虏(3) 这一刀,带给了乌骨察科技的震撼。 他从未想过居然有人能如此奢侈,锻造一具全身盔甲,而且,手中弯刀劈砍下去,只是在头盔上留下一条印子,反倒是弯刀被震断,这绝不是普通的盔甲,这……这是百锻钢! 其实,古代是能炼制出钢的。 只是数量极少。 大都是在炼铁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会出现少量的钢,往往以精铁,百锻钢来命名。 总而言之,价值极高。 江湖上所谓的神兵利器,名刀名剑,大都是用钢锻造而成,数量稀少。 正是如此,当看到宋言那一身钢甲,乌骨察幼小的心灵才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眼睛瞪大,犹如铜铃,身子都在微微颤栗,满脸都是震撼和贪婪。 这样一套百锻钢甲胄,放在部族当中甚至可以当做代代传承的宝物。 然后,他下意识冲着四周看了一眼,入眼所见,尽是百锻钢甲,心中的贪欲便疯狂飙升。 若自己能拥有这些盔甲,整个海西平原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乌骨察心中只是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宋言便抬起头来,摇晃一下脑袋,些微眩晕的感觉登时消散。弯刀虽劈不开头盔,但强烈的冲击仍旧让他整个脑海都是嗡嗡作响。 下一瞬,宋言忽然抬起双臂,陌刀冲着乌骨察的小腹劈了过去。 常年以渔猎为生养成了对危险的直觉,乌骨察眼皮一跳,本能驱使之下,身子瞬间后仰,整个身体几乎都贴在马背上,差之毫厘间躲过那凛冽的刀锋。 这一刻,无论有多屈辱,乌骨察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号室部精锐的骑兵,对上这些身披重甲的步兵,完全没有任何优势,在骑兵已经失去冲击力的情况下,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已然扭转。 还有那个能将战马连着骑士一起抡起来的莽汉,更是让乌骨察喉咙发干,他甚至怀疑,自己跟这个家伙比起来究竟谁才是蛮族? 桀骜的士气降低到最低点。 乌骨察是个极为果决的家伙,刚察觉到攻守易型,便用力一拉缰绳,试图调转方向,逃离战场。 这就是蛮族。 面对弱小的一方,他们总能爆发出如同狼群一样惊人的战斗力,肆无忌惮。但是,当对方挡住他们的冲击,当败局出现,便会迅速丧失最后一丝战斗的意志。 乌骨察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的跳动着,他是号室部的小王子,他有着入主中原的野望,怎能在这里屈辱的死去? 只是,试图逃命的乌骨察忘记了,还有一双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他,刚刚调转马头,还来不及加速的时候,一把锃亮的陌刀便脱手而出,宛若撕裂半空的流星,噗嗤一声钻进了乌骨察的肩膀。 一声闷哼,身子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杂乱的马蹄声,凄厉的惨叫声,野兽般的咆哮声混合在一起,乌骨察的耳朵里都是一片嘈杂。 鲜血顺着肩膀汩汩而出。 坠落的时候,又牵动了贯穿肩膀的武器,伤口被活生生撕裂,黝黑的皮肤下露出被撕开的筋和肉。 剧痛刺激着乌骨察的神经,一张脸都扭曲成一团。 眼见乌骨察坠马,一些蛮族骑兵试图救援,但都被洛天阳挥舞着开山斧震飞。 其他地方也杀做一团,没多长时间便有十几个女真骑兵被斩落马下,眼见无法敌对,不知是谁一声呼啸,剩下的几十个女真骑兵便夹起尾巴,试图逃走。 可就在这时,一道道身影自太平镇横七竖八的巷道当中钻出,所有的退路被完全封锁。 这些骑兵试图冲破重甲兵组成的防线,可这点距离根本不足以让战马提起速度,数次冲锋都毫无用处,反倒又丢下了几十具尸体。 现如今,还剩下的蛮族骑兵已不足一半。 眼看着四面八方的黑甲士卒不断逼近,包围圈不断缩小,在一个蛮族小头目的带领之下,剩下所有的蛮族骑兵全都下了马,双手捧着弯刀,单膝跪地。 在蛮族中,这姿势,代表着投降和臣服。 纵然有些屈辱,却也没人愿意死掉。 若是遇到其他中原军队,或许会接受他们的投降,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宋言。 宋言只是冷漠的瞥了一眼那些投降的蛮人,他可是记得,这些女真蛮族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城破之时,三日不封刀。 是鸡犬不留。 是屠城,屠城,再屠城! 这种野蛮和凶残,是烙印在基因上的东西。 怎地现在轮到自己了,居然学会投降了? 咧了咧嘴,空气中的血腥味不知怎地居然也让人有些陶醉,宋言笑了笑:“在我这里,不需要俘虏。” 声音落下,重甲兵手中的陌刀再一次抬起。 那些准备投降的蛮人,怎地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再想要反抗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到噗嗤噗嗤一阵刀身入肉的声音,一具具身体在陌刀之下,或是被拦腰斩断,或是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厮杀声渐渐消散。 太平镇内的广场已然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入眼所见,是遍地的尸体,是横流的鲜血和散乱的残肢,宛若人间地狱……只是,重甲兵那边却是一片沉寂,甚至隐隐然有些不屑,这么点儿血,这么点尸体也好意思叫地狱?宁平县外烈火中上万人的哀嚎,才是真正的地狱。 眼前这般画面,已不足以让他们的精神出现太大波动。 他们赢了,有点难以置信……却又好似理所当然。 不知不觉间,对异族骑兵的恐惧,倒是消散了不少,毕竟也不是不可战胜。 至于宋言,则是一步步冲着乌骨察走去,他并不知晓这人的名字,但从身上那截然不同的打扮也能看的出来,他在这支骑兵队伍中地位极高。 乌骨察还在地上拼命挣扎,眼看着手下被屠杀,他目眦欲裂却毫无办法。 当然,他并不会因此就想起那些被他屠杀的中原百姓,他的心中只会滋生出加倍的仇恨,他发誓,如果能活下来,今日的血仇他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在中原人的身上。 喉咙中,都是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呻吟。 只是,当看到宋言不断逼近,嘶吼便戛然而止,目光中终于透出了浓浓的恐惧。 不管是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的报复,前提只有一个,那便是活下去。 可是,他不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甚至有些稚嫩,放在女真部族中只能沦为食物,亦或是公主男宠的少年,会给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稚嫩的外表下,隐藏着恶鬼一样的凶残。 “别杀我……” 终于,他做出了哀求。 他拼命的控制着身体,忍受着陌刀戳在肩膀上带来的阵阵刺痛,两条腿全都跪在了地上。 当跪下的那一瞬,强烈的羞辱感几乎让乌骨察快要疯掉。 尤其是看到宋言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还有那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弧线,屈辱便疯狂滋生,如同游走的毒蛇,啃噬着他的灵魂。 可是,乌骨察依旧忍耐着: “我是号室部小王子乌骨察。” “我是很有价值的财产,留下我的命,你可以从我父亲手中交换你想要的一切。” 他并没有利用小王子的身份去威胁宋言,什么你敢杀了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之类……他知道,这只会让面前这个残忍的少年毫不犹豫的终结自己的性命。 价值,才是活下去唯一的筹码。 (本章完) 第207章 屠了号室部,战马也是我的(为咏夙 第207章 屠了号室部,战马也是我的(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在很小的时候,乌骨察就已明白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很现实,唯有有价值的东西才能存在。 没有价值的生命,就如同地上的蝼蚁,被人碾死也不会有人在意。 而号室部小王子的身份,多少还能有一点分量。实际上,在这个年代敌对势力之间的交锋,真正大人物很少会被直接干掉。毕竟大人物身份贵重,在意他的人有很多,为了交换他平安归来,在意他的人不介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至于战场上死掉的,基本都只是最底层的兵卒。 乌骨察是个聪明的,他表现出极为谦恭温顺的姿态,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消弭宋言的杀意。 虽然屈辱,但相比较性命,还是值得的。 他可是将来一统女真,率领着女真族人入主中原的存在,怎能在这种地方轻易陨落? 更何况,中原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此一想,心中屈辱感便降低不少,甚至还有一种为了族人的未来忍辱负重的悲壮和自我感动。 “这位尊敬的将军,我知晓宁国军人缺少战马,如果你愿意放我回去,我愿意出三百匹战马作为报酬。” 眼见宋言不吭声,乌骨察再次说道,他摆出切实的利益,希望能将眼前的少年打动。 三百匹战马啊,不是一个小数字。 哪怕只有三百的重骑兵,在战场上也绝对是横冲直撞的存在,便是千人规模的轻骑兵,怕是都能轻而易举的冲散,击溃。但,宋言依旧不为所动,他只是一步步走到乌骨察身后,一把抓住陌刀刀柄,用力一拽,噗的一声,一股鲜血便从乌骨察的肩膀迸射而出。 撕裂的伤口看起来极为骇人,又是这样天寒地冻的环境,纵然宋言没有直接杀掉乌骨察,只怕这人也活不了太久。 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乌骨察整个身子都剧烈的抽搐起来,整张脸一片煞白,豆大的汗珠不断的顺着脸颊滚落,喉咙中,是阵阵短促的呼吸。 疼。 真的好疼啊。 乌骨察自诩为铁打的汉子,却也承受不住这般滋味。 他知道,若是不做些什么的话,他真的会死。 他真的害怕了。 纵然是海西草原上的海东青,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亦是止不住的恐惧。 他颤抖着身子,以额头紧贴地面,最卑微的姿态:“尊敬的将军大人,我祈求您仁慈的宽恕,我愿意出四百……不,五百匹战马,来交换我的性命,我愿意以质子的身份,成为您的奴仆。” 宋言冷漠的声音终于传来:“我刚刚说过,我这边不需要俘虏。” 死掉的异族才是好异族。 宋言一直坚持这一条真理。 就在这时,刘义生却是忽然走到宋言跟前,小声说道:“主公,这乌骨察的话有些道理。” “号室部的极烈汗,虽有不少儿子,但他的确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尽管原因并不是乌骨察最为聪慧,最为勇猛,单纯只是因为乌骨察的母亲,是号室部极烈汗最年轻,最漂亮的妃子。 “这家伙,从此之后怕是只能沦为废人,以一个废人的命换来一批战马,倒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宋言便挑了挑眉头:“先生对女真很了解?” “这是自然,自从决定跟随主公之后,我便打探了一些有关女真的消息,主公知道的,即便是在战争时期,也有不少商人来往中原和异族,想要打探出来一些情报并不困难。”刘义生哂然一笑:“女真是以部落联盟的方式存在的,联盟的首领便是大极烈汗,相当于皇帝,国主。” “每个部落的首领,便是极烈汗,有点类似于有封地的王爷。” “是以女真中,乱七八糟的王子公主倒是一堆。” “号室部落位于海西草原靠南边一点的区域,距离新后县不过百里,在女真诸多部族中,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部落中算上腐儒老幼,也不过万余人。” 宋言汗颜,好家伙,一个只有万余人的小部落的王子……这小王子的含金量骤降。 “像号室部这样的部落,话语权极小,平阳府虽遭受到女真洗劫,但号室部能分到的粮食应该不多。” “而今年,又是一个苦寒之年。” 刘义生侃侃而谈,分析着眼下的局势:“冬日来的更早,想必明年开春也会更晚,这个冬天极难熬的。若是我们能同号室部进行合作,以粮食交换号室部的战马,我想号室部的极烈汗应该不会拒绝。” 宋言眉头立马一皱。 面色不喜。 刘义生却并不在意,只是在表述自己的建议,他是一个谋士,他的职责便是出谋划策,至于主公是否喜欢,是否采纳,那是主公的事情:“我知晓主公对异族极为厌恶,但是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快提升主公麾下士卒战力的法子。” “主公不妨想一想,若是我们能迅速拉起一支四千人的重骑兵,这边关将会何其稳固?那些女真蛮子,又怎会是我们的对手?” “为王者,有些时候必须要做出一些取舍。” 虽疼痛难忍,但乌骨察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惊喜,看向刘义生的视线都多出一些感激,这是个好人啊。 居然会为他说情。 若是真能活下来,等到他带领着部族的骑兵杀入中原的时候,会给你一个痛快的,就不折磨你了。 不愧是我,何等仁慈! 话说,为王者?这话是能随意说出来的吗?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一些重甲步兵返回,是一些四处游走,防备还有其他女真骑兵的斥候。 只是,女真骑兵并未找到,却找到了一些被劫掠的汉人女子。这些女人惊魂未定,眼神中都只剩下浓浓的恐惧,当看到这地方遍地血腥,还有蛮族残破的尸体,不少人便嚎啕大哭起来。更有甚者,扑到那些尸体上,殴打着,撕扯着,从地上捡起弯刀,一刀刀在那尸体上戳着…… 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再看这些女人的反应,宋言基本上已明白这些骑兵究竟做了什么。 他忽然笑了笑,拍了拍刘义生的肩膀:“先生,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我这人啊,前面那十几年憋屈的够多了,在接下来的生命中,我只想念头通达。” 宋言伸手指了指乌骨察:“这是个狼崽子,现在臣服,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等到离开宁国的地盘,他的本性就会暴露,你猜号室部有没有被他们抓走的汉人奴隶,你猜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将受到的羞辱,宣泄在那些汉人奴隶身上?你觉得会有多少汉人,因为这个狼崽子丢掉性命?” 刘义生脸色便逐渐凝重起来,他在思索着宋言的话。 就在这时,宋言又指了指身后那些女人:“若是我放了这乌骨察,又有何颜面,面对宁国父老?” 刘义生身子一颤,面色陡然煞白,冲着宋言深深鞠了一躬:“主公大义,却是在下浅薄了。” 乌骨察呆住了。 不是……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说着说着,他好像又要死了? 宋言却是再次笑了,他拍了拍刘义生的肩膀:“先生不必妄自菲薄,站在先生的位置上,您的建议并没有错,先生这是宁愿违背一生坚持的理念,也要为我考量,是我该谢谢先生才对。” 顿了一下,宋言再次说道:“只是先生却是忘了一件事……” “哦,何事?”刘义生也已经恢复过来,好奇问道。 宋言笑笑:“战马……号室部,距离新后县不过百里,三日功夫便可到达。那,只要屠了号室部,战马不还是我的?” “为何还要浪费粮食去交换呢?” “中原百姓种出来的粮食何等珍贵,怎能便宜了这些狼崽子?” 刘义生眼睛忽然明亮起来,再次对着宋言鞠了一躬:“主公高义,主公大才,主公王者之风,在下远不及也。” 王者之风? 马汉,王朝抿了抿唇都将视线看向其他方向,装作没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言。 好家伙,这刘义生一百斤的体重,九十斤的反骨。 之前的时候多少还避避人,现在到了辽东,那是彻底放开自我,演都不演了。 乌骨察也愣住了,这怎么说着说着,死掉的已经不仅仅只是自己,就连整个号室部都要灭族了? 中原人,不是讲究什么仁义礼智的吗?为何感觉这伙人比蛮族还要野蛮? 他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陌刀已然横扫过去。 仿佛划过一块豆腐,完全没有半点凝滞,一颗头颅直接被斩下。 带着统一女真,入主中原的美梦,乌骨察死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府城。 这里是整个平阳,唯一一处未曾被女真铁骑践踏过的地方。 一道身影正坐于城墙之上,太师椅轻轻摇晃,虽是寒风凛冽,但一身狐裘,却也感觉不到多少凉意。 几个靓丽的女子侍奉于身侧,一人正轻轻按捏着男人的双腿,另一个女人,则是将葡萄剥皮去籽,以樱唇含之,喂于男子。 这般姿态,倒也称得上逍遥自在。 一只手顺着女子的腰肢滑落,落于那饱满之处。 稍稍用力,女人的脸上便泛起一层红润。 这男子,正是现如今的平阳刺史,钱耀祖。 (本章完) 第208章 征亲使,送亲使(1) 第208章 征亲使,送亲使(1) 其实,在最初被调到平阳,在边关担任监军,钱耀祖是有些不喜的。 毕竟这辽东地冻天寒,北风凛冽,又怎比得上东陵繁华?便是这里的女人都粗枝大叶,更无半点东陵女子的水嫩? 还要面临女真侵扰,稍一不慎,怕是连命都要丢在这里。 只是,谁曾想女真攻城,窦贤,梁有德战死。 平阳府原本的刺史,望风而逃。 再加上西林书院一番操作,倒是让他成了这一府之地的刺史。 虽龟缩在平阳城轻易不敢出门,更时时有女真骑兵在城外挑衅,恐吓,可在这城市内部,却终究是安全的。 身为一城之地的最高长官,但有命令,四下莫敢不从,倒是有点土皇帝的味道。 这种念头虽是不敬,却也让钱耀祖颇为舒爽,便是东陵的繁华也没那么大吸引力了。 回首望了望城内,街道上贱民遍布,熙熙攘攘颇为热闹,心中便不免自得起来,若非是他这些人怕是都要被女真蛮人摘了脑袋。 如此,当是大功一件,做这刺史倒也心安理得。 只是,城内百姓衣衫褴褛,眼眸无光,却是看不到的。 那城外,白骨盈野,更是看不到。 城下,是一队官差,约有数百人,还有三百左右的兵卒,护送着一辆辆马车,往更东北的方向走去。 马车,足有一百之数。 车上皆是装的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里不知究竟是何东西。 车队后面,还跟着上千名女子,这些女子大多出自普通百姓之家,是以衣衫破旧,身子瘦削,面目苍白,眼神恐惧又绝望,更有甚者还在小声抽泣。 于这些人,钱耀祖只是随意看了两眼,也便很快失了兴趣,只是一些贱民而已,不值得过多关注。 “听说,那新后县的新任县令,名叫宋言?”冷不丁的,钱耀祖缓缓开口。 钱耀祖的身后侧,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正是师爷。 现如今的平阳府,除了平阳城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沦陷,而新后县之所以让钱耀祖重视,皆是因为新后县地理位置特殊。 新后县,算是平阳门户。 是宁国同女真接壤的地方。 当然,还有其他边境相连,然那些地方,要么有湍急江河,要么是崇山峻岭。也就是说,无论是宁国商人想要进入海西,还是海西女真想要劫掠平阳,新后县都是必经之地。 这一座县城,便是边关。 之前的年代,只消在新后驻扎一万,甚至只是数千精兵,依靠城墙优势便能抵挡女真铁骑,算得上是整个宁国最安逸的边关了。若非是钱耀祖的骚操作,导致窦贤大将军战死,守将兵卒士气大跌,又带走两千士卒,致使守备力量不足,这边关绝不至于轻易沦陷。 而钱耀祖非但不觉得做错了什么,甚至还在为能保住平阳城沾沾自喜。 这样一座重要边关,朝廷自然重视,是以就在月余之前,消息便已经传入了钱耀祖的耳朵。而且,这新后县的县令,权力极大。不仅维系一县民生,更是身兼抵御女真的军务。 那师爷闻言,便开口回道:“刺史大人所言不错,那县令的确是叫宋言。” “此人如何?”钱耀祖懒洋洋的问道。 这师爷,显是调查过一些东西的,便娓娓道来:“宋言,宋国公家庶子,入赘长公主府,有小神医之称……” “通诗文,曾做临江仙一词,被引为绝唱。” “懂战阵,曾于宁平县伏杀倭寇数万,筑京观十座,清扫倭寇占据岛屿数座。” “因战功,得封宁平县子!” 听着师爷的话,在知晓宋言只是庶子还是赘婿,眉眼间便是不屑,听闻那临江仙一词,便微微颔首,感觉此子还是有些东西的。 又听到伏杀倭寇,筑京观,便甚是厌恶。 粗鄙。 当真是粗鄙不堪。 到底是泥腿子。 那么多倭寇说杀就杀了,还筑京观,甚是残暴。 不知宁国推行仁义吗?这样还如何教化异族? 简直屠夫。 “算算时间,那宋言也快到了吧?”原本,钱耀祖是有点结交的心思的。 他是刺史,对方只是一个县令,说结交其实有些不太合适。 但朝廷那边给他下达的命令是,配合着这位新任新后县令,将女真驱逐。现在已经十一月下旬,到了十二月,更是天寒地冻,便是女真也是龟缩在帐篷,不怎么会出来劫掠,等到开春,女真也不需要劫掠。 什么驱逐女真,在钱耀祖眼里,完全就是过来走个过场,混点军功和资历而已。 有这一层经历,将来返回朝堂,那还不是平步青云? 这样的人物,便是官职不如自己,结交一番也算是结下一个善缘……可谁能想却是一个屠夫,同这种人结交,简直平白辱没了身份。 师爷笑笑:“应是到了,前些时日,下人得了消息,有一批运粮车队前往新后,因手持长公主的令牌,更有圣旨在手,是以未曾阻拦。外界传言,那长公主对这个女婿甚是宠爱,经常彻夜长谈,许是那长公主担心这宋言在辽东受了委屈,便提前送来大量粮草。” 钱耀祖便哼了一声:“岳母,女婿,彻夜畅谈?简直悖逆人伦。” 顿了一下,钱耀祖便再次开口:“运粮车队?说起来,咱这平阳城内粮食也不多了,为了辽东百姓,那宋言是不是要拿出来一些才对?” “理当如此。” 钱耀祖便哈哈大笑起来。 宋言还不知道,自己还未曾进入新后县,粮食便已经被人盯上。 不过,便是知道,大约也是不甚在意的,粮食就在那儿,能不能弄到手,那便看你的本事了。 因着队伍中又多出了数十个女眷,这行进的速度便愈发显得缓慢。这些女人,大都是家中子嗣夫婿被杀,都算是孑然一身,家宅也被女真烧毁,无处可去,便跟着宋言。 虽看上去,只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郎。 可那一百多具女真蛮人的尸体,却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纵然是新后这样的边关,也比平阳其他地方更让她们觉得安全。 路上的时候,宋言也大概询问了一下,情况跟他了解的差不多。 “为何没去平阳城?”宋言便问道。 平阳城那边,纵然是情况比较糟糕,可至少活下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到平阳,一直同宋言说话的女人就变了脸色。 这女子,名唤月娘。 姓氏却是不知,听她自我介绍,是被一个老婆子在河边捡到的,因着正是中秋,便唤作月娘,从小便生的娇俏伶俐,被老婆子当做童养媳养着,及笄之年便和丈夫成了婚。 女真来袭,丈夫为护老母和妻子,被砍掉了脑袋。 这一次,婆母又死于乌骨察这伙人之手,曾经好好一个家,便只剩下她一个。 她胆子比一般妇人大一点,是以宋言问话,多是她来回答。 月娘脸上的表情让宋言诧异,再看其他女子,皆是满脸恐惧:“可是那平阳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脖子便蠕动了一下,月娘吸了口气这才说道:“小将军,您可知道,那女真铁骑只是攻击了平阳府一次,哪怕平阳府有钱有粮有人,从那之后却再也没攻击过,又是为何?” 宋言便做了一回捧哏:“这是何故?” “只因那平阳府的刺史钱耀祖,私下同女真蛮子做了交易,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送大量粮食到女真,以此来换取平阳城的安宁。” “除了粮食,还有女人。” “我们不想沦为女真蛮人的玩物,自是不能去那平阳城,实际上,不想女儿,妻子遭遇厄难的人家,大都藏匿在山林之中。” “平阳城里的女人不够用了,钱耀祖那老王八便会派人到山林里去捉拿,那些人不敢跟女真蛮子打架,对付躲在山里的老百姓可是厉害的紧,还美其名曰征亲使!” 似是回想到了什么,月娘的身子微微发颤,大概之前也有几次差点被征亲使抓走的经历。 “抓到足够的女人,便会跟粮食和布匹一起,运送到女真那边,护送的兵卒,就是送亲使!” (本章完) 第209章 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2) 第209章 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2) 征亲使。 送亲使。 倒是起了个好名字。 就是不知女真那边会不会还有迎亲使? 唯有国与国之间嫁娶公主,王子大婚,才会使用这样的词汇,这钱耀祖是狂的很啊,以为自己是皇帝了不成? 这样想着,宋言心中便觉得好笑,这算不算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些事情,你们怎地知晓的如此清楚?”宋言便有些好奇。 虽说之前那遍地的尸体看起来很是吓人,不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也让这些女人知道宋言其实很好说话,是以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拘谨,稍稍放开一些,当下便有一个妇人回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附近山里藏着的人大都知道。” “那些征亲使的人,也不是那种能守住秘密的,有时抓到了女人,说话间便会透露出一些东西,偶尔不小心,也会有女人逃出来,这些消息一来二去也便传开了。” “钱耀祖那老王八还说什么,只要女真汉人联姻,不出百年,血脉融合,到那时女真汉人,都是一家人。” “我呸,那老王八便有两个如似玉的女儿,咋个不见他将自己女儿送过去?” “凭什么要让我们去给那些女真蛮子折磨?” “落到女真蛮子手里,还能有命在吗?” 老王八,几乎已经变成了钱耀祖的绰号。 不知钱耀祖听到之后,会不会被气的急火攻心。 宋言便笑笑,心中对这钱耀祖越发不齿,这人比他想象中的还不要脸,明明是给女真送钱送粮送女人,讨女真人欢心,苟活性命。还偏要做出一副我是为了这个世界好的模样。 读书人的虚伪,简直被这人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那征亲使,也都是一群狗杂碎。” 辽东女子性格大多泼辣,在恐惧逐渐散去之后,说话的时候便是荤素不济:“抓到的女人,若是看上了,大都会淫辱一番,他们跟那女真蛮子一样可恶,便是那山贼,都比他们好百倍。” “若是身上还有钱财,给了银钱,许是就能放过你家的妻子,女儿。” “这种已经算是守规矩的了,我听说还有更不要面皮的,见着银钱便动手杀人,女人带走,钱也拿走。” 宋言大概能够理解。 钱耀祖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平阳府内,真正心怀天下的,要么投身于抵抗女真的战斗中战死了,就如那窦贤将军,梁有德将军,不愿意同流合污的,要么被钱耀祖整治下野,要么直接送入地牢,更有甚者,怕是连命都没了。 能留在钱耀祖这种人手下做事的,大抵也都是同一类人。 至于所谓士卒,征亲使,送亲使之类,多半也只是临时征召的地皮无赖。 这种人平素里位于社会最底层,被人忌惮更被人瞧之不起,现如今一飞冲天,心中积攒已久的恶念邪念爆发,怕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这些女子并不知宋言心中所想,兀自在说些什么。 大抵都是平阳城内百姓生活比之躲在山林之内的百姓还不如之类。 家有妻女的,会被强行掳走。 又因着大量粮食送给女真,导致城内粮食不足,莫说吃饱饭,便是连吊着性命都做不到,不知何时开始,老人已无粮食果腹,每日都有不少尸体被丢出城外。 纵使有人想要出城寻觅吃食,也会被钱耀祖以防止女真偷袭为名,紧闭城门不予通行,只能在城内活活等死。 而且,现在虽是冬季,并不是瘟疫爆发时节,却因着大量人群聚集,终究是爆发了小规模的瘟疫,幸好平阳城内还有不少大夫,总算是将瘟疫控制住。 宋言虽然从明月那边听到了一些有关钱耀祖和平阳府的事情,可真到了这边才发现,情况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听说,最先得病的是一群兵痞子,他们到一户老农家征集粮食,结果没什么收获心中不喜,怀疑老农将粮食藏起,翻箱倒柜的寻找起来,不经意发现了一个地洞,便觉得老农可能是将粮食塞进洞里。” “便找来锄头,将地洞掘开,没曾想里面居然是一窝老鼠,受惊之下,其中几人便被老鼠咬伤,回去之后高烧不止,没过几日便死了。” “随后,其家人,同僚,陆陆续续开始出现高烧之类的症状,便怀疑可能是瘟疫。” “平阳城的医者,便连忙让人将那片区域封锁,所有同这些人有过接触的人也全部隔离。” “说是控制住瘟疫,实际上也算是等到这些人都死光了,尸体烧掉了,瘟疫也就消失了。其实呀,我感觉是这些人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听到这话,宋言便有些古怪。 怎么感觉有点像是鼠疫? 所谓鼠疫,还有其他名字,比如霍乱,黑死病之类。 然后宋言便摇了摇头,觉得应该不是鼠疫,毕竟鼠疫这种传染病可是极为恐怖的,尤其是在这医疗条件极差的古代。 曾经黑死病蔓延欧洲,当时的欧洲人口数量直接减半,可谓是相当恐怖。 当然,也有可能是当地的医者控制的比较及时,没有闹出太大的灾情。 可惜,那些尸体被烧掉了,不然的话若是想办法丢到蛮族的部落,就女真人那医疗水平,怕是能轻松毁灭一个部落。这样想着,宋言便觉得有点伤天和了,他又不是贾诩,程昱那种狠人。 说着说着,这几个女子的话锋又落在了钱耀祖身上,张口乌龟,闭口王八的,总之没有半点好话。 “我还听人说,那老王八虽然外表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 “所有被抓去的女子,他是要先挑选一遍的,长的好看的,身段好的,便会被老王八留下,纳为小妾,这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他便已经有了十二房小妾,好几个都已经怀孕了。” “呸,就那个老乌龟,也不知还能不能支棱起来,那肚子里的娃八成不是那老王八的种。” 这说话,便越来越放开了。 很有一种边关女子的洒脱。 这样的对话,在松州那些地方,多半是不会从女人口中出现的。 不过,这钱耀祖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这难不成是在选妃? 随意的聊着,队伍倒也不显冷清。 宋言甚至还看到一些妇人,盯着一些士兵小声询问着什么,这些士兵都是斥候,之前这些妇人,都是被他们从冰天雪地带回来的。 他大概能明白这些女人的想法,兵卒地位虽然不高,但在这混乱的世道,有一个依靠终究是好的。家中男人已经没了,若是这些兵卒不嫌弃,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也算是不错。 虽是有些无情。 亲人去世,伤心自是有的,可伤心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而日子,终究还是要继续。 在这个时代,便是想要多伤心一会儿,都是很奢侈的事情。 只是那些士卒没有长官命令,是半个字都不会说的,虽有几个脸颊微红,似是受不了这些妇人的调戏。 宋言见此,也并未阻止。 毕竟,他麾下的是士兵,而不是只知杀戮的机器。 不知不觉,已到中午。 并无骄阳,雪却是再次飘了下来。 因着很少有人活动,白雪铺满的地面并未留下太多痕迹,放眼望去,一片苍茫。 这大约就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一百多匹战马,老老实实的跟着队伍。 说起来,战马认主,在最初察觉到气息不对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战马桀骜不驯,然而洛天阳那家伙却是一把按住马背,直接将战马压在地上,任凭那战马如何扑腾,却始终无法起身。 然后就老实很多。 重甲兵中,会骑马的不多,但想要凑出一百来个也不是难事。 宋言便让这些人骑上战马,早日熟悉一下什么叫重甲兵。 如此,又是三日功夫。 大雪落落停停。 积雪已经掩到膝盖。 路是更难行了。 放眼望去一片银白,若非之前带上的那些女子,怕是路都认不得。 盔甲披在身上,如同寒冰刺骨,便尽皆褪下,置于马车之上,便是那些战马套上绳索,绳索末端是门板之类的东西,也能临时充当一下马车,于雪地中滑行,便如同雪橇一样,比之真正的马车更加方便。 三日后,大雪终于停下,虽骄阳横空,可气温依旧很低,积雪并无融化的迹象。 又是四日过后,远远能看到一座城市的影子,朦朦胧胧,位于白雪苍茫之间,居然隐隐有种仙域般的错觉。 新后县,终究是快要到了。 他们也终于到了官道,官道同样被积雪掩埋,只是能看到清晰的车辙印,以及杂乱的脚印。 马汉蹲在地上查看了一下:“应是在我们之前不久。” “数量应是不少,怕是几百上千。” 这种天气,再加上对女真铁骑的恐惧,很难想象会有大量逃难的灾民回城。 “无妨,到了城内,一切便都清楚了。” (本章完) 第210章 血染白雪(六千) 第210章 血染白雪(六千) 官道崎岖。 平日里还好,地面上哪儿有坑坑洼洼一眼便能瞧得清晰,可是现在白雪覆盖,终究是看不清了,偶尔一个不小心踩下去便是一个深坑。积雪丝滑,身子失了平衡,便是重重一跤跌在路面。 幸得重甲已褪去,积雪酥软,便是摔了也大都无事,唯有四周会传来一阵哄笑,那一张脸便闹得通红。 这些兵卒,多半是没见过雪的,都颇感新奇。 便是空蝉,蝶依,雪樱几个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厚厚的积雪遮蔽了累累白骨,见不着,心情也便没那么压抑。 就算是高阳也是一样。 小手抓着一团雪球,似是想要塑造成某种形状,只是可惜,这高阳郡主终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捏出来一个四不像,小手冻得通红通红,却毫无察觉。 洛天衣,虽对雪有些好奇,向往,不过性子清冷,也只是稍稍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至于步雨,她经常同洛天衣待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长,步雨就越发能感觉到洛天衣的强大,她似是将洛天衣当成了目标,希望能达到洛天衣这样的高度。 步雨曾经询问过洛天衣,究竟是如何突破的八品,九品? 对于八品境界的突破,洛天衣倒是没有藏私,仔仔细细为步雨讲解了一番,让步雨收获颇多。 然,提起突破九品境界的时候,也不知怎地,洛那张洁白无瑕的脸上居然也泛起丝丝绯红,便是说话也变的支支吾吾,只说自己也不清楚,莫名其妙就突破了。 步雨虽有些好奇,却也没有追问。 毕竟,八品境界的经验已经足够她受用很长时间。 就在这种略显轻快的气氛中,远处的城池便越来越清晰了。 待到半下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城门口。 这座城池应是有些年代,城墙斑驳,城门厚重,墙壁上还沾染着片片暗褐色的污渍,似是战争时期,来不及清理干涸在上面的血。 城墙,城门处都有人镇守。 门口的重甲兵,自是也认识宋言,虽是冰冷刺骨,可那一张张被冻得通红的脸上还是挂满笑意,完全不在意地上全都是积雪,门口,城墙上诸多士兵便立马单膝跪地:“见过将军。”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宋言也很随意,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跪来跪去的,不太好。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宋言说道:“雷毅呢,现在何处?” “回禀将军,雷毅队长目前在县衙。”那卫兵,同旁边的伙伴招呼一声,便引着宋言一行人入了县城。 其他几个兵卒,便对这人羡慕的很,整个备倭兵所有人对宋言都是极为尊崇。那种尊崇,是发自内心的,甚至可以说是狂热的。毕竟,能带领着他们,以三千之数,镇杀两万倭寇,无关年龄,单单这份本事已经足以令人敬仰。 入得新后县,宋言便前后左右打量着县城。 跟想象中一片破败,废墟一样的场景有所不同……从这位士兵口中,宋言方才知晓,他们大约是十天前到达新后的,前几日那一场大雪严重延缓了宋言等人的路程,不然的话,时间不会差上这么多。在入城之后,雷毅便直接下令,一部分士兵镇守北门,一部分镇守南门。 剩余士兵,也分成两队,一队将粮食运入粮仓,严加看管。 毕竟这边天寒地冻的,若是粮食再出现什么问题,当真是要命的。 最后那几百人,则是负责清理城市里面的尸体。 现在这时节,地面都已经上冻,坚硬的跟石头一样,想要挖坑土葬是不可能了,却也不能让尸体就这样放着,腐烂只是减缓,而不是终止,一旦尸体腐烂严重,滋生瘟疫又是一场麻烦,雷毅便命人在城外寻了一处地方,将尸体集中焚烧。 然后取其骨灰,在城内搭建了一座庙,骨灰便放于庙中,若是还有亲人回来,在这庙中上一炷香,也算是祭拜了。 到了城内,见着巡街的士兵,便叫来几人引着王朝马汉以及麾下斥候和重甲兵,前往兵营。 至于那些女人该如何安置也是个问题。这方面,宋言不是太擅长,便丢给了刘义生。 “这里,死了多少人?”安排了一些琐事之后,宋言这才问道。 那名叫张小的小兵脸色一暗:“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七具尸体……可能不太准确吧,很多尸体都已经残破,雷毅队长便让我们清点头颅,以人头计数。” “所以,那座庙也叫做万人庙!” 宋言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一万多人啊。 这还是雷毅那些人已经提前准备,让城内很多人撤离的缘故,否则这个数字还要夸张。 在处理了尸体之后,雷毅又安排人重新修建城墙,修建县衙,甚至是重新修建县城内的房舍。 能修就修,不能修的就推倒重来。 这便是宋言过来看到的画面了,虽残破,却充满生机。 宋言笑了笑,这雷毅,倒是个有能力的。 原本以为这人只会领兵打仗,却是没想到在治理一方方面也颇有才能,他不像刘义生那样,总能想出来一些歪点子,但中规中矩的去处理一些事情,却是颇为在行。 嗯,也有可能是之前安排的指导员,政委,发挥了作用,总之这雷毅不像最初那般呆板。 一路走去,还能看到一些身穿普通衣衫的百姓,多是在帮忙休憩房屋,清理路面积雪。 注意到宋言的目光,张小便解释了一下,驻守在新后县之后,雷毅就安排人进山招抚流民,虽不多,只有数百人,却也给这座县城增添了一点人气。 一路闲聊之间,便到了县衙。 毕竟是自家将军生活办公的场所,雷毅还是很用心的,整体都已经修缮完毕,仅剩下一些细枝末叶处尚未清理。当见着雷毅的时候,宋言都有些吃惊,原本响当当的硬朗汉子,不过大半月未见,整个人便已经消瘦了一圈,脸颊深陷,双眸中满是疲惫。 见着宋言,雷毅更是精神一震,忙上前一步要行拜礼,但是被宋言给拦下,县衙后面的房间也都已经收拾好了,洛天衣,高阳郡主几人便先去后堂休息。 在身旁再无旁人之后,宋言这才开口:“雷队,来的路上,我见那官道之上车辙横行,脚步杂乱,似是有很多人入了新后县,可知是什么人?” 听到宋言的问题,雷毅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脸色显得极为难看:“是钱耀祖那王八蛋安排的送亲使。” 这雷毅,对钱耀祖是恨到了骨子里。 虽然宋言在前,却也忍不住直接口称王八蛋。 宋言心中了然,果然是送亲使。 “那些混蛋到了新后县,一个个颐气指使,还想要在县衙入住一晚,明日再去海西草原,被我给拒绝了,还威胁要我好看。”雷毅絮絮叨叨的说着,看的出来,他的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若非不想给宋言惹来麻烦,以雷毅的脾气,怕是早就忍不住动手直接将这些人给剁了。 雷毅是边军,是镇守一方的千夫长,最是见不惯这种小人。 “送亲使有多少人?” “士卒和差役加在一起有八百左右。” “除此之外,还有女子千人,外加马车百辆!” “现如今,暂时住在新后县青柳街,青柳阁,来去客栈等一片建筑,被他们霸占了。” 宋言笑了笑,拍了拍雷毅的肩膀:“去,叫上两千个兄弟。” “我怀疑,平阳府出了叛徒,私自贩卖粮食给女真,现在可是战争时期,这是资敌,是叛国!” “雷队长,你说叛国投敌该当何罪?” “以谋逆论处,满门抄斩。”雷毅也咧开嘴巴,脸上露出了略带狰狞的笑意。 不愧是将军。 这脑瓜子,果真不是他这个莽夫能比的。 这么好的借口,自己咋就没想到呢? 雷毅兴冲冲的出门了,这一刻,他真的确认了,自家将军跟钱耀祖那样的人,是不一样的。 当然,跟窦贤将军,梁有德将军也是不同。他们的目的一样,都是想要护佑这一方百姓,却是踏上了不同的路。 宋言笑笑,望向外面屋顶上的皑皑白雪,今日夜里,这白雪怕是也要被鲜血染红了。 他也没想到,刚到这新后县,第一件事情便是杀人,杀的还是本国人。 不过,这种事情,他熟。 …… 与此同时。 青柳阁。 这里原本是新后县唯一的青楼。 说实话,青楼这种东西,几乎是每一个县城,府城的必备建筑。 可以没有当铺,可以没有赌坊,可以没有珠宝行,但这青楼,是必须要有的,而且往往还是生意最好的地方。 食色,性也! 只是,随着女真扣破边关,这青柳阁也是不免荒废,然从阁中家具摆设,模糊还能看出曾经的辉煌。 此时此刻,就在这青柳阁大堂,聚集着五十多个男子,算是这一次送亲使中大大小小的头目。身为上位者,自是不能跟下面那些泥腿子一块儿吃酒,那岂不是平白拉低了档次? 至于其他兵卒,则是安排在附近几栋建筑中休息,那些女子,被放在来去客栈,还有来福大酒楼,直接丢在厅堂里面,人挨人,虽是拥挤了一些,但一小块便能安置许多人了。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月朗星稀。 没有一丝风。 这个夜晚很安静,唯有青柳阁这边喧嚣依旧! 在这些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名字叫做屈阳的男子。 曾几何时,他只是平阳城内的一个无赖,靠小偷小摸为生,但他运气好,有一个漂亮的姐姐,虽已嫁人,但当他将姐姐绑了送给钱耀祖的时候,还是立马得了钱耀祖的重用。 这才短短时间,曾经的无赖摇身一变已然成了平虏将军! 一个不懂兵法,不懂军阵,甚至连字都不认识的将军! 身为一州刺史,在自己辖区范围内,是有权力任免一些官员,小将的。 酒水吃着吃着便有些醉了。 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洪亮,不知怎地就转到了那些黑甲士兵身上。 这些人多是一些地痞无赖,虽觉得那些盔甲看起来威风凛凛,却也并不清楚这种甲胄在战场上能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相反,他们对雷毅的态度更是不爽。 “那雷毅,倒是张狂,我们不过是想要借宿县衙,居然胆敢拒绝,当真是半点面子不给。”一名小吏饮了一口酒,便怒声骂道。 “如果只是不给我们面子也就罢了,可是连屈将军的面子都不给,着实狂妄。”另一人也接口说道,虽说都知道屈阳只是个地痞,但这一声屈将军倒也说的顺口。 四周便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便是那屈阳,原本还不是很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听着听着,也感觉心头颇为不爽。 砰的一声,酒杯便被砸在了桌上:“放心,这一次我们身负重任,暂且不与那雷毅计较,待到我们返回平阳,定要让这新后县令给我们一个交代。” 虽然姐姐只是一个小妾……不对,连小妾的名头都没有,可一声姐夫说的也是同样顺口。 “对了,雷毅……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在什么地方听过。” “这不是曾经贴满平阳县城的通缉令上的一个名字吗?”有人一拍桌子大叫起来:“那不是女真扣关之时,弃城而逃的一个逃兵吗?” 这么一说,众人便都想了起来。 “好嘛,一个逃兵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返回新后,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 “这新后县的新任县令据说是一个叫宋言的家伙,这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窝藏逃犯。” 四周便是七嘴八舌的声音,屈阳脸上的笑容也变的越来越诡异:“诸位,稍安勿躁。” 屈阳的表情优哉游哉,唯有嘴角勾起的弧线越来越浓:“说起来,那新后县今日似是也到了,我曾远远看过一眼,虽看的不甚真切,可这家伙身边,却是有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你们说,若是我们将这消息告知刺史大人会怎样?” 众人眼睛皆是明亮,便是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钱耀祖,嗜好美色。 这一点,整个平阳城人尽皆知。 若是真能给钱耀祖进献几个美人,在辽东这一片区域,只要别招惹到女真蛮子,那当真是能横着走了。 眼见众人心头的贪念都被挑起,屈阳颇为满意:“好了,现在都给我安静点。” “听我说。” “我看这新后县令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这新后县城内,少说也有几千精锐士卒,谁要是露出蛛丝马迹,被那县令察觉了我们的念头,说不得就要留在这里了。” “若是让我发现谁手脚不干净,想要绑了那些女人独自去请功,惹到了那人,连累咱们兄弟走不出新后县,我第一个剁了他的脑袋。” 话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四周几十个小吏不敢怠慢,连忙点头称是。 眼见唬住了这些人,屈阳心中得意,什么煞气,都是狗屁,他哪儿有那本事。 纯粹就是糊弄一下这些人,省的有人跟自己抢攻罢了,到那时候将那几个美人儿全部献上,自己的地位定然再次水涨船高,说不定能将那个一直很讨人厌的师爷都给挤下去。 至于如何弄到这些美人,那也简单,只消稍稍威胁一句:县令大人,你也不想窝藏逃犯的事情被人知道吧? “行了,别想这些了。”屈阳便随意摆了摆手:“张二癞子,你去酒楼那边,挑几个漂亮姑娘过来,今天晚上咱们兄弟们好好乐呵乐呵。” 这话说出,众人脸上都是露出了暧昧的笑。 几个。 这边四五十人,怕是不够用的。 不过,这便是屈阳的喜好,用屈阳的话来说,人多热闹。 那张二癞子便喜滋滋的冲着门口走去,刚一把将门拉开,下一瞬,只听到砰的一声,张二癞子的身子瞬间倒飞回来。 半空中划出一条曼妙的弧线,整个身子啪的一声便砸在了酒桌之上。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却是杯子盘子碎了一地。 那张二癞子喉头蠕动,一片血团顺着嘴唇涌出,胸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姿势凹陷下去,显然是已经断了很多根肋骨。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一个个脸色瞬间大变,唰的一下抽出随身佩戴的武器,身子更是噌的一下起身,一双双眼睛全都冲着青柳阁的大门外望去。 青楼的大堂,四五十人,却是安静如鸡。 就在大堂外,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不是宋言又是何人? 就在宋言身子两侧,则是两个身披重甲的男子,一个是雷毅,另一个是洛天阳。 长时间赶路,所有人都是极为疲惫,这家伙倒是精神依旧,没有半分疲倦的意思。 再往后,街道之上,则是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已经将青柳阁的门前团团围困。 月光之下,一道道黑影,只看的屈阳头皮发麻。 他喉头蠕动,强压心头恐惧,厉声喝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当街逞凶?你可知你杀的是谁?那是送亲使的将官……” 宋言笑了笑,他并未披甲,身上也只是多了一条毛毡,笑起来的时候便显得有些稚嫩:“你刚刚不是还想要将我的女人送给那老王八……额,钱耀祖的吗?现在居然问我是谁?” 屈阳脸色又是一变,心中暗叫该死,刚商量这事儿,怎地就被人家给听到了。 宋言神色不变,自顾自冲着前方走去,仿佛根本没看到四周那么多明晃晃的武器,可一路走过,却自有一股威势,面前挡着的那些小吏下意识冲着两边后退。 直至走到那张二癞子跟前,宋言这才停下,右手扣住张二癞子的脑袋,整个身子便被宋言提了起来,看着这个还在微微挣扎的人形物,宋言嗤的一下笑出了声:“就这种东西?将官?” “他也配?” 话音落下,几根手指忽然用力,只听到砰的一声,张二癞子的脑袋瞬间在宋言的手心破碎。 红的,白的,喷的到处都是。 眼看着一些粘稠的物质,顺着宋言的手指滴落,四周霎时间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仿佛那几根手指,捏碎的不是张二癞子的脑袋,而是他们的心脏。 一个个都是头皮发麻,口干舌燥。 唯有急促的呼吸,变的越来越粗重。 宋言随意甩了甩手,三品武者巅峰程度,力气大的惊人,便是捏碎一个脑袋也不在话下。 只是……有点脏了。 宋言吐了口气,视线在一张张脸上扫过,所到之处众人尽皆错开目光,青柳阁的大堂内,尽是成年人,可此时此刻却是连一个敢同宋言对视的都没有。 宋言便笑了笑,视线最终落在屈阳身上:“刚刚便是你,打我女人的主意,是吧?爪子倒是伸的挺长。” 他便摆了摆手:“张龙赵虎。” 唰的一下,两道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凭空出现在宋言身侧。 “既然喜欢伸爪子,那就先剁他一只手!” 屈阳脸色大变,没想到这新来的新后县令居然如此凶残,上来先杀了一人不说,还要剁掉他的一只手,下意识张开嘴巴,大声叫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姐夫是……” 话还没说完,呼的一声,张龙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屈阳身边,一把压住屈阳的脑袋,砰的一声面门朝下,砸在酒桌之上,另一只手抓住屈阳的一条胳膊,甚至,压于桌面。 下一瞬,便看到赵虎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侧面。 手起。 刀落! 一股鲜血迸射,桌面瞬间被染成一团猩红。 那只手,被斩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 夜幕中,凄厉的惨叫宛若鬼哭狼嚎。 (本章完) 第211章 被房海带坏了(1) 第211章 被房海带坏了(1) 血气弥漫。 无数成年男子,噤若寒蝉。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却让这些成年人头皮发麻。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不讲规矩的存在……你好歹也听一下屈阳的身份呢,万一是自己人呢? 一时间,偌大的青柳阁,唯有屈阳的惨叫,一浪高过一浪。 至于雷毅,则是悄悄望了一眼宋言,他的神色有些激动,对于屈阳这种人,他亦是极为憎恨,但他只是小兵,只是宋言麾下一个重甲兵队长,很多事情他不能私自决定。现如今听着屈阳的惨叫,雷毅也觉心头舒畅,仿佛这一段时间的担忧,郁结,全都随之消散。 再看宋言眼神便是更为敬佩。 将军虽年少,然性情果决。 这一点曾经的窦贤将军,梁有德将军都比之不得。 想当初,两位将军坐镇边关,处处受钱耀祖掣肘,不止一次嚷嚷着要将钱耀祖那无用的脑袋摘下来当夜壶,可这种话终究也只能在私下里说说,明面上终究是要对钱耀祖毕恭毕敬。 若是两位将军能有宋将军这般杀伐果断的性格,早点将钱耀祖斩了,又何至死于女真屠刀,边关又何至被攻破,平阳又何至沦陷? 这样想着,看向宋言的视线便愈发钦佩,或许,现如今平阳府这样的乱局,也唯有宋将军这样的存在方能镇压。 只是送亲使可是钱耀祖一手安排的。 上来便斩了送亲使一条胳膊,那便是狠狠扇了钱耀祖的脸,以钱耀祖的性格或许不会在意屈阳这个便宜小舅子,但绝对在意颜面。 便是将军大人能驱逐女真,镇压平阳,朝堂上怕是也免不了被文官攻讦。 不过以将军的性格倘若那些文官真对他下手,也自然不会像窦贤,梁有德二位将军那般坐以待毙,而以将军的手段,那些文弱书生…… 呵呵! 下场怕是不会比那些倭寇好多少。 屈阳的惨叫还在继续。 自然是很疼的,俗话说十指连心,更何况是直接剁掉一个巴掌。 钻心的刺痛如同无数绵密的钢针,刺激着屈阳的脑子,便是喉咙中的惨叫都走了腔调。 四周众人更是胆战心惊,看向宋言的眼神就像是看待勾魂夺命的厉鬼。 他们只是一群地皮无赖啊。 平日里欺负欺负老实人还行,真遇到这种凶神恶煞的立马便怂了。平生见过的最是凶狠的存在,就是那些女真铁骑,可莫名的眼前这位新后县令似是比女真骑兵还要可怕。 随意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再次看了一眼四周众人,好几十个大汉,身子便齐齐哆嗦一下。 “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在下宋言,宁安县子,新后县县令,同时也是平阳府边关镇守将军。” 宋言缓缓说着,语气不急不缓。 “虽然本县令只是刚到新后,却也接到线报,有人私自运粮,入海西。”宋言并不在意旁人的念头,自顾自的说着:“现如今,我等汉人和海西女真正是交战状态。” “这种时候,往海西运送粮食,那便是资敌,是叛国。” “身为新后县令兼镇守将军,本县令自然不会看着这种事情发生,而诸位麾下车驾足有百余,不介意本县令检查检查吧?” 此言一出,不少聪明的,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一丝冷汗。 投敌叛国? 这罪名,莫说是千刀万剐,便是夷三族都不为过。 上来就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这新后县令是有备而来啊。 还想着谋划人家的女人呢,这搞不好明年今天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头七。 言语间,那屈阳似是终于恢复了一点,也可能是疼的太过,以至于意识都有些麻木,如此痛感反倒是没那么强烈了。 至少,嘴巴里的惨叫声总算是停下,一双眼珠子只是死死的瞪着宋言,眼神中满是无尽的怨毒:“宋言……” “杂种。” “你居然敢砍了我的手,你死定了。” 屈阳的声音凄厉又疯癫,仿佛厉鬼在嚎叫:“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有你身边的这些人,你的女人……都要死。” “谁都别想活下去。” “你等着,哈哈哈哈哈,我会当着你的面好好疼爱她们的,哈哈哈哈……” 屈阳仿佛是疯了,一边嚎叫一边笑。 那声音听得四周一群官吏毛骨悚然,看向屈阳的视线都带上了一些不满,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呢?紧求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居然还故意刺激这位煞星,莫非是嫌弃命长了不成?你自己手没了,不想活了,也别拉着他们啊。 “姐夫?” 宋言便挑了挑眉毛,似是有些好奇。 众人喉头蠕动了一下,视线集中在一人身上,相比较其他人纵然一身华服也遮掩不了的痞子样,这人的模样倒更显文气。 这人名叫郭飞,的确是一个书生。 只可惜,学问不怎么样,科考几次也是童生的功名都没有,也就是在钱耀祖掌权之后才逐渐得势,用的方法和屈阳大抵也是一样的,只是他比屈阳更狠,屈阳送的是姐姐,他送的是婆娘。 不过他那婆娘虽也有几分姿色,却终究比不得屈阳的姐姐,是以地位也不如屈阳那么高。 身为读书人,比他们这些纯粹的地痞多了些见识,许是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位凶神恶煞的县令。 郭飞本不想抛头露面,可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自己身上,无奈之下也只能上前一步,冲着宋言拱手一礼:“小的郭飞,回将军话,屈阳的姐姐乃是松州的刺史钱大人的妾室。” “至于那些车驾,大人明鉴,里面的确是粮食。” “不过并非资敌,乃是钱耀祖大人为宁国女真两族亲善,而释放出的善意。” 亲善? 宋言面色一沉。 只是听到这两个字,便让宋言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极为不好的记忆。 一股无名之火,开始在胸腔中翻涌。 那郭飞,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宋言的表情,眼见宋言面色阴沉,心中立马一个咯噔,心中暗叫不好,却又不知自己这番话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宋言。 一时间,惊得浑身冷汗。 宋言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何为亲善?” 郭飞喉头蠕动,吞咽着飞速滋生出的口涎,硬着头皮答道:“刺史大人有言,女真,蛮人也。” “血脉暴躁,不通教化。” “入侵宁国,皆因缺衣少食,只要供给女真粮食,衣物,边关之祸自然可解。” “遣派女子入海西,同女真蛮人交融,诞下子嗣有汉人血脉,长此以往,蛮将不蛮,尽为汉人矣。” 砰! 话音刚刚落下,宋言一掌落于桌面。 那实木酒桌,应声碎裂。 桌面上酒壶,菜盘,酒杯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这一掌仿佛拍在众人心头,一个个身子哆嗦了一下。 “好一个亲善。”宋言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相比较蛮人,倭寇,中原内部的奸人更让宋言厌恶:“好一个血脉相融,好一个蛮将不蛮,好一个尽为汉人矣……” “本县倒是没想到,钱耀祖那老王八还有这等远见。” 宋言语气森然:“宁国尚有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年年劳作仍有饿死者,刺史大人倒是慷慨,百姓用来活命的粮食就这么被他送给了女真,却是不知没了这些粮食,宁国境内又要有多少人饿死?” “我倒是想问问,刺史大人这般同女真议和,送钱送粮送女人,可曾得了朝廷准许?” “钱耀祖,钱耀祖,当真是光宗又耀祖。” “怕是钱家祖坟里的那些老东西,晚上都要兴奋的睡不着觉吧。” 一番话下来,任谁都能感觉到现在的宋言非常生气,这时候谁敢多言? 宋言也不在意,摆了摆手,身后立马就有一名黑甲卫士送来了一迭纸张,宋言使了个眼色,那黑甲卫士便将纸张递给郭飞。 这些地痞多是不识字的,郭飞便念了出来,听着听着众人便都能感觉出不对劲了。 上面先是描绘了一下现如今平阳府白骨盈野的惨状,然后又表示前往新后的路上遇到一伙女真骑兵,约有千人,为首者乃女真号室部小王子乌骨察,已被斩杀。 听着郭飞的声音,宋言脸颊微红,这张纸上的内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夸张。 都怪房海。 想当初他可是个很单纯的人呢,就是跟着房海的时间长了,这才学坏了。 至于后面,则是表示到了新后之后开始招抚流民,从流民口中知晓,窦贤,梁有德将军英勇战死,钱耀祖弃城而逃……总之,就是把钱耀祖做过的没做过的事情全都写了上去,多少用了一点点夸张的手法。 便是钱耀祖那一句水太凉都没能落下。 洋洋洒洒一大片文章,抑扬顿挫,便是他们这些人听完之后都感觉钱耀祖这老王八,当真该死啊。 然后也都明白了,这位新来的县令大人远比想象中的恐怖,他这是有备而来,他根本不在意钱耀祖刺史的身份,来到辽东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弄死钱耀祖。 宋言拍了拍手,将这几十个人都惊醒过来:“行了各位,亲善,是你们说的,运送粮食和女人去女真也是你们说的,既然如此,那便签个名字吧。” “郭飞是吧,就从你开始。” 郭飞身子微微一颤,他知道,一旦签上名字,那他便是所谓的污点证人。 同样的,签上这个名字,也代表着他和钱耀祖彻底决裂。 想到钱耀祖在平阳府所做的那些事情,郭飞身子微微一颤,喉头蠕动了一下,郭飞强撑着惧意,沙哑着声音说道:“宋将军,您当真要和刺史大人不死不休吗?” 宋言根本懒得跟这种小角色废话。 他只是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张龙,下一瞬,张龙的身子倏地一下便出现在郭飞的身旁,手中钢刀嗤的一声自半空划过。 郭飞的脖子上立马便多出一条血线,几息之后,那脑袋跌落在地。 鲜血喷出! (本章完) 第212章 干一票大的(2) 第212章 干一票大的(2) 可怜郭飞却是忘了宋言的性格,这可是说动手就动手的狠人啊,根本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宋言开口已是命令,当郭飞询问的那一刻,便注定要死。 身为一个读书人,总是要比其他人多想了一些,可惜,想的多了,命也就没了。 颈部断裂的地方,血喷出去很远,又过了几息郭飞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便直挺挺倒在血泊中,一些血溅到周遭旁人身上,却是没人敢吱一声,便是原本还在不断嚎叫的屈阳,声音也戛然而止,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尸体,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这是第二个死人了。 至此,再也无人怀疑宋言的手段。 看都没看郭飞一眼,张龙拿着纸张走到另一人面前。 那人颤颤巍巍,想要写上自己的名字,可左看右看,终究只能哭丧着脸:“大爷,没有毛笔。” 张龙就啪的一巴掌拍在这人的后脑勺:“没有毛笔,不会用手指写吗?” 那人面色发白,心一横将一根手指塞到嘴巴里,用力咬破,就着鲜血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下顺利多了,没多长时间,控诉书上便多出密密麻麻的名字,一些不会写字的,就按下一个手指印。 随意扫了一眼,宋言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挥手又叫来一人:“将这送入县衙,交给刘师爷,让刘师爷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要补充的,弄好之后以最快速度送至宁平县,交给长公主。” “然后,让他再写一份奏章,按照正规程序送上去。” 钱耀祖是必须要死的。 但,至少要有一份明面上能看的过去的理由。 刺史啊。 毕竟是一方大员,总不能莫名其妙就没了吧? 宁和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说起来,还不知那宁和帝现在究竟怎样,自己送去的那些药是否有效。 做好这些,宋言并没有马上将这几十人全都砍了脑袋,虽然以这些人犯下的罪孽,便是死上几十次也是活该,但他们目前还有点用处。 宋言心中有一个想法……一个有点冒险,可一旦成功,效果将非比寻常的想法。 这样想着,脸上便尽量挤出温柔的笑。只是配上一个被捏碎脑袋,一个被砍掉脑袋的尸体,那笑便显得有些渗人了。 “好了各位,恭喜,你们的命暂时保住了。”宋言说着。 可这一群成年人却是没有半点放松下来的意思,相反,精神更紧张了。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这送亲使究竟是个怎样的流程?” 听到这事儿,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似是想要在宋言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当下便有不少人主动站了出来,七嘴八舌的说着,有些混乱,但宋言也听明白了。 总之,就是他们身上有一份舆图。 舆图上有规划好的路线。 在出了新后县之后,他们便会按照舆图上的路线前进,一路上大约会经过三个部落,最终到达王庭! 这时候的女真,还没有建造城池。 他们的住所,多是一些兽皮缝制成的帐篷。 大大小小的帐篷聚在一起,便成了部落。 女真虽然是以渔猎为生,却也放牧,在某些方面和草原上的匈奴有着几分相似。 所以,舆图这种东西时效性非常强,今年和明年的舆图,可能就存在着极大差别。 至于所谓王庭,便是女真之王大极烈汗的部落。 而这一路上所经过的三个部落,便是纥石烈部,乌古论部和温迪痕部。 相比较号室部,这三个部落自是要大上很多,其中人口数量最少的乌古论部也有两万余的人口,可战之兵超过五千,扣除妇孺,老人,小孩,这是极为夸张的比例了,说是全民皆战绝不为过。 而最强大的纥石烈部,人口更是超过五万。 算得上是七大部落之下最强部落了。 宋言在脑子里思索着,原本简单的计划正逐渐变的成熟:“经过这三个部落,可顺利?” “怎会顺利?这些女真蛮子都是一群贪得无厌的野兽,即便明知我们这些东西是要送往王庭的,也会被扣下一成左右。” “尤其是酒水,更是不会放过。” 宋言脸上笑意更浓,他将舆图留下,挥了挥手便有一群黑甲士卒涌入进来:“杀了吧。” 很平静的语气,就像在说吃了吗一样随意。 那四五十人面色尽皆大变,看宋言笑了,本以为有了活下去的机会,谁能想这一笑却是福祸难料。 立时,有人怒骂,有人哀求,有人试图冲破窗子逃之夭夭,有人则是冲向宋言,想要拉一个垫背的。 然而,所有一切都比不得黑甲士钢刀狂舞。 那屈阳在快要死的时候,还拼命的嚎叫着要将他的姐姐献给宋言,好换他一条狗命,不过宋言可不是曹操,对旁人的女人没太大兴趣。 想知道的东西已然知晓,签名手印也已拿到,这些人的性命也便没那么重要了。 宋言可不觉得这些人会有多听话,一直留着迟早坏事,更何况现在辽东这地方粮食何其珍贵,怎能浪费在这样的人渣身上? 至于朝廷那边派人调查,随便从重甲兵中挑选几十个出来冒充一下,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其他地方的兵卒,也被砍掉了头颅。 这一夜,惨叫持续了很长时间才逐渐平息。 鲜血汇集在一起,仿佛小溪顺着大堂门口,缓缓涌入街道,皑皑白雪染成一片猩红。 …… 天空中,皎月熠熠生辉。 银白的月光同地上积雪融合在一起,便是夜晚,整个世界也如白昼般明亮。行走在新后县的街道,踩踏积雪,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偶有寒风吹过,倒也不觉得寒冷,还有点心旷神怡。 “新后县,目前有多少可战之兵?”快到县衙的时候,宋言缓缓开口。 雷毅稍一思索,便给出了答案:“除却今日新到的兄弟,其他三千重甲兵,皆可战。” “守住新后,又需多少士兵?” “重甲兵装备精良,新后县城易守难攻,现在这种天气,便是女真也不可能大规模来袭,前后城门各一千足以。” 宋言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他脑子里装着很多兵书,可打仗这种事情,单单只是兵书是不行的。 就像那赵括,虽熟读兵书,面对白起的时候照样一败涂地,还留下了一个纸上谈兵的成语……当然,考虑到对手是白起,赵括能坚持那么长时间,到最后还能组织起来一支队伍誓死抵抗,这位是有些本事的。 总而言之,打仗经验很重要。 在这方面,他和雷毅相差甚远。 雷毅不知宋言要做什么,只是安静的跟在宋言身侧,一路走过偶尔会遇到一些百姓,见着宋言和雷毅,便连忙上来行礼,更有甚者会跪在地上磕头。 大概是将两人当成了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了吧。 宋言和雷毅便连忙将人搀起,好声劝慰方能脱身。 “如果是钱耀祖那边带人过来,要多少人能守住新后县?”宋言便再次问道。 “钱耀祖?”雷毅愣了一下:“他会因为屈阳这个小舅子袭击新后县?” 宋言摇了摇头,雷毅虽是聪慧了一些,可很多事情考虑的还是太过简单:“钱耀祖并不会在意屈阳这个小舅子,但他会在意新后县的粮食。” “来的时候我便已经知晓,因着要给女真提供大量粮食,平阳城内粮食已经不足,每天都有人饿死。” “女真是贪得无厌的,当平阳城已经刮无可刮的时候,你猜钱耀祖会做什么?” 雷毅啊了一声:“钱耀祖知晓我们曾经运送大量粮食进入新后县,所以他会来新后县……借……不,是抢粮!”然后脸上的表情便甚是不屑:“如果是钱耀祖的话,五百人便足以守住城门。” 大抵是没将钱耀祖放在心上的,若论阴谋诡计,十个雷毅都不是钱耀祖的对手,可若是论起行军布阵,一百个钱耀祖也比不得雷毅。 “如此甚好。”宋言点了点头,脚尖在地上踢了踢,踢起一些雪:“倒是多亏了这场雪,很多事情都方便了很多,屈阳他们运送的东西卸下来没有?” “正在卸货……” “那些酒,就留在马车上吧。” 雷毅便点了点头,他心里更好奇了。 “还有,安排一些人,这两日赶制出来一批干粮,要以肉干炒面为主,能否做到?” “有些难度,但应该可以。”雷毅想了一下,达到。 “然后,挑选两千将士,这两日不要安排什么任务,让他们休息好,养精蓄锐,过两日陪我出门一趟。”宋言用力伸了伸胳膊,说道。 雷毅终究是忍不住了:“将军,您想做什么?” 宋言笑笑:“我啊,准备干一票大的。” 顿了一下,用一双略显疯狂的眼神望着雷毅:“雷队长,你想不想用女真人的脑袋,筑京观?” (本章完) 第213章 高阳的心绪(3) 第213章 高阳的心绪(3) 用女真人的脑袋筑京观? 虽说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宋言究竟要做什么,但用女真人的脑袋筑京观这件事,雷毅是很想的。 做梦都想。 或许,唯有那一颗颗头颅筑成的京观,方能抚慰曾经战死在边关的英灵。 用力吸了口气,雷毅拼命压住胸腔中的躁动:“将军,您打算怎么做?” 宋言便看了看更北边的位置:“屈阳这些人死了,但……送亲使,还是得继续啊。” 雷毅只是比较单纯,却并不笨,宋言这样一说他便顿时明白过来:“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代替屈阳,然后……” 怪不得,先生之前仔细询问送亲使的流程,还特意将那份舆图留下。 雷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神情越来越激动。 他在新后县边关镇守十几年,击退女真铁骑不知多少次,可每一次都只能击退,无法歼灭。 至于原因只有一个,追不上。 女真都是骑兵。 而宁国兵卒多是步兵。 依靠着绝对的机动性,女真骑兵基本上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大小小的仗打了这么多年,始终不能让女真伤筋动骨。 但,如果扮做送亲使,混入对方的部落…… 宋言便拍了拍雷毅的肩膀:“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有你累的时候……对了,明天再去寻摸一点毒药……不管什么毒药,能毒死人就行,毒药不好找,弄一点巴豆也没问题的。” …… 新后县县衙,后宅。 给宋言准备的房间自然是正房。 轻轻推开门扉,顾半夏一只手支撑着侧脸,眼睛眯着,似是正在假寐。 听闻开门声便睁开眼睛,瞧见是自家姑爷,那温柔的脸上便漾起浅浅的笑,走到宋言身后取下外套挂于衣架:“姑爷忙完了吗?我这就去准备热水。” “你可以先睡,不用等我的。”宋言这样说着,不过对于洗澡多少是有点渴望的。毕竟,这一路上可没有洗澡的机会,感觉整个身子都板结了一样,甚是难受。二十多天的赶路,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中间甚至还跟乌骨察打了一场,便是到了新后县,也还要忙着处理送亲使的事儿。纵然是铁打的身子,这时候也要锈迹斑斑了。 “我是坐马车的,还好。” 言必,顾半夏便出了房门。 宁平县的时候,半夏每次都是提前将热水准备好,但是在辽东这边不行,实在是太冷了,烧好的热水也很快就会凉掉。 步雨拿来了洗澡用的木桶,木桶的分量不轻,但对于步雨这样的武者来说却也不算什么,见了宋言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她似是在学着小姨子走冷酷侠女的路线。 不过,宋言还是觉得步雨走未亡人的路线更合适一点,毕竟单单这身份就是加分项。 等待半夏烧水的时候,宋言便拿出来了一些东西。之前那些人说过,女真人嗜酒,就是不知手里这些头孢加到坛子里会有怎样的效果? 还有这些开塞露,这玩意儿应该算是栓剂,不知直接倒入酒水中还能发挥出几层药力? 对了,还有这几瓶安眠药,不知能放倒多少人? 一样一样看着宋言的脸上便不由自主流露出些微笑意。 不知不觉间,房间内温度似是上升了不少,后知后觉的宋言抬眼望去,这才发现屋内已经是热气腾腾。 却是洗澡水已经备好。 宋言便将东西重新收起,好好洗了个澡,只觉通体舒泰,整个人好似都轻了好几斤。 到了床上,抱着半夏软绵绵的身子便沉沉睡去。 这一夜,很安静。 虽是美人在怀,却终究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便是宋言在连续劳累二十天,也是提不起劲头的。 翌日,一切如常。 两座城门的位置,依旧有黑甲士把守。 一些百姓也离了县城,去了山林之间,大概是要劝说亲朋好友回乡。现在的新后县不敢说真的就安全了,但至少能填饱肚子,现在这种天气一直待在深山老林,没几个人能活下来的。 昨日那上千名女子也留了下来,平阳城那地方自是不会回去,谁也不想再被捉一次。至于如何安置也是个麻烦,所以宋言便将这工作丢给了刘义生,师爷吗,干的就是这份活计。 那一百多辆马车上的粮食,布匹,茶叶之类的东西,都清理下来了八成,剩下两成依旧留着,至于那些酒水则是一坛子都没动。 对于用女真人的头筑京观这件事,雷毅是很有卖力的。尽管宋言要他好好休息,但是这家伙好像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上午见着的时候,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而精神又极为亢奋,他正在安排人准备肉干,炒面之类的干粮。 而且,雷毅安排的斥候也回来了。 虽说新后县这边主要防备的是女真,但对于朝廷的局势也必须要有所掌控,而他们这边不太可能从平阳府得到消息,是以在进入新后县之后,雷毅便第一时间安排斥候进入定州府,若朝堂上有什么大的变故,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宋言觉得雷毅其实是个挺矛盾的人。 有些事情憨厚老实,有些地方则心细如发。 斥候,也的确带来了一些消息,而这些情报,对于宋言来说也至关重要。 首先,宁和帝还活着。 至少定州府那边还没接到国丧的消息。 宋言便稍稍安心,现在的宁和帝只要活着便是价值,他就像是一个靶子坐在那龙椅之上就能吸引不少目光。 第二件大事,便是当朝礼部尚书杨国臣,被罢官了。 至于原因吗,自然是因为高阳郡主失踪,房俊被刺杀这件事。 无论是房家还是皇家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绝对会抓住机会让杨家那边付出沉重的代价,便是西林书院和白鹭书院也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从斥候带回来的情报看,杨铭已经被判了死刑,明年秋后就要被砍头。一个庶子,还不足以让杨家扛着半个朝堂的压力去硬保。 而杨国臣,也因教子无方,被撸掉礼部尚书的官位。 一个郡主,一个房家嫡子,兑掉杨家一个尚书。 这个结果,当真很难说谁赢谁输。 但,对于皇家和房家来说,无疑是得到了一个喘息之机,从此之后活动空间自然也会更大。而杨家那边也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皇家和房家翻盘,可以想象接下来双方之间明面上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可背地里的冲突将会比之前更加激烈。 这情报,终究是简略了些。 想必当日朝堂之上定然是风起云涌,却是没能看到,当真遗憾。 到了这边关之后,刘义生的事情便多了起来,宋言心里大都在琢磨着如何去打仗,至于如何治理一个县城,基本上都是刘义生在忙活,幸得现在新后县人口还少,没那么多的琐事。 平阳城那边,也暂时没什么动静。 只是,这种安宁,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却是谁也说不准了。 空蝉,蝶依,雪樱几个丫鬟,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辽东的气候,过度的寒冷,让几个小丫头宁愿裹着厚厚的被子,窝在卧房里,不过在宋言出门的时候,几个小丫头还是很乖巧的跟在身边。 洛天衣就和之前一样,虽是宋言的贴身保镖,却始终不见人影。 高阳郡主在最初见着雪的时候,情绪有些微的失控,但这是个很会控制自身情绪的女人,不过只是两日的功夫,便又重新恢复了往日优雅高贵的模样。 许是担心相貌被人看了去,再让房家和皇家之间的关系出现什么波动,是以她很少出门,绝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藏在房里。但,宋言能感觉到,纵然是关在房里,自我困在小院,高阳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只是天还是太冷,就算高阳很注意自身的仪态,依旧免不了裹了一层又一层,整个人看起来便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粽子,原本窈窕的身段,却是看不出来了。 连续两日大太阳,积雪开始融化。 化作的雪水,在太阳落山之后,又会变成厚厚的溜冰。 一个不慎,高阳脚下一滑,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幸好身上穿的厚实,倒是没有摔伤,只是现在的体态太过圆润,两只小手裹在厚厚的袖子里,就像是胖胖的企鹅,一时间居然使不上力。折腾了半天,除了骨碌碌的滚出去一段距离,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俏丽的脸颊便恶狠狠的鼓了起来,也不知究竟是在生谁的气。 幸好,现在院子里只有自己,倒是不用担心被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刚这样想着,高阳心有所感,忽地抬起头冲着左侧望去,就在院子门口赫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宋言又是谁? 宋言似是有些难受,嘴唇时不时的抽抽着,便是脸皮都痉挛个不停。 注意到高阳的目光,宋言用力吸了口气:“无事,我受过专业训练,我不会笑。” 高阳的一张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抓起一把雪,就冲着宋言丢了过去。 看宋言装模作样的跑开,高阳心中便甚是得意,只是再看自己现在的情况,又不免有些郁闷。 这表弟,也不知过来扶一把。 这样想着,旁边却是忽然多出了一只手,隔着那厚厚的衣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高阳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人终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一瞬,两人的距离很近。 落日的余晖照在那张脸上,高阳忽然发现,这个所谓的表弟,其实生的还蛮好看的。 (本章完) 第214章 袭杀(1) 第214章 袭杀(1) 宋言大概算不得高阳的表弟。 真正的关系应是表妹夫。 只因表妹夫,表姐夫之类的称呼太过生分,是以许多人家便以表弟称呼表妹夫,表哥称呼表姐夫,以示亲近。 说起来,高阳认识宋言的时间,比之宋言认识她还要稍早一些,初识之时只觉这是一个颇为有趣的少年,这才不过短短几月功夫,曾经稚嫩的少年现在已然成熟了不少。 便是瘦削的肩膀,似是也变的宽阔,能扛起沉重的分量。 一时间也不知高阳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愣神,宋言便伸出一只手便在她的眼前晃荡着:“喂,回魂了。” 高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白白嫩嫩的脸蛋儿上便飘起一层红润。 许是有些害羞吧。 想来也是,毕竟是个身份尊贵的郡主,刚刚摔在地上那一幕应是会让她感觉甚是羞耻。 果不其然,脸红过后高阳便摆起表姐的架子,瞪大一双眼睛,凶巴巴的盯着宋言:“不许说出去。” “放心,我嘴巴很紧的。”宋言便保证道。 高阳这才哼哼一声,重新回了房间。 于宋言来说,这只是到了辽东之后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插曲,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但,对于高阳郡主来说,那种感觉却是截然不同。说到底,今年的高阳也不过二十三岁,应算是一个女孩最美丽的年纪。要说什么爱情啊之类的东西,自然是算不上的,多半只能算是一些好奇,掺杂着小小的嫉妒。 一个人便将自己锁在小小的房间里,双腿夹着被子,身子便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红霞非但未曾散去,反倒是变的更浓了。 第二日,依旧是大太阳。 许是到了一年最冷的时节,气温更低了。 鼻翼间的呼吸,都变成白蒙蒙的雾气。 街道上,人比之前稍微多了一点,一路走过,宋言能看到一些人正在收拾自己的房屋,家里几乎都是乱糟糟的,值钱的东西大都被那些女真骑兵翻走,不少人便唉声叹气的,但转念一想至少还活着,心情便稍微好了一点。 只是,那一双双眼睛终究还是浑浊,晦暗和空洞,毕竟这个世道活着已经是如此艰难,这一次躲过去了,下一次呢? 对于死亡,人们还是害怕的。 当屠刀举起的时候,他们还是下意识会去逃走,去挣扎,但这种挣扎更像是求生的本能,真正的精神,大抵都有些麻木。 县令的工作是很繁忙的。 有盗匪要处理盗匪,有命案要查案,有天灾要赈灾,春天的时候要忙活春耕,冬天的时候还要招呼秋收,便是学子读书也在政绩考核范围……总而言之,上到外敌入侵,下到邻里吵嘴,都需要县令来处理。 不过眼下新后县人口还没黑甲士的数量多,再加上之前刚刚在女真铁骑之下死里逃生,便是现在返回城里也是相当老实,宋言也难得落了几日安生的时间。 不知不觉便已到了中午。 身边传来咕咕叫的动静,扭头望去,却是空蝉脸颊微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宋言便笑了笑,随意张望了一下,很艰难的找到一个面馆,便带着空蝉过去坐下,面馆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 这个时代,五十多岁已经称得上是一声老汉了。 要了两碗面,在老汉煮面的时候,宋言便很随意的和老板攀谈起来: “老板,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做生意了?” 这里的早,指的不是中午。 而是新后县刚被女真破坏,现在正在恢复阶段,县内居民也是数量有限,现在做生意,多半是没什么客人的,最重要的是,这老汉从哪儿来的粮食? 是以,这个面馆便显得颇为突兀。 “嘿,是准备给这些小娃子们煮点面的。”面馆老板有些憨厚的笑了笑,又看看刚刚巡逻经过的黑甲士:“可惜啊,这些小娃子一个个执拗的紧,非说什么军营里有吃的,老汉我就是把面端过去,人都不吃。” “这倒是奇了……” “谁说不是呢,这么守规矩的兵,老汉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非说什么政委说了,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我一个老头子,家里又没有个婆娘,哪儿来的针头线脑,政委是啥子,从来没听过。” “大爷之前遇到过当兵的?” 老汉忙摆了摆手:“当不得公子这一声大爷,折煞小老儿了。”停顿了一下,老汉才再次说道:“这里是边关,当兵的自是遇到过不少……在这新后县啊,边军大都还不错的。” “不过小老儿也遇到过兵痞子,吃了面一抹嘴,拍拍屁股就走;女真破城,不想着抵御女真,反倒是跟土匪一样抢劫百姓的也不在少数。” 宋言笑笑:“你就不怕这些黑甲士也是兵痞子?” 老汉又摇了摇头:“不会的,看到这些小娃子,我就跟看到了我家那娃儿一样。” “令郎多大了?” “十六啦。”老汉抬眼望了望北城墙的方向:“跟梁有德将军一起,死在那儿了。” 手持生锈武器,身穿破烂甲胄,死守城墙的六千边军。 老汉便呵呵的笑了:“瞧瞧我这张嘴,跟贵人说这些晦气事儿干啥,来,您的面好了。” 说着,老汉便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是两碗面,热气腾腾,面上还有几片肉,却是比兰州拉面的厚实多了。 一股特殊的香味钻进鼻腔。 宋言先是尝了一口汤,有些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味道让宋言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面味道不错。” 老汉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得意。 “可是加了什么佐料?” “公子猜猜?” “有肉桂,八角……嗯,还有茴香……剩下的便猜不出来了。” 老汉便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公子好鼻子。” 这年头,在做饭的时候加入这些东西作为调味料,当真是颇为少见,宋言都有点怀疑,老汉是不是姓王,名守义了。 中午时分,不少人家都已经准备做饭了,便是家里没有粮食,也可以到县衙那边登记一下,然后领取足够几日用的口粮,吃完了,还可以继续领,在这方面刘义生安排的甚是妥当,最夸张的是,便是分发粮食也会特意叮嘱一句,这是县令大人给你们的。 宋言知晓,刘义生这是在收揽民心。 有点刻意,但这种粗暴的手段效果却是非比寻常的好。 只是短短一两日的功夫,整个新后县的百姓提起新来的县令,无一不是交口称赞,什么青天大老爷救苦救难,每每听到,宋言便觉面红耳赤。 这其实是没办法的事情,口粮都被女真铁骑洗劫一空,若是没有官府的救济,这些百姓纵然是返回县城,也根本活不到明年开春,用刘义生的话来说,既然是必须要做的事,那何不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同时赚取一点名声呢? 之前洛玉衡便安排送来了大量的粮草,送亲使那边还有一百车粮食,现如今的新后县,倒还真不用为粮食的事情发愁。 到得中午,街道上便显得有些安静。 长街的尽头,一辆双马马车正快速穿行,似是朝着县衙的方向,车轮声,马蹄声,哒哒飞舞,残破的建筑被飞速抛在身后,这般动静便是宋言都能听得到,吃面的心情被打扰,扭头望去。 要知道,县城内是不允许纵马的。 马车可以走,但不能快。 刚转身,宋言眼皮便猛地一跳,只见就在那车架之上,驾驭马车的车夫忽然腾空而起,惯性作用之下,看起来就像是朝着这边扑来的一只大鸟,那身影在半空中放大,双手握着一把重剑,已然做出全力劈砍的姿态。 几十米的距离,瞬间拉近。 这还不算,就连那失去控制的马车,也笔直冲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冲撞过来。 宋言脸色猛地一变。 刺杀? (本章完) 第215章 女宗师(2) 第215章 女宗师(2) 幕后之人是谁? 杨家? 虽然究竟是谁不清楚,但感觉按在杨家头上终究是不会错的,毕竟他们有前科。 来不及多想,如同本能一把捉住空蝉的小手用力一甩,那还不足一百斤的身子便直接被宋言甩了出去。同时身子则是宛若猎豹,窜到那老汉身边,巴掌在老汉胸膛上轻轻一推,老汉的身子便蹬蹬蹬后退,进了屋内。 也就在这一瞬间,两匹骏马已冲到餐桌的地方,四只蹄子高高抬起,砰的一声,实木桌子被破坏,解体,粉碎…… 这还不算,两匹千斤重的畜生,在惯性和重量的影响之下,继续冲着宋言狂奔,双方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三米。 若是被撞上,那种冲击足以让人四分五裂。 恰在此时,宋言忽地抬起右手,手指紧握成拳。 呼。 砰! 侧面一拳,重重砸在马首之上。 肉眼清晰可见,骏马的嘴巴,眼睛,鼻孔,耳朵尽皆有鲜血喷出。 隐隐约约,甚至还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响。 骏马悲鸣。 前往辽东的这一路,于宋言来说就是修行,自身的实力在稳步增长。 宋言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到达四品武者的境界,但想来应该也差不多,收缩的瞳孔中映出前方的景象,那一匹骏马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高大的躯体都是猛地一颤。旋即身子撞在另一匹骏马之上,两匹马同时倒下,八蹄翻飞。 轰然巨响。 骏马后面的马车,在惯性的作用之下,重重撞面摊馆之上,车厢骤然碎裂,无数碎片四散横飞,洒满长街。便是马车的车辕也咔嚓一声断裂,两个轮子崩飞出去,留下一地狼藉。 残破的车厢,车架,在惯性的作用之下,贴着墙壁一路滑过,所到之处砰砰作响,直至彻底散架,满是溜冰的地面已经留下了长达百米的划痕。 也幸好现在的新后县没多少人,不然的话就刚刚这一幕,不知会导致多少人死伤。 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天空中一道锐利的破空声已经钻进耳朵。却是那赶车的马夫,手中重剑裹挟着无匹的力量,直逼宋言头顶。 手中并无武器,一咬牙,脚下一错,身子瞬间让开一步,那厚重的长剑几乎是擦着宋言的肩膀撕裂下去,锵的一声,重重劈砍在地面。 伴随着一溜串的火星,上了冻异常坚硬的地面上被劈出来一条深深的凹陷。飘摇间,甚至能看到几条被斩断的头发,在半空中缓缓坠落。看的出来,这极为凌厉的一刀几乎没有半点保留,重剑劈砍在地面,剧烈的反震之力让剑身都是嗡嗡作响,便是那杀手的两条胳膊,怕是都被震的酥麻。 趁着这个机会,宋言垫步拧腰,右手紧握,一拳呼的砸向杀手的心窝。 黑虎掏心。 宋言在修行内力,淬炼肉身方面极有天赋。 但招式的学习方面就极为糟糕,虽然曾跟着洛家护院,甚至是洛天衣学过很长一段时间,可那稀奇古怪的招数总是记不清,学过之后没多长时间就给忘得干干净净。 唯独张龙赵虎传授的黑虎掏心,撩阴腿,双指贯目倒是记得清楚。 当下施展而出,这普普通通的一拳,居然也打出了惊人的威势,拳头四周似是都快要形成气旋。那杀手,似是没想到宋言居然也有如此实力,眼瞳收缩,上半身诡异的蠕动了一下,虽然没能躲开,但至少避过了致命的要害。 轰。 拳头轰击在杀手的胸腔。 伴随着一声闷哼,人影如同炮弹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街道对面的土墙之上,可怜那土墙便瞬间坍塌。 宋言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什么时候咱已经这么强了? 信心大振。 这杀手的实力比起宁国六大恶人差之甚远。 无视地面上的破碎,宋言大踏步上前,一片废墟中,只看到一道身影正在拼命挣扎,肩膀的位置已然被拳头砸的龟裂,骨折肉碎。 武者的破坏力,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尤其是宋言这种特殊的武者。 金刚罗汉功不断淬体之下,宋言的肉身强度远非同级别武者能比,拳头上的力气更是夸张。 那杀手瞪大的眼睛里也满是不可置信,他能看的出来宋言身体中的内息不过刚刚迈入四品武者的行列罢了。 可他,却是货真价实的五品武者。 双方明明差着一个大境界,却是连对方一拳都扛不住? 这怎么可能? 莫非是情报有误? 还是说,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压制自身的气息? 浓稠的鲜血顺着胳膊坠落。 杀手已然察觉到情况不对,他试图后退,可身后全都是废墟。 干裂的喉头蠕动着,双腿忽然弯曲,砰的一声身体便腾空而起,他杀不了宋言,继续留在这里要么被宋言打死,要么被巡街的黑甲士乱刀砍死。 他不得不为自己的性命考虑。 就在这时,宋言却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被震碎的冰疙瘩,望着刚跳到房顶的杀手,胳膊用力一甩。 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冰疙瘩脱手而出。 正常情况下,大约是没人会用这种东西当做暗器的。 暗器这种东西怎么说呢,通常是用内力催动……但,靠着一身蛮力,效果也是不错的。 那一抹白光,宛若子弹,瞬间在半空中划过。 杀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后背一痛,便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肚子里喷了出去,低头看去,肚子上已然多出一个破洞。 鲜血,碎掉的内脏,甚至还有未曾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 全都顺着破洞汩汩而出。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惊骇,身子摇了摇,一头从房顶栽落下来,噗通一声,溅起大片灰尘。 呼嗤。 呼哧。 呼哧。 宋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虽说刚刚交手的时间不长,可宋言居然有种疲惫感。 之前的时候还感觉不到什么,可当杀手死亡,便觉得胳膊有些酸痛,似是最后的关头过分用力,导致胳膊都快要脱臼了。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 脸上慢慢浮现出浅浅的笑。 不得不说,《百宝鉴》修行内功,《金刚罗汉功》淬炼肉体,两者配合那效果当真是不错。在最初见着金刚罗汉功的时候,虽震惊于这门功法的效果,却也不免觉得有些夸张。可现在看来,甚至是有点小看了这门功法。 远处,空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说刚刚被丢出去很远,但宋言却是用上了技巧,是以并未将空蝉摔伤,只是身上沾染了些许灰尘。 另一边,那卖面的老汉,也是忍不住从窗户探出来了一个脑袋。 没办法,人呐,都是有点好奇的。 看到被砸成碎片的面摊,皱巴巴的脸上便满是愠怒,这些东西想要全部修好,又是要浪费很长时间了。最重要的是,之前准备的面条,现在全都跟灰尘,雪地,木屑混在一起,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不过看到那两匹死马的时候,又觉得不亏。 马肉有点酸,但好歹也是荤腥。 又见宋言一人立于街道,便想要过来看看,就在这时宋言眼睛却是忽然眯了一下:“都停下。” 老汉和空蝉都是愣了一下,有些错愕的看着宋言,却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言感觉有点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风,从长街的另一边吹来。 凄冷,阴寒。 如刀。 如冰。 呼吸着这样的空气,便是心肺都要被冻僵。 脑袋抬起,冲着街头望去,就在一二十米之外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那人一身黑衣,从身段上来看,应是女子。 她个头很高,几乎和宋言平齐。 身段健美,尤其是那一双大长腿,在黑色紧身长裤的勾勒下,能感受到无匹的力量。 女子手持一把长剑,剑身犹如秋水闪着熠熠寒芒,剑锋轻垂,信步冲着宋言走来。 女人的脸上,带着一个稍显滑稽的兔子面具,看不出相貌,全身上下唯有那一截雪白的脖颈曝露在外面。 一种无形的,无法形容的气息压抑在心头。 宋言不知这女人究竟是什么境界,但是他有种预感,这女人的实力……很强,超强。 强大到让他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强大到连小姨子和洛天璇都很可能不是对手。 小姨子,那可是九品武者啊。 莫非……是传说中,九品之上的宗师? 还是个女的。 总觉得,这世界上的顶级高手,似乎都是女人。 (本章完) 第216章 合欢宗老祖(3) 第216章 合欢宗老祖(3) 宋言很清楚,这个世界的顶尖战力不可能全都是女人。 只是他遇到的,恰好都是女人罢了。 男的……新婚之夜,洛府后园中宁和帝身旁的太监应该就是个高手,只是跟眼前这个黑衣女人比起来,究竟谁更强就不好说了。而且,太监,究竟算不算男的还有待商榷。 马上就要远征女真了,给老子来这套? 宋言心中腹诽。 他能隐隐感觉到,这女人身上的气息虽极为恐怖,但似是只想展现她的强大,让他不要反抗,并没有直接杀掉他的意思。不然的话,就刚刚那段时间,足够这女人取走他的性命……至少三次。 专业的杀手,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宋言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惊惧,尽量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正常一点: “你是来抓我的?” 对面女宗师微微颔首,透过面具能看到那双眼睛略微透出一些诧异,似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宋言还能如此冷静。 “可以给我点时间,让我说几句话吗?”宋言歪了歪头,再次问道。 女人兔子面具下遮掩不住的额头稍稍皱了下,显然不想节外生枝。 “整个新后县,有精兵数千,我承认阁下实力很强,可如果我不配合的话,你想要安安稳稳将我带走也没那么容易……一旦陷入黑甲士的包围,你也不想面对万箭齐发吧?” 虽然不清楚这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至少性命暂时无忧。 至于宗师级武者? 宗师又如何? 宗师或许能从数千精锐士兵手中逃走,但想要战胜数千精锐士兵,那就是做梦。一轮弓弩齐射,便是宗师也要头疼,稍有不慎怕是性命也要丢在这里。 虽然现在新后县的黑甲士还没有装备弓弩,但并不妨碍宋言用这一点稍稍威胁一下面前这位宗师。 莫名有点刺激。 那女宗师眉头紧皱,她相信宋言应该能看出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于她来说,宋言的实力和旁边卖面的老汉还有那个小丫鬟并无太多区别。 那双明亮又沉稳的眸子中,终究是闪过一丝好奇。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胆子究竟有多大?在这样的实力差距面前为何还敢威胁自己? 一时间,她甚至感觉有趣,自踏上宗师之位,她都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人这样威胁自己了。看在宋言让她感觉到些微愉悦的份儿上,她宽宏大量的允许了宋言的冒犯。 宋言拱了拱手以示谢意,走至空蝉面前停下,空蝉眼眶红红的,看起来眼泪好像都快要掉下来:“姑爷……” 宋言拍了拍空蝉的肩膀,抬手拭去空蝉眼角的泪珠: “回去告知刘义生和雷毅,就说我无恙,计划一切如常。我会想办法同他们汇合,若是我到不了,就让他们替我多砍几个脑袋。部落里,若是有比车轮高的蛮人活着,小心我瞧不起他们。” 话音落下,宋言潇洒转身,径直冲着对面的女宗师走了过去。 空蝉试着想要抓住姑爷的衣襟,却终究只是从指尖溜走。 随着距离接近,宋言甚至能感觉到女人身上的幽香,那是一种很特殊的味道,有点像是茉莉,但香味更加浓郁,许是用了香粉。 看着宋言悠然的姿态,女宗师眼底划过一丝赞赏:“倒是有些胆气,我以为你会让这个小丫头回去叫人救你。” 神秘的黑衣女人终于说话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软绵绵的磁性,只是听声音便知晓这并非是明月那种二十来岁的女子,约摸着应该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 声音充斥着成熟的妩媚。 宋言笑笑并未答话,而是握紧手指,呼的一拳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砸向女人的面门。 两人之间距离本就很近,再加上宋言不讲武德的偷袭,就在拳头刚刚抬起的瞬间,拳峰已经到了女人的鼻尖。 拳风快要撩开女人脸上的面纱,极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面前的女子身影仿佛水波一样,泛起一丝丝怪异的涟漪。 明明击中女人的面门,可宋言的指关节却没有任何碰撞到实物的触感。 紧接着,一只小手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肩头,酥麻,身子便失去了控制,内力瞬间就被压制。 同时,一道冷幽幽的声音悄悄自身后响起:“小弟弟,这样子偷袭,不太好吧?” 宋言笑了笑:“这怎能叫偷袭?我只不过是想试一试我们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而已。” “不怕我杀了你?” “你若是真想杀我早就动手了,能让我活到现在,那就说明我对你应该是有某种其他人无法取代的价值,既然如此,又有何惧?” 纵然是被压制,可宋言脸上却无半点恐惧,有价值就是这样有恃无恐。 女宗师有些愕然,这般男子,当真是世间少有,第一次遇到。 怎么说呢,简直就是个无赖。 “牙尖嘴利。” 随着女人一声轻哼,下一瞬宋言只觉变故突生,寒风如刀,面皮之上带起阵阵撕裂般的痛。眼角余光之处,街道两侧的建筑,如同幻影般飞速后退。 在卖面老汉和空蝉眼中,那神秘的女人和自家姑爷,只是轻轻一闪,便彻底消失在眼前,不见踪影。 自家姑爷,就这么被绑架了? 空蝉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珠子咕嘟咕嘟顺着眼角往下掉。 她用力吸着鼻子,抬起袖子擦着眼角的泪水,往县衙的方向跑去。 二小姐! 现在唯有二小姐,才能救出姑爷了。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姑爷出门的时候,不敢说前呼后拥,但身边总是少不了高手保护。 最起码,张龙赵虎是会跟着的。 二小姐也会在暗处守着。 偏生今日姑爷孤身一人,然后就遇到了绑匪。 小跑到县衙后宅,偌大的后宅,除了雪樱和蝶依两个同自己一般大的丫头,其他大人却是一个都见不着。苦苦支撑到现在的空蝉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坐在地上,哇的哭了起来。 空蝉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将后宅一个还在睡觉的人儿吵醒,虽已到中午,却还是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不是高阳又是谁? 只是今日的高阳,不再像昨日那样浑身上下裹得像个粽子,而是换上一条华丽的紫色长裙,裙子里也只是稍微加了两条保暖用的内衬。 本就饱满的身子,现如今愈发显得丰腴。 只是这样性感的代价,便是一阵寒风吹过,就下意识抱住肩头,身子瑟瑟发抖。 用力吸了口气,高阳快步冲着空蝉走去,搂住空蝉的肩膀,柔声问道:“婵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家姑爷呢?莫不是他欺负你了?” 温柔的声音很有一种知心大姐姐的感觉,空蝉心中的恐惧被逐渐抚平,一边抽噎着,一边泪眼摩挲的说道:“郡主,不……不好了,姑爷,姑爷被人绑架了。”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后宅中剩下的三个女人脸色尽皆大变。 尤其是高阳,整个身子都是用力一颤,面色苍白。 宋言被人绑架了? 该死。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洛天衣不是一直守在宋言身边吗,那可是九品武者! 莫非,洛天衣今天有什么特殊情况,被缠住了? 高阳的脑子快速思索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很快她便发现不对,一把抓住空蝉的肩头,高阳的面色显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因为手指过分用力的缘故,以至于空蝉都感觉有些疼痛: “空蝉,告诉我,步雨,张龙,赵虎,还有半夏,他们都去哪儿了?没有跟着你家姑爷吗?” 高阳那种严肃的模样,让空蝉有些害怕,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今天,只有婵儿跟着姑爷,没有其他人。” 高阳重重吐了口气。 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情麻烦了。 虽然还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显然是有备而来。 对方应是知晓宋言身边有哪些人保护,然后安排高手将保护宋言的人引走,等到宋言身边只剩下一个小丫鬟的时候,真正的杀招这才出现。 高阳眉头紧锁,高挑的身子在后院中走来走去,心情焦躁,若是现在马上去追,许是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可是洛天衣几人还不见踪影,指望他们追上去怕是不行。 难道只能…… 用力吸了口气,高阳脸上的表情逐渐变的沉凝:“你们三个,暂时留在后院,哪儿都不要去。” “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毕竟是郡主,上位者的气势还是有的。 当高阳板起脸的时候,三个丫鬟都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眼瞅着郡主朝着门外走去,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倒是空蝉,忽然想起了宋言的交代,忙冲着书房走去。 她知道刘师爷肯定在那边办公,便是雷毅,王朝,马汉这些队长也经常会出现在书房。 …… 高阳趁着面色,快步冲着县衙之外走去。 当刚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却是已经多出了一道身影,那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妪,脸上都是沟壑般的皱纹,手里一把拐杖。 虽然看起来苍老,摇摇晃晃,却是半点距离都未曾拉开。 就在这时,前方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那匹马许是已经疾行了很长时间,从未好好休息过,刚在县衙门口停下,一双前腿便是一软,身子扑倒在地上,马口当中涌出一团团白沫,眼见是不活了。 马车刚刚停下,车帘便被掀开,一道靓丽的身影从马车中走出,却是一名身段婀娜,俏丽宛若天上皎月的少女。 不是群玉苑的明月姑娘又是谁? 只是现在,明月的面色却显得格外凝重,见着高阳的时候眼睛便是忽地一亮:“妾身见过高阳郡主。” 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还请高阳郡主帮我转告宋爵爷一声,我有要事要和他商议。” 高阳眼角一挑:“告诉我,何事?” 看了看高阳身后的老妪,许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也瞒不过那位九品境界的高手,明月抿了抿唇:“合欢宗的一位老祖……” “盯上宋言了!” (本章完) 第217章 宋言要成人干?(1) 第217章 宋言要成人干?(1) 合欢宗老祖盯上宋言? 此言一出,高阳和老妪面色顿时变了。 空蝉那些小丫头或许不知合欢宗的存在,但权贵圈子里的高阳自是知晓,甚至说她父亲的一个妾室,便是合欢宗的弟子。至于高阳身后的老妪,身为一名九品武者,宗师之下最强的存在,又怎会不知合欢宗? 曾经的合欢宗,中原大地无人敢惹。 大宗师镇压四方。 便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在面对合欢宗的时候也绝对不敢嚷嚷什么正邪不两立,要斩妖除魔之类。 佛门,道门,这些所谓的武林正统,为了不跟合欢宗对上,甚至主动将合欢宗划归到名门正派的行列。 在大宗师仙逝,《百宝鉴》失传之后,合欢宗势力大降,虽一些名门正派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合欢宗铲除,但最终也没能下手。 一方面,合欢宗立马做出改变,通过让门下女弟子成为朝廷大员的妻妾,同朝廷紧密联系在一起,名下群玉苑还有诸多青楼,还全都依法纳税,绝对是朝廷的纳税大户。 于中原四国,合欢宗全都被朝廷册封为优秀江湖门派。 对合欢宗下手,等同于破坏朝廷的钱袋子,不弄死你才怪。 武林人士虽然张狂,面对朝廷却也终究渺小。 便是宁国军备废弛,打不过异族,打不过楚国,但剿灭一下江湖门派还是没什么问题。 另一方面,合欢宗底蕴还在。 毕竟曾经第一大宗门,即便没了大宗师,宗师级别的高手还是有的。若是不能将宗师级高手灭杀,报复起来,谁也扛不住。 可谁又能想到,这合欢宗老祖,居然会盯上宋言? 眼看高阳和那老妪的面色,明月稍稍舒了口气,只以为两人都已重视起来,心下稍安,忙再次开口:“高阳郡主,合欢宗老祖乃是宗师级武者,莫说宁国,便是放在整个中原,都是实力最强的存在之一。” “还请您转告宋言,让他小心应对,最好安排军卒保护。” 闻言,高阳郡主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明月姑娘,你……来晚了。” “表弟,已经被合欢老祖带走了。” 明月面色瞬间大变,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身子都是摇摇欲坠。虽说和宋言只是才见过几面,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可莫名的,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高阳用力吸了口气,看了眼身后的老妪,这一次她并没有再要求老妪去救回宋言。 她知道,做不到。 老妪九品的实力很强,普天之下难寻敌手。 可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宗师之下皆蝼蚁。 或许,现在唯有等洛天衣回归,两人联手还有一丝丝机会。 “明月姑娘,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为何合欢宗老祖会盯上表弟?”抿了抿唇,高阳沉声问道。 明月面色有些发白,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抱歉,这关系到合欢宗的机密。” 过来告知一声,已经是明月能做到的极限。合欢宗的密辛,终究是不能透露的。 合欢宗的情况其实颇为复杂。 在宗门内,有两门秘典。 一门是《百宝鉴》。 一门是《极阴素女经》。 其中极阴素女经乃是女子修行,这是一门极为玄妙的法门,并不需要同男子双修,内力增长速度极快,而且修行这门秘典,还能让女子冰肌玉骨,长葆青春,不敢说容颜不老,但在一定程度上延缓衰老速度却是可以的。 但,极阴素女经存在着严重缺陷。 修行这门秘典,会让阴寒之气在女子体内逐渐汇集,当累积到一定程度,便会转化成寒毒,一旦寒毒爆发,那滋味,当真是生不如死。 而这种时候,便需要百宝鉴了。 百宝鉴,乃男性弟子修行。 想要修行百宝鉴,便需要女子配合,于阴阳交泰之时滋生内力,内力增长速度虽比不得极阴素女经,却也相当夸张。同时,修行百宝鉴的男子,身体之中阳气旺盛,还可以用来缓解极阴素女经带来的寒毒。 是以,百宝鉴对于合欢宗来说极为重要。 其实当初百宝鉴失踪之后,合欢宗分成了两个派系。 一个派系,算是革新派。 明月便属于这个派系。 革新派认为,应该立刻停止门下女弟子修行极阴素女经,毕竟没有百宝鉴的调和,极阴素女经修行的境界越高,越是接近死亡。 如此一来,合欢宗的武力自然会大幅度下降。 但专修媚术,转向世俗,照样能维持合欢宗的存在。 当合欢宗的影响力扩张之后,便有了更多的渠道去搜寻百宝鉴。 从现在合欢宗的兴盛程度来看,革新是可行的。 虽说以色侍人,然合欢宗修行媚术的女子,其实大都不是很在意这些。 而另一个派系,便是守旧派了。 守旧派认为,极阴素女经乃是合欢宗最重要的传承武功,不但不能废置,相反还要大力修炼。 修炼的人多了,样本也就多了。 足够多的样本,或许能找出对抗寒毒的办法,甚至重新编纂出一本类似百宝鉴的功法,亦或是改写极阴素女经,消除其中缺憾。毕竟,无论是百宝鉴还是极阴素女经都是人写出来的,前人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她们这些后辈弟子做不到。 只可惜,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有编纂功法的能力。 几十年下来,守旧派非但没能找到破解寒毒的法子,反倒日夜承受寒毒折磨。 那天晚上,在察觉到宋言完全不受自身媚术影响,怀疑宋言可能有修行百宝鉴疑惑类似功法之后,明月便感觉合欢宗崛起的机会怕是来了。 当下,便通过某些隐秘渠道,将这一条消息告知宗主。 可谁能想到,守旧派虽然已经式微,却依旧在革新派当中安插有探子,消息刚刚传出,便落入了守旧派的耳中。 那位宗师级老祖,便是守旧派中实力最强的存在。 修行《极阴素女经》三十年,体内阴气何等充盈? 宋言这一次……怕不是要被榨成人干? (本章完) 第218章 老祖挺香的(2) 第218章 老祖挺香的(2) 新后县,城外。 洛天衣静静站在一片雪地之上,面色冷峻。 面前躺着几具尸体。 鲜血顺着脖子汩汩而出,皑皑白雪染成猩红。 一双美眸凝望着远处,眉头紧皱,寒风凛冽中还能看到一条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那是一个男子,九品境界的武者。 虽非她的对手,但想要逃走却也难以阻拦。 那是个杀手。 一只小手落在胸口,隐隐能感受到心跳的速度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就在刚刚,莫名的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抿了抿唇,足尖一点洛天衣冲着新后县飞掠过去。 就在新后县县城的其他地方,张龙赵虎步雨,几乎都遭到不同程度的袭击。 …… 女人速度很快,一路上就像是过山车,眼前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凛冽的寒风也吹的他睁不开眼睛。 绝对是宗师级的高手。 这女人的实力比小姨子还要强。 直至中午吃下去的面都快要吐出来的时候,女人终于停了下来,刚刚落地,宋言便感觉腹部一阵翻腾,甚至有种想呕的冲动。 终究没吐。 他好歹也是四品境界的大武者,要是吐了,就有点太丢人了。 用力吸了口凉气,宋言总算是压住了腹部的躁动。抬眼望去,却是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四周一片苍茫,雪松挺立,隐隐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看过去却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面已经结冰,声音是从冰面之下传来的。 鼻尖前面萦绕着一团白雾。 至于那神秘的黑衣女人,则是盘膝坐在一株雪松下面,正在打坐运气。也不知是不是宋言的错觉,这女人身上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气息,就像是磁石,吸引着他去靠近。 之前情况特殊,没有精力去感知什么,现在静了下来,感觉便显得极为明显。 这种感觉很熟悉。 曾经在杨思瑶,明月身上都有感到过。 眼底浮现出些微诧异,这个女人,莫非是合欢宗的? 不是说合欢宗已经没落了吗? 居然还有宗师级高手坐镇? 话说,一个合欢宗的高手找自己作甚?莫非是馋他的身子? 果然,男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尤其是像他这样模样帅气的,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女色狼盯上。 居然自己夸自己帅气……当真不要面皮,宋言在心里小小吐槽了一句,然后转身冲着旁边走去。 这点动静显然瞒不过黑衣女,面具下方,眼皮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望着宋言,结果发现这男人只是寻了一点柴火,没多长时间便又重新回来。眼看宋言将柴火架起,黑衣女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心底的好奇:“你不跑?” “跑的过吗?” “跑不过。” “那还跑什么?” 宋言笑笑,不再搭理这个女人。 掀开表层积雪,下面能找到一些干枯的落叶,不过这种天气,还是在雪地上,想要生火还是有点难度的。宋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是一些黑色粉末,均匀的洒在枯叶上面。 这是做手雷用的火药。 本是打算到女真部落的时候,洒在帐篷上的。 他果然还是喜欢火攻。 宋言动作很小心,火药这种东西非常危险,纵然是开阔的空间,若是堆积太多,遇到明火也有很大可能爆炸。 做好这些,宋言取出火折子。 嗤啦。 伴随着怪异的声音,一股刺鼻的烟雾翻腾起来。 运气不错,终究是没有爆炸,枯叶也缓缓被点燃。 火还不是很大,但当火苗跳出来的时候,宋言却感觉浑身上下似是都温暖了不少,脸上喜滋滋的。 虽然还不知这女人抓了自己要做什么,还不知要如何从这女人手下逃走,但在这冰天雪地中,能有一缕火苗,也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要不要过来烤烤火?”看了看女人,宋言邀请道。 这态度,好像根本不是敌人。 更像是朋友。 黑衣女没办法安心打坐了,她歪着头看着宋言,自己这辈子也算是遇到过不少人,可像宋言这样古怪的,当真是头一遭。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境地吗? 为何看不出半点慌张? 没有回应,宋言也不在意。 只是,在过去了一会儿之后,一阵香气终究是随着冷风飘进了鼻尖,是茉莉的香味,浅浅的,也不知是不是身上用了香粉。 女人终究是蹲在了宋言身边,待在这边终究还是要舒服一点的,纵然是身体内的寒毒,仿佛也被稍稍驱散了一点,虽然她很清楚这只是错觉。 内力造成的寒毒,绝不是普通的火焰能驱散的。 纤长的玉指拿着一根木棍,扒拉着火堆,似是想让火烧的更旺一点,结果一个不慎,噗的一声,架子倒塌,木柴便堆在一起,窜起来的火苗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女人呆呆的。 宋言劈手将木棍抢走,重新将木柴给挑起来一点,火苗这才重新出现。 “不懂怎么生火,就别瞎插手……亏你还是宗师级高手咧,连生火都不会。” “木柴堆得严严实实,那火能烧起来才怪了。” “像你这种人啊,要是在野外,早晚冻死,饿死。” 宋言嘟嘟哝哝训斥着。 女人有点懵,不是,你还知道我是宗师级高手啊? 知道你还敢这么狂? 一时间,女人甚至感觉世界观都有点崩塌,难道说自己闭关修行太长时间,跟不上时代了? 宋言又看了看傻愣愣的女宗师:“说起来,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女宗师长吁一口气:“问吧。” “你穿这么薄,不冷吗?” 女宗师的身子又是猛地一颤,她能感觉到面具下那张脸一定是僵硬了,她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当真是跟不上宋言的思维。 重点是在这儿吗? 现在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应该询问自己为何抓他吗? 落日的余晖斜斜洒了下来,一片雪原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粉,映照的宋言的脸都是橘红的颜色,女子伸手卷起耳边垂落的发丝,抿了抿唇还是答道:“不冷。” “实力达到宗师境,外界的气温便很难造成影响。” 内里的寒毒,就没办法了。 “这样啊。”宋言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期盼:“要是我什么时候也能达到宗师境界就好了。” “对了,你用了什么香粉吗?” “没有?” “为啥你身上有点香香的?” “天生的。” “哦。” 毫无营养的对话,就像是猫爪子一样一直挠在心头,女宗师终于是忍不住了,她抬头望着宋言:“难道你不好奇我是谁吗?抓你做什么吗?”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会。” “那你是谁?” 女宗师呼吸一滞,明明面前这少年简直称得得上中原最杰出人质,配合的不能再配合了,可胸口却是莫名憋着一股子气,憋的心窝疼。 用力吸了口气,女宗师揉了揉太阳穴,再次抬起螓首面色已经恢复正常:“我叫怜月,合欢宗老祖。” 宋言大吃一惊:“合欢宗老祖?” 怜月眸子里漾起一丝笑意,没错,这样的反应才对嘛。 “那你岂不是七老八十了?” 噗! 眼神中的笑意,瞬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怜月只感觉胸口闷疼,甚至有种被气吐血的冲动。 她控制不住,抬起一只柔荑用力压在心口。 这个混蛋,关注的重点总是这么奇葩。 她感觉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被气死,绝对会的。 一直过去了好久,胸口那种闷疼的滋味才逐渐散去,怜月用力吸了口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宋言:“小家伙,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了。” “本老祖还不到四十,哪儿有七老八十。” 女人啊,果然对年龄都是很在意的,便是宗师也不例外。不过,不到四十?那估摸着也是三十七八九的程度。 话说,怜月这名字,倒是有合欢宗的风格,百宗应该也很合适……不过好像没有百宗这个宗门。 “不到四十就能当老祖了吗?”宋言有些好奇。 “宗师境,自动晋升老祖。”怜月吐了口气。 宋言便哦了一声,然后用力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 宋言摇头:“没什么。” “只是觉得……老祖挺香的。” 感觉逗弄怜月差不多了,万一真让这老祖恼羞成怒,怕是小命不保:“那老祖抓小子过来要做什么?” 怜月眼帘垂落:“很简单。” “我要你,助我修行!” (本章完) 第219章 合欢宗宗主(3) 第219章 合欢宗宗主(3) 宋言面色平静。 他一点都不奇怪,再名门正派那也是合欢宗啊,合欢宗的老祖找男人还能干啥?除了双修之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又看了看怜月。 不知为何,那平静的模样,让怜月浑身发痒,有种很想用指甲去抓挠一番的冲动,她能清晰感觉到,宋言身体中有一股让她极为渴望的能量,就像是一团大火球,哪怕只是坐在宋言身边,身体中的寒毒,似是都消散了不少。 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怜月感觉有些羞耻。 她其实是个性格极为骄傲的女子,让她主动开口同一个男子交欢,在这之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寒毒侵体,极致的冰冷,便是再坚韧的意志也要一点一点磨损。 眼看宋言只是盯着自己又不吭声,怜月倒是有些忍不住了:“怎么了嘛?” “我对老阿姨没兴趣。”宋言便说道。 外界都传言宋言喜欢年长的女人。 更有离谱的,甚至说宋言最喜好人妇。 对此,宋言表示纯粹污蔑,要不是时代不对,他高低是要发一张律师函的。 一个十八岁零二百四十个月的女人,自己年龄翻倍都赶不上的女人,宋言当真是没这种癖好。当然,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宋言还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看看,怜月对他的容忍极限在什么地方。 果不其然。 话音刚落,宋言便清晰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紧接着,怜月身子激灵灵哆嗦了一下,那双眸子不断的变化着,宋言甚至能从其中感知到冰冷的杀意。 但,最终怜月还是忍住了。 无论有多么恼怒,怜月终究没有直接下手。 果然如此,就说合欢宗的女人如果要双修,随便找个男人都可以,怎么可能会专门盯着自己?除非,在他身上有其他男人无法取代的价值。 当然,逼急了,难保对方不会来强的。 然而百宝鉴,修炼到一定程度,伸缩自如,只要宋言不愿意,便是来强的都不行。 怜月的一只小手又落在了胸口上。 好疼。 胸口好疼。 那一股子气憋得快要炸开一样难受。 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怜月忽然有点后悔了。 早知这小子是这样讨人厌的性格,她宁愿继续忍着寒毒的折磨。不过这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寒毒带来的可不仅仅只是折磨,她已经是宗师境界了,任凭寒毒继续堆积下去,怕是内脏都要被冻坏,也活不了几日了。 “能把面具摘下来吗?”就在这时,宋言忽然开口,他很懂得见好就收。刺激一下怜月就行了,若是刺激的怜月失控,那会发生什么宋言也不敢保证。 呼…… 怜月又重重吐了口气。 她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当兔子面具自脸上脱离,宋言只觉从怜月身上传来的吸引力空前增加。 这女子,颜色如,肌肤胜雪,犹如天生莹玉。 那脸颊,轮廓柔和,五官精致,美艳不可方物。 纵然是宋言,喉咙也是忍不住微微蠕动,不经意间便错开了视线。 妖精。 当真是妖精。 单凭外貌,同明月不相上下。 可不知怎地,那种吸引力却是远比明月更加强烈。 三十七八岁的年龄,一眼望去,岁月几乎未曾在那张脸上留下半分痕迹。 你跟我说这是三十八岁? 怜月美眸中闪过些微得意,果然,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这少年郎,比之一般的男人已经好上很多了,怜月可是记得,曾几何时,那些男人看到她这张脸眉眼呆滞的蠢相。 “怎样,可还满意?” “额,还不错,比我妻子还差了少许。”宋言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便迅速错开话题:“为何要找我?要我怎么做?” “因为,你修行有百宝鉴,于我来说重要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修行的秘典。”怜月哼了一声,说道。那意思很明显,若非是百宝鉴的缘故,本老祖又怎会看得上你这种小小少年郎。 “天色已晚,今日不适合赶路。”怜月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那根棍子,扒拉着火堆,冒出一串串火星,不过这时候火已经彻底燃了起来,倒也不怕怜月折腾:“明日,我会带你离开平阳府,离开宁国,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我生活在楚国吧。” 宋言眼睛忽然收缩:“楚国?” “合欢宗不是在宁国的吗?” 怜月抬头看了一眼宋言,樱唇轻启,多少给宋言解释了一些。 大抵就是合欢宗分裂之后,革新派扎根宁国,以宁国为中心,群玉苑逐渐开遍中原。 而守旧派,则是从宁国撤离,逐渐在楚国那边站稳脚跟。 论影响力,十个守旧派也比不上革新派。 论战斗力,十个革新派也比不得守旧派。 “我调查过你,宋家对你并不好。”怜月一边扒拉着火堆,一边缓缓说着:“洛家那边,你也只是个赘婿。” “说是到新后县做官,实际上更像是发配,天寒地冻不说,还要面临女真的威胁,看样子对你也不怎么好的。” “既然如此,跟我去楚国又有何不可?” “我保证,在楚国合欢派中,你的地位仅次于老祖,便是你想要做合欢宗宗主,也是可以的。” 宋言笑笑。 她们这一支的情报工作实在是不怎么样。 合欢宗宗主吗? 倒是有点兴趣。 他知道,怜月还是有所隐瞒。 百宝鉴固然很重要,可应该还不至于要将宗主的位置让出来……毕竟,对于合欢宗来说,他只是一个修行了百宝鉴的外人。 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是逼着他将百宝鉴交出来吗? 可惜,他并不知怜月究竟隐瞒了什么。 “百宝鉴并不在我身上,不过上面的内容我都记得,若是我默写出来给你呢?”宋言挑了挑眉毛,问道。 怜月却是摇头,来不及的。 百宝鉴也是要修行的,而她身上的寒毒,不会给她多少修行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小滑头。 谁敢保证他默写出来的百宝鉴就是正确的?万一什么地方稍微错个字,指不定就要走火入魔了。 不管怎样,宋言这个已经修行百宝鉴有成的少年郎,都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她又不能逼迫太狠。 她虽未曾见过百宝鉴,但百宝鉴的一些特性她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是那种嗜杀的人。 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要取人性命……从这一点来看,当得起名门正派几个字。 宋言便伸了伸胳膊:“其实,洛家对我很不错的,我妻子对我很好,小姨子对我很好,岳母对我也很好。” “所以,我不怎么想要离开宁国,如果你非要我助你修行,那也简单,你留在宁国就好。” 怜月眉头一皱: “在楚国,我还有其他弟子,相信我,那些女子的相貌,身段绝对不会比你的妻子差,若是你跟着我,她们也是你的。” 都是修行极阴素女经。 都需要百宝鉴来解除寒毒。 大抵,都是要便宜了这臭小子的。 宋言摇了摇头,站起身子,目光眺望着远方,那是女真的方向。 “老祖,在你眼里,我入住辽东是被发配,可于我而言,这未必不是一次机会。” “你可知,那里是什么?” “是女真蛮族,就在之前,女真的铁骑踏平平阳府,数以万计的百姓惨死在女真屠刀之下。”宋言缓缓吐了口气:“如果不是你将我抓来,今天晚上我和我麾下的兄弟,便会悄悄离开边关,进入草原。我们都已经计划好了,这一趟,至少能砍下几万脑袋。” “若是成功,明年女真的威胁就会降低很多。” “如果我随着你去了楚国,边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怕是又要崩溃,明年又要有数以万计的汉人百姓死于女真的铁蹄。” “我知道,对于老祖你这种武道强者来说,普通人的命可能不是那么重要,可是我不一样,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要为汉人的百姓做些什么的。” “若是某一天,天下太平了,随你走一趟也无妨。” “但现在,不行!” 他是个穿越者,更是个汉人……既然穿越了,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怜月沉默,她眉头紧锁。 虽说之前已掌握宋言的一些情报,可现在看来,这些情报错漏之处不少。 “若是你愿意留下,我欢迎。”宋言笑笑,面色逐渐严肃起来: “若是,你要强行带我去楚国……” “我会自杀。” “相信我,你拦不住!” (本章完) 第220章 合欢妖女(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220章 合欢妖女(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自杀。 是最后通牒。 宋言不想也不会自杀,但用自己的命,威胁一下怜月倒是不错。 怜月愕然。 她甚至有种想笑的冲动,人质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绑匪,大抵是有史以来头一遭了。 可偏生这种威胁,对她真的有用。 宋言,是无可替代的。 而一个人若是铁了心不想活,那当真是有无数办法,哪怕她是宗师级高手也不可能拦得住,一旦宋言死了,那鬼知道百宝鉴藏在了什么地方,说不定这个家伙在得到百宝鉴之后,第一时间将上面的内容记住,然后将原本销毁。 纵然还有其他可能,可怜月不敢去赌,赌输了的代价,就是死。 想她堂堂宗师境界的武者,居然被一个少年郎给拿捏了……这果然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啊。 这样想着,怜月心中便愈发觉得气闷。 她沉默了,面对这样的宋言,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的眼睛垂了下来,宋言也不知怜月究竟在想些什么,一时间现场呈现出诡异的寂静,唯有寒风,如刀如针。 火苗也随风摇曳,偶尔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这样的寂静,一直持续了许久。 “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怜月这样说道。 声音和之前一样,带着一点成熟的沙哑。 宋言缓缓吐了口气,没有拒绝,他从火堆里捡起了一根干柴,火苗多少能维持一段时间。掀起一点积雪,将剩下的火焰熄灭……尽管这冰天雪地的,应当也不会引发火灾。 说是找个地方休息,可不管是怜月还是宋言,对辽东这边都不太熟悉,一眼望去四周尽是一片银白,却是不知何处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四下张望了一下,怜月便向着山的方向走去。 运气好,应是能找到个山洞。 一路走过,皆是冰树银。 偶尔还能看到一串一串的冰凌垂下,倒是不常见的景致。 宋言并不害怕,他知道怜月正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这让他稍感安心。 怜月这样的性子,跟宋言想象中的老祖有些差别,上辈子看的小说中,那些老祖大都性格暴戾,乖张,说话便是命令,没有商量的可能。 若是有人敢忤逆自己的意志,当场灭杀。 自杀? 真遇上这种人,怕是自杀都难,拔掉舌头,咬舌自尽都做不到,割断手筋脚筋,想逃跑,想拍碎自己的脑瓜子也不行。 唯一自杀的可能大概就是绝食了。 可这种人,有的是办法将食物强行灌到你的肚子里。 怜月虽将他绑架,但至少没有伤害他,这里面或许有自身价值无可替代的缘故,另一方面大抵也跟怜月的性格有关。 也唯有这种性格,方能容忍宋言一次次去试探她的底线。 该说不说,不愧是名门正派? 这样想着,宋言便向前看去,恰好能看到怜月的背影。 虽然已经三十七八九岁,但这女人的身段是当真不错,窈窕婀娜,从背后望去,黑色的紧身衣在高挑的身子上勾出圆润魅惑的曲线。 尤其是那双腿,浑圆,修长,健美。 不愧是合欢宗的妖女。 似是感知到了宋言的视线,怜月并未回头,声音却是飘了过来:“怎么了?” 宋言视线收回:“没什么,我是在想,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杀我,对吧?” “你与我有用无仇,为何要杀你?” “那你还安排杀手?”宋言挑了挑眉毛:“那家伙虽然只是四品武者,但凶悍凌厉,稍有不慎怕是要没命。” 这话倒是不假。 他属于武者中的另类,肉身强度远超自身境界,所以能越级杀人。 但若是其他人遇到那四品武者,未必能讨的了好处,那武者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子,出手就没有任何保留,同境界的武者很难应对那家伙的攻击。 便是不说那武者,单单只是那两匹高速撞过来的骏马,都能轻易将四品武者的身子给撞碎。 还是那句话,他是个另类,所以他活了。 怜月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扭过身来,一双眼睛凝望着宋言:“那杀手,不是我派的。” “若是我想杀人,我会自己动手。” 怜月的模样不像是说谎。 宗师有宗师的尊严。 或许,她会隐藏什么,但还不至于撒谎。 因为不屑。 那人不是怜月安排的,难道说还有另外一拨人想要他的命? 不是吧,自从穿越之后一直老老实实也没怎么得罪人吧,居然还安排杀手刺杀他,实在是太过无耻,这不欺负老实人嘛……这样想着,宋言忽然有点汗颜,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是稍微得罪了一点点人。 比如杨家。 比如宋家那几位嫡子。 比如倭人。 比如钱耀祖。 他还屠了松州城的西林书院。 似是因着宋言的问题打破了寂静又压抑的氛围,怜月的话也稍微多了一点:“你之前,为何没有呼叫那些黑甲士兵?若是新后县的士兵集结起来,我也不是对手。” “那他们能追上你吗?” “不能。” “那又何必叫上他们呢,徒增伤亡罢了。” 宋言看的很清楚,宗师级高手或许不是数千正规军的对手,但如果一门心思想跑,兵卒也是绝对追不上的。更何况,新后县的士兵,皆是一身重甲,若是追着怜月,怕是累都累死了。 天越来越黑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语气中感觉不出半点紧张。 翻过一道冻结的河流,面前忽然变的空旷起来。 远处是一座山,山脚下是一片不大的草原。 还有一栋建筑。 怜月和宋言都加快了脚步,到得近处便发现这建筑位于山脚,周围只是一些光秃秃的树,透着荒凉,甚至还有莫名的阴森。 这是一座石屋。 石屋的屋顶不是黄泥和瓦片,更不是茅草之类的东西,而是一根根圆木,然后以藤蔓编织。只是因着年久失修,圆木已经开始腐朽,便是那藤蔓也有些腐烂。 表层堆着厚厚的雪,甚至让宋言有些担心,屋顶会不会被积雪压垮。 木门同样腐烂,宋言尝试着推了一下,便听到吱呀一声,木门已然跌落在地,摔成了碎屑,荡起一片烟尘。 这地方,究竟有多长时间没人居住了啊。 感叹了一句,宋言便抬起手在面前轻轻挥了挥,手掌带起的气流,吹散漂浮的微尘,借助着火把的微光,石屋内的情况逐渐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座庙。 庙里,有一尊神像。 只是这庙宇和神像的风格,是和中原地区截然不同,中原地带庙宇供奉的多是土地,城隍,龙王,道君和佛陀之类。 而眼前的神像却是青面獠牙,泥胎上甚至还有不少兽类的特征,比如宛若雄鹰一样的尖爪,蛇一样的尾巴,老虎一样的头颅,野猪一样的獠牙…… 中原地区,不会供奉如此诡异的存在,所以宋言转身望向怜月:“姐姐,阿姨,宗师……” 怜月似是想到了什么,没有计较那一声阿姨,倒是脸颊微红,视线不由自主的挪到一旁:“怎,怎么了?” “你应该是打算带我出平阳府,去楚国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 “那为什么我们会跑到女真的地盘?” 这种怪异的充斥着动物特征的神像,也唯有蛮族才会诞生出这样的信仰。 “我,我只是想要找个地方休息。”怜月点了点头,她很轻松就说服了自己:“对,就是这样,这里是距离我们最近能休息的地方,待到明日,我自会带你离开。我可是宗师级强者,外界冷热与我无甚关系,还不是为了照顾你,我才选了这么个破庙。” 嗯,说的真好,差点儿都信以为真了。 宋言翻了翻白眼,将火把递给怜月,自己到外面寻摸了一点柴火。 随着火苗跃动起来,这阴森诡异的破庙也多了一些温度。 虽大门敞开,可终究不似外面那般阴寒。 宋言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靠着墙壁坐下,他有些累了,便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了。 至于明天会怎样,明天再说。 这怜月,看起来脑子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也可能是闭关太久导致脑子有点生锈,看看明天能不能继续忽悠忽悠。 欸。 也不知小姨子和顾半夏怎么样了,会不会担心自己? 还有空蝉那丫头,会不会还在哭? 刘义生,雷毅几个,应该会按照他的命令去做吧? 毕竟,他还想筑京观呢。 自从将小日子的脑袋堆成京观之后,他发现自己对筑京观有点上瘾了,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嗜好。 …… 与此同时。 新后县。 趁着月色,一辆辆马车悄悄驶出边关。 马车两侧,是两千名褪去步人甲,换上一身粗布麻衣的黑甲士。出了边关的大门,身后便是一排排脚印。 城墙上,刘义生静静的看着。 当空蝉将消息带回的时候,刘义生便安排雷毅几人今天晚上准备行动。 宗师级武者,应是很强的吧? 刘义生是个读书人,这方面并不是很了解,但他了解自家主公! 五百对五千。 三千对两万。 主公是个擅长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纵然是宗师级高手,应该也是无恙的。 应该! 他并没有跟随着大部队出发,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最起码他要稳住后方,新后县绝对不能乱,如此,即便是出现某些特殊的情况,也有足够迂回的空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 皎月悄悄躲进了云层,世界便陷入黑暗。 一片片雪,悄无声息的自云层中坠落。 飘呀,摇呀。 破庙内也很安静。 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仅剩下一块块通红的火炭,还在释放着最后的热量,维持着破庙的温度。 “嗯……嗯啊……啊……” 熟睡中,一阵奇怪的声音悄悄飘进了宋言的耳朵。 那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那妖女在干嘛? (本章完) 第221章 妖女的滋味真不错啊(1) 第221章 妖女的滋味真不错啊(1) “嗯……嗯啊……啊……” 声音虚无缥缈。 宛若蚊蚋。 几乎不可能被听到。 但从小的经历让宋言养成了一种很不好的习惯,那便是睡觉的时候保留三分清醒。 声音听起来似是有点痛苦,又带着一些难以形容的妩媚,让人想入非非。 若隐若现中,宋言仿佛置身于某种怪异的梦境,如梦似幻的声音像是一根羽毛轻轻骚动着宋言的胸膛,带着压抑不住的瘙痒。 眉头越皱越紧。 忽然。 宋言睁开眼睛。 他缓缓吐了口气,直起身来,眼神中已然恢复清明,没有半分困倦。 刚刚苏醒,身子便哆嗦了一下……好冷。 破庙中,温度低的难以想象,饶是宋言已经是四品武者,对寒热有一定的抗性,居然都有些支撑不住。四下望了一眼,破庙并无太大变化,依旧一片破败。丑陋中带着一些诡异的雕像,安静屹立在神台之上,那一双瞪大的眼睛仿佛默默注视着庙宇中的生命,让人有种不敢与之对视的恐惧。 火堆已然熄灭。 只剩下一层厚厚的木灰。 再看窗外,片片雪悠然飘落,不知何时已经覆盖到门槛,偶有寒风从门外吹来,扑打在脸上,撩动头发,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虽寒风如刀,但宋言依旧能够承受。 这不是他最初感知到的阴冷,那种阴冷,如同附骨之疽,轻而易举便穿透身上的衣服,渗透皮肤,涌入骨髓,涌入内脏,甚至让他有种浑身上下由内而外都要被冻僵的错觉。 配上那破庙和怪异的神像,如果不是很确信自己穿越到了古代,他甚至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一处诡异空间。 “嗯啊……嗯……嗯……啊……” 撩人心魄的呻吟还在继续。 宋言眉头蹙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斜对角的位置,一道身影躺在地上,姣好的身子就像是一条蛇,轻轻扭动着。 黑色的紧身衣,衬托出曼妙的身段。 白皙的脸颊看不出岁月残留。 不是怜月又是谁? 只是现在的怜月情况有些不太对劲,白皙的脸颊上满是痛苦,秀气的眉头紧锁,洁白贝齿用力咬着,艰难的忍耐着什么。 短暂迟疑,宋言起身冲着怜月走去,每走一步,阴冷的滋味便更加浓郁,宋言脑袋上跳出一个问号,莫非这古怪的寒意便是从怜月身上释放的?又靠近了一点,宋言甚至感觉眉毛上都结出莹白的冰霜,呼吸的空气仿佛要将肺部冻僵。 宋言并未再继续接近,而是陷入沉思。 怜月现在的情况,倒是有点像走火入魔了。 慢慢的,宋言将脑海中知晓的一些线索串连起来。 合欢宗,对百宝鉴极为重视,一直以来唯有宗主方有资格修行百宝鉴,而百宝鉴只能男人修行,是以合欢宗历代宗主都是男人。而合欢宗显然是女弟子更多的,纵然是在宗门最强大的时候,女弟子也占据着绝对优势,这么多女弟子显然不可能单纯修行媚术,在合欢宗中也存在着适合女弟子修行的武学。 这些……或者说这门武学应该也是威力极大,不然的话不可能培养出怜月这样的宗师,毕竟武道修行,修行者的天赋和高深的秘籍缺一不可。再联想怜月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她需要的并非自己,而是自己身体中修行的百宝鉴。 如此来看,很有可能合欢宗女弟子修行的武学存在着某种缺陷,修行到一定程度,就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到这个时候便需要修行了百宝鉴的宗主,通过双修来压制入魔。 亦或是,女弟子随着修为加深自身会出现某种损伤,而唯有修行了百宝鉴的男子,方能将损伤消除。 就比如眼前怜月身上释放出的,连灵魂都快要冻僵的寒意。 从这方面来看,合欢宗简直就是宗主为自己打造的后宫。 女人比皇帝还要夸张。 现在宋言距离怜月还有几步距离,已经有些受不了,可想而知现在的怜月正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宋言有些犹豫了,他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不要趁着这时间逃跑?这是个好机会,此时的怜月没有功夫也没有能力在意自己,若是逃走,她大抵是追不上的。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宋言便用力摇了摇头,便是今天晚上逃走了,那明天呢,后天呢? 被一个宗师级武者盯上,绝对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除非,将怜月杀了? 眼睛里陡然闪过一丝寒芒。 很快,这个念头也被宋言压下。 如果能做到,宋言不介意杀掉怜月来换取以后的安宁。 可,那毕竟是宗师级武者,鬼知道掌握着多少手段?哪怕只是濒死的反击,都能轻易要了他的性命,宋言是想要活下去,可不是同归于尽。 更何况,宗师级武者啊,若是能拐走……就算拐不走,至少也能结下一个善缘。 干了。 富贵险中求。 总之,先想办法驱散怜月身上的寒意。 怜月之前虽然说了要自己助她修行,但这种修行方式究竟是不是双修,宋言无法确定,而且,纵然是双修,也不一定要交合。还有一种双修方式,只是单纯的男女双方掌心相对,内力顺着掌心在两人身体脉络之间流转。 若是当真不管三七二十一,要了怜月的身子,一旦这女人醒来失控,那绝对会很糟糕。 心里嘀咕着,宋言便出了破庙,于旁边枯树上折下一捆树枝,重新将火堆升起。随后宋言再次走到怜月的身边,借助着火光只见怜月的俏脸一片绯红,手落在怜月的额头,却是一片冰冷。 将怜月搀扶起来,螓首便搭在他的肩头。 宛若靡靡之音的呻吟,伴随着冰冷的气息,仿佛怜月的手指,轻轻拨弄他的耳垂。 宋言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脖子上甚至涌现出一层鸡皮疙瘩,同时,一种强烈的,几乎快要压制不住的冲动与渴望,也在宋言的身体中升起。 他的呼吸,也开始变的急促。 抿了抿唇,宋言将怜月搀扶到了火堆旁边,希望这边的温度,能让怜月稍微好受一点。 跃动的火苗映照在怜月的脸上。 哪怕明知道这女人的年龄很大,可看那娇媚的容颜,宋言依旧是忍不住心中躁动,影影绰绰之间,那张脸仿佛天仙般动人。 这一刻,年龄的问题,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又在火堆里加了一点柴火,就在这时,宋言忽地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些微的动静,却是原本躺在地上的怜月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子。 紧接着,一双纤细冰凉的胳膊,悄无声息的从后面圈住了他的脖子。 耳垂,似是被什么冰冷又柔软的声音含住。 同时,如同梦幻般的声音,悄悄在宋言耳边响起: “给我!” 嗡! 宋言只感觉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猛然转身,宋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怜月已经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眼眸,却满是迷离,仿佛蒙着一层水雾,漾起层层诱惑。粉粉嫩嫩的樱唇珠圆玉润,似是散发着某种诱人的光泽。 该死……年龄大怎么了,女大三还抱金砖呢。 身体中强烈到极致的吸引力,仿佛已经变成了本能,肉眼看不见的丝线已经悄无声息的将两人包围,纠缠。 长发飘舞。 衣衫破碎。 就像是两块属性相反的磁石。 啵! 便贴合在了一起。 那一瞬,宋言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妖女的滋味,真不错啊! (本章完) 第222章 花怜月的弟子(2) 第222章 怜月的弟子(2) 风雪。 破庙。 火堆。 诡异神像注视之下,两道身影就像磁石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细碎的呻吟,妩媚动人。 剧烈的喘息,似野兽在咆哮。 火光映照,地面上投射出交迭的影子,影子变换着姿势,偶有寒风吹过,那影子便剧烈的摇曳起来。 忽然,风雪飘摇间一声虎啸在山林中荡开,声音是那般浑厚,仿佛有无形的声波扩散,便是那一株株枯树也随之摇曳,白色的雪簌簌落下,融化。 同时,还有一声婉转悠长的尖叫,好似夜莺啼鸣! 冷?似是已经没那么冷了,身旁越烧越旺的烈火,甚至让宋言感觉皮肤都有些滚烫。 白皙的胴体趴在身上,似是还未从刚刚的刺激中回过神来,身子轻轻颤动。乌黑长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脖子上,圆润的肩膀上。 手指落在光滑的脊背,感受着些微的战栗,嘴角勾起浅浅的弧线,年龄什么的,在这一刻,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这一次的欢愉,来的有些突兀。 虽说怜月的确是很漂亮,可因着年龄的问题,最初宋言心里是有些抗拒的,可不知怎地,宋言只感觉怜月身上的吸引力变的越来越强,到最后终究是控制不住。 宋言并不知道,极阴素女经诞生的寒毒极为恐怖。 在修炼初期,实力不强的时候,寒毒爆发的频率极低,可能一年才会爆发一次,而且,纵然寒毒爆发影响也极为有限,轻松就能压制。 可随着修为日渐精进,寒毒爆发的频率便越来越高,侵蚀带来的痛苦也会越来越难受。像怜月这样的实力,寒毒几乎每天都会爆发,每次爆发都让怜月死去活来,她必须要调动所有的内力,集中所有精神,方能对抗寒毒带来的影响。 便是自废内力,寒毒依然存在,如同附骨之疽,无法摆脱。 怜月曾经估算过,再有半年的功夫,她大抵就要抵挡不了寒毒。 然后,死掉。 这一个夜晚,寒毒照常爆发。 怜月夜和往常一样去对抗,可宋言的存在,便像是一个火炬,吸引着怜月的目光。哪怕相对她的实力来说,那火炬显得太过黯淡,却已经足以让她疯狂。 吸引,是相互的。 破庙陷入了怪异的寂静。 大概是有些尴尬吧。 宋言清了清嗓子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只觉怜月的身子中,似是凭空诞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宛若漩涡般汲取着,吞噬着。内力,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再也无法控制,汹涌而出,顺着两人身子接触的地方,疯狂涌入怜月的体内。 宋言脸色大变。 他立马集中精神,试图控制内力的流逝。 但,毫无用处。 身子变成一个漏了气的气球,正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缩小,干瘪。 根本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短短几息的功夫,宋言身体中的内力,便已经被压榨的干干净净,连一丁点都未曾剩下。 极致的空虚,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该死。 这么长时间辛苦修炼出的内力啊。 难道说,怜月修行的是采阳补阴的武学? 不然的话怎会有这样的效果? 脑海中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诡异的一幕又出现了,刚刚被怜月汲取的内力,在怜月的身体中流转一圈之后,又重新回到宋言的身体。 不对,不是重新返回那么简单。 这一股内力,比之前更加浑厚,强大。 若隐若现间,宋言甚至能感觉到嘁哩喀喳,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凝滞的经脉,在浑厚的内力面前,被轻而易举打通。 便是武者的境界,都在飞速提升。 初入四品。 四品中期。 四品后期。 就在宋言感知着自身强大的时候,涌入身体的内力转了一圈,又再次涌入怜月体内……仿佛进入了某种怪异的轮回。 怜月也察觉到了这种异常,原本趴在宋言胸口的小脑袋轻轻抬起,乌黑的双眸媚眼如丝。内息的轮转对她的身子产生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刺激,本就娇媚的脸颊变的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未及多时,妩媚的声音,再一次于破庙中回响。 …… 欢愉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一晚上没合眼,宋言却没有半点困倦,精神前所未有的充盈。 怜月正安静的坐在旁边,打坐,调息。 那般姿态,倒是很有江湖女侠的风范。 如果身上再有点衣服,就更像是女侠了。 总觉得怜月似是又年轻了一点的样子,应该只是错觉吧,不过百宝鉴作为解药,效果相当不错,怜月身上的寒意虽并未完全消散,但比起之前的确是减弱不少。 抿了抿唇,宋言有点感叹,哪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辛苦修行,可遇到宗师级高手依旧是差点败下阵来。还好,最后的关头顶住了,总算是维系了男人的体面。 说起来,他在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破了怜月的防,毕竟这可是宗师啊。 压下杂乱的念头,宋言缓缓闭上眼睛,感知身体的改变。 五品武者。 只是一个晚上,便是一个大境界。 金刚罗汉功一直淬炼肉身,突破五品武者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丝毫障碍,顺其自然便突破了。 这般进境速度,宋言都有些毛骨悚然,虽说百宝鉴修行速度本就很快,但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总感觉,同怜月的这一次双修,比得上之前半年。 是因为怜月宗师级的境界? 还是怜月修行的特殊武学? 亦或是,百宝鉴需要和怜月修行的功法配合修炼,才能达到最大效果? 然不管怎样,于宋言来说这都是好事,五品武者,应该算是一个小高手了,配上强悍的肉身,便是六品武者,也未必不能拼一把。 现如今宋言唯一的短板,大概就是招式和轻身功法。 招式就算了,太复杂,他实在是记不住。 轻身功法的话倒是可以寻找一下,要是能找到类似凌波微步这样的轻功就好了。 呼! 重新睁开眼睛,怜月还在调息,他也不是很在意,随意扫了眼四周,地上大都是布条之类的东西,可想而知刚刚究竟是何等疯狂。 从里面挑选了几块面积稍大一点的布片,勉强做了个类似围裙一样的东西,虽说这地方天寒地冻,再加上昨晚上那一场大雪,应是无人前来,可宋言终究是做不到光着屁股到处跑。 肚子有点饿了。 他必须要找一点吃的。 好歹也是两个高手,若真是在这种地方饿死,那未免太丢人了一点。 到了屋外,寒风便扑面而来,比起往日更加冰冷,更加锋利。 内息在身体当中流转,虽无法完全将寒意驱散,但至少还到不了无法承受的地步,锚定方位,宋言便冲着山林之中走去。 宋言的身影刚刚消失,怜月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美丽的,恍若黑宝石般的眸子,透出些微的复杂。 就像宋言猜测的那样,寒毒并未完全化解,但也的确是缓解了不少,短时间她不用担心会死在寒毒侵蚀之下。 站起身子,不经意牵动了伤口,便觉得有些疼。心里不免有些埋怨,那个家伙,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虽说她是宗师,可那样暴力的摧残,便是宗师也会痛的。 贝齿轻咬下唇,地上的一些布片还散落着点点猩红,短暂的迟疑之后,怜月还是将这些布片收回。 于一个女子来说,落红,终究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存在。 她叹了口气,心头有些迷茫。 以后,大抵是离不开那个小男人的。 极阴素女经会不断滋生寒毒,这一点无法改变,只有不断用百宝鉴中和,待到突破大宗师,寒毒才会彻底消失。 大宗师啊! 曾几何时,何等遥远的字眼。 可现如今好像也不是那么虚无缥缈。 一夕欢愉,困顿数年之久的关卡,居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欸。 轻轻叹了口气,怜月于墙角重新坐下,秀眉蹙起。 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便是她心里也没有什么计较,带着宋言入楚吗?大概会被宋言憎恨一辈子的吧? 虽说和那个小男人只认识一日。 可莫名的,她并不想让宋言憎恨自己。 留在宁国倒是可以……但,自己的年龄终究是有些大了,之前那少年郎甚至直接称呼自己为阿姨。 对了,还有她的弟子。 要不要传个信,让她也快点过来? 虽然应该辈分上应该算是她师公,但合欢宗的妖女,于伦理,道德这些,终究是不甚在意的。 不过,那丫头应该不会来宁国的,就算是进入宁国,多半也是率领大军打入宁国。毕竟,她虽是女儿身,却也是楚国名副其实的将军,而且,对宁国还有种夸张的恨。 半年前攻占宁国两座城池,逼迫宁国签订城下之盟,要说现在宁国最痛恨的人,那丫头绝对有一席之地。 若是宋言跟那丫头见面,该不会直接打起来吧? 她这个师尊,夹在中间,可是有够头疼的。 (本章完) 第223章 累死的牛(3) 第223章 累死的牛(3) 怜月并未注意到,她的想法已在悄无声息间转变。 她其实是个很耐得住寂寞的女人。 在合欢宗分支,除了弟子之外,大抵不怎么同其他人交流,偶尔有其他人解决不了的事情,求到当面,便会忙活一阵子。 至于其他时间,多半只是一个人修炼……修炼,还是修炼。 自从牙牙学语的年纪,被上一任老祖捡回合欢宗,修炼便是她的日常。 可是现在,看着空旷的破庙,心中居然有丝丝孤独……之前从未有过的滋味让她有些迷茫。 “还是找点事情做吧。” 怜月便将地上的破布收集起来,摘下发簪,拆下破布上的一些麻线,破布便被重新缝制在一起。 针脚匀称紧密。 倒是一手不错的女工。 衣服已经完全碎掉,想要彻底复原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做两套能遮蔽身子的内衬,稠裤,总是可以的。 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怜月手上动作终于停下,打量着刚做好的稠裤,嘴角泛起浅浅的笑,说起来,三十年前她的师尊虽将她带入合欢宗,却是那种管收不管养的类型,吃的饭都是自己做的,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缝的。 因着实力增长,合欢宗对她越来越重视,自是不用再去做这些杂活,但这手艺终究还没落下。 怜月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将稠裤穿在身上,又随手捡起了几块布片,不经意间,手指似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很粗。 很硬。 很长。 冰天雪地之下还怪凉的。 有些好奇,便将上面那几块布片取走,露出那东西的真容,赫然是一根手臂粗细的管状物,似是用生铁浇筑,上面还带着一根引线。 莫非是烟? 怜月随手拿起看了两眼,很快就失了兴趣,随手一抛,那奇怪的管状物便骨碌碌的滚到一旁。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偶尔会朝着外面看上一眼,就像一个成婚多年的妻子,等着丈夫的回归,期待丈夫能带回丰厚的猎物。 不知何时庙外飘落的雪已经停下,虽见不着太阳,却也约摸能判断出来应是到了午时。 沉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然而眼角的余光终究是悄悄冲着外面望了过去,一道奇怪的黑影,在雪地上格外明显。 待到距离更近,怜月终于看清那是一头黑熊。 黑熊下面,便是宋言。 以五品武者的实力,想要杀死一头黑熊,倒也没太大难度。 砰,黑熊被丢到地上,雪地砸出一个大坑。 熊死的很惨。 脑壳凹陷,眼睛都从眼眶中凸出来,应是被宋言用拳头愣生生锤死的。 另一只手里,则是一只松鸡,一条狐狸,也随意丢在地上。 宋言准备暖和一下身子,刚入得破庙便见着怜月的打扮。稠裤,绸衫,碎布拼接的地方,还能看到细密的针脚,她特意选择了颜色相近的布料,便是拼凑起来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宋言有些惊讶,实在是想不到合欢宗老祖,整个中原大陆屈指可数的宗师境强者,居然还擅长女工?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这样想着,便看到怜月从身后又拿出两件衣服,同样的稠裤,绸衫,虽然不足以遮蔽风雪,但至少可以遮掩身子。 “给我做的?” “你莫想多了。”一抹红润悄无声息的顺着那修长的脖子,逐渐蔓延到了脸颊,耳后,绯红绯红的小耳朵在轻轻抖着:“我是给自己准备的,不小心便做的多了,丢在这里也是浪费,这才给你了。” 宋言脑门上沁出一层黑线。 这是哪儿来的傲娇啊。话说,您已经三十多岁了,还这么傲娇合适吗? 而且,傲娇退环境了,知道不? 宋言在心里吐槽着,眼看少年郎呆呆站在那里,怜月似是感觉到强烈的羞耻,脸更红了,猛地收回胳膊:“你看不上就算了,我把它丢了……” 忙上前一步,将两件衣服抢到手,怜月大概也没真想丢,不然以宗师级的实力,宋言想要从她手里抢东西,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管怎么说,这绸衫稠裤也要比围裙强太多了,换上之后凑在火堆旁烤了一会儿,这才感觉僵硬的身子似是重新活了过来,不经意间看到火堆方面的管状物,宋言用力吸了口气,然后默默走过去,小心翼翼将金属管状物从火堆旁边挪开。 这要是不小心飘个火星过去,怕是破庙都要没了。 两人的话都不多,在身子暖和之后,宋言便搓了搓手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一把短刀,还是洛天枢送他的那把。 看着眼前的男子,怜月兀自觉得好笑,终究不是专业的,想要将熊皮剥下来的动作带着一点滑稽。 松鸡开膛破肚,用积雪大概清理了一下,便用木棍穿起来架在火堆上烘烤,转动着木棍,时不时宋言会拿出一些小小的瓶子,袋子,然后从里面捏出一些细碎的粉末洒在上面,随着滋滋啦啦的声音,破庙中便多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宋言的对面,怜月正用尖锐的发簪将熊皮缝制起来,皮子需要鞣制,然现在这种条件,自是没那么多讲究。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对面,见宋言一双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松鸡,便有些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 松鸡明明挺大只的,可拔了毛之后,却只剩下巴掌大小的一疙瘩。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宋言便将松鸡递向对面:“吃吧。” 怜月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最先烤好的,居然是给自己的,嘴角漾起丝丝笑意,伸手接过,然后扯下来两条鸡腿递给宋言。 当真是有点饿了,也就没拒绝,三两口下去手里也就剩下两根骨头。终究是太小了,不过肚子里多了点东西,暖洋洋的,倒是舒服很多,宋言提着刀又出了门,熊掌应是很好吃的,可惜不会做,便从黑熊身上切了几条肉片下来。 有股子怪怪的味道,但眼下这种局面,也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待到填饱肚子已经是下午,破庙外又一次开始飘雪,好像洁白的鹅毛,望着外面的雪,宋言有点百无聊赖,怜月依旧在缝制熊皮,她已经用黑熊的四肢,做成了两条兽皮裤,至于熊躯干上的皮子,应该能缝制出两个马甲。 闲来无事便拿起一根棍子,拨弄面前的火堆,不经意看到神台上的神像,宋言心里忽然有个古怪的念头:“话说,我们昨天晚上算不算是亵渎神明?” “亵渎神明?” 怜月愣了一下,然后从地上捏起一粒小石子,手掌弯曲置于背后,屈指一弹。 噗。 小石子精准命中神像的脑袋。 啪。 脑袋碎了。 “这下就不亵渎神明了。”怜月声音温婉。 宋言点了点头,宗师,就是霸道。 这是弹指神通吗? “所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还要把我绑到楚国吗?”看着那红彤彤的木炭,宋言很希望现在手里有一包烟,烟头压在火炭上,点着,抽一口,应是享受。 穿越一次,倒是将烟瘾给戒了。 怜月微微一愣,眼神有些迷茫,便是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若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那干脆就留下吧,就这么定了,不许有异议。”宋言蛮横无理的说着。 怜月鼓了鼓脸颊,明明她的实力更强呢。 “能跟我说说你身子的情况吗,不太像是走火入魔。” 怜月叹了口气,重新开始缝制马甲。 樱唇,也缓缓张开。 于怜月口中,宋言终于明白了极阴素女经,也明白了这门武学的强势和危害。 “合欢宗所有女子都会修行极阴素女经?”宋言挑了挑眉毛。 “不是全部,但绝大部分都会。” “然后,只有宗主一人会修炼百宝鉴?” “是这样。”怜月歪了歪头,似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我加入合欢宗的时候,宗主已经仙逝了,说起来,我好像隐隐约约有听说,前任宗主死的时候,身边有六十多个女弟子,她们哭的都很伤心。” 宋言缓缓吐了口气,他大概知道那位宗主究竟是怎么死的了。 那时候的合欢宗,可是天下第一宗。 门下弟子成百上千,就靠宗主一人,纵然修炼了百宝鉴,还是成了一头累死的牛。 就是不知,在宗主死后,那百宝鉴究竟是如何遗失的。 “现在修炼极阴素女经的合欢宗弟子还多吗?” “不多了,除了我,就只剩下我徒弟林雪,还有其他有数的几人。” 宋言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不过林雪? 这个名字莫名有点熟悉。 宋言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他的母亲叫梅雪,那个大他三岁的姐姐叫宋雪,所以他对雪这个字比较敏感。 (本章完) 第224章 他是我姐夫(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224章 他是我姐夫(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林雪这个名字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宋言并未过多在意。 毕竟,他叫梅雪的母亲已经去世。 叫宋雪的姐姐,也在三岁的年纪失踪,多半也是死在了杨妙清的手中。 纵然没有被杨妙清害死,这个时代,一个三岁的小孩想要活下去,难度实在是太大。 自怜月的口中,宋言对合欢宗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同时也明白怜月为何会知道百宝鉴在他身上。 都是明月那女人。 倒是也没有道理去责怪明月,身为合欢宗的弟子,见着自家宗门失传数十年的秘典,向上面通报也是极正常的事情。 但,这次的事情毕竟是明月引起的,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抽那女人几百鞭子。 楚国那边的情况也多少有了一点了解,楚国武德充沛,至少不像宁国,赵国这般重文抑武,让文官彻底趴在武将的头上。 就如同那林雪,便是楚国将门世家林家的嫡女。 身为嫡长女,自小便很有大姐头的风范,家里的弟弟妹妹一个个都被教训的服服帖帖,因着自身实力强横,对那些文弱书生自是瞧不上眼,当初想要领兵出征的时候,还被一群文官弹劾,说什么女子统兵,有伤风化。 结果,一夜之间,所有弹劾的官员全都被套了麻袋,第二日上朝的时候都是鼻青脸肿。 据说当时楚皇在龙椅上,哼哧哼哧,憋笑憋的极为辛苦。 自此之后,林雪成为楚国第一位女将军的事情,便再也没有任何反驳的声音。 当宋言听到这里的时候,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虽处于敌对状态,但这林雪倒也称得上是一个奇女子了。 宋言忽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会隆杨氏,便在楚国吧?” “是这样没错。” “楚皇的妃子里,可有杨家女?” 怜月微微一愣,似是不明白为何宋言会对这感兴趣,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好像的确是有个杨妃,应该还颇为受宠,是了,三皇子还是四皇子的生母便是杨妃,记得不太清了。” 宋言呵的笑出了声,果然是这样吗。 不过,看来楚国皇室比宁国皇室有手段的多,至少楚皇的娃活下来的应该不少。 雪,一直下到很晚。 怜月手里的皮子也终于缝制完成,将那件宽大一点的马甲递给宋言,宋言便披在了身上,虽是没有袖子,胳膊还是有点冷,但配上兽皮裤子还是暖和不少。 没有测量尺寸,不过还挺合身的。 怜月也将马甲披上,原本高挑健美的身子,就变的有些臃肿。 那只狐狸也被扒了皮,连带着那毛茸茸的尾巴,做成了一条围脖,遮住了怜月修长的脖颈。 熊皮很厚,便是躺在地上也不会感觉硌,昨天夜里,怜月还躺在破庙的斜对角,到了今日,却是靠在了宋言身边,体温交融,最后那点凉意似是也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不管怎样,明日必须要离开这里了。”昏黄的破庙中,宋言缓缓说道。 隐隐约约中,能听到怜月嗯了一声:“要去哪里?女真的部落,还是新后县?” “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宋言笑笑:“你能分得清方向吗?” “大概不能。” “俺也一样。” “那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走着?” “没事儿,地球是圆的。” “什么是地球?” 黑暗中,是毫无营养的对话。 慢慢的,能听到怜月细微的鼾声,宋言呵的笑了下,也闭上了眼睛。 …… 新后县。 县衙,后宅。 洛天衣的身影静静的站在房顶,她维持这样的姿势已经不知有多久了,头顶上都堆起了一层厚厚的雪,清冷的眸子凝望着远方,仿佛那道身影会忽然从黑暗中走出。 “天衣。” 下面传来了声音,却是身上裹着狐裘的高阳郡主。 真的是太冷了。 虽裹得厚厚的有点囧,一个不小心还会摔跤,然后就被某个可恶的混蛋看了笑话。所以,那一日,她尝试着穿的少了一点,然后第二天便重新变回了粽子的形态。 相比较风度,还是温度更重要一点。 望着风雪中那纤细的女子,高阳的眸子中透过些微复杂,些微怜惜,还有一点担忧。 听到声音,那雕像一样的人儿终于稍稍动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高阳,却是没有更多的反应。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高阳叹了口气:“明天,你还要继续去找表弟的对吧,若是自己被冻坏了,你怎么找?” “你这样站在房顶看着,没有任何用处,若是宋言真有办法回来,你不看着他也能回来,若是没办法,你便是站成望夫石也是没用的。” 这样的劝说似是发挥了作用,洛天衣便从房顶上落了下来。 高阳拍了拍洛天衣头上的雪,这动作似是让洛天衣感觉有点不太舒服,身子便轻轻扭了一下,从高阳怀里挣脱,晃了晃脑袋,头上的雪便散落在地上。 高阳也不在意,牵着洛天衣的小手往里屋走去:“瞧瞧这手,凉的跟冰块似得,莫要觉得武功厉害,便不把这风雪放在眼里,在这辽东稍有不慎可是会得冻疮的。” 到了里屋,将一个暖炉塞进洛天衣的手里。 又叫来了月娘,熬了一碗姜汤。 姜汤驱寒。 那月娘,却是在前往新后县的路上从女真骑兵手里救出的一名女子。有着辽东人特有的爽快和开朗,因着县衙这边没多少人会做饭,便请了月娘来做厨娘。 待到饮了姜汤,感觉洛天衣的身子暖了起来,高阳又拉着洛天衣进了钻进了被窝,都是女子,又是亲戚,倒也不用介意太多。 厚实的被子压在身上,那种分量似是转化成了热量,高阳便很舒服的叹了口气。 “你不用太担心的。” “婆婆说了的,抓走宋言那人叫怜月,是宗师级的武者,若是真想杀掉宋言,他早就没命了,而且,合欢宗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不太好,可毕竟是名门正派,杀人越货的事情终究是不会做的。”高阳细声安慰着。 洛天衣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唯有那双眼睛,还是有些空洞。 高阳的眉头便皱了下:“你这样也不是办法,纵然找到了又能怎样?那可是宗师,你不是对手的。” “明月也说了,怜月找宋言,多半只是为了化解身上的寒毒,寒毒解了,宋言也就回来了。” “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被带到楚国,人总归是活着的。” 洛天衣的眼神依旧空空的,感觉不到视线的焦点。 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 想到这两日,洛天衣近乎拼命的寻找,高阳眉心忽然皱起,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然后嘴巴比脑子更快:“天衣……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宋言?” 喜欢宋言…… 洛天衣的耳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她的身子颤了一颤,面色瞬间苍白了下来。单薄的嘴唇翕动着,如同蚊蚋般的声音缓缓在少女的闺房中漾开:“他……是我姐夫。” “娘亲让我保护好他。” “可他还是被绑走了。” 微弱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自责。 那般模样,看的高阳心头都揪成一团。 同洛天衣相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在洛天衣脸上见到这般柔弱的表情。 那个无论何时,都是英姿飒爽的女侠啊,居然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高阳心头慢慢伸出手,圈住了洛天衣的腰,让那纤细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怀里,似是这样能让洛天衣好受一点。 她轻轻拍着洛天衣纤细的肩膀,眉头微皱,脑海中回想着洛天衣刚刚的回答。 他是我姐夫! 这丫头,只是回答了宋言的身份,却并没有说喜不喜欢啊。 可能连这丫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不过,姐夫和小姨子这身份当真是有点难缠……个屁! 别的不说,便是宁和帝的后宫里,就有两位妃子好似是亲姐妹吧。 皇帝做得,凭什么宋言这边就做不得? 大不了,洛天璇,洛天衣一起娶了便是。 以姑姑洛玉衡的性格,大抵也不会在意外界的非议,更何况,当初让洛天衣代替洛天璇拜堂,未必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高阳这样想着,就在这时怀里的洛天衣忽然瞪大了眼睛,身子如同一条灵活的蛇,轻而易举便从高阳的怀里挣脱,两根手指已经落在床头剑柄之上。 下一瞬,一道匹练般的白光闪过。 “呃!” 窗外,传出了微弱的声音。 一股鲜血喷在了窗子上,鲜红鲜红的。 (本章完) 第225章 你们,也想害我姐夫?(1) 第225章 你们,也想害我姐夫?(1) 窗外,传来痛苦的声音。 洛天衣静静冲着窗边走去,推开窗子,外面是一个男人。 乌黑的眸子透着如同冰晶一样的冷漠:“你,也想害我姐夫?” “呃!” 窗外男子两眼瞪大,张开嘴巴,却是说不出话,两只手用力的捂着喉咙,费力的呼吸着,然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鲜血从双手的缝隙中溢出,几息过后,身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剑光,快如闪电,一剑封喉。 风雪飘摇间,洛天衣的身影安静的站在地面,一动不动,唯有手中长剑,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滴落。直到那男子的尸身倒在积雪之上,鲜血顺着喉咙汩汩而出,雪白的地面染上了一团猩红。 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的缘故,没多长时间,男子喉咙处已经不再往外冒血,唯有双眼圆瞪,到死都没想明白洛天衣究竟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他好歹也是一个八品武者啊。 放眼整个宁国,都是数得上的高手。 尤其擅长轻身功法,可谓是踏雪无痕。 本以为趁着深夜将房间内的人迷晕,轻而易举,谁能想到转瞬之间这屋内的女子就变成了勾魂索命的恶鬼。 洛天衣轻轻抬起螓首,视线冲着不远处的地方望去,就在县衙后宅屋顶,同样也站着两道身影。 “三弟……” 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惨死在洛天衣的剑下,他们甚至连阻拦的时间都没有,脸上全都露出了极为悲愤的表情。 剩下两人中,有一个九品武者,一个八品武者。 都是熟人,洛天衣认识。 正是宋言被掳走的那一日,缠住洛天衣几人的高手。 或许,他们最初的目的并非是缠住洛天衣吧,更像是大摇大摆闯入新后县,试图直接将宋言斩杀。 至于那四品武者,真的只是一个赶车的马夫。 只是他们没想到宋言身边居然有洛天衣这样的高手,还有张龙赵虎,步雨这些六品七品的武者,更有洛天阳这个莽夫,才被迫被缠住,无奈之下只能将刺杀的任务交给四品武者的马夫。 然而马夫终究只是马夫。 三弟轻身功法天下一绝,本以为依靠三弟的轻功再加上迷烟,定能轻而易举的得手,谁能想到却是连三弟都死了。 洛天衣的身子悄悄从窗子飘出,手中长剑直指半空: “你们,也想杀我姐夫?” “若不是你们……” “若不是你们……” 洛天衣的声音中,蕴含着压抑的愤怒和仇恨,她不是宗师武者的对手,但若非当日她被这些人缠住,未必不能给姐夫争取到逃走的机会。 正在此时,那九品武者口中发出一道低沉的吼声,猛然抽出腰间长刀,几步跨过,宛若凌空飞度,向着洛天衣竖劈下来。 这一招,全力出手,大开大合。 甚至就连空气都发出一声犹如裂帛般的动静。 三十来年,他都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被这把大刀劈成了两半。 “给我去死。” 怒吼宛若雷霆。 长刀顷刻间便出现在洛天衣的头顶。 夜风飒飒而过。 刀未至,气先行。 黑暗中,后宅中树枝轻抖,便是地面上的积雪都瞬间冲着两边排开,被卷入风暴之中,狂舞。 洛天衣右手终于抬起,长剑横空。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刺耳到极致。 仿佛中似是能看到声波于半空中扩散。 明明洛天衣身子纤细,却是愣生生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刀气顺着洛天衣身子两侧坠落,轰的一声巨响,地面被劈出两条裂缝。 便是那漫天飞舞的雪,也被绞成碎屑。 嗤。 便在此时,又是一道尖锐的声音,长剑顺着刀刃划过,目标赫然是男子握刀的手指。 那男子脸色微变,虽身在半空,却是凭空后退,差之毫厘间躲开洛天衣的攻击,身子落地还不等站稳,脚下一错,又是一招横扫千军,刀刃切向洛天衣的小腹。 暴风。 雪。 长刀。 利剑。 这是两个九品武者的之间的对抗。 锵锵锵锵。 金属爆鸣的声音接连不断。 眨眼间两人便已走了几十招。 那武者身材高大,攻击起来手段简单,破坏力却是极为恐怖,偶尔一招被躲开,便重重落在假山之上,可怜厚重的假山,顷刻间便化为碎片。 纵是那些不知多少年的古树,也直接被拦腰斩断,如同切割豆腐一样轻松。 看起来,洛天衣似是已经被完全压制。 “婆婆,你不去帮忙吗?”后宅卧房之中,高阳眉头紧锁,眼看着前方的战斗,眉宇间多出了一些担忧。 之前曾经出现过一次的老妪,又一次出现在高阳郡主的身后。 手中的拐杖偶尔抬起,冲着窗外点去。 便是砰的一声,飞向这边的刀气便瞬间破碎。 只此一手,便展现出相当高的修为,至少实力绝不会比洛天衣和那神秘的九品武者逊色。 “开山刀,杨烈……”老妪缓缓开口,显然已经通过那男子的招数认出了男人的身份。 “杨家人?” 老妪摇头:“杨烈的杨,跟杨家的杨,不是一回事。” “这是一个成名多年的高手,早些年曾经在江湖中闯荡,因着一手重刀耍的出神入化,无人能挡,便得了个开山刀的名号。” “至于另外两个,应是杨雄,杨飞了。” “听说年幼时期生活困苦,是以对金钱有着病态的执着,认钱不认人,因作恶多端,后被少林一位大德高僧击落悬崖,本以为人已经死了,倒是没想到还活着,连带着境界都提升到了九品,莫非是又有什么奇遇?”老妪眼神中有些羡慕。 八品突破到九品是个关卡。 九品突破到宗师,亦是一个关卡。 想要冲关,实力,天分,机缘缺一不可。 她已经沉浸在九品境界三十多年了,却始终没能捕捉到冲击宗师的机缘。 这辈子,怕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桂婆婆,你不上去帮忙吗?表妹看着有点撑不住了。”高阳郡主声音焦急。 宋言都已经失踪了,表妹是万万不能再有事的。 “放心,那丫头实力强着呢。”桂婆婆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羡慕:“你没发现,那开山刀虽然刚猛,却始终都没能对丫头造成半点伤害吗?倒是那丫头偶尔一次反击,便让杨烈手忙脚乱。” “相比较这些,我倒是好奇,究竟是谁能请得动杨烈动手杀人。” 便在此时,似是眼看大哥长时间拿不下洛天衣,又瞧着之前那几个缠住自己的武者并未出现,虽冒然插手九品武者之间的冲突,甚是凶险,可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咬牙,身子便从半空中飞掠下来。 双手张开,手指上全都套着金属打造成的指套。 指套末端尖锐,犹如鹰爪。 嗤的一声,便闪身到洛天衣的身后,尖爪冲着洛天衣的脑袋抓了过去。 看那速度,看那力道,再看那尖爪,一旦落下,脑袋上怕是立马就好几个血窟窿。 “婆婆……” “无妨,安心看着便是。”桂婆婆依旧摇头,她的任务是保护高阳,除此之外其他情况她不是很喜欢出手,毕竟年纪大了,万一摔倒了老胳膊老腿儿的,怕是要休养好些年了:“那丫头,不需要帮忙的。” “她心里郁结了很多东西,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发泄一番。” 就在桂婆婆说话的时间,开山刀杨烈又是一刀劈下。 长剑如同之前一样,挡住开山刀,可这一次情况却是稍微有了一点不同。 就在挡住开山刀的同时,洛天衣手腕忽然灵活抖动,恍惚中剑尖似是划出了一个浑圆,然后杨烈便惊讶发现手中的武器,似是被某种特殊的力量牵引,一时间居然不受自己控制,径直冲着洛天衣的胸膛刺了过去。 就在这一刹那,洛天衣脚步错开,顺势让开一个身位。 开山刀便冲着洛天衣的身后刺了过去。 噗嗤。 沉闷的,刀身入肉的声音。 (本章完) 第226章 你们为何还活着?(2) 第226章 你们为何还活着?(2) “好一手精妙的借力。” 卧房内。 桂婆婆击掌赞叹。 这世界,懂得借力的武者有不少,但能将借力运用到这种程度的,不多。 院子里,画面似是陷入静止。 刚刚那一刹那,杨烈只觉开山刀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完全脱离掌控,便是他拼尽全力,想要夺回开山刀的控制权,可短时间根本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开山刀戳进男人的胸膛。 血。 噗的一声喷出。 污染大片银白。 杨雄身子抖着,低头望着胸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是来偷袭洛天衣的,怎么也想不到会伤在大哥手中。 噗通一声,身子便软倒在地上,胸腔还在快速起伏。 只因开山刀戳进去的地方稍微偏了点,并没有直接将心脏洞穿,是以杨雄一时间还没死,不过嘴巴里不断吐着血沫的模样,也是相当狼狈。 失手误伤弟弟,便是杨烈精神也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高手过招,这般恍惚是极为致命的。 洛天衣身子一闪,手中的长剑便冲着杨烈的胸口点了过去。想要躲开已来不及,只能拼命扭动一下身子,总算是避过要害,噗的一声,长剑便在肩膀上留下一个血洞。 鲜血汩汩而出。 剧痛让杨烈身子一颤,知晓今日再想要杀掉宋言已经不可能成功,有心想要逃走,可二弟还躺在地上。 就是这一丁点的犹豫,却是葬送了最后活命的机会。 洛天衣手中剑光越来越快,一时间宅院中到处都是寒光剑影,杨烈一边担心二弟,一边自身受伤,动作已不像之前那般灵活,便是开山刀也没了之前一往无前的气势。 没多长时间,身上又多了几条血痕。灰色劲装,愣生生被染成暗红的颜色。 又是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一把开山刀脱手而出,下一瞬,长剑已然横在杨烈脖子上。 杨烈兀自有些不服气,一双眼睛瞪大,如同铜铃般死死的盯着洛天衣。便是同为九品武者,但他自认自身境界和实力都要比洛天衣更强,若非心系兄弟,也决计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洛天衣面色冷漠:“说吧,是谁让你们来的?” 她并没有着急着将两个杀手杀掉。 她很清楚,这两人只是杀手,若是不能将背后之人铲除,类似这样的情况依旧会不断发生。 “呸……” 杨烈便啐了一口:“想让老子开口,做梦。” 洛天衣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完全没有半点迟疑,利剑便划了下去。 “等一下,我说……”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却是杨雄。 出卖雇主。 不好。 名声会臭掉。 江湖人最是重视名声,这般行径会让所有人瞧不起。 可眼下这般情况,杨雄也没有太多选择,三弟已经死了,他还不想三兄弟全都葬身于此。 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今日能活下来,日后还有机会回来复仇,若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 杨烈脖子上的剑,也终于停了下来,剑刃上带着一抹殷红,这个时候便是杨烈也是忍不住毛骨悚然,刚刚那一瞬,若是杨雄的声音稍微慢了半息,他的喉头就要被割断,真到那时候,便是鬼神难救。 洛天衣的面色依旧冷漠,缓缓转身望向杨雄:“你们背后,是谁?” 冰冷的声音,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杨雄的身子忽地哆嗦了一下,喉头剧烈蠕动,强忍着心头惧意开口说道:“范家,是定州范家。” 卧房内。 高阳和和桂婆婆都是眉头紧皱。 范家,却也是个不好惹的存在啊。 定州府以及周边区域,有八大家族,分别是乔家,常家,曹家,侯家,渠家,亢家,范家和孔家。 晋地八大家,皆从事商贾。 其生意遍布中原四国,甚至是周边异族。 粮食,茶叶,丝绸,钱庄,当铺,食盐,木料,铁矿,药材……只要是跟钱沾边的,他们都敢卖。 八大家同气连枝,商业版图堪称一个庞大的帝国。 有人预估过,八大家一年的利润至少千万白银,可一年上缴的商税却是少之又少,更有甚者,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宁和帝不是没想过对八大家下手。 可,八大家虽是商贾之家,不能入仕,但他们却用大把大把的银子,愣生生在朝堂上砸出无数个代言人,尤其是西林书院,遍布宁国各地的书院全都是八大家购置地皮,钱建造,可以说从西林书院走出的读书人,全都是八大家的代言人。 是以,每一次宁和帝想要对八大家下手,便会有一群大儒跳出来斥责宁和帝这是在与民争利。 宁和帝曾有言,若有足够的利润,八大家可以将整个宁国都给卖了。 这样的庞然大物,便是高阳郡主和桂婆婆都感觉到难缠,以范家的财力请来杨烈这样的杀手倒是不奇怪了,纵然杨烈收费昂贵,可对范家来说也不过只是九牛一毛。 只是,为何? 高阳眉头紧锁,宋言的确是得罪了不少人,但跟晋地八大家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定州!” “范家。” 洛天衣沉吟着,下一瞬手臂忽然下压。 只听嗤的一声响,剑刃瞬间从杨烈的脖子上撕裂过去。 一道颀长的口子,在杨烈的脖子上浮现,杨烈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他明白弟弟都已经将雇主给供出,洛天衣为何还要下手?双手用力捂着脖子,但就像是他的三弟一样,这种行为没有半点用处,鲜血不断从手指缝中涌出。 咕吱,咕吱的声音接连不断。 杨烈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一些鲜血顺着被切开的气管,涌入了肺部。强烈的窒息感,让杨烈拼命的张开嘴巴,近乎贪婪的呼吸起来,可已经被鲜血堵塞的气管,非但无法吸收到空气,反倒是不断将鲜血送入肺腔。 一张脸已经呈现出怪异的紫绀,噗通一声,身子跌落雪地。 四肢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死了。 一个九品武者啊。 整个中原大陆几乎能横着走的存在,就这般轻而易举的死在了县衙的宅院。 杨雄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眼睛暴突着,眼看洛天衣一步步冲着自己走来,胸腔中的惧意几乎快要爆炸。 忽然间,杨雄一声尖叫,拼尽所有力气,双手用力在地上一拍,受损严重的躯体,居然愣生生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半点犹豫,整个人呼的一声窜了出去。 逃。 不是对手。 拼尽一切逃命,或许还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洛天衣只是冷漠的看着已经飞身到房顶之上的杨雄,眼眸之中没有半点温度,有的只是冷漠: “姐夫已经被掳走了。” “你们为何还活着?” 一道银光在雪地上空划过。 那是洛天衣手中的佩剑。 又跨出一步的杨雄,身子猛地一颤,从房顶跌落下来。 利剑从后脑,贯穿杨雄的脑袋,又从口腔中钻出,粘稠的鲜血汩汩而出,短短的时间,地面上便是一片猩红,血泊将积雪融化,血水缓缓扩散。 喉头在本能的驱动下,缓缓抽抽着,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时刻,杨雄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在告知洛天衣雇主信息之前,应该先让洛天衣保证不杀他们的。 大意了。 缓步走到杨雄的面前,洛天衣拔出佩剑,无视了上面粘连的血渍,目光眺望着南方,那里,是定州府的方向。 姐夫,被掳走了。 她找不到姐夫。 她能做的,便是将那些想要杀死姐夫的人全部杀掉。 当这个世界,再也没人想要姐夫性命的时候,姐夫就安全了。 没错,就是这样。 倏地一闪,洛天衣的身影已经在后宅中消失。 “定州,范家这一脉……完了。”桂婆婆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当一个高品级武者彻底没了束缚的时候,是很可怕的。 “把尸体清理一下吧,好歹也是县衙,丢几具尸体在这儿,多少是有些糟心了。”桂婆婆说着,拄着拐杖便出了门。 随手提起窗外的尸体,一本蓝底黑字的书,便从其胸口跌落。 桂婆婆有些狐疑,拿起看了眼: 《踏雪无痕》! (本章完) 第227章 杀疯了的小姨子(五千五) 第227章 杀疯了的小姨子(五千五) 定州。 天边刚泛起一丝丝鱼肚白,今日,应是个好天气。 范家的宅邸,自是极为奢华的,亭台楼阁,雕龙画凤,曲水假山,极尽优雅,这一栋宅子,刺史府也比不上。 宅院内,不少人已经开始新一日的忙碌。 房顶上,洛天衣仰着头,目光中带着冷漠的轻蔑,仿佛下面忙碌的那些人,不过只是渺小的蚂蚁。 一个院子内,是一个六十多岁,正在打拳的老者。 这老者名叫范大膘,不是很好听的名字,不过商贾之家嘛,名字大多如此。 他是当今范家家主亲弟弟,于范家之中地位颇高,辽东这边的生意,几乎都是范大膘在打理。可人老了,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按照大夫的说法,若是日日强健身躯,还能多活几年,是以生意上的事情,便逐渐转交给儿子,甚至是孙子。 忽地,范大膘心有所感,抬头向着身后望去。房顶上空无一物,唯有几只麻雀并不在意冬日的寒冷,在房顶上寻摸着草籽之类的东西。 可能是错觉吧。 范大膘这样想着,收回视线也不甚在意。 晋地八大家的本族,大抵都在县城之内,州府只是八大家的分支,亦或是分部。 话虽如此,定州府的这个分部也有家丁六百,护院三百。 更有从江湖上高薪聘请的豪侠。 还有家族中数位高境界武者坐镇。 其安全程度,便是刺史府也比不得的。 没办法,谁让范家家大业大,平日里终归是要小心一些的。 拳法是最普通的,临阵对敌自是不行,而且他已经六十五岁了,算是高寿,若是真和人打起来,多半会被一拳头撂倒。不过,用来健体强身倒是不错,一套拳打下来,便觉得浑身燥热,通体舒泰,似是这定州府的寒意,都没那么严重了。 天也亮了。 一个侍女,送来了清水。 冷的。 这是范大膘特意要求的,冷水洗脸,总能让他感觉意识变的更加清晰。 洗漱过后,范大膘便去了膳堂。 膳堂很大,比客厅还大。 膳堂中已经有近百人在此,然在范大膘出现之前,却是无一人落座。 当看到范大膘出现,便有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孩上前,脆生生的叫着爷爷好。范大膘那张老脸上顿时漾起笑意,揉了揉几个乖孙孙的脑袋,然后便招呼众人坐下。 范大膘的正妻已经去世,是以主桌之上便是四个嫡子作陪。 范有金,范有银,范有钱,范有财。 还是那句话,范大膘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商人,取名字随意点就行,又不是那些读书人,没必要那么文雅,金银钱财,多适合商人的身份。 四个嫡子,年纪大的也快五十了,年纪小的也有三十多岁。 除此之外,他还有十三个庶子,其中几人也是颇有才能,要么执掌一条商队,要么在某个店铺当掌柜……外面请来的掌柜,终究是没自家子嗣用着舒坦。 十八个儿子,又诞下六十多个孙子孙女,最大的孙子也有三十多岁了。 再加上几个嫡子的正妻,这膳堂内便是密密麻麻的一群人。 看到这些,范大膘觉得甚是欣慰。 他跟大哥不同,他没那么大的野心,什么成为宁国首富,中原首富之类的念头,从未在范大膘心中出现过。于范大膘而言,一辈子有不完的钱,然后看着儿孙满堂,一家人和和睦睦的,那便很满足了。 早食相对来说,较为简单,多是馒头,包子,加上几碟小菜,仅此而已。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定州府最有钱的人家,早餐只是这些东西。 “对了,有金……”掰了一块馒头拿在手里,范大膘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便看向大儿子:“新后县新到任一个县令,你可知晓?” 范有金便放下碗筷,稍稍斟酌了一下这才回道:“自是知道的,那县令名叫宋言,乃是长公主洛玉衡的女婿,虽是上门,但颇受长公主宠爱。” “这是个有本事的,在宁平县的时候,曾率领洛家的护院家丁,打退了上万倭寇的进攻……这是传言,我觉得有些夸大,倭寇的数量估摸着也就三五千人,但不管怎样,此子能征善战倒是无疑。” “隔了几个月,又以三千备倭兵,绞杀了数万倭寇。具体人数可能存在偏差,不过听说宁平县城外筑造京观十座,应是做不得假的。” “因着宋言一人,宁国沿海地区短则数年,长则十数年,都不用担心倭寇的问题。” “这应是宁和帝上位十九年来,对周边敌国,异族,仅有的胜利。” “宋言也因此得了个子爵的爵位。” “现如今,宋言在宁国沿海地区,颇有名望。” 显然,范有金是下足了功夫的,对于宋言的情况颇为了解。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范有金这才再次开口:“宁和帝将宋言安排在新后县,有人说是发配,可在我看来,未必不是存着让宋言镇压女真的心思。” “楚国虎视眈眈,匈奴控弦百万,都不是轻易能解决的,唯有女真,为边关之祸的同时,势力相对孱弱。” 范大膘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咀嚼了两下馒头:“继续说。” “若有关宋言的传闻为真,以这少年的实力,或许真能稳定边关,若是连女真都被宋言镇压,到那时辽东,沿海,宋言的名望将达到极致。” “这基本已经算是宁国一半的区域了。” “而且,宋言是长公主女婿,又是宁和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同时据说其人同杨家之间也是龌龊不断,杨家数次想要刺杀宋言,都以失败告终,双方算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传闻这宋言,同房家房海关系不错,房海那侯爵的爵位,都是宋言的功劳,这老东西,正准备在房家女子中挑选一位温柔贤惠,聪明漂亮的嫁给宋言做妾。” “可以说,这宋言是天生的保皇派。” “一旦宋言成势,宁和帝在朝堂上的压力也会减少很多,便是杨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宋言麾下只有几千兵马,若是有几万兵马,怕是宁和帝就不会随意生病了。” “便是真生了病,杨家那些人大抵也会拼了命的救好,毕竟万一宁和帝驾崩,大皇子上位,说不得这位长公主的女婿直接便起兵造反了。就宁国现在军备废弛的状态,遇上宋言麾下能和异族厮杀的精锐,结局不言而喻。” 这范有金是个聪明的,虽然只是一介商贾,可对朝堂上的局势分析的却是相当不错。 范大膘面色一沉:“慎言,帝王家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够置喙的。” 范有金忙垂下头颅:“孩儿知错。” “于我范家生意,可有影响?” 范有金摇头又点头:“暂时没什么影响。” 范家,同女真之间一直都在做生意。 莫说是女真,只要有利可图,便是匈奴,甚至是倭寇那边都有范家的身影。 单单今年,就往女真那边运送粮二十万石,茶叶,酒水,木炭不计其数,便是女真用来屠戮平阳府百姓的武器,都是范家送去的生铁。 还是那句话,只要有利可图,便是将宁国卖了,他们也不会皱下眉头。 “今年天气反常,早寒,原本和女真那边应是有更多生意可做,利润更高,只是谁曾想那平阳刺史钱耀祖却是个没骨头的软蛋,主动跟女真求和,送粮,甚至连女人都送。” 范有金言语间满是鄙夷,他是跟女真做生意,可那好歹也是赚钱的买卖,钱耀祖倒好,白送,这种人便是他也瞧不起的。 若是一般情况,范有金也懒得管。 偏生影响到了范家生意,这便不行了。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不能忍。 “朝堂上,我已经知会了一些大人,想必要不了几日,弹劾钱耀祖的奏章,便会出现在御案之上。” 范大膘点了点头:“你做事,妥帖。宋言那边可有安排人接触?同女真的生意不能停,车马总是要经过新后县的,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可若是不能打通这关节,日后生意怕是就做不成了。” “还没有。” “那便准备准备吧,备上字画,古董,银票,女人,看看能不能将这个小县令拉到我们这边。” “孩儿知道。” 早食便在这样的对话中度过,范家众人便各自忙碌,唯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是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却是范有金的最小的嫡子范九恩,他的脸色有些慌张。本以为那宋言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县令,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能想到父亲和爷爷,居然都对那宋言如此重视。 也不知那杨烈,现在是否已经得手。 怕是来不及了。 杨烈的实力范九恩是知道的,整个定州府无人是其对手。 但是很快,范九恩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狰狞,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这般瞻前顾后? 他可是很想要继承范家这一支的,可上面还有好几个哥哥,这继承人的身份无论怎样都轮不到自己,可若是能将宋言杀掉,便能同房家女联姻,那绝对是一飞冲天,有了房家的支持,莫说只是范家这一脉,便是想要继承整个范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房家,也并非铁板一块。 虽不如杨家,却也是宁国少有的大势力了。 这样想着,少年的脸上便愈发显得得意,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中已经发出了桀桀桀的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一日的时间很快,夜色已然笼罩定州府。 范九恩用力的伸着胳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面色有些凝重,今日一个白天,他都在等待杨烈那边的消息。可愣是没有一点信息回来,也不知现在新后县那边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莫名的,心里有些慌。 难道说那宋言身边还有什么高手不成? 不……不可能的,纵然宋言身边还有其他高手,也绝不可能是九品武者的对手。 用力吸了口气,范九恩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用不着太过担心,这样想着范九恩便褪下外套,刚准备挂在架子上,眼角的余光却是忽然间发现,就在身侧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道人影。 犹如鬼魅,没有半点动静。 范九恩甚至不知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范九恩缓缓转身,只见那身影的主人,赫然是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他的眼睛忽地明亮,那般靓丽的女子,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不过很快,范九恩便收敛心神,他喜欢漂亮的女人,却不会为了漂亮女人舍弃范家的钱财。 从懂事起,他便知道一个道理,有了钱就有了一切。 他在思索着这个女子的身份,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甚至彬彬有礼的冲着洛天衣行了一礼:“这位姑娘,不知深夜找在下,所为何事?” 洛天衣缓缓抬头,眼神冷漠,只是同那种目光对上,范九恩便觉得身子激灵灵的一阵哆嗦,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姑娘莫非是求财?说个数吧……无论多少钱,于我来说不过小事。”范九恩喉头蠕动了一下,压下心头惧意。 终于,洛天衣开口了:“谁让你杀我姐夫的?” 范九恩一愣:“姐夫?” “宋言。” 刹那间,范九恩头皮都快要炸开,该死,居然被对方找上门来,这足以说明杨烈失败了,甚至还将自己出卖。 可恶。 这些江湖人,义气?狗屁。 而这女人敢孤身闯入范家,甚至能击败杨烈,最起码也是九品武者,而且还是九品中的佼佼者。 该死的,早知宋言身边还有如此高手,他说什么也不会这般草率。喉头剧烈的蠕动着,范九恩拼命转动着脑子,思索着能逃出生天的机会:“姑娘,莫不是弄错了吧,我与你姐夫无冤无仇,怎会杀……” 嗤。 白光一闪。 寒芒已经从范九恩的喉头处撕裂。 鲜血喷溅在地面上,如同梅般绽放。 噗通。 范九恩倒在地上,他瞪大的眼睛中还满是不可思议。 这女人,究竟怎么回事儿?这种时候最起码不是应该好好逼问一番才对吗,为何一言不合便杀人? 很可惜,范九恩并不知晓洛天衣的性格,当她开口询问,而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的那一刻,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洛天衣在范九恩身上摸索了一下,很快就在其怀里,多出一个发黄的信封。 旋即身影无声无息的自卧房中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房顶,冷漠的视线凝视着数十间房屋,居住在这里的,都是范大膘的孙子辈。 其中有一些还是少年。 但,姐夫曾经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若是有人活下来,说不定三十年后,便是洛家,是宋家被屠灭满门。 而且,既然已经杀了范九恩,那就已经和范家结了仇,便是自己放过范家其他人,大抵也会迎来范家的报复。 他们报复的目标,不会只有自己,姐夫也在其中。 想要伤害姐夫的人,都得死。 心头些微的迟疑便消失了,呼的一声,洛天衣的身子如同一道幽灵,悄然落下,钻进一个房间,没多长时间便是一股血箭迸射在窗户之上。 一间。 两间。 三间。 …… 洛天衣也不知自己究竟清空了多少个房间,她只知道已经有三四十人死在了她的剑下。 浓重的血腥气,在后宅中弥漫。 终于,这边的动静被巡夜的小厮察觉。 “杀人啦。” 一声刺耳的尖叫,撕裂夜空。 下一瞬,十几道身影,凭空自黑暗中出现。 可还不等这些人弄清楚后宅中究竟是什么情况,一道亮银的剑光,如同横亘半空的月轮,横扫过去。 噗噗噗噗噗…… 鲜血喷溅的声音。 十几道躯体,宛若下饺子一般自半空中坠落,身子只是轻轻挣扎了些许,很快便失去了动静。 杀戮,开始了。 洛天衣的身影,仿佛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厉鬼,于一个个房间当中穿梭。 血腥。 惨叫。 这边的动静也将前院的妇人,范大膘的儿子,甚至是范大膘自己都给惊醒,一个个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甚至顾不得身上只是睡袍。 大量护院和家丁正在集结。 范大膘虽已苍老,可真当正经起来的时候,那种威势也远远不是那些子嗣能比的。他并不清楚那杀手究竟是谁,也不知对方是什么实力,但他相信,若是集中数百护院,数百家丁,便是九品武者也要死在这里。 范有金几个儿子也正冲着这边靠拢。 远远看到父亲,范有金便抬起手刚想要张口,却见范大膘一张脸瞬间变的极为恐怖,目眦欲裂:“贱人,你敢……” 范有金一愣,忽然转身,却见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身后,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对方的相貌。 嗤的一声,长剑扫过。 范有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飞起来了……是了,是他的脑袋,被砍下来啦。 冷漠到极致的视线瞥了一眼范大膘,洛天衣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风中。 “该死,去后院。” 范大膘顾不得为儿子伤心,一声爆喝,率领着数百护院和家丁浩浩荡荡冲着后院走去,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从范大膘的脑海中滋生。 终于到了后院,地面上是十几具尸体,窗户上是喷溅着血液,还有顺着门口流淌出来的鲜血。 数十个房间。 没有例外。 范大膘只觉眼前一黑,身子蹬蹬蹬的后退。 所有的孙子,孙女,全都死了,死了,一个都没剩下。 噗。 这当真称得上是锥心之痛,便是范大膘也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嘴巴张开骤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他的孙女啊啊啊啊啊啊啊…… 范大膘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毅力,强撑着意志未曾崩溃:“贱人,我必杀你,我必杀你……” 莫说是范大膘,便是其他的儿子,儿媳也被眼前这一幕给吓破了胆子。 一时间,十几道身影冲了过去,似是想要冲到儿子女儿的房间。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自屋檐下坠落,身影仿佛一层快速漂浮的云雾,裙摆飘摇间,剑锋瞬间扫过四人的脖颈。 却是两个庶子以及其妻子。 自始至终,洛天衣都记着姐夫的话:斩草要除根! (本章完) 第228章 灭门(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28章 灭门(多谢咏夙的盟主) 洛天衣知道,她很笨的。 论语都不会背,夫子讲的道理也听不明白,总感觉特别深奥,莫说理解其中的意思,便是想要将那些话完整的记住都是很难。 可姐夫不一样。 已经有功名在身的大哥和二弟都说姐夫读书很厉害,而且姐夫不会像那些夫子一样,满口之乎者也,说话总是很好懂。所以洛天衣便将姐夫说的话,当做了道理,姐夫说的必然是对的,姐夫说斩草要除根,那就半点根须都不能留下。 这样想着,洛天衣足尖轻轻一点,身子便冲着侧面飘去,那里也有两个范大膘的儿子。冷漠的视线,看着那两人的身影,就像是看待两个死人。 眼看着这神秘的女人又盯上了另外两个儿子,范大膘满脸苍白,胖乎乎的身子都在哆嗦,他不明白,范家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女人,能让这个女人在范家造下如此杀孽。 “放箭。” 范大膘厉声喝道。 原本抓着长刀准备扑过去的护院,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了,一咬牙,双手向着身后摸去。一把把已经上好弩箭的军用弩已然出现在手中。 就是军用弩。 刀剑朝廷不管,但军用弩绝对是严格管控的武器,三百护院人手一把,私藏这么多军械,这是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此时此刻,范大膘哪儿还有功夫在意这些东西,一声令下,机扩扣动,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三百弩箭如同密集的雨点,冲着洛天衣笼罩过去。 恰在此时,又是两人丧生在洛天衣的剑下,破空声钻入耳朵,洛天衣心头警兆突生,没有半点迟疑闪身钻进房间。 砰砰砰砰……轰! 沉闷的声音中甚至还带着一声剧烈的轰鸣,门上,窗子上,甚至还有墙上,立马多出一根根弩箭,弩箭的尾部还在剧烈震颤着,嗡嗡作响。 这要是落在洛天衣的身上,那纤长的身子,立马就要多出好几个窟窿。 宅院中,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范大膘急促的喘息声显得异常刺耳。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那卧房内究竟是什么情况,刚刚那一幕也实在是太快,便是这些实力不错的护院,也判断不出洛天衣是否中箭。范大膘使了个眼色,便有几名护院持着军用弩,小心翼翼冲着卧房走去,到了旁边,几把军用弩对准窗子,另一人大着胆子一把将窗户推开。 卧房内,空荡荡的。 除了一个死在床上的小少爷之外,见不着半个身影,就在后墙的位置,红砖墙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道巨大的缺口,烟尘弥漫。 几个护院面色瞬间大变,忽然转身:“不好,那人已经跑了。” 话音刚落,洛天衣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从后方出现,钻进一大群家丁之中,随着一片惊乱之声,地上横七竖八又躺下十几条尸体,脖子上皆是一条细小的伤口,最后一掌印在一个家丁的胸口,人影便如同炮弹般被打了出去,摔在地上,流出鲜血,眼见不活。 等到众人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那白衣女子已然借着反震的掌力,悄然飘飞,无声无息的隐没在夜幕之中。 冬风萧瑟,肃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喊声从范大膘的嘴里发了出来,他的手臂疯狂挥舞,模样就像是一个疯子。 可这种声音却并未得到多少回应。 三百护院正在逐渐聚集在一起,一双双眸子死死的凝视着白衣女子消失的方向。 那女人,至少也是九品武者。这些护院中可有不少都是混过江湖的,实力极强,其中更有范家自身培养的高手,可便是这样的实力,却是连女人的身影都追踪不到。 一些范家子弟,吆喝着命令那些家丁寻找白衣女子的踪迹。 但这些家丁大都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在他们的眼中,那白衣女子就是索命的女鬼,来无影去无踪的。 更何况,他们只是家丁,月钱比不得丫鬟,实力地位比不上护院,让他们去找那白衣女子的踪迹跟找死有什么区别?一个月就几百个铜板,玩儿什么命啊。 再加上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半空中那浓重的血腥味,一些家丁心中已经有了退意,只想要距离范家越远越好。 与此同时,洛天衣的身影却是悄无声息的在一堵墙壁后面出现,冷漠的视线悄悄窥视着院子里的那些人,足尖一点,身子倏地一下迅速从后方逼近那些护院。 一些实力较强的护院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忽然转身却是已经晚了,只看到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剑光,一颗颗脑袋飞上了天空。 距离接近,军用弩已经不再适用,而且,洛天衣已经冲入人群,弩箭很容易造成误伤,一些护院便抽出弯刀。 刀兵相交,清脆而混乱。 不少护院冲着这边冲过来,但下一刻,一个人便用力的捂着脖子身子蹬蹬蹬的后退,另一人身子更是直接化作两截,内脏铺散了一地。 双腿弯曲,砰的一声,身子便冲着左侧一对男女冲了过去,这两人似是夫妻,一个用刀,一个用剑,都是七品武者的境界,在这些护院中是数得上的高手,许是仗着人多,便是面对九品武者也毫无惧意,一刀一剑便迎了上来。 咔嚓。 刀剑在半空中崩断。 洛天衣的嘴角勾起些微的弧线,她手中的武器可是姐夫特意锻造出来的,用的都是上好的精钢,自不是一般铁制武器能比。 手一抖。 剑尖便点在了女人的眉心。 一个血洞出现,却是头骨已经被洞穿。 “贱人,你敢。”眼见妻子死去,男人便愤怒的咆哮起来,声音在整个范家上空回荡,伴随着大吼声音,身子迅速扑了过去。 洛天衣的脚下几乎没有丝毫停顿,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陷入了包围,任何一丁点的停顿,都有可能让数把刀剑落在自己身上。 错身上前,长剑于侧面挡住了偷袭的长枪,空下来的左手抬起,啪的一声手掌便斩在男子的脖子,只听一阵咔嚓声响,那男子嘴巴便喷出一口血来。 旋即手掌下滑,掌心印在男子胸口。 砰的一声,男子的身子立刻便飞出了十几米远,胸腔凹陷,显然是死了。 数以百计的武者,内息混合在一起,变的格外混乱,便是地上的积雪都被卷入了半空,霎时间,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 兵器碰撞的声音,鲜血喷涌的声音,愤怒嘶吼的声音,痛苦惨叫的声音…… 洛天衣都不知究竟战斗了多长时间,她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只是机械性的挥剑,挥剑,挥剑,地面上尸体越来越多,一身雪白的长裙,不知何时也染成了猩红的颜色。 兵器碰撞的声音开始变得稀疏。 又过去一段时间,天空中的雪飘落。 原本喧嚣嘈杂的范家,仅剩下剧烈的喘息。 一道血红的身影,单膝跪在地上,利剑扎在地面,双手抓着剑柄,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 便是那长发,都被染红,仿佛刚在血池当中浸泡。 粘稠的血液,顺着脸颊,衣角,缓缓坠落。 好累。 纵然是以洛天衣的实力,也感觉内息,精力几乎都在这个时候完全耗尽。 放眼望去,整个后院只剩下大量堆砌在一起的尸体。 洛天衣知道,有不少护院逃走了,大抵是被她凶残可怖的模样吓到了吧,不愿意为了范家拼命。 不然的话,她未必能活的下来。 九品武者,虽然强大,却终究是有极限。 若是能成就宗师,大概就不会这般狼狈。 “为何……”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进了洛天衣的耳朵。 抬眸望去,却是一个富态的老者,一手捂着胸口,鲜血汩汩而出。 是范大膘,大概也是活不了太久了,可心里憋着的那一股子气,让这个老人一直支撑到了现在。 这女人,不是杀手。 杀手不会如此疯狂。 “为何,要灭我满门?”沙哑着声音,范大膘再次开口,嘴巴里咕的一声涌出一团黑色的血块。 他最是喜欢子孙满堂,平日里做事,也是相当讲究,轻易不会得罪旁人,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会招惹到这个女人。 他甚至都不认识这个女人,更不知道双方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 洛天衣站起了身子,从地上抽出了宝剑,双眸凝视着老者,在这老者即将死亡的时候,她给予了最后的仁慈:“你的嫡孙,范九恩……要杀我姐夫。” 范九恩? 孽障,孽障啊! 范大膘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那是他最宠爱的,年龄最小的嫡孙,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最受宠的孙子,会给家族惹来这样的祸患。 噗。 长剑刺入范大膘的咽喉。 至此,范家这一支:灭门。 …… 大量的丫鬟,家丁,甚至还有一些护院,冲着范家外面逃去。 刚到外面,便发现一排身披锁子甲的的士兵,已然将这片区域封锁。 长弓。 利箭。 军阵! (本章完) 第229章 姐夫,好想你(2) 第229章 姐夫,好想你(2) 是定州府的府兵。 看到这些府兵,从范家逃出来的丫鬟,小厮,护院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直笼罩在心头的恐惧,都在这个瞬间散了。 府兵中还有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那是定州府的刺史。 焦俊泽。 三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盔甲,英武非凡。 大概算得上是宁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刺史。 女真进犯时,也正是焦俊泽率领定州府兵,将女真铁骑阻拦在定州边界,无论女真骑兵在平阳府如何肆虐,这定州府却始终无法踏入一步。据说此人曾与女真高手在阵前斗将,靠着手中长枪,一人挑了七个女真勇士,展现出极高的武道修为。 从这方面来看,焦俊泽应算是女真最痛恨的人之一。 然,在定州百姓眼里,焦俊泽简直就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甚至有定州百姓只知刺史,不知皇帝的流言。 看到焦俊泽,范家下人喜不自胜,觉得这条命保住了,当下便有一群人冲着焦俊泽走了过去,其中甚至还有范家的老管家。 “焦刺史……一个刺客闯入范家,我家小少爷都遭了毒手,你还不快快入府,将那刺客捉拿。”那老管家似是没能看清楚眼下的情况,也可能是仗着范家的财富为虎作伥习惯了,便是面对定州刺史,也是一副颐气指使的命令姿态。 刺史。 听起来好像一方大员,很厉害的样子。 可在范家眼里,还真不怎么当回事儿,范家想要让一个人成为刺史有点麻烦,但想要将一个人从刺史的位置上拽下来,那就轻松很多了。 朝堂上,受过范家恩惠的文官不知有多少,那些人的嘴巴有多厉害,老管家还是很清楚的,你是守备边疆抵御女真的将军又能怎样?只消几句话就能让你从英雄,沦为一个人人喊打的畜生。 平日里,焦俊泽大概是不会拒绝的。 可今日,情况似是有些不太对,听到这话焦俊泽脸上只是浮现出些微惊愕:“范大膘的孙子孙女都被杀了?” 老管家本能察觉有些不太对,但还是下意识回答:“没错,小少爷全都遭了刺客毒手,焦刺史,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捉拿凶手?若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范家的怒火吧。” 焦俊泽呵呵的笑着,范家那些小畜生都死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挥了挥手,下一瞬就在焦俊泽两边,上千名弓弩手同时抬起双臂,一根根弩箭对准范家下人最密集的地方。 这些下人一时间都愣住了,呆呆看着这一幕,似是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倒是那老管家,一张脸瞬间涨红:“焦俊泽,你敢……” “放。” 一声令下。 咻咻咻咻……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响,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点般冲着前方笼罩过去。 人群中,立时便是一阵惨叫。 只是短短几息,惨叫声便平息下来。 焦俊泽带着一群府兵走上前去,看到还没完全断气的便补上一刀,他甚至还看到了老管家的尸体,这家伙的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似是到死都不敢想象,焦俊泽居然真敢对范家人下手。 焦俊泽便在老管家的尸体上踹了一脚,你妹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对老子吆五喝六的? 用力吸了一口气,焦俊泽摆了摆手,让麾下府兵以范家宅邸为中心散开,今天晚上是不能让任何一个范家人活下去的。 不过,正门的位置,却是留下一条缝,除了焦俊泽和副将之外,再无他人留守。 抬起头,望着范家那鎏金的招牌,焦俊泽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这一下,大概两三年时间,都用不着为军饷发愁了吧。毕竟,这可是范家呢,虽然不是本部,但在这范府之内,少说也能搜刮个几十万的白银吧? 焦俊泽用力吸了口气,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疯狂。 朝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放军饷了。 今年五月份发过一次,可只有两个月的份儿。 去年总共也只发了三个月的饷银。 前年似乎也差不多。 便是手中武器,身上盔甲,也好多年未曾更换。 看着麾下兄弟穿着用麻布冒充的皮甲,抓着锈迹斑斑的武器同女真厮杀,便是身死,却连寄回家的银钱都拿不出,焦俊泽心中是说不出的痛。 每当到了发饷日,焦俊泽便不敢去面对兄弟们失落失望的眼神。 军饷,军饷,军饷……这成了压在他身上最恐怖的大山,他才三十二岁啊,头发都有些白了。 为了军饷,他不惜在范大膘面前卑躬屈膝。 为了军饷,他甚至容忍了范家在眼皮子底下走私。 也正是为了军饷,当安插在范家的探子告知有杀手闯入范家,正大肆屠戮的时候,一个疯狂的念头便在焦俊泽的心中滋生。 杀手只有一个人,拿不走多少银子的,真好。 这样想着,焦俊泽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恰在此时…… 吧嗒,吧嗒,吧嗒…… 带着粘稠感的脚步声缓缓钻进焦俊泽的耳朵,他的眼皮忽地一挑,下意识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下一瞬,焦俊泽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哪怕他是个征战沙场,嗜血无双的将军,可这一刻也感觉头皮发麻。 那是怎样的存在啊? 就像是一直生活在血海之中,刚刚随着那猩红的浪踏上陆地。浑身上下一片鲜红,粘稠的血珠顺着发丝,衣角缓缓滴落。 手中是一把长剑,那长剑似是用百炼钢锻打而成,可此时此刻,剑身亦是霍霍牙牙。许是骨头劈砍的太多,剑刃都有些卷曲。甚至还能看到剑身的豁口上,挂着一些碎肉和残破的骨茬。 她到底砍了多少人啊。 焦俊泽喉头微微蠕动了一下,视线再次落在面前的血人身上。脸上黏连了太多血污,看不清容貌,但从身段上来看应是个女人。 她似是耗尽体力,身子都摇摇晃晃的,随时都会跌倒。 一双眸子,依旧闪着冷冽的光,纵是见着门口大量被弩箭射死的尸体,眼神中也没有半点波动,甚至就连靠在石狮子上的焦俊泽都未曾注意到……就好像,这天地间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在意,值得她重视。 人走过,地上便留下红红的脚印。 焦俊泽数次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直至女人的身子彻底消失在夜幕中。 “将军,回神了,人都走远了。” 身侧传来了调侃的声音,却见一名副将,脸上挂着暧昧的笑,焦俊泽虽是定州刺史,可对于这些府兵来说,更愿意称一声将军。 这般重视一个女子,于将军来说是极其少见的事情。 焦俊泽面色不变,抬手在副将脑袋上拍了一把:“瞎说什么呢。” “给我记下,范家遭杀手袭击,本将军率府兵支援,然对方实力超绝,府兵无法拦截,死伤惨重。” 副将嘴唇抽了抽,是无法拦截还是根本就没拦截? 心里吐槽着,却还是老老实实记录下来。 “幸而得见杀手真容,男性,老者,年约八旬,手持凶器……嗯,开山斧,力大无穷,招数刚猛无俦……疑似为成名已久的江湖豪侠镇辽东。” 副将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好嘛,这杀手的特征,完全是按照那位姑娘反着来的。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位纤细的姑娘手持开山斧的画面,便觉得有些难以形容的不协调。这样想着,副将便问道:“开山斧造成的伤势和长剑还是很不一样吧?” “凶手歹毒,临走之时一把火焚毁范家,范府化为灰烬。” 副将吐了口气:“镇辽东又是谁?咱这边有这人?” “明天就有了……” 焦俊泽不欲多言,领着一群人入了范家,当看到范家后宅那堆积如山的尸体的时候,一个个面色都有些古怪,便是他们这些经常厮杀的精锐,也是极少见着这般血腥的画面。 黄金,白银,铜钱,珠宝,字画,古董…… 一箱子一箱子从范家办理。 眼见天色渐亮,数十个火把便落入宅院之中。 没多长时间,熊熊大火便冲天而起,滚滚黑烟如同浓云般在天空中盘旋。 望着眼前的大火,不知怎地,焦俊泽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女子的身影,便在此时,副官却是牵出来了一匹战马:“往北门那边去的……不过将军,我还是劝你换个目标吧,那娘们儿,带刺儿啊。” 默默看了副官一眼,焦俊泽终究翻身上马,朝向北边而去。 …… “怜月,你确定方向没错?” 一片雪原中,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两人皆是身裹熊皮,其中男子模样俊朗,身材高挑,本是有些瘦削,可因着熊皮的缘故,整个人也健硕不少。 至于那女子,个头只是比男子稍矮,眉目如画,本有着姣好的身段,可在熊皮马甲的包裹之下,倒也显现不出来多少,脖子上还缠着一条狐狸尾巴,应是一条围脖。 正是宋言和怜月。 宋言的表情有些苦闷,放眼望去,四周尽是雪白,没有其他杂色,纯粹的白甚至让他感觉眼睛有些生疼,怀疑是不是要患上雪盲症了。 怜月粉脸轻轻一鼓:“应该没错吧,我们这不是从雪山里面走出来了吗?” “走是走出来了,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是准备返回宁平的……”宋言眨了眨眼,然后指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城池:“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里应该是定州城。” 定州府的府城,就在州府最北边的地方,也是定州最巍峨的城池,出了定州城便是平阳府。 也就是说,他们本应去平阳府最北边,现在却跑到了最南边。 叹了口气,宋言终究是冲着定州府走去。 长时间在雪地中赶路,体力的损耗极为严重。虽说现在那只要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便是新后县的方向,可是想到这两日,在雪山中数次迷路的经验,他还是准备到定州府租赁一辆马车和车夫。 一片雪原中,映出一条小小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身影似是红色的,而且,莫名有些熟悉。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最初的时候,宋言只以为那应该是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人,可渐渐的宋言感觉似是有些不对,那人身上的红,不像是颜料染出来的,更像是鲜血浸透而成。 对面那道红色的身影也终于注意到了宋言。先是有些迟疑,下一瞬,好像终于确定了什么。 她开始在雪地中狂奔。 积雪很厚,便是正常的走路都极为艰难,这样跑起来更是不易。 一个不慎便重重的摔在积雪之内,可那人却是什么都不在乎,甚至连身上黏连的雪都注意不到,从积雪中起身,便再次奔向宋言。 终于,就在两人几乎面对面的时候,那浑身鲜红的女子,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宋言扑了过来。 怜月眉头一皱,便想要阻止。只是看这女子踉踉跄跄,体力近乎衰竭,应是不会对宋言造成什么伤害,也便随她去了。 砰。 那小脑袋,重重撞在宋言的胸口。一双纤长的胳膊,用力圈住宋言的后背,仿佛生怕宋言再次从眼前消失。 宋言也终于看清楚,女人脸上,头发上,衣服上,是血,全都是血。 便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带着些微颤抖和恐惧的声音,悄悄钻进了宋言的耳朵: “姐夫!” 我好想你啊! (本章完) 第230章 不一样的感情(3) 第230章 不一样的感情(3) “姐夫!” 洛天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这一刻,她的声音却是在颤抖。 她在害怕。 害怕眼前看到的只是自己的梦。 害怕怀里抱着的人只是一道幻影。 “天衣……”宋言轻声呢喃着,他伸出手轻轻拍着洛天衣的头发,许是觉得这样能带来些微的安慰。 看洛天衣身上黏连的血迹,还有虚弱的身子,宋言大概能猜到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洛天衣一直都在保护自己,曾几何时,宋言只以为这就是洛玉衡的安排,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别的,直至洛天衣抱住他,透过那战栗的身子,宋言才察觉到这个小姨子对他是何等的挂念。 这样被人挂念的滋味,让宋言心里泛起了丝丝涟漪,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便是抬起胳膊,也不知该不该落下,毕竟两人的身份实在是有些特殊。 姐夫。 小姨子。 眼看着怀里的身子还在轻轻战栗,宋言叹了口气,抬起的胳膊终于落下,搂住洛天衣的肩膀。 那只手,似是有着别样的魔力,能带来让人安心的温暖。 在搂住洛天衣的肩膀之后,战栗的身子,居然缓缓平息下来。 洛天衣真的是太累了。 她的体力,她的内力,她的精神,几乎都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再一次见着宋言,心情又陷入极度的激动,直至姐夫搂住她的肩膀,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然后…… 怀里传来些微鼾声。 睡着了。 那一声我好想你,终究也只是在心底浮现。 宋言笑笑,面色有些无奈。 至于怜月自始至终都待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些微的笑意。 她对宋言有大概的调查。 从那一声姐夫,也能推断出洛天衣的身份。 只是看着被宋言抱在怀里的洛天衣,怜月脸上的笑意便更浓,这丫头刚刚眼睛里好像都只有宋言一人吧,好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怕也不是那么纯粹。当然即便是洛天衣,对宋言这个姐夫有着什么特殊的感情,虽然说出来的时候不太好听,可实际上也算不得大事。 当然,怜月也并没有什么嫉妒,排斥,甚至是厌恶之类的情绪。 毕竟,这世界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是太过正常。 更何况相比洛天璇,顾半夏,杨思瑶,她怜月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她虽是宗师,却也不想让自己的男人为难。 忽地,怜月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螓首抬起,冲着远处望去,就在一片苍茫中,赫然有一道身影骑着战马,冲着这边走来。 正是从范家离开,一路追来的焦俊泽。 在距离这边还有一二十米的时候,战马停了下来。 远远看着那相拥在一起的身影,焦俊泽面色有些古怪,他抬起手,啪的一声拍在脑门上。 倒也算不上是失恋吧。 身为整个宁国最年轻的刺史,又是率领军队抵御女真的英雄,仰慕他的人数不胜数。 他去青楼都不用带银子的。 便是那些世家大族,豪门巨贾都想与之联姻,就连刚刚被灭门满门的范家,范大膘那家伙曾经就想将一个闺女嫁给他。 只是,于焦俊泽来说,那些女人都太过普通,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倒是这个女人,于范家之中沐浴鲜血而出的那一幕,给焦俊泽带来了极强烈的冲击,平生第一次,对异性有了一点点心动。 结果谁曾想人家已经有相公了。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男人。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这样一想心情便阳光起来,脸上也重新布满了微笑。 既然些微的心动被掐灭,那还不如考虑考虑如何用范家军营里面搜出来的军用弩,好好敲诈一下范家……毕竟,那可是三百军弩啊,足够抄家灭族的罪过,就是不知范家家主愿意出多少银子来换取整个范家几千口性命。 想到那白的银子,心情便更加愉悦了,原本残存的些微郁闷瞬间便烟消云散。 这时,宋言也注意到了焦俊泽的存在,抬眸望去,焦俊泽冲着宋言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因怀里抱着小姨子,不太方便,宋言便只能点了点头,同时,也顺便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人。 虽然骑着战马,但并未穿着盔甲,而是一身绯袍。 绯色,这是二品,三品官袍的颜色。 定州府内,三品官应该只有一人,如此一来,这人的身份也便清楚了,定州刺史焦俊泽。 而且,看样子,他似是追着小姨子而来,但宋言并未感觉到恶意,再看小姨子一身鲜红,自己也要去定州府雇佣马车,身边又有怜月这样的高手陪伴,纵然遇到什么凶险,怜月也能带着自己和洛天衣轻松逃离。 这般想着,宋言便上前一步:“见过刺史大人,下官身有不便,无法行礼,还望刺史大人不要见怪。” 焦俊泽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宋言,下官? 他是当官的? 可定州府的大小官员,他几乎都认识。 也就是说这人不是定州官员,那便是平阳的了,可现在钱耀祖几乎将所有人全都集中在平阳城,进出不得,唯独的例外便是新后县……这样想着,焦俊泽便下了马,再次冲着宋言拱了拱手:“原来是宋爵爷,久仰大名,久仰大名,爵爷在宁平县所做的事情,便是本官也有所耳闻。” “火烧倭寇,踏平海岛,解救被掳汉人,实乃我辈楷模。”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每每读之,都让本官心潮澎湃,若是我辈武人都有此心胸,宁国何愁不宁?” 这一番赞美,绝对真心实意。 尤其是宋言筑造的京观,更是极对焦俊泽的胃口。 当时,平阳定州边界,斩杀女真骑兵数千,他也很想筑造一个京观以震慑女真,可想一想朝堂上的那些文官,终究还是作罢,毕竟他不像宋言那样,有个长公主的丈母娘,便是有些事情做的过了火也有人兜着,当真是羡慕。 哪儿像他,只能偷偷砍掉几个脑袋,在刺史府后院迭了三四层,堆了个小型京观,还生怕被人发现,实在憋屈。 “尊夫人看样子有些疲惫,不如先到定州府歇息一番?”焦俊泽便做出了邀请。 宋言点头,他想要解释一下洛天衣不是夫人,是小姨子,但眼下这种情况却是越解释越乱,索性不去解释。 焦俊泽也不再骑马,一行人便步行前往定州城,一路上焦俊泽也多次打听宁平县的灭倭之战,似是颇为兴趣,宋言对焦俊泽同女真之间的战斗,也甚是好奇,毕竟以宁国士兵的战斗力,想要挡住女真铁骑绝对不容易,焦俊泽的经验对他极为重要。 两人皆是互相仰慕,是以这一路上聊得都是颇为痛快,甚至有种狼狈为奸……呸,是惺惺相惜的感觉。 怜月只是安静的跟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插嘴,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 “对了,焦兄……”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是兄弟相称了。 男人之间的情谊,总是来的如此突然,很多时候只要看对眼,那便是一生一世好兄弟。 “不知这定州府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她会变成这般模样?”宋言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焦俊泽便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弟妹倒是个刚烈的性格,范家应是惹到了弟妹,弟妹便在昨日夜里屠了范家满门,虽不是本族,却也有好几百口人,无一活口。” 宋言面色忽地一变。 “宋老弟不用担心,我没有为难弟妹的想法,毕竟我看范家那些人不爽也是很长时间了。”焦俊泽便笑了笑,宽慰道:“不如说,弟妹于范府的屠戮,倒是给我解决了不少麻烦。” “不怕告诉宋老弟,范家逃出去的那些人都被我干掉,顺便从范家搜刮了价值至少百万的黄金,白银,铜钱还有珠宝,未来几年时间的军费算是有了。” 这算是推心置腹了。 宋言并不觉得这是单纯,甚至愚蠢,相反在宋言看来,这是极聪明的做法。 互相掌握对方把柄,不用担心背叛,又都在这一片区域,便形成了天然同盟,对焦俊泽这样从底层爬起来,背后无大家族支持的刺史来说,这种同盟甚为重要。 焦俊泽的面色逐渐变的严肃:“宋老弟是平阳地界的官员,按说有些事情不应该让我来说,但……有些事情老弟还是要多加注意。” “小心福王!” 宋言一愣。 福王? 高阳的父亲? (本章完) 第235章 车轮要平着放(1) 第235章 车轮要平着放(1)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大雪过后,天气迅速冷了下来,纵然已穿上厚厚的服,也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寒意。 在这个时空,进入中原的时间和上辈子应当差不多的,只是上一世的古代,更多是被王公贵族当做一种观赏性的卉,而这一世有人更早发现,将填充在麻布间,能起到更好的御寒效果,是以服,被之类的东西很早就已经出现。 但因种植困难,产量不高,大都供给王公贵族,豪绅富商。 军队的冬衣,按说也是要用服的,但朝堂上下没有多少人愿意将昂贵的浪费在这些泥腿子身上。或许,在那些上位者的眼中,这些泥腿子天生贱命,死了也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打仗嘛,哪儿有不死人的?只要别死到自己头上,那些上位者大抵不会在意。 但宋言不同,他有一位不差钱还很宠他的丈母娘,麾下士兵配备的冬衣皆是服。 战马迎着寒风狂奔,宋言的脸颊被风吹的通红。总觉得脸颊似是已经裂开,只是身子已经麻木,痛感并不是特别明显。 虽然中间差了好几天功夫,但雷毅那边两千人步行,还要运送马车,宋言这边称轻装上阵,又是策马狂奔,或许要不了多久便能追赶上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撮合骑术也大为长进,感觉身子有些倦了,便勒紧缰绳,做短暂停留。 这一次,宋言并没有带上太多人。 身边唯有怜月,张龙,赵虎和步雨跟随。 洛天衣也是想来的,但内力枯竭,想要恢复并不容易,她是要保护姐夫,而不是成为姐夫身边的累赘。 都说天上飘下来的雪,看似洁白,实际很脏,宋言却未曾在意那许多,刚下了马车便从树枝上拢起一把积雪塞进嘴巴。体温将积雪融化,顺着喉咙涌入腹部,带起丝丝冰凉。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干渴的滋味散去了一点。 他们并未携带淡水,水囊会被冻成冰疙瘩,能砸死人的那种。 补充了一些水分之后,宋言便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恢复体力。张龙,赵虎两人境界更高实力更强,便朝着前方探路,不多时两人便折返回来:“姑爷,前面已经能看到车辙和脚印,应是快要追上了。” 宋言笑了笑,这一次运气不错,至少没有迷路,当然,更大的功劳应该是刘义生拓印下的舆图副本。 视线扫过战马,战马上缺少了一些东西。 马鞍,马镫,马蹄铁。 古代穿越三件套。 相比较冶铁,制,这三件套应该算是技术含量最低作用又极大的发明了。 只是目前宋言还没有将三件套捣鼓出来的想法,毕竟麾下尚无真正的骑兵,而三件套技术含量太低,哪怕只是让人看上几眼,回去细细琢磨,经过一番尝试,大抵都能造的出来,那就不是在壮大自身,而是在资敌了。 …… 与此同时,几十里之外的地方,雷毅正抓着头发。 他并非庸人,也不是那种初经战事的毛头小子。可说到底,他只是粱将军麾下的一个小官,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按照上司的命令去办事,上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像这样,独自率领两千人的士卒执行一项疯狂又大胆的任务,绝对是第一次。 当主公将计划告知的时候,他听的热血沸腾。 可真到他来掌控这个计划的时候,便觉得到处都是问题,最起码他不觉得自己有表演方面的天赋,若是遇到了乌古论部的人,估摸着当场就会露馅。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将军会追上来的。 这样想着,居然渐渐安心下来。 不经意间,便看到大块头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马车的车轮,忍不住就有点好奇:“喂,阳天,你在看什么?” 阳天,就是那个身高九尺的壮汉。 这个名字很有个性,简直就是天阳倒过来念。 每次叫这个名字的时候,雷毅心中就忍不住觉得好笑,好几次差点儿叫错。 不过对于这位阳天,雷毅也甚是佩服,毕两千兵卒中,他是唯一一个身披重甲的,还从不曾掉队,那庞大壮硕的身子里,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 阳天习惯性抬手想要去抓抓头发,结果只抓住了冰冷的头盔,有些尴尬的放下胳膊:“我在想,姐……将军大人说的,不希望有比车轮高的人活下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雷毅有些狐疑。 “我是想问,这车轮,究竟是竖着放还是平着放?” 雷毅打了个寒颤,果然,从洛府走出来的人就没几个正常的,便是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家伙,居然也能问出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问题。想了想烈火中挣扎哀嚎的倭寇,想到一座座京观,雷毅觉得自己理解了宋言的意思:“应该是平着放的。” 车轮平着放,大约也有半尺的高度。 宋言将军实在是太仁慈了,居然还给了这些该死的异族人一个活命的机会。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雷毅转身望去,五匹快马正在雪地上狂奔。 一些黑甲士,下意识便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直至距离越来越近,看清楚为首之人的面貌之后,几乎所有黑甲士脸上尽皆露出兴奋又安稳的笑。 将军大人,终于出现了。 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待到宋言下马,不少兵卒便围了上来,“将军,将军”的招呼着。 就像是一根主心骨。 尽管宋言被掳走的消息并未传开,普通的兵卒并不知晓,可宋言不在的时候就好像少了些什么。当宋言再次出现,那原本有些躁动的军心,瞬间就稳固下来,看这般模样雷毅便忍不住感叹,纵然是曾经的窦将军,粱将军,于兵卒中都没有这般威望。 雷毅明白,这支军队姓宋不姓宁。 “雷队长,现在距离乌古论部还有多远?”短暂的寒暄之后,宋言便立马说起了正事。 “尚有不足十里,以马车的行进速度,大约还需要一个时辰。” 积雪太深,便是马车的速度也是极慢。 宋言看了看天色,刚入午时: “所有人就地休息。” “准备吃食,务必吃饱喝足,给我把体力恢复到最佳。” “等到天黑,更换甲胄于服内侧,去除头盔,面甲。” …… 乌古论部。 作为这片草原上的中等部族,日子其实并没有比号室部好多少。 他们从王庭那边分到的战利品自然是更多的,只是乌古论部落的人口也更多,算上妇孺老幼,两万余口人,能征善战的勇士五千余,想要养活这么多人,需要的粮食是个非常夸张的数字。正常情况下,他们也会有大量老人进入山峦中等死,为年轻一辈和小孩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但,他们的运气不错。 宁国送亲使的队伍,恰好会经过乌古论部。 他们会非常热情的招待送亲使的队伍到部落中休息,甚至管饭,当然,作为报酬,他们能从送亲使运送的车队上,搬下来一些粮食。 运气好的话,还能留下来一些中原的女人,懦弱的宁国士兵根本没有胆子阻拦。 算下来,送亲使的队伍前几日应该就要到了,可直至今日都未见踪影,部落中一些年轻的勇士便有些焦急,哪怕外面天寒地冻,也是忍不住站在高处眺望。 这几日,皆是如此。 甚至有人怀疑,那愚蠢的平阳刺史是不是准备撕毁双方之间的约定。 对此身为族长的乌古论阿烈并不放在心上,年轻人就是缺乏耐性,前几日那般大的风雪,车队的速度自会降低,耐心等待便是。那平阳刺史钱耀祖是个懦弱的连地鼠都不如的废物,他没有废弃双方协定的胆子。 “来了,他们来了。” 帐篷中,正在假寐的乌古论阿烈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纵然心里说着不在意,可内心依旧控制不住滋生出一阵躁动。到了帐篷外面,便看到不少部族中的年轻人已经跨上了战马,手里挥舞着马鞭,伴随着女真特有的呼号,铺天盖地冲着前方奔去。 一些人甚至抽出了弯刀,月光下闪烁着森寒冷芒。 (本章完) 第236章 我叫宋哲(2) 第236章 我叫宋哲(2) 成百上千狂奔的骏马。 身裹兽皮雄壮的骑士。 手中散着月华的弯刀。 配上口中那听不懂,但能感受到凶残恶意的嚎叫。 一眼望去,如同铺天盖地的浓云,那似乎并不是为了迎接送亲使的到来,更像是迎接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 一双双眸子,全都闪着诡异的兴奋。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车队两侧的兵卒脸色尽是微变,下意识的手伸向了腰间,似是想要抽出那锐利的钢刀。 “做什么,都他娘的给我冷静点,怕个屁。”宋言吆喝了一句。那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完全没有半点惧意,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嘲弄。 诸多兵卒都有些汗颜,说起来将军似乎都还未曾及冠,居然就有如此胆魄,果真是天生的将军。能跟着这样的将军,在这即将混乱的世道中闯出一片天地,许是这辈子最为骄傲的事。宋言并不知道,他只是随随便便说的一句话,莫名其妙就让自己的形象在这些士卒心中变的更加高大了。 不过宋言知道另一点,那就是这些异族蛮子,无论是女真,匈奴,突厥,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骨子里崇尚蛮力,即便是两个国家正常的外交往来,他们也会摆出一副嚣张跋扈,随时准备拔刀砍人的模样,大抵就是为了将对方恐吓,以此来换取更多的利益。 这样的事情,曲明那个家伙经历过两次。 是以,宋言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慌张,只是带着些微的无奈和笑意,维持着原本的速度,径直冲着乌古论部落走去。 战马狂奔的速度,早已拉升到了极限,厚厚的积雪随着马蹄纷飞,仿佛中脚下的大地都在颤动。 轰隆隆的声响,更是宛若雷动。 那般画面,看的宋言都有些眼红。 我的,我的,这些战马都他娘的是老子的。 不愧是一个能凑出五千善战之兵的部落,保守估计,在乌古论部至少能凑出三千战马,这绝对不是个小数字,饶是宋言,内心都是控制不住的贪婪。 三千战马。 勉强能打造一千重骑兵……没办法,重骑兵的重量过于惊人,中间需要轮换,若是全压在一匹战马身上,战马很快就会被废掉。可哪怕只有一千,宋言都有胆子正面冲一冲这个拥有两万人的部落。 短短时间,成百上千蛮族骑兵已经冲到了极近的距离,可纵然如此,他们也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雷毅和洛天阳的脸色都已经阴沉下来,下意识冲着宋言靠拢。 无论怎样,绝对不能让将军有任何损伤。 就在这时,一个个蛮族骑兵忽然紧拉缰绳,只听战马阵阵嘶鸣,前蹄瞬间高高抬起,仿佛扑面而来的海啸,又好似即将倾塌的高墙,旋即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面,溅起大片积雪。 此时此刻,最前方的战马距离宋言不过十步距离。 这一手极高明的骑术,便是宋言也不由叹服。 眼见宋言眼里居然没有恐惧,唯有赞赏,最前方的几个蛮族骑兵面色有些古怪,他们可是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的时候,那个叫曲明的家伙,被吓得转身就跑,连身后的马车都顾不上了。第二次的时候,曲明倒是厉害了一点,总算是没跑掉,可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尿了裤子。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能有这般心性实属不易,倒是没想到中原那懦弱的汉人中,倒还勉强有一个能看上眼的。 宋言脸上笑意不变,视线只是在眼前骑兵身上简单扫过,很快就锁定了后面不少人簇拥着的老者,再加上之前从曲明那边听到的大概,基本已判断出那人的身份。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甚至脱离大部队,主动冲着那人走去。 洛天阳和雷毅眉头瞬间皱起,有心想要阻拦,却又不想坏了将军的计划,忍耐的极为艰难。 就在这时,宋言已经走到了那老者的面前,直接张开双臂对着那蛮族老者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那老者怎地也没想到这少年居然会如此热情,便是两边簇拥着的那些人,也是没想到宋言会如此突兀,一下子居然没能来得及阻止,身为护卫这便是严重的失职。 “哦,您就是乌古论部落的首领,乌古论极烈吧?” “在下宋哲。” “乃是这一次送亲使的将军,早就从曲明口中听闻您的大名,今日得见,当真三生有幸。” 砰,砰,砰……一边说着,宋言一边用手拍着老者的背,一副相当熟稔的模样。 乌古论极烈脸上忽地涌现出一层涨红,心中暗骂这臭小子着实混账,拍背就拍背吧,但能不能别那么用力,骨头都快断了。 还好宋言的拥抱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已经松开,乌古论极烈重重吐了口气,脸上的涨红逐渐恢复正常,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宋哲将军吗?这一次怎么会是你来,曲明将军呢?” 身为族长,而且还是极年老的族长,他并不像年轻族人那般张扬,甚至表现的相当有礼貌。 许是因为经常和宁国汉人打交道,是以女真人多多少少都会一点汉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还不至于无法交流。 至于后面的洛天阳和雷毅则是满脸古怪,自家将军啥时候改名叫宋哲了?考虑到他们准备干的事儿,你这时候自称宋哲,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宋言可不管那么多,出门在外,灭人满门的时候最好还是有个小号,万一有活口逃走呢? 摊了摊手,脸上满是惋惜:“欸,曲明跟刺史大人的妻子偷情,刺史大人震怒,打断其三条腿挂在城墙上滋滋放血,估摸着已经没命了,这一次的送亲使便只能让我来了。” 乌古论极烈脸上便有些怜悯……啧,堂堂一州刺史,居然还要遭受这种屈辱,这滋味不好受,他懂。 这种事情便是在他们女真也不少见,因着人口匮乏,是以能生育的女子是极为珍贵的资源,所以这边有特殊的规矩,便是兄终弟及,父死子继。 兄长死了,弟弟可以继承嫂子,反过来亦是如此。 父亲死了,儿子可以继承除生母之外的其他女人。 可总是有人等不及,坏了规矩,想到这里乌古论极烈便有些气愤,这样的混蛋就应该被打断三条腿。 就在宋言和乌古论极烈说话的时候,一些年轻一点的女真骑兵,已经骑着战马,飞速从车队两侧走过,然后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诡异,甚至有些不满,旋即便凑到乌古论极烈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叽里呱啦的语言,宋言却是听不懂了。 然后便看到乌古论极烈眼睛眯了起来,便是脸上的表情都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宋哲将军,这一次的货物,好像有些不对吧,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宋言面色不变,唯有嘴角勾起些微的弧线:“少了什么吗?我并不觉得啊。”顿了一下,宋言再次开口:“还有,乌古论极烈阁下,请您约束好你的手下,莫要再靠近车队,更不要试图窥探车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此言一出,便是身后的黑甲士都是一身冷汗。 眼看四周大量蛮族骑兵皆是因为这一句话,露出震怒的表情,不少人甚至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弯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直接将宋言剁成肉酱。 可宋言却是没有半点惧意,嘴巴咧开,明明是个略带稚气的少年,却露出了极为凶残的笑,巴掌再次拍了拍乌古论极烈的肩膀:“不要对这批货出手。” “否则乌古论部落,将在王庭的怒火之下覆灭。” 嘶! 这也太狂了。 雷毅都有点搞不懂自家将军究竟想做什么了,不是准备了那么多烈酒,那么多毒药,准备趁着这些人被撂倒的时候,再砍瓜切菜,可现在看将军的意思,似是准备硬碰硬? 这究竟是什么路数? (本章完) 第237章 摔杯为号(3) 第237章 摔杯为号(3) 狂。 简直狂到没边了。 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似是完全忘了这里是乌古论部的大本营,更没有注意到四周数百个虎视眈眈的蛮族骑兵,直接在这里妄言乌古论部要被覆灭。 这时候,无论是雷毅,洛天阳还是身后其他黑甲士,尽皆捏了一把冷汗。 就连原本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乌古论极烈,脸上都露出一抹狰狞,这家伙莫不是以为自己只会笑,忘了他也是女真的勇士?能爬上极烈汗的位置,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冲出来的? 相比较乌古论极烈,四周的那些蛮族骑兵更加缺少耐性,一个个怒目圆瞪,脸上流露出嗜血的凶残,一道道身影开始冲着宋言逼近,尤其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粗壮的跟黑熊有的一拼的男子,更是唰的一下长刀直接朝向宋言: “卑贱的汉人,我宰了你……” 伴随着愤怒的咆哮,长刀径直冲着宋言劈了过来。 刀锋凛冽,似是准备将宋言直接从中间劈开,身上虽没有内息,但这一身蛮力也是颇为惊悚。 “给我停下。” 就在此时,一声怒喝自乌古论极烈口中发出。 那粗壮的蛮族勇士,心中虽然极为不满,但族长的命令却不敢不从,凶狠的瞪了宋言一眼,这才不甘心的收回弯刀。 乌古论极烈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瞬间涌出的愤怒,他敏锐的从宋言刚刚说的话里面捕捉到了一个特殊的字眼:王庭。 那是女真大极烈汗的部落。 莫非,这一批运送的货物中,有什么是大极烈汗特别重视的东西?重视到,其他部族胆敢伸手都会将其覆灭的地步? 虽然他觉得面前这个叫宋哲的少年有点夸大其词,可他不敢赌,他知晓大极烈汗是怎样一个残暴的存在,他的眼里容不得丝毫忤逆。号室部的极烈汗因缺少粮食,试图去王庭讨要,结果被大极烈汗差点活生生用鞭子打死。他可不觉得自己已经六十岁的身子骨能比号室部的极烈汗更加坚固。 忽地,乌古论极烈脸上原本的严肃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笑意:“宋将军说笑了,既然是王庭要的东西,我们怎敢擅自伸手,请吧,王帐内已经备好酒宴,今天夜里我们痛饮一场。” 这忽然转变的态度,让一大群黑甲士都是心生佩服。谁能想到刚刚还剑拔弩的族长,居然真的怂了?不愧是将军大人,太厉害了。 宋言这么做自有底气,一方面,已经从迎亲使口中知晓乌古论极烈的性格,这相对一般蛮族士兵他更有城府,不会轻易翻脸。 另一方面,也是自持五品武者的实力,纵然是那些蛮族骑兵一下子扑过来,自己也能抵挡一段时间,不至于瞬间没命。 再不济,还有怜月呢。 莫看怜月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但宋言知道,倘若自己遇到危险,怜月会在第一时间将他救出。 这便是宗师带来的安全感啊。 即便是用计,他也不愿卑躬屈膝,去讨好,去谄媚。 大不了正面刚。 至于那些蛮族骑兵更是满脸不可置信,最为雄壮的一个更是忍不住开口:“父汗……”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次被乌古论极烈打断:“斡里不,闭嘴。” 眼看着那家伙极度愤怒的模样,宋言面色古怪,当真是个王子……考虑到女真部族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那王子公主的数量怕不是好几百,当真是没什么含金量。 而且,斡里不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宋将军,请……”乌古论极烈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言点了点头,这才冲着身后士卒招了招手,到了部落前方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下,乌古论极烈有些诧异,也有点恼怒,他都已经退让到这般地步了,这小子还想做什么,真当他没脾气不成? 宋言却是笑了笑,似是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极烈汗,那些货不能动,不过规矩我还是懂的。” 话音落下,雷毅便带人走到头前车队,随手抓起一个麻袋丢在地上,没多长时间,麻袋便堆成一座小山包。斡里不有些狐疑,大咧咧上前一步,抓起一个麻袋撕开,粟米便顺着手臂滚落于积雪之中。 刹那间,不少人蛮族呼吸都急促起来。 是部落最缺的粮食。 有了这批粮食,又有不少人能活下来了。 宋言则是瞥了一眼斡里不,浪费粮食,你有取死之道了。 至于洛天阳,则是掀开了另一辆马车上的篷布,露出一个个封口的陶罐,那是……美酒。这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极为清晰,恍惚间甚至能看到这些人的眼睛都在冒光。 对于这些粮食都极度匮乏的女真人来说,用粮食酿造出来的美酒,绝对是奢侈品。一时间,看向宋言的视线都温和不少。 宋言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眼底划过一丝冷意,面上笑容却是愈发浓郁:“刺史大人说了,为了表示歉意,美酒多准备了一车,诸位,今天夜里可以放开了喝!” 四周立马一阵嚎叫。 乌古论极烈更是极为亲切的捉住了宋言的手:“宋兄弟,请请请,里面请,来人,把王帐内的东西撤了,宰杀牛羊,唯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乌古论部的朋友。” 当看到大量美酒运入部落,王帐内宋言都能听到阵阵热烈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很兴奋。 没多长时间,外面就燃起篝火。 篝火上是洗剥干净的牛羊,烤肉的香味在夜空中弥漫。 蛮族并不懂得什么叫做节省,当粮食充足的时候,他们会不顾一切的将美酒和烤肉塞进肚子,至于以后怎么办,大不了去汉人的地盘抢呗。 一些蛮族开始围绕着篝火跳起舞蹈,庆贺难得的盛宴。簇簇火星,冲天而起,气氛在短短的时间达到了顶点。 许是因着高兴,一些蛮族人甚至邀请黑甲士同饮,却被拒绝。 而这一切,全都被王帐内的乌古论极烈看在眼里,连酒都不喝……他可是很清楚,这些汉人士兵简直就是一群酒囊饭袋,酒囊饭袋怎会放过饮酒的机会? 莫非酒里有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汉人怎会有这个胆子在酒里下毒? 唯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看护的东西极为重要,所以不敢有丝毫松懈。这样想着,乌古论极烈对马车上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便越来越好奇了,他知道好奇可能会引来灾祸却又控制不住。 悄悄瞥了眼宋言,乌古论极烈笑眯眯的举起了手里的酒碗:“宋兄弟,来,我们喝酒。” 说着,昂首便将一大碗美酒一饮而尽。 痛快。 果然还是中原的美酒更对胃口。 虽然刚入口的时候有种怪怪的味道,可酒气上来之后,便是通体舒泰。再看宋言,面前的酒碗已经空了,却是趁着乌古论极烈饮酒的时候,泼到了身后,鬼知道这坛酒里加了什么料,他身上可没有万能解毒丹这种东西。 没多长时间,一坛子美酒便空了。 乌古论极烈的老脸已变的涨红。 宋言的视线,悄悄瞥向外面,一些蛮人已抵挡不住困意,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一些人似是不太舒服,捂着肚子便急匆匆往部落外跑去。 茅厕? 这里遍地是茅厕。 更有人面色涨红,气血翻涌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亦有人面色煞白,大冷天的却是满头大汗。 这种情况自然也被雷毅看在眼里,随着一道道命令在暗地中传达,一个个黑甲士悄无声息的从部落中离开,掀开篷布,黑色的头盔出现在众人面前。 曾经让倭寇闻风丧胆的黑甲士,终于在女真的部落中出现。 眼看着已经差不多了,宋言脸上闪过一丝凶狠,抓起酒碗,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收割的时候,到了! (本章完) 今天就八千吧! 今天就八千吧! 答应@平凡之路灿灿书友,今天要更一万二的,但实在是更不动,这段时间一直在生病,最近虽有点好转,但也实在是太累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咱明天补上! (本章完) 第238章 宋哲,我要杀了你(1) 第238章 宋哲,我要杀了你(1) 宋言很早就想要体验一下四周暗藏五百刀斧手,一个酒杯摔下,直接冲出将目标剁成肉糜。尽管还有其他很多种方法传达信号,但这就是宋言心中一个小小的一般人无法理解的恶趣味。 虽然他摔碎的是酒碗,但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当酒碗摔碎,宋言脸上甚至浮现出些微得意,等待着雷毅和洛天阳率领黑甲士从外面汹涌而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外面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脸上的得意有点维持不住了,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太多导致有些醉了,一张脸都是红红的。 酒碗摔碎的声音倒是将乌古论极烈吓了一跳,瞪大一双有点醉意朦胧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宋言:“哦,我的好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醉了吗?” “哈哈哈哈,你的酒量真的是太差了,我们女真的勇士就不会如此狼狈。” 乌古论极烈端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他甚至还得意的冲着宋言展示了一滴不剩的碗底,这才抬起袖子擦拭胡子上的酒渍。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太过瘾,拿起酒坛子咕嘟咕嘟的又是一顿狂灌。 那豪饮的模样,便是宋言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酒量果非一般人能比,虽说酒水度数不高,可毕竟是个糟老头子,而且已经灌下去两坛,可现在虽面色潮红却没有醉倒的意思。 更诡异的是,明明酒水里面加了一些特别的佐料,可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见这家伙有晕倒,昏睡,肚子疼的迹象,莫非这坛子酒漏掉了? 宋言心头有些古怪,他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杂念压下,又拿起一个酒碗,似是不小心,手一抖,酒碗再次摔碎在地面。 乌古论极烈便呵呵的笑了起来,孱弱的中原人。 陶瓷这种东西,在部落里还是相当昂贵的,他便有些心疼。 不过相比较心疼,乌古论极烈对马车上剩下的货物更感兴趣,之前摄于大极烈汗的残暴,他不敢有太多念头,可现在似是受到酒精刺激,心里的一些想法也变的旺盛起来:“我的好兄弟,能告诉哥哥我大极烈汗这次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吗,居然能让你们如此慎重?” 他觉得宋言已经醉了,这种状态下应会透露出一点内容。 宋言咧开嘴巴笑了,最初的得意演变成尴尬又演变成恼羞成怒,他已经懒得继续等下去了,一手提起酒坛子,身子便晃晃悠悠的冲着乌古论极烈走去。这个愚蠢的老东西,居然自称哥哥……他宋言的哥哥已经死了两个,而且一个比一个惨。 乌古论极烈心中一喜,然后便感觉脑袋有点疼,甚至有种想吐的冲动。 这批酒似是比之前的更烈。 当然,天寒地冻的,他们就好这一口。 用力摇了摇脑袋,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便在此时宋言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种姿态让乌古论极烈有些不喜。 他还是更喜欢之前送亲使那卑躬屈膝,甚至恨不得跪下来舔自己靴子的模样。不过看在宋哲多送一车美酒的面子上,他愿意给对方一点宽容。但对方如果继续这般不知礼的话,他不介意让这个愚蠢的少年明白,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 “宋哲,你过了。”沙哑着声音,乌古论极烈冷声说道。 宋言咧嘴一笑:“你刚刚说是我哥哥?” 乌古论极烈一愣,似是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中原人关系好的话不就喜欢称兄道弟吗? 宋言面上笑意更浓:“你可知,做我的哥哥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啊。” 脸上笑意忽然隐去,一双眸子冷冽无比,右手不知何时已然高高抬起,下一瞬抓着酒坛子呼的一声冲着乌古论极烈的脑袋砸了下去。 根本来不及躲开。 啪! 清脆的声响,瞬间在乌古论极烈的脑袋上爆开。 陶罐的残片,里面剩下的酒水,混合着血水在乌古论极烈的脑袋上滚落。 “宋哲,你敢……” 乌古论极烈瞬间暴怒,巴掌用力拍在桌子上,虽苍老却依旧雄壮的身子猛然站起,身上湿漉漉的有些狼狈,但那副怒目而视的模样仍旧是相当吓人。 一只满是老茧的右手,冲着宋言的脖子就伸了过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暴虐的杀意在乌古论极烈的心头涌动,他已经不在乎什么送亲使的身份,更不在意那一车酒的情分。 这个愚蠢的中原人看来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忘记了女真的强大。 忘记了平阳府尸横遍野。 他会用死亡的恐惧,让这个少年记起曾经的噩梦,让他认清楚,中原人在女真面前,不过只是一群摇尾乞怜的狗。 甚至……只是可以用以果腹的两脚羊! 可就在那巴掌即将要触碰到宋言脖子的时候,乌古论极烈却是忽然感觉胸腔内一阵心悸,脑袋一懵,身子好似瞬间失去掌控,刚站起来便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阵阵闷疼,在头骨中盘桓,腹部剧烈的翻滚着,带起阵阵干呕的声音。 确认了,是头孢配酒。 面部潮红,头痛,心悸,呕吐,就是头孢配酒的症状。 这只是轻度,若是不能及时接受治疗的话,很快就会呼吸困难,胸痛,血压急剧降低,休克,乃至死亡。 直至这一刻,乌古论极烈终于反应过来,他瞪着宋言满脸不可思议:“你,你在酒里下了毒?” 这怎么可能? 这些懦弱的中原人,怎会有这种胆子? 乌古论极烈这样想着,却是忘了,在中原不仅仅只有钱耀祖这种废物,也有窦贤,梁有德这样死战不退的将军,更有死守边关,拼尽一兵一卒的勇士。 那些人的命,就用你们的血偿还吧。 一把匕首顺着袖口滑落,落入掌心,然后噗嗤一声捅进了乌古论极烈的胸口。虽然可以等着这老头毒发身亡,但那又怎比得上亲自动手来的畅快? “宋哲……” 剧痛让乌古论极烈一张脸都扭曲在一起,裂开的嘴巴里满是血丝。 宋言不为所动,猛地抽出匕首,又是一刀,扎进乌古论极烈的肩膀。 一刀。 两刀。 三刀…… 宋言也不知究竟捅了多少下,只知道喷溅出来的鲜血,已经将面前的桌案染成猩红,便是他身上纯白的长袍,也如同绽放了无数鲜艳的梅。 “宋哲……我要杀了你!” 随着最后一声凄厉的咆哮,乌古论极烈的身子重重倒在地上,再无半点声息,胸口肩头到处都是破洞。 死了。 宋言撇了撇嘴巴,完全不慌。 你要杀宋哲,跟我宋言有什么关系? …… 部落外。 皎洁的月光下,两千黑甲士列出整齐的队伍,于寒风中静静等待着。 雷毅的眉头紧皱,说好的摔杯为号的,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莫不是将军在里面喝过头了? 那接下来怎么搞? “你们在等什么?”怜月有些好奇。 寒风吹过,虽然宗师对于外界的寒热不是特别在意,依旧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就像是本能中的习惯。 她还是更喜欢待在宋言身边的,虽说现在宋言和她之间没什么感情,更像是一场交易,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应该也是唯一的男人,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是以她更希望能和宋言相处的更加融洽,更像是正常的夫妻。 俗话说日久生情,时间长了,总是会有些不一样的。 “等将军的信号。”雷毅吐了口气说道。 “什么信号?” “摔杯为号。” 怜月一拍脑袋,她看了看雷毅,又看了看远处的王帐,你们都是笨蛋吗? 难道他们就没想过,王帐距离帐篷外面这么远?中间还有不少满族人,要么鼾声震天,要么痛苦闷哼……除非是极高明的武者,否则怎么可能听到那丁点的动静? 怜月重重吐了口气: “他摔了……” “摔了三次,其中一个还是酒坛!” (本章完) 第239章 血债只能血来偿(2) 第239章 血债只能血来偿(2) “摔了三次,其中一个还是酒坛!” 怜月的声音软软糯糯,很好听,可听在雷毅,洛天阳,甚至还有众多黑甲士的耳中,却仿佛雷霆一般,直让人头皮发麻。 三次。 还酒坛? 他们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宋将军在王帐中暴跳如雷的模样。 “动手,动手,快动手……”雷毅嚎叫着下达了命令,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腔调。 “五百人,去给我将那些帐篷全都点了。” “五百人,去给我看好那些马,一匹都不许跑了。” “五百人,将那些出恭出个不停地给我剁了脑袋。” “五百人,随我杀入部落。” “按照将军的命令,个头不超过车轮的不杀,除此之外,一个不留。” 洛天阳瓮声瓮气的补充了一句:“记着,车轮要平放。” 随着命令下达,一大群身影如同下山猛虎,各自按照不同的方向扑了过去,眼看着那一双双兴奋的眼睛,还有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怜月都有些愕然,这到底谁才是凶残的异族? 部落外的雪地,一大群蛮人正蹲在雪地上,脸上皆是一副虚脱的模样。 该死的,今天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好好的一场酒宴,肚子莫名就闹腾起来,还是一旦蹲下就起不了身的那种。忽然,因为肚子闹腾愁眉苦脸的男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动静,他也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其他人也像自己这般来这里出恭。浑然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群高大的身影。 手中的钢刀已经悄然抬起。 下一瞬,手起刀落。 人头瞬间跌落在地,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仿佛这一片雪白画卷上最鲜艳的梅。 虽然这里味道极为糟糕,但这些黑甲士眼神中却没有半点变化,如同黑夜中勾魂索命的幽灵,践踏着积雪走向下一片区域。 另一边,一大群黑甲士也已闯入部落之内,部落中间的空地上,篝火还在燃烧。 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酒水中各种毒药,以巴豆和蒙汗药为主,毕竟这两种药物最是容易寻找,目前来看,效果相当不错。 少部分人身子躺在地上,痛苦的闷哼着,面目狰狞,扭曲,脸色发青发紫,基本就是砒霜。这些是最容易发出声音的,必须要优先解决,雷毅一个眼神,立马就有大量黑甲士走上前去,照着那些已经完全无法反抗的蛮人脖子砍了下去。 噗嗤,噗嗤,噗嗤…… 一些鲜血喷溅到篝火当中,烈火的灼烧之下,鲜血散出难以名状的怪味。 整个乌古论部落足有两万余人,但并不是每一个都有资格参加酒宴,老弱妇孺皆被排除在外,唯有能征善战的勇士方有资格享用美酒。 这个数字,超过五千。 即便是其中一小部分,也是一千多人。 当这些人的头颅被尽数斩断,地面已经是血流成河……不,实在是太冷了,喷溅出去的鲜血并未汇聚在一起,而是逐渐被冻成猩红的冰晶,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在这一刻,所有的黑甲士,全都化作无情的杀戮机器。 即便是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敌人,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留手,他们从平阳府走过,那遍地的尸骨,已经证明这些蛮人是何等残暴。 血债只能血来偿! 这些畜生,配不上半点怜悯。 下一刻,他们再次举起屠刀。 噗嗤。 噗嗤。 噗嗤。 人的脖子,在钢刀面前是那般脆弱,颈椎被轻而易举的斩断,无头的尸体还在地面上轻轻颤动,这是生命最后的挣扎。 他们大抵是最幸运的。 这应该算是醉生梦死了吧。 宋言就安静的站在王帐的门口,默默的注视着部落中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神一片冷漠,比外面那厚厚的积雪还要冷。 怜月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宋言身旁,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视线扫过宋言,又看了看远处那一片猩红。 火。 燃烧起来。 帐篷多是皮革鞣制而成,虽然相当坚韧,能隔绝风雪,能给生活在里面的人,提供最后的温暖。 可一旦泼上火油点燃,便是最要命的囚笼。 轰轰轰…… 迅速窜起的火苗,甚至能听到如同野兽咆哮般的动静,一簇簇冲天而起的火焰,撕裂了静谧的黑夜。 呼……呼……呼…… 那是寒风在呼号,火焰顺势倾倒,无情点燃了帐篷其他位置,刹那间火势就变的更加凶猛。 啊啊啊啊啊…… “我的孩子。” “快冲出去。” 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烈火中,能清晰听到惊恐痛苦甚至是绝望的尖叫,能看到有人疯狂的舞动着四肢冲出帐篷,身体在雪地上不断的翻滚,试图用积雪来熄灭身上的火苗。 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当皮肤在烈火中虬结, 头发在烈焰中焚烧,头皮在烈焰中融化, 当拼尽全力扯下身上的衣服,却只能扯下来一块块皮肤和血肉, 当已经快要烧坏的眼睛,透过赤红的火苗,看到那一个个身披盔甲的士兵,看到士兵手里的钢刀,看到站在王帐前的男人…… 他们疯了。 是那些该死的汉人。 他们怎么敢的? 就应该杀光他们的啊啊啊啊。 在这一刻,即便是妇孺,老人,小孩,全都展现出了令人心悸的悍勇和凶残。 即便是身体已经在烈火的焚烧之下痛苦不堪,他们依旧凄厉的嚎叫着,仿佛一群野兽,张开双臂冲向最近的汉人。 可惜,无用。 钢刀横扫过去,便是脑袋被斩断,无头的尸体扑倒在地上,烈火焚烧中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什么车轮竖着还是平放,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半点意义。 这里,不留活口。 乌黑的眸子中,倒影着一簇簇燃烧的火焰,大冬天的宋言居然感觉面皮有些滚烫,眼看着那冷漠到极致的视线,怜月明白,在宋言心里,根本就没将这些异族当人。 曾几何时,当宋言跟她说,如果她将他从宁平掳走,明年平阳府依旧要遭受女真的侵略和屠杀。那时候的怜月并未反驳什么,心里却是不太相信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便是坐镇边关又能怎样,女真来袭也不过只是多了一具尸体,仅此而已。 他是击败过倭寇,但那些小矮子又怎能跟女真的蛮人相提并论? 可是,当两千甲士屠杀两万蛮族,活生生在眼前上演,怜月终于明白宋言并未夸口。 当所有的异族都被杀光,当这世界只剩汉人,自然就不用担心异族入侵了。 为了这个目标,他能用出所有的手段。 忽地,一个浑身是火的人发现了宋言,尖叫着扑了过来,他的嗓子被烧坏了,粗哑的声音已经辨别不出性别,但从身高上来看,应是一个男人。他的双臂张开,似是要在生命最后的时候,用力将这个混蛋抱住,用自己身上的烈火烧死这个混蛋。 他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在烈火中被烧死,看着孙子在烈火中失去了呼吸。 他要报仇! 怜月安静的看着,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至于宋言,则是甩了甩两条胳膊,就在这个男人冲到面前的瞬间,一拳直接轰出。 呼! 砰。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男人的身子瞬间倒飞出去,甚至就连身上的火焰都被拳风压制了一瞬。 他的肩膀碎掉了。 失去一条胳膊的支撑,他甚至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只能承受着火焰焚烧的煎熬。 啊啊啊啊啊…… 宋言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他有看到帐篷里那两具尸体,能理解他的愤怒……只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有妻儿吗? 曾经做了什么,总是要偿还啊。 “宋哲……” 怨毒到极致,仿佛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言转过身子,眼睛忽地一亮,看起来甚至有些惊喜。 是斡里不。 是乌古论部的大王子! 宋言相信,几月之前,屠戮平阳百姓的蛮人中,绝对有眼前这一位! 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本章完) 第240章 仇人的名字(3) 第240章 仇人的名字(3) 乌古论部,斡里不绝对是性格最暴躁,最疯狂的一个,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杀人的那种。这种人,最喜纷争,最嗜杀戮,入侵宁国的战争乌古论部或许有人未曾参与,但斡里不绝对在平阳府造了无数杀孽。 这家伙,之前还想用刀劈死自己。 没能亲手杀死他,宋言心中还是有点遗憾的,是以现在看到斡里不还活着,宋言便很开心,然后就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当看到宋言脸上的笑容,斡里不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那一张满是胡子的脸更是疯狂的扭曲成一团,牙关紧咬,喉咙中都是滋滋滋的声音,他是在嘲笑自己吗? 嘲笑乌古论部,因为他的狡诈,整个部落都要走向灭亡? 斡里不的确是一个极为嗜酒的人,所以在别人喝酒的时候,这家伙便跑到车队那里偷了不少,担心被人发现,他甚至没有放入帐篷,而是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将酒坛全部掩埋,因着冻土不好挖掘,浪费了不少时间。 可谁能想,当他转身的那一刻,只看到部落中火焰冲天,当他急匆匆的冲过来,只看到那些黑甲士,正手持钢刀,屠戮乌古论部的子民,他的身子剧烈的抖着,嘶哑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父亲呢……” 宋言拍了拍脑袋,不能让人父子团圆实在是太过残忍。便很好心的转身入了帐篷,然后拖出来一条死狗一样的尸体,很随意的丢到斡里不的面前。 刹那间,斡里不瞳孔骤然收缩,尤其是看到父亲瞪大的痛苦不甘的双眼,还有胸口那匕首捅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破洞,斡里不眼睛红了,双手用力紧握,指甲真的钻进了肉里,鲜血顺着掌缘滴落。 据说异族父子,兄弟之间的关系都是极差的,倒是没想到斡里不父子俩关系好像还不错。 这样的话,只要杀掉斡里不,就算是一家团圆了吧? “宋哲……” 终于,斡里不抬起头,他明明没有修行武道,可若隐若现间,身子上似是有煞气弥漫,那铜铃般的双眼仿佛发疯的狗熊:“我会捏碎你的脑袋,我发誓!” 嚎叫着,斡里不冲着宋言扑了过来。 那雄壮的身子在地面上狂奔,如同高速移动的坦克,不过只是二十米的距离,几乎是顷刻间就冲到了宋言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宋言的脑袋。 这人不仅仅没有修行武道,便是战斗的经验,也只是单纯的横冲直撞,几乎没有半点章法,或许在战场上,靠着那一身横肉,能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将,可是和宋言这样的武者单挑,这点力气还是不够看。 脚下轻轻往旁边错开,那粗粝的手指便已经落空,下一瞬一把握住斡里不的手腕,另一只手呼的一声抬起,旋即骤然劈在斡里不的手肘。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的声音钻进耳朵。 伴随着的,是斡里不难听到极致的惨叫。 只看到那条胳膊瞬间就变成了v字形,被愣生生劈断的骨头,直接刺破皮肤和血肉,血淋淋的曝露在外面。剧痛让斡里不的身子都揪了起来,脑袋更是用力后仰。 紧接着,宋言抬脚便往斡里不的膝盖踹去。 五品武者,配上金刚罗汉功,宋言的力气大的惊人,又是咔嚓声响,斡里不的膝盖也以怪异的姿势冲着后方凹陷过去,整个膝盖骨已经完全碎裂。 雄壮的身子失去了支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瞪大的眼睛中,除了恐惧绝望之外还有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乌古论部的第一勇士。 他曾经在平阳府砍下了一百三十个中原汉人的脑袋。 怎会输给这个孱弱的少年? 活动了一下手腕,宋言并不清楚斡里不的想法,也根本不在乎,慢吞吞的走到斡里不的面前,一把抓住那脏兮兮的头发,拖着斡里不的身子冲着距离最近的帐篷走去。 嗤啦。 嗤啦。 拖行的声音。 地面上,是两条长长的血痕。 拖拽的过程,不可避免会触碰到腿上,胳膊上的伤口,立时便是一阵惨叫。 感受着越来越近的热浪,斡里不终于明白宋言想要做什么: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凄厉的尖叫早已变了腔调:“放过我,我愿意献上我所有的一切。” 纵然是孱弱卑贱的汉人,可为了活命,斡里不还是屈服了,他看到过那些被火烧死的人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就像他在中原点燃的那些房屋里绝望的人们。 他和他们一样哀求着: “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我的营帐内,有钱,有银子。” “我的妹妹,嫁给了蒲查部的王子,我愿意将她送给你。” 他几乎出卖了所有能出卖的东西,只为了换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曾几何时,斡里不以为自己悍不畏死,可直至死亡接近,他才明白那种滋味有多么恐怖。 眼看宋言的脚步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斡里不慌了:“我,我怀里有舆图,女真全部部落的舆图。” 宋言眼睛忽然一亮,终于有个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了。 曲明那里的舆图是残缺的,仅有进入女真的路线,以及路线周边区域的记录,若是能弄来完整舆图,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女真部落虽然也会迁徙,但迁徙的不似匈奴那般频繁,多少还是有些价值的。 宋言便蹲下身子,伸手在斡里不的怀里摸索了一番,很快,一张兽皮地图便落入手中。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用力一甩,只听呼的一声,斡里不那雄壮的身子便被甩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帐篷之上。 宋言低头,刚刚却是忘了松手,一不小心将头皮给扯了下来,当真是抱歉呢。 斡里不的身体开始在烈火中拼命的挣扎,嚎叫,身上的火焰却是燃烧的越来越旺盛。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宋言的方向,即便是隔着跃动的火苗,宋言甚至都能清晰的感觉到眼睛里的疯狂和怨毒: “宋哲……” 那一声嘶吼,仿佛用尽了斡里不所有的力气,声音响彻云霄。 “以始祖函普之名起誓,我……斡里不,愿献上乌古论部所有枉死的灵魂,降下最可怖的诅咒,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声音落下,斡里不彻底没了声息。 宋言却是感觉有些无趣,不是,你这么大阵仗,到头来一句不得好死就结束了? 异族的文化水平实在是太低了,就算是骂人都想不到几句好词儿。 好歹来几句五马分尸,万箭穿心,断子绝孙之类的……当然,你诅咒宋哲,跟我宋言有啥关系,所以他一点都不带怕的。 烈火还在继续,那些帐篷和尸体应该能烧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已经见不着有人挣扎,但宋言还是安排了一些黑甲士,于部落当中巡逻,遇到漏网之鱼还能补刀。 至于宋言,则是冲着马厩的方向走去,他要去查看一下这一次最大的收获了。 一想到那些战马,宋言的身子便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呼吸都有些急促。 …… 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积雪变的愈发耀眼。 纵然是下方正在屠戮的黑甲士,也根本注意不到,就在距离部落不算太远的一处山包上趴着几道身影。 这些皆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身上裹着虎皮,熊皮,这是优秀猎手的象征。一张张脸扭曲着,忍耐着,牙关紧咬,努力不发出声音,不惊动下方狩猎的人群。 因为缺少食物,他们入雪山之中狩猎,所以并不在部族之中。距离太远,他们并不清楚部落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那滔天的火焰,还有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直至斡里不那凄厉嘶哑的嚎叫自天边传来,他们终于知道了仇人的名字: 宋哲! (本章完) 第241章 你相公被人掳走了(4) 第241章 你相公被人掳走了(4) 皎洁月光,寒风呼号。 数以百计的帐篷同时被点燃,滔天的火焰仿佛从地下重新升起一轮烈日,火光铺天盖地,便是连天上的月华也给盖了过去。 原本的天寒地冻,在这烈焰焚烧之下,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燥热。 马厩中,数千匹战马也因着烈火的缘故躁动不安,不断打着响鼻,蹄子在地上刨动着,若非四周有数千名黑甲士强行压制,怕是早就挣脱缰绳,逃之夭夭。 用力吸了口气,宋言沉声问道:“总共有多少?” “战马三千一百四十九匹。” “驽马一千八。” 饶是宋言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数字的时候心头依旧是忍不住躁动。 乌古论部落附近大多为草地,没有太多山林,虽然跟真正的大草原没得比,但用来养马,倒也是绰绰有余。宋言估摸着,乌古论出产的战马,很大一部分应该都要上交王庭,真正能留在这里的并不算多。 至于驽马,就是用来拉货的马。比不得战马高贵,却也是稀缺资源。 跟随过来的雷毅同样激动的满脸涨红,已经多次同女真交手的他很清楚,宁国军队同匈奴,女真的差距,就在于骑兵。若是能培养出一支精锐骑兵,未必不能杀回去。只是想一想现在朝堂上的情况,这个念头立马便息了。就算朝廷能进账一大批优秀战马,多半也是被那些贵族子弟弄回家玩耍。 呼! 宋言吐了口气。 “都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回禀将军,我建议立马带着这些战马返回宁平,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确保这些战马真的归属我们。这边的动静,太大了。”雷毅喉头蠕动着,只要还在女真地界上,这战马就算不得黑甲军的。 “不是有三个部落吗,我们这才干掉了其中一个,还是最小的一个,干嘛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剩下的两个也给灭了?”洛天阳瓮声瓮气的嚷嚷着:“说不定还能弄来更多战马。” 这一场战争,委实有些不太过瘾。“而且,你之前不还嚷嚷着要筑京观的吗?咋地,不筑了?”洛天阳释放了嘲讽。 雷毅却是完全不在意:“呸,筑京观以后有的是机会,跟这些战马比起来筑京观算个屁。” 两人嚷嚷个不停,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洛天阳虽然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人,但他一根筋,而且有点杠精的趋势。 宋言便有些头疼,有点想念杨思瑶和刘义生了。 这两人,无论是哪个待在身边,都能帮着自己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宋言看着部落,数十上百道火焰聚集在一起,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一片赤红,几息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吩咐下去,所有人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褪去战甲,以最快速度赶路。” “还有,会骑马的兄弟可以骑马,看看能载上多少兄弟。” 雷毅大喜。 洛天阳则是满脸不解,不明白姐夫怎么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然后一拍脑袋,自己到现在都没露面呢,姐夫根本不知自己身份……想到伪装连姐夫都给瞒过去,便有些得意。 …… 新后县。 清晨。 自从入了十二月,这天气便越发冷了。对已经习惯了宁平气候的刘义生来说,多少有些不太适应。主公不在,他这个师爷便暂时代理县令的职务,不过现在还不到上衙的时间,倒是还有闲暇去吃个早饭。 因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尽管已经分出去一部分给了杨思瑶,还是经常需要忙碌到深夜,所以刘义生同样也住在县衙,只不过是在书房,里面支了一张小床,累了便躺下去休息一下。 初来乍到,没那么多讲究。 当然,逾矩的事情,刘义生自是不会去做,是以县衙后宅他从未踏足过。便是一日三餐,也是一个人到外面解决。 杨思瑶与顾半夏都表示用不着这般生分,刘义生却觉得礼不可废。 行走在街道上,将近半月的时间,原本宛若死域的宁平县也终究多了些人气。眼看着曾经一个破败的城市,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变好,刘义生心里还是有点成就感的。似是不经意间,刘义生便在一个包子铺前停下,从口袋里摸出来两个铜板,换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坐在旁边吃了起来。 他发誓,绝不是为了老板娘过来的。 老板娘的长相自是比不得那好多位主母,可在这县城里也算是不错了,人称包子西施……可毕竟带了个六岁的女娃娃。据说包子铺之前都是她男人经营的,可是上一次女真入城,男人死了,老板娘便成了寡妇。 似是感觉到了刘义生的视线,老板娘有些狐疑的扭头看了眼,发现是县令师爷,便笑了笑,自从包子铺重开之后,这位师爷几乎每天都来照顾一下生意,早已熟悉。 刘义生便有些心虚的将视线转到了一旁,脸庞通红,超快速将包子吃完,忙不迭往县衙去了。路上的时候,还在不断反省,怎能对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产生异样的想法,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到了县衙后堂,书桌上便摆了一堆文书,都是昨日杨思瑶处理好的,刘义生大概看了一眼,基本都没什么问题,便是他亲自上手也不可能做到更好。若是自家主公成了皇帝,这杨思瑶至少也是个协理后宫的贵妃。 胡思乱想着,一个黑甲士急匆匆走到刘义生身边:“师爷,张家,黄家来人了,还有,平阳司马也来了。” 刘义生缓缓吐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本土势力。 就像定州府的晋地八大家,松州府的房家,洛家,宋家。 在这平阳府,同样也有两个势力庞大的本土豪门,张家,黄家。 这两个家族的在平阳府的势力非常恐怖,在这片地面上,几乎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纵然是一州刺史,若是得不到这两大家族的支持,刺史也坐不安稳。 至于平阳司马,毫无疑问则是代表平阳刺史钱耀祖而来。 钱耀祖和两大家族会发难,刘义生并不奇怪,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在刘义生来看,这种事情最起码也要到明年开春。 只能说,现在平阳府的情况应当是非常糟糕。 刘义生起身,脸上泛起一丝冷笑,主公说的当真没错,新后县不怕女真的铁骑,就怕自己人从背后捅刀子,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刘义生脸上泛起冷笑:“请他们去客厅。” 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手段。 …… 同一时间。 松州府。 宁平县。 洛玉衡也终于拿到了一封自辽东而来的信件。 半个月前的,其实这已经算是很快了,毕竟大雪封山还那么远的路,中间还要经过一片乱民区,若是官方驿站,半年时间能送到手都是极限。 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洛玉衡前所未有的怒了,那张脸冰冷刺骨,几乎不带半点温度,身子都在微微颤栗。 可恶,我家女婿,真以为离了长公主府便没人护着了? “来人,备马!” “去辽东。” “娘亲,这是谁气着你了?”屋外,传来清脆的声音,却是一个高挑靓丽的女子,明眸皓齿,艳若桃。 洛玉衡没好气的瞥了那女人一眼:“还谁气着我了。” “是你相公被人掳走了!” (本章完) 第242章 她的相公,怎容他人欺辱?(1) 第242章 她的相公,怎容他人欺辱?(1) 刚听到相公两字,洛天璇还担心是相公做了什么事,惹得母亲生气,自是要帮忙劝慰几句的,以母亲对相公的宠溺,纵是惹下天大祸患,也不会真个怎么样,大抵也就是发发脾气,训斥一顿便好。 可听到后面那一句,洛天璇却是变了脸色。 一股属于九品武者的恐怖气息瞬间弥漫,房间内桌椅震颤,窗帘摇曳。 便是原本清澈安静的眸子,都遍布寒霜,冷冽刺骨,想要杀人的冲动几乎是写在了脸上。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独居太长时间,洛天璇的性格真的很安静,脾气也是极好,但,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于洛天璇来说,她的逆鳞便是……宋言。 她的相公,怎容他人欺辱? 没有多说一句话,洛天璇径直转身离开,唯有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大,弥漫出去的内力,几乎化作锐利的钢针,便是从后面跟来的玉霜都隐隐感觉眼睛有些刺痛。 咕咚。 修长的脖子蠕动着,玉霜脸上满是骇然。 这……是即将要突破宗师的征兆啊。 自小,玉霜便是山门中人人夸赞的小师妹,十七岁的时候便已经突破到九品武者境界,这般天赋超过所有师兄师姐。 可宗师是一个坎儿。 突破宗师,靠的不仅仅只是内力的堆砌,更是对天地至理的领悟,更需要一份虚无缥缈的机缘。玉霜自觉内力已经足够,对天地至理的领悟也是相当透彻,唯独那机缘,自始至终都看不着踪影。 到现在,三十多岁了,照样不知那机缘究竟在何处。 可谁能想到,困了她十几年的境界,现如今居然在洛天璇的身上看到了突破的征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间,玉霜的脑子里大概也就只剩下这三个念头。 …… 新后县。 县衙,客堂。 当刘义生赶来的时候,这边已经多出三道身影。 一眼扫去便大概知晓这三人的身份。 为首之人身穿藏青官袍,应该就是所谓平阳司马,他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能爬的这么快,要么就是当真极有才能,有大功,要么就是背后有人。 而根据提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大概率是后者。 史子睿。 西林书院学生。 在钱耀祖成为平阳刺史之后,为巩固对平阳城的控制,便动用关系,将平阳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部替换成西林书院的同窗。至于原本的官员,可能不小心犯了罪,被押入大牢,也可能不小心遇到山匪,人头落地,谁知道呢,总之这位置是空下来了。 别以为读书人都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 当读书人心黑的时候,便是宁国六大恶人都要甘拜下风。 在史子睿下方两人,则是做管事打扮,应该就是张家和黄家的人了。 大概扫了一眼,刘义生心里便有了计较,咧嘴笑了下,冲着史子睿抱了抱拳:“原是司马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史子睿瞥了一眼刘义生,俨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情报中宋言不过十六七岁少年郎,跟眼前这人对不上,心头便给这宋言记上了一笔。他可是堂堂州司马,到了这破落县城,县令居然敢不亲自迎接……只此一点,那宋言便有了取死之道。 背后是长公主? 那又如何? 也不看看现在的平阳是谁的地盘,天高皇帝远的,在平阳这地方对皇权还真说不上有多少敬重。 “你又是何人?” “在下刘义生,县令大人的师爷。” 史子睿撇了撇:“让你们县令滚过来见我。” 刘义生呵呵一笑,并无任何慌乱,开玩笑,这客堂里里外外,埋伏着三百黑甲士。 慌? 慌个屁。 他的眼睛都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把茶杯给摔了,然后三百黑甲士冲进来,直接将这州司马剁了。 如此一来,平阳城和新后县便是不死不休。 主公麾下四千重甲兵,想要攻破平阳城应该不是问题,毕竟平阳城内没什么像样的守军。最重要的是,现如今宁国拿不出能打的军队。即便主公占据一州之地,朝堂大概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有平阳府作为根基,主公就真的可以逐渐发育,他也可以开始绣龙袍了。 只是很快,刘义生便将心中冲动压下,现在宁国局势虽然紊乱,但各方面都还没彻底撕破脸,这种时候做出头鸟绝非好事,而且也不符合自己定下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计策。绣龙袍的事情,只能先缓一缓了,这样想着刘义生脸上的笑意却是没有丝毫变化:“非常抱歉,司马大人,县令大人外出体察民情去了,目前并不在新后县,若是有什么事情,您不妨跟我说?” 史子睿脸色阴沉。 体察民情? 开什么玩笑,这冷冰冰的天气,谁闲的没事儿干往外跑? 只是,一时间也不太好反驳,毕竟体察民情是当官的都非常喜欢用的一个借口。用力吸了口气,史子睿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给我记好了,刺史大人有令,限新后县,三日内准备一万石粮食送往平阳。” 一石按一百斤算,这便是一百万斤的粮食。 好一个狮子大张口。 早就知道,钱耀祖为了凑齐给女真人的孝敬,可能会将主意打在新后县身上,可谁也想不到张嘴就是如此庞大的数字,也不怕噎死。 眼看刘义生面色逐渐冷冽,史子睿咧嘴一笑:“记住,三日后,要见粮,若是逾期,或是分量不够,小心你们的脑袋。” 刘义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视线转移到另外两人身上:“不知两位找我家县令又有何事?” 那身材瘦高的老者,名叫黄兴文,乃是平阳府黄家家主的异母弟,在家族中也算是有些地位,怀里抱着一个箱子,听到刘义生的话便将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厚厚一迭房契。 刘义生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稍稍看了一眼面色瞬间大变,怒气在眼瞳中翻涌。 眼看着刘义生的模样,黄兴文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他们张黄两家,才不在乎你有什么背景,到了平阳府,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一个小小新后县令,到了这块地面,这么长时间居然未曾拜会张家和黄家,也没有拜会刺史府。 谁给你的胆子? 这便是三方联手,给这新来的县令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明白谁才是爷。 “师爷也看到了,这是房契,新后县所有住宅,商铺全都是我黄家产业,现如今一些刁民,住在我黄家的宅子里,用着我黄家的商铺做生意,还请县令老爷主持公道,将这些刁民全部赶出去。”黄兴文笑眯眯的说着。 笑里藏刀,大抵就是这般。 刘义生用力吐了口气,又看了眼手里的房契……上面猩红的刺史印鉴,显得是那般刺眼。 当真是有够无耻的手段。 随便来个人都知这些房契有问题,偏生你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若是宋言当真根据这些房契,将新后县的百姓赶出去,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名望,瞬间就要变的臭不可闻。 抿了抿唇,刘义生望向最后一人,张家张灏! 那张灏呵呵的笑了下,也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同样是契书,不过不是房契,而是……地契。 新后县周边所有粮田的地契。 (本章完) 第243章 非逼我杀人(2) 第243章 非逼我杀人(2) 一百万斤的粮食。 新后县所有的房子商铺。 新后县所有的粮田。 刘义生好悬没忍住笑了。 他知道,无论是钱耀祖,黄家,还是张家,既然开口那胃口自然是极大的,可怎地也想不到胃口居然能大到这般地步。 也不怕撑破你们的肚皮。 就在史子睿,黄兴文,张灏的注视之下,刘义生面色变的越来越阴沉,任谁都能看出他胸腔中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爆开的怒火。 越是这样,三人心中就越是得意。 这便是不守规矩的代价。 这小子,莫非当真以为手底下有个几千兵,这新后县就是他说了算,在这平阳府内就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吧? 宁国建立到现在,平阳这边来来回回多少官员?来头比宋言还大的不知多少,可到了平阳的地界,照样要老老实实去黄家和张家拜码头。黄家和张家,虽比不得杨家,房家这样的巨擘,可在这辽东没了两家的支持,就算你是刺史也寸步难行。 若是规规矩矩听话,就能安安稳稳度过任期。 至于那些不老实的刺儿头……呵呵,辽东这边可不太平,到处都是山匪,强盗,一个不小心没了命也是很正常的。 女真铁蹄踏入平阳府,的确是给张家和黄家造成了一定损失,可张家黄家的根基在平阳城,这点损失虽然肉疼,却也算不上伤筋动骨。再加上钱耀祖麾下那一万多的府兵,你宋言麾下那两千兵,拿头打? 当然,张家和黄家这一次,也并不一定非要和宋言撕破脸,更多的只是对宋言的一次敲打,只是想让宋言见识一下两家的底蕴。然后……你做你的新后县令,别影响两大家族在平阳府的地位和生意。 就算这一次女真洗劫了平阳府,可这生意该做还是要做的。 刘义生手指紧握又松开。 他的眼睛不止一次扫过桌子上的茶杯,很想将茶杯摔在地上,直接让人过来将这三个无耻之徒给剁成肉酱。 可这样做影响太大。 为了主公的大业,他也必须要忍耐。 他用力吸了口气:“三位的要求我知道了,待到县令大人回来,我会转告。” “如此甚好,莫要让我家大人等急了,我家大人耐性可不是很好。”史子睿哼了一声,径直冲着门口走去。 黄兴文和张灏则是抱了抱拳,也跟着离开。 毕竟是商人,即便是心理上瞧不起对方,可该有的礼节,却是半点都没落下。 三人刚走到门口,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出现在门旁,走在最前面的史子睿,直接跟这少年撞上。 砰。 史子睿只觉好像撞上了一坨金属铸块,骨头似是都快要断掉。在平阳城中,他这个司马的职位也仅次于知州,刺史,那是名副其实的大人物,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冲撞过,史子睿勃然大怒,似是已经成了习惯,抬手就冲着少年脸上掌掴过去: “混账东西……” 话还没说完,便见那少年郎眉头一皱,瞥了一眼扇下来的巴掌,忽然便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史子睿的肚子上。 呼! 砰! 巴掌都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少年的脸颊,史子睿肥胖的身子便倒飞出去,砸在桌案之上,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桌子上的东西尽皆落在地上摔成粉碎。 史子睿痛苦的哼哼着,身子活像是一条蛆虫,在地上不断的蠕动,牙缝里都是丝丝血迹。 老腰好像快断了。 作为一个读书人,史子睿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阵阵闷疼,只让那张脸上都满是冷汗。 黄兴文和张灏也是被吓的一哆嗦,眼皮直跳,这脾气够大的啊,敢这样直接踹翻一州刺史的,怕是平阳府都找不出来几个。 眼见来人,刘义生顿时松了口气,忙迎了上来:“大人,您回来了。” 一声大人,也让所有人知晓了宋言的身份。 与此同时,藏身在两边的黑甲士也是面色古怪,师爷交代摔碎茶杯就动手,可刚刚的动静算吗? 那好像不是摔碎茶杯,更像是直接把桌子都给掀了。 算了,不管了,茶杯终归是碎掉了。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黑甲士从蜂拥而入,可惜,客堂的位置实在是太小,无法容纳这么多人,倒是客堂外面黑压压的一片。黄兴文和张灏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一双双凶神恶煞的眼睛,还有手里明晃晃的刀,皆是面色阴沉。 这是做什么,打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吗? 开什么玩笑,他们好歹也是多年老油条,什么场面没见过,又怎会被这种举动给唬住?便是给这宋言熊心豹子胆,他也没那个本事擅杀上官。 宋言也是面色古怪,连续几日紧赶慢赶,总算是返回县城,谁曾想刚回来居然就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宋言看向刘义生,刘义生便小声将三人的身份,以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听着听着宋言原本还算不错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自从出了宋家到现在,从来只有他抢别人东西,像这样被人上门敲竹杠当真是有些新奇。带着古怪的笑容,宋言冲着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史子睿走去,张龙赵虎跟在身侧,那史子睿正疼的满脸扭曲,看到宋言怒气便倾泻而出:“宋言,你好胆。” “区区一个赘婿,没教养的废物,靠着洛玉衡的关系混了个七品县令,居然敢殴打身为我这个五品司马,你等着,我定要参你一本……”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宋言眼神一凛,一把抽出张三腰间佩刀,噗的一声就捅进史子睿的心窝。 然后又嗤的一声抽回,一股血箭便迸射而出,视线扫了一眼史子睿: “废话那么多。” 声音在客堂内回荡。 刹那间,客堂死一般的寂静。 史子睿的身子一点点倒在地上,这一刀直接捅穿心脏,甚至让史子睿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眼睛瞪得浑圆,死死盯着宋言,似是根本想不到宋言不仅敢打他,甚至还敢杀了他。 几息之后,身子一颤,便再也没了声息。 后方,张灏和黄兴文更是噤若寒蝉,眼前这场面,当真是从来没见过啊。 谁能想到,这宋言居然当真是一点都不按规矩办事,居然真敢杀了自己的上司。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连串的动作何等流畅,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他们忽然间想起了主家那边调查出来的,有关宋言的情报。 这可是一个一把火烧死了数万倭寇,筑造京观十座,完全不在乎天和的凶人啊,只是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凶名。忽然,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一直以来,张黄两家都觉得,到了平阳府这片地盘,那就要按照他们的规矩做事,可是对于外号屠夫的宋言来说,这规矩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会杀人。 “想要拿我的粮食,你也配?”瞥了一眼史子睿的尸体,宋言转身冲着黄兴文和张灏走去,两人身子瞬间紧绷。 “刚回来,便逼我杀人,晦气。” “谁是黄兴文……” 面对宋言冷冽的模样,黄兴文身子猛地一颤。 “看来就是你了。”宋言平静地看着他:“你,刚刚说我管理的新后县所有的店面,住宅,全是你黄家的?” 黄兴文喉头剧烈蠕动:“是我……” 噗嗤! 一刀便捅入了黄兴文的心窝。 黄兴文看着胸口的长刀,满脸不可置信,他刚刚明明是想解释一下:是我哥说的,我只是个跑腿的…… 为什么就不能让人把话说完啊。 这样想着,脑袋一歪,很快也就失去了声息。 宋言便看向最后一人,张灏。 许是接连杀了两个人,那刺鼻的血腥味已经将张灏给吓破了胆子,甚至不用宋言开口询问,当眼神看过来的瞬间,张灏便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假的。” “那些地契,全都是假的。” “新后县的粮田归新后县的百姓所有,跟我无关。” 张灏感觉这表态已经非常端正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宋言便点了点头,张灏大喜,然后…… 噗嗤。 第三刀,扎进了张灏的心脏。 张灏身子抽搐着,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言。 “伪造宁平县所有田产的地契,试图掠夺百姓田产,死刑,必须死刑。” 这一瞬,张灏嘴角勉强勾起了一丝弧度,直至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宋言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们留下半点活路。 (本章完) 第244章 绣龙袍(3) 第244章 绣龙袍(3) 中午的阳光还是不错的,积雪似是有了融化的迹象,感觉更冷了。就像是那三具尸体,在失去了呼吸之后,很快就变的僵硬。 宋言在张灏的衣服上将血迹擦拭了一遍,这才重新将长刀插进张龙的刀鞘,他手捉着下巴,眉头紧皱,尽管拼命的思索,也完全想不出来张家和黄家为何要跟自己作对。 钱耀祖那边还勉强能理解。 他一个小县令,不去拜访上官,算得上是个忌讳。 而且,钱耀祖的送亲使还要经过新后县。 可张家,黄家又是为何? 难道他们也跟女真有生意?好歹也像范家那样尝试着拉拢一下呗,虽然范家分支不小心被小姨子屠了,可万一他禁不住考验,成了呢?上来就得罪自己,对两个家族有什么好处? 明明他手上沾染了几万条人命,明明在宁平都被人称作屠夫来着,可看起来他的名头在辽东这一块儿还不够响亮。总不至于是黄家和张家,在平阳府这一块地方做土皇帝太多年,真分不清大小王了?好歹也是两家家主,应不至于如此愚蠢吧。 这样想着,宋言便有些可惜,屠夫的名号虽然不好听,但真的很好用。 “把尸体带下去,我还有用。”宋言摆了摆手。 几个黑甲士便上前将尸体拖走,地面上的血迹,翻倒的桌子,破碎的茶具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眼望去除了稍显空旷,没有人会相信这里刚刚还死掉了三个人。在旁人全都离开之后,宋言这才望向刘义生:“这你都能忍?” 这可不是宋言认识的刘义生。 刘义生笑了笑:“主公之前答应雷毅,一定会除掉钱耀祖,我知晓主公心中已有对策,我这边冒然行动许是会破坏主动的计划。而且,现在的宁国局势虽然混乱,但各方面终究还没有完全撕破脸,如果我们在这时动静太大,就会变成出头鸟,若是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我们身上,情况可能会不太妙。” “最重要的,我只是个谋士。” 谋士只是出谋划策,唯有主公才能做出决定。 宋言吐了口气,对于钱耀祖他的确是有安排,钱耀祖必须死,但不是现在。 女真那边,乌古论部落被覆灭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发现。再加上送亲使运送的粮草,酒水中断,势必会引起女真的不满,再加上女真大极烈汗的暴虐,只怕无法容忍自己的挑衅,即便现在大雪封山,怕是也会发起对新后县的进攻。 在雪地之中长途跋涉,纵然是女真的骑兵也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影响。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在新后县打一个守城战,或许能收割不少女真人的人头。 在这之前,他的确是不能和钱耀祖彻底发生冲突,若是能一次拿下钱耀祖还好,若是不能彻底将钱耀祖除掉,对付女真的时候这家伙从后面来一刀,那着实是有些麻烦。 但是现在,对方已然开始动手,人也已经杀了,那计划自然要做出一些改变。 随意拉了一把椅子,旋即招呼刘义生也坐下,虽说刘义生平日里总是主公主公的叫着,然在宋言心里,两人更像是朋友,毕竟刘义生可能是宋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最对胃口的读书人,自己坐着对方站着着实有些无趣:“以后,遇到这种人直接杀了就是,省的留在这个世界上浪费粮食。” “你安排几个人,将那三人的尸体送回平阳城。” 刚刚坐下的刘义生眉头一皱:“主公,这是在故意激怒他们吗?” “没错,我就是要激怒那钱耀祖。”宋言咧开嘴巴笑了:“钱耀祖那人,没什么本事,读了几本圣贤书,就以为自己是个厉害角色了,不懂军事还要掌控府兵,这种人有着一种极为脆弱的骄傲,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又害怕别人戳破,最是受不得刺激。一旦愤怒,就很容易做出一些糟糕的事情。” “再告诉他,曲明私通女真,已经在新后县被斩杀,马车上的货物,已经被新后县笑纳。安排几个嘴巴毒的,怎么损怎么说。最好能将那老东西气吐血的那种,对了,水太凉一定要加上,杀伤力最大。” 刘义生面色古怪,读书人最是要名声。 对钱耀祖来说,那一句谁太凉简直就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污点,在这种情况下提起,那跟直接抽钱耀祖耳光差不多了。 “你说我们这样刺激钱耀祖,他会怎么做?”宋言笑眯眯的问道。 刘义生认真思考了一下:“或许,钱耀祖会失去理智。” “主公虽然有威名,但终究没有亲眼见到,钱耀祖会在心里寻找各种理由使自己确信主公不过只是一个少年郎,不值一提。” “他会觉得这一次在整个平阳城失了颜面,若是无法给主公惩戒,以后在平阳城威严何在,还如何掌控这座城市?” “他会觉得,曲明这些人死在主公手上,若是无法为曲明复仇,手下人又怎会继续献上忠诚?” “他更害怕,女真没有收到钱财,女人,会发起报复。” “然后,他会率领府兵,离开平阳城!” “他可能觉得,自己打不过女真,难道还打不过主公?” 宋言抚掌而笑,刘义生对人心的把控的确是非常厉害。 钱耀祖志大才疏,又睚眦必报,极重颜面,从某些方面来讲,这种人是最容易对付的。 “而且,别忘了现在平阳城内是什么情况,缺衣少食,每天都有大量百姓饿死,冻死,早已人心惶惶,若是没有手上那一万多府兵和大量地皮无赖强行镇压,只怕平阳城早就暴乱。” “所以钱耀祖定然会冒险一搏,若是能从新后县抢到粮食,他的统治就还能勉强维持。或许看着麾下一万多毫无战力的府兵,还有成千上万的地皮无赖,这家伙还会信心满满,觉得优势在我。” “一旦离了城墙守护,钱耀祖麾下那些人渣,就是待宰猪羊。” 刘义生微微点头:“可是,如果那家伙当真是一点面皮都不要,一直龟缩在平阳城呢?” 宋言一摊手:“试试呗,万一成了呢,反正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刘义生咧开嘴巴笑了:“主公高见。” 用力吸了口气,刘义生心中有些躁动,他的眼睛里闪着诡异又兴奋的光,乃至于整张脸都是一片涨红。 他知道,主公准备对钱耀祖下手了。 钱耀祖,那可是一州刺史啊,绝不是史子睿那种人能比的。 擅杀一州刺史,于造反无异。 看来,还是得绣个龙袍才行,若是需要给主公披上的时候没有现成的,那就尴尬了。 “对了,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样了。”抿了抿唇,宋言错开了话题。 刘义生也缓缓吐了口气,面色重新恢复凝重: “福王那边,的确有问题!” (本章完) 第245章 锦衣卫?(1) 第245章 锦衣卫?(1) 刘义生眉头紧皱,在说出福王有问题的时候,他似是有些迟疑,带着一些无法确定的犹豫。宋言便明白,刘义生对福王的调查可能出现了什么阻碍。 “怎么说?” 刘义生抿了抿唇:“如果只是从明面上能搜集到的情报来看,福王简直堪称皇子典范,对权力名声毫无兴趣,只喜欢游山玩水修道炼丹,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宁国每一个角落。” “便是辽东,晋地这些地方福王也曾踏足。” “大约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时候,福王游历晋地,拜访各路名山大川,同年于晋地结识一女子,便是后来的福王妃。” “我查不出来这福王妃是否和八大家有关,但出身禁地应是无错。” “诡异的是,除了福王妃这个尊号之外,我居然查不出王妃究竟姓甚名谁,在定州一带也完全没有哪户人家以福王妃娘家人自居。” “皇室玉碟定有记录,不过那就不是我能看到的内容了。” 宋言微微颔首,大约明白刘义生的困惑。 纵然福王无法继承皇位那也是个王爷,王爷的婚配关系到皇族血脉,女方自然会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历史上,仇家将女子嫁入皇室,然后伺机报仇的事情并非没有。 只要调查,必然会留下痕迹,怎么可能连王妃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而且,那可是王妃啊,只要跟王妃扯上关系,拐弯抹角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有不少人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自称是王妃亲戚才对,怎么可能没有娘家人? “福王喜欢游历名山大川,福王妃则是深居简出,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王府,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会出门,纵然是各种宴会,也是能推就推……”刘义生继续说着:“就像是要……” 宋言吐了口气,接口说道:“就像是要将自身的存在,彻底从众人视线中抹除?” 刘义生抚掌应道:“正是如此。” “目前来看,效果不错,人们几乎都快忘了这位王妃的存在,也只有特意提起的时候才会哦的一声,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对于皇帝来说这应该是最让人省心的弟弟和弟妹了。 客堂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刘义生和宋言都在思索着什么。 很快,刘义生吐了口气:“还有,福王只有一个王妃,没有侧妃,据说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至于子嗣,也唯有高阳郡主一个女儿。” “听闻是福王妃诞下高阳郡主的时候难产,命差点都没了,从那之后,福王便不准备再要孩子。” 宋言咧开嘴笑了笑:“倒是个痴情种子。” “呵呵,谁知道呢。” “那福王和晋地八大家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尤其是范家?” 刘义生再次摇头:“即便是有关系,那也是极为隐秘的事情,咱们的情报系统还是不太行,目前还没办法接触到这方面的机密。” 宋言能够理解。 这就是底蕴方面的差别。 纵然麾下有几千精锐兵卒,可其他方面同那些传承千年的世家门阀相差甚远,不仅仅只是土地,钱粮,文化传承,朝堂影响,便是情报获取能力,差距也是极大的。 “主公应该着手创建一支密探了。”望着宋言,刘义生沉声说道:“虽说,我从咱们的人中挑选了一部分机灵的,可这些兄弟们上阵砍人都是一把好手,打探消息终究是差了点。” 宋言心里便有点古怪,捉摸着要不要建个锦衣卫试试。 “焦俊泽那边呢,有查到什么吗?” “没有,任何疑点都挑不出来。”刘义生咧了咧嘴巴:“这家伙的履历简直完美,从最底层爬起来,一路依靠功勋坐上定州刺史的位置,没有任何攀附,功绩也没有丝毫掺水,在担任定州刺史的时候,那也是秉公执法,没有贪污受贿,简直就是百官表率,属于那种你完全抓不住任何一丁点小辫子的类型。” 刘义生眸子中闪着诡异的光,那种感觉就像是遇到了挑战,有些时候越是查不出来问题,才越是有问题。 宋言则是眯起了眼睛,焦俊泽能趁着小姨子屠灭范大膘一脉的时候,屠戮整个范家所有下人,小厮,并且从范家掠走数十万白银,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这绝对是个狠人,至少不像调查出来的那么干净。 那为何又要因为小姨子撕下脸上的伪装? 当时那种情况,直接安排人将洛天衣乱刀袭杀,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决定吧? 所谓希望长公主能在朝堂上帮忙说说话,避免文官集团的攻讦,在宋言看来纯粹狗屁。看焦俊泽的履历就知道他的背后定然站着某个存在,这人在宁国朝堂影响力不小,至少护着一个人一路平步青云毫无问题。 只是这人隐藏的极深,暂时查不出来什么。 那焦俊泽故意放走洛天衣就耐人寻味了,是想要作为一个把柄,捏在手上吗?宋言重重吐了口气:“那新的礼部尚书确认了吗?”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说实话有点尴尬。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其中祀便是祭祀天地,先贤,祖宗,祈求风调雨顺,国运昌隆。多是礼部领头操持,所以六部中名义上以礼部为首。 可拜谒太庙,敬告天地这种事情又不是经常会有,绝大多数时候,礼部都无事可做,没事做就没有油水可捞,所以礼部又被称之为清水衙门。 然而,即便是清水衙门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那便是……科举。 于读书人来说,科举是能改写一生命运的机会。 金榜题名,那便鱼跃龙门。 于国家来说,科考是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所以每一次科考都极为重视。 而科考,从出题,监考,阅卷,几乎都是礼部官员在负责,可以说这时候的礼部权利将达到极限,也是油水最为丰厚的时候。同样的,控制礼部,想要利用科考安插自己人也会变的更容易。就像之前,杨国臣掌控礼部,便能轻而易举让杨家子榜上有名,稍加运作,便能去往宁国各地为官。 所以这一次将杨国臣给撸掉,对杨家来说是一次非常沉重的打击。 刘义生笑了笑,像这样的朝堂上的事情从某些方面来讲,反倒是最容易打听的,毕竟全都放在明面上,只要有些渠道便能一清二楚: “礼部尚书,位高权重,不会随意决定,往往都是三省共同拟定一个名单,约十人左右,然后上呈皇帝预览,皇帝会从中选择其中之一,担任礼部尚书。话虽如此,可这名单内真正能成为礼部尚书的人选,基本已经内定,其余人多半都只是陪衬。” “根据我打探来的消息,这一次竞争礼部尚书的主要有三人……” “其一,黄文涛,原礼部左侍郎,有才学,性孤僻,古板,甚至一门心思想要恢复周礼,推崇君权至上,是天生的保皇派。” “其二,郭栋,主公也是知道,杨家房家这样的世家门阀,经常会做一些接济乡里,修桥铺路的事情来维系家族的名声,这郭栋少有才名,然家道中落,因得了杨家接济,才有机会继续读书,随后参加科考成为州府解元,名动一时,杨家看出此子有大好前程,便将族中一旁支庶女嫁于其为妻。” “其三,则是白鹭书院的一名学生,原本是国子监祭酒。” “其余人等,也多和三大派系脱不了关系,只是地位才能比不得这三人罢了。” “至于最终究竟落谁家,就看三大派系之间谁更有手段了。” 宋言嘴角勾起一丝弧线:“西林书院呢,没有他们推举的人?” “西林书院的官员多在中下层。”刘义生便摊了摊手:“他们暂时还没能力染指六部尚书。” “有没有和各大派系都毫无关系之人?” “有……陆元正!” “原东陵府尹。” “像东陵这种皇城,府尹是最难做的,权贵太多,而且多嚣张跋扈,一不小心可能就惹到某个大人物头上,万一得罪了人,莫说是官职,怕是性命都保不住。” “是以历代东陵府尹都谨小慎微,可即便如此也多不得善终。” 很显然,刘义生透过某种渠道,拿到了详细的情报,对这些人大都有不错的了解: “而陆元正则是另类中的另类,担任东陵府尹不过三年,处理了三个公爵嫡子,九个侯爵子嗣,便是六部尚书的儿子,家奴,也照抓不误。” “听说刚上任的那一年,外出游历的福王回京,于东陵街道纵马,都被路远正给丢到监牢,最后还是宗正寺出面才将人给捞了出来,毕竟名义上东陵府尹对皇族成员并无管辖权,这是宗正寺的职责。” “宗政寺将福王捞出,当街就给放了,为了这事,陆元正还一连写了好几封奏折,弹劾福王和宗正寺大宗正,大有一副不处理了福王这件事儿就没完的趋势,惹得宗正寺上下皆是大骂晦气,惹上这么一坨狗屎。” “最后没辙,装模作样将福王在宗正寺关了两天这事儿才算结束。” “自那之后,陆元正便有了个铁头娃的称呼,纵然是皇亲国戚,勋爵贵族都在一个劲儿的约束族中子弟,在陆元正面前要规矩一点。据说这一次之所以被题名,也是一群勋贵被折腾的不轻,想要将这人从东陵府尹的位置上换下去。” 刘义生说着,言语之间满是钦佩。 唯有宋言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如此来看,这陆元正应当就是下一任礼部尚书了。” 福王。 当真有问题! (本章完) 第246章 嘘,她睡着了(2) 第246章 嘘,她睡着了(2) 现如今的宁国朝政混乱,贪官污吏横行,所以刘义生对陆元正这种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官员最是佩服,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陆元正刚成为东陵府尹,便立马踩着福王上位,树立起铁头娃的形象。 说起来,皇城纵马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用不着这样不依不饶,在福王被带到宗正寺之后,还一直上奏折弹劾,俨然一副不拿下福王誓不罢休的模样。可最终又能怎样,福王无非是在宗正寺好吃好喝待上几天,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惩罚,陆元正这般不依不饶真的有意义吗? 总不至于当真只是单纯为了维护律法的尊严吧? 宋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指关节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一些猜测正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陆元正抓着福王不放,保皇派定然会弹劾,至于理由应该就是小题大做,亵渎皇室威严之类。 而杨家,西林书院,白鹭书院也很眼红皇城府尹这个职位,虽然死亡率高,但权力是真的大,若是能将陆元正拉拢,很多事情会方便很多。在保皇派弹劾的时候,他们应该会以陆元正只是按律办事无错之类的理由保下陆元正。 担任东陵府尹三年,解决了三个公爵子嗣,九个侯爵子嗣,处理了几个六部尚书的后代……听起来似是很厉害,可说句不客气的,莫说是三年,哪怕只是一个月,解决掉的勋贵二代都不止这个数。 那杨铭,侵害新婚妇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陆元正当真一无所知? 若非这一次因着房俊之死,房家发力,杨铭还不知要逍遥快活多少时日。 但无论怎样,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忠贞清廉的人设是立了起来。 “让我猜猜,那福王该不会还亲自面见宁和帝,表示陆元正乃国之诤臣,不能因为他的缘故,让国家错失栋梁,不但不能惩罚,还要重用吧?”忽然,宋言这样说道。 刘义生一愣:“有这回事儿,据说当时还传为一段佳话。” 宋言笑了笑,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十人名单,三方势力,无论选择谁都会遭遇另外两方人的强力反对,如此,陆元正便成了唯一的人选。 虽不是自己人,但至少也不是对方的人。 如此,陆元正便会顺理成章掌控礼部。 而福王,一直都是闲云野鹤,修仙炼丹的人设,又没儿子,所以根本不会有人以为陆元正是福王的人。 果不其然,生在皇家,身处朝堂,又怎会有简单的角色? 宋言幽幽站起身来,拍了拍刘义生的肩膀:“该调查的事情继续查着,锦衣卫的事情我会安排的。” “锦衣卫?那是什么东西?” “我为未来的密探想的名字。” 虽手握重权,却只能行走于黑暗,取锦衣夜行之意? 不愧是主公,这名字甚是有水平。 若是让宋言知晓刘义生的想法,怕是会忍不住笑出声:纯粹只是特务机关中,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实在是太过出名,尤其是那一句,皇权特许,先斩后奏,实在是太过霸气,顺手便拿来用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出了客堂,宋言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往后宅走去。 从乌古论部落到新后,至少一百多公里的距离,还是在寒风和积雪中前行,纵然是宋言也感觉身子甚是疲惫。 这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合眼。 带回来的战马,已经交给了马汉,马厩和骑兵训练的场所都在抓紧时间营建,只是现在天寒地冻,想要建成还需一些时日。 宋言也拿不准,女真王庭那边知晓乌古论部落覆灭究竟要多长时间,即便一直发现不了,长时间拿不到钱耀祖提供的物资,女真王庭也会察觉到不对,定会安排人过来询问。 如此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五六日。知晓送亲使被停止,没有免费的粮食,连带着乌古论部落都给毁了,以女真大极烈汗那爆裂的性子,可能无法容忍他眼中孱弱汉人的挑衅,从集结军队,到大军压境,至少也要十几日。 宋言抿了抿唇,望向平阳城的方向,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在二十日之内,彻底将钱耀祖解决,如此方能避免面对女真的时候被人背后捅刀子。 时间稍稍有点紧。 当然,女真也未必会马上报复,拖到开春也是有可能的,但不管怎样,他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这样想着,宋言便叹了口气,还是时间问题,若是有个三五年慢慢去发育,大抵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局促吧。 不经意间,视线又望向了南方,也不知天璇现在怎样了? 丈母娘现在如何了? 两个小姨子有没有乖乖听话。 虽然分开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心里居然已经有些想念了。 摇了摇头,宋言将心中杂念压下,不管怎样,先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到得后宅,却发现院内没什么人。 顾半夏,杨思瑶和空蝉几个小丫头都不见踪影,许是去逛街了吧,小丫头总是喜欢玩闹。 刚回来的怜月则是被洛天衣缠上,似是想要跟怜月比试一番,看看自己和怜月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差距。虽说九品和宗师只是差了一个档次,三个小姨子加起来恐怕也不是怜月的对手,切磋纯粹就是找虐。 宋言打着哈欠,坐在屋内透过窗户看着两人在院中交手。 这许多时日,小姨子枯竭的内力是完全找回来了,剑术方面又有精进,以宋言现如今五品武者的实力,也只能看到漫天剑光,宛若寒星闪闪。 嗤嗤嗤的声音接连不断,锃亮的寒芒几乎已经完全将怜月笼罩,便是四周地面,瓦舍上尚未融化的积雪,都被剑气卷起,一时间入眼所见尽是一片苍茫,仿佛又是一场大雪笼罩地面。 而怜月则是身姿飘摇,好似弱柳扶风,漫天剑光随时都能将其身子撕成碎片,却始终无法触碰到怜月的身影,便是那雪也不曾有一片落于怜月的肩头。 看着看着,宋言便觉得一阵倦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 待到再次睁开眼睛,人已躺在了床上。 衣服换过。 脏污的身子也已经清洗过了,没了之前浑身僵硬的不适,甚是轻快。 身旁传来轻微鼾声,还有诱人的体香,转头望去却是顾半夏,几根青丝落在鼻尖,让他有种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应是顾半夏回来之后看到自己睡着,便帮着将他身上的衣服脱掉,还将身子清理了一番,然后搬到了床上,换上了睡袍,他的体重可不轻,对一个女人来说可是有点难度。 熟睡中的顾半夏看起来便更加安静,半边脸压的红红的,嘴角居然还挂着一丝丝口水。一张脸还是柔和,恬静,不知怎地,只是看到这张脸宋言便觉得心中安稳了许多。 笑了笑,宋言便伸出手指将顾半夏脸上几根青丝拨开。 窗户,发出吱呀的声音。 很小。 微不可查。 今天晚上的月光很不错,眼角的余光能清晰看到,一道身影顺着被推开的窗户,鬼鬼祟祟钻进了房间。 四下张望了两眼,抬脚便冲着床榻走来。 恰在此时,宋言扭过头去。 四目相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便出现在宋言面前,来人身段高挑,纤细,身着黑色长袍,长发竖起,戴着学士巾,做读书人打扮。 唇红齿白,肌肤细腻,倒也生了一副好皮囊。 那人似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被吓了一跳,嘴巴一张就想要发出声音。 “嘘。” “她睡着了。” “莫要吵醒她。” 那人喉咙剧烈的蠕动了一下,愣生生还是将到了嘴边的声音给吞了回去,看向宋言的眼神显得尤为古怪。 宋言并未搭理这人,而是从侧面悄悄将身子挪下床榻,动作小心翼翼,重新给顾半夏盖好被子之后,拿起桌面上准备好的新衣服披在身上,这才冲着门外走去,经过黑衣人的时候还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出去。 脸颊鼓了鼓,似是有些不服气。 可已经被发现,终究无可奈何,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宋言身后出了卧房。 后宅院子里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有一张石桌,几条凳子。 没有茶,当然也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时候。 “你不会觉得,换上男人的衣服,便没人能看出你是女人了吧?”坐下之后,宋言慢吞吞的说着。 (本章完) 第247章 胸大肌太过浮夸(五千) 第247章 胸大肌太过浮夸(五千) 做男人装扮的女人吓了一跳,剧烈的咳嗽起来。 然后便瞪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盯着宋言,似是不明白她如此精妙的伪装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眼看女人的模样,宋言便有些无语。 这女人,虽算不得熟人,但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数月之前,那时他才刚入洛府没多长时间,因着一次意外遇到吕长青和赵安泽,还有崔世安,被三人强行带到群玉苑。 那还是宋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进入青楼。 出来的时候,便见着顾半夏坐于隔壁茶楼,对面便是这个女人。 那时宋言就已明白,顾半夏身份有些特殊,这个喜欢装作男人的女人,就是顾半夏的接头人。随着后面掌握的情报越来越多,顾半夏的另一层身份也呼之欲出,那就是……皇城司。直属宁和帝的情报机构,是掌握在宁和帝手中的,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皇城司,由宫女和太监构成。 将顾半夏安排在他身边,大概也是为了监视吧。 宋言也并不在意,毕竟顾半夏从未做过任何对他不好的事情,相反他已经习惯了顾半夏在身边照顾,若是哪天离了顾半夏,便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适应。 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眼看着面前的女人看看他又上下打量她自己,似是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宋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乖,听我的,以后用不着这样,你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引人注目。” 女人便咬紧了嘴唇:“很明显吗?”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的出来你是个女人。”宋言抿了抿唇,外面还是有点凉的,他便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便是那扣子也一粒一粒扣上。 抬眼望了望天边,距离清晨应该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昨日直接从中午睡到现在,有够久的。 “女人就是女人,男人就是男人,便是伪装的再好,终究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破绽。”眨了眨眼睛,宋言忽地想起上辈子抖音上的几位大佬……好像,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然后他便将视线落在女人的胸口:“如果想要伪装成男人,拜托你下一次勒的狠一点,没有哪个瘦瘦的男人,胸大肌会如此浮夸。” 胸大肌? 女人一下子不明白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至注意到宋言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面色腾的一下红了,瞪了一眼宋言,肩膀下意识便缩了起来。 还敢瞪我? 你以为你是咱小姨子啊,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宋言就瞪了回去,可能死在他手上的人真是比较多吧,身上带着一点煞气之类的东西,眼神比较凶,看过去的瞬间,女人便缩成一个鹌鹑,瑟瑟发抖。 那般模样,顿时让宋言有些无奈。 不是,皇城司都是这样的人吗? 不输才怪了。 当然,宋言这是不清楚他在某些情报人员眼里究竟有多么可怕。 火烧数万人。 十座京观。 堆积如山的头颅。 填满整个山涧的白骨。 或许一般人觉得这是在夸大其词,可这些情报人员却是非常清楚这些都是真的,那种场景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是亲眼目睹。 是以,对于这些人来说,宋言的存在就是货真价实的屠夫。 即便是宋言之前温柔的帮顾半夏掖好被子,在这女人眼里都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阴森,仿佛一个屠户正在审视自己的猎物,思索着该从什么地方下刀比较合适。 瞪了一眼宋言,是女人本性使然;当宋言瞪回来的时候,那便是毛骨悚然。 鹌鹑般的样子,让宋言立马失去了兴趣,总觉得是在欺负人:“行了,你在皇城司是什么职位,代号是什么?” 女人喉头蠕动了一下:“她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没有,我自己猜的,很难吗?”宋言眨了眨眼睛,顾半夏之前是跟他坦白过,但自然不能明说:“他的命都是我救的,想必给我透露一点情报,他应该不是很介意。当然,如果实在是为难的话,可以不说!” 宋言是有很多事情想要知道,但也没有强迫这女人的意思。 女人看了看宋言,过去了几秒终究还是重重吐了口气,站起身来,在宋言面前单膝跪地:“皇城司,人字号,第七小队队长,青鸾,见过郡马爷。” “从今日起,第七小队尽数归郡马爷调遣。” 宋言眼皮忽地一挑。 这算什么? 是故意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 亦或是,因着自己的药救了他的命,所以又给自己安排了一些精干的助手? 宋言的眼睛眯起,视线扫过单膝跪在地上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看起来有点笨,但皇城司能跟杨家,西林书院,白鹭书院斗争这么长时间,本事自然还是有的,只是他这边很多事情并不想让旁人知晓,即便是宁和帝也不行。 这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但是,人家既然已经送来,这么直接推出去也不太好。 这样想着,宋言便随意摆了摆手:“起来吧。” 青鸾长身而立,整个身子几乎完全融于黑暗。 亭子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青鸾并不知晓宋言究竟在思考什么,然长久以来的习惯,在上司未曾下达命令之前,她不会表露出任何的意见。 就像是精美的人偶。 虽然残酷,却早已习惯。 与之相比,顾半夏能有现在的生活,大约是她都不敢想的。 之前虽只是匆匆一瞥,却也能看的出来宋言对顾半夏甚是宠爱。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直至宋言忽然开口,总算是将寂静打破:“这是陛下安排的?” 宋言又确认了一次。 “是。” “那你为何要翻窗,光明正大进来不行吗?”宋言有些好奇。 青鸾的面色带着一点尴尬,她能说是因为宋言屠夫的名号实在是太过下人,担心一个不小心会将其触怒,自己的脑袋可能就要保不住了,所以这才偷偷摸摸的潜入进来,寻摸着以自己和顾半夏之间的关系,多少能从顾半夏口中知晓一些东西,譬如说宋言有什么忌讳之类,省的一不小心小命不保。 谁能想,刚翻过窗户,便看到两人一起躺在床上。 话说这算什么? 顾半夏这任务执行的,将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自己以后也要跟在这位郡马爷身边,该不会也要陪睡吧? 青鸾胡思乱想着。 宋言眼见其没有回答,也没有逼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顾半夏是天字号的暗卫,你是人字号的,皇城司总共有多少号,都是做什么的?” “皇城司,总共分为天地人三号。” “天字号,为暗卫,司守护,主要保护一些陛下在意的存在,皇宫便是天字号暗卫的大本营,绝大部分天字号高手,都隐藏在皇宫之中,长公主殿下,晋王殿下身边也有暗卫存在。” “地字号司刺杀,皇城司中,杀性最重的一批人。” “人字号司情报,主要负责情报的搜集,分析与传递。” 听到这里,宋言眼睛忽然一亮。 昨日的时候,还跟刘义生商议,要成立一支密探,没想到这就送过来了,这倒是解了宋言的燃眉之急。 当然,这是属于宁和帝的密探。 说是听从自己调派,可实际上怕是监视的意味更重一些。 许是黑甲士的存在,引起了宁和帝的注意? 宋言笑了笑,他大概能理解宁和帝的想法,想要利用自己牵制住杨家,西林书院和白鹭书院,好给他拉扯出来一些机会,却又不想让自己成为下一个杨家。 做皇帝的,心思都重。 锦衣卫终究还是要建起来才行,只是青鸾的出现,多少也算是给锦衣卫的创建拉扯出来了一点时间。 嘴角稍稍勾起一丝弧线:“说起来,既然你是掌握情报的,那应该知晓很多事情吧,朝堂上的事情是否了解?” 青鸾看了一眼宋言,然后眸子又重新垂落:“了解一些。” “既然这样,那你可知道,朝堂对钱耀祖的处置什么时候下来?”宋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着,貌似随意的问道。 青鸾咬了咬嘴唇:“朝堂并不准备处理钱耀祖。” 话音刚落,青鸾便觉得一阵寒风袭来,难以名状的凉意,让青鸾感觉浑身上下都是鸡皮疙瘩。 喉咙中更是发干,她偷偷摸摸的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宋言,只看宋言原本还算正常的面色,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瞬间变的极为阴沉,她不明白,宋言不过只是一个五品武者,她可是八品。 为何能在宋言身上感知到如此这般彻骨的寒意? 身子几乎都快要冻僵。 呼呼吹的夜风,仿佛变成了厉鬼的嚎叫。 “不准备处理钱耀祖?”宋言的声音略带阴冷:“若是我没记错,我让长公主和房海准备的奏章可是相当充分,便是连证据也放在里面,那钱耀祖私自和女真人议和,甚至搜刮平阳府本就所剩无多的粮食,抓捕宁国的女人送给女真糟践,这种人渣,朝堂居然不准备处置?” 随着宋言的声音,四周更是阴风阵阵。 青鸾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庞都变的一片煞白,看不到半点血色:“回禀郡马爷,明面上的奏章,还没入尚书省就被拦了下来。” “尚书令房德都不知道这些奏章存在。” 宋言缓缓舒了口气,看来,房德也被架空的不轻啊。 虽然是尚书令,但奏章这些东西也是经过下属,然后才会摆在房德面前,只怕尚书省中有西林书院的人,瞧见有对钱耀祖不利的奏章,便直接给抽走了。 “那陛下那边呢?” “奏章可是一式两份,一份送入尚书省,一份可是走的长公主的渠道,直接递交给宁和帝,莫非宁和帝打算视而不见?”宋言挑了挑眉毛,语气已经有些不太客气。 青鸾悄悄吞了口口水,这位爷,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在短暂的迟疑了一下之后,青鸾这才再次开口:“回禀郡马爷,陛下让我传口谕给您,现在宁国内忧外患,钱耀祖虽戮行无道,然,现如今的宁国无力同女真开战。” “待到陛下稳住局面,定然会将钱耀祖千刀万剐。” 宋言大概能明白宁和帝的想法。 好不容易才弄了这几千兵出来,之前绞杀倭寇,虽战果喜人,但多是依靠阴谋诡计,一旦女真来攻城,那就是硬碰硬的厮杀。 宁和帝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为数不多的家底,在这个时候折了去。 很明显,在宁和帝心中,保住洛家的江山才是最重要的,在江山面前,百姓也只能往后让一让。 毕竟,苦一苦百姓嘛。 历朝历代都是这么来的。 宋言没办法去责怪宁和帝什么,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应该是极为正常的,纵然是那些名留青史的千古一帝,在国家和百姓之间,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只是……他不是皇帝。 他只是一个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稍稍改变一下这个世界的穿越者。 眼帘垂落下去,宋言脸上寒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感觉不到温度的冷漠:“你麾下,有多少人?” “十三人。” “全部派遣出去,调查一下福王和晋地八大家。” 青鸾又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宋言,她可是直属皇帝的皇城司啊,居然让皇城司去调查一个亲王,这好吗? “至于你,返回东陵,替我传达一下消息。” “第一,乌古论部落,两万女真人,族灭。” 嘶。 青鸾的身子微微一颤,就知道这煞星到了辽东不会那么安生,可再怎么也想不到,这才不足一月功夫,便覆灭女真一个部落。 族灭? 那可是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啊。 这种事情,也唯有眼前这位屠夫能做的出来了。 “第二,钱耀祖的命我要定了,道君佛陀来了都没用,我说的。” 青鸾重重吐了口气,能成为人字号的小队长,青鸾很是聪明,她很清楚,当这些内容转交给陛下的时候,自然是要稍微润润色的,不能这么直白的转述,实在是太僭越了。 她更能看出来,郡马爷让自己传达消息的目的,是让陛下有足够的时间,去琢磨一下钱耀祖死了之后,该如何给他擦屁股。 毕竟这可是一州刺史。 擅杀一州刺史,诛九族都不过分的。 “最后,到了东陵再帮我查一下陆……算了不用了。” 陆元正应该是福王埋的极深的一条线,还是在东陵这种敏感的地方,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断的干干净净,这时候去查,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那属下暂且告退。”青鸾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若是有什么消息,她们会联络半夏姐。” 言必,青鸾的身子逐渐后退,最终彻底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就在青鸾离开之后,另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自宋言身后出现,却是怜月。 当青鸾出现的时候,怜月便已经感知到了,只是一直藏身于黑暗,青鸾没有威胁相公的意思,她便不会出手。 高挑的身子慢慢走到了宋言身后,一双修长的胳膊圈住了宋言的脖子,双手搭在胸口,轻轻划着圈圈,带起些微的瘙痒: “相公很生气?” 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些微温润,在耳朵旁边响起。 “有点。” “楚国的皇帝也称得上英明神武,可若是面临宁国这样的情况,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明白……”宋言咧嘴一笑:“可我不是皇帝……只是话又说回来,连自家百姓都保护不了,那还做什么皇帝?” 怜月的身子慢慢挪到了宋言怀里,依偎在宋言胸口。 虽说年龄比宋言更大,可怜月却也不介意偶尔做出一些更为亲密的举动,一双白嫩的小手轻轻摩挲着男人的脸。 屠夫? 善人? 怜月甚至有些好奇,究竟哪一边才是相公真正的模样? 还真是大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明天,我要离开一趟。” “去哪儿?” “回楚国,这一次离开的终归太过突兀,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安排一下。”抿了抿唇,怜月说道:“如果可以,我看能不能把我那徒弟带过来。” “她身上的寒毒,虽然不似我这般夸张,却也是极为难熬的。” 宋言有些无奈。 似乎没人征求自己的意见,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解毒丸了是吧? “那你自己呢?寒毒现在怎样?” “虽然没有痊愈,但至少不会扛不过去。” 宋言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离别之前,就再来化解一下寒毒。” 怜月的俏脸上泛起些微红润,似是有些害羞,却终究没有拒绝,一双小手只是用力抓住了宋言的胳膊。 抱起怀中佳人,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房间。 这一次,力道控制的不错,至少衣服没有化作碎片。 (本章完) 第250章 翻盘(五千) 第250章 翻盘(五千) 钱耀祖只觉一口逆血直冲喉头,脖子拼了命的蠕动,才勉强将淤血压下。好歹他也是一州刺史,能做到这个位子上,不至于连这点定性都没有。主要是这宋言,说话实在是太损了。 什么汉人之耻,宁国之耻,什么钱姓之人都将以他为耻…… 甚至连遗臭万年都出来了。 偏生这小子说的还都是事实。 实话在这种时候便更有杀伤力。 直接将钱耀祖粉饰出来的虚妄给彻底撕成碎片,让他不得不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面对四周府兵狐疑,嘲弄,鄙视,甚至还有仇恨的目光。 最无耻的是,这家伙甚至连水太凉都给说了出来。 这是钱耀祖一辈子的耻辱,简直是不可触犯的逆鳞。 平日里,便是洗澡沐浴,水温稍微低了一点,钱耀祖都会觉得可能是那些婢子对他的嘲笑,然后便命身边护院将婢子拖下去,至于怎么折腾那是那些护院的事情,往往最后的结局都是不成人样,在屈辱痛苦和绝望中死掉。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小子怎能如此恶毒? 这想法倒是怪异了些,于钱耀祖眼中,随随便便夺人性命不算恶毒,只是说了一件他做过的事情,那便是无法饶恕的罪孽。 胸腔中憋闷的快要炸开,那张脸一阵白一阵红。整个人似是被磨平了所有的锐气,一眼望去苍老了不止十岁,身子也佝偻起来,于城墙上,摇摇欲坠。看着下方面色冷漠的少年,再看四周府兵一双双怪异的眼神,钱耀祖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些府兵怕是会哗变。 身边虽说还有一大堆身高马大的护卫,可这些府兵若是发起狠来,未必能拦得住。 钱耀祖用力吸了口气:“住口,黄口小儿,平阳城下怎容你狺狺狂吠?” “老夫的功过,自有朝廷来决断,哪儿轮得到你这小子在这里指手画脚?” “老夫心胸宽广,虚怀若谷,念你年幼,暂且不与你计较。” 丢下一句话,钱耀祖有些狼狈的在一大群护卫的簇拥下,转身离开。 城墙下,宋言则是咧了咧嘴巴:“女真试图侵略宁国,一百多年从未成功过,倒是你钱耀祖,刚一出现,女真铁蹄便踏碎平阳府,完成了女真族一百多年没能完成的目标,啧啧,您这功绩,堪称女真第一巴图鲁。” 咕吱。 巴图鲁。 在女真族中,代表着勇敢,忠诚,是军事成就的最高认可之一,唯有勇猛善战,立下了赫赫功劳的勇士方能获得这个称号。 放在女真族那是人人艳羡的荣耀,第一巴图鲁,便是功勋最卓著者。 可放在眼下这般场景,那便是最杀人诛心的嘲讽。 饶是以钱耀祖的脸皮厚度,陡然间听到这话,也感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幸好旁边护卫眼疾手快,连忙将其搀扶。 “走,快走。” 死死的咬着牙关,钱耀祖低声说着。 那些护卫不敢怠慢,忙簇拥着钱耀祖,极为狼狈的从城头离开。本是像百兽之王一样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可谁能想最终居然会落得这般下场? 屈辱啊。 城墙上,诸多府兵一双双眼睛全都落在钱耀祖那些人的身上,手指时不时的用力抓紧手中的长枪,身子蠢蠢欲动。 可最终,也只是眼睁睁看着钱耀祖离开。 没能将钱耀祖气死,宋言心中有些惋惜。 不过宋言也知晓,这种能做出诸般下作之事的人,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极强,不会像王朗那样被诸葛亮骂几句就死了,当然也可能是他骂人的功夫比之诸葛村夫尚有差距,还得练。 真正惋惜的是,这钱耀祖居然没有被气的直接带着人从城内冲出来,倒是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至于府兵的气愤,憎恨,冲动,到最后什么都没做,也都在宋言的预料之内。 擅杀一州刺史,等同于造反。 那是诛灭九族的罪过。 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想要让这么多府兵拖着全家性命一起造反,未免异想天开,不过只要能在这些府兵的心中留下一枚小小的种子即可,只消时间长了,这种子终究会生根发芽。 那些府兵看向钱耀祖的眼神,那浓郁的杀意,他不相信钱耀祖看不出来。 若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这种情况下应该会提高这些府兵的待遇,试图重新收拢人心,即便不能让这些府兵为己所用,至少也不能成为敌人。 然而以宋言对钱耀祖的了解,这个家伙打骨子里瞧不起这些泥腿子,更何况现如今的平阳城内本就缺少粮食,钱耀祖绝对不会将珍贵的粮食浪费在府兵身上。说不定,这个家伙还会再次减少,甚至是彻底断掉府兵的粮饷供给,希望能将这些府兵彻底饿死,最起码也要让这些府兵饿的浑身上下无半点力气。 虽说这种行为极为愚蠢,但钱耀祖这家伙还真有可能做的出来。 如此一来,平阳城的府兵,势必对钱耀祖愈发厌恶,憎恨,造反的冲动会变的越来越强。 于宋言来说,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即可。 他就是那最大,最美味的诱饵。 宋言转身看了看,身后并无什么异常,倒是脚下的地面却能感受到些微的战栗,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前行。 …… 太阳东升西落,天色已然变的暗沉,皎洁的弦月悬挂于苍穹,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放眼望去,积雪似是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冰晶,闪烁着亮眼的光。 呼哧,呼哧,呼哧…… 刺史府内,钱耀祖大口大口喘息着。 每每回想起之前那一幕幕,钱耀祖胸腔当中的怒意便会旺盛几分,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做工精巧的太师椅已然化作碎片,终究还是摇不起来了。 此时此刻的钱耀祖看起来极为狼狈,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都变的有些散乱,嘴角下巴和胡须上,还黏连着干涸的血迹,面色苍白,眼窝塌陷,胸腔正在快速的起伏。 “宋言,我必杀你。” 沙哑的声音,如同野兽般怨毒。 每当发怒,没有任何一人敢靠近钱耀祖,便是最宠爱的女人也不行,唯有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默默的站在门边,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那是钱耀祖的军师。 南姓,名悦行! 据说这南悦行,跟在钱耀祖身边已经有二十多年时间,钱耀祖寒窗苦读的时候南悦行是书童;钱耀祖外放为官的时候,便是师爷,管家。 多年来,一直给钱耀祖出谋划策,钱耀祖对其也是极为信任。现如今的平阳城,名义上的刺史是钱耀祖,可实际上绝大部分的计策,都是南悦行在安排。 大才没有,但各种鬼主意却是一堆。虽然手段是缺德了一点,但至少钱耀祖还当真稳住了平阳城岌岌可危的局势。 看了一眼堂屋内一地的碎片,南悦行吐了口气,走入堂内。 看到南悦行,钱耀祖的火气稍微收敛了一点,顺手想要拉一把椅子坐下,这才发现大堂内所有的东西全都化作碎片,心情便愈发郁闷:“那宋言走了吗?” 南悦行摇了摇头:“依旧只有他一人,还在城门之前。” 钱耀祖厉声喝道:“可恶,那宋言小儿,莫非真以为我不敢杀他不成?” 话是这样说,可想起宋言那张平静的脸,钱耀祖心头却莫名发憷,那个家伙,就那样冷着一张脸,拿起一个又一个脑袋。 他居然杀了斡里不。 杀了乌古论极烈。 那可是屠杀了数百汉人的恶徒啊,就这么死在宋言手里。 他不觉得自己的脑袋会比那些女真蛮子更坚硬。 长时间的发泄,导致身子有些疲惫,他有心想要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一下,可这样的行为,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不雅,便冲着南悦行招了招手,往内堂走去。 无论怎样,读书人的体面是不能丢的。叫来几个战战兢兢的婢女,端上上好香茶,轻轻抿了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 茶杯中,几枚嫩绿的叶片飘荡在水面,香气怡人。 这是最近才在权贵圈子里流行起来的茶叶,好东西是好东西,唯一的缺点便是价格有些太贵了。 一斤茶叶,居然要一百二十两白银! 不过这茶叶数量稀少,似是张黄两家,便是家财万贯,想要买这极品茶叶,却也是没那个资格的,这样一想,一百二十两白银似乎也就不是那么贵了。 又抿了一口,似是连燥乱的心境都平息下来,钱耀祖这才依依不舍的将茶杯放下:“悦行,你说我们现在要如何做?” 南悦行叹了口气:“大人,现如今,您和宋言,只有一人能活了。” 钱耀祖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忽地一惊:“怎么说?” “宋言已经看到城外的尸山,以他对大人您的厌恶程度,定然会将这件事情捅到上面去,若是让朝堂知晓,在您的治下有数万百姓活生生饿死,您觉得您这条命还能保住吗?” 钱耀祖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不过只是一群贱民,死了也就死了,居然想让老夫偿命,他们也配?” “呵呵,他们自然是不配的,不过数万百姓饿死,这种事情已经足以激起民变了,到那时朝堂为了平息百姓怒火,唯一的办法便是取大人您的项上人头。”南悦行侃侃而谈:“对于朝廷稳定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能以大人头颅平息动乱,朝堂上那些人不会有半点犹豫。” 钱耀祖心里一个咯噔,不过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尚书省,有西林书院的同僚,便是那宋言奏章递上去,也会被压下,根本……” “大人莫要忘了,这宋言的背后是长公主,长公主想要给宁和帝传达什么信息,可不需要经过尚书省。” “即便是没有长公主,以宋言和房家的关系,想要将这边的情况传给尚书令房德,也不是什么难事。” 钱耀祖的手指便握了起来,刚刚恢复了一点的面色重新变的苍白。 便在此时,南悦行再次开口:“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大人愿不愿意做了。” “什么办法?”钱耀祖眼睛一亮,忙问道。 “孤注一掷。” 南悦行缓缓吐了口气:“我有安排人一直在城墙上盯着,那宋言和马车,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也就是说,宋言还没来得及将饿死数万百姓的事情说出去,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若是大人能集中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直接冲出平阳城一举将宋言抹杀,然后再安排人将尸山的尸体丢到深山老林当中,那自此之后,数万人被饿死的事情就会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钱耀祖并未因为南悦行的分析,而有太多激动,反倒是眉头皱起,认真的思量着。 “这……这不妥。”许久,钱耀祖便这样说道。 “那宋言,敢孤身一人留在城门口,明显是想要引诱我出城,若是我现在出去,岂不是正好中了他的奸计?况且,那宋言能拿来乌骨察,斡里不和乌古论极烈的脑袋,自然是极为能征善战,就我手底下这些人,不是对手。” 虽执法队耀武扬威,可这些地痞无赖能有多少战斗力,钱耀祖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也是钱耀祖一直留着府兵的原因,就是希望这些府兵能真心实意归顺自己,只是那些人刺儿头的厉害,便是这么长时间忍饥挨饿,也不会心甘情愿听他的调令。 南悦行便摇了摇头:“大人,您难道还没有明白吗?现在已经不是你愿不愿意出手的问题,而是你不得不出手了。” “宋言离开,你就死;现在动手,还有一点活命的机会。” “而且,宋言虽拿出几个脑袋,可那些脑袋的身份当真能确认吗?” “乌骨察,乌古论极烈,我们都不认识的,便是那肥头大耳的脑袋,又真是斡里不吗?火都烧成那般模样,谁敢保证不是那宋言随便找了个胖子,编造的谎言?” “我观那宋言小儿少智,无谋。” “他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他的计划早已被我洞穿。”南悦行的眉宇间,便多了一些骄傲和自得。 钱耀祖却是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是何计划?” “简单,我观察过宋言的履历,无论是抵御倭寇,还是赈济难民,这是个极为擅长收拢民心之人。” “他故意将自己塑造成抗倭英雄,还写出什么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诗句,来彰显自己的高尚,我便不相信,若是真给他封侯,他会拒绝。” “辽东这边,那宋言也是一样的打算,他先是给自己塑造一个镇杀女真,为平阳府怨魂复仇的形象,那些泥腿子最是敬重这种敢打敢拼之人,自是对他大有好感。然后再散播窦贤,梁有德两人满门抄斩的……呃,谣言,将各种罪名扣在大人头上,便是想让您和那些府兵离心离德,” 南悦行嘴角便勾起笑意:“像今日这般事情,若是多来上几次,莫说是那些府兵,便是城内的百姓,怕是都要暴动起来,到那时候,宋言不废一兵一卒,便能轻易将平阳城收入囊中。” 不得不说,这宋言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手段着实了得,可惜,他所有的安排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钱耀祖亦是恍然大悟之状,心中暗骂那宋言小小年纪,却甚是阴险。 “而现在,便是我们翻盘的机会。” 南悦行继续说道:“纵然是宋言带了兵卒过来,也不过两三千人。” “我平阳城内,单单只是执法队四千余,跟随您退守平阳城的府兵也有两千余,后来投靠您的兵卒也有两千多,如此便是八九千人。” “九千对两千,纵然是宋言麾下士兵能征善战,也必输无疑。” “大人,早做决断,我们没有太长时间犹豫。” 九千对两千? 是了,数量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钱耀祖似是感觉自己又行了,原本心里的恐惧便一扫而空:“其余那些府兵要如何?” “给他们吃点饱饭,允诺他们一些好处,不求他们跟着大人绞杀叛逆,只要别从后面给我们一刀即可。” “哼,一群泥腿子,连忠于老夫都不愿意,怎能将粮食浪费在他们身上?”钱耀祖大手一挥:“从今日起,断了那些泥腿子的粮食,我看他们饿着肚子,还能掀起多少风浪?” “传我的命令,全员集合,绞杀宋言!” “无论是谁,斩下宋言头颅,封破虏将军,赏万金,赐美人!” …… 黑暗中。 月夜之下。 数量马车,缓缓前行。 马车奢华,车内人物显然非比寻常。 车厢中,是一位丰腴婀娜的美妇人,那身段将成熟女人的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便觉得臀部有些僵硬,有些疼。 自从听闻宋言被掳走,洛玉衡便没日没夜的赶路前往新后,纵然一路都是靠着马车代步,身子也有些受不了了。 就在后方,另一辆马车中,是一名温婉贤淑的女子,如云的长发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摇曳,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手中的舆图。 “快到平阳城了!” (本章完) 第251章 相公,妾身来晚了(2) 第251章 相公,妾身来晚了(2) 冬日赶路是有些麻烦的。 自宁平到这里纵然一路马车疾驰,沿途只更换车马不做半分停留,也足足费好几日的时间。清冷的眸子凝视着外面的积雪,即便是洛天璇,眼神中也忍不住多出了丝丝担忧。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揪心的感觉了。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相公,纵然是宗师级的强者也不行。 “你也莫要担心,宋言没问题的。”同车厢的玉霜打了个哈欠,眼神中透着掩饰不住的疲倦,还有些微的怨怼,明明她比洛天璇修炼更早,困在九品武者时间更长,结果对方居然跑到自己前头了。说起来,便是洛天璇的一身修为都是她传授的,说她是洛天璇的师父都不过分,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嘛! 青出于蓝胜于蓝? 当然了,玉霜和洛天璇,洛天衣两姐妹的关系都是极好的,像是长辈,又像是无话不说的朋友。玉霜心里的那种感觉,要说妒忌自然也是算不上,只是有点不爽罢了。 而且,就因为听到自家男人出事儿,哗的一下就突破了?什么时候武者境界的提升都这般儿戏了? 还有,天衣那丫头也是这样,之前还是八品武者,出去闭关对抗欲念反噬,回来就成了九品武者。 玉霜便有些懊恼,跟这两姐妹比起来,她究竟差在什么地方? 只是,看着洛天璇那忧心忡忡的眼神,玉霜终究心中不忍:“宋言那家伙,虽然实力不怎么样,脑子却是诡计多端,便是一些老狐狸都比不上,合欢宗那怜月将其掳走,也未必能占多少便宜。” “而且,怜月如果真想要杀人,宋言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既然只是将其掳走,应该就不至于害了宋小子的性命,也莫要太担心了。” “合欢宗都是不知廉耻的妖女,说不得是找宋小子双修呢,现在宋小子指不定过的有多舒服。”玉霜只是随口一说,洛天璇却是歪了歪头,似是认真思索这种可能性:“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相公就不用受苦了。” 看洛天璇认真的模样,玉霜忍不住愕然,一只小手在洛天璇的眼前摇晃着:“喂,你有没有听我说的话啊,你的相公,你的男人,要跟别的女人双修了,你都完全不在意的吗?” 洛天璇眨了眨眼睛:“有什么好在意的?” “无非多几个女人伺候相公罢了,这般小事还需要在意吗?不管怎样,我都是正妻,这便够了。” 玉霜:“……” 洛天璇站起了身子:“前面似是有些不对,我去探探路。” …… 平阳城。 府兵的营地原本并不在城内,这是钱耀祖成为平阳刺史之后,凭借着官印强行征调的,许是觉得城内有足够的兵卒,会更安全一些吧。 军营里也是死气沉沉。 绝大部分兵卒都是坐在地上背靠着背,呼呼大睡,偶尔能看到一些士兵于营地中走来走去的巡营。每一个士兵都是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脸上遍布着疲惫和饥饿,透过那虚浮的脚步,能轻易看出这些府兵不剩多少战斗力。 “章将军,干吧。” 营帐中,传来了沉闷压抑的声音。 “钱耀祖那老王八连我们每天一顿的口粮都给停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非要被活生生饿死不可。” “一旦宋言死了,那老畜生掉头就要解决了我们。” “窦将军,粱将军,那可是为了抵御女真死战不退的英雄,可最后连亲人都没能保住,菜市口满门抄斩。您觉得咱们能有什么好结果?钱耀祖那混蛋干出来的事儿,咱们兄弟全都看在眼里,就算咱们不要脸的投靠了他,他会放过咱们吗?” 说话的人是一个小将。 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这是中午城墙上的卫兵之一,应是千夫长的官衔。 小将对面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即便饥肠辘辘,依旧身披盔甲,维系着身为将军最后的体面。 这是平阳府,府兵总将章振! 他并没有回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毛皮,上面涂抹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油脂,一点一点仔细擦拭着手中的长枪。 明明是一个身材高壮的汉子,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异常轻柔,细腻。 仿佛手里抓着的不是长枪,而是一个美人。 他目不斜视,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营帐内其他的动静。 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没多长时间,帐帘被掀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糙汉子钻进了营帐,一把拽下头上的头盔,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执法队那些地痞无赖已经被那老畜生集中起来,杜兴饶和王钊海的人也都被调了过去,老畜生……打算动手了。” 总将章振缓缓站起身子,瞪大的眼睛扫过一张张或是沧桑,或是稚嫩的脸庞,眼睛深处是压抑的兴奋和疯狂。 砰的一声,手中那一杆不知几十斤分量的长枪,被重重砸在地面。 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裂纹如同蛛网般裂开。 另一边。 刺史府。 月光下,黑压压的人群就像是乌云般笼罩了前方的街道。 唯有彻骨的寒风,如刀一样的吹。 舌头不断舔着嘴唇,却也难以压抑胸腔中的兴奋,视线从密密麻麻的人群身上扫过,便是钱耀祖早已知晓自己麾下有多少力量,可真当这九千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黑压压的一片依旧让钱耀祖胸腔中涌现出一阵难以名状的豪气。 足足九千人啊。 宋言啊宋言,便是你将所有的手下全都叫来又能怎样?区区两三千人,如何是他九千麾下的对手? 现场有些嘈杂,终究只是地痞流氓,便是那些府兵,大抵也都是一些二流子,属于府兵中最差劲的那种类型。 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有人哈欠连天,满脸不耐,似是受不了困倦的折磨,想要回去钻进暖暖的被窝。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便是……乌合之众。 只是,钱耀祖根本没注意到这般情况,他已经被九千这个庞大的规模给冲毁了理智,然后,钱耀祖拍了拍手。 旋即就在刺史府内,数十个壮汉抬着一口口箱子从屋内走出。就在这些人身后,甚至还跟着数十个婢女,虽算不得天姿国色,却也是身段婀娜,有几分妩媚。这般奇怪的画面,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双双目光全都集中在箱子,当然更多还是落在后面那些女人身上,谁也不知刺史大人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那些大汉将箱子放在地上,一口口箱子被打开,月光下一抹抹银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咕咚。 便能听到一阵阵喉头蠕动,吞咽口水的声音。 鲁迅曾经说过,财帛动人心,诚不我欺。 箱子里面全都是巴掌大小的银锭,刹那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连后面那些女人似是都没那么好看了。 “贼人,就在城外。” “谁能帮我取来那贼人的脑袋,这些,全都是他的。” 钱耀祖的声音苍老中透着一些嘶哑,远远比不上现代社会那些搞传销的那般蛊惑,但美人当前,白银刺眼,却是比所有的话术都更有用。 钱耀祖能清晰的看到所有人的眼睛里,全都开始闪烁出疯狂的贪婪。 虽然他并不想在这些泥腿子身上浪费太多财帛,但他最起码知道,这种情况究竟要怎样方能提振士气。 甚至不需要钱耀祖下达命令,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些人,冲着城门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其中甚至还有武者存在,速度飞快,迅捷如风。 “该死,莫要让他们抢了先。” “给老子等着,宋言的命是老子的。” “艹,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嚎叫和咆哮,九千人化作最恐怖的洪流,涌向城门。 疯了,全都疯了。 九千多人,杂乱的脚步混合在一起,恍惚中街道两边的房屋都在剧烈的震颤,甚至有了坍塌的迹象。惊天动地的嚎叫,更是恍若阵阵闷雷,回荡在整座城市的上空。 宋言依旧安静的待在城外,仿佛入定的老僧。 忽然,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些微的弧线。 果然,他这个诱饵的效果还是不错的。钱耀祖无法忍耐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动手了。以宋言对钱耀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险境,多半是待在刺史府,最多不过是出现在城头。 可如果钱耀祖麾下能调动的力量全都被抹杀,在府兵不听话的情况下,平阳城就等同攻破。 毕竟是一座巨城。 若是硬攻,难免会出现损伤。 他麾下的黑甲士,那都是经历过严苛训练,百里挑一的好手,怎能折损在这种地方? 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没多长时间,数十道身影便已经从城门口出现。 那些人的速度奇快无比,其中一些,便是宋言都只能勉强捕捉到模糊的残影,这是钱耀祖收买的武者吗? 就在宋言发现这些人的同时,这些人也察觉到了宋言的踪迹,月光的映照之下,那一双双眼睛全都闪着狼一样的光。 凶残。 疯狂。 借着银白的月光,宋言甚至能看到这些人脸上扭曲的贪婪。 他们的速度再一次加快,宛若一阵黑色的狂风,冲着宋言席卷过来,乌黑的双瞳中,倒影着数十道身影。宋言眉头微皱,这一点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没想到钱耀祖麾下居然会有这么多的武者。 就在宋言思索要如何应对这些武者的时候,最前方一人,已然冲到了宋言跟前,宋言甚至能看到那家伙咧开的嘴巴里满口蜡黄的牙齿: “小子……” “死吧。” 伴随着嘶哑的声音,一把锐利的匕首,骤然撕裂面前的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逼宋言的咽喉。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清冷的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大地,在这如水的月色下,一道剑光乍现,宛如划破黑夜的闪电,瞬间点亮整个空间;又好似银河倾泻,卷起漫天飞雪。 剑,很快。 快到令人窒息。 那冲在最前面的武者,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剑尖已经从左侧贯穿而过,直接横着刺穿了整个脖子。他瞪大眼睛,手里还抓着蓝汪汪的淬了毒的匕首,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吐出一股一股的血沫。 满是血丝的眼球中,透着不可思议的恐惧,他可是六品武者啊,在武者当中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高手了,怎会如此? 嗤。 利剑拔出。 鲜血喷溅。 六品武者身子一软,已然跪在了地上,手里依旧紧紧抓着那把曾经收割过不知多少生命的匕首,只可惜,却再也没有力气去舞动。 身子轻颤,几下便没有了动静。 唰。 这般变故,惊骇了所有人。 紧随其后的那些杀手,瞬间来了个急刹车,停在雪地之上。 苍茫大地,鸦雀无声。 唯有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眸子,盯着宋言面前凭空多出来的身影。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袭单薄的白色长裙,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不,是女人身上的气息,比冰雪更冷。便是身上的白裙,在月光的轻抚之下,似是都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让人胆寒的气息。 这女人,是谁? 所有人心头,都不可控制的浮现出这样一个疑问。 仿佛凭空出现,又好似一直都在这里。 她是那样的美丽,貌若天仙。 又是那样的恐怖,心惊胆寒。 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之上破碎。 女人的身子缓缓转过,面向宋言,盈盈一礼: “相公,妾身来晚了。” 相公? 正悄悄将燧发枪收回的宋言愣住了,陌生又熟悉的称呼,眼前这唯美如画的女人,是……洛天璇? 宋言惊讶的表情,似是让洛天璇颇为满意。 她只是察觉到平阳城附近气息紊乱,是以才脱离了马车,谁能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自家相公。嘴角勾起浅浅的弧线,冲着宋言点了点头,似是在说:无需担心,有妾身在,谁也伤不了相公。 感觉出来的意思让宋言有些尴尬,正常情况不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吗? 这还是洛天璇第一次见着自家娘子的模样。 那精致的容颜,仿佛九天仙女,跌落凡尘。 比起小姨子也没有半分逊色,只是少了一点冰冷,多了一丝柔情。 洛天璇缓缓转身,嘴角的弧线已悄然隐去,剩下的唯有仿佛万年不化的玄冰一般的冷漠: “就是你们,想要害我夫君?” 与此同时。 平阳城内。 钱耀祖又搬来了一把太师椅,高坐厅堂之上,手里端着茶杯,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他在等待。 等待着那些地痞无赖,带来宋言的脑袋。 宋言啊宋言,你太狂了。 若是你老老实实在新后县发展个几年,估计就真拿他没办法了,可惜,没那个机会了。 只是,钱耀祖并不知道,就在刺史府四周,已经悄无声息被大量的府兵封锁。 就在刺史府的大门前,府兵总将章振身后跟着数百个兵卒,望着面前朱红大门,手中长枪脱手而出。 轰的一声。 厚重的实木大门,应声碎裂。 紧接着,便是一声爆喝: “给我活捉钱耀祖!” (本章完) 第252章 活捉钱耀祖(五千) 第252章 活捉钱耀祖(五千) “就是你们,想要害我夫君?” 寒风拂动少女的青丝,几缕落于脸颊,几缕落于唇边,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稍稍多出了一丝凌乱和破碎的美感。 这当真是个极美的女人啊。 数月时间,他们也算是在平阳城内作威作福,怎样的女人都见过,可纵然翻遍整个平阳城,纵然钱耀祖身边的那些女人,在那般风采的映衬之下,似是也变成了庸脂俗粉……或许,她们本就是庸脂俗粉。 若是平时,遇到这天仙般的人儿,他们大概会很兴奋,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个女人弄到手……可是现在,他们心里甚至完全不敢有丁点这样的念头,仿佛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就是莫大的亵渎。 冲在最前面的同伴,尸体还未曾凉透,脖子上鲜血汩汩而出。被贯穿的伤口,提醒着他们这个女人并不好对付。 可能是八品武者。 他们这伙人中,实力最强的不过七品,六品也只有几个,剩下的多是五品,甚至是四品,单打独斗的话,怕是没有任何一人,能在这女人手下撑过三招。 但,如果联起手来的话,会不会还有一点机会? 可能会死的。 可想想那白的银子,终究还是贪念战胜了恐惧。 他们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贪婪和疯狂。 下一瞬,足足三十七人,几乎同时冲着洛天璇扑了过来,每个人都没有任何保留,他们很清楚这种时候唯有勠力同心,方才有获胜的机会。 便在此时,一抹月光映照在长剑上,就在剑光乍现的刹那,洛天璇面前那一方天地仿佛都被割裂。她手腕轻转,三尺青锋荡开一圈无形的剑光,数十道扑来的身影同时凝滞。 最先逼近的中年刀客瞳孔骤缩——他看见自己持刀的右手齐腕断裂,切口处泛起晶莹血珠。 长剑轻轻一抖,一枚血珠逆势而上。 噗。 钻进了刀客瞪大的眼球。 球体破碎,自后脑迸出。 叮! 后方持枪壮汉,只觉似是有什么东西点在了枪头之上,精钢锻造的枪头忽然炸裂,无数金属碎片四散横飞。 嗤。 喉咙处,浮现出一线红痕。 他瞪大眼睛,伸手到后颈处摸索着,没多长时间便收回手掌,满是鲜血的掌心中安静的躺着一枚半寸大小的铁片。 身子晃了晃,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再无任何声息。 与此同时,洛天璇的前方,七八个身子也是摇摇欲坠,或是眉心,或是胸口,或是脖子,皆有一枚小小的铁片嵌入进去。 只是区区两招,三十七个同伴便只剩下二十九个。 诸人眼瞳巨颤,仿佛地震。 这绝不是八品武者能做到的,这女人,莫非是传说中的九品武者? 刹那间,所有人浑身上下都是一层鸡皮疙瘩,这一次当真是踢到铁板了,如果八品武者,他们一拥而上或许还有逆天改命的机会,可若是传说中的九品武者,那就是纯粹的送死,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翻盘的可能。 跑! 仿佛是早就商量好的,剩下二十九个武者,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双腿齐齐在地面上发力,身子瞬间冲着四面八方窜了出去。 在这一刻,什么美人,什么银子,全都不如自己的性命来的重要。 只可惜,在洛天璇面前,纵然逃跑也是有几分难度的,右臂轻轻抬起,剑身轻轻颤抖,宛如尖锐的嘶鸣,下一瞬,剑尖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 嗡。 无形的剑气如同一轮弯月,冲着前方扇形区域撕裂过去。 嗤嗤嗤嗤…… 宋言的眼皮忽地一跳,刚刚那瞬间,他只看到无形的剑气,仿佛将面前的空间都给分成上下两层,同时被分开的,还有那逃走的二十九条……尸体。 残破的尸体混合着鲜血如同雨点般从半空中坠落,眨眼间眼前已经是一片猩红。 宋言知道洛天璇有修炼武道,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强大到这种程度。 便在此时,洛天璇眉头又是一皱,阵阵嚎叫的声音自城门的方向传来,如同海啸一浪高过一浪,没过多长时间,便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城门的位置蜂拥而出,月光下每一个人的脸都是极尽扭曲,透着兴奋和疯狂。 远远望着自家的相公,仿佛野兽,欲择人而噬。 那些,只是普通人。 连武者都算不上。 仿佛无穷无尽般,不断从城门涌出,短短的时间怕是已经有几千之数。 两个多月没见了,洛天璇对相公可是思念的紧,她很想和相公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相公倾诉,可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来打扰呢?洛天璇有些烦躁,可纵然是宗师,体力也是有极限的。她有些无奈的吐了口气,转身面对宋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了正常,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了相公:“夫君,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吧。” 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温柔。 她并不恐惧。 以她初入宗师的实力,即便不是数千人的对手,可若只是想要逃走,却也无人能拦住。 宋言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伸出左手,握住了洛天璇的小手。 虽说已经成婚大半年的时间,可这夫妻两个还是第一次这般亲密的接触,明明已经是宗师级的高手了,可洛天璇的身子还是轻轻一颤,白皙的小脸儿上泛起丝丝红润。 小手在宋言掌心中轻轻挣扎着。 可能不习惯吧,宋言也并未强迫,顺势便松开了。 只是很快,那小手又重新伸了过来,只是这一次不是被宋言握在掌心,而是……十指相扣。宋言笑了笑,拉着洛天璇的小手往后面走去,身侧,女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仿佛依偎在一起。 “不好,他们要跑。” “快,快,冲过去。” “那女人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 “啊……” 眼见宋言和洛天璇准备离开,那些地痞无赖顿时便慌了神,毕竟现在的宋言代表的可是一箱箱白银,是一个个美人。 只是话还没说完,惨叫声便突兀的撕裂了夜空。 抬头望去,黑夜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朝着这边坠落下来,那是……光。 是火光。 燃烧的火箭划过夜空,带着尖锐的呼啸落下,落在人群中,落在城门的位置。 人群,实在是太密集了。 火箭纵然是想要落空都做不到。 火苗迅速点燃一些人厚厚的衣,伴随着凄厉的惨叫,火焰瞬间窜了出来,数十道火焰混合在一起,将九千杂兵的退路封锁。 杂兵中出现了一些骚动。 同伴惨叫的声音,摧毁着他们的意志。 他们忽然间发现,敌人似是不像平阳城的百姓那样容易欺负。 轰轰轰轰! 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一排排黑甲士从旁边的山坡后浮现,月光的映照下,那一尊尊高大的身影,就仿佛黑暗中勾魂夺命的幽灵,大踏步冲着城门位置走来,铺天盖地般压过来的黑暗,让所有的杂兵头皮发麻。 就在宋言身后,第三队黑甲士也出现了。 至此,包围已成。 兵士素质之间的差距在这个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明明黑甲士处于数量更少的一方,可看着眼前的敌人,黑甲士没有半点恐惧,只是迈着沉稳的步子不断缩小包围圈。而九千杂兵,虽然人数众多,可一个个身子只是拼了命的往后缩,乌云乱做一团,中间甚至还能听到争吵的声音。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一个壮汉咆哮着,压下了杂兵中的躁动。 这人绰号虎爷。 跟一般地皮无赖不同,这人在平阳城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钱耀祖到来之前是混帮派的,黑虎帮的老大。 在执法队成立之后,便成了执法队的将军。 一双黝黑的眼珠子四下看了两眼,虎爷的脸色也有些发黑,他可不像是那些没脑子的蠢货,眼前这些黑甲士只是看一眼便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压力。 让他率领着一群混混跟这种精锐的士兵打仗? 真的假的? 这伙人,怕是连女真的骑兵都能拦下来。 早知这样,就不应该去贪心那点银子。 现在唯一活命的机会,大抵就是瞅准一个方向,不顾一切的杀出一条血路,然后能跑多远跑多远……这样想着,虎爷举起了手中的斧头,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嚎叫着:“所有人,不想死的,跟我冲……” 怒吼声中,虎爷一马当先,挥舞着斧头朝着宋言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终究还是有点小小的贪心,若是能在冲出包围的时候,顺便斩了宋言的脑袋,那便是最好不过了。这似是有点用处,至少稍微鼓舞了一点士气。虎爷的身边,是曾经帮会里的兄弟,是执法队数千青皮,是四千府兵,足足九千条身影,即便没什么组织和纪律,一拥而上也颇有几分威势。 没多长时间,虎爷便已经冲到黑甲士的面前,大吼一声刚举起手里的斧头,冲着面前黑甲士劈砍下去,旋即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虎爷凄然惨叫。 斧头脱手而飞。 就在虎爷面前,赫然也是一名身披黑甲,手持开山斧的壮汉。 刚刚那一声巨响,便是两把斧头碰撞的动静。 虎爷只感觉一股力量顺着斧头汹涌而来,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抵挡,握着斧头的巴掌直接被震的倒折过去,手背贴在小臂之上,手腕处的骨头尽皆崩碎。 身子更是踉跄着后退,很快就被身后的同伴挡住,洛天阳咧开嘴巴狰狞一笑,大步跨来,一手抓住虎爷举起的手腕,反手就是一斧劈去了虎爷的肩膀。 血染长空。 那一幕虎爷身旁的好兄弟目眦欲裂,抓紧手里的武器便扑了下来,洛天阳似是已经杀上头了,一声虎吼,手里的斧头脱手而出,砰的一声便砸在那人的头顶。 啪嚓。 仿佛六月天炸开的西瓜。 血,还在喷。 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刀,顺势切下虎爷的脑袋,人头像炮弹一样被洛天阳砸了出去…… 砰。 砸在另一个地痞的脑袋上,两人的头颅尽皆碎裂。 厮杀,开始了。 甫一接触便是一边倒的,最激烈的屠杀。 火光呼啸,喊杀遥响。 黑甲士仿佛就是为屠戮而存在的机器,他们举起手中的钢刀,然后落下。 噗嗤,噗嗤,噗嗤…… 一股股血箭便迸射而出。 就像是割麦子一样,每一次挥动钢刀,立马便是一茬人命被收割。 一些人试图反击,可他们手里的武器,劈砍在厚重的步人甲上,只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然后便被黑甲士顺手切掉了脑袋。 重甲打无甲,就是这样碾压。 这一次,宋言并未参与进去。 虽然已经不需要了,但他还在忠实的扮演着诱饵的角色。 对于这一场战争的结果,宋言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当他们出了城,战争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包围圈越来越小。 地面越来越泥泞。 即便是天寒地冻,可不断流逝的鲜血也根本来不及冻结,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条小溪,在脚下缓缓流过,然后流入护城河,将那坚冰也给染成猩红的颜色。 包围圈,越来越小了。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越来越多。 胸腔中的贪婪和欲望,完全被恐惧取代,直至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不想死啊。 从社会最底层,爬到现在的位置,好生活才享受了几个月,谁也不想就这样终结。 他们还想要继续游荡在平阳城的长街,看谁不顺眼便当街一顿暴揍。 他们还想要,拿着刺史大人签发的命令,闯入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的家里,任凭他们在地上拼命的磕头,还要抢走最后一粒粮食。 他们还想要随便构陷一个罪名,将之前瞧不起他们的人,用绳子套住脖子,悬挂在树上,唯有脚尖点地,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和婆娘,在他们的身下惨叫……犹记得,那男人目眦欲裂的表情,是那样让人兴奋。 这样的日子,是何等的美好? 怎能就这样死掉? 终于,眼看着前面的同伴成片成片被杀掉,一个地痞再也无法承受心中的恐惧,猛然间一声尖叫,丢掉手里的武器,转身向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然后,火苗迅速缠上他的身子。 …… 不知何时。 兵器碰撞的声音逐渐平息了下来。 冲天的血腥气,钻进鼻腔,混合着内脏的臭味,让人作呕。 黑甲士却好像根本没有受到这股味道的影响,或许,早就已经习惯了吧,他们游走在战场之中,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尸体,若是遇到还没有死透的,便再给一刀。 将军大人给他们上的第一课,那便是补刀。 呼……呼……呼…… 寒风还在呼啸,血腥味便飘的更远了。 抬眸望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天上的明月,也蒙上了一层猩红的轻纱。 城门口的位置,一些还没有完全烧掉的尸体,在火苗的灼烧下,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应该是骨头爆开了吧。 浓烈的黑烟在夜空中翻滚,仿佛逐渐散开的乌云。 许久,火焰终于熄灭了。 几条长枪从里面伸了出来,将堆积在门口的,烧焦的尸体拨开。 旋即,便看到一群府兵打扮的人,从里面整整齐齐的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面色方正,手里提着一杆将近三米的长枪。 当这些人从城内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血腥又残忍的一幕。 入眼所见,尽是一片猩红,就算是那冰结的护城河,都被覆盖了一层猩红的冰晶。 饶是这中年男子大大小小经历了不少事情,却也忍不住的骇然,至于那几个年轻一点的小将,面色更是有些发白。 全死了,一个不留。 他们可不相信那些地痞和兵痞会是死战到底的勇士,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人投降了,然后照样被杀了。虽然以这些人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死了也不冤,可杀降这种事情,终究不是谁都能干的出来的。 章振于人群中寻到了宋言的身影。 他并不认识宋言,却大概知晓宋言的情况。 虽然他比宋言年长很多,虽然他也经历过战争,可此时此刻,心中居然忍不住浮现出阵阵压抑。 用力吸了口气,章振将压抑压下:“走吧。” 身后几个小将都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拖拽一条死狗一样拖着一个人,向着宋言走去。 那人,是钱耀祖。 活着的。 (本章完) 第253章 梳洗之刑(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53章 梳洗之刑(多谢咏夙的盟主) 一州之地,刺史总览全局。 知州负责处理政务。 总将负责军务。 章振身为总将,算是平阳府军方二把手,绝对的位高权重。 在平阳府动乱之前,各种大场面也是见过不少的,朝廷的巡查官吏,代表天家威严的钦差,便是传达圣旨的公公,都见过不少次,心性早已锤炼出来。可就是这样一个总将,在见着不远处那十七八岁的少年的时候,居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压抑。许是四周那残肢遍地,鲜血横流的画面,带来的冲击吧……还有前途未卜带来的恐慌。 章振很清楚,他求见宋言,只是为了寻一条活路。 为自己,也为手下的兄弟。 转身望了一眼身后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章振重重吐了口气,他收敛心绪,牵动手里的绳子,迈步走去。 绳子的另一端,还拖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人。 这人的年龄应该要比章振还大一些,只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是以身上的皮肤远远不似章振那般粗糙。 绯红色的官袍,象征着他的身份。 钱耀祖。 虽然绳子缠着脖子,不过他还活着。 当章振停下来的时候,钱耀祖便能趁机喘上几口气。 恢复过来一些之后,满是血痕的脸便被怒气充斥,他张开嘴巴准备破口大骂,谁能想绳子忽然绷直,伴随着强烈的拖拽感,绳子便紧紧勒在脖子上,到了嘴边的咒骂愣生生给卡了回去,一双手拼命抓着绳子,努力在绳子和脖子间隔开小小的缝隙,才让没有因为窒息而死掉。 嗤啦,嗤啦,嗤啦…… 就像是一条快死的狗。 钱耀祖拼命的抬着头,可一不小心半边脸还是会接触到冰冷的地面,破碎的冰碴和细碎的石子,立马就在那张保养的相当不错的脸上,划拉出一条条血痕。偶尔不小心,脑袋还会撞上大一点的冰块或者是石头,砰的一声,便会沁出丝丝血迹。 有些地方,皮都已经被磨掉了,血淋淋的。 疼痛,让钱耀祖一张脸都扭曲成一团。 四周投射过来的诡异目光,更是让钱耀祖感受到了极致的羞辱。 所有的一切混合在一起,最终演变成浓郁的憎恨,还有森寒的杀意。只要能活下去,他发誓一定会杀了章振,杀了宋言,要杀了所有羞辱他,和看到他被羞辱的人。 哪怕血流成河! 哪怕尸骨如山。 喉咙里,是咕吱咕吱的怪异声音,似是呻吟,又仿佛某种野兽在咆哮。 章振并不知道钱耀祖心中的念头,就这样拖着钱耀祖,刚刚走出去几步,立马就引起了四周黑甲士的注意。 一双双目光全都望向这边。 这些黑甲士,全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存在,被这么多黑甲士盯上,即便是章振都有些毛骨悚然,那一双双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锐利,仿佛正在他的身上寻找适合下刀的地方。一队黑甲士已经拦在了面前,他们并没有攻击,但手指全都已经落在了刀柄上。 好似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锐利的钢刀立刻就会将他剁成肉酱。 他相信,这些人做的出来。 视线扫过黑甲士,黑色的盔甲上还黏连着一片一片的鲜血,肉块,甚至是破碎的骨头和内脏。 然后,章振的眼睛里忽然爆发出强烈的羡慕和嫉妒的光。 身为平阳府的总将,章振的眼光自然是相当不错的,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黑甲士身上的盔甲,手里的武器,全都是上上之选。然后,他的身子忽然间哆嗦了一下,喉咙中是剧烈的喘息,眼神变的震惊,甚至是恐惧。 这些盔甲和武器的材料,是……百锻钢? 在炼铁的时候,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有极小概率出现百锻钢,一个铁器工坊,一年到头收获的百锻钢能做出一把武器,已是极为不易。 可以说是铁料中最珍贵的存在。 价比黄金,一点都不夸张。 只因数量实在是太过稀少,所以市面上的百锻钢多用来锻造武器。宁国太祖立国之初,曾收天下百锻之钢,共得宝剑七把,赐予七位开国功勋。 这便是开国七国公。 至于这七把宝剑,也被称为宁国七大名剑。 章振也只是有幸在一位国公府邸见过一眼而已,可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啊?放眼望去,两三千的黑甲士,清一色身披黑色百锻钢甲,手持百锻钢刀。章振甚至以为自己疯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没错,还是百锻钢甲,百锻钢刀。 这一刻,章振几乎快要忍不住尖叫出声! 这宋言,怎能如此豪横? 若是他能拥有一把百锻钢刀,他甚至会当做章家的传家之宝,代代传承下去。 而这宋言,便是麾下最底层的兵卒,居然都用百锻钢武装到了牙齿?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盔甲,唯有护心位置是铁制甲片,还已经锈迹斑斑,其他地方只是皮革,再看身后其他兄弟,那还不如自己呢,跟眼前这些黑甲士比起来,他们简直就是乞丐。 不对,那是连乞丐都不如。 就在章振被打击到的时候,一道身影迈开步子,冲着这边走了过来,那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透过那粗壮的身段,章振一点都不怀疑这人能生撕虎豹,站在面前,即便是他都能感受到阵阵压力。 “你是谁?做什么?”壮汉瓮声瓮气的开口了。 章振喉头蠕动了一下:“下官章振,平阳府总将,携麾下诸将拜见宋爵爷,还望通禀。”论官职,论品级,章振是要比宋言这个县令更高的,所以他用爵位来称呼,将自身的姿态放的极低。 洛天阳看了看章振,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钱耀祖,然后挥了挥手,黑甲士自行散开。章振吐了口气,只要宋言愿意见自己,便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眼见洛天阳领着章振几人靠近,洛天璇冲着宋言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虽然很想要和相公待在一起,但相公处理正事的时候,她不会留在身边打扰。 在距离宋言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章振便停下了身子,冲着宋言拱手见礼:“下官平阳府总将章振,见过爵爷。” 宋言看了看面前的章振,四十来岁的年龄,面色却仿佛五十多一样沧桑。 对于这个总将,宋言的观感有些奇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吧,身为平阳府总将,统治麾下一万五千名的府兵,却眼睁睁看着女真的骑兵在平阳府的地界上耀武扬威,看着宁国的子民被屠戮,看着钱耀祖在平阳城内胡搞,一批一批的女人被送给女真,一批一批的百姓被活生生饿死…… 他手里明明有着改变局势的能力,却终究什么都没做。 可另一边,宋言又不是不能理解。 这个时代上下等级分明,文官权势太大,武将地位被削弱,被欺压,武将的血性也在欺压之下被消磨,章振不敢反抗钱耀祖的命令,阳奉阴违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而且,章振也不得不认真考虑,反抗钱耀祖会是怎样的结果。以钱耀祖的手段,他便是下一个窦贤,梁有德,莫说是他的性命,怕是老婆孩子父母,都要跟着一起没命。 宋言和钱耀祖之间冲突爆发,也彻底将他推到悬崖旁边,逼着章振做出选择。 如果他继续像之前那样…… 一旦钱耀祖死亡,平阳城内的情况彻底曝光,只是区区钱耀祖一家人的性命,根本不足以平息宁和帝和朝堂的怒火,平阳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会被牵连,章振也不例外,只是一条知情不报,就足以砍掉章振的脑袋。 如果钱耀祖胜利,在解决了宋言之后,回头也会将他给收拾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了将钱耀祖活捉,并且以极低的姿态拜见宋言,为的就是求一条活路。当然,这里面的情况可能要比宋言推测的复杂很多倍,不过总体应该是差不了太多的。 宋言吐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若是能保下这一批将官的性命,从此之后平阳府府兵,将会彻底成为被他抓在手心的力量。 罢了。 能一直撑到现在没有和钱耀祖同流合污,能在最后时刻,活捉钱耀祖,至少也证明了章振身子里,多少还残存着一丝丝的血性。 “章将军,不必多礼。”宋言笑了笑:“这不是我们平阳府的刺史大人吗,他这是怎么了?” 宋言的视线落在钱耀祖的身上,这人甚是狼狈,浑身上下都是泥垢和血污,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恶臭,华丽的官袍上,都黏连着大片的秽物。 这他喵的不会是掉粪坑了吧? 看不出宋言心中所想,章振只能勉强堆起笑脸: “这钱耀祖勾结女真,为女真运送粮草,女人,实乃宁国之耻,并在平阳城内,活生生饿死数万百姓,罪大恶极,因为被爵爷您发现了他的罪行,钱耀祖试图掩盖,便纠结平阳城内的无赖,妄图袭杀爵爷。” “而他自己则待在刺史府,等待消息。” “因不忍心见平阳城内百姓继续受苦,下官便带兵袭击刺史府,钱耀祖眼见数百护院不是府兵对手,便试图翻墙逃走,然墙外也被府兵封锁,他便躲在了茅厕里。” “当我手下找到茅厕的时候,钱耀祖惊惧过度……然后,就掉下去了。” 宋言愕然。 好家伙,这还真是掉粪坑了。 难怪身上这么臭。 难怪钱耀祖不是被押送过来,而是被人用绳子套着拖过来。 一个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家伙,任谁都会膈应,不愿意触碰。 对钱耀祖这种极为重视体面的读书人来说,掉进粪坑,可能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吧? 章振也是有些尴尬,带着如此污秽之物拜见宋言,着实有些不太合适,只是他也不敢拖延太长时间:“爵爷,您准备怎么处理他?” 钱耀祖刚挣脱一点绳索的束缚,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便听到了这一句话,唰的一下脑袋抬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宋言,眼睛里有恐惧,有哀求,可即便是如此,他还不想失去身为读书人的体面,喉头剧烈蠕动着:“宋言,你不过只是一个县令。我是平阳刺史,是三品大员,你没有资格处置我,只有朝廷,只有陛下才能裁决我的生死。” “私自处理我,是僭越,是大不敬,形同谋反,要诛九族。” 宋言呵的一下笑了:“诛九族?” “没关系,随便来。” 长公主是岳母。 便是宁和帝,以明面上的关系,都要叫一声大舅,怕你诛九族不成? 钱耀祖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宋言伸了伸胳膊:“章将军,麻烦你先将这人带回去,找个地方关押着,对了,给他洗洗澡。” “要冰水。” “那一句水太凉,简直是咱们刺史大人履历上的污点,咱们得帮忙洗刷一下。” 章振眼睛一亮,宋言在给他下达任务,只此一点,活下去的可能性便大幅度增加:“属下得令。” 宋言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一双眼睛凝视着章振:“接下来,我还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还请将军吩咐。” “第一件事,带领府兵,捉拿整个平阳城所有大小官员,一个都不要落下。” 章振瞳孔忽地收缩。 这是投名状。 喉头蠕动了一下,没有半点迟疑,章振立马应承下来。 “第二件事,带兵包围黄家,张家,两大家族不得有任何一人逃离,出现任何差错,唯你是问。” 这一下,莫说是章振,便是后面的将官,还有躺在地上的钱耀祖都大吃一惊。张家,黄家,在平阳城深耕多年,纵然是钱耀祖最嚣张的时候,都不敢对两大家族下手。 这位宋爵爷,当真是百无禁忌啊,难道他就不怕引起两大家族的反抗吗?难道不知道,这两大家族豢养的护院,家丁都数以千计吗? 只是看了看四周还在补刀的黑甲士……好吧,这位爷当真是不怕。 有这些黑甲士存在,莫说两大家族能随时调动数千家丁,护院,若是算上佃户,上万都有可能……可那又怎样? 无非又多一批刀下亡魂,仅此而已。 “属下得令。”用力吸了口气,章振沉声应道。 “第三,封锁平阳城西林书院,活捉西林书院所有学生。” 章振倒吸一口凉气。 相比捉拿官员,对张家,黄家下手,活捉西林书院的学生,似是影响不大,可在章振眼里,这才是最可怕的。 从古至今,读书人的地位都很高。 尤其是现在这种重文抑武的环境之下,读书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受人尊敬。 便是朝廷,官府,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对读书人进行太严重的惩罚,可看这位宋爵爷的意思,这是准备将平阳城的西林书院连根拔起啊。 看看四周的残肢断体,西林书院里几百个读书人,怕是活不下来几个。 一旦他抓了这些读书人,他将会被整个宁国所有读书人口诛笔伐,他的名声将会彻底臭掉,甚至是遗臭万年那种……脑海中只是堪堪闪过这个念头,章振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属下明白。只是,西林书院这些读书人,不知爵爷准备怎么处置,是直接……”章振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 这些读书人平日里便瞧不起他们这些泥腿子,若是有机会能一个个砍掉他们的脑袋,那还真是一件让人很兴奋和期待的事情。 既然已经决定投奔宋言,那最忌讳的便是摇摆不定。 哪怕是成为宋言手里的一把刀,至少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限制住他们,搜集他们的罪证,不着急杀,慢慢来。” 章振便有些失望。 做好这一系列安排,宋言似是有些疲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视线望向远处,越过黑甲士,后方的山包上停着两辆马车。一个身上裹着狐裘的女子正靠在车辕上,似是注意到宋言的目光,便很是开心的冲着宋言挥了挥手。 明明是丈母娘了,却没有多少长辈的仪态。 宋言冲着那边笑了笑,逐渐收回视线,望向章振,脸色逐渐变的严肃: “长公主殿下前往辽东看望女婿宋言,钱耀祖欲绑架长公主送往女真,平阳府守将章振为维护皇室尊严,率兵镇压,活捉平阳刺史钱耀祖。” 呼…… 当听到这一番话,章振重重吐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和麾下的那些兄弟,终于活了下来。没有半点迟疑,章振连带着后面的将官单膝跪地:“多谢爵爷救命之恩。” 声音洪亮,于雪地之上回荡。 他们明白,自这一刻开始,他们的性命便牢牢绑在了宋言身上。 “起来吧,带我去刺史府。” “对了,再帮我做一件事情,开启刺史府的粮仓,将粮食连夜分发下去,并且通知所有百姓,明日将在刺史府门口,对钱耀祖行刑。” “属下明白,不知爵爷准备用什么刑?” 宋言嘴角翘起: “梳洗之刑!” (本章完) 第254章 天地同悲(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54章 天地同悲(多谢咏夙的盟主) 皎白月光下,平阳城外的猩红愈发刺眼。 寒风凛凛,裹着血气,弥漫全城。 钱耀祖蜷缩于地面,听闻宋言准备明日对他行刑便是一阵颤抖,他知落入宋言之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却怎么也没想到,宋言居然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甚至还要召集平阳城所有百姓观看。 他堂堂一州刺史,西林书院高徒,天子门生,怎能受这般羞辱,让那些贱人肆意围观? 一时间,钱耀祖面目狰狞,挣扎坐于地上:“宋言,你要杀便杀,安敢如此辱我?” “我西林书院同门,定不会放过你这小畜生。” 咒骂恶毒,只是现场众人根本无人在意。 不过一个马上就要死掉的丧家之犬罢了,全当狺狺狂吠,相反,他们对宋言口中的梳洗之刑还更感兴趣一点。 “爵爷,不知这梳洗之刑究竟是什么刑罚?”章振拱了拱手:“在下也算是为官多年,虽是武人,刑罚方面却也略有涉猎,然从未听说过梳洗之刑。” 宋言便笑了笑,这梳洗之刑乃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杰作,你能听说过才怪了,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一将官便忍不住率先开口:“要我说,像这种老畜生,一刀剁了脑袋实在是太过便宜,不如用那五马分尸之刑。” 嘶。 只听这话,钱耀祖的身子便激灵灵的哆嗦起来,只是想一想那种画面,便感觉全身上下都是难以名状之痛,惧意席卷全身。 唯有那双眸中,透着浓浓的怨毒。 这些该死的泥腿子。 早知会落入这些人手中,之前就应该不顾一切,先将这些泥腿子给除掉。 “不不不……”章振却是摇了摇头:“五马分尸虽死状惨烈,然时间太短,不如用腰斩之刑,不伤心脏,不伤透露,能延长至一刻钟左右,在这时间,身体虽承受莫大痛苦,然意识清醒,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可奈何,用于这老畜生身上委实合适。” 钱耀祖瞪大眼睛,实在是想不到章振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如此歹毒,腰斩之刑他自然知晓,只是听一听,便觉得浑身发寒,恍惚中腰部一下似是已经完全和自己脱离了关系。 “要我说,还是千刀万剐,再以人参续命,只要手艺好一点,避开要害,活剐上三天不成问题,到那时这老狗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唯余白骨,这才是这老狗应受的惩罚。” 四周便是絮絮叨叨的声音,显然,在这方面大家都很感兴趣,宋言也发现这些人简直是人才辈出,甚至连一些之前未曾有过的刑罚都出现了,诸如剥皮,火烧,水滴之类,数不胜数。 明明天寒地冻,钱耀祖又坐于地面更是寒气逼人,可只是听这些言语,便满头冷汗。 心理上的折磨。 一时间,钱耀祖心力交瘁。 “都停下……”最终还是章振站出来制止了麾下有些上头的将官:“如何处置钱耀祖,还要听爵爷安排,爵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这梳洗之刑,单从字面上实在是难以理解,还请爵爷解惑。” 众人灼热的目光便落在宋言身上。 果然,聚集在一起做坏事,是最容易拉近双方关系的手段,隐约中,宋言能感觉到他和平阳城这些府兵之间亲近了不少。 他笑了笑:“所谓梳洗之刑,第一步便是将犯人剥光衣服,固定在铁床之上,第二步烧开水,备铁爪……” 好家伙。 一时间,四周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刑罚,恐怖。 恐怕便是那阎罗地狱的酷刑,也不过如此吧?宋爵爷,不愧是屠夫,想出来的手段当真是非比寻常,这刑罚比起千刀万剐来说,怕是也毫不逊色。 “当然,可以先从四肢下手,避开要害,如此,钱刺史应是能多活一段时间。”宋言笑吟吟的望着钱耀祖:“刺史大人,同为官一场,莫说下官不够体恤,让你多活半载,便是下官最后的仁慈了。” 去你娘的仁慈。 饶是钱耀祖乃饱学之士,这时候都忍不住想要爆粗口骂人了。 这是仁慈吗? 只是听宋言那冷幽幽的声音,钱耀祖浑身上下便汗毛直竖,头皮都快裂开: “宋言,你若是有种现在就杀了我,这般恐吓算什么本事?” “凌迟不过千刀万剐,可你发明的梳洗之刑却令人生前皮肉尽落,痛如炼狱,你比刽子手更狠毒!” “非人哉!刍狗之仁亦无!” 宋言面色逐渐变的冷峻,一双眸子扫过钱耀祖:“刍狗之仁?似你这般,致使数万人丧命,也配仁义?” 也就是宋言发明能力不足,想不出来比梳洗之刑更残酷的刑罚,否则以钱耀祖所行所事,便是千刀万剐,铁爪梳洗千遍万遍都不足以洗刷其罪孽。放在修仙小说里,这种货色就是那种要进万魂幡,永生永世受魔火灼烧的孽障。 “章振,你安排三百府兵,协同一百黑甲士,寻一处安静之地,看守钱耀祖,莫要让他死了。” 章振用力点头,朝着一个小将下令,另一边,一百黑甲士也列队而出,拖着钱耀祖往城内走去。 “另外,安排五百府兵,协同两百黑甲士,镇守东南西北四门。” “今日,任何人不得进出。” 随着宋言一道道命令下达,死寂沉沉的平阳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嚣。 大量的府兵配合着黑甲士,于平阳城内行动起来。 刺史府,百官府邸。 西林书院。 张家,黄家所有宅邸。 一处处,迅速被包围。 东南西北四大城门被封锁。 便是那些已经生无可恋,几乎已经是躺在地上等死的百姓,也察觉到了异常,当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钱耀祖,被人拖拽着脖子,于地面上滑行的时候,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里,居然隐隐散出了兴奋的光。 更有甚者,踉踉跄跄的追过去,冲着钱耀祖便是一口唾沫。 没多长时间,浑身上下尽是污秽。 刺史府邸早已被控制。 钱耀祖的妻子,十几名妾室,儿子,女儿,尽皆被绳索捆绑,眼看着那些府兵如同饿狼下山,冲入刺史府的粮仓,搜刮出大量的金银财宝,扛出一袋袋粮食,眼神中又是害怕,又是心疼。 这都是钱家的钱,钱家的粮啊。 这些泥腿子凭什么搬走? 一个十二三岁少年,似是钱耀祖的四儿子,可能是脑袋发育不完全,甚至看不出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大声嚷嚷着要让那些府兵将粮食放下来,威胁一旦父亲回来定要将他们全部剁成肉糜喂狗。 声音聒噪,让那些府兵不厌其烦,冲上去便是一顿胖揍,折了两条腿之后,便老实了许多。 钱耀祖的那些女儿,相貌亦是不错,她们能清晰感觉到一些兵卒看向他们的视线充斥着贪婪和欲望,似是恨不得将她们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她们瑟瑟发抖,早已没了平日里的张扬和跋扈,身子拼命的蜷缩着,生怕被人注意到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一群身披黑色盔甲的士兵立于四周,那些兵卒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大抵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平阳城内,二十多处地点,同时搭建起来了粥棚。 随着大火烧起,米粒开始在铁锅中翻滚。 食物的味道开始在街道飘散,纵然是那些早已饿的精疲力竭,皮包骨头的人们,也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仿佛是本能在驱使,他们一点点冲着粥棚的方向靠近,望着锅里滚烫的粥水,一双双眼睛中都开始散发出难以名状的光。 是兴奋。 是惊讶。 更多的,还是渴望。 长时间没有真正吃过食物的肚子,早已剧烈的翻腾起来,喉头都在拼命的蠕动,吞咽着口水。约摸两刻钟的功夫,随着一名府兵将筷子插进热粥之中。 立箸不倒。 随后,府兵将粘稠的热粥,全部倒入旁边一口巨大的木桶当中,第二锅粥已经开始熬煮。 身披玄甲的士兵手持钢刀立于粥棚四周,维持着秩序,其中一人扫过面前诸多百姓,沉声喝道:“平阳刺史钱耀祖,已经被新后县县令,宁平县子宋言爵爷缉拿,奉宋爵爷之命,现开仓赈灾,所有人排好队,不得喧嚣,不得争抢,老幼可上前,病重者可上前;尚有余力者可靠后,食物管够,违令者……杀!” 赈灾的时候,最忌讳的便是暴动。 一旦为争抢食物,赈灾很有可能便会演变成人祸。 毫无疑问,上百名杀气腾腾的黑甲士,还有那已经卷了刃的钢刀,玄甲上悬挂的肉末,干涸的血迹,便是最好的威慑。饶是这些人已经饥肠辘辘,原本乱糟糟一团的人群,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合并成一条长龙。 第一碗粥落于灾民手中。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手指已然枯瘦如同鸡爪,浑身上下满是泥垢,苍白的胡须,杂乱如同鸟窝,干瘪的手掌接过热粥,甚至顾不得热粥滚烫,昂首便往嘴巴里面灌。 热粥灼伤了喉咙。 老人便剧烈咳嗽起来。 可老人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疼痛的模样,反倒是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滚落。泪水化开脸上的泥垢,一条条,一道道,看起来狼狈又凄凉。 几息过后,低沉的抽噎,变成嚎啕大哭。 随着一碗一碗热粥分发下去,哭泣的声音便越来越多。 有小孩,为以鲜血喂养自身的父母而哭泣。 有老人,为割肉活父母之命的子女而哭泣。 有丈夫,为舍身换粮,只为自己存活的妻子而哭泣。 有妻子,为拼命保下一口粮食,被活生生打死的丈夫而哭泣。 哭声,在传染。 慢慢的,蔓延到一条街,蔓延到整座城市,哭声混合在一起,震天动地。 皎白的月光洒满大地,映照着一张张痛苦悲伤的脸庞,漫天星斗间,一道银紫色霹雳骤然闪过。 轰隆隆…… 晴空惊雷,轰鸣震震。 这一刻,宛若天地同悲! 就在平阳城内,被控制的刺史府,被包围的报官府邸,黄家,张家,西林书院中,不少人看着天空中不断闪烁的霹雳,听着笼罩了整座城市的哭声,仿佛能看到万千冤魂飘荡在城市的上空,一个个脸色发白,身子抖如筛糠。 …… 与此同时。 城外。 宋言安排黑甲士,处理了外面这些尸体。 然后这才带着洛天阳冲着山坡上的马车走去。 想到自己偷偷从宁平县跑出来,洛天阳就有点心虚,莫看他五大三粗的样子,战场上更是猪突猛进,无人能敌。 可血脉压制。 遇到母亲,终究还是有点害怕的。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伪装如此完美,简直天衣无缝,都这么长时间了,姐夫也没能发现自己的身份,现在更是点了自己作为亲卫,心中便不免得意起来。 他觉得,娘亲其实挺笨的,便是自己站在娘亲面前,她也发现不了。 如此就有些期待,真相揭开的那一天,想必绝对能给姐姐,姐夫,娘亲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样想着,便不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宋言脑门子都是一层黑线。 这铁憨憨,到时候有你受的。 不多时,便到了洛玉衡面前,刚想要行礼,洛玉衡却是忙上前两步,捉住宋言的手腕,有点吃力的将宋言的身子给拽了起来:“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哪儿用得着这么多礼数?” “怎地出来了两个月,莫非跟娘亲还生分了不成?” 宋言便嘿嘿的笑了笑,于洛玉衡面前总是不经意便会放开一些伪装,展现出更为真实的一面。 洛玉衡的眼眶也有些红红的,垫着脚尖,玉手伸出拍了拍宋言的头:“我家言儿,长高了,也瘦了。” 就和往常一样。 宋言心里便涌现出一股暖流,脑袋下意识在洛玉衡的掌心下蹭了蹭。 在这个世界,他有两个娘。 一个是生下他,照顾他六年的生母,梅雪,一个是将他从宋家那魔窟中拯救,护他,重他,疼爱他的岳母洛玉衡,只是听闻他这个赘婿被人掳了去,便跨越数百里,从宁平至平阳。 纵然是现在长大了一些,纵然是在战场上血杀无数,纵然背负着屠夫之名,于洛玉衡面前,终究还是个孩子。 “娘也是,憔悴了不少。”看着洛玉衡的脸,原本的娇嫩,多出不少风霜的痕迹,宋言心里有些发酸:“孩儿不孝,让娘亲担心了。” 洛玉衡便横了宋言一眼,两只手将宋言的一只手抱在中间,拉着宋言往马车那边走去,于车架上坐下,然后便絮絮叨叨的询问着宋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听着宋言讲述这一路上的经历,洛玉衡面色时而忧虑,时而愤怒,唯有眼神中的怜惜是越来越浓。 尤其是听到宋言冒然闯入女真的领地,火烧乌古论部,抢回来数千匹战马的时候,洛玉衡没有半点为这些收获而喜悦,倒是满脸的责备,抬手便在宋言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娃儿,怎能如此冒险?以后不能这样了……” 宋言则是揉了揉脑袋,傻呵呵的笑。 洛天璇安静的待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居然有种插不进去嘴的错觉,眼看洛玉衡对宋言的冲击,便觉得宋言才是母亲的亲儿子,至于自己这个女儿,好似只是捡来的。 宋言并未隐瞒什么,便是怜月的事情也尽数告知。 身边又多了一个女人,本以为洛玉衡却浑不在意,反倒是在一个劲儿的安慰着宋言,于洛玉衡来说,那些都只是小事儿,宋言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玉霜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宋言便与其打了个招呼。 眼见天气渐冷,宋言便引着几人驾着马车,往平阳城内而去。 一路上,洛玉衡也看到了那遍地的百姓,衣衫褴褛的模样,比起曾经宁平县的时候还要夸张,尽管之前已经听宋言说过一些,有了心理准备,洛玉衡的面色还是变的越来越难看。 钱耀祖这种禽兽,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老天无眼。 “对了娘亲。”宋言想起一事:“那钱耀祖是被平阳城总将章振捉住的,孩儿便自作主张,给钱耀祖按了一个欲袭击长公主銮驾的罪名。” 这时代,正处于名节越来越重要的时候,被山匪强人袭击的女人,纵然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会被人编排一些流言蜚语,终究于长公主清誉不善。 “无妨,你随意安排便是。” “只要能除掉这钱耀祖,还有西林书院的那些毒瘤,娘无所不允。” 宋言便点了点头,现在平阳城内最适合居住的地方便是刺史府了,将洛天璇,洛玉衡全都安置在这边,有洛天璇和玉霜两个高手,还有上百黑甲士,安全无虞,宋言这才离开。 今日,他有太多太多事情要处理,大抵是没什么时间睡觉了。 而这平阳城,也注定将血流成河! (本章完) 第255章 血染平阳 第255章 血染平阳 寒风萧萧! 偌大的平阳城,笼罩着阴沉与压抑。 皎月已经偏斜,空气中似是飘着丝丝猩红的血气。 雷声。 哭声。 声声震耳。 仰望星空,宋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既然已经决定动手,那就不能有丝毫迟疑,纵然血流成河又何妨?有些事情最忌讳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唯有快刀斩乱麻。 他的视线冲着院子角落看过去,刺史府的人,护院几乎全都战死,唯有钱耀祖的家眷数十人蜷缩在一起,拥挤成一团。宋言能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视线中带着迷茫,恐惧,还有憎恨,他们大约已经知晓,钱家会落到现在这般结局,都是自己的功劳,憎恨也实属正常。 他笑了笑,迈开步子冲着门外走去,这几人明日将会和钱耀祖一起处理,暂时倒是没功夫搭理他们。 ……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头戴纶巾,手持折扇的读书人,挡在一扇大门前,脸上是羞怒的涨红,冲着面前的府兵怒声斥责。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天寒地冻的还要拿着一把扇子,这似乎是读书人的标配,大抵是觉得手里有一把折扇看起来更有逼格吧。 书生身后是一栋占地面积极大,颇为奢华的书院,便是放在整个平阳城,也是极为耀眼的建筑,比之刺史府也不逊色多少,许是唯有皇家和张家的老宅,能勉强压上一头。 这便是平阳城的西林书院了。 西林书院,多是富商和地主资助建立。 地皮,建材,全都不用钱,便是夫子的束脩,学子所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富商和地主提供,单单从这方面来讲应是一件好事,有点类似于现代社会的希望小学……然而天上终究不会掉馅饼,富商和地主也不是平白无故撒钱的善人。接受了富商和地主的资助,一旦学业有成,高中举人,甚至是进士,外派做官,那就必须要照顾地主和富商的利益,为地主和富商大开方便之门,哪怕当官的地方并非自己的家乡。 通过这样的方式,西林书院和地主商人阶级完全捆绑在一起,成为宁国朝堂上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纵然平阳被困,百姓生活水深火热,西林书院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好吃好喝好待着。是以,对于一群泥腿子忽然包围了西林书院,书院的书生表现的极为气愤,再加上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根本就没有将这些府兵放在心上,便只有一人面对众多府兵,也完全没有半点惧意,反倒是随意一挥手: “你们这些泥腿子,反了天了,西林书院是你们能闹事的地方吗?都给我滚!” 放在平时,府兵自是不敢得罪这些读书人,可现在就连钱耀祖都给捆了起来,明天就要没命,他们现在有了靠山,区区几个读书人谁还会放在眼里?这些书生莫非是脑子读傻了,看不清现在的情势?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还真以为已经当官了不成?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兴奋和凶残,为首的府兵猛然间上前一步,一脚踹在这个书生的肚子上。 这首领,乃是府兵中的一名小将,名字叫做章寒,乃是章振独子。 可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儿扛得住军中糙汉子的一脚,身子蹬蹬蹬的往后面褪去,砰的一声便重重撞在了门上,大门被撞开,那书生身子立马蜷缩在地上,满脸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不断滚落,抬起一只手指着那府兵,刚想要放两句狠话,一杆长枪嗤的一声便戳了过来,笔直扎进书生的心窝。 嘴巴里沁出一股鲜血,眼睛瞪得浑圆,哪怕长枪都已经戳进心脏,他都不敢相信这些卑贱的泥腿子当真敢对自己动手。 嗤的一声,长枪自书生的胸口抽出,一股鲜血便迸射出去。 章寒的脸上涌现出一种怪异的潮红,长时间积压的怨气,仿佛尽数在这一刻释放,整个人只觉得通体舒泰。 当然,章寒非常清楚,自身的爽快只是次要。 真正重要的是……投名状。 父亲活捉了钱耀祖,看似已经从宋将军那边获得了赦免,然而这种赦免只是暂时的,如果后续平阳府府兵的表现不能让爵爷满意的话,这种赦免随时都有可能收回,等待他们的下场依旧凄惨。 西林书院。 官员府邸。 张家。 黄家。 让平阳府的府兵同时对这些地方下手,就是宋言对府兵的一次考验,看看府兵对他的命令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如果还是像之前那样阳奉阴违,以宋将军的性格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舍弃。 而一旦他们手上沾染了大量读书人,官员,世家门阀的血,那必将被宁国朝堂所不容,这种情况下,也唯有彻底依附于宋言,方能存活。章寒心中并无怨愤,相反对宋言的安排甚是佩服,宋将军年龄比他更小,便有如此谋划,这般心性,这般智慧,远非常人能比,跟着这样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如此一来,宋言麾下,有新后县四千精锐。 平阳府府兵也尽数为宋言掌控。 即便是朝廷重新安排刺史,也已经完全被宋爵爷架空。 而剿灭黄家,张家,又能缴获大量银钱,粮食。 开仓赈灾,活人无数,轻而易举又收拢了平阳府的民心。 军队,民心,钱财,粮食……还有那黑甲士身上的重装玄甲……爵爷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莫非…… 造反? 这两个字凭空出现在脑海中,章寒只感觉身子激灵灵的抖了一下,脸上居然涌现出一层怪异的潮红。那可是造反啊,一旦失败,便是他们这些附庸者也绝对落不得好处,诛九族的大罪,可章寒心中却没有半点惧意,眸子深处居然涌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 好男儿,当志在四方,马革裹尸,怎能碌碌无为,郁郁久居人下? 文官权势滔天,武将卑微到尘埃里,这,公平吗? 莫看章寒只是一个武人,但他可是读过春秋,读过史书的,每个朝代武将地位最高的时候,便是太祖,太宗两朝,现如今有一个让武将重铸荣耀的机会,那自是义不容辞。 即便失败,也比窝窝囊囊一辈子要强。 便在此时,书院里面又钻出来了不少书生,眼看着地面上的尸体,一个个书生勃然大怒: “贼子,这里是西林书院,尔等安敢如此放肆?” 愤怒的咆哮声将章寒从自己的思维当中惊醒,裂开嘴巴瞥了一眼那书生,脸上的表情似是都变的分外狰狞,手中长枪一抖,随后枪出如龙。 噗! 锐利的枪头,径直从说话的书生胸口贯穿,旋即用力一抽,书生的尸体顿时跌落在地,抽搐着,便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啐了一口。 “聒噪。” “西林书院书生,拒不接受管制,还敢袭击平阳府兵,故意在平阳制造混乱,怀疑同女真勾结,当诛!” 随着章寒一声令下,身后一群府兵便一拥而上,手中刀枪舞动,眨眼间数百个尸体便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鲜血横流。直至这一刻,这些书生方才明白,当这些士兵不想再跟自己讲道理的时候,平日里苦读的诗书,便毫无用处。 知州府邸。 数名府兵扛着一根巨木,砰的一声便撞了上去,这可是攻城用的手段,即便知州府邸坚韧牢固,可那实木的房门也根本扛不住巨木的冲击,瞬间便被撞成碎片。 如此巨大的动静,立马引起一些护院的注意,望见门外的府兵便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擅闯知州大人府邸,小心你们的脑……” 噗嗤。 一把弯刀已然劈了过去。 大好头颅飞上半空,鲜血在脖子上迸射,喷出半米之远。 “废话真多。” 这边带队的首领,一摆手中沾血的弯刀,森冷的眼睛扫过面前奢华的宅院:“给我冲,活捉所有人。” “劫掠过来的女人放走,其余人……全部杀掉。” 未及多时,阵阵惨叫的声音便在知州府中响起,很快浓郁的血腥气,便在府邸上空弥漫。 院落之中,粘稠的鲜血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刺眼的猩红。 类似的情况,在整个平阳城每一个府邸之中上演。 惨叫。 鲜血。 屠戮。 抄家。 一袋袋粮食,一箱箱金银,瓷器,古董,字画,搬上了马车,开始往府衙运送。当宋言到达府衙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数百口箱子,看到的是堆积如山的粮食。 粮食,实在是太多了。 便是宽绰的府衙,都放不下了,不得已之下,大量的粮食只能堆放于街道。 饶是宋言知晓这些官吏贪墨成风,身家定然不菲,依旧被眼前的画面给骇了一跳。 “回禀爵爷,平阳府大小官员一百三十二人,所有府邸均已查抄完毕,共查抄金银珠宝三百六十七箱,因数量太多,价值难以计算,粗略估计应不下于白银百万。” “另,查抄粮食无算,粗略估计,至少二十万石。” 章振立于宋言身旁,汇报着粗略的数字。 宋言面色诡异,喉头蠕动着。 前一段时间还在羡慕焦俊泽抄了范家,一下子便有了几十万的白银,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自己的收获居然比焦俊泽还要大。 白银百万啊。 很好。 非常好。 未来好几年的军饷又有了。 至于粮食,二十万石,那便是两千万斤。 现在的平阳城,人口数量按照十万计算,每人每天消耗粮食按照两斤来计算,这些粮食便足以支撑整个平阳城一百天的消耗。 谁能相信,只是一百三十二个官员,便能贪墨至少两千万斤的粮食? 还没有算上钱耀祖这个最大的狗大户。 若是放开了算,怕是支撑半年都没问题。 再算上百万白银……他虽然知晓这些文官贪墨,可谁能想到居然会贪到这般地步? 似是感受到震惊,章振咧了咧嘴,解释道:“爵爷有所不知,平阳城乃是边关,常年备战,是以平阳府设有大粮仓一座,然而现在那粮仓,早已空了。” 宋言呵了一声,他总算是明白这些粮食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连官仓的粮食都敢随意动用,都说武将胆大包天,可实际看来,文官的胆子那才是真的大。 就算是上面来查,也可以来一手火龙烧仓,死无对证。 “那些人呢……” “都解决干净了,一百三十二个官员府邸,家眷,护院,大抵数千人,已被尽数诛杀,其中被威逼,被劫掠的女子,已经释放回家。” 宋言面色冷漠,又是几千人人头落地,可他的眼神中并无半分怜悯。 这些人明明家财万贯,连官仓中的粮食都搬到了自己家里,却是一点都不愿意往外吐,便是送给女真的粮食,都要搜刮老百姓最后一粒口粮。 死不足惜。 “可有清廉者?” 章寒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屑:“无一人。” “最清廉的一个,家里也能搜刮出超过自身俸禄百倍的银钱。” “那些书生呢?” “皆是禽兽不如之辈,平阳封锁,利用手中粮米,威胁女人委身的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利用关系,趁机巧取豪夺……那些书生,最少的身边都有七个婢子,夜夜笙歌。” 虽早知如此,可宋言依旧是忍不住吐了口气。 这章振,倒是干脆利落,他只是让人包围官员府邸,活捉官吏,章振的麾下倒是直接杀人,抄家一条龙。 如此,倒是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当然宋言也很清楚,章振这是在向他表明态度。 而这种态度,也是宋言乐于见到的。 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张家,黄家在何处?” 这两大世家,才是整个平阳城内最大的毒瘤。 百年经营,宋言相信在这两大家族中,他的收获将会更加丰厚。 当这两大家族,安排人带着新后县所有的地契,房契,主动找上门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本章完) 第256章 天变了(一) 第256章 天变了(一) 钱耀祖要对宋言下手的事情,并未通知其他官员,毕竟这般事情还是隐秘一点好。 只是,超过九千人的调动,在这个封闭的城市中,绝对是一个大动静,隐瞒不了的,那些官员大抵只是不相信钱耀祖会输罢了,毕竟九千对三千,于这些不懂兵事的官员眼里,完全没有输掉的可能。 直至府兵踹开房门,他们终于明白,平阳城……变天了。 血腥味,更浓了。 伴随着寒风,钻进鼻腔,透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没有人知晓,这个晚上这座城市究竟死了多少人,街道上一些百姓偶尔会看到府兵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冲入一座一座府邸,没多长时间,便是阵阵惨叫。 惨叫又很快平息,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透过敞开的大门,庭院里面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铺满地面的猩红。 明明是极为吓人的事情,可于这些百姓来说,却没有任何一人会感觉害怕,相反,胸腔中涌现出来的,只有怨气得以宣泄的喜悦和兴奋。 狗官。 都是狗官。 早就该死了啊。 偶尔还会有一些女子从官宅中跑出,寻到自己的亲人,一家人抱在一起便嚎啕大哭。 也有一些胆子大一点的,在那些府兵扛着粮食和箱子离开之后,便偷偷摸摸钻进官宅,忍着那一具具尸体带来的惧意,伸手在尸体上摸索起来,摸到一块碎银,或是其他值钱的东西便笑了起来。 兴奋的笑脸,同遍地的尸体映衬,构成一副毛骨悚然的画卷。 就是在这样的平阳城内,却有一处区域显得格外安静。 东城。 分外宽绰的大街,左右两侧唯有两栋宅院,一处是黄府,一处是张府。 这便是张家和黄家的地方了,也就平阳城本地人,换了旁人怕是很难相信,平阳府的两大家族居然是对门。 宽敞的街道收拾的分外干净,不像平阳城的其他地方,到处都是躺在地上的流民,到处都是排泄的秽物,甚至还有来不及收敛的尸体,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据说曾经也有流民,为了活命想要到张家和黄家这边讨一口吃的。 在这之前偶有天灾,张家和黄家也会开设粥场,赈济灾民,于平阳府这一片区域,也算是颇有善名。然而这一次,张家和黄家却是大门紧闭,连一粒粮食都不舍得拿出来,纵然是门前有流民聚集,也会被家丁挥舞着棍棒驱赶。 听说还打死了不少人,不过最终也只是不了了之。 此时此刻,就在张家和黄家的宅院四周,数千府兵已经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不让张黄两家有任何一人离开,两家门口,皆有近百名家丁,护院,一个个手里拿着棍棒,甚至是砍刀,纵然被包围,脸上也没有半点惧意,甚至挑衅似的看着四周的泥腿子,有些欠揍的表情,俨然没有将府兵放在心上。 倒是真的不怕。 以张家和黄家在平阳府的地位,纵然是平阳刺史到了这里也得乖乖听话,知州司马那些官员想要登门,更是要恭恭敬敬的递上拜帖,现如今不过只是一些低贱的泥腿子罢了,两大家族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百年耕耘,怎会没点底蕴傍身? 单单就是那些家丁和护院,都有上千之数,个个身高马大,好勇斗狠。便是于平阳府活动的绿林豪杰,也多和两大家族关系匪浅,其中更有实力强大的武者,于两大家族之中担任教习。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平阳府,张家,黄家,那就是天。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寻到了将官的面前,低声询问了几句,也不知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见管家的面色竟是显得有些难看,眉头紧皱,似是有些生气,猛地一甩袖子便转身回了黄府。 黄府大堂。 几人正在品茶,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家的宅邸已经被包围,完全没有受到外面紧张气氛的影响。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模样端方,面色沉凝,给人一种沉默寡言的气质,品茶之中也多是听旁人言语,很少说话。 这人名叫黄天阳,是黄家当代的家主。 他是个有本事的,十多年前的时候,黄家曾经遭遇过一次危机,百年世家差点家道中落,当时不过二十来岁的黄天阳,带着几个奴仆进入女真的地界,顺利为黄家开辟出了一条新的商路,让黄家于破败危机中解除,自那之后黄天阳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家主的位置。 听到脚步声,抬眼望去,却是管家已经从外面回来。 注意到主子的目光,管家便摇了摇头:“交涉失败了。” “那些兵卒,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黄天阳眉头皱了皱,面上依旧没有惊慌,只是感觉有些不太舒服,这一次那些府兵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 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轻视黄家。 手里的茶杯缓缓的置于桌面,熟悉黄天阳的人都知道,这位家主现在是生气了。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随着府兵将两大家族封锁,两大家族便陷入了眼盲耳瞎的状态,里面的探子出不去,外面的探子进不来。 之前只听到哭声震天,雷声隆隆。 怪吓人的。 管家定了定心神,这才一点点解释起来:“今日下午的时候,新后县的县令到了城外……” “这个我知道。” “呃……刺史大人极为生气,便调动四千余执法队和四千余府兵,总计九千人左右,想要将那宋言给杀了。” 为了对付一个人,居然安排了九千人。 这钱耀祖,当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大堂内四人脸色都显得有些鄙夷。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钱耀祖谋害下属吗? “然后呢?” 管家便摊了摊手:“然后,钱耀祖便失败了。” 噗。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刚抿了一口茶汤,便喷了出去,莫说是这老者,便是其他三人脸上的表情也是格外诡异。 好家伙,九千个打一个,还打输了? 究竟是怎么输的? 脑子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幸好,管家及时的给出了答案,并未让几人等待太长时间:“我听人说,那宋言早已提前在城外埋伏了兵马。” “执法队和那四千多府兵,刚冲出城门,宋言便命人以火箭封锁了城门,此后以三千兵卒,三面包围,钱耀祖的人刚出去,便入了圈套。” 大堂内,几人顿时啊了一声,一副终于明白了的表情。 新后县县令的身份虽然不甚重要,然边关守将这一层身份,却是由不得他们轻视。是以有关宋言的情况,也有大概的搜集和了解,此人心狠手辣,善谋略,懂军阵,长火攻。 因着宋言的缘故,目前的宁国沿海地区倭患几乎已经平息。 原本觉得那些言语,多有吹嘘夸大之嫌,现在看来这宋言当是个有真本事的,再加上提前布置好陷阱,三面围攻,冲杀,钱耀祖失败也是理所当然…… “九千余人尽数被屠杀。” “章振也率领着剩余的府兵反叛,封锁刺史府,活捉了钱耀祖。随后,按照宋言的命令,封锁平阳城四门,开始对西林书院,平阳府大小官员的家宅进行抄家灭族。” 厅堂内四人,眼皮皆是齐齐一挑:“抄家灭族?” “是。” “西林书院上百名书生,平阳城内一百三十二位官员的宅邸,皆被血洗一空。”管家缓缓说道。 语调平缓,然,厅堂内的气息却是为之一变,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而是充斥着令人难以呼吸的压抑。 四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凝重。 于他们这种世家门阀来说,怕的不是官。 只要是官,就有弱点。 就有能谈条件,讲道理的机会。 怕的就是这种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的狠人。 “张公,你怎么看?”黄天阳望向对面的一名老者。 那老者,名叫张赐,乃是平阳张家的家主,因寿数很高,现在已经七十多岁,是以熟识之人多称呼一声张公,虽只是一个商人,然好读诗书,学识渊博,于文坛之中也颇有名气,商道之上也很有手段,张黄两家,原本张家是不如黄家的,在张赐接手张家之后,张家便蒸蒸日上,现在已经和黄家平起平坐,甚至隐隐有超越的趋势。 今日也只是因为钱耀祖忽然调动大军,所以才入了黄府和黄天阳商议,谁曾想府兵包围,任何人不得进出,却是回不去了。 平日里他张公这张脸,在平阳府这片地界大小官员,来往客商都要给几分颜面,今日这群泥腿子却是半点颜面都不给。原本心里是有点生气的,然现在,那点郁结便消失的干干净净,皱巴巴的老脸上满是凝重,便是原本浑浊的老眼,都多出一些精光。 短暂的沉默之后,张公缓缓开口:“十七八岁的年龄,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只是今日一夜,平阳城内怕是要死去过万人。” “于我来看,这宋言当是个有野心的。” “他想要的,不是新后县,怕是整个平阳府。” 黄天阳便哼了一声:“小儿轻狂,偌大的平阳府,又怎是他一个竖子能吃的下的。” 张公却是摇了摇头:“小儿怎么了,若是他真能收服平阳城的府兵,到那时麾下便有近两万的军队,却是惹不起了。” 黄天阳大抵还是有些轻视的,毕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张公莫不是想要服软?” “莫要忘了,这里是平阳,不是那小子的宁平。” “这里,是我们说了算的。” “于我来看,那小子多半只是麾下兵士数量多了,没那么多粮饷养活。” “所以才将黄家,张家包围,想要杀鸡儆猴,让我们献出一点粮食和银钱……至于西林书院的那些官员,就是被杀掉的鸡。” “可笑,若是这小子放低姿态,老老实实的恳求,或许我能给他几千石的粮食,现如今居然敢直接包围黄家,却是一粒粮食都不能给了。” “若是这时候服软,以后怕是一直都要被骑在头上。” 张公眉头紧皱。 他心中也有这般推测。 可不知怎地,心里总是有种不安,总觉得事情似是没这么简单。 怕是要变天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黄天阳和张公相视一眼,都知道正主来了,旋即齐齐起身,黄天阳冲着管家使了个眼色,旋即便同张公一起,冲着门口走去。 人还没到门口,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这种气味让黄天阳脸色大变,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当终于走到大门的时候,便看到粘稠的鲜血喷溅在门前的地面,墙壁。 如同绽开的梅。 上百具尸体躺在地上,偶有身子还时不时抽搐一下,头颅尽皆被砍掉。 一大群身披黑色盔甲的士兵。 盔甲不知已经多长时间未曾清洗,上面黏连着一团团暗褐色的污渍,看得人头皮发麻。手中钢刀依旧散着血腥,似是劈砍了太多的脑袋,刀刃都已经有些卷曲。 就在这一群黑甲士兵中间,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模样俊朗,面色冷漠。 少年的身边,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绝美女子,宛若天仙下凡。 便在此时,那十六七岁的少年张开嘴巴:“黄家家主,黄天阳?” 虽说不过只是一些下人罢了,没什么重要的,可在黄家门前,屠戮黄家下人,那便是落了黄家的颜面。 黄天阳本就阴郁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在下见过县令大人……敢问县令大人,我黄家的这些家仆,究竟犯了何事,落得这般下场?” 故意以县令称呼,也是在提醒宋言,注意他的身份,他只是最小的官。 宋言嘴角咧开一缕弧线:“听闻张家,黄家,乃平阳大户。” “本官心生仰慕,登门拜访。” “然,这些恶奴,居然无端袭击本官。” “黄家主,告诉我这些人……该不该杀?” (本章完) 第257章 灭门否?(2) 第257章 灭门否?(2) “黄家主,告诉我这些人……该不该杀?” 夜风呼号,宋言的声音在风中散开,于黄天阳耳畔回荡。 区区一个县令…… 黄天阳的拳头紧握,面色显得异常难堪。 他都忘了,多少年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张扬,即便是钱耀祖这样的平阳府刺史,遇到他也是客客气气,谁敢这般当面训斥? 黄府的下人,许是嚣张了一些,但绝不是蠢货。 只是看这些黑甲士浑身血污,杀气腾腾的模样便知晓不好招惹,又怎会在数量完全不如对方的情况下,冒然出手? 这是宋言对黄家的下马威。 天边,已经逐渐泛起一层鱼肚白,皎月已经消失,这时候的天色反倒是显得愈发昏暗。 黄府大门前的两盏灯笼,映出昏黄的光,照的黄天阳的面色忽明忽暗。 他猜想,宋言是想要杀鸡儆猴,然后从黄家擢取一些钱粮,却怎么也没想到宋言的手段居然如此爆裂。 在宋言之前,不是没有刺史想要拿捏黄家,可不管是谁,野心有多大,至少明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可是宋言不一样,所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对于这个少年似是都没有任何用处。 呵…… 倒是许久没见过如此猖狂的人了。 只是,以为如此便能让黄家屈服,那这位县令大人未免想的就太多了,黄家能在平阳府屹立百年,又怎是那么容易拿捏的?脸上的阴沉逐渐化开,皱皮就像是菊,一点点绽放,黄天阳笑呵呵冲着宋言拱了拱手:“这些泼皮,居然敢对县令大人动手,当真是死不足惜。” “黄某人管教不严,还望县令大人赎罪。” 宋言略有诧异的瞥了眼黄天阳,倒是没想到这小老头耐性不错,比想象中的稍微难对付了一点。不过无所谓,他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挑事儿,总有黄天阳忍不了的时候。 这样想着,宋言回了一个笑容:“无妨,本县令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既然宋家主已经知道错误,我也就不再计较,只要给我手下这些兄弟稍加赔偿即可。” “毕竟,刚刚他们为了保护我,可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说着,宋言便伸手在洛天阳的盔甲上抹了一把,满手猩红,还有细碎的肉末和骨茬:“你看,都流血了。” 嘶。 黄天阳用力吸了口气,胸腔高高鼓起,身子莫名哆嗦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宋言的无耻程度。 谁家身子受伤,血喷在盔甲外面的? 演都不演了是吧? 但黄天阳还是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为了银子。 贪心不可怕,就怕你不贪。 “县令大人说的是,理当赔偿,理当赔偿。”黄天阳笑呵呵的说着:“不过外面阴寒,屋内有火炭,不如饮杯热茶,暖暖身子?” 一边说着,黄天阳一边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宋言也不客气,昂首进了黄府。 黑甲士紧随其后。 大门内侧,一些护院试图阻拦,洛天阳随手一拨,噗噗通通便倒下一大片。 黄天阳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一般来说,到别人家做客,主子进屋,下人在外面等着便是,哪儿有像宋言这样的,一下子带进去一百多兵卒。只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护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一甩袖子,从后面跟了上去。 至于张公,视线则是一直落在血淋淋的尸体上。 眉头紧皱。 面色凝重。 谁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直过去了许久,张公忽然重重吐了口气,咬了咬牙,自后方跟上。 客堂内,人多了不少。 黄天阳同辈的兄弟,甚至是小一辈的子嗣都出现了,许是都知道,是宋言命令府兵包围了黄家,黄家那些少爷的脸色都有些不善。 宋言是半点客气也没有,径直在主位上坐下,黄天阳心中虽然愤怒,却依旧忍耐着,并未失控,看了管家一眼,在管家轻轻颔首之后,脸上表情虽并未改变,可整个人的气息却是为之一松。 仿佛卸下了某个沉重的负担,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 其余黄家人的脸色,则是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尤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这是黄家大少,黄正才。 身份尊贵,是黄天阳的嫡长子,却是个不大聪明的。 下面几个弟弟,一个比一个机灵,这让黄正才感觉家族继承人的位置摇摇欲坠,总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在父亲面前展现自己的存在。从二弟口中听说,有一个小小县令刁难父亲,便来到客堂。眼下见宋言如此无礼,便有些按捺不住,刚进来的张公悄悄拉了他一把,冲着黄正才摇了摇头。 黄正才心中虽有不甘,却还是给了张公这一份颜面。 客堂之内,陈设并不复杂,简单中透着高雅。 墙角的位置,炭盆燃烧,时不时冒出一粒火星。 屋内,屋外,俨然就是两个世界。 黄天阳挥了挥手,便有婢子送上热茶,看了看那黑乎乎的茶汤,宋言却是连端起来的兴趣都没有。 “黄家主,我曾经听闻,黄家在这平阳府中也是仁善之家。”宋言吐了口气,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往年灾荒之时,也曾经搭设粥棚,赈济灾民,为何今年这么大的祸患,黄家却是无动于衷。” 黄天阳苦涩的笑了下:“县令大人有所不知,女真铁骑践踏平阳府,我黄家亦是损失惨重,莫看黄家家大业大,可开销也大啊。” “今年已经是入不敷出,本是准备发卖一些下人,可这些下人在黄家工作多年,终不忍心看他们流落在外,为了养活这么多人,却是连往年的老本都给折了进来。” “赈灾,自是想的,可实在是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平阳府的百姓,一批批的饿死,病死,我这心里也是难受的很啊。” 开玩笑,虽说家族粮仓里的粮食都发霉了,但也不能平白拿出来给那些百姓吃啊? 有机会的话,还是能用那些发霉的陈粮替换官仓中的新粮,镇守边关的那些泥腿子能有陈粮吃已经不错了,至于百姓……粮食给他们吃,实在是太浪费了。 他不仅不准备赈灾,还准备提高佃租,不然今年被女真劫掠的那部分亏空,就补不回来了。 这是个不错的演员,看那发红的眼眶,眼泪都快要掉下来的模样,不知道的怕是还真以为这是个悲天悯人的大善人呢。 “欸,莫要再提这些伤心事了,县令大人,我黄家下人打伤了您的手下,这是我黄家不对,您觉得需要多少赔偿,说个数吧。”黄天阳摇了摇头,错开话题。很显然,宋言的无礼已经让黄天阳极为生气,他懒得继续跟宋言虚与委蛇,只想要给点钱,早点将宋言给打发了。 之前口口声声表示不会让宋言从黄家拿走一粒粮食。但,黄天阳终究不是那么冲动的人,黄家宅院被府兵包围,在这种情况下同宋言撕破脸,对黄家没什么好处。 想要对付宋言,他有的是手段,没必要逞一时之快! 宋言自是明白黄天阳心中的想法,他也不在意,只是竖起一根手指。 “一万白银吗?” 不过只是区区一万白银而已,对黄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黄天阳当下便准备应下来。 便在此时,旁边一直站着的黄家大少黄正才,砰的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身来,冲着宋言怒目而视:“一万白银?你好大的胃口,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打秋风打到黄家来了?” 黄家被杀了一百多下人。 现在还要赔偿一万白银? 黄家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欺负过? 张公想要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叹着气摇了摇头。 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脑子不太好使的黄正才便有些得意洋洋:“要赔偿是吧,一两银子,算是小爷赏你的,拿着钱,滚吧。” 说着,黄正才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碎银,随手一甩,冲着宋言丢了过去。 银子砸在宋言身上,然后又骨碌碌的滚到了地面。 刹那间,整个厅堂一片死寂,再无半点动静。 黄天阳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紧紧抓着茶杯,一直都未曾松开。 洛天阳和雷毅两个,瞪大的眼睛中则是开始弥漫出森寒的杀意。 张公是面若死灰。 黄家其他人,有人面露得意,有人皱眉思索,各不相同。 黄正才,则是昂首挺胸,他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唯有宋言,面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随意掸了掸身上被砸中的地方,然后看向黄天阳:“他脑子是不是不太好?有空去找大夫看看,不能讳疾忌医。” 黄天阳有点尴尬。 明明是嫡长子啊,可这脑子…… “现在,是一个人一万了。” “我带了一百个兄弟,所以要一百万。” 宋言正色说着,他的表情很严肃,明显并不是在开玩笑。 黄正才有点蒙,许是因为家中之前来往的官员,都是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下意识便让脑子不太好使的黄正才不把当官的当回事,所以他更加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小小县令,敢如此猖狂? 黄天阳的脸色也渐渐黑了下来,抬起眼睛死死的盯着宋言:“县令大人,当真要如此吗?” 宋言呵的一下笑了,从怀里摸出一迭房契……那是整个新后县所有房屋,商铺的房契。 房契上,有钱耀祖猩红的大印。 还有房家管事的签名。 “一百万或者……灭门。” “你自己选!” (本章完) 第258章 非逼我造杀孽(3) 第258章 非逼我造杀孽(3) 宋言给了黄家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今日的平阳城终究是死了太多人了。 城外,九千亡魂。 城内,一百三十二个官员的府邸,数以千计的尸骸。 一万多的死亡,总是有的。 火烧数万倭寇,火烧乌古论部的时候,宋言心坚愈铁,可,今日所杀之人终究是宁国人,是汉人。当然,这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官员的财物大多藏匿于家宅,最多也不过是挖出来一个地下室,墙壁中间掏个洞之类,找起来很容易很方便。而黄家这样的家族,因为在一个地方深耕多年,藏匿财产的方式更为复杂,更为隐秘。 很多地点,可能只有家主才会知晓。 如果冒冒失失灭了黄家满门,很大一笔财富可能会永远深埋地底。 所以宋言给了黄天阳一个选择题。 一百万白银或者灭门! 艰难的选择。 张家,黄家,在平阳府虽然称得上是豪门世家,然放在整个宁国,却也只能排在二流,同晋地八大家,房家,杨家,崔家这样真正的庞然大物比起来,有着难以想象的差距。 于真正传承数百年的世家门阀来说,百万白银虽不是一个小数字,却也就那样,然而,对于黄家来说,百万白银那便是黄家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积蓄,是足以让黄家伤筋动骨的损失。 给了这笔钱,黄家将会迅速衰落,彻底被张家压上一头。 若是不给,黄家将会彻底消失。 黄天阳是个聪明人。 但同时,也是一个极有野心,而且,很喜欢赌一把的人。 宋言饶有兴趣的盯着黄天阳,他很好奇这个复杂的男人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烛火的映照下,黄天阳的面色阴沉如铁,眼帘垂落,似是在闭目思索。四周其余黄家之人,皆是眸光阴森,宛若利剑,似是要在宋言身上透出千疮百孔,尤其是黄正才,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红。 一百万的银子,不是一百万的铜板啊,区区一个县令居然也敢这般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噎死? 一时间,空旷的大厅内陷入了怪异的寂静,只是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太久,很快黄正才便有些控制不住那可能有些萎缩的小脑,猛然张开嘴巴:“宋言,安敢在黄家造次……” 宋言眉头一皱,黄正才的叫嚣,让他感觉烦躁:“闭嘴。” 话音刚落,洛天阳庞大壮硕的身子,就像是炮弹一样冲着黄正才扑了过去,莫看洛天阳身子粗壮,可动作也是同样灵敏,纵然大厅内也有黄家保镖,可这刹那间却是根本来不及做出一丁点的反应,眼睁睁的看着洛天阳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扣住黄正才的脑袋。 轰。 脑袋重重砸在桌子上。 实木桌子,炸裂,破碎。 那张脸瞬间遍布血,尤其是鼻子,鼻梁骨应是被砸断了,鲜血噗噗噗的往外涌。身子趴在地上,如同蛆虫般不断蠕动,下巴,脖子,胸口,短短的时间便是一片猩红。 肆无忌惮。 嚣张跋扈。 黄天阳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凄惨的黄正才,虽说这个嫡长子脑子不太好,可毕竟是亲儿子,这般模样也让黄天阳眼底划过一丝凉意,视线落于宋言身上,用力吸了一口气:“宋县令,你当真要这般蛮横跋扈,视律法如无物?” “商贾,虽然低贱,却也不是你能随意欺辱的。” “你只是皇室赘婿,可不是什么皇子,莫非你真以为,宁国境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蛮横,跋扈,为所欲为?” “视律法为无物?”宋言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你们这些人哪里最讨厌吗?那就是在自己获得利益,当面对弱小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去践踏法律;可当你们的利益受损,当你们面对的敌人更强的时候,你们就恬不知耻的重新将律法拿起来当做维护自身权益的武器。” “又当又立,不过如此。” “律法?” “来,你告诉我,当你们黄家伙同钱耀祖,伪造房契,试图侵占新后县所有房产的时候,律法在哪里?” 房契,如同飘落的雪,劈头盖脸的自黄天阳头上散落。 黄天阳面色冷漠,不曾言语,他大抵也没想到,祸患居然是从这里开始的。 “新后县,是老子的地盘,居然敢将爪子伸到老子的地盘上?莫非真以为小爷好欺负?对了,忘了告诉你,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已经死了,人头就在城外,有空的话去收敛一下,如果过了今日黄家还存在的话。” 此言一出,现场黄家众人皆是心头一颤。 那可是家主的弟弟啊,就这么没了。 “只此一条,就算是我杀了你们黄家满门,怕是都没人能说出什么。”宋言手指继续有节奏的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你再告诉我,私通女真,往女真运送粮食,铁器,该当何罪?” “侵占大仓之粮,该当何罪?” “你的傻儿子,强占民女,该当何罪?” “为了侵吞田地,指使家奴打死村民一百二十七人,该当何罪?” “你的兄弟,当街纵马,撞死幼儿,该当何罪?” 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摆在了黄天阳的面前,同时摆出来的,甚至还有一张张状纸。既然已经准备覆灭黄家,那宋言自然会做好准备,虽然这些只是黄家罪行极小的一部分,却也足够将黄家所有人全都给杀一个遍。 宋言要杀人,要黄家的钱,黄家的粮,甚至还要踩着黄家人的尸体,聚揽平阳府的民心。 自始至终,黄天阳的面色都是一片冷漠,就好像根本没听到宋言说的话,许久,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啊。” 宋言便眨了眨眼睛:“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 可惜,四周很安静,没人知晓这个梗是什么意思,这让宋言忍不住有些落寞。 黄天阳重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怕是忘记了,这里是平阳城。” “黄家和张家的护院,虽比不得府兵的数量,但拼一个鱼死网破,将永远你留在这里,还是很有机会的。” 黄天阳赌徒的性格开始作祟。 他不想黄家灭门,也不想黄家百年积攒的财富,就这么拱手让人。 他选择了另一条路,镇杀宋言。 一旦宋言死掉,府兵群龙无首,再也不成威胁,所有的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宋言笑而不语。 倒是那张公,却是忽然站了起来:“黄家主,这是你们黄家的事情,莫要将我们张家牵涉进来。” 宋言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儿。 之所以没有选择去张家,大抵也是因为这老头儿相对黄天阳更为本分,虽然也逃不过商人的一些恶习,但至少没有向女真那边售卖铁器,便是族中子弟也约束的较为严格,欺男霸女之类的事情不能说完全没有,至少比黄家少很多。 黄天阳愕然望向张公,可惜,张公的视线已经完全落在宋言身上,拱了拱手:“爵爷,现如今平阳府遭受劫难,流民遍地,为平阳尽快恢复太平,老夫代表张家,捐赠白银百万,粮三十万石!” 宋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方是个聪明的,宋言也愿意给这位老爷子一点机会:“张公大义,小子佩服。” 听闻此言,张公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此,小老儿便先回张家准备了。” 宋言再次点头。 望着张赐的背影,黄天阳哑然失笑:“老狐狸……不过,你逃不掉的啊。” 随着黄天阳的声音,手里的茶杯忽然落下。 啪的一声,于地面之上摔成碎片。 就在茶杯碎裂的瞬间,客厅的大门啪的一声碎裂,伴随着涌入进来的寒风,两道身影同时出现。 速度极快,宛若疾风。 呼的一声便跨越半个厅堂,直逼宋言。 张公面色大变,这黄天阳好生歹毒,一旦宋言这时候死了,那他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可就在这时,变故再一次出现。 一道身影刚冲到洛天阳面前,这莽汉忽然抬起右腿,一脚重重踹在杀手胸腹之间。 浑身蛮力,在这一刻爆发。 那可是一个七品武者,却完全承受不住洛天阳的蛮力,整个身子瞬间倒飞出去,轰的一声狠狠撞在门柱之上,门柱轰然断裂。 同时断掉的还有七品武者的脊椎,当掉落在地的时候,身子已然动弹不得。 至于另一个武者,实力更强,八品,无声无息的越过洛天阳,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然到了宋言面前,手中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伴随着剧烈的锋鸣之声,直逼宋言眉心。 眼瞅着宋言脑门即将被洞穿,一只雪白柔荑悄无声息的从旁边出现,两根手指精准夹住剑尖,下一秒手腕一转,剑身直接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圆。 剑尖点在八品武者的额头。 噗。 一片天灵盖被掀飞。 八品武者的尸体,也倒飞出去,红白之物自脑袋上的缺口汩汩而出。 娘子在身边,就是安全。 宋言欸了一声,他明明已经给了黄家机会,为何还是非要逼着他造杀孽呢? “动手!” “一个不留。” “自今日起,平阳府,黄家除名!” 下一瞬,黄家内外,兵器碰撞的声音,惨叫的声音,骤然响起。 黄家,完了! (本章完) 第259章 宁和帝会杀了你(1) 第259章 宁和帝会杀了你(1) 黄天阳骨子里是一个很喜欢追逐刺激的人,他喜欢将所有的一切,甚至是性命全都压上,赢则活,输就死的兴奋感。 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先和宋言和谈,和谈成功,双方皆大欢喜;和谈失败,看黄家四周包围的府兵,便知晓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在府兵进攻之前,依靠黄家实力最强的武者拿下宋言的性命,因着张家家主也在现场,还能顺势将张家裹挟到黄家这条船上。 到那时候,集中张家黄家的力量,未必不是府兵的对手,莫看两大家族只有家丁护院三千,可这些家丁护院跟钱耀祖组织起来的地痞流氓不同,他们接受过武者的调教,寻常三五人根本不是对手。 而且数月来,府兵受钱耀祖苛待,不得饱食,身子早已孱弱不堪;而家丁和护院,不说顿顿大鱼大肉,白面馒头却也从未少过,各个身强体壮,此乃一胜。 府兵大多贪生怕死,性格软弱,而黄府家丁,好勇斗狠,凶狠残忍,此乃二胜。 宋言只是刚接管府兵,忠诚度不足,黄府家丁都是他悉心培养,忠心耿耿,此乃三胜! 当宋言出现的那一刻,黄天阳已经在心中开始推演,他觉得有五成胜算,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可是这一次,他赌输了。 黄家终究不是杨家,没有九品武者压阵。八品武者,已经是黄家能借助的最强战力,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宋言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九品境界的武者保护……至于宗师,黄天阳都没考虑过。 当八品武者刺杀失败的那一刻,他知道,他败了。 黄家完了。 喊杀声,惨叫声,声声入耳。 黄天阳幽幽叹了口气,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他的面色有些落寞,没有失控的尖叫,没有拼命的挣扎,倒是显得颇为平静。只是黄家的其他成员,显然没有这般心态,他们惊慌的四处张望。 大殿之外,黄家大院。 不少府兵和黑甲士已经冲破护院的封锁,正在大院中疯狂屠戮。 一些护院和家丁准备冲入客堂,只要能活捉宋言,眼下的局面就还有扭转的机会。 然而,毫无用处。 一百个黑甲士死死的守在门口,颇有百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就像是一堵高大的钢铁城墙,任凭那些护院和家丁如何拼命的冲击,也无法越过城墙的封锁。 反倒是那些黑甲士,一旦手中钢刀举起,立马便是人头落地。 家丁终究只是家丁,即便接受过武林高手的指导,可他们并未学习过军阵之法,莫说是面对黑甲士,即便是那些看起来孱弱的府兵,一旦结成军阵,只是一个冲锋立马就能收割大量生命。 这根本算不上一场真正的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噗嗤。 噗嗤。 噗嗤! 地面上,躺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鲜血铺满整个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脚下已然是一片泥泞。军靴践踏在地面上,血水便四散而飞。钢刀劈砍在脖子上,大血管被斩断,喷溅出去的鲜血,就像是天上散落的雨滴。 渐渐地,惨叫声开始逐渐蔓延,已经不仅仅只是黄家前院,便是后宅,卧房那里也不曾例外。 终于,客堂内,黄家的那些高层再也承受不住内心深处的惧意,只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宋将军,宋爵爷,求求您给黄家一条生路吧,得罪您的是我父亲,我大哥。” “我们对将军向来敬重,我们愿意支付一百万白银的赔偿。” 这是黄正才的弟弟,也是黄天阳的庶子,排行老二。 告知黄正才父亲正在被宋言欺辱,便是他的杰作。 他本是想让大哥在父亲面前丢个丑,闹一点祸事出来,怎能想到最终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定然是砸在宋言身上的那一枚碎银将宋言给触怒,可恶,早知如此,就不去算计大哥了。 张赐为了表现出诚意,直接就是一百万白银加上三十万石的粮食,这黄家到现在都还舍不得那点钱粮。宋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洛天阳,洛天阳立马上前一步,手中的斧头直接劈了下去。 噗嗤。 身首异处。 洛天阳咧开嘴巴笑了下,剩下几个黄家人也便步了后尘。 血腥味在客堂内弥漫,看着几具无头尸体,张公喉咙有些发干,还好他反应足够快,总算是给自己和张家留了一条活下去的路,若是当时他和黄天阳一样死扛到底,怕是现在张家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吧? 至于黄天阳依旧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在黄家其他人死掉的时候,他的脸色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唯有嫡长子黄正才被洛天阳砍死的时候,眼底深处才划过一丝凄然。嫡长子,虽没什么本事,脑子也有点问题,性格甚至有点病态,被他折磨死的女人怕是已经超过十个,可对他这个父亲那是真的很孝顺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惨叫声也彻底息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黄家的宅院,遍地的猩红似是也笼罩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黄天阳吐了口气,终于站起身子。他的精神承受了极为恐怖的压力,身子刚站起来,双腿一软,便差点儿跌倒,只是他重新撑住了。可不管怎样,他都是黄家家主,就算死也不能失了黄家的体面。 捡起嫡长子的头颅抱在怀里,身子慢慢冲着客堂外面走去,黑甲士只是将其包围,没有将军的命令,他们不会动手。 残肢断体中,黄天阳找到一把弯刀。 一手抱着黄正才的头颅,一手缓缓抬起弯刀,横于脖子前面,他抿了抿唇,手臂忽然用力。 嗤的一声,刀刃自脖子上划过。 喉头,被切开了。 鲜血顺着伤口便涌了出来。 噗通! 黄天阳的躯体在地面上抽搐着,一直过去了约摸两三分钟的时间,随着身子最后一次挣扎,这才彻底没了动静。 …… 平阳城内。 赈灾还在继续。 粥棚中的火焰,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可能因为肚子里有了东西,也可能是生活有了盼头,平阳城内的百姓比起之前倒是精神了不少。 面色依旧蜡黄,可偶尔还是能看到一些笑容。 府兵也忙碌了一夜,扛着一袋袋粮食送往粥棚,抬着一口口箱子送到刺史府。 黄家被灭门这么大的事也是瞒不住的,只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平阳城内已是人尽皆知,那可是黄家啊,又死了好多人,这位县令大人简直是天上降魔主。 不过,黄家是什么德行,平阳城的百姓自是知道的,虽有仁善之名,可若是当真仁善又怎会通过各种无耻的手段掠夺他们手中的田地? 为了那些田产,死了多少人? 黄老爷那个傻儿子,又糟蹋了多少好姑娘? 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啊。 所以他们不会害怕宋言,相反在他们心里,宋言就是那青天大老爷,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太阳已经快到头顶,粥棚中的火尚未熄灭,可原本各个施粥点聚集起来的百姓,居然逐渐散开,齐齐往菜市口的方向聚拢。 菜市口,便是刑场了。 他们可是听说了,那位刺史老爷今天就要被拖到菜市口砍掉脑袋,这可是极有谈资的事情,寻常见不着,自是要去凑个热闹。这钱耀祖也是坏透了,比黄家人还坏……最好能砍头砍个一个时辰。 平阳城内,不少百姓这样想着。 刺史府内。 宋言打着哈欠。 忙活了一整个晚上,便是宋言也感觉有些疲倦。 就在他的面前,是钱耀祖的家眷。 一个妻子,三个妾室,至于其他被钱耀祖抢来的女人全都放了回去,除此之外还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一长条锁链锁着所有人,一个黑甲士牵头,两边则是两百黑甲士,左右看护,虽不觉得这些人有逃走的可能,终归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昨日夜里,他们一个劲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宋言不敢将事情做绝,他们可能会被送入东陵,交给朝堂审判。父亲可是西林书院走出来的,同僚数不胜数,就算是保不住父亲的命,他们至少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内容,他们几乎已经信以为真。 直至要被押赴刑场,他们终于明白,自己真的要死了。 那一瞬间涌出的绝望几乎让他们崩溃,两位少爷直接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两个小姐身上散发着骚臭的味道,却是失禁了。 当宋言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忍不住有些无语。 钱耀祖的家眷,他也是调查过的,莫说是那四个少爷,便是那一妻三妾和三个小姐,手上都是沾了人命的。 明明自己都害死过人,又何必如此恐惧呢? 想不明白。 钱耀祖位于最后。 只是短短一日的时间,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眼圈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原本舒展的面皮也莫名多出一条条沟壑。 甚至就连头发,也在一夜之间白。 这是最重要的犯人,宋言给足了他体面,亲自押送。 他身子踉踉跄跄的,一副随时都会摔倒的模样,街道上,百姓自动冲着两边散开,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全都死死的盯着钱耀祖。 “畜生……” “你还我女儿命来。” “我的老伴儿,我的老伴儿啊,都是你这个王八蛋……” “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子啊,就为了那最后的种粮,被你活生生打死了。” “我儿子是在新后县战死的,他不是逃兵,你这个人渣,连那点抚恤金也给贪了……” “你这畜生,就应该碎尸万段。” 一路走过,各种诅咒谩骂的声音好似海啸一般此起彼伏。若非现在的平阳城物资匮乏,估摸着各种烂菜叶子,泔水,臭鸡蛋之类的东西,就要砸过来了。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到最后,诅咒和谩骂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嘶嚎,如同山呼海啸,如同阵阵雷鸣。 如果不是府兵在街道上排成两列,拦住即将暴走的百姓,怕是不少人都要冲上来,狠狠从钱耀祖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或许,唯有如此,方能宣泄他们心中对钱耀祖的憎恨。 宋言面色古怪,看了看那些百姓,又看了看钱耀祖:“你还真是有够受欢迎的。” 钱耀祖呵了一声,看了眼两边的百姓,然后一言不发,原本佝偻的身子却是重新挺直。 他的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一丝骄傲。 他是读书人,是一方大员。 就算是马上要死掉,也绝不能失了读书人的体面,不能让这些贱民看了笑话。然后,他慢慢扭头看着宋言,也不知是不是宋言的错觉,甚至从钱耀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嘲弄。 好吧,没看错。 这家伙的确是在嘲笑自己。 “宋言……你觉得,你还能风光几时?” “你指望西林书院的人会为你报仇?”宋言挑了挑眉毛。 “不会,他们不会,他们可能巴不得跟我撇清关系。” “我啊,要死了。” “可你,也是一样。” 宋言伸了个懒腰:“怎么说?” 钱耀祖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那模样甚至让宋言都感觉莫名的阴森: “相信我……宁和帝不会放过你的。” “你就是宁和帝手里的一把刀,当宁和帝利用你这把刀,杀掉所有的敌人,便是你的死期。” (本章完) 第260章 狡兔与走狗(2) 第260章 狡兔与走狗(2) 死期吗。 宋言只是呵的笑了一声,脸上表情并无太大变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钱耀祖的聒噪。 钱耀祖脸上的笑容,则是变的越来越扭曲,便是声音都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好像已经看到宋言被砍掉脑袋的画面。 呼哧,呼哧,呼哧…… 随着铁索的拖拽,钱耀祖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伴随着短促的喘息,他咧开嘴巴,露出有些杂乱的黄牙: “昨日,我想了一整个晚上,我明白了,我终于悟了。” “所有人都以为你宋言能崛起,靠的是从倭寇身上刷的军功。我也承认,行军布阵方面,你的确是有几分能力。” “但是,现在的宁国,单靠功劳就行了吗?别做梦了,若是背后没人撑着,那功劳真能落在你身上吗?若不是宁和帝在上面给你撑着,你绝对爬不到现在的位置。”钱耀祖脸上的嘲弄更加浓郁,仿佛在鄙夷整个世界:“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你单纯就只是一个上门赘婿,可是在你第一次绞杀倭寇之后,无论是洛玉衡还是宁和帝,都看到了你身上的才能。” “洛玉衡和宁和帝,他们并没有撕破脸,他们一定在筹划着什么……而宁国皇权,基本上已经被文官和门阀给架空,皇族变成一个吉祥物。宁和帝想要破局,当你展现出军事方面的才能的时候,你便已经成了宁和帝手中的一枚棋子。” “宁和帝想尽办法,给了你兵权,将你丢到偏远的辽东,就是想将朝堂,杨家的注意力从你身上挪开,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扩大麾下的兵力。” “一旦你手下能拥有一支数量足够庞大的,能征善战的军队,宁和帝在朝堂上就有了底气去逼迫对手让渡更多的权力,就算彻底撕破脸,一旦宁和帝感觉自身安全受到威胁,你手下这支军队还能进京勤王!” 钱耀祖的声音,嘶哑,阴翳。 宋言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钱耀祖,虽说这些他早就已经想到,可钱耀祖能推算到这一步,着实让宋言有些意外。 这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 “显然,彻底撕破脸并不符合文官和门阀的利益,是以他们多半会选择让步。” “所有人都小看了咱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居然已经悄无声息的谋划了这么多。说不得,再给宁和帝几年,十几年的功夫,还真有可能收回皇族权柄,镇压世家门阀,清理文官集团,成为宁国的中兴之主!” 忽地,钱耀祖再次扭头过来,一双眼睛愈发显得阴鸷,扭曲,诡异,嘲弄: “可是啊,宋言……” “你有没有想过,当宁和帝真正掌控朝堂的那一刻,手上控制着宁国最精锐,最强大军队的你,又会怎样?” “在宁国,你又处于怎样的位置?” “宁和帝,于囚笼中挣脱,他绝不会允许宁国再出现他无法掌控的势力。” 苍白的舌头,扫过干裂的嘴唇,此时此刻钱耀祖的模样看起来恍若厉鬼:“宋言,你可曾听过……” “狡兔死,走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 “嘿嘿,你也要死的,就跟我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钱耀祖似是真的疯了,笑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宋言默默地看了一眼钱耀祖,旋即便收回视线,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钱耀祖说的话。 眼见钱耀祖放声大笑,四周百姓不知钱耀祖之前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这人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便愈发愤怒。 咒骂的声音更大了。 一些人甚至从地上捡起石头,冲着钱家人砸了过去,惊起阵阵尖叫。 因着手上脚上都有镣铐的缘故,钱家人走的很慢,只是这条路就这么长,再慢也终有走到头的时候,不知不觉间,菜市口已经到了。 当看到行刑台的时候,钱家众人只觉眼前阵阵恍惚,两股战战。 曾经贵人的体面,终究是丢了个干干净净。 这地方,他们自然是熟悉的。 在钱耀祖刚成为平阳刺史的时候,不少官员对钱耀祖并不服气,钱耀祖便设计将这些人一个个送上行刑台,就是在这里,砍掉一个又一个脑袋。 而他们,也曾经在这里观礼。 看着那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溅三尺,惊悚中又觉得刺激。 听着家属在行刑台下哭泣,哀嚎,又有种病态的兴奋。 自那之后,便有些喜欢上了这般感觉,数月时间,钱耀祖的几个儿子,便送了几十个人登上行刑台,没有任何理由,单纯就是为了满足内心深处病态的欲望。只是,他们怎地都想不到今日居然会轮到了自己。原本觉得有趣的行刑台,此时此刻变的格外恐怖。 有几人的身子已经软在地上,动弹不得,便有府兵上前,强行将人给拖了上去,跪在行刑台上。 监斩官并不是宋言,是章振的儿子章寒,章振这个老狐狸,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来表明自己的态度。监斩钱耀祖,基本上就代表着同文官集团彻底决裂,自此之后除了紧紧依附在宋言身旁之外,章振父子再无第二条路可选。 这一次行刑,大抵是狠狠将宁国的律法践踏在脚下。没有正经的审讯,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没有卷宗,没有签字画押,没有经过刑部大理寺的审核,连原告都没有。 宋言本身都没有审判钱耀祖的资格。 只是,事已至此,谁还会在意那许多? 章寒的面色有些严肃,在宋言点头之后,章寒便将视线落在手中纸张上面,一张张白纸,写满的文字,清晰的记录着钱家所有人的罪行,厚度足有一尺来高,而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正午的太阳,很大,很亮。 抬眸望去,阳光甚至有些刺眼。 可现如今的菜市口,却似是阴风阵阵,行刑台上十几个人皆是瑟瑟发抖。 不知何时,四周的喧嚣也逐渐平息下来。 章寒重重吐了口气,拿起一张白纸,中气十足的声音,于行监斩台之上散开,飘在每一个看客的耳畔: “钱耀祖长子钱明康,宁和十九年九月十二日,于平阳城强抢有夫之妇一人,因妇人丈夫奋起反抗,遭钱明康及仆役殴打至死,妇人遭玷污,后投井而亡。” “宁和十九年九月十八日,因相中一商户家传字画,索要未果,于当日夜里遣人潜入商户家中,抢走字画,并杀死商户一家七口,其中包括一名刚刚出生的婴儿。” “宁和十九年九月二十七日……” 不知何时现场已经一片死寂,再无半点声音,唯有一双双眼睛全都变的通红,一双双手掌全都紧握,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控制着什么。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寂静再一次被山呼海啸般的呼号取代。 “累犯杀人罪二十七桩,侮辱妇女十六人,抢夺财物不计其数,依照大宁律法,斩立决……” 随着章寒宣布最终裁决,一名府兵上前一步,手中的砍刀已高高举起,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呼! 噗嗤。 行刑台上,一抹耀眼的鲜红喷溅出去,钱明康的头颅跌落在地,骨碌碌的滚出去很远。 这般画面,顿时惹得剩余钱家人一阵惊恐的尖叫。 便是钱耀祖也控制不住闭上了眼睛,老泪纵横。 “钱耀祖次子钱明礼……斩立决!” “钱耀祖三子钱明深……斩立决!” “钱耀祖之妻……斩立决!” …… 一颗颗人头落地。 许是罪名实在是太多了,章寒都感觉口干舌燥,待到钱耀祖一妻三妾,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总计十一人全部斩首,居然已经到了半下午。 每一颗人头被砍下,四周的百姓之中便能听到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更有甚者嚎啕大哭,大抵是家里的亲人终于可以瞑目。 至于钱耀祖,整个身子已经完全瘫软。 他知道,宋言故意安排在自己眼前斩首钱家人,就是对他的惩罚,他努力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可根本做不到。 儿子,女儿的惨叫,就像是一把尖刀,剜着他的心脏。 那是这世界上最残忍,最让人绝望的折磨。 此时此刻的钱耀祖已然是面目呆滞,双眸无神,皱巴巴的脸上糊满了粘稠的痕迹,不知是眼泪,口水,还是鼻涕。 如若不是身子被捆绑在木架上,怕是整个人都完全瘫软在地。 “钱耀祖……” 章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罪行,更是耸人听闻,私通女真在这个时候似是都变成了小事,单单城外那数万条冤魂,就不是钱耀祖能承受的重量。 “以大宁律法,梳洗之刑。” 随着章寒声音落下,立马有立马有两个府兵,扛着一桶滚烫的热水走到了行刑台上,身后,则是跟着数以百计的黑甲士,为首之人,正是雷毅。 这是宋言给雷毅这些人特殊的恩泽。 他答应过雷毅,会要了钱耀祖的命,而现在,更是给了他们亲自动手的机会。 饶是钱耀祖似是已经失了三魂七魄,可看到滚烫的开水,看到那锈迹斑斑的铁爪,依旧头皮发麻,眼中透出浓浓的恐惧。 几个府兵冲了上去,粗鲁的扒掉钱耀祖身上的衣服,露出白的身子。 下一瞬,雷毅抓起葫芦瓢,一瓢开水直接泼在了钱耀祖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于行刑台之上荡开。 雪白的皮肤瞬间变成猩红,皮肉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质。 抓着手中铁爪,雷毅一步步上前,在钱耀祖惊惧到极点的目光之下,一爪子扒拉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本章完) 第261章 睡吧(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261章 睡吧(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钱耀祖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平阳城每一个角落。 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了,便是那些对钱耀祖深恶痛绝的百姓,都感觉头皮发麻。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锈迹斑斑的铁爪,从钱耀祖的身上刮下来一条条诡异的东西,看着钱耀祖的身子如同一条蚯蚓般剧烈的抽搐,看着开水下去,瞬间变白的血肉,一个个只觉阴风阵阵,寒气逼人。 这……这就是所谓的梳洗之刑? 本以为凌迟已经是这世间最残忍的刑罚,谁能想到梳洗之刑居然还要更加残酷。 哪怕只是观看,便感觉浑身上下都是难以名状的不适。 张家家主张赐,也在那诸多观刑者之中。 他已经见识过宋言的一些手段,自觉那宋言不是个好相处的,便想要对宋言多一点了解,是以才会以张家家主之尊,出现在刑场这般污秽之地。 眼见那钱耀祖的惨状,便是张赐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如此残虐的画面,一时间浑身鸡皮疙瘩,心里面直接将宋言的危险等级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快走,快走,离开这里。” 喉咙剧烈的蠕动着,张赐迅速招呼着旁边其他的张家子弟:“一百万两白银筹备好了没有,再加上一万两的金子,另外,将粮食给我增加到四十万石……” “别给我磨蹭,我可不想让这屠夫,找到对张家下手的借口。” 梳洗之刑啊,那画面只是看一看便感觉浑身上下都是疼的厉害,他可不想有幸上去体验一番。 乘坐着马车,直至重新回到了张家,门窗紧闭,钱耀祖的惨叫这才被削弱不少,张公的面色这才逐渐多了一点血色,唯有眸子中,依旧透着浓浓的惧意。 莫说是张公,便是张家其他观刑之人,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天上降魔主。 杀神再世。 这般人物,绝对不是张家能惹得起的。 老爷子不想让宋言找到对张家下手的借口,可张家盘踞在平阳府上百年,虽比黄家好一点,却也绝对称不上干净,族中子弟,为恶者也不在少数。 若是宋言真想要对张家下手,那借口当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家族这几个月是不是趁着不少农户缺少粮食,以极低的价格从农户手中换来了不少农田……该死,都给我还回去,一亩地都不要留。” 张公手中的拐杖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沉声说道,曾几何时还觉得一袋粮食换来一亩良田实在是赚大了,可现在只感觉手中的地契是那样烫手。 “地契还回去之后,每个农户额外补偿十两银子,并且告诉他们,明年春耕,可以到张家免费领取种粮。” “只是要交代好,让那些农户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老二,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张公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二儿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里面的钱,你敢给我贪一分,我直接把你送到宋言那儿,你也不想体验一下梳洗之刑吧?” 张家二爷张玉山想起钱耀祖的惨状,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面色倏地一下白了,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一样。 这笔钱,他当真是一个铜板都不敢动的。 “老大,少延那小王八羔子前段时间是不是抢了一个农家女娃回来?总共抢了多少个?” 忽然被点名的张家大爷张玉亮面色忽地僵硬,张少延便是他的嫡子,也是张公的嫡孙,为人风流,嗜好美色,偶尔强抢民女,在诸多世家门阀的二代中,简直算得上是一股清流,至少不会动辄要人性命。 平日里,不觉得这是什么大的罪过。 可这若是落在那宋言手里,说不定就成了张家的催命符。 张家大爷喉头剧烈的蠕动着:“前段时间不是抢了一个,是一次性抢了三个,总共抢了七八个吧……” 张公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好容易稳下心神,面色便显得更加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把这些女孩全都给我找到,明天就成亲,七八个,一次性全都给我娶了,明媒正娶。” “每个女孩的娘家,给我送上三千两白银作为聘礼,这事儿你亲自去办,今天务必办好。” 张家大爷面色僵硬,一下子娶八个,还都要明媒正娶? 张家好歹也是世家门阀啊,这些女子多是商户,农户之女,于张家来说,做个婢子已经是莫大恩赐,妾室都是不太够资格的,明媒正娶,实在是有损张家颜面。 就在这时,张家一名下人走进了屋内,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哪怕已经入了张家客堂,四周都燃着火炭,身子依旧是哆嗦个不停: “剐……” “剐干净了……钱耀祖的双手双腿……就剩下骨头了。” “人,人居然还没死。” “宋言那变态,居然还给钱耀祖灌参汤吊命!” 嘶! 一时间,整个张家客堂充斥着倒吸凉气的声音。 张家大爷身子一个哆嗦,忙不迭的冲着门外跑去:“我这就去办,保证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张公抓着拐杖的手指都在哆嗦着,视线又扫过张家老三,老四,老五:“你们几个也是一样,我不管你们之前做了什么混账事,都给我平了,谁要是留下什么首尾,闹腾到宋言那边,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为了保全张家,我只能大义灭亲。” 张家三爷,四爷,五爷几人也是噤若寒蝉,连称不敢。 短暂的沉寂过后,张家五爷喉咙动了动:“老爷子,咱要不想个办法,跟那宋言拉拉关系?” “拉关系?怎么拉?”张公用力吞了一口茶水,随口问道。 张家五爷扭头看了看,发现大哥已经走远,这才说道:“嫣儿侄女,也到了及笄之年。” “那宋言乃是长公主府的赘婿,身为赘婿,定然没多少地位。” “我还听说,那宋言的妻子身患染疾,想来这么长时间,宋言应该都没跟妻子同房。” “现如今,宋言已是子爵,又控制着整个辽东,赘婿的地位自是配不上其身份,想来纳妾之类,长公主府应该也不会多加干涉,不如将嫣儿侄女许配宋言,从此之后,宋言跟咱张家也算是亲家了,就算是有什么事儿,说不定宋言也会网开一面?” 张家三爷,四爷面色古怪,好你个老五,当真是奸诈。 就宋言那扭曲的性格,确定不是将侄女推入火坑? 你自己没闺女是咋地? 而张公,则是眉头紧皱,似是在认真思索这一个建议,他面色犹豫又有些意动,显然正在心中衡量嫡孙女和张家哪个更重要一点。 许久,张公这才重重吐了口气:“回头跟老大说下吧……” “对了,从今日开始,张家所有女眷,不许再说梳洗两个字。” 好好的梳洗打扮,就这样成了张家的禁语。 没办法,老头子年纪大了,会做噩梦的。 …… 另一边。 刺史府。 临时为洛玉衡准备的房间。 房间内,所有一切都是崭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这本是女子卧房,却是多出一个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座神龛。 神龛里,是一尊佛像。 洛玉衡跪于佛像之前,口中虔诚颂念着经文,她的脸上有悲伤,有怜惜…… 言儿身上背负的杀孽太重了,不过只是几个月的功夫,已有多少人死在了言儿手上? 五万,怕是有了吧。 这本不是言儿应该背负的杀孽和因果啊。 洛玉衡知道,宋言是个很听话的好孩子,如果自己去劝说,他大概会听……可另一边,言儿同样也是个很执拗的孩子,纵然他会答应自己,却仍旧会想尽办法,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尤其是在面对倭寇和女真的时候,洛玉衡能清晰的感受到宋言心中那压不住的恨。 明明在这之前,宋言应是从未和倭寇,女真人接触过,却是不知这憎恨究竟是从何而来。 洛玉衡没办法改变什么,甚至说皇族的未来,都要依靠着宋言的力量,宋言这边表现的越是凶残,兄长那边就有更多活动的空间,她所能做的,不过只是吃斋念佛,希望能稍稍化解一些宋言背负的杀孽。 院内,传来了一些脚步声。 却是宋言回来了。 洛玉衡便起了身,拿起一块绸布,将神龛遮掩。 活动着四肢,宋言的脸上满是疲倦。 算下来,应是快有四十八小时没能合眼了,纵然是宋言,身子也甚是僵硬,唯有眼睛里满是兴奋。 钱耀祖,终究是死了。 看了一眼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钱耀祖的命还是很硬的,雷毅那些兵卒,一人一爪,抓了好几百下,愣是坚持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才断气。 他打着哈欠,准备再去处理一些琐事。 钱耀祖虽然死了,可他丢下的烂摊子,可是不好处理。 便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吱呀一声,却是一身狐裘,白色皮草的洛玉衡立于门口,冲着宋言招了招手。 宋言笑了笑,便凑了过去。 “娘。” 眼看着宋言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惫,洛玉衡满是心疼,伸手揉了揉宋言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许是很长时间没打理了,头发都有些毛糙了。 “累吗?” 宋言咧了咧嘴:“有点,不过撑得住。” “没必要这么累的啊,辽东这片地方,你慢慢打理就行,何必如此着急?”洛玉衡叹了口气。 “多一天,就要多死好多人的。” 洛玉衡抿了抿唇,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转身回了屋内,于兽皮地毯之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身侧,宋言便坐在了旁边。 又伸手摸了摸宋言的脑袋,比起之前稍稍多了一点力气。 宋言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娘,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那些事情,以后再说。” “现在,好好睡一觉。” 终究是拗不过洛玉衡,短暂的迟疑之后,还是躺在了娘亲怀里。 眼帘刚刚落下,阵阵倦意便涌了上来。 安静的房间里,传出阵阵轻微的鼾声。 他真的……很累了。 (本章完) 第262章 该嫁人了(1) 第262章 该嫁人了(1) 宋言真是很累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无论是尚在宋家,还是嫁入洛家,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对他来说应是极为奢侈的事情。 只是,还在宋家的时候,他是为活命而疲惫。 现在,是为心中一些理想而疲惫。 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 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好看的脸,因着辽东这边的寒风浮现出龟裂,便更加心疼。 这可是他的好女婿啊。 本应荣华富贵一辈子,不应受这些苦楚的。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许久洛玉衡叹了口气,终究是皇家亏欠宋言太多,他可是从兄长那边听说过宋言的理想,做一个小地主,家有良田千顷,无病无灾的过一辈子,便是莫大的满足。至于什么领着几个狗腿子,于街上调戏良家妇女,无非醉酒之后的混账戏言罢了,做不得真。 无论怎样,率领着军队征战四方,屠戮万千生灵,终究不是言儿想要的生活。 钱耀祖说的那一番话,旁人没听到,洛玉衡终究是听到了的,她不知未来会怎样,无法确定若是有朝一日,兄长真能恢复皇室的权柄,对言儿究竟会是怎样的态度,是否会出现那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一幕……然而,于她洛玉衡心里,言儿永远都是她的女婿,便是皇帝,也莫想要动他一分。 便是真要和兄长反目,她也是不在乎的,为了皇家,她已经牺牲了很多很多,她不会也不允许自己的女婿也折了进去。 以言儿的本事,以洛家积攒的财富,大抵到哪儿都能过得下去。 忽然,睡着的宋言,也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怎地,身子莫名抽搐起来,便是那眉头也紧紧的皱成一团。 原本平稳的呼吸,也变成了呼呼呼的喘息。 洛玉衡便伸出手指,轻轻地,一点一点将那皱起的额头重新抚平。 应是有些效果,那抽搐的身子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抬眸望去,是洛天璇和洛天衣。 经过好几个月的服药,洛天璇现在已经完全不咳嗽了,她寻过神医孙淑济,肺痨应是已经完全治好,只是身子还有些亏空,需要调理个一年半载的。 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同房,尤其是不能怀上孩子……不然胎儿可能会先天损了根基。 当然同旁人相处,已是无碍。 见着屋内的情况,洛天璇面色如常,倒是洛天衣下意识挑了挑眉梢。 “嘘。” 洛玉衡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他很累,睡着了。” 洛天衣抿了抿唇,自从离开宁平到现在,这一路上除却被怜月掳走的那几日,洛天衣都是看在眼里的。 算下来,姐夫当真是没有休息过一日。 一片破败的辽东,有太多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而这些事情,除了杨思瑶和刘义生之外,其余人也没那个能力帮忙分担。这么长的时间,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撑不住的。摇了摇头,洛天衣叹了口气,出去拿了个炭盆,屋内的温度便稍微高了一些。 洛天璇抱来一床被子,遮住了宋言的身子,多少也能暖和一点。 洛玉衡看了看怀里的宋言,又看了看洛天璇,都说女大不中留,果真如此,现如今的璇儿,眼睛里便只有她这个相公了。 就连天衣这丫头,眼睛里也多是她姐夫,抿了抿唇:“天衣,过了年就十九了吧。” 洛天衣不知洛玉衡为何会提起这些,但还是点了点头。 “也是个大姑娘了……该嫁人啦。” “还早呢,不着急。”洛天衣闷闷的说着,心头有些莫名的烦躁。 “早什么呀,都十九了,旁人家的姑娘十九岁,孩子都快要读书了。”洛玉衡笑了笑,貌似随意的说道。 洛天衣便不说话了,一如往常娘亲催婚时的模样,用沉默抗拒一切。 洛玉衡也没有强逼什么:“你若是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男子尽管过来跟娘说,无论是谁,娘亲都会同意的。” 顿了一下,洛玉衡再次开口:“对了,我听说,言儿到了辽东这边,事务方面,多是杨思瑶和一个叫刘义生的小伙子帮忙处理……” “一个县城,便有诸多驳杂的事情。” “现如今是一座府城,事物自然会更多。” “我知言儿眼里容不得沙子,可一次性将平阳城的大小官员全部处决,终究是不太合适,这府衙基本上已经完全停摆,短时间有府兵维系秩序,还能勉强维持,时间长了终究是要出问题的。” “天衣,你去一趟新后县吧,将思瑶那丫头接过来,多少能帮言儿分担一些。” 杨思瑶算是自家女婿的妾……虽然现在还没这个名分,不过早晚的事,洛玉衡已经在捉摸着,什么时候便将这件事情给办了。 女婿碍于身份,不好开口,她却不能视而不见。 对这个女人,洛玉衡的感观还不错,为人谦逊不失韧性,聪慧而不张扬,平日里不争不抢,对天璇,天衣,都甚是尊重,也算本分。 她妹妹的死,天璇帮忙查出了真相。 这是洛家对她的恩。 同杨家那边,更是不死不休的仇恨,这样的女人安排在言儿身边,她也放心。 生活在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虽说,为维护皇家威严,郡马驸马这些若无特殊情况,不可纳妾。 然生于皇族,洛玉衡亦是清楚,那些郡马,驸马,明面上不纳妾,背地里豢养外室的却不在少数,而公主,郡主,为避免皇家颜面受损,为家庭和谐,多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之所以如此,很大一部分原因终究还是宁国皇权衰微,郡主和公主背后失了强大靠山,不得不忍气吞声。 公主强势的时代也有。 譬如那大汉王朝,大吴王朝。 这两大王朝鼎盛时期,皇权至高无上,敢有忤逆者,动辄九族不保。 公主的地位和权势也是水涨船高,那时候驸马迎娶公主不叫娶,叫尚; 驸马和公主成婚之后,驸马的辈分自动降低一辈,见着公主要行子侄之礼,最夸张的时候,便是驸马的父母,都要跟着降一辈; 即便成婚,公主也不会和驸马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单独的公主府,驸马能不能和公主同房,全看公主心情,公主想了,便会差人将驸马叫来,如若没那个意思,大抵一年到头都碰不得一次,为和公主同房,驸马甚至不得不卑微的去讨好公主身边的婢女; 驸马每天还要前往公主府,向公主请安,公主心情稍有不顺,便动辄打骂。 如此种种,公主的地位看似是高了。 可最后导致的结果呢?所有真正有本事的年轻俊杰,皆是对公主避之如蛇蝎,一旦被公主盯上,夜宿青楼,自毁名声者有之;入深山老林,做闲云野鹤,避世不出者有之;临时找个女人,哪怕是妓子,也要立马成婚者有之;便是公开宣称自己有龙阳之好的都有…… 为了不和公主成婚,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在那些年代,谁要是敢给一个有本事的年轻人同公主说亲,那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 堂堂天潢贵胄,却变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到最后便是勉强找人成婚,所选的驸马也多是无才无德,只是眼馋皇亲国戚身份的庸碌之辈,乃至于公主一辈子大多抑郁苦闷,不得幸福。 对于这方面,洛玉衡看的甚是透彻,在洛玉衡眼中,一个家庭更需要的是双方的妥协和包容,是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磨合。 摇了摇头,将心中略显杂乱的念头压下,轻轻吐了口气:“对了,将高阳也给叫过来吧。” 这件事情宋言也没有隐瞒,知道高阳还活着,她还是很开心的,心中也有些挂念,而且高阳不像自家的两个姑娘喜好舞刀弄枪,而是喜好文墨,许是也能帮着处理一些事情,减轻一下女婿身上的负担。 “天璇,你去一趟张家吧。” “张家终究是地头蛇,对平阳城的了解不是我们能比的。幸好言儿杀心虽然很重,却也只是杀掉官员,吏员都还留着。” 官吏虽经常连在一起说,可官员和吏员并不相同,官是朝廷人命的,拿朝廷俸禄的,有品级的存在。 而吏员则是地方聘用的,无品级的职员。 官员把控大方向,吏员便是最基层实际办事儿的。 这样想着,洛玉衡便再次开口:“让张家牵头,寻到这些吏员,让他们尽力维系平阳城的运转,并且以长公主……不,以长公主和宋言的名义做出承诺,若是做的好了,可以破格提拔为正式官员。” “当然,这些吏员中和西林书院,钱耀祖关系密切的,必须要清理干净。” “另外贴出告示,寻平阳城内有才能的读书人。” 洛玉衡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讨厌西林书院,白鹭书院的那些读书人,可想要治理地方,读书人的力量终究是不可缺少,旁的不说,单单只是那各路文书,放一个不识字的上去,便处理不了。 “再给我准备一份空白奏章……” 宋言熟睡间,一道道命令传达出去,偌大的平阳城迅速躁动起来。 虽说,一百多个官员甚至是家眷全都被处死,钱耀祖承受的梳洗之刑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但转正的诱惑还是很大的,一些心里有鬼的吏员偷偷摸摸的溜走,更多的吏员却是拿出了平日里十倍的热情。 一时间,平阳城出现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景象,明明没有一个当官的,整个城市却是运行的井井有条,甚至比钱耀祖那些人活着的时候还要正常。 …… 这一觉,宋言睡得很是舒服。 连平日里睡觉三分醒的本能都给遗忘。 忘却了压力。 忘却了负担。 甚至忘却了仇恨。 好似回到了幼年,在母亲的怀抱。 当宋言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这是一个刚刚收拾出来的房间,房间中钱耀祖一家人留下的痕迹全被清理,干净,整洁,陈设简单,却不会让人心生厌烦。 腹部剧烈的蠕动着,有些饿了。 看了眼窗外,黑乎乎的。 宋言抓了抓头发,还记得在娘亲怀里睡着的时候,外面也是这般,莫非是睡了一天一夜?那还真是有够糟糕的。 心里嘟哝着,宋言又打了一个哈欠,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到外面寻摸一点吃的。便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房门被推开一张熟悉的脸便出现在眼前,正是洛天璇。 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碗蔬菜汤,两个馒头,一碟荤菜,一碟素菜,看到宋言,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面顿时被欣喜弥漫:“相公,终于醒了。” 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内将托盘置于桌上,伸手拿起旁边准备好的长袍,宋言也顺势背过身子,长袍便披在了身上。明明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可这一刻,却俨然老夫老妻。 宋言用力晃了晃脑袋,脑子里还有些沉困:“我这是睡了多久?” 正在宋言身前,将盘扣一粒粒扣起的洛天璇笑了下:“两天两夜了,相公当真是累坏了。” “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来,没必要这么着急的。” 宋言也咧了咧嘴巴,他知晓自己睡了很久,却是没想到会这么久。 最后一粒扣子扣好,洛天璇又整了整宋言的衣领:“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宋言便坐在桌旁,先是拿起那一碗蔬菜汤,一口便是小半碗,空空如也的肚子便好受了许多,旋即拿起一个包子,慢吞吞的啃着,洛天璇则是安静的坐在对面,两只手支撑着下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这样盯着宋言。 仿佛只是看着自家相公吃饭,便是莫大的幸福。 被这样盯着,宋言都有点不太好意思,随意找了个话题:“我睡了这么长时间,平阳城情况怎么样了?没出什么乱子吧?” “娘亲有安排的,不用担心。” 现如今的平阳城,便是洛玉衡以长公主的身份坐镇。 洛天璇一五一十的将洛玉衡做的事情,尽数讲给宋言来听……听完之后,宋言也不得不承认,洛玉衡这个长公主还是很有本事的。安抚基层民众,敲打同时拉拢张家,招揽读书人和基层吏员,一步接一步,一环扣一环,若是他来处理这些事情,怕是远远不如的。 “对了,有一件事情,相公应该很感兴趣。”洛天璇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类似于奏本一样的东西,递给了宋言:“你睡着的这两天,一百三十二个官员,黄家,西林书院已经全部查抄完毕,数据也统计出来了,要看看吗?” 果不其然,宋言的眼睛亮了起来,一口将剩下的馒头全部塞进嘴里,然后便从洛天璇手中接过那奏本,打开,上书: “共查抄白银:四百四十七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两!” 嘶。 上面那恐怖的数字,让宋言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嘴巴里刚塞进去的馒头,直接卡在了嗓子眼,瞬间涌现出来的窒息和憋闷,让宋言一张脸都是通红。 要死了! 要死了! (本章完) 第263章 罪孽滔天(2) 第263章 罪孽滔天(2) 一瞬间,馒头卡在喉咙。 宋言脖子用力伸着,可窒息感却是越来越浓烈,眼睛瞪大,整张脸都呈现出怪异的涨红。还是洛天璇眼看情况不对,忙站起身来走到宋言身后,用力在其背上拍了一下,然后又拿起菜汤,宋言饮下一大口吞下,这才感觉嗓子里那种强烈的挤压感和窒息感逐渐消散。 呼哧,呼哧,呼哧。 大口大口近乎贪婪的呼吸着。 过去好几息之后,宋言才稍稍恢复正常,脸上的涨红也逐渐褪去。 好家伙,差点儿被一口馒头给噎死。 若真是这么死了,怕是能登上穿越者羞耻死法排行榜前十。 洛天璇亦是嗔怪的横了宋言一眼:“相公莫要如此慌急,不过只是一点银钱罢了,何至于此。” 宋言重重吐了一口气。 一点银钱? 这是一点银钱吗? 这是四百四十七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两白银啊。 不愧是郡主,这见识果真不是自己能比的。 饶是宋言早就猜到,这一波应该能狠狠捞一笔,却也没想到会如此夸张,他虽然从宋家,从倭寇那边弄来不少钱,可跟这一笔银钱比起来,终究不值一提。 而且,这笔钱还只是钱家,一百三十二个官员之家,黄家和西林书院的财产,张家家主明确表态捐赠的一百万两还未曾计算。 小册子详细记录了所有银钱的来源,每个官员家中抄没的财产都有详尽的数据,旁边甚至还写出该官员的品阶,年俸,以做对比。 一眼望去,贪污数量最少的一个,也有六千白银,即便是这官员不吃不喝,不做任何销,大概也要工作数十年,才有如此财富,而且,这还只是白银,古玩字画,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并未计算在内,若是全部计算,莫说工作数十年,便是工作百年都不够的。 贪污最多的,自然是钱耀祖。 刺史府,总共抄没白银现银十三万两。 听起来似乎不是很夸张,然实际上这已经是个相当吓人的数字了,要知道钱耀祖的年俸,应该是六百多两白银……这薪俸水准,其实已经相当高了。 当然,真正的大头还在黄家那边,三百多万白银相当惊悚,不过想想黄家在辽东深耕百年,这个数字也就变的理所当然起来,至于被黄家藏匿起来的财富有多少,那就是个未知之数了。 抿了抿唇,压下心中躁动,宋言重新将视线看了过去: “共查抄白银:四百四十七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两!” “黄金:一万五千五百两。” “黄金首饰:一百三十二件。” “白银首饰:七箱。” “珍珠:四箱!” “各种玉石:十二箱。” “象牙,珊瑚,各种字画,疑似古董,各种书籍……” 抄家基本上是府兵来完成的,这些府兵平日里被文官各种欺辱,估摸着恨不得将房子都给拆了,应是没有落下什么。 只可惜,府兵见识终究有限,白银,黄金,珠宝玉石这些还能认得出来,但字画,古董,书籍那些,却是难以判断出其中的价值,是以干脆便将这些东西全部堆到一起,就像是那疑似古董,便有七车,各种书籍也有十二车。 若是真有春秋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古本孤本,那价值怕是要比所有的金银首饰珠宝玉石加起来还要值钱。 视线一次次扫过一个又一个的数字。 心,躁动着。 那是一种完全控制不住的兴奋。 直至这一刻,宋言也终于可以站起来,堂而皇之的来一句:老子有钱了。 莫说只是麾下那四千重甲兵,即便加上那数千战马……还有平阳城内一万二的府兵,他现在也养的起。 而且,收缴的金银财物还只是其中一部分,除此之外,数千匹绸缎,丝帛,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绸缎这些都是绝对的硬通货,拿出去可以直接当钱的。 最后还有大量粮食,统计出来超过六十万石,其中三十万来自于黄家,剩下的则是来自于大大小小的官员。 在这个每天都有大量百姓冻死饿死的时候,平阳城从上到下所有官员,家中绸缎丝帛,粮食木炭,却是堆积如山。 他们甚至连老百姓身上最后一点口粮,明年开春耕种的种粮都要夺走。 若说原本,宋言还觉得杀孽造的太重了,那么现在……只恨杀的太少了。 …… 宁和十九年。 太和殿。 这是宁国百官上朝的地方,大约是取太平宁和之意。 年关将至。 便是东陵,也透着丝丝凉意。 太和殿中,文武百官分立两侧,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乃至于大殿内的气氛都显得异常压抑。 一名文官立于朝堂中间,弯腰躬身,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人名叫吕晨涛,官居刑部侍郎。 西林书院出身,算得上是西林书院爬的极高的读书人了。整个西林书院,成千上万的学子,地位比其更高的几乎没有。 就在刚刚,当小太监尖着嗓子来了一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之后,吕晨涛便站了出来,然后上奏一件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事情。 就在前几日,刚刚调任平阳府新后县县令的宋言,悍然率领军队,攻击平阳城,并且处死了包括钱耀祖在内,一百三十三名官员。 整个平阳府官场直接被血洗,便是这些官员的亲眷都未曾幸免,每一个都是满门抄斩。 当这消息出现,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便是中书令杨和同,尚书令房德以及门下省两位侍中皆是脸色大变,眼瞳中是压不住的震撼。 宁国朝堂采用三省六部制。 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算是宁国朝堂的最高决策机构。 其中中书省设中书令一人,尚书省设立尚书令一人,门下省并无门下令,而是有两位门下侍中。 论起官职品级,尚书令,中书令皆是正二品,门下侍中则是正三品,却是低了两个品级,只是门下省因为直接参与中枢决策,实际权力极大。 其中尚书令,中书令也会被称为宰相,相国,门下侍中也会被称之为副相! 能让宁国朝堂,权力最大的四位宰辅尽皆露出这般震惊的表情,可想而知这一道消息是何等耸人听闻,整个朝堂之上更是立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少人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宁国官员,军队,攻击县城便会被视为谋反,更何况是府城。 以七品县令的身份,处死从三品刺史,也绝对称得上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更何况这七品下令,甚至还血洗了平阳城的官场,所有官员全被处死,一个不留。 府城之地,拥有府兵一万五。区区一个县令,手底下怎会有那么多兵卒,能够攻下府城? 除非私自募兵。 好家伙,这位县令有够生猛,抄家灭族的死罪,这人能一下子犯下好几个,当真是不要命了不成? 话说,宋言这名字,缘何有些熟悉? 这不是长公主洛玉衡的女婿吗? 数月之前,率领长公主府的护院,斩杀倭寇数万,彻底肃清宁国沿海地区的倭患,甚至还砍下倭寇头颅,筑京观十座的屠夫,因着这功劳,被陛下破格授予宁平县子的爵位,还安置到辽东新后县担任县令。 当这条圣令宣布的时候,不少人便觉得陛下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当真是糟糕到极点。 那宋言,能剿灭倭寇,有功勋。 能留下“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足以流传千百年的诗句,也是个有才华的。 这样的人,不留在松州府,甚至是调派到东陵城享福,反倒是丢到辽东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妥妥是因着长公主,被陛下牵连报复了。当时还觉得有些惋惜,谁曾想这宋言不过只是刚刚调任到辽东,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便做出如此耸人听闻的事情。 这小子,怕不是要上天? 这一下,完了。 莫说是长公主和陛下不和,纵然是两兄妹相亲相爱,如此罪孽滔天的情况下,也无人能保住这宋言的性命。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便是尚书令房德亦是眉头紧皱。 宋言的事情,他自是从房海那里听说过一些,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们应算是同一派系,然而这一次便是房德也觉得宋言做的有些过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宁和帝会雷霆震怒的时候,整个太和殿却是异常的平静。 宁和帝一言不发。 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已经很长时间,吕晨涛都觉得腰背已经有些酸痛,心中不免疑惑,悄悄抬头望去,却见宁和帝一双眸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不知怎地,那双眸子,给吕晨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浑身上下冷汗直冒,身子都不由哆嗦起来。 前段时间,宁和帝大病一场,病愈之后,便没有任何掩饰的清理皇宫,皇宫之内数百名太监宫女,要么被砍头,要么被流放。 纵然是一些元景帝时期的老太监都未曾放过。 身上的威势,却是越发恐怖了。 这般奇怪的变化,也让朝堂上不少官员皱起眉头,隐隐感觉事情似是没这么简单。 就在吕晨涛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宁和帝终于缓缓开口: “吕爱卿,奏章呢?” (本章完) 第264章 西林书院的末日(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第264章 西林书院的末日(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吕爱卿,奏章呢?” 宁和帝没有因为吕晨涛的奏禀龙颜大怒。 也没有说要将宋言捉拿归案。 反是追问奏章在何处。 能在朝堂上混的多是老狐狸,一些人隐隐便感觉到情况似有不对,身子站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 这般时候,还是不要多话为好。 吕晨涛亦是愣了一下,宁和帝的反应有些古怪,不过好在之前早已商量好了各种应对之法,倒也不至于慌张: “回禀陛下,并无奏章。” “没有奏章,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吕晨涛清了清嗓子:“乃西林书院一名书生,他亲眼瞧见宋言于平阳城内屠戮百姓,镇杀官员,心生恐惧,趁着混乱之时逃出平阳,冒寒风积雪,一路逃到东陵,下官这才有机会得知平阳城发生的事情。” 奏章,自然是有的。 只不过,那是宋言的奏章,奏章上的内容对西林书院颇为不利,早已被他抽走。 随后又协同十数位西林书院的同僚商议,所有人一致认为,这宋言对西林书院有莫大威胁,务必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其铲除。 身为皇帝,最是忌讳下属不敬天威,拥兵自重。 再加上,宁和帝同长公主之间关系极差,一番思索,众多西林书院的官员便觉得这一次胜券在握,只要宁和帝下令将宋言捉拿归案,半路上可能都要因病去世。 如此,灾祸可除。 即便是宁和帝感觉不对,以宁和帝对长公主的厌恶,说不定也会将错就错……毕竟,这位陛下当年可是直接将长公主的驸马剁了脑袋,区区一个女婿,还不是说杀就杀? 朝堂上还有杨家派系,杨家人对这宋言也是恨之入骨。 如有杨家人帮忙,大事可成。 这样想着,吕晨涛便安心下来,甚至就连之前被宁和帝注视带来的恐慌都莫名消散了不少,原本弓起的身子也稍稍站直了一些,悄悄冲着旁边使了一个眼色。 当下立马便有一名尚书省名下的官员走出队列,毕恭毕敬的行礼,旋即朗声说道:“启奏陛下,平阳刺史钱耀祖,为官多年,清正廉明。虽身为文人,却镇守辽东,悍不畏死,亲率军队,阻止女真祸乱平阳,有大功于江山社稷。” “并于平阳城内,庇护辽东流民,活人无数,恩泽苍生,实乃我宁国百官楷模。” 话到此处,声音忽然变的悲愤:“正是这般忠勇仁义之士,却遭那宋言残杀,实乃我宁国之痛,万民之痛。” “宋言此人,目无法纪尊卑,虐杀百官,屠戮百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民心,恳请陛下严惩。” 声音洪亮,于朝堂之上回荡。 这一番话,说的那叫情真意切,义正严词。 即有对钱耀祖的敬仰,又有对钱耀祖身死的悲痛,更有对宋言的憎恨。 话音落下,便又有一名官员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宋言此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恳请陛下严惩。” “臣附议。” “臣附议。” 短短时间,附议之声不断,足有十几人站出,一些杨家派系的官员,齐齐将目光看向最前列的杨和同,似是在征求杨和同的意见,要不要趁机踩上一脚。 只是那杨和同却只是安静的站着,不言不语,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之前西林书院发出的声音。 眼看这般情况,杨家派系的官员便再次垂下头颅,一动不动。 杨和同绝对是一个老狐狸,当宁和帝奇怪的询问了一句奏章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情况不对,这里面怕是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眼见朝堂依旧寂静,宁和帝端坐在龙椅上一声不吭,十几个西林书院的官员眉头紧皱,他们也隐隐感觉情况不对,可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退路,相视一眼,十三个官员齐齐于大殿之上跪下: “恳请陛下,严惩宋言。” 十几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也有一番威势,声音于大殿之上回荡,嗡嗡作响。 不少官员眼皮一跳,这算什么,逼宫吗? 就在这时,龙椅之上,宁和帝终于抬起头,眼睛看向下方跪着的十三人,面色冷峻:“吕晨涛,我再问你,奏章呢?” 此时此刻,声音中已经多出了一份寒意。 吕晨涛身子一颤,下意识张口:“没……没有奏章。” “没有奏章……好……好一个没有奏章。”宁和帝忽地笑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冷。 便在此时,宁和帝忽然一抬手,一本奏章便甩了出去,径直砸在吕晨涛的脸上:“没有奏章,来,吕晨涛,你给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眼看着黄色的奏章,吕晨涛心里一颤,用力吞了一口口水,身子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拿起奏章刚打开看了一眼,熟悉的文字立马映入眼帘。 刹那间,无边恐惧涌上心头,浑身冰凉。 不,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将奏章烧了,这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这一瞬间,他心中甚至涌现出一种强烈的,将这奏章撕碎,吞入腹中的冲动。可僵硬麻木的肢体,不听使唤的双手,却是让吕晨涛什么事情都做不出来。 “房卿,杨卿,您二位也看看吧。”宁和帝眼帘垂落,沉声说道。 杨和同和房德相视一眼,便冲着吕晨涛走去,自满脸惊恐的吕晨涛手中拿过奏本,两个老头只是翻看稍稍看了一眼,下一瞬便是脸色大变。 “念。” “念出来,让诸位爱卿都听听,这位西林书院走出来的读书人,究竟做了些什么。” 杨和同和房德两人喉咙发紧,随着房德略显战栗的声音,曾经发生的一幕幕,便在朝堂众多官员面前展现。 奏章,是以宋言的口吻,从刚离开宁平县立马遭遇山匪伏击开始,到进入进入平阳府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尽数跃然纸上。 笔触老练,只是这房德的声音,仿佛便能看到平阳府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 似是能看到女真骑兵,在平阳府境内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的凶残和张狂。 更有那早已被埋没的真相: 钱耀祖以监军身份,逼迫窦贤将军出城同女真骑兵死战,窦贤将军战死。 梁有德将军率领部众,死守不退,六千边军尽皆战死。 哪怕钱耀祖,率领两千兵卒逃之夭夭,路遇一河流,试图自杀询过,又因为水太凉而放弃,都描绘的清清楚楚。当听到这里的时候,满朝文武百官都是面色迥异,都知道,这钱耀祖怕是要因为这一句水太凉,遗臭万年了。 房德的声音还在继续。 随后,便是钱耀祖私下同女真议和,以每月上供粮食五万石,女子千人,换取女真铁骑不攻击平阳城。 更是成立征亲使,强行掠夺百姓口粮,种粮,还挨家挨户强闯,只为搜寻女人,满足女真蛮夷的胃口。 “眼见我宁国女子,衣衫褴褛,惊恐万分,即将沦为女真蛮子玩物,微臣因怒失智,围杀送亲使一千余人,随后冒充送亲使,进入女真地界,遇女真乌古论部,以酒水,迷药迷杀女真骑兵一万两千余人。” “随后,又以烈火焚烧乌古论部落,火烧女真蛮人六万有余,斩首乌古论部极烈汗,及其大王子斡里不。” “女真乌古论部,男女老幼,无一幸免,灭族。” “天寒地冻,不得筑造京观,甚惋惜之。” 听着房德的声音,不少人都是面色古怪,好家伙这宋言莫不是筑京观上瘾了,到那儿都要垒个京观,若是没京观,这人生是不是就不完整了? 好一个狠人。 动辄灭族。 同时,这钱耀祖也是让人刮目相看。 便是杨和同都忍不住对西林书院那些官员频频侧目。 身为文官,肆意插手军事……这算不得什么大过错。 可不经朝堂审议,私下同女真议和,甚至每月上供粮食,女人……这问题就大了,宁国的颜面都被这钱耀祖给丢尽了。 杨家虽然猖狂,可这种事情便是连杨家都不敢做,钱耀祖愣是做了。 官儿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此一战,微臣夺女真战马一千匹,本欲继续前行,剿灭下一个部族,然战马难得,又逢大雪,不得不半路撤回。” “后经仔细调查发现,钱耀祖为保守秘密,下令封锁平阳城,平阳城内百姓不得进出。存活的边军,皆被钱耀祖列为逃兵,下发通缉令追杀,致死者数以千计。” “虽有包括定州刺史焦俊泽在内十数官员,上奏疏控诉钱耀祖罪行,然,尚书省疑似有钱耀祖西林书院之同窗,所有奏章皆被压下,抽调,钱耀祖罪行无人知晓。” “随后,钱耀祖伙同西林书院官员,编纂罪名,致使朝廷冤杀梁有德,窦贤将军满门。” “铲除平阳府所有官员,以西林书院书生代替。” “平阳城,一百三十三名官员,皆是西林书院之书生!” 嘶! 当奏章读到这里,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下,盘踞在宁国中下层的西林书院……完了! (本章完) 第265章 相公,我们圆房吧(七千) 第265章 相公,我们圆房吧(七千) 不得不说,西林书院太会玩了。 不知不觉中,将整个平阳城一百三十二个官员全部替换成西林书院走出来的进士,这是想做什么? 谋逆吗? 这平阳城,究竟是宁国的平阳,还是西林书院的平阳? 百官并不怀疑奏章上的内容是假的,只要找到这些官员的履历,立马便一清二楚,再看吕晨涛几人汗流浃背的模样,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还敢在朝堂内截取针对西林书院的奏章……这是什么?这是结党。 不是说不能结党,杨家也结党,甚至比西林书院结的更夸张。 可杨家背后有势力,朝堂上后宫中都有人啊。就算是结党,宁和帝处理不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见。 可你西林书院算什么东西? 没错,西林书院出来的读书人是很多,可官职大多不高,像这些六部侍郎,已经是最高职位,单单依靠这些就想要庇护西林书院所有官员,显然是想太多了,根本不够资格。 更何况,西林书院所做的事情比杨家还要过分。给女真送钱送粮送女人,有辱国体,单单这一条,钱耀祖那一百三十三个官员便死的不冤。这还不算,编纂伪证,利用朝廷冤杀梁有德和窦贤两位为国战死的将军满门,让整个宁国朝堂,连带着宁和帝这位皇帝,都是颜面尽失。 如此种种,你不死谁死? 不少人心中庆幸,幸好刚刚没有多言,不然的话,怕不是会被当做西林书院的朋党? 房德的声音还在继续: “钱耀祖,以刺史之名下达命令,要微臣前往平阳城,虽知晓其中有诈,然微臣亦孤身前往。” “于平阳城外,见尸骨如山。” “至平阳城,钱耀祖知晓送亲使被微臣截杀,担心事情败露,悍然调动以地皮无赖组成的执法队,试图将微臣抹杀。初到辽东,因水土不服,微臣身患重病,长公主殿下担心微臣身体,以一千备倭兵护卫,前往辽东看望,恰逢钱耀祖袭杀微臣,从旁掩杀,微臣死里逃生。” “在长公主殿下亮明身份之后,钱耀祖非但不曾放下兵器投降,还对麾下地痞无赖重金许诺,试图活捉长公主殿下,送往女真部落。平阳城府兵总将章振,对钱耀祖作恶多有不满,趁机从后杀出,合力绞杀之下,终于将钱耀祖活捉。” “入得城内,但见人间炼狱。城内百姓早已无口粮果腹,每日饿死者甚众,城外尸山便是饿死之百姓。将死之人,有众人环绕,只待断气便分而食之,更有百姓易子而食。” “城内已现动乱之象,微臣不得不当机立断,捉拿剩余一百三十二名官员,抄没家产。” “共得白银一百四十七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两,粮三十万石,平阳府大仓之中,所有粮食,尽皆被官员瓜分。” “白银已封箱,不日将送往东陵,粮食用以开设粥场。特殊情况下,微臣不得不特事特办,于平阳城中,公开对所有官员行刑,平民愤,息民怨,止民乱。” “搜查刺史府之时,查获钱耀祖同女真大极烈汗之间书信数封,另有女真大极烈汗赏赐钱耀祖金刀为证,平阳城外如山尸骸,亦可为证。” 后面内容,大抵就是为自己以下犯上,擅杀一百三十三个官员请罪之类,至此,奏章结束。 太和殿内,陷入诡异的平静。 一个个官员看向地上跪着的西林书院的官员眼神甚至都带上了一些佩服。 好家伙,这普天之下,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不敢做的? 侵吞官仓。 饿死数万百姓。 甚至还要捉了长公主送往女真? 你们这是要翻天啊? 杨家都没你们狂,就算曾经杨家试图刺杀长公主,也只敢收买杀手行,你们倒好,生怕全天下不知道。 太和殿内,一个个老狐狸也都在快速思索起来。 他们也总算是明白,为何最近宁和帝行事作风越来越强势,毫无疑问,在除掉了西林书院的诸多官员之后,现如今的平阳府已经落入宋言掌控,更有长公主坐镇。 什么身患重病,长公主看望,纯粹扯淡,说不得便是双方提前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将宋言曾经的麾下,能绞杀数万倭寇的备倭兵以正当理由,转移到平阳,重归宋言麾下。 再加上一万多的府兵。 手握军队,才有大声说话的底气。一两万人似是不多,可这些全都是能以少胜多,能征善战的精锐,若是真想要做些什么,一路从平阳杀向琅琊,沿途之中关隘怕是也难以阻挡,纵然灭不掉杨家,让杨家损失惨重当是没什么问题。若是再给宋言几年时间,麾下兵卒翻上一番,到那时宁和帝的位置便愈发稳固。 虽是在处理西林书院,可此时此刻,任谁都能感觉到,朝堂的局势,隐隐然已经变了。 杨和同眉头微皱,自始至终都不言不语,没人知道这老狐狸究竟在想些什么。 终于,宁和帝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朝堂上的沉静:“吕晨涛,告诉我,这就是你口中清正廉明,阻挡女真的英雄?” “这就是你所说的,庇护流民,活人无数,泽备苍生的百官楷模?” 宁和帝的声音透着无边威压,吕晨涛瑟瑟不敢言。 “传喻令,今日朝堂之上,所有为钱耀祖开脱,要求惩戒宋言之官员,尽皆剥夺官身,押入天牢。” “着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一旦查证有任何贪污受贿,徇私枉法之行径,处死。” “中书令杨和同,尚书令房德,门下省侍中听令,清查宁国所有西林书院出身之官员,违法作恶者,从严处理,罪孽深重者可先斩后奏。” “空缺之职位,四位可择优替补!”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虽早已知晓,西林书院这一次将会受到严重打击,可也没想到居然会恐怖到这般程度,西林书院出身的官员数量极多,这一下怕是至少好几百人要乌纱帽不保。 若是控制不好,怕是整个宁国内部,都要引起一番动乱。 但,诡异的是,杨和同,房德,两位侍中,却是无一人劝谏,而是规规矩矩接受皇命。 稍一思索,也便明白。西林书院的官员全部被清查,势必会空下来许多官位,或许绝大部分都只是县令之类的小官,可同样也是势力的延伸。 更何况,几个六部侍郎,中书省名下的行走,权力也是不小。 而宁和帝,又让这四人择优替补,这便是一场利益的分割,西林书院便是那砧板上的肉。 杨和同代表杨家和世家门阀,房德代表保皇派,代表宁和帝,两个侍中则是代表白鹭书院。 如此,皆大欢喜。 为了能成功分割这一块权力,便是和皇权不对付的杨家,白鹭书院也会想尽办法,压制可能出现的混乱。 “着令礼部,清查所有西林书院记录在册有功名在身之书生,无论秀才,举人还是进士,一旦查证仰仗功名为非作歹,皆剥夺功名,永不录用,直系三代,不得科举。” “所有西林书院书生,不得参加明年春闱,检举有功者,可免除惩罚。” 四周便是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 这是连根都给你刨出来了啊。 宁和帝这手段当真高明,西林书院读书人太多,直接取消全部春闱资格,势必会引起动乱,若不取消,怕是要不了几年西林书院便要卷土重来。 然而现在取消资格又留下一个缺口,检举者可免除惩罚……如此一来成了内部矛盾,只要西林书院不是铁板一块,想要镇压便易如反掌。 对于这一点,百官亦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少了许多竞争对手,自家子嗣金榜题名的机会便增加不少。纵然有子嗣在西林书院读书的,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生怕被打成西林书院的朋党。 “另,中书省起草诏令。” “宁平子爵宋言,镇杀女真部落,平祸乱,镇边疆,护国威,除奸佞,息民乱,有大功于社稷,特赐玉带一条,赏金百万,加封平阳伯!” 一年不到,爵位连升三级。 这怕是宁国有史以来爵位提升最快的一个了。 “因平阳府暂无刺史,着令平阳伯宋言,暂代刺史之位,平阳府内一切事宜,可自行决断。” 此言一出,杨和同忽然抬头,浑浊的老眼中爆开一团精光,嘴巴已经张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此时,宁和帝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之下,似是有火星闪烁。 这般诡异的情况足足持续了许久,最终杨和同还是叹了口气,后退一步,重新垂下眸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杨和同,终究还是妥协了。 现在的宁和帝,已经不是之前那般可以随意拿捏。 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能跟杨家掀桌子的底牌。 宁和帝摆明了是要将平阳府交到宋言,甚至是长公主洛玉衡手里,不允许其他势力插手,如此一来,宁国最北边有长公主和女婿坐镇,最南边有晋王坐镇。 最重要的是,两者手中都有一定兵权。 这般情况,自是杨和同不愿意见到的。 可纵然是杨和同想要在平阳府安插自己的人,只怕也是去一个死一个,以宋言手中掌握的势力,想要让一个人在天寒地冻中死掉,实在是再容易不过。而之前,针对西林书院的瓜分,便是对杨家的安抚。如果杨和同在这个时候执意反对,非但改变不了宋言掌控辽东的现状,怕是连这点儿安抚也没了。 此子,大势已成! 忽然,杨和同的心里涌现出一阵后悔。 或许早些时日,真应该不顾一切将宋言除掉的,谁能想到曾几何时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点小聪明,有点小能力的一个赘婿,居然能在短短时间成长到这般地步。 现在想要扼杀,却是已经太晚。 族中,怕是也要改变一下对宋言的策略了。 …… 宁和十九年。 腊月十五。 夕阳掩映。 金黄色的光,从树隙间落下,皑皑白雪便蒙上一层略显刺眼的光。 行走于平阳城的街道,身旁是洛天璇,倒是不见小姨子的踪影,许是觉得姐姐的实力更强,姐姐来了,姐夫便不需要她去保护了吧,这般闲暇时间,洛天衣多半会用来练剑。 来到这个世界这许多年,洛天衣是宋言见过的,在武道修行上最刻苦,最用功的一个。 宁国大多数女子,平日里多是在闺阁中读读书,这个世界女人的地位虽然不高,可还没到明清时期,虽然没有专门的女子书院,但读书之类的事情还不至于被当做无德;纵然是不读诗书的女子,多半也会抚抚琴,绣绣,像洛天衣这般精研武道的的确不多。 可也正是如此,倒显得小姨子独树一帜,更有魅力了。 杨思瑶也未曾陪着,洛玉衡做主将杨思瑶从新后县调来,大把的事情需要处理,是没这个闲工夫的。 顾半夏,空蝉几个丫鬟也不见踪影。 许是觉得自家姑爷好不容易能和大小姐相处,便不去做那碍人眼的。 宋言和洛天璇都不是话多的那种人,可哪怕只是并肩而行,却也有一种别样的温馨。 街道上行人不多,女真屠戮,饿死病死,短短几月时间,平阳府减员甚是严重,宋言曾经大概排查了一下人口,比起之前户籍上的数据,至少减损了一半。 一个府城,一半人口,怕不是要大几十万了。 家家户户大抵都有亲人过世,灾难已经过去,可生活还要继续。 许是钱耀祖一众官员被处刑,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偶尔在行人脸上还能看到一些笑容,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稚童于街道上奔跑,带起阵阵笑声。 路滑。 啪叽。 然后就是呜哇大哭,哭了一阵发觉父母不在附近,便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泪,继续玩闹去了。 每每见到这般画面,宋言眼底深处便有些羡慕……两世为人,终究是没有这样的童年。 有时,行人经过,见着宋言便忙恭恭敬敬的弯腰躬身,叫一声伯爷,爵爷,或是伯爵老爷,宋言便笑呵呵的回应着,倒是没什么贵族的架子,偶尔遇到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还要主动行礼。 毕竟,古代人大都迷信,都说什么唯有大德之人,受上天眷顾才能活得久,七十岁的老人,已经可以见官不跪,百岁老人,便是入了皇宫,皇帝也要以礼相待。 就在前日,朝廷圣旨下达,宋言因平息民乱,屠灭乌古论部的功劳,获封平阳伯。 于平阳城这种偏远的地方来说,圣旨是稀罕物,是以几乎整个平阳城的百姓都过来围观,刺史府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全是人头,场面蔚为壮观。 当知晓宋言被封为伯爵,暂代平阳刺史的时候,诸多百姓比宋言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叩谢天恩……对这些百姓来说,宋言大抵便是青天大老爷了,青天大老爷升官了,他们自然是极高兴的。 张家的家主张赐也很高兴,甚至大手一挥表示这是平阳府的大喜事,当普天同庆,便由张家出资,于平阳城内摆了流水席……现在这般状况,又是全城,席面自是比不得往日丰盛,却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几百头猪,总之,席面上肉块是不少的。至少对于这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尝过荤腥的人来说,吃的甚是尽兴。 宋言大概算了下,一场流水席,估摸着十万白银便砸了下去。 老头子一点也不心疼,相反喜滋滋的,甚至还带着孙女过来频频敬酒,次数多了,宋言都知道了那孙女的名字,好像是叫张嫣,跟明熹宗朱由校的皇后一个名字,虽还年幼,不过十五六岁,却也生的秀美。可能是因着之前的梳洗之刑实在是太过骇人,以至于这张嫣将宋言当成了魔头之类的存在,见面的时候满脸苍白,甚是恐惧……这让宋言颇为无奈,咱又不吃人,用得着这么害怕吗? 其实,对这些排场上的东西,宋言一向都不怎么在意,他更在意那赏金百万……果然,还是想多了,赏金百万依旧是赏铜钱百万。只是百万铜钱数量实在是太多,几个太监也是扛不过来,便折算了,一两银子折合一千铜钱,十两银子折合一两金子,是以几个太监带来的也就百两金。虽说金灿灿的,甚是诱人,可百两金终归让宋言觉得那宁和帝实在是太过抠门。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黄家的一处庄园。 黄家在平阳城房产甚多。 随着黄家覆灭,这些房产便收归朝廷所有……作为临时刺史,也就是归宋言了。 庄园占地面积极大,少说也有好几十亩,此时此刻庄园内不少人正在忙碌着,这些都是被宋言和洛玉衡聘请的百姓。 同之前宁平县的时候一样,宋言并未选择单纯的赈灾,赈灾的粮食大约只够维持性命,想要吃饱饭,想要吃的好,做工便可以。 还有工钱拿。 单纯的赈灾,最是容易消磨心气,心气没了,纵然性命还在,也不过行尸走肉。 靠双手劳动换来食物,换来铜钱,更能得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或许便是希望。 平阳算是根基。 大抵是要在这里很长时间的,是以宋言准备将制工坊在这边也建造一个。 除此之外,还准备搭建一个烈酒工坊。 这个时代还没有掌握蒸馏酒的技术,酒水度数较低……在中原地带,高度酒没什么生意,那些文人墨客更喜欢果酒,可是在这辽东苦寒之地,高度酒便很有市场。 而且,诸如女真啊,匈奴啊之类的北荒蛮族,对烈酒也甚是追逐。 打仗是打仗,生意是生意。只要一日没将对方彻底覆灭,这生意便有继续下去的可能,最重要的是,在这没有消炎药的时代,烈酒也能起到杀菌的作用,减少感染。 而工坊,也让大量百姓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现在只是刚开始,若是有机会,宋言还准备打造一个细盐工坊。相比较白和烈酒,食盐这种生活必需品,销量更大,利润空间也更高。 可惜的是,这边太冷,到了冬日便是高炉也支撑不起炼铁所需要的温度。 抄了黄家,地皮的问题就解决了,工坊正在搭建,约摸有个一两月的功夫,到了开春时节便能生产,有了产品,商人便会出现,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可以想象要不了多长时间,衰落的平阳城便能恢复往日的繁荣。 这样想着,宋言便有些开心。 夕阳彻底落下了,天黑了。 庄园内,厨子便敲起铁盆,晚饭的时间已经到了,众人便停下了手中工作,一个个喜滋滋的往临时搭建起来的伙房那边拥挤过去。 菜粥。 蒸饼。 没肉,但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暖呼呼的,还能填饱肚子,这年月已经是颇为奢靡的生活了。这些百姓,身子依旧瘦削,数月的饥饿带来的折磨并不会因为短短几日便恢复,可脸上洋溢的笑容,却很有感染力。 不经意间,一个工头发现了宋言,忙喜滋滋的盛了两碗菜粥,拿起几个蒸饼跑了过来。 “爵爷,您咋来了?” “您是贵人,这地儿有咱们这些泥腿子在这儿忙活就成。” “饿了吧,要不您先吃点……” 说着便将手里的菜粥和蒸饼递过去。 然后又忽然想起宋言现在的身份,那可是伯爵,吃这些未免太寒酸了一点,而且自己的手脏兮兮的……一群泥腿子不在乎什么干净不干净的,可伯爵大人何等身份,便有些不太合适了。 一时间,脸上的表情便有点尴尬。 宋言却不在乎那么多,径直在门槛上坐下,接过一碗菜粥,拿起一个蒸饼便啃了起来:“这一碗,你自己吃吧,我家夫人正调养身子,不宜吃这些重盐的。”拍了拍门槛:“也坐吧。” 那工头便有些受宠若惊,于门槛另一边坐下,小口小口的吃着,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表现的却跟一个小媳妇儿一样。 宋言便觉得有些好笑,伸了伸脖子将蒸饼咽下,蒸饼跟馒头还是有点区别的,蒸饼里面会添加一些菜干,野菜之类的东西,能省出一点粮食,也垫肚子。 “这边情况怎样,有没有拿到工钱,大家伙儿可还满意?” “回爵爷话,工钱每天五个铜板,都能拿到,这年月做工能吃饱饭还有工钱拿,兄弟们日日都念着爵爷您的好,这些兄弟们,之前多是地里刨食的农民,现在这日子,可比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多了。” “兄弟们就是担心,工坊建好了之后,这份工就没了。”工头憨厚的说着,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忙说道:“爵爷您不用担心,便是没了这份工,兄弟们也绝对不会偷奸耍滑,定然早早把这工坊给建成了。” 宋言笑笑:“莫要慌张,告诉兄弟们,工坊建好之后,想要留下做工的还能继续留下来,不用担心没活计。” 工头顿时大喜。 两人又聊了许多,渐渐的话题就扯远了。 洛天璇自始至终便安静的在旁边看着,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她感觉自家男人是个很复杂的人。 他可以在面对黄天阳的时候冷酷无情,随随便便就覆灭了传承百年的家族。 他可以在面对张家家主吹捧恭维的时候,小小的小人得志。 他可以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宁和帝抠门的不满。 也能坐在门槛上和一个匠户喝粥啃蒸饼,甚至还会对着一个匠户吹牛…… 很随性,好像根本不在乎什么身份,什么体面。 一直过去了很久,宋言才拍拍肚皮站了起来,辞别工头,笑呵呵的往刺史府走去,洛天璇能看的出来,相公很开心。 这种开心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这种笑容,她只有在宋言看到那一箱一箱白银的时候,才见到过。 为何会这样开心? 她心底大概有了答案。 笑了笑,上前一步,十指相扣。 卧房便在前方,刺史府的院子里种着几株梅,月光下,瓣甚是娇艳,一如洛天璇的俏脸: “相公……” “嗯?” “我们圆房吧!” (本章完) 第266章 相公想要孩子吗?(为咏夙的盟主加 第266章 相公想要孩子吗?(为咏夙的盟主加更) 圆房? 宋言有些诧异,扭头望去,身侧洛天璇娇颜如,皎月映照下,俏脸似是泛着一层晶莹如玉的微光。 俏脸虽有红润,却也坦然。 她应是鼓起了很多勇气的。 于洛天璇来说,没能和相公拜堂成亲,是一个遗憾。是以对圆房便更加期待,她是相公正妻,可没圆房就觉得少了些什么。 夜风吹过。 梅随之摇曳,片片瓣自枝头飘落,雪地缀上点点殷红,恍惚中连月光都泛起阵阵涟漪。 宋言笑笑,莫非这便是所谓的风雪月夜? 他大抵是能理解洛天璇的想法的。 她是自己的正妻。 却因着身子的缘故,莫说是圆房,便是见面的次数都极为有限,她不在乎自己身旁是否有其他女人,却也难免自怨自艾,总觉得没有圆房,这正妻的位置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圆了房……嗯,可能还要有了娃,才算是真正圆满。 中间,许是还夹杂着一些诸如将最美好的一切,全都献给相公之类的念头。 “你的身子怎样了?”宋言缓缓开口。 “好很多了,大夫检查过了,肺痨的痕迹基本上已经消失。”洛天璇笑了笑,折磨了这么长时间的病痛能全部消失,她还是很开心的,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人人畏惧如虎的女孩了:“身子还有些虚弱。” “这些年被肺痨折磨,伤了根基,日后要多注意调养。” “一年半载,不能要孩子,不过圆房却是可以。” 其实肺痨治疗起来是要很长时间的,便是现代社会最成熟的疗法,根据症状程度,半年起步,严重一些的两年也不是不可能。 洛天璇便属于症状严重的类型。 按说,应该不可能恢复这么快。想来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们还没有经受化学药物的摧残,抗药性为零,另一方面,也有洛天璇自身武学造诣极高,内力浑厚的缘故吧。 他点了点头:“那便圆房吧。” 拒绝是不存在的,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为何要拒绝? 只是……寒风吹过,宋言下意识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这不知零下多少度的晚上,想要圆房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要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才行。 自家大小姐要和姑爷圆房了。 这是一件大喜事。 本应睡着的顾半夏还有空蝉几个丫头便很是兴奋,兴冲冲的跑去烧水了……闹了洛天璇一个大红脸。 还好,几个小丫头也是懂事,叽叽喳喳也仅限于后宅,并没有大咧咧的到处嚷嚷。 没多时的功夫,卧房里便多出一个木桶,水蒸气弥漫整个房间,木炭燃烧着,偶尔发出啪嚓的声音,释放的热量让木桶中的水,也不至于凉的那么快。 准备好这些,几个小丫头便都溜走了,加水之类的活儿,便是宋言的工作了。 洛天璇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褪了衣衫,便看着自家相公提了两桶开水进来,下意识啊了一声,身子便蹲了下去淹没在热水之中,虽是已经准备圆房,可害羞的本能还在。琼鼻露在外面,像是一条小金鱼吐着泡泡,那般模样便显得有些可爱。 相比较下来宋言便正常的多,在洛天璇瞪大的眸子中,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有些凉了,便往里面添了一点开水,手里多出一条毛巾,浸湿,在洛天璇的身上擦拭着。 不知道是不是宗师境的武者拥有避尘的能力,总之洛天璇的身子甚是干净,没有什么泥垢,肌肤光滑细腻,仿佛美玉。 指尖而过划过,便如同触碰细腻的绸缎。 “应该是妾身侍候相公的……” 虽是这样说着,身子终究是向后靠去,光滑的脊背靠在木桶的边缘,螓首却是埋在宋言怀里,许是觉得有些舒服,一双美眸眯起。宋言呵呵笑了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若是有机会帮美人沐浴,大约都不会拒绝。 像是一只猫,螓首在宋言的怀里稍稍磨蹭了一下,似是想要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相公……” “怎么了?” “你想要孩子吗?” “嗯?”宋言便挑了挑眉毛。 “妾身现在的身子不适合怀孕,若是相公想要孩子,可以找半夏姐,还有思瑶,都是可以的,妾身不会在意这些。”说着,洛天璇的眸子便睁开,望向宋言。 大户人家的的规矩比较多,一般来说,在正妻没有诞下子嗣之前,妾室是不能有子女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宋言猜测可能是为了家族的顺利继承吧。 一个大家族,嫡子的地位是极为重要的。 同时,还有另一个儿子的地位也很高,那便是长子,哪怕是庶出也比其他庶子拥有更高的地位,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接受更好的教育和培养。这样的庶长子,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可以对嫡子产生威胁。渐渐的,便多出来这么一条规矩,正妻没有诞下嫡长子之前,妾室都不能生儿育女……除非确认正妻无法生孩子。 对于这些宋言向来不是很在意,一下子便没能反应过来,稍稍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从他和洛天璇订婚之后,洛玉衡便将顾半夏送到了他的身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可无论是顾半夏,还是杨思瑶,肚子都没有半点动静。 在洛天璇眼里,或许就是他这个丈夫在顾虑这条规矩。 女人啊,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宋言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想太多,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这是真心话。 现在看起来,他的地位水涨船高,早已不再是国公府那个丫鬟都能随意欺凌的庶子,他已经是平阳伯,手下有两万军队,更是执宰一方的刺史……可是,那又怎样? 女真。 杨家。 楚国。 匈奴。 太多太多的外部威胁,现如今看似平静祥和的生活,随时都可能被破坏。难不成,到了那般时候,要带着孩子颠沛流离?于宋言眼中,孩子不仅仅只是一时的欲望,更是一份沉重的责任,在没有能力扛起这份责任之前,他是不打算要孩子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才十六岁啊。 十六岁就要孩子? 那画面只是想一想便觉得离谱。 洛天璇笑了笑,却是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她觉得自家相公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就像是青衣和彩衣两个小丫头,相公便很宠……回头跟半夏姐说说吧。纤长的玉指,在水面上撩起一片水:“对了相公,你可能又要多一个妾了。” “嗯?”宋言歪头,有些不明所以。 莫非是那张家嫡孙女张嫣?张公专门带着孙女过来敬酒,多少能猜到一点对方的意思,只是宋言并无这方面的想法,现如今他有洛天璇这个妻子,还有半夏和思瑶,还有怜月,已经很满足了。 “是房海了。”洛天璇便笑着解释道。 “莫非是那房灵月?”宋言有些愕然。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那房灵月虽有一张不错的皮囊,却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女人,被一个穷书生骗的团团转,差不多银子,房子,身子都给骗走了。 宋言可还记得,这个女人在房府门外,拦住他的马车,颐气指使的表示:我不喜欢你,我已经有了意中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颇有一种骄傲小仙女的风采。 自从他封爵赐官之后,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这般瞧不起。 莫非是那房海还想要撮合他和房灵月?他并不歧视寡妇,未亡人,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女人能决定的,但他拒绝做接盘侠……那女人是要不得的,搞不好便是下一个宋鸿涛。 “咦?相公知道房灵月吗?”洛天璇笑了笑:“不过不是房灵月了,说起来,现在房灵月基本算是房家的一个禁忌。” “听人说,房灵月私下里和一个叫伍明的穷书生好上了,那伍明也是个不要面皮的,到处嚷嚷他和房灵月的事情,甚至还说房灵月的肚子里已有了他的孩子,因着这件事,房家丢了不少颜面。” “大概是想要毁了房灵月的名声,然后逼着房家承认他和房灵月的婚事吧。” “听说,房海知道这事之后,便狠狠骂了房灵月一顿,房灵月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 宋言眼瞳忽地收缩:“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相公离开宁平没几日吧。” 宋言吐了口气,就房灵月那性格,说她会自杀,他是一百个不信的。 倒是小看了房海,连亲女儿都能下得去手……或许,在这种世家门阀眼里,家族的清誉高于一切,死掉一个庶女,维护家族百年清誉,很划算。 “那伍明呢?” “听说是被房海带人打死了……随意散播谣言,侮辱一个姑娘的名节,便是死了也活该,而且房海刚死了儿子,又被伍明逼死了一个女儿,盛怒之下做出什么都能理解,倒是没人给这伍明主持公道。”顿了一下,洛天璇继续说道:“房家和咱们家,关系一直不错。” “虽是利益纠葛,但只要牢固便好,为了加深这种利益关联,联姻是免不了的。听说,房灵月死后,房海便又挑选了一个庶女,好像是叫房灵钰,想要送到你身边。” “为啥是我?”宋言便有些无语:“天枢,天权,甚至是天阳都到成婚年龄了吧?” 话说,灵钰……总感觉这名字有些熟悉,似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只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谁知道呢,许是房海觉得你更有前途吧……” 随意的说着话,恬静又温馨。 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很久。 “水也凉了呢。” 小声的嘟哝着,洛天璇便起了身,一条浴巾裹住纤长的身子,下一息,洛天璇便被宋言揽住腰肢,从木桶里抱了起来,另一条胳膊勾住纤长双腿的腿弯。 线条优美的小腿和莹白的玉足,便在半空中轻轻荡啊荡。 浴巾遮蔽不住的地方,肌肤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 身子下意识蜷缩起来,一双小手无处安放。 有些窘迫,仿佛变成了一只鸵鸟,将脑袋埋在宋言胸口。 在今日之前,洛天璇曾经幻想过和相公圆房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她可是宗师级的武者啊,自然是高高在上。 可直到这一刻来临,洛天璇这才发现,宗师级武者的实力,在这个时候似是没有任何用处,心里面羞怯变成唯一,她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睛,明明之前已经有婢子送来了一本书,还是带插图的,更有年长的嬷嬷悉心传授经验,可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理论知识全都不翼而飞,她甚至不知道待会儿究竟要摆出怎样的姿势? 是趴着? 躺着? 侧着? 还是坐着? 总感觉,无论是什么姿势,都是那般的羞耻。 罢了,全部交给相公便好,随便他怎么折腾了。 这样想着,洛天璇便用力合上眼帘。 …… 平阳城,晴空万里。 再往北,却是乌云密布,一片片雪仿佛鹅毛自半空徐徐而落。 海西,女真。 今年实在是太冷了,大雪几乎没怎么停下来过。 兽皮缝制而成的厚厚的帐篷,也因为积雪的缘故,呈现出深深的塌陷,帐篷外面,积雪已经淹过膝盖。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苍茫,几乎找不到其他杂色,帐篷也被大雪吞没,若非走到极近的地方,根本察觉不到帐篷的存在。 这时候的女真,还没有彻底转变为渔猎耕种的生活方式,更像是放牧,打鱼和狩猎的结合……不耕种,便很少会在某个区域定居,不定居,便不会建立城市。所谓的女真王庭,其实和乌古论部落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帐篷更大一点,数量更多一点,仅此而已。 嗯,大大小小的帐篷,有一万多吧。 每个帐篷里,少则七八人人,多则十数人,不一而足。 这般天气,便是身裹兽皮也难以抵御极寒,是以不少帐篷中都在生火取暖……然后,就是浓烟滚滚。 没办法。 木炭这种东西,对于女真族人来说也是奢侈品,这般阴寒的天气,能寻摸到一点木柴已经是极为不易,虽说浓烟刺鼻,阵阵咳嗽声不断从帐篷中传出,却也无人舍得从帐篷中离开。 浓烟滚滚中有一处例外,那是勿吉部的中心,一个巨大的,通体由熊皮缝制而成的帐篷,象征着尊贵,勇武和力量。 整个女真王庭,便是围绕着这个帐篷而建立。 这是女真的大极烈汗,完颜广智的住所。 帐篷内,放着一个铜盆,盆子里是燃烧的柳木炭,这是钱耀祖送来的贡品,据说即便是在富庶的中原,也唯有有钱人,上等人才有资格使用,燃烧起来没有烟气缭绕,甚至带着一点柳木特有的清香,完颜广智对其极为满意。 外界传言,完颜广智凶狠暴虐,残忍嗜血,动辄便用马鞭活生生将人抽死,还有离谱的,诸如生吃活人之类。关于外貌,也是众说纷纭,但无论是怎样多半也免不了身高九尺,青面獠牙,身材臃肿,双手尖爪之类。 可实际上,完颜广智的相貌并不骇人。 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身材并不臃肿,甚至有点纤细,便是相貌,也跟青面獠牙,满脸胡须完全不沾边,他面皮白净,气质有点像是中原地区的书生,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人究竟是如何压制勿吉部十数万部众,又是如何镇压各大部落的首领,让那些首领心甘情愿奉其为主。 双眼望向帐篷外面,大雪依旧,不知何时才会停下。这样极寒的天气,今年部落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掉。 纵然是有钱耀祖送来的粮食,可极寒并不是吃饱饭就能扛得住的。 或许,下一次应该让钱耀祖送一点衣过来。 说起来,按照和钱耀祖的约定,送亲使二十天前就应该到了王庭才是,却不知为何直至现在都不见踪影。 莫非是那钱耀祖想要违反协议? 想了想那个屁股翘的老高,身子匍匐在地上的男人,完颜广智便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他不觉得那个男人有违背约定的勇气。 或许,单纯只是因为雪太大,路上耽搁了吧。 完颜广智这样想着,便看到帐篷外面的雪地上多出了一个小黑点,黑点正在迅速接近,那是一个人……与其说那人在雪地中行走,不如说是在爬行,手脚并用的情况下,速度还能稍稍提高一点。 待到帐篷门口,男人用力抖了抖,地面上便是厚厚一堆积雪。 “木赤,我亲爱的兄弟,你终于回来了。”完颜广智裂开嘴巴,挥手丢过去一个羊皮袋,里面是烈酒:“先暖暖身子。” 名叫木赤的男人咕咚咕咚灌下去了一大口,随着腹部酒意上涌,又走到炭盆旁边,烘烤了一阵,这才感觉僵硬的身子,似是一点点恢复了活力。 “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送亲使?”完颜广智沉声问道,木赤是他安排的斥候。 木赤的脸上是不自然的红,闻言摇了摇头:“尊敬的大极烈汗……我并未见到送亲使的队伍,但是……” “我看到了乌古论部落的残骸。” “残骸?”完颜广智眉头紧皱,他一下子无法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是的,大极烈汗阁下,乌古论部……被灭族了!” (本章完) 第267章 卧龙凤雏(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67章 卧龙凤雏(多谢咏夙的盟主) 乌古论部,灭族? 每一个字完颜广智都听的非常清楚,可不知怎地,联系在一起完颜广智便有些难以理解。 乌古论部虽算不得什么大的部落,可部族当中也有两万余人,其中年轻精壮,能征善战的勇士不下五千,若是条件稍微放宽一点,便是聚集上万厮杀冲阵的战士也不是不可能,怎会被灭族? 不过完颜广智同样清楚,木赤并非那信口雌黄之人,他是整个女真部族中最优秀的斥候,这么多年,他带回来的消息,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 那张苍白的带着一点病书生气质的脸逐渐沉了下来,一双眼眸闪着阴鸷的光。 完颜广智是一个非常有野心,也非常贪心的家伙。 于完颜广智眼里,女真族人各个骁勇善战,凭什么要生活在海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凭什么要年年承受天寒地冻的折磨?凭什么每年都要看着族中老人,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进入深山老林当中等死? 族人性格大都愚昧无知,又莽撞好斗。当没有粮食果腹的时候,便互相争抢,每每到得这个时节,枉死者慎重。 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到,就在那遥远的南边,有着肥沃的适合耕种,能出产大量粮食的土地;有苗条婀娜的女人;有享用不尽的美酒;有不完的金银…… 宁国。 那里,才是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 那些人敢于将弯刀劈向族人,为何不将手中的武器,朝向汉人?只要杀了那些汉人,粮食便有了,女人便有了,华美的衣服也有了……他们甚至可以将那些汉人当做奴隶,让汉人去耕种,去畜牧,去纺织,而他们只需要享受便够了。 入主中原,做天下共主。 这便是完颜广智的野望。 他也明白想要完成这个目标并不容易,女真虽有一两百万的人口,可部族之间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单个部族,想要征服中原,同找死没有任何区别,唯有将女真所有部族全部凝聚在一起,方有入主中原的机会。 他很聪明,也很有能力,作为先代极烈汗的小儿子,和自己的兄长比起来他并没有多少优势,他没有去好勇斗狠,而是利用智慧,开通女真和中原之间的商路,利用野兽皮毛,灵芝,人参,从商人那里交换大量生铁,又将生铁转化为武器,盔甲。 依靠着装备上的优势,他击败兄长,坐上勿吉部极烈汗的宝座,执政十数年时间,勿吉部从原本一个中等部落,一跃成为数十个女真部落中最强大的存在。当勿吉部五万铁骑,身披铁制轻铠,手持铁制弯刀,纵横海西草原的时候,他便成了女真部族的大极烈汗。 他知道女真各部并非真心臣服,一旦勿吉部势力衰弱,数十个部族便会像群狼一样扑上来,将勿吉部啃噬殆尽。 想要让女真真正成为一个整体,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建立一个名为女真的国家,在这个国家中,没有勿吉部,没有黑水部,靺鞨部,白山部、伯咄部……唯有女真,只有如此,才算是真正的统一。 而想要建立女真国,单靠武力征服是行不通的。 武力征服,也势必会让女真人损失惨重。 女真不比中原,中原即便是分成四个国家,每个国家也有数千万人口,哪怕连年征伐混战,尸骨如山,哪怕打的四海凋敝,户口十不存一,照样有着丰厚的底蕴,只消有个十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就能迅速恢复过来。 可女真,若是真来上几场这样的战争,怕是就离灭族不远。 说白了,还是底蕴问题。 真正能让女真统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归心。 正是为了这个目标,完颜广智在成为大极烈汗之后,便集合数十个部族的精锐,于秋日悍然发动对宁国辽东的进攻,劫掠大量的粮食,金银财物,男女奴隶。 当女真族人在这个极寒的冬日过的比往年更好的时候,势必会感念大极烈汗的恩德。如此,只要有个几年时间,大极烈汗在各个部族中的威望便会逐步超越部落首领,到这般时候,便是再动用武力镇压,也不会遇到多大反抗,能将损失降低到最低点。 和钱耀祖达成的协议,同样也是完成归心极重要的一环。 正是如此,当送亲使迟迟不曾出现,完颜广智才会安排木赤去探查,只是他怎地也没想到,木赤居然会带回一个乌古论部被灭族的消息。完颜广智脑海中瞬间闪过万般念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知是何人所为?” 木赤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又灌下去了一口烈酒:“根据现场痕迹来看,应该是……汉人的送亲使。” 呼。 完颜广智的身子忽然站了起来:“这不可能。” 这大抵是下意识的反应。 在话说出来之后,完颜广智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身为整个女真族最高的统治者,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有失体面。 这样想着,他便用力吸了口气,重新坐下:“我不觉得,那些孱弱好似绵羊的汉人,能有这样的勇气。” 有胆子覆灭女真一个部落? 呵呵。 若是汉人当真如此勇武,当初又怎会被自己率领大军,攻破关隘,任凭女真的铁蹄在平阳府肆虐数月之久?他们抢走汉人赖以生存的粮食,烧毁汉人的房屋,淫虐汉人的女子,残杀汉人的男子…… 他们一月不封刀,见粮就抢,见人就杀。 就像是在释放灵魂中的野性。 他们究竟杀了多少人? 十万? 几十万? 应是有的吧? 可自始至终,那钱耀祖只敢带着兵卒躲在高大的城墙后面,根本没有勇气出城和女真的铁骑正面对抗。要说这样的人,有勇气有能力屠戮乌古论部,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木赤咧开嘴笑了一下:“遵大汗命令,我骑乘快马按照送亲使的路线,一路经过纥石烈部,温迪痕部,都没有看到送亲使的车队。直至我快到乌古论部的时候,遇到十几个乌古论部的族人,方才从他们口中知晓乌古论部被覆灭的事情。” “这十几个乌古论部的族人,因进山狩猎回来晚了,避开了这次灾祸。” “只是,他们对于具体的情况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在他们回来的时候,整个乌古论部族已经火光冲天,所有的帐篷全被点燃,无数族人在烈火中挣扎,惨叫。” “更有无数汉人,于火光中游荡,疯狂砍杀人,直到整个部族再无一个活口。” 木赤的声音,阴恻恻的。 配上帐篷外面的寒风,便是这王帐之内都凭空多出几分阴森。 完颜广智抿了抿唇:“他们人呢?” “在告知我消息之后,他们便离开了,似是准备翻越山岭,进入汉人的地界,他们想去复仇。” 木赤搓了搓手,喉头蠕动了一下,完颜广智便丢过去了一条烤羊腿,张开嘴巴撕下来了一大片烤肉,滚烫的油脂在口腔中爆开,身上的冰寒终于被驱散,一口将羊肉咽下,木赤这才再次开口:“听他们说,斡里不王子在临死之前叫出了一个名字……宋哲。” “他们推测,那宋哲应该就是灭族乌古论部的罪魁祸首,他们要去砍了宋哲的脑袋。” 宋哲? 宁国真正有影响力的人物,完颜广智基本都知道,可便是搜遍记忆,却也想不起有宋哲这一号人。 “随后,我又亲自去了一趟乌古论部,当时雪还没这么大,我看到的,便只剩下一片被焚烧过后的焦黑。到处都是僵硬的尸体,有的尸体被烧成焦炭,有的尸体被砍断了脑袋。” “现场还能看到破碎的酒坛。” “还有杂乱的马车车辙。” “我甚至还找到了几面送亲使的旗帜。” 完颜广智眉头紧皱:“所以,你也觉得是那些汉人做的?” “哦,不,尊敬的大极烈汗,我并不这么认为。”木赤一边咀嚼着肉块,一边摇着脑袋:“在乌古论部,我还发现了一些极为重要的线索……烧成焦炭的尸体看不出来什么,但那些被砍了脑袋的尸体,他们的身上都没有衣服。” “他们是光着的。” 完颜广智脑子里大概想象了一下成千上万的光着屁股的尸体,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画面,有点辣眼睛。 “不仅仅只是衣服,他们的武器,皮甲,马厩里的战马,驽马,身上的铜板,银钱,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不见踪影。就连乌古论部落埋在地下的粮食,也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一粒都没能剩下。” “这跟乌古论部覆灭是不是汉人做的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如果是汉人……那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扩大战果,亦或者是在没有被其他女真部落发现之前,撤退,而不是搜刮这些所谓的战利品。这些战利品,在女真部落许是很有价值,可对于富庶的中原来说不值一提。而乌古论部东面,便是安车谷部,西北方向便是拂涅部……这可是女真七大部落之二,部众逼近十万的大部落。汉人的军队,难道就不害怕被这两大部落围剿吗?”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木赤便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又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烈酒,脑子里嗡嗡作响。 完颜广智并未说话,唯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了清嗓子,木赤再次开口:“而且,在乌古论部发现的车辙,虽然混乱,却还是能判断出来,除却送亲使的之外,一部分车辙朝向安车谷部,一部分车辙前往拂涅部。” “我便亲自前往两个部落。” “在这两个部落中看到,一些人身穿有着乌古论部印记的衣服,佩戴乌古论部的弯刀……” “我询问过两个部落的族长。” “他们告诉我,曾经在深夜看到乌古论部上空火光冲天,第二日带人过去,便发现乌古论部已经被火烧成灰烬,见那些衣服和粮食丢在那里实在是太过浪费,遂将之取走,一切都是为了活命,想必大极烈汗阁下不会怪罪。” 完颜广智的脸色越发显得冷静,唯有一双眸子里,透出阴森冰冷的光:“木赤,他们的话,你怎么看?” “纯粹谎言。” 没有半点迟疑,木赤立马给出了答案。 “安车谷部和拂涅部,仗着人多势众,对大极烈汗向来不怎么尊重,常有反心。” “大汗将特意规划路线,让送亲使能经过纥石烈部,乌古论部和温迪痕部,这三个部落也因此获得了不少好处,便有了向大汗靠拢的趋势,甚至已有传言说,这三个部落准备取消部族名号,姓氏,彻底融入勿吉部。如此,忠诚于大汗的力量将大幅度增加,安车谷部和拂涅部显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我怀疑很有可能是这两个部落联合,袭杀送亲使,随后又将乌古论部屠灭,最后一把火将所有证据烧毁,他们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警告女真所有部落,这便是投靠大汗的下场。” 木赤嘴角勾起,虽已经有些醉眼惺忪,可脸上表情却愈发得意:“虽然安车谷部和拂涅部做的甚是隐秘,甚至还杜撰出来一个宋哲……可惜,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让我瞧出了真相。” 完颜广智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跟铁锅一般。 木赤的推测很有道理。 而且,乌古论部的衣服,弯刀和粮食,便是最好的证据。 他咧开嘴巴,猩红的舌头扫过嘴唇,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那,木赤,我最好的兄弟,你说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杀。” “中原有句古话叫杀鸡儆猴。” “安车谷部,拂涅部,至少要覆灭其中之一,如此方能让其他部族感觉到恐惧,如若不做出惩罚,即便还有部落想要融入勿吉部,也不敢去做。我知晓,大汗想要通过怀柔的方式,统一女真,可仁善的同时,也要让他们见识到大汗的强大,否则他们只会以为大汗软弱可欺。” “中原有句古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完颜广智脸上的狰狞逐渐隐去,重新回到了病书生的模样:“那你说,挑谁下手更为合适?” “安车谷部!” …… 平阳城。 当宋言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枕边佳人已坐在梳妆台前,光滑细腻的铜镜,映出俏丽的脸颊,倒是原本少女的发式变成了妇人的盘发,比起之前少了几分少女的俏皮,多了一点成熟和妩媚。 许是因为黄金腰子效果的确不错,也可能是最近实力增强,战斗力不同以往,洛天璇虽是宗师,宋言却也并未感觉吃力。 自信找回来了。 至少比面对怜月的时候强多了。 “相公醒了。”洛天璇柔柔的笑了笑,起身拿起外袍披在宋言身上,不经意间看到床榻上那一抹殷红,忍不住有些害羞。然后便将宋言推出了屋外,自己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将床单剪出来一个洞。 宋言有些无奈,他是不太明白收集这落红究竟有什么用。 后宅内,几个小丫鬟正在小声说着什么,看到宋言出来,脸上的表情便显得有些暧昧。宋言也懒得跟几个丫鬟计较什么,摇了摇头便往府衙走去。 相较于最近一段时间甚是忙碌的洛玉衡,杨思瑶,高阳郡主,还有远在新后县的刘义生,宋言算是比较清闲的。说起来,他还一直防备着女真会不会因为乌古论部的覆灭而暴走,会不会率大军进攻,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刘义生那边也没一点消息。 刚到府衙门口,便见着一辆马车停在府衙门口。 一个头发苍苍的老者从马车中走出,手持一柄拐杖,身旁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秀美的少女搀扶。 却是张家家主张赐,和那个嫡孙女张嫣。 他似是到府衙有事……自从黄家灭门,钱耀祖梳洗之后,任何同府衙打交道的事情,张赐都是亲自出面。这宋言是个狠人,底下儿孙平日里张扬惯了,总是担心一个不慎触怒这位杀神,若是让这杀神得了机会,张家就是下一个黄家。 见着宋言,那浑浊的老眼忽地一亮,倒是身后那嫡孙女,一张小脸儿瞬间一片煞白。不太清楚他在这小丫头脑子里究竟是什么形象,但想来应该是很糟糕的。 “草民见过爵爷……”刚到宋言面前张赐便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没有半点倚老卖老的意思。 草民……身家几百万白银的草民……宋言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忙上前一步将张赐扶起,开玩笑,若是让旁人看到,怕是一个不敬老的名头就要扣下来了:“张公这是有事?” “本是想要到府衙办点事,不过既然遇到了爵爷,那就方便了,听闻雪楼重开,不如今日老夫做东,还请爵爷赏脸?”张赐笑呵呵的说道。 雪楼。 乃是平阳城最大的酒楼。 之前的时候关掉了,没办法,到处都是流民,大门一开便有数不清的人往里面涌,酒楼终究是扛不住的。也就是现在平阳城的局势逐渐恢复正常,那老板才敢重新营业。 有岳母坐镇,府衙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宋言便随着张公一起登上了马车。张嫣坐在对面,身子蜷的跟个小鹌鹑似的,却是连抬头看一眼宋言的勇气都没有。 透过窗帘,便能看到街上的人比起之前是稍微多了一点,城门的限制也已经打开,一些山民便会离开平阳城,到山林里采了山货回来卖,多少也能补贴家用,更有猎人,手里提着一串松鸡,雪兔,一些家里有点闲钱的人便围在旁边讲价。 甚至还能看到摊贩,搞了一个火堆,火堆上面是十几条巴掌大小的东西……仔细看居然是鸭脖……呸,是剥了皮的田鼠。 话说这东西也是能吃的吗? …… 吵吵闹闹,倒也有几分烟火气息。 一路上,张公都在给宋言讲述着辽东这边的风土人情,显得甚是热络,他是很想跟宋言攀上关系的。虽说自从黄家灭门,张家已经是整个平阳城最大的商贾势力,可宋言的手段却让张赐明白,再大的商贾面对真正的权力,终究还是不值一提。 单纯当商人是不行的。 士农工商,商人为最低等,不能为官,那有一个为官的靠山,便是唯一的出路。 就是可惜自家那孙女……看了看张嫣,张公便有些失望,可能是被当日钱耀祖梳洗之刑的画面给吓到了,平日里张嫣还算正常,可只要见着宋言便抖如筛糠,连一句正常话都说不出来。 而张家,虽然还有其他女子,要么年龄上相差甚远,要么相貌身段不足,送到宋言身边,许是会被人当成是侮辱。 最近也有传闻,说这位爵爷喜欢年龄大一点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摇摇晃晃,也便到了雪楼,抬眸望去,确实是一栋古色古香的阁楼,张公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立马便被请了进去,那小二不知宋言身份,只是称了一声少爷,倒是给宋言省去了一些麻烦。 到了包间点了菜,宋言嘴角噙着一丝笑,这才重新看向张赐:“张公,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吗?”他不是一个拐弯抹角,喜欢旁敲侧击的人,有什么话直接说还更痛快一点:“我灭了黄家,留下张家,那就代表你们之前做的事情我已经不再计较,只要以后别太过分,我也不会对张家下手,大可放心。” 张赐面色微微一僵。 身为商人,还是更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便是和那些大人们一起吃饭,也往往是酒过三巡,大家都醉醺醺的时候,才拐弯抹角的将想法一点点吐露出来。 宋言这样的,着实不多见。 短暂的迟疑之后,张赐终究还是选择了开口:“的确是有件事希望爵爷能拿个主意。” “什么事?” “开商路。” “平阳和女真的商路?” 张赐便重重点了点头。 宋言呵的一下笑了:“张公应该清楚吧,宁国可是严禁同异族通商的。” 张公也笑了笑:“呵呵,律法是这么定的……” “张家经常和女真做生意?” 张公摇了摇头:“倒也没有经常,张家同女真的生意起步较晚,目前也只是和女真中的一个部落有生意上的往来。” “哦?哪个部落?” “安车谷部!” (本章完) 第268章 反正我会去抢(2) 第268章 反正我会去抢(2) “勿吉,黑水,靺鞨,白山,伯咄,安车骨,拂涅!” “能和女真七大部落之一的安车骨部扯上关系,张家的生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啊,听说这安车骨有勇士数万,部族人数将近十万?” “确是如此。”眼见宋言似是当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深究的意思,张赐也稍稍放心,皱巴巴的脸上堆满笑容,他总觉得,自从宋言出现在平阳城之后,他笑的时候怕是比得上之前好几年,虽然绝大多数情况都是不得不笑:“不过,我们张家这点生意,只能说是不值一提,黄家那生意才叫大,都已经做到女真王庭了。” “黄家当年差点儿家道中落。” “若不是黄天阳开辟出这一条商路出来,黄家想要起死回生怕是不行的。” 言语间,小二便再次出现在包房,菜肯定没那么快做好,而是先上了一壶茶,一壶酒。 茶依旧是茶汤。 炒制的茶叶,现在还没有完全流行开来,最重要的是,现阶段的炒茶,那价格可是颇为昂贵,雪楼在平阳城虽算得上高端,却也多半供应不起。 张公给了张嫣一个眼色,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娃便忙起身为宋言斟茶,只是那小手抖来抖去的,看的宋言都心惊胆战。 心里害怕,手就抖;手越抖,心里就越慌! 然后…… 啪嚓。 那茶壶便掉在了桌面上,一些茶水溅在了宋言身上。 张嫣被吓坏了,一张小脸儿瞬间煞白无比,身子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爵……爵爷,别……别杀我,我,我不小心的,我这就给你擦干净,我给你洗干净……” 甚至已经忘记了张家嫡小姐的身份和尊严,额头贴在地面,便是说话的声音,似是都因为身子的战栗变了腔调。一边说着,一双小手手忙脚乱的伸过来,似是想要擦干净宋言身上的酒渍。 旁边的张公脸色也是唰的一下白了,额头上都沁出一层冷汗。 那般模样,看的宋言一阵无语。 不是,咱有那么吓人吗? 闹得好像咱是那种会胡乱杀人的魔头……呃,好像的确杀了不少人,自从入了平阳城,直接间接因为自己死掉的人,怕是有一万多了。 再加上那一手梳洗之刑。 宋言大抵能想象,自己在平阳城百姓眼里,究竟是怎样的形象。 不过虽然杀人不少,可宋言自问,应该没杀错人: 肆虐宁国沿海,烧杀抢掠的倭寇,难道不该杀? 将平阳府化作遍地尸骸,十室九空的女真人难道不该杀? 或许有人说,乌古论部落之中,于平阳府制造杀孽的,都是那些年轻力壮之人,妇孺,老人,孩童并未制造杀孽,不当杀! 可宋言自有一套评判标准……老人,妇孺,或许没有在平阳府烧杀抢掠,可他们真的无辜吗?他们的孩子,丈夫,父亲抢走的粮食,难道没进他们的肚子? 那些粮食,沾血啊! 放过了他们,那平阳府内被残忍杀害的老人,小孩,被劫掠的女子,他们的仇,又该去哪儿报? 以德报怨? 狗屁,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方能念头通达。 唯有以杀止杀,杀到异族没有力量再挑起战争,杀到异族胆战心惊,不敢再开启战争,中原方能获得真正的安宁。 更遑论,钱耀祖这样的人渣,还有平阳城内一百三十二个贪官,赃官,他们难道不该杀? 或许,杀的人真的是很多很多了。 或许,有时候也会从噩梦中惊醒。 可宋言从来都不后悔自己所做的这一切。 他无错。 宋言一直这样认为。 只是,要说问心无愧,似是也做不到,若真是问心无愧,大概也就不会做噩梦了吧。 张嫣这样的反应,终究是让宋言有些落寞。 张家的嫡小姐,底层人的苦,她应是不了解的,他可还记得,在他被册封伯爵的时候,平阳城内真正的百姓可是比他还要高兴。这样想着,宋言的心情便好了不少,抿了抿唇伸手捉住张嫣的肩膀,张嫣的身子立马一阵剧烈的哆嗦,只是很快她便发现宋言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一股巨力传来,身子便不受控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宋言还不至于对这样一个小丫头动怒。看了看那被烫的有些红的手:“去用冰敷一敷吧,不然可能会起泡,要留疤。” 张嫣还是愣愣的,直到张赐又交代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脑袋懵懵的往外走去,直至离开包房,这才重重吐了口气,然后便惊觉,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湿透,一只小手放在胸口,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这样想着,张嫣的面色便有些古怪,总感觉,这位爵爷似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 低头看了看手背,被热茶烫的有些红,还是去取一点雪压在上面吧,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张公可否告知,像张家,黄家这样和女真做生意的商人多吗?”包房内,宋言摆了摆手,示意不断告罪的张公放宽心,他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儿,然后便有些生硬的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 张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商人吗,自然是不少的。张家,黄家,晋地八大家,都有做外族的生意,除此之外便是一些零散行商,背包客之类,数量还蛮多的。” 宋言有些诧异:“这么多商人愿意和女真做生意?那些女真蛮子,可不像是会好好做生意的样子啊。” 张赐笑了笑:“这是自然,像我们这种商队势力足够大的,自然不用担心什么,行商和背包客就比较惨了,几乎每个月都有被杀的,不过即便是这样,前往异族做生意的商人依旧是数不胜数。” 宋言一挑眉毛:“这里面油水很足?” “哪儿有什么油水啊。”张赐便吐起苦水:“女真那边当真是苦寒之地,什么好东西都没有,也就一点老山参,老灵芝,虎皮,熊皮,鹿茸之类的东西勉强能值点钱,而他们想要的多是铁器,茶叶,丝绸,粮食,烈酒之类的昂贵物件。” “就像是上一次,我拉去安车骨部的一大批货,里面有十口铁锅,一口铁锅才换了三根老山参。” “还有,我那一匹丝,就换了一株脸盆大小的灵芝。” “当真是亏大了。” 宋言拿着酒壶,手一抖,差点儿就跟刚刚的张嫣一个样了。 ,一口铁锅三根老山参?还脸盆大小的灵芝? 这家伙确定不是在显摆? “呼……张公,冒昧问一下,您那一口铁锅多少钱?” “七钱银子。” 七百个铜板,还不到一两银。 “那老山参呢?” “一根,三百两银子。” 宋言重重吐了口气,想来那脸盆大小的灵芝,应该也是天价,他大概有点明白,为何明知女真蛮子凶残嗜杀,依旧有大量商人,想要和外族做生意了。 利润实在是太高了。 高到令人发疯的程度。 这已经不是在赚钱,这是在抢钱,是在印钱了。 张公人老成精,自是能看出宋言的心动,其实在张公看来,宋言这人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没反骨敢用那种全身百锻钢盔甲武装麾下的士兵?没点反骨敢随随便便就接受一万两千名府兵的投诚?没点反骨,敢不经过朝廷审议,直接剁了一百多个官员的脑袋? 朝廷是下达了圣旨,让宋言暂代平阳刺史。 可就算没这封圣旨,现在的平阳还不是宋言说了算? 像这样的人,自然是需要大笔的银钱,不然怎么养活麾下的军队? 只要宋言想要钱,那这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这样想着张公便再次开口:“爵爷您也知道,无论是老山参,鹿茸,灵芝,还是虎皮,熊皮,这些东西若是运到中原,那都是天价,就算是虎鞭,都有一大群勋贵要买,那些人根本不差钱。” “而女真要什么?” “中原这边卖不出价钱的次等丝绸,部落里只有王族能够穿戴。” “最劣质如同泔水般的酒水,他们甘之如饴。” “因着常年吃肉,肚子里都是油脂,需要茶叶来解腻,疏通肠胃,可他们又不懂品茶,便是你抓一把满天星,他们也是喜欢的很。” “唯一有点价值的,可能就是生铁……但这玩意儿,咱们一般也不会走私……咳咳,是运输太多,商队一趟,十口锅子就已经足够,只要别像黄家,晋地八大家那样一车一车往女真那边运,女真那边的武器就不会有多少提升。” “而您,现在就是平阳刺史。” “还兼任新后县令。”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通往女真的商路,已经完全处于您的掌控……若是能将晋地八大家,还有那些行商,背包客拦下,那这便是咱们独家的生意。” 啧。 垄断都出来了。 谁说古人笨来着,这可是聪明的很啊。 恍惚中,便是张公那略带沙哑的老人声音,似是都充满了蛊惑:“若是我张家能拿下这条商路,我保证一年至少这个数……” 说着,张公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十万?” “不,是四百万。” 宋言承认,他的心脏不争气的颤了一下。 那可是四百万啊,他在平阳城来了一波大抄家,也才这个数,而张公口中一年便是这个数。 “还是那句话,不需要爵爷做太多,您只要严格执法,严禁晋地八大家的商队进入女真,严查背包客这些便可,到时候,利润三七分成。”张公沉声说道。 宋言面色古怪:“我就做了这么点小事儿,就拿三成,不太合适吧?” 张公脸上顿时满是笑意:“爵爷,您在说什么啊,三成是我的,七成才是您的。” 倒是个懂事的。 身为商人,张赐自然是极为爱财的,但他很清楚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若是他当真不知死活的想要拿下七成的利润,那指不定什么时候宋言缺钱了,张家也就被摆在肉案上了。 一个眼里只有钱的商人,注定是活不长久的。 虽是让出去了绝大部分的利润,可只要能垄断这条商路,三成照样是张家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如果能傍上宋言这条大腿,再加上这条商路带来的收益,张家许是也有机会成为整个宁国最顶级的门阀。 宋言很想表示这是在践踏宁国的律法……可是,张赐画的饼实在是太大了,又恰到好处的击中了他的软肋,以至于这一次的考验,终究是没能通过。 “罢了,我可以答应,不过我还有几个条件。” 呼。 话音刚落,张赐便重重松了口气,只要宋言同意就好,至于条件什么的不重要,便是宋言要将利润改成二八分成他都能接受:“爵爷,请讲。” “第一点,商队中必须要有一个精通绘制舆图的人跟随。”宋言的面色忽然冷峻起来,便是说话的声音,都平添了一份压力:“而且,商队也不能局限于安车骨部,我要你的商队踏遍女真每一片山川,走遍每一个部落。” 在这没有导航的年代,舆图是军队判断方位,寻找敌人最常用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法子。 “舆图必须要详细,哪里有河流,哪里有大山,哪里是森林,必须标注清楚。” 张公也是个聪明的,心头一颤便已经明白,眼前这位爷是准备彻底将女真给吞了啊。当然,这个目标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或许需要几年,也可能需要十几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张家赚的盆满钵满。 “没问题,爵爷安排,自然会尽全力满足。” “第二点,我要知晓女真各个部落的详细情况,我还要知道他们有多少匹战马,多少战刀,多少战士,首领性格如何?同其他部落之间的关系,盟友,敌人等等……” “总之,关于这些部落的任何情报,我都要。” “作为回报,若是张家有人想要做官,只要你将此人逐出族谱,我便可以安排出仕。” 既然想让对方给自己干活,那该有的好处是不能少的。 反正宁和帝说了,平阳府内的情况,他可以自行决断,县令,司马,通判,别驾之类的官员还是可以安排的,像这种商贾世家走出来的子嗣大都精明强干,能力方面应是没什么问题,当然,如果对方无法收敛商人贪财的本性,犯下什么过错的话,宋言也能随时将给出去的官位收回。 士农工商。 商人位于最末,属于贱籍。 商人中也有一些有才能的,可三代不能为官这一条,便将商人给限制的死死的。 宋言相信,他允诺张家一人为官,对张老爷子定然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果不其然,张公一张脸瞬间变的涨红,便是呼吸都格外急促,胡子一翘一翘的:“多谢爵爷,爵爷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老夫保证完成。” 有了钱,果然还是想当官。 宋言笑了笑:“还有便是……战马。” “这一条不强求,能从女真那边买来战马最好,买不到也没关系。”宋言神情冷淡,语调不高,也没有什么抑扬顿挫,似是做着简单而平和的陈述:“反正我会去抢。” 张公嘴唇抖了抖,最终也没有说话,这位爷倒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贪婪。 “既然你过来找我谈,想必商队应该都准备好了吧?”宋言走到床边,随意望了望窗外,随着平阳城的开放,城内倒是多出了不少人,一眼望去,当真有了几分热闹的景象。 “人手已经备齐,货物已经装车,寻摸着,若是今日顺利明日便启程,前往安车骨部落。” “我给你写个条子,今天就出发吧。” 凝望着窗外,宋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下一波对女真的打击,就从安车骨部落开始吧。 忽然,宋言眉梢敲了敲,他转而望向张赐:“张公,你可知孔家?” “晋地八大家之一,自是知晓。” 一边说着,张赐来到了宋言身侧,顺着宋言的视线往下看去,便见雪楼前方的街道,一排车队缓缓而行。 车队上,悬挂着孔家的旗帜。 扯上似是只有一些杂货,能看到一些麻袋,酒坛子之类的东西。 车速缓慢,行驶过去,地面便是两条深深的车辙。 宋言默默的注视着下方车队,忽地想到一个问题,高阳郡主的母亲,福王的王妃,似是就姓孔。 却是不知那福王妃是否和孔家有关。 孔家,是否和孔子有关。 青鸾那女人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让她们调查的事情怎样了。 想来皇城司的人,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吧。 (本章完) 第269章 孙悟空定住七仙女(六千) 第269章 孙悟空定住七仙女(六千) 太阳偏斜。 刚过午时,许是一日之内气温最高的时候,街上也热闹起来,人流量比之前更大了。不远处,芳翠楼已经重新开了起来。 没办法,不管什么时候,青楼都是刚需。 虽说才被女真劫掠过,又经过宋言的一番清洗,不过平阳城终究是府城,有钱人还是不少的。 于这些人来说,憋闷几个月终于有机会出来消遣,砸起银钱的时候,自然是更为豪爽。寒冬腊月,于暖阁之中,看着窗外雪景,尝尝糕点小吃,听着清倌人抚琴唱曲儿,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女真毕竟没能攻破平阳城。 芳翠楼中的妓子,多半也是不会离开城市的。 老鸨又使了银钱,当初抓捕女子往海西那边送的时候,芳翠楼中的妓子也没受什么牵连,一些客人见着曾经的相好,居然有种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感动。当然,感动过后,终究还是要到小房间里活动一番,方能愉悦身心,不过这些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街道算不得拥挤,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便是如此,那一行六辆马车也显得颇为扎眼。只是在看到车队上,孔家的旗帜之后,一个个便很识趣的将目光挪开。 那可是孔家。 孔家的老巢不在平阳,可在周边这一片地面,孔家的旗帜很多时候可能比官旗还要有用,便是路上遇到劫匪,多半也不敢拦的。 “张公,你猜他们马车上运送的是什么东西?”雪楼二楼,窗口旁,宋言笑吟吟的问着。张赐随意扫了一眼,便呵呵笑道:“谁知道呢,看那一个个陶罐,当是酒水吧,就是密封不太好。” “还有,这马车装的有点多了,看看这路给压的……” “呵呵,老奸巨猾。” “我可七十多了,让别人听到怕是又要说爵爷你不尊老了。” 车队终在芳翠楼停下,六辆马车分停两侧,然后便见着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两个身穿锦绣华服,肩披兽皮大氅的青年,抬眸望了一眼,便抬脚踏入了芳翠楼。 旅途枯燥。 能在芳翠楼消遣一下,却也不错。 至于其他近百名汉子,则是守在马车旁边,不许任何人靠近。 便在这时,小二也上了菜,宋言和张赐也重新回了座位,便是之前离去的张嫣也重新归来,小丫头依旧是怯生生的,只是小脸儿不再像之前那样煞白,多了点颜色,看起来倒是自然顺眼了许多。 便是在给宋言斟酒的时候,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的哆哆嗦嗦。 看着餐桌上的菜,宋言陷入了沉思。 张老爷子点了八个菜。 三个人,八个菜,有点奢侈。 只是,于张老爷子这样身份的人来说,请客吃饭已经不是够吃,吃好那么简单,要的是体面,是让客人感受到被重视,被尊重。 莫说是八个菜,便是十八个,二十八个,都是可能的。八个菜,其实已经相当吝啬了……只是当菜盆端上来的时候,宋言忽然觉得,这张老爷子还是挺重视自己的。偌大的圆桌堆满了,圆桌中间是一个瓷盆,盆子里是一只好像小鹿,又好像麂子一样的东西,宋言有点儿认不出来,但他至少知道上辈子要是吃了这玩意儿,可能要进去好几年。 酱汁浇的很浓,暗红油亮的色泽,属于那种一看便让人胃口大开的那种类型。 瓷盆旁边,则是松鸡,雪兔,便是连熊掌都能看得到,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宋言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肉,大概都是很刑的那种。 唯一熟悉的菜式,便是狮子头……只是,松州那边的狮子头多是一盘四个,甚至是三个,两个的,雪楼这里却是八个,拳头大小。宋言估摸着,便是没有别的菜,单单只是这八个狮子头都够填满三人的肚皮。 这大抵便是辽东特有的豪爽吧,盘子里的东西少了,那便是瞧不起人,张嫣不知何时距离宋言更近了一点,拿着长长的筷子布菜。 对于这个世界的食物,宋言其实是有点瞧不上眼的,粗盐的苦涩,调味品的缺失,总是让各种菜肴缺少了几分滋味,只是这一餐却是吃的肚皮溜圆。 一方面,雪楼的厨艺的确不错。 各种野味,尽皆软烂香滑,便是粗盐的苦涩都被盖了过去。 另一方面,也是张嫣的原因了。 那小手儿颇为灵活,碗里的肉从来就没断过。 待到酒足饭饱,宋言便再次立于窗口,冷风吹散了身上的酒意,便是稍微有些迷茫的意识也恢复了清醒,放眼望去,孔家的马车依旧停于芳翠楼。 “张公……” “这孔家跟衍圣公,可有什么关系?” 中原有两个显赫的孔家。 一个是便是晋地八大家之一的孔家,另一个便是衍圣公的孔家了。 衍圣公是孔子嫡系后裔的世袭爵位,“衍”意为传承,“圣”指孔子,合起来便是“圣裔繁衍不息”。 其核心职能便是代表国家礼制,主持曲阜孔庙祭祀。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也是发生过的……就像是某种历史必然性,百家学说终究一点点退出历史舞台,最终唯独剩下儒家。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法家主张严刑峻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的学说自然被高高在上的帝王所排斥,纵横家,则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墨家更是一群铁头娃…… 相比较下来,儒家主张忠君,仁孝,礼治,德治,算是最适合驭民的思想,甚至都不需要统治者去做太多,只要稍稍表现出自己对儒学的喜欢,封赏官吏的时候稍稍向着儒家学子倾斜,要不了太长时间,儒学便会大兴,其他学派便会悄无声息的没落。 册封孔子后人为衍圣公,算是对儒学的一种拉拢,同时作为儒学正统传承者,孔家也需为统治者提供合法性背书。 如果说晋地八大家之一的孔家,代表的是财富,那么衍圣公的孔家代表的便是地位,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张赐便笑了笑,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有人说,晋地孔家是衍圣公一脉旁支,也有人说不是,晋地孔家和衍圣公一脉,对于这种传言也是从不回应,不否认,也不承认,是以各种猜测都有。”张赐也瞥了一眼车队,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鄙夷:“不过,多少应是有些关系的吧。” “毕竟衍圣公一脉,对孔这个姓氏可是重视的很呢,恨不得全天下唯有他一家能姓孔,若是当真没什么关联,怕是早就站出来辟谣了。” 宋言笑笑,心中大概都理解了。 说白了,衍圣公地位甚高,简直就是万千读书人心目中圣人的化身。像这样的存在,若是沾染商贾之道,简直就是圣人形象上的一坨泥垢,这是孔家绝对不能容忍的。而晋地孔家,很有可能是衍圣公一脉在很早之前特意分出去的,应该算是衍圣公的白手套,目的就是为了……搞钱。 也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宋言便起身告辞,张公一直送到了门口,甚至还想让张嫣继续送一送,却是被宋言给拒绝了。 “嫣儿,给爷爷一个准话,你觉得宋言此人究竟怎样?”眼见宋言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张公脸上的笑容这才逐渐隐去,脸皮轻轻哆嗦了一下,一连维持笑脸将近一个时辰,这脸上的皮肉都有些僵硬,似是不受控制了:“虽说,爷爷想让张家和宋言扯上关系,可终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若是你实在害怕,那便算了,家族里还是有其他女子,再找找总是能找到合适的。” “若是你有点好感,爷爷便是豁出去这张脸,也要去长公主殿下面前求一求,总会如愿的。” 张公浑浊的老眼中闪出一些鄙夷。 都是一群蠢的。 随着宋言册封伯爵,暂代平阳刺史,上赶着巴结宋言的人不知多少,便是将女儿孙女之类送上门的也有不少。 对这些人,宋言一概不理会。 他张赐虽然做的是同样的事情,却从未对宋言说过,要让自家孙女给他做妾,只是在和宋言见面的时候,孙女恰巧就在旁边罢了。旁人都以为宋言身为赘婿,在长公主府定然是受尽磋磨,可实际上根据他掌握的情报来看,情况完全相反,长公主殿下对宋言甚是宠溺,宋言对长公主也是极为敬重。 想要和宋言结亲,走宋言这边毫无用处,只要长公主殿下同意,便是宋言不喜也不会拒绝;若是长公主殿下不同意,那便是将女子扒光衣服放在宋言床上也是毫无用处。 之所以带着张嫣,纯粹只是想要看看孙女的想法。 许是张公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太过直白,张嫣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俏脸便泛起一层红润,之前是有些害怕宋言的,可现在却觉得也没那么吓人了。 看孙女的模样,张公便已然明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姐夫!” 另一边,宋言游走于平阳城的街道,遇到巡逻的府兵和黑甲士,便挥手叫来了几人,仔细叮嘱了一番。 便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刚刚转身,便见一道身影扑了过来。 砰。 小脑袋撞在了怀里。 宋言有些愕然,抬眼望去,便看到不远处的地方还有顾半夏,空蝉和步雨几人,就在几人身前一点的地方,则是一个和怀里小丫头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喜滋滋的望着自己。手便不由抬了起来,轻轻拍着怀里小丫头的脑袋:“青衣!”然后,看向对面的丫头:“彩衣,你们怎么来了?” 倒是有些惊喜! 这两个小丫头,便是宋言的小小姨子和小小小姨子。 因着这边天气太冷的缘故,两个小姨子自是裹的厚厚的,身上穿着似是貂皮做成的小袄,包的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毛茸茸的,再配上那两张精致玲珑的小脸儿,便显得分外可爱。 这两个小丫头不是一直待在宁平吗,怎地也来了这辽东? “是长公主殿下让她们过来的。”顾半夏笑了笑,柔声解释着起来。 宋言听着也大概明白了,左不过就是两个小姨子的性格有点调皮,娘亲还在的时候自是能压得住的,可是在长公主来了辽东之后,洛府的那些夫子便有些管教不了。 恰好,宁平那边又生产出来了不少的盔甲,洛天枢决定分一批出来,也好武装辽东这边的士卒。辽东这边毗邻女真,随时都有可能开战,能披甲的士兵自然是越多越好,相反宁平县那边的备倭兵,因着倭寇几乎已经被全灭,盔甲什么的反倒不那么着急。洛玉衡便让两个小丫头,趁着押送军械的机会,安排了大量护院保护,还有不少侍女随行伺候,一路给送了过来。 嗯,押送军械的还有两千备倭兵,都是全副武装的黑甲士,这安全程度自不用多说。 这些士兵在到达辽东之后,大抵也就留在这里,不会回去了……至于洛天枢那边,还会继续招募,备倭兵永远都是五千,永远不会超标。 看的出来,洛玉衡是准备坐镇辽东了。 之前宁和帝的圣旨也透露出了同样的意思。 不知这算不算一家团圆? 不对,把洛天枢和洛天权兄弟两个给忘了。 平阳城这边已经尽归宋言和洛玉衡掌控,将洛天枢和洛天权调过来并无太大意义,相反,兄弟两个一个县令一个县丞,好不容易掌控了宁平县,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车队中午到的平阳。”顾半夏软软的声音还在继续:“盔甲和武器,总共有两千套,已经在长公主的安排之下,送往府兵军营,从府兵中挑选强壮,善战的战士装备。府兵总将章振看到这些盔甲的时候,眼泪都流出来了,连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武器和甲胄。” 顾半夏掩嘴轻笑。 宋言大概能想象得到,五十多岁的章振,身为一名老将在看到这些盔甲的时候,会表现的何等滑稽……大抵涕泪横流吧。可是同样上过战场的宋言却是很能理解章振的心情,因着宁国朝堂糜烂,贪污腐败横行,那些贪官污吏的爪子,是什么地方都敢伸过去的。 什么赈灾款,军饷,军械的费用,只要有油水能刮的地方,便有那些硕鼠的身影。 整个辽东,无论是平阳城的府兵还是新后县的边军,军饷都已经拖欠许多,身上的武器盔甲,更是数年没有更换,早已锈迹斑斑。 而且,哪怕是旧军械,也都是粗制滥造。 这样的武器和盔甲对上女真的骑兵,下场极为惨烈,盔甲被轻易劈开,武器只要几次碰撞便会从中间折断。新后县边军巨大的伤亡,很大一部分不是来自于女真骑兵,而是因为身上的装备导致。 莫说是玄甲,钢刀,便是达到宁国要求的制式盔甲和武器,边军未必就会输的那么惨烈,说不定还能将女真骑兵拦截在新后县之外。 正是如此,章振才会如此激动,这位老将军很清楚,这样的武器和装备能减少多少士兵的伤亡。 至于洛玉衡做主,将玄甲和钢刀交给平阳府兵,宋言也并无意见,虽然从忠诚方面自然是自己招募,自己培养的兵卒更好;然而章振毕竟是投靠过来的,这一批武器盔甲,同样也能起到收买人心的作用。 原本四千,再加两千,府兵两千,如此便有八千黑甲士了。 麾下的力量越来越强了,宋言心中不免有些期待,希望能张公的商队能顺利从女真那边得来有用的情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再去女真地界转转了。 “至于两位小姐,刺史府自是待不住的,没多长时间便吵着要来平阳城转一转,还要找姐夫。” 说着,怀里的小丫头终于抬起了小脑袋,喜滋滋的看着宋言,那种开心是掩盖不了的,洛彩衣也走了过来,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拉着宋言的手。 能见着两个小丫头,宋言也是很开心的,洛青衣洛彩衣俏皮可爱,顾半夏温柔似水,空蝉青春无敌,步雨未亡人的气质也是婀娜妩媚,一行人行走于平阳城的街道,便像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频频惹人侧目。 偶尔还能听到两个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 “姐夫姐夫,西游记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对呀对呀,那孙悟空定住了七仙女之后究竟做了什么?” “还有,那许仙跟一条蛇,真能生出小宝宝吗?” 虽说不认识,可一些路人还是冲着宋言投去了责备的目光,这少年都在给两个很可爱的小女娃灌输什么腌臜知识? 当真可恶。 …… 芳翠楼。 二楼。 临街的包间。 两个模样有些相似的青年品尝着点心和菜肴,身后各有一个靓丽的女子,只是女子并未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只是简单的立于身后,揉捏着两位公子的肩膀。 主要是太冷了。 便是屋内还有炭盆,也提不起多少兴致。 孔令辰。 孔令云! 却是晋地八大家之一孔家的两位少爷。 这条商路,他们经常走的,每次经过平阳城都会选择在芳翠楼稍作休息,不是为了找女人消遣,纯粹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没办法,平阳城内虽有不少饭馆,酒楼,可那些饭馆,你随便要上一碗面,多半会给你端出来一盆,酒楼更甚,实在是太过粗鄙。 相反,芳翠楼虽是烟场所,可提供的酒水,糕点,食物却甚是精致,更能配得上两人的身份……至于外面的护卫,不用担心,他们有干粮。 相对于最近一段时间平阳府发生的各种大事,女真破关,尸横遍野,宋言攻破平阳城,斩杀一百三十三位官员,黄家灭门,老巢不在平阳的孔家算是幸运避开了所有的危机。 现如今,女真和宁国之间的关系应是非常紧张,然而生意该做还是要做。 毕竟利润实在是太高了。 只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终究是透露出一些不寻常,世家门阀大多超然世外,纵然朝代更迭,我自岿然不动。 可最近这几月,先是范家于定州的分支莫名其妙被人灭了门,听说仇家是号称镇关东的杨烈,杨雄,杨飞三兄弟,迄今不见踪影。 这话,大抵也就是糊弄人的了。 毕竟范家宅邸当中尸横遍野不说,有不少尸体显然是被军用弩箭给射死的,便是范家地下埋藏的金银财宝,都被人搜刮的一干二净,范家气势汹汹要去找定州刺史讨要一个说法,最后不知怎地又不了了之。 从小道消息听说,那定州刺史摆出了一堆染血的军用弩,似是从范家搜出来的。 然后便是半月之前,平阳城的百年世家被宋言灭了门。 世家门阀的身份,似乎已经不再那么安全。 不过,对于孔家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 原本同女真的生意,主要就是范家,孔家,黄家来做,一下子少了两个竞争对手,至于张家和那些背包客,不足为虑,如此货物的价格,自是可以往上提一提了。 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完成,那就是疏通宋言的关系。 孔家的货物比较特殊,翻山越岭走小路是不可能的,现如今整个平阳府都是宋言实际掌控,若是没有宋言的首肯,这生意自是做不成。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孔令云便吃了个八成饱,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辛辣的茶汤刺激着精神,原本的倦意也随之消散,视线望向窗外,但见那些粗布麻衣的行人,便微微摇了摇头,终究是偏远小地方,这里的人实在是太粗鄙了,麻布实在是太丑了,怎么不穿丝绸呢? 不经意间,两个毛茸茸的,披着貂皮外袍的小女娃便出现在孔令云的眼前,虽是隔着一定距离,却也能看出那两个小女娃,生的古灵精怪,甚是可爱,孔令云眼睛便是一亮:“好漂亮的女娃。” (本章完) 第270章 煮茶论英雄(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70章 煮茶论英雄(多谢咏夙的盟主) 双胞胎,一模一样的样貌,孔令云便觉得更好看了。 另一侧,孔令辰眉头一皱:“老三,我们是走生意的,莫要沾染不必要的麻烦。” 随意看了眼,只见那两人身上的貂皮,便知这两个小女娃,出身富贵人家,而孔家的车队里都是违禁品,在这个时候引发矛盾,显然不是明智的。 孔令云便笑了笑:“小弟自是知晓,不过只是多瞧了两眼罢了。” 话是这样说,可那视线终究还是追逐着两个小丫头,喉头微微蠕动着。 眼看着孔令云的模样,孔令辰无奈吐了口气,老三这性格……纵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玩儿的很变态,可还是忍不住感觉老三实在是太过变态。 其实吧,这也算正常。 像他这样的世家子,自小锦衣玉食,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便是想要美人,勾勾手指便有大把女人送上门。说句不好听的,十几岁的时候家族在身边安排的那些婢子,可不就是给他们糟蹋的吗? 这般顺风顺水的日子过的久了,美人儿品尝的多了,总是喜欢来点儿不一样的,唯有如此才能感觉到刺激。 是以,世家子中,不少便有龙阳之好,比如说他自己。 也有人喜欢别人的妻子,比如那死了个房俊。 更有人喜欢皮鞭之类的东西,遍体鳞伤,满身血痕便能让人更兴奋。 而三弟孔令云,大约是这些变态中最变态的一个,他喜欢年纪小的。 于老三眼中,小女孩是最漂亮的,凡是年龄大的女孩,一律都是老太婆。这般糟糕的癖好,便是家中长辈都看不过去,数次训诫,管教,却是改不了一点。 就在孔令辰心中思索的时候,孔令云终于收回视线,却是那两个小女娃已经淹没在人群中,看不着了:“大哥,我们这一次真不去找那完颜广智了?” 孔令辰并不知街道上的情况,还以为是自家三弟的性格终于收敛了一些,甚至颇感欣慰,闻言摇了摇头: “最近这一年,那完颜广智隐隐已经有些要超出掌控的趋势,许是觉得麾下的士卒都配上了轻甲,铁刀,我们送去的货,已经没那么重要,再加上黄家和范家的存在,已经开始跟我们讨价还价。” “不过只是区区蛮夷,若非我们孔家相助,现在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居然还敢如此,狂妄。” “这一次,也算是给那完颜广智一个警告。” “女真的部族很多,我们可不是非要跟他做生意。” “想来那黑水部,白山部,安车骨部,对完颜广智做大,也早有不满,应是不会拒绝我们的善意。” 孔令辰面上便浮现出浅浅的笑,同女真做生意的三大家族中,孔家是最早的。这些年,也利用这一条商路,跻身于晋地八大家之一,只是随着黄家和范家的插手,利润便被分去了不少,现如今范家分支覆灭,黄家灭门,从这方面来看倒是对孔家的一大助力。 虽说,女真利用范家提供的物资,攻破了关卡,让平阳府血流成河……不过,终究是没损伤到孔家一根,所以也不必在意。 至于那些死掉的人……活着都已经那么痛苦了,死掉对于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孔令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说的话有些过火,却也并不担心被身边两个妓子听到,因为这两个妓子本就是孔家安插的眼线。 孔令云笑了笑,似是认同大哥的说法,堂堂孔家,还真不将那些只知茹毛饮血,牲畜一样的异族放在眼里,于他们眼中那所谓的异族,说是人都有点勉强:“你说,这一次二哥和大姐,去找那宋言,事情能谈成吗?” “家里那几个老头子,居然还想让大姐和那宋言联姻,也不知怎么想的。” “那可是我孔家女,虽是庶出,身份却也尊贵,怎能去做什么贵妾?那宋言,不过只是国公府的庶子,长公主府的赘婿,走了狗屎运才爬到现在的位子,又是泥腿子,能有多大出息?和这种人接亲,平白辱没了我孔家身份。” “而且,听闻那长公主洛玉衡,性格也是嚣张跋扈,定不会允许女婿身边有那么多旁的女子。” 孔令辰便摇了摇头:“身为孔家人,眼界要广,莫要以出身论英雄。” “那宋言我也查过,自小在国公府后院长大,那杨妙清可不是个善茬,那么多庶子庶女,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单凭他小小年纪能从杨妙清手里活下来,便是个有本事的,不是大哥我看轻你,若是将你放在宋言那位子上,怕是活不了几日。” 孔令云撇了撇嘴巴,显是没放在心上。 孔令辰便叹了口气,谆谆善诱道:“莫要小瞧了天下人,我们不过是比别人出身好一点,从小能得到的资源更多一点罢了,这中原大地,万万人,其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或许这些人出身草根,身后无背景撑腰,是以龙游浅滩,然若是给了这些人机会,那便是游龙升天,谁也限制不住的。” “我观那宋言便是这等人。” “能从杨妙清手中存活,说明此子心思沉稳,善于隐忍,少年老成。” “利用长公主想要冲喜的心思,逃出宋家,说明此子善于抓住机会。” “最重要的是他在军事方面的天赋,自从知晓宋言成了新后县县令,我便差人去了宁平,调查过宋言所做的一切,那功绩多少是有些水分的,然率领护院,备倭兵,以少胜多却是事实。” “或许,此刻已经不是宋言仰仗长公主府,而是长公主,宁和帝要仰仗宋言手里的兵权。” “现在宁国乱局已现,过得几年说不定便要天下大乱,到那时方是这种人大放异彩的时候。” 孔令云啧了一下嘴巴:“他当真有大哥你说的那般厉害?” “只强不弱。”孔令辰呵的笑了:“此子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心狠手辣,我大概算了下,就今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死在此子手里的人怕是已经有四五万之数。” “不过,这也是他的缺点。” “许是在国公府压抑了太长时间,一朝得势便猖狂。” 又抿了一口茶,孔令辰轻轻摇着头,那般姿态颇有点煮茶论英雄的高高在上: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半点不懂得收敛,做事情也丝毫不知留下余地,便是有才,下场往往也不会太好。” “就像这宋言,击退倭寇便击退了,为何还要将倭寇赶尽杀绝,还要将倭寇的脑袋砍下来……这便是将事情做绝了,倭寇杀不完的,便是清理了宁国边境的倭寇,可旁处的倭寇还是会出现,而他宋言便会成为这些倭寇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宁平县之时,那杨妙清对他虽是不好,可终究也是杨和兴的嫡女,杀了便和杨家结下不死不休的仇。” “格局放开一点,自身展现出足够的才能之后,故意留下杨妙清一条性命,同杨家结下一个善缘不好吗?或许,杨家还会因为他的才能拉拢他,嫡女是配不上的,但庶女总是可以,如此他背后也便有了一个庞然大物做靠山,可惜这样一个好机会便被他浪费了。” 说着,孔令辰便叹了口气: “据说到了新后之后,立马便率兵偷袭了乌古论部,将乌古论灭族了,女真这边也是不死不休。” “灭了黄家满门,看似是痛快了,却是得罪了所有的世家门阀,相信我,现在宁国世家中想要弄死他的不计其数。” “杀光平阳城一百三十三个官员,宁和帝也因此震怒,西林书院出身的官员,都要彻查,这些当官的,身上有几个干净的?他们不敢将火气洒在那几个相国身上,又够不到宁和帝,那恨上的可不就是宋言了吗?” “西林书院数不清的读书人,也因他断了前程。” “大抵,那些文官对他的印象也是极差。” “你看看,这才多长时间,这宋言得罪了多少人?倭寇,女真,世家门阀,文官集团……” 孔令辰又饮了一口茶:“这些可都是庞然大物,不过是暂时没空搭理他罢了,若是抽出机会,他便会如虫子般被捏死。” 出身世家子,便是有着比兄弟更广的见识,却也免不了世家子高高在上的骄傲。宋言是个有才能的但性格有着眼中缺陷的莽夫,行为做事完全不在乎规矩,这样的人,只能一时嚣张,终究是活不长的。 于他眼中,宋言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在使尽手段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才能。 做的再好,终究是他人手中棋子,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一场令人发笑的表演。 “是以,我平日里才多番告诫你们,不要太过跋扈,如若不涉及根本,待人接物的时候给对方几分颜面又何妨?” 孔令云边点了点头,冲着大哥行了一礼:“谨遵大哥交汇。”顿了下,便再次开口:“既然这宋言活不长久,为何还要让长姐和这宋言联姻?” “这岂不是将长姐往火坑里推?莫非家中族老……” 孔令辰又是无奈叹了口气,看向孔令云的视线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族老们岂能察觉不到?” “只是,世家女,联姻便是宿命。” “同宋言联姻,也不过是为了这两年商路畅通罢了,要知道黄家,范家分支都已经被灭,这条商路短时间便只剩下我孔家一家,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两三年的时间,便足以为家族赚来千万白银。” “长姐虽是庶女,可和我们毕竟有点血脉联系,若是这两三年过后,宋言死去,自是要想办法留住性命,长姐相貌不差,便是再联姻也是可以的……我记得,族中护院教头,便甚是喜欢长姐,若是将长姐嫁给他,至少也能收获一个高品武夫的心。” “长姐也是嫁过一次的人,能有这样的归宿,也是极好的。” “你要记住,那宋言纵然是和长姐成婚,也终究只是外人,为了他惹上那么多对头终究不好,不过若是长姐跟着他过得好,倒是能保一保他的子嗣。” 孔令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可若是那宋言不知趣,拒绝和长姐成婚,拒绝同孔家合作呢?” 孔令辰抿了抿唇:“那便……” “只能捏死他了。” 看了看窗外,时候也不早,孔令辰便起了身:“走吧,寻个住处,今夜怕是不能离开平阳城了,不然到不了新后县,便只能在野外过夜。” 虽说是同女真人交易,但他们的交易方式有些特殊。 孔令辰,孔令云是不会进入女真地界的,他们只会将货物送到新后县,然后便安排几个高手骑乘快马,进入女真寻到王庭,商议大概的交易内容,若是可以,女真便会前往边境附近,到得此时,他们才会安排人分批次将货物送出。 女真毕竟是蛮子,若是遇到一些贪心的,蠢的,在野外被截杀,那当真是冤枉。 到了楼下,孔令云忽然嘿嘿笑了下:“大哥,许久没来这平阳城了,我想先去逛逛。” 孔令辰自是明白三弟心中想法,无奈叹了口气:“罢了,随你。” “不过,那两个小丫头的身份定要调查清楚了,莫要惹上不该惹得人。” “明白。” 孔令云喜滋滋的答应着,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平阳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人是他孔家惹不起的? …… 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小丫头总是想要好好逛一逛,好玩的,好吃的,大都不会放过。 小小的身子里,似是有着用不完的体力。 虽说现在的平阳城百废待兴,却也有不少摆摊的,小丫头手里多了很多东西,什么烧饼,冻梨,人,两只小手都快抓不下了。 嘴巴也跟小仓鼠一样,鼓鼓囊囊的,里面塞满炒栗子。 甚至说在两个小丫头的怀里还抱着两只雪白的兔子,却是从一个猎户手里买下的,小小的……据说是掏了兔子窝,并未有太多损伤。 毛茸茸的很可爱,两小只甚是喜欢,准备带回去养着。 当宋言提出,麻辣兔头很好吃的时候,便惹来了两双泫然欲泣的目光,仿佛中耳畔似是能听到娇滴滴的声音在回响:兔子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吃兔兔。 莫名便有点想吐。 直至天色渐晚,两小只才终于感觉到疲惫。 宋言一手一只,回到刺史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同往常一样,洛玉衡便在门口等着。 门子脸上都有点无奈,总感觉这份工作似是要保不住了。 见着宋言回来,洛玉衡便喜笑颜开,看到两小只手里的东西,怀里的兔子,又有些无奈:“你呀,就是太宠着她们了。” “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会坏肚子的。” 虽是在表达不满,语气中却也没太多责怪。 洛玉衡大抵是将宋言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哥哥妹妹能相处的好,她自是开心的。 只是这话,却是让半夏,空蝉,步雨几个有些无语,太宠了?您说这话,当真合适吗? 总感觉,您宠姑爷似是更加过分。 随意揉了揉两小只的头,洛玉衡终究没有训斥什么,便让她们自己回去了,两小只便喜滋滋的抱着兔子,于刺史府四下翻找起来,大概是要找点木板,给兔子做个窝。 “对了。” 洛玉衡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双手叉腰,看起来有点凶巴巴的,只是人长得太好看,以至于没多少威慑力: “言儿。” “莫要嫌弃娘亲多嘴,以后不要到处拈惹草。” (本章完) 第271章 你不会真喜欢年长的吧(六千) 第271章 你不会真喜欢年长的吧(六千) 拈惹草? 宋言脑子有点蒙。 他大抵算不得拈惹草的,若是真有这心,身旁的女子怕是要多上好几倍。 自从怜月的事情过后,他便老实的紧,随着受封伯爵兼任平阳刺史,府城边关军事政治大权一把抓之后,每日登门拜访的人不知有多少。纵然是有长公主坐镇,可依旧有不少大户人家想要将闺女塞进刺史府。 那可是刺史,是平阳府的天。 便是做不成正妻,只要能做一个妾室,也算是和刺史攀上了关系,于这平阳府内便能擢取无数好处。 这些人,他一概不理会,这拈惹草又从何而来?便是张赐那嫡孙女,那生的小巧玲珑,如似玉的张嫣他自问也没有半点逾越之举。 这罪名,可当真是委屈的很了。 眼见宋言一脸懵的模样,洛玉衡也是心知这事情怪不到宋言身上,只是心里面却是郁闷的很,只能鼓了鼓脸颊: “人现在还在府内呢,今天若是见不着你,怕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宋言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洛玉衡的性格宋言是知晓的,莫看对他,对洛家自己人甚是不错,可对待外人那便是另一幅模样,看的顺眼那还好,若是遇上不对付的,那当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留。 张扬,跋扈,不尊礼法,离经叛道…… 这些便是洛玉衡身上的标签了。 甚至在一些人心里,这位长公主殿下,可是比宁和帝更不好对付的存在。 至少,宁和帝办事儿还在规矩之内,而洛玉衡可不在乎那许多,是以在背地里洛玉衡大抵还有一个泼妇的称号。只是宋言却是知晓,所谓的泼妇只是洛玉衡的伪装,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与泼妇斗,斗输了丢脸,斗赢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大约会让人产生一种我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念头。 真正的洛玉衡,其实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想到这里,宋言便重重吐了口气:“娘亲,究竟是什么人?” 洛玉衡的面色也恢复正常,秀眉紧锁:“是孔家的人。” 宋言便立马想到了芳翠楼下停靠的马车,只是以洛玉衡的身份和性格,倒也不至于因为孔家人便感觉为难吧?似是看出宋言心中所想,洛玉衡便略显无奈的吐了口气:“孔家虽为晋地八大家之一,却也还没到连我都得罪不起的地步。” “只是,孔家来的这些人有些特殊,就像是那泥鳅一样,便是我说你可能要很晚才回来,也只是笑眯眯的说着没关系,不着急,便是我说的重了,那脸上也依旧是笑眯眯的,纵然想要发火也没地发。” 宋言顿时恍然,这是遇到滚刀肉了。 “来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孔家家主的庶弟孔兴怀,一个是孔家嫡次子孔令延,最后一个是孔家庶长女孔夕颜。” “我也是寻了个借口才从厅堂出来的,现在厅堂内是天璇在那边对付着。孔家来这一趟,应是没存什么好心思,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打听出来的,说你喜欢年长一点的女子,便招了那孔夕颜过来,显是想要把那孔夕颜留在你身边。” “你小心应对着便是。” 宋言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喜欢年长的?这究竟是谁在背后给小爷造谣?岂不知背后谗人者,生子当无孔乎? 像往常一样,洛玉衡踮起脚尖伸手在宋言脑门上拍了拍:“走吧,我们回去。” 依旧是那样的柔声细语,丝毫没有这些烂桃而生气的意思,宋言便乖巧的跟在了身边:“言儿,你是知道的,娘亲从来没有禁止你纳妾什么的,半夏就不说了,本就是我安排的,杨思瑶,怜月这两人我也都接受了。” “言儿有一身好医术,将天璇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是很感激的,因着天璇的身子,迟迟不能圆房,便是圆了房也不能给你留下子嗣,这些天璇应该也都跟你说了,她的身子终究是被肺痨折磨多年,亏空的厉害,按照大夫的话来说,虽不是完全不能怀孕,只是这机会终究是要比正常女子小很多,许是终生无子,是以我便想着给你一些补偿,你身边若是有旁的女人照顾着也好。” 宋言便有些尴尬:“子嗣什么的……我还小。”他大概明白洛天璇为何忽然提起子嗣的事情,又隐瞒身子的情况,或许只是洛天璇不想让他因此对她产生什么嫌隙,却又不愿意耽搁自己,所以便希望自己能和半夏,思瑶先生下孩子。 洛玉衡便又揉了揉宋言的头:“什么还小,你也十六了,这个年纪有子嗣也是正常,哪里还小了。” 这时代,十四五岁成婚的比比皆是,十六岁有后代的,倒也不少。 “天枢,天权,天阳年岁都比我大,他们三个莫说是孩子,连媳妇儿都没呢。”宋言便反驳了一句。 “他们三个情况不同。”洛玉衡便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的婚事轮不到我操心,大概也都是安排好了的,只是时候不到罢了。” “可你不一样,娘亲是真将你当亲生孩子对待的,若是你呀,能有个娃娃,娘亲也能抱孙子了。”洛玉衡笑了笑。 宋言眨了眨眼睛:“不是外孙吗?” 洛玉衡便在宋言脑袋上敲了一下:“是孙子。”小小的执拗,孙子听起来比外孙更亲一点。 宋言也不多话了,孙子就孙子吧,毕竟自己是入赘的,从这方面来讲孙子也没错。 “只是,半夏也好,杨思瑶也罢,怜月也没问题……你若是喜欢,张家那丫头也是可以的,张赐那老头今天下午也找了我,我也见了那小丫头,生的确实不错,也是个知书达理的。” 宋言愕然,张老头儿的效率这么高的吗? 居然知道从娘亲这边下手,不愧是老奸巨猾。 “但,有些人是不行的,比如那孔家的女人。” 洛玉衡稍稍吐了口气:“杨思瑶是杨家女,可她跟杨家有大仇,所以没问题,可孔家那孔夕颜究竟是什么情况,便是我也不太清楚。” “而孔家的情况又比较复杂,若是真结了亲家,以后怕是麻烦不断。” “所以,你要小心着点,莫要见那孔家女生的漂亮,便着了道。” 宋言苦笑摇头:“娘亲放心,不会的。” 洛玉衡又揉了揉宋言的头:“那便好,那便好。” 顿了一下,洛玉衡终究还是忍不住,悄悄瞅了宋言一眼:“言儿,你老实告诉娘亲……” “嗯?” “你该不会真喜欢比你年长的吧?” 宋言:??? 他发誓,一定会找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给他造谣,一定要让那人尝尝什么叫梳洗之刑。 言语间也便到了大堂。 堂内有四人,坐于主位的便是洛天璇了,当看到宋言的时候,洛天璇的脸上便马上泛起一丝喜色,起身冲着宋言走来。虽是第一次,又辛苦了大半个晚上,可宗师级的武者,身子强度自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步履间并无什么异常。 “相公你回来了。”脸上是浅浅的笑意,待到宋言面前,便伸手拭去了宋言肩膀上的些许尘埃:“陪着小妹闹腾了一下午,辛苦相公呢。” 宋言便摇了摇头:“青衣,彩衣,我也是喜欢的很,哪儿有什么辛苦的。” 洛天璇神色微微暗了一下,相公果然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只是自己这身子。 眼见洛天璇脸上的表情变化,宋言便猜到她心中想法,女人啊,总是喜欢钻牛角尖,只是这些事情倒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的清的,以后慢慢开导便是。这样想着,宋言便握住了洛天璇的小手,于众人面前这般亲密,让洛天璇有些羞涩,小手轻轻挣扎,似是想要从宋言手中挣脱,只是宋言握的很紧,也只能随他去了。 洛天璇引着宋言,往主位去了,洛玉衡倒是没有跟上来,孔家这些滚刀肉着实不是洛玉衡习惯的类型,一下午的时间应付的够够的。 眼见宋言于主位坐下,洛天璇只是安静的坐在侧位,客堂上另外三人相视一眼,便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惊诧。一些小事,一些细节,便能瞧出很多东西,外界多传言,宋言于长公主府受尽磋磨,看来多为虚妄。 而且,这洛天璇乃是肺痨之身,可现在看来面色红润,并无生病迹象,也无咳嗽之症状,与常人无异,许是冲喜成功了吧。古人大都迷信,相比较宋言懂医术这种扯淡的说辞,他们更愿意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也难怪这宋言在长公主府的地位同一般赘婿不同。 冲喜之说,自古有之,然成功者寥寥。 真能冲喜成功,自是有大福运傍身之人,这样的福运,许是还能惠及亲人,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自会好生相待,绝不会让对方有任何不满。 再想一想长公主自从招了宋言为女婿之后,先是从庶民恢复了皇室宗亲的身份,获封宁平县子,紧接着又因为宋言的功勋,恢复长公主尊位……便是宋言自己也是平步青云。甚至就连远在东陵的宁和帝,似是都因为这个外甥女婿得了不少好处,朝堂上腰杆都挺直不少。 这般福运,堪称逆天。 一时间,看向宋言的眼神都变的有些古怪起来。 这样福运逆天之人,若是放在别的家族,那还不是要当财神爷一样供着,怎会有半点苛待? 再看宋家…… 自小苛待,甚至将其送去做赘婿,自从宋言脱离宋家之后,宋家主母杨妙清死了,嫡子宋震死了,嫡子宋云死了……好好的一个家,现如今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 一时间,孔兴怀和孔令延甚至觉得只是带孔夕颜这个庶长女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应从孔家挑选一个嫡女过来的,许是也能攀上这份气运。 当然,这种念头也只是在心里面想一想罢了。 孔家嫡女的身份何等尊贵,又岂能给人做妾?便是给公主的夫婿做妾也是不可能的。气运这种东西,敬之,远之;更何况,倘若这世界上真有气运这种东西,又有谁的气运能强的过孔家呢? 这样想着,心中原本产生的些微异样也就逐渐消散,坐于客首位的一名中年男子便冲着宋言拱了拱手:“草民孔兴怀见过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当真是兢兢业业,为了这平阳府居然忙碌到黑夜,实乃宁国百官楷模,我等佩服。” 这孔兴怀倒是个有点本事的,虽是孔家人,却并无半点世家子的嚣张跋扈,上来便是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只是这马屁却是让宋言有点尴尬,兢兢业业?这几个字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他下午的时间,可是用来陪着两个小丫头逛街了,若非是这孔兴怀一脸真诚,他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故意嘲讽了。 “这位是我孔家嫡次子孔令延,这是孔家长女孔夕颜,刺史大人声名远播,镇倭寇,御女真,斩贪官,抚流民,我这两位小侄仰慕已久,今日途径平阳府,两位小侄便央求着要来见见刺史大人真容,还望刺史大人莫要怪罪。” 宋言抿了抿嘴,他大概明白洛玉衡为何感觉这两人难缠了。 哪怕你明知道这人不怀好意,可字里话间,全都是在夸你,还夸的恰到好处,纵然是洛玉衡那种性格,也很难板起脸直接将人驱赶。 那孔令延和孔夕颜也及时起身,冲着宋言拱了拱手:“见过刺史大人。” “两位莫要如此多礼,倒是折煞小子了。”宋言也起身回了一礼:“孔家,那可是孔圣人之后,在下不过一介武夫,怎能当得起夫子后人之礼。” 宋言貌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是让现场的气氛忽然变的诡异起来。孔兴怀眉头紧皱,不知在思索什么,孔令延和孔夕颜也是脸色尴尬,偌大的客堂一时间居然显得有些压抑。过去几息,孔兴怀这才轻轻咳嗽了一下:“刺史大人说笑了,天下孔姓之人何其多也,我晋地孔家何德何能,能和衍圣公一脉扯上关系。” 宋言一愣:“咦?晋地孔家和衍圣公不是一家吗?” 孔兴怀的面色已然恢复正常:“并非一家,只不过都是孔姓罢了。” “原来如此,却是小子孟浪了。” “无妨无妨,宁国不少人都误以为晋地孔家和衍圣公同出一脉,倒也不是刺史大人的过错。” 便在此时,顾半夏也送上了香茶。 双方似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尴尬,气氛已然恢复正常,宋言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清香,沁人心脾:“各位今日过来,应该不仅仅只是单纯见我一面吧。小子是个武夫,不懂拐弯抹角,各位若是还有其他事情,还请直接明言,若是小子能办到的,自不会不给孔家面子,若是是在为难,也还望各位莫要怪罪。” 孔令延撇了撇嘴巴,到底是粗鄙武夫,这方面的规矩都不懂。 一般来说重要的事情,不应该是设宴款待,双方不断试探底线,如此三五次方能达成交易的吗? 若是一切全都敞开了谈,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孔兴怀面色倒是没什么异常,反倒是呵呵一笑:“刺史大人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直说了。” 清了清嗓子,孔兴怀再次说道:“孔家此次前来,只为大人开一张通行令。” “通行令?”宋言一挑眉,似是有些好奇。 孔兴怀脸上笑意愈发浓郁:“不过是一张可以让孔家车队自由进出边关的通行令罢了,宋大人目前掌控平阳,这对大人您来说不过只是挥挥手的一件小事儿罢了,还望大人能给孔家这个面子,孔家上下定然牢记大人恩情,他日大人若是有事,孔家定然竭尽全力相助,绝不推辞。” 宋言抿了抿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这孔家,当真吝啬,简直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想让自己办事儿,居然不给一点实际上的好处,上来就是一张大饼? 孔家的面子? 人情? 这玩意儿值几个钱? 不对,孔家好歹也是晋地八大家之一,商人最是八面玲珑,孔家本族那边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懂事儿,怕不是孔家那边给自己的好处,都给眼前这几个吃了回扣吧? 这样想着,宋言脸上原本便逐渐散去,变的凝重起来:“孔家乃商贾之家,过边关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和女真做生意?宁国有律法,严禁同异族通商,莫非于孔家眼里,宁国律法不过儿戏?可以肆意践踏不成?” “只此一点,本官便可以治你们孔家一个藐视天威,私通女真的罪名。” 话到最后,已然是声色俱厉。 莫看宋言现在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然毕竟杀人多了,当严肃起来的时候,还真是相当吓人。 身上隐隐然有煞气涌动。 便是孔令延,孔夕颜身子也是忍不住微微一颤,孔兴怀的脸色则是忽地苍白一瞬。 宁国律法? 那玩意儿不是儿戏是什么? 不践踏律法,晋地八大家哪儿来这么多的家财? 只是这些事情可以偷偷做,却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孔兴怀的额头上沁出丝丝冷汗,抬手将之拭去,心中有些骇然,倒是没想到这宋言不过一少年,身上的气势居然如此惊人,不愧是手上沾染了数万人命的狠人。刚刚,他甚至当真以为这宋言要直接下令将自己三人给剁了脑袋。用力吸了口气,孔兴怀面上苍白褪去,重新堆满笑容:“刺史大人莫要动怒,私通女真这罪名当真是冤枉孔家了。” “我孔家,一心宁国,怎会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 “只是,女真地界倒是也有不少好东西,于我中原有大用,譬如那山参,鹿茸,灵芝,皆能入药,效果比之中原更好,若是能将之带回中原,也是活人性命的功德。” “虽是触犯律法,然为了中原百姓,这些事情总归要有人去做,不是吗?” 宋言愕然,面上表情堪称目瞪口呆。 无耻。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是为了赚钱,可在这家伙口中,却好似是为了天下人好,颇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勇气概。他甚至都有点怀疑,这孔兴怀的面皮究竟有多厚,怕是那百锻钢刀都劈不开的。 便在此时,孔兴怀自身侧拿出一个小盒子上前一步,置于桌上。宋言将之打开,灯光之下,便是一片耀眼的金光,居然是金豆子,一眼望去怕是不少于一百粒。 “当然,孔家也知晓,这种事情终究是让阁下有些为难,是以愿意奉上一些土特产,还请大人笑纳。” “若是大人愿意开具通行令,每一张通行令,孔家都会有一份不值钱的土特产送上。” 不愧是晋地八大家,这土特产是当真让人喜欢。 宋言默默伸手到箱子里,将土特产抓在手心,塞进袖子……送上门的钱哪儿有还回去的道理?再者说了,若是你们不把东西送往关外,咱又上哪儿去抓你孔家的把柄?于宋言眼中,孔家,黄家,范家这样的家族,比之钱耀祖也好不了多少,钱耀祖是贱……又贱又恶,而这些世家门阀便是纯粹的恶,于他们眼中只要能为家族带来利益,旁人的命那便不是命了,他们根本不会去考虑武装了女真之后,会给中原带来怎样的灾难。 这般举动看在孔令延,孔夕颜眼中,便是有些土老帽了。 便是想要欣赏土特产,回到房中自己一个人慢慢欣赏不少吗,哪儿有当着客人的面就把土特产往口袋里装的?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没怎么见过大场面,跟他们这种真正的世家子没法比。 宋言轻声咳嗽了一声:“虽是触犯律法,然,念在孔家人心系天下的份上,本官就破了这个例,通行令可以开,不过这些土特产我很喜欢,下次莫要忘了。” “而且,交易货物必须要经过检查,里面不能有任何违禁品,比如铁器,粮食,食盐,茶叶之类。” 孔家三人面色皆是一滞,与女真的交易中,生铁,粮食,食盐,茶叶便是大头,除却这些,便只剩下丝绸,酒水,这并非必需品,能有多少利润。 看来这点土特产,似是还无法让这位刺史大人心动啊。 孔兴怀咬了咬牙,似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大人,每一趟交易,孔家愿意从利润中拿出半成,作为给大人的孝敬!” 嗤。 宋言口中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半成? 瞧不起谁呢? (本章完) 第272章 诽谤(2) 第272章 诽谤(2) 啧! 宋言咂了一下嘴巴,他都想不懂,这孔兴怀究竟是怎么好意思开这口的。 半成?你寒碜谁呢? 人张公开口便是七三分成,那才是合作的诚意。 如此看来,这孔家虽然家大业大,可在格局方面比起张赐那老狐狸还是差之甚远。若非宋言也根本没打算和孔家交易,怕不是要生气,毕竟这半成简直就是在羞辱人了。不过宋言也不是不能理解,张家传承不过百年,张老爷子自己都七十多岁了,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张家传承的这百年时间,张老爷子自己都走过了一大半,深知赚钱之难,更明白机缘之重。 可孔家不同。 孔家的一切,来的太过容易。 仿佛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财富还是地位,都是那般理所当然。 在这些真正的世家子眼里,能和孔家合作,已经是你莫大的幸运,施舍给你半成利,已经是天大恩赐,还不赶紧跪地叩谢,怎敢还有其他想法? 无论表面伪装的如何彬彬有礼,其本质终究不会改变。 这样想着,宋言缓缓伸手拿起茶杯的盖子,茶盖朝上,放于碗内。 这是要送客了啊。 孔兴怀眉头一皱,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他倒是没想到这位刺史大人的胃口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以孔家的身份,愿意让出半成利已是极大恩赐,居然还不满足。终究只是从微末中成长起来的人,少了几分见识,少了一点格局,他根本不明白孔家的一个人情意味着什么,那绝不是能用白银铜钱能衡量的东西。 原本对这宋言还是有几分佩服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便是那孔令延,眼神中也不免多出了一些鄙夷。 虽是已经被对方送客,可事情没能谈成,孔兴怀终究不能这样离开,清了清嗓子,装作没有看到那翻开的茶杯盖:“宋大人还请相信,我孔家是带着诚意来的,若是您对我们开出来的条件不满意,有什么要求您可以提。” 宋言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短暂的沉吟之后,宋言缓缓说道:“我不太清楚这条商路,究竟能给你们孔家带来多少利润,但那都是未来的事情,相比较未来,我更喜欢眼下能看得着摸的到的东西。” 意思就是想要真金白银呗? 唯有孔夕颜眉头微皱,看了看宋言,又看了看二叔和族弟,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她只是孔家用来和宋言交易的一个商品罢了,生意上的事情没有商品说话的资格。 孔兴怀和孔令延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戏谑,实际上在来平阳城之前他们本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银钱,分成,都是可以的,只是考虑到宋言杀心太重,分成显得更有诚意,没成想这宋言倒是个见识浅薄的。他根本不知道这条商路究竟是何等暴利,只注意眼前那点儿东西……之前倒是高看这人了,他跟那些普通的贪官并无太大区别,无非只是手段更为狠辣,仅此而已。 孔兴怀便呵呵笑了一下,伸手入怀,取出一道纸封,置于桌面缓缓推到了宋言面前:“大人您不妨看一下,这些土特产是否满意?” 宋言眼皮微微一挑,拿起纸封打开,里面便是一张张银票。 一万两一张。 总共二十张。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所有银票的暗语。 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进账实在是太多的缘故,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啊,宋言居然觉得太少了。 “这是沈氏钱庄的票号,整个中原四国通用,皇城和大城市皆有钱庄。”孔兴怀笑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验一番,虽是要耗费一段时间,不过我们等得起。” 宋言脸上也绽出柔和的笑容:“倒是不用,孔家的信誉我还是愿意相信的,放心吧,通行令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只是,一年不要太多次,不然我这边也不太好办。” 孔兴怀大喜,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果然是贪官。 “当然,当然,一年最多不过四次,今年这便是最后一次了,我们绝对不会让大人为难了。” “只是,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收了银票,宋言心情大好:“什么要求,尽管说!” “那就是,这通行令还希望大人不要发给除了孔家之外的其他家族。”眼见宋言眉头一皱,孔兴怀忙说道:“我们听闻大人喜好年长一些的女子,恰好我这侄女夕颜,现如今已二十有七,尚未婚配。如若可以,还希望能让夕颜侄女留在大人身边,端茶倒水。” 宋言脑门上立马青筋绽放,一拍桌子,怒声斥道: “诽谤!” “你们这是在诽谤。” “谁跟你们说本大爷喜欢年长的女子?” 宋言用力挥着手,满脸涨红。 他是真的生气了。 该死的。 这坏名声是不是传的太快了,现在连晋地孔家的人都知道了?这要是再过几年,怕不是中原四国,连带着女真匈奴都知道他宋言伯爵,是个喜欢小马拉大车的变态? 他的名声啊。 宋言这么大反应,让孔兴怀和孔令延都有些意外,难道说这宋言当真不喜欢年龄比他大的女人? 不可能吧。 正妻洛天璇,年龄比他大三岁,地位相当于妾室的顾半夏年龄大了九岁,杨思瑶也大了六岁……得来的情报,怎么看都是没问题的,为何宋言会如此生气?不经意间便看到旁边的洛天璇,孔兴怀和孔令延觉得窥探到了真相……是了,宋言自己定然是欢喜的,只是妻子在旁边,终究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他毕竟只是一个赘婿,即便洛家对他多有放纵,却也不能太过分。 这样想着,两人便准备从洛天璇的身上下点功夫,之前同洛天璇交流的时候,能感觉到洛天璇对宋言纳妾这件事似乎不是特别在意,两人曾经推测,许是这洛天璇对宋言并无太多感情,有了旁的女人也能避免宋言纠缠自己。再怎么说,洛天璇也是郡主,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便是宋言冲喜救了她的命,多半也是不太瞧得上。 若是洛天璇同意,宋言这边应是也不会拒绝。 只是眼下,看宋言暴怒的模样,继续商谈这件事情已然不妥,如此只能等待明日,看来在这平阳城还要多留两天才行了。 这样想着,孔兴怀和孔令延便起身告辞。 孔夕颜也站了起来默默看了一眼宋言,眼神稍稍有点挣扎,这个除了见礼之外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女子,樱唇轻启,发出宛若夜莺般的声音: “刺史大人,可否容许小女子单独同你说几句话?” 此言一出,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很明显,孔夕颜这番话是有些不太合适的,一方面孔家二叔,嫡次子都还在,她虽是庶长女,然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没有做出决定,甚至是插话的资格。 另一方面,洛天璇也在,当着洛天璇这个正妻的面,要和人家的相公单独说话,不管怎样都有些僭越。 ……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也悄悄出现在刺史府附近。 脸上带着一张奇怪的,宛若金属般的面具,看不出真正模样,身穿一条黑色夜行衣,整个人几乎完全同黑暗融为一体,若是不仔细看甚至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唯有凑近一点,方能看到一条曼妙的轮廓,从那火辣的身段能看出这应该是个女人。 一双略显淫邪和疯癫的眸子凝视着面前的府邸,根据一路打探来的消息,那两个小女娃最后应该就是回到了这里。 倒是没想到,三公子盯上的人,居然会是刺史府的人。 这倒是有点麻烦。 虽然孔家富可敌国,与孔家关系密切的官员也有不少,在朝堂上也是能说得上话的,然而这里毕竟是平阳。 这里是宋言的地盘。 现如今,孔家还在寻求和宋言的合作。 在无法确认那两个小女孩和宋言究竟是什么关系的情况下,冒然动手,恐怕会引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如若那两个小女孩同宋言关系一般,便是被发现,点钱应该也能压得下去。可如果关系密切,一旦事情曝光,双方怕是会从合作的盟友,直接变成生死仇敌,这对孔家的计划来说可是非常糟糕。 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返回客栈,将这情况告知三少爷,一切由三少爷来定夺……只是想想三少爷的性格,女人便已经知晓了答案。 无非就是重新跑一趟,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 三少爷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只要是被他盯上的,纵然是晋地八大家其他家族的人,他也是敢下手的。 区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刺史,三少爷大抵还是不会放在心上。 抿了抿唇,女人便掐断了脑海中最后一丝犹豫,身为主人的奴仆,主人的命令便是唯一。不过这里终究是刺史府,那宋言经历过数次刺杀,都能全身而退,身边定然有高手保护,而且刺史府还有大量身穿黑色玄甲的士兵巡逻,并不是能轻易进出的地方。 想到这里,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旋即,她的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心跳。 呼吸。 仿佛都在这个时候消失。 隐匿。 这是她修行的武学,破坏力不强,速度不快,却能将自身的存在感降低到最低点,纵然是实力远比她更强大的强者,也很难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就像是一道幽灵,行走在黑暗之中。 待到气息完全消失,女子终于迈开脚步,便是脚掌踩踏在地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本章完) 第273章 吃人的世道(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73章 吃人的世道(多谢咏夙的盟主) 弦月斜斜,夜幕散着朦胧的白光,冬风拂过枝头,没有一片枯叶的树枝轻轻晃动,偶尔掠过梅树,便会有几片瓣缓缓飘落。 刺史府的客堂很安静。 谁都没有吭声。 宋言微微有些诧异,瞥了一眼孔夕颜,不知这女人要找自己究竟有何事。 孔令延和孔兴怀则是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盯着孔夕颜的眼神似是有些凝重,还透出一些警告……大抵是在警告孔夕颜不要在这个时候乱来。 洛天璇则是有些好奇,她并没有因孔夕颜的冒昧而生气,还是那句话,洛天璇向来不在意相公的身边有出旁的女人,只要这个女人是真心对待相公便好,妒忌之类的感情从来都不曾在洛天璇心中出现。 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发狂。 总是想要将这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给他。 如果这个女人想要对相公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她会让对方明白什么才是绝望。 笑了笑,洛天璇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静止冲着门外走去,在经过孔令延和孔兴怀身边的时候,稍稍瞥了一眼:“两位,随我出去吧。” 也不知怎地,虽说洛天璇身段婀娜,姿容倾城,可除此之外这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便是身为郡主的贵气都不是特别明显,可当洛天璇开口的瞬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孔兴怀和孔令延的心头,让两人心中根本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就这么下意识的跟在洛天璇身后,出了客堂。 洛天璇并无同两人交流的想法,关上房门便一个人到了不远处的凉亭,安静的坐着,凉亭旁边是小小的园,园中种着几株梅树,地上还有并未融化的积雪。 夜色。 月光。 梅。 积雪。 还有……佳人! 悄然望去,那俨然便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画卷,让人怦然心动。 孔令延倏地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不愧为天潢贵胄,这般美丽的女子纵然他身为孔家嫡子,却也没见过几个的。 不免心动。 亦有惋惜。 天姿国色,却已为他人妇。 以孔家的地位,终不可能让一个妇人做嫡子的正妻。 “看上了?” 身旁传来略带戏谑的声音,扭过头去,便对上了二叔那双略带笑意的眼神,孔令延脸庞发红,被看穿心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二叔莫要瞎说,只是觉得天璇天人之资,就这样委身于一个粗鄙武夫,未免太过委屈。以天璇小姐身份,相貌,气质,当配得上更好的男子才是。” “比如说你?”孔兴怀挑了挑眉,打趣道。 孔令延笑了,却也并未否认。 实际上,这才是这个时代世家子真正的想法。 铭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于真正的世家眼里,皇权不过昙一现,唯有世家才是永恒。 他们对皇权并无多少尊重,纵然是在皇权强盛时期,皇帝想要给皇子迎娶一个世家嫡女,也是极难的。 “我观那洛天璇对宋言并无感情,不然也不会允许宋言和夕颜单独相处,许是到现在都还未曾和宋言圆房,还是处子之身。” “你若是喜欢,那便去追,于我来看还是很有机会的。” 孔令延便摇了摇头:“家族那边不会同意的。” 孔兴怀却是有着不同的看法:“似我们孔家这样的门阀,向来都是多方下注的,从来都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对于孔家来说,你若是迎娶了洛天璇,又何尝不是另一条出路?我想,族老们应是同意的。” 孔令延便认真的沉思起来:“可我们还不是准备和宋言合作吗,若是……” “呵呵,若是你真得了洛天璇的芳心,能达成这一次联姻,那宋言是否还活着真的重要吗?不过只是一条张牙舞爪,看似凶狠一点的虫子罢了,实则毫无底蕴,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捏死。”孔兴怀呵呵笑着:“到那时候,无非便是再换一个平阳刺史罢了,若是能在这个位子上安插上我们孔家的人,许是能护我孔家数十年平安,何乐而不为呢。” 孔令延的眼睛逐渐变得明亮。 怪不得二叔只是庶出,却能在族中拥有颇高的权势和地位,这般智慧果然不是常人能及。 “不过,纵然你有这样的想法,也莫要着急着出手,待到去了客栈,和大公子商量一下吧,终究是要大公子拿个主意的。” 孔令延便点了点头。 于这些世家门阀中,嫡长子的地位是极高的,虽说二叔分析的不错,可真正能做决定的还是大哥孔令辰。这样想着,孔令延便压下心中躁动,视线望向数十步之外的身影,望着望着,眼神便不由有些痴了。 当真是极美。 便是那传说中住在明月广寒宫中的嫦娥仙子,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他是很有自信的……虽说他不愿将自己和宋言放在一起比较,凭白辱没了身份,然而他终归是比宋言优秀太多,双方从来都不在一个档次。或许宋言官职更高,他只是一个贱籍商人……然而,底蕴差之太远。于孔家那深厚的底蕴面前,无论宋言爬到多高的位子,终究渺小如蝼蚁。 …… 客堂内。 宋言大约没有起身的意思。 孔夕颜便安静的站在对面,眉头紧皱,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极为为难的样子。也可能是她要说的话,牵涉实在是太大了,她无法确定自己要说的内容究竟会带来福气还是祸患。 她在纠结,挣扎。 宋言也不着急,就这么默默等着。 这孔夕颜也算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了,二十七岁的年龄,透着成熟女人的风韵……便是比起洛天衣,洛天璇也只是稍稍逊色半筹。只可惜,更漂亮的女人看的多了,对上这孔夕颜宋言心中居然没有半分波动,心如止水,不知这算不算是阙值被提高了? 她大约和孔家其他人不是一条心的。 宋言也算是小人精儿一样的角儿了,张公认证的小狐狸,察言观色便是许多老人也比不得。他能看的出来,孔令延对她这个长姐,虽然貌似尊重,说话交流的时候都是礼节十足……然而这种彬彬有礼同样也透出一种生分,就像是为了维持自身人设,刻意去做一些他并不喜欢的事情。 孔令延眼底深处的骄傲,鄙夷,是掩盖不了的。 当孔兴怀和孔令延将孔夕颜当做商品一样用来交易的时候,孔夕颜并无做出任何反抗,但宋言却能看到孔夕颜在那一瞬忽地垂下眼帘,似是想要遮住眼神中藏匿的什么。 寂静一直持续着,终究还是宋言叹了口气,才将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放下:“夕颜小姐,刚刚听闻你已经二十七岁了,是这样吗?” 正陷入自我世界的孔夕颜被宋言的声音惊醒,微微一愣,便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冒昧问一下,为何您已经二十七岁了还没有婚配?”宋言眨了眨眼睛:“是不想吗?” 孔夕颜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刺史大人其实不怎么会说话。这样子,会被揍的吧?不过想一想死在宋言手上死掉的人,孔夕颜忽然觉得即便宋言如此不知礼的冲着某个人这样问了,对方多半也会笑呵呵的认认真真的回答出原因:“身为孔家女,我想不想成婚,和我能不能成婚并没有什么关联。” “也是。” 孔夕颜抿了抿唇:“我的命,不太好……刚出生的时候,爷爷便去世了,十四岁的时候,家族为我安排了一门亲事,只是刚刚订婚还没过多长时日,那连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夫也死了,又过了一年,母亲也死了。” “大抵是有些克亲的。” 宋言恍然大悟。 就跟那崔家三娘子差不多嘛。 只不过,崔家三娘子克死的是三个未婚夫,便是连皇帝也不敢怠慢,急匆匆同崔家解除了婚约。 “是以,晋地区域,门当户对的都不会娶我过门,我也算是有几分好颜色,父亲又不想随随便便嫁给一个不重要的人,再加上于家族之中我本就不是很受重视,有时也会忘了,一来二去便到了现在的年纪。” 宋言的面色有些古怪,那孔家知晓孔夕颜克亲,还要将孔夕颜送到自己身边,莫非是想要利用这个女人将自己给克死? 这是哪儿来的封建迷信,不知要相信科学吗? 当然,宋言隐隐也能察觉到事情似是不像孔夕颜说的那么简单,这中间应是还有不少隐秘,但连这种事情都说了出来,足以证明孔夕颜和孔家并非一条心。 “所以,夕颜小姐单独留下来,究竟是想说什么?”宋言笑了笑,语气温和,完全没有之前表现出的暴戾:“莫非是想要和本爵爷做什么交易不成?” “交易?”孔夕颜用力吸了口气,却发现就是刚刚简单的对话,心里似是没那么慌张了:“没错,夕颜是想要和爵爷做一个交易。” 宋言一挥手:“请展现你的价值。” 还是价值,商品才有价值。 然而这一次,孔夕颜却不像之前被孔家交易时那般愤怒,毕竟这一次交易本就是她率先提起的,若是无法展现出价值,那就没有交易的资格。 孔夕颜抿了抿唇,似是在脑海中好生组织了一番语言:“爵爷,应该也没准备同孔家合作吧?”宋言不置可否,孔夕颜也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爵爷杀光了整个平阳城的所有官员,屠灭了黄家,却留下了张家。” “孔家并不是很将这个不过百年的家族放在心上,然而实际上,同女真的生意张家也是掺和了一手的,虽然生意做的小,时间短,比不得其他家族,但最起码张家对于这条商路上的利润有多大,还是清楚的。” “那利润实在太过夸张,夸张到明知道可能会丢掉性命,还是有很多人愿意试一试,张家的家主也是商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大一块肥肉在眼前溜走。所以张家家主,定然会找上爵爷,寻求开通商路,因着爵爷之前的手段,那张家在爵爷面前应是不敢有所隐瞒的。” “而张家开的价位,自然也是极高的,四成,甚至五成。” “所以,当孔家拿出那侮辱人的半成利的时候,同孔家的合作其实已经宣告破灭。爵爷索要真金白银,大约只是在这破灭之前,最后坑一把孔家而已。” 宋言抚掌轻笑,孔夕颜的一番话倒是让宋言刮目相看。 孔兴怀奸诈吗?老奸巨猾! 孔令延聪明吗?自是极聪明的。 可是这两人高高在上了太长时间,很多事情甚至没有面前的女子看的透彻。 “继续,继续,我很好奇,你还能说出来些什么,顺便提醒你一下,这并不代表着价值,我不知道的东西,才算价值。”宋言笑呵呵的。 孔夕颜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明白自己至少已经算是拿到了谈判的资格,这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 “公子想要灭了晋地八大家,至少是八大家中的孔家和范家。” “何以见得?” “我研究过公子生平,从公子所做的事情来看,公子是一个对异族极为痛恨之人,无论是女真还是倭寇……这一次女真破关,平阳府十室九空,折损财物无算,被杀被掳百姓数不胜数……外人皆言公子乃天上降魔主,乃是血手人屠,可实则,公子心怀天下,仁慈悲悯。” 血手人屠吗? 这外号不错。 不过心怀天下,仁慈悲悯?这种形容用在自己身上真的合适吗?他可是杀了好多好多人啊。 不知怎地,宋言心头莫名有点酸楚。 “正是见着平阳府的惨状,公子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屠官灭门,于先生心中平阳府汉人之死,也有黄家,孔家,范家的一份功劳。公子之前询问,晋地孔家和衍圣公孔家是否有关便是在试探,如果真和衍圣公一脉有关联,公子的一些部署,安排可能也要相应改动。” 一口气说了许多,孔夕颜这才看向宋言:“不知夕颜说的可对?” 宋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年头女人都这么聪明的吗?倒是没想到这女人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只是靠着他的一点表现,外加上一些推测,将事实给猜的八九不离十。 孔家,必须要解决。 倒不是说什么仁慈悲悯,要为平阳府万千百姓复仇……而是宋言已经坐上了平阳刺史的位置,掌控边关,那就绝对不允许资敌的事情继续发生。 张家是特例。 他需要张家的商队提供情报,绘制舆图,需要搞清楚女真那边真正的实力以及不同部落之间的关系。而且张家处于掌控之中,便是进行交易也多是美酒茶叶丝绸粗盐这些,铁器的数量在控制范围之内。 孔家那边就不一样,那六辆马车,怕是有上万斤生铁,若非如此沉重,地上也不至于留下那般深的车辙。 若是让孔家和女真继续交易,女真蛮人会源源不断的武装起来,对他这个平阳刺史绝对是不断增加的压力,甚至会导致麾下兵卒枉死,这是宋言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他可以强势阻止交易,但孔家也绝对不会放弃一条利润如此惊人的商路,那接下来便是朝堂上的弹劾,私底下的暗杀,各种阴险狡诈的手段,便是他身边的人,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可以说,在宋言成为平阳刺史……不,是在成为新后县令的那一刻,他和孔家之间的矛盾就注定无法调和。 既然如此,那何不先下手为强? 没能等到宋言的回答,孔夕颜也不在意:“我大概能猜到公子的一些安排,假意同意通行令,在孔家车队出关和女真交易的时候,直接现场拿捏证据,但这不太可能。” “孔家的车队并不会出关,他们最多会停留在新后县,然后安排人进入女真商定交易细节之后,化整为零,让下人以背包客,猎户,农户,渔夫甚至是乞丐之类的身份,悄悄混出新后。” “如此交易,虽迟缓麻烦,却尽可能将交易被抓带来的影响降低到最低。” “公子现在查抄孔家车队,虽能见着生铁,然宁国律法并不禁止商队在宁国境内运送生铁。若是在出了关之后抓过,也只能抓到下面的走卒,孔家有足够的办法,让这口锅扣不到自家头上。” 宋言眉头紧皱,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倒是没想到这孔家人居然如此狡诈,原本的计划当真是要作废了。 孔夕颜这女人,倒也是个妙人,可惜身为女子又是庶出,孔家终究没能发现这块璞玉。 “我很好奇,你为何要寻我合作?为何要同孔家决裂?”拿起茶杯准备再抿一口的时候,发现茶杯内已经空了,宋言也只能无奈放下。 孔夕颜短暂沉默了一下:“公子也是庶出,应当能理解,在大家族中妾室是什么地位。” 宋言点头。 “我的母亲,也是个妾。” “一日,孔家来了客人……相中母亲的美貌,父亲便让母亲去陪睡。” 于现代人来说很难理解,哪儿有几个男人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女人送到别人床上的?除非是有绿帽癖。 可于古人来说,却又再正常不过。 毕竟,对于古人来说,唯有正妻才是自己的女人。 妾,不过只是平日里消遣的玩物。 交换,相赠,陪睡,都是可以的。 甚至说,一些文人雅士甚至会在家里专门豢养美姬,便是为了招待亲友,大不了第二日饮下避子汤便好,至于会不会伤身,主子是不会在意的。 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第二日,母亲便死了,遍体鳞伤。” “父亲见了,只说了一句……” “晦气!” 这吃人的世道。 (本章完) 第274章 金丝雀向往着天空(2) 第274章 金丝雀向往着天空(2) 于主家来说,妾的地位相当于财物。 妾死了,大抵就和摔碎一个瓷瓶差不多。 客堂静悄悄的,除了两人的呼吸,再无任何动静。 许是因为有点同病相怜吧,透过孔夕颜的眼睛,宋言能感觉到她并未说谎。 都是妾生子,宋言大约能理解当时孔夕颜的恐慌……十四岁订婚,第二年母亲死亡。也就是说,那时候的孔夕颜不过十五岁。孔夕颜的情况还和宋言有些不同,宋言毕竟身子里装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抵抗能力更强,而孔夕颜则是货真价实的小女孩,放在地球上,应该还在上初中吧。 一觉醒来,看到的是母亲遍体鳞伤的尸体,还有父亲的冷酷……没有人能够想象那样的画面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产生了怎样的冲击,或许是一辈子都无法消弭的阴影和噩梦。 从那一刻开始,于孔夕颜的心中,对孔家便只剩下憎恨。 她小心翼翼的在孔家活着,努力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她寡言少语,努力降低在别人眼中的存在感。 或许是想要复仇的,然孔家实在是太过庞大,庞大到让孔夕颜绝望。 直至这一刻,遇到了宋言,她从宋言的眼里看到了杀意,也看到了希望……孔夕颜不清楚这对自己来说究竟是好是坏,但她明白,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报仇的可能,所以她选择赌一把。 她就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可怜虫,煎熬又恐惧的等待着宋言的回应。 许久,她终于等到了宋言的声音:“你说,我究竟要怎样才能掌握足以捏死孔家的证据?” 骤然听到声响,孔夕颜的身子便轻轻颤了一下,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摇头:“没有。” “如果是私通女真,或许能抓到一点把柄,但这些把柄最多只能处死孔府几个下人,想要将孔府捏死,终究不行。” “如果是其他罪行……以孔家这些年这些人所做的事情,便是死上十个来回也不过分……只是这些事情孔家都处理的很干净,鲜少会有证据留下来,我虽生活在孔府,可以我的身份,真的是很难获取重要的消息。” “抱歉。” “不过我愿意留在孔家那边做内应,若是孔家有什么行动,我会第一时间想办法通知你。” 尽管孔夕颜很清楚,这样做很有可能会让宋言觉得自身价值不足,导致交易破裂,然孔夕颜终究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她有种感觉,现在说实话总比以后被拆穿要好……大概吧。 宋言便点了点头,对孔夕颜的回答并不意外,孔家这样的门阀,很多事情莫说是孔夕颜这个不受宠的庶女,便是孔令延这个嫡子都未必知晓。 “那么,你想得到什么?”宋言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着。 孔夕颜眼帘垂落,贝齿扣桃唇:“应是报仇吧,如果公子有意,妾身也愿意侍候身旁……只是,待到妾身年老色衰,还望公子还我自由。”嘴角泛起些微苦涩的笑:“不怕公子笑话,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走出孔府的大门,如果不是这一次孔家想要用妾身和公子结亲,怕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的。” 宋言笑笑,遇到女孩不少,有这样念头的倒是第一个。 笼子里的金丝雀终究是向往着天空的。 “其实……外面的世界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宋言起了身:“不过既然这是你的要求,我答应你。” “另外,若是你遇到什么危险,也可向我求助,我会尽量护你周全。” 白嫩的脸上第一次泛起真心的笑,很好看。 宋言的允诺,孔夕颜并未当真,她并没有怀疑宋言是在虚情假意,只是晋地和平阳城之间隔着很远距离,纵然真遇到了什么,便是想要向宋言求助怕是也来不及的。只是在母亲死后,这样的允诺便是唯一一次了,有种被人担心着,被人关怀着的暖意。 有点陌生,但并不讨厌。 房门重新打开。 孔令延和孔兴怀便齐齐冲着这边看来,那眼神充满审视,两人拱了拱手,便领着孔夕颜离开,身为武者听力还是相当不错的,便是隔着远远的距离,依旧能听到风中隐隐约约的声音: “大姐,你找宋言谈了些什么?” “无非便是一些纳妾的事情……我已经二十七了,再拖两年,便真要嫁不出去了。” “以后莫要这样私自行动,你的婚事家族会安排。” “我知道了。” 寒风中,声音渐渐隐去。 洛天璇出现在宋言身侧,小手悄悄握住了宋言的大手,脸上还是那般温柔的笑,只是这笑容稍稍多了一丝戏谑:“怎地,舍不得了?” “若是相公喜欢,妾身这边是没问题的哦。” 宋言便摇了摇头,他还没那么滥情,见一个便喜欢一个。 言语间,两人便往后宅走去。 “对了,刚刚那个孔令延似是还要打我的主意?” “那可不得了,敢惦记我的妻子,这仇我记下了,回头就办了他。” …… 时间稍稍往前。 夜幕中,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几乎已经和黑夜完全融为一体,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好似深夜中游荡的幽灵。 她是一个七品武者。 实力算是非常不错,又精通隐匿,只要她不愿意,便是实力比她强上好几个品阶的武者,都很难察觉到她的踪迹。 对她来说,在某个宅邸中带走一个人,实是再轻松不过的小事儿。 只是,这刺史府,远比她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更加危险,身披黑甲的士兵来回巡逻,于这些士兵身上,她能清晰感受到强烈的凶煞之气,哪怕这些士兵都只是普通人,甚至连武者都算不上,依旧让她有种脑袋随时都要被砍掉然后堆起来的错觉。 而且这些士兵对于各种异常的感知也是极为敏锐,时不时便有士兵的视线扫视过来,若非她每一次都及时藏身,怕是早已被巡逻的黑甲士发现。 她知道,这些都是跟着宋言屠戮倭寇女真的铁血战士,孔家虽然也招募训练了不少武者作为护院,数量成百上千,可她有种预感,不说军营中的那些黑甲士,单单只是刺史府巡逻的这些,一旦组成战阵,怕是都能将孔家的护院瞬间推平。 她再一次对这次的行动产生了一些怀疑。 得罪一个如此恐怖的存在当真好吗? 这样想着女人便摇了摇头,她只是三公子的奴仆,只要完成三公子交代的事情即可,其他的事情不是她该考虑的,而且做的隐秘一点,莫要调查到孔家头上不就好了? 脚掌缓缓冲着前方踏出一步。 就在右脚快要落下的瞬间,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霎时间席卷全身,彻骨的冰冷甚至让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快要被冻僵,金属的面具之下,一双眼睛瞪大,眼瞳当中充斥着浓郁到极致的恐惧。 战栗的身子一点点将伸出去的右脚收回。 那是一种警兆。 她修炼的武道,不擅长战斗,而是擅长隐匿,同时对于危险的感知,也远比一般的武者更加敏锐。她并不清楚刚刚那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她有种预感,刚刚那一脚若是踩踏下去的话,恐怕会瞬间惊醒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她将会在一瞬间的功夫被抹杀,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直至收回右脚,身子悄然后退,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那种恐惧感这才逐渐消失。 九品武者。 绝对是九品武者,唯有这样强大的存在,才能带给她如此强烈的恐惧。 最糟糕的是,那种恐惧的来源,似乎还不止一处。 可恶。 这刺史府内,究竟隐藏了多少高手? 江湖上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九品武者,为何在这里就跟大白菜一样到处都是? 至少有两个,她们应是正在睡觉却依旧保持着警惕,若非武道带来的预警,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心中暗自咒骂着,女人的身子又一次隐入黑暗,她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潜入后院,这一次事情比起之前稍稍顺利了一些。她悄无声息的推开了一扇房门,便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蜷缩在被子里,许是还有些不太适应辽东的气候,即便是身上已经盖了厚厚两床被子,身子依旧缩成一团。 靠近一些,便看的更加清楚。 果然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呢。 那小脸儿颇为精致,仿佛精雕细琢的美玉,找不到半点瑕疵,便是睡着时候的模样,也显得颇为俏丽。小小年纪便是这般,长大了那还得了? 也不知怎地,只是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儿,女人的心头便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憎恶,一只手抚摸着脸上的金属面具,面具下一双眼睛弥漫出近乎扭曲的疯狂,胸腔中控制不住涌现出强烈的,想要将那张脸彻底破坏的冲动。 最好满是疤痕。 就像是大火焚烧过后的僵硬和扭曲。 女人终究压下了这种冲动,三少爷可还没有品尝这一道美味,若是这时候将她的脸破坏,会影响三少爷的兴致的。 呵呵…… 虽然,对这个小女孩儿来说,现在将脸给毁掉,或许还是一场幸运。 女人弯下了身子,指间多出一条手帕,轻轻捂上女孩儿的鼻子。 (本章完) 第275章 还是丧夫比较好(1) 第275章 还是丧夫比较好(1) 明月高悬。 白日的平阳多少还是有点热闹,可到了晚上便一片冷清,这里太冷了,所以没有夜市,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晚上出来逛街大约是比不得躺在被窝里舒服。 孔夕颜,孔兴怀,孔令延三人回去的时候,已是半夜。即便是待在马车里,缝隙中透过的丝丝寒风,依旧让三人感觉身子快要被冻僵。 “大姐,你究竟跟宋言说了些什么?” 马车内,孔令延终究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明明之前那宋言已经是怒气冲冲,为何自从和长姐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再出来之时,便已云淡风轻。那种模样,孔令延大概是能明白的,每次他和婢子欢好之后也都是这般模样。 难不成长姐和那宋言两个人单独在客堂内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 脑子里刚出现一些画面,孔令延便立马摇了摇头,身为孔家人脑子里怎能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再者说了,那可是刺史府客堂,还有他们这些外人,以及洛天璇这个妻子在外面。 那宋言便是再粗鄙,也不至于做出这般混不吝的事情。 孔夕颜便叹了口气,她似是完全不在乎那如刀的寒风,撩开一片窗帘,目光窥视着外面的黑暗:“外界传言,那宋言喜好年长女子,应是没错的。” 在宋言不知道的地方,风评再次被害。 不过,宋言应该不是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应该吧,孔夕颜这样想着。 “我也二十七岁了,已经是个老姑娘,要是再过个两年,那可就当要嫁不出去了,是以,我便跟他仔细说了说若是纳我为妾的一些好处。” 孔令延和孔兴怀相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点怀疑,和孔家这样的世家门阀联姻的好处,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还用专门去说? 便觉得孔夕颜这番话有些牵强。 孔夕颜叹了口气:“欸,二叔,二弟,您二位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谈论什么事情总喜欢藏着掖着,总觉得把利益纠葛摆在明面上不够体面,只是你们忘了,那宋言只是一个武夫……世家门阀之间的那些事情,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跟宋言这样的人打交道,还像之前那样藏着掖着是不行的,有什么好处都要摆在明面上才行。” 孔令延和孔兴怀愕然,完全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简单,可莫名又觉得孔夕颜的话似是有几分道理。 毕竟那样粗鄙的武夫,怎能理解世家门阀之间的礼仪规矩? “也就是说,宋言那边没问题了?”孔兴怀问道。 “当是没问题了。”孔夕颜便轻轻颔首:“不过,他毕竟是赘婿,这件事还需要经过洛玉衡和洛天璇同意才行。” 两人便都松了一口气,相比较宋言,他们还是更习惯和洛玉衡这样真正的人上人打交道,更有经验。 两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笑意。 尤其是孔令延,眼底深处甚至还藏着一缕火热。 洛天璇。 即便已经和宋言成婚,但还没有圆房……即便圆房,他也不会嫌弃。 毕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那般让他心动的女人。 他相信,洛天璇也定然不甘心一辈子委身于一个粗鄙武夫。更相信,以洛玉衡的聪慧,定能看出自己这个女婿和宋言这个女婿,究竟谁更有价值。 这样想着,孔令延的嘴角便翘起得意的弧线,若是成了,那宋言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虽然说和离也可以,但有个前夫哥活着,心里面终究还是有点膈应,所以……还是丧夫比较好吧。 只是,可怜了长姐才刚出嫁,若是宋言活着说不定还能成为正妻,却是没这个机会了。 不过一切都是为了孔家的利益,一点点牺牲还是很有必要的。 孔兴怀则是低垂着眼帘,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马车内,三人似是都各有心思,伴随着清冷的夜风和吱呀吱呀的声音,马车终于在一处客栈前停下。 风来客栈。 名字算不得多好听,寓意也不是很好,无人知晓为何会取这么一个名字,但不管怎样这已是平阳城最高档的客栈了。再加上平阳城内,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恢复,重新开业的客栈不是很多,是以孔家众人也并无其他选择。 马车停在客栈大门两侧,左右各三辆,数十个护院守在一旁,他们警惕性十足,听到车轮的声音一个个便立马站起身子,手落在刀柄之上,待到发现是自家少爷的马车,这才稍稍放心。 一个领头人模样的男子上前招呼,孔令延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便往客栈里面去了。倒是孔兴怀笑呵呵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了一声辛苦,又叫来店小二,嘱咐店小二给这些守夜的兄弟们加了一餐肉食。 诸多护院便喜笑颜开,一个个夸赞着二爷仁义。 孔夕颜稍稍瞥了一眼,她大抵是能看出来这里的勾心斗角,只是她不过一个庶女,还是马上要被嫁出去的那种,孔家内的龃龉于她来说并无太大干系,随意看了眼便收回视线,往楼上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知道,接下来孔令辰,孔令延,孔令云三兄弟,兴许还有孔兴怀,还要凑在一起开一个小会,只是这种小会她并没有参与进去的资格。于孔夕颜来说,更重要的事情,还是如何在孔家内获取有用的情报,以此来提高自己在宋言心目中的价值,唯有如此,她方能达成心中的目标。 客栈大堂。 掌柜的还在拨弄着算筹,计算今日一日盈利几何,看那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许是还以为这客栈怕是亏了很多钱,可熟悉掌柜的人便知道,那纯粹只是赚的钱没能达到掌柜的心目中期望的数字。 孔令延径直走向柜台,问清楚各自房号,又吩咐掌柜的做一些精致的小菜。 肚子是真有些饿了。 于刺史府一整个下午,无论是洛玉衡,洛天璇,还是宋言,似是都忘记了管饭这回事,除了喝茶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无,再加之天寒地冻便有些受不了。见着孔夕颜,眉头微微皱了下,还是开口:“长姐,还麻烦您去叫一声三弟去我房间,有一点小事要商谈。” 孔夕颜心道果然如此,便点了点头,往三楼去了。 孔家五人,孔兴怀因为还要看护马车便住在一楼,孔令辰和孔令延住在二楼,孔夕颜和孔令云住在三楼,倒也顺路。 这一次孔家来的人确是多了,不说孔夕颜,单单嫡子便出现了三个,还有孔兴怀这个在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二爷。 虽说孔家对这条商路的确重视,却也到不了这般程度,这条商路其实是孔兴怀这个二爷开辟的,一直以来也是孔兴怀负责的,只是最近几年,家主多以帮忙为名安排嫡子跟随,这一次更是安排了三个嫡子,夺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至于孔兴怀,也不知是没能理解家主的意思,还是说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完全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丝毫区别。 多是有些不太对的,孔兴怀是个极聪明的人,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不是庶出的身份限制了孔兴怀,现如今的孔家怕是轮不到她的父亲来做主。 这样一个聪明人,又怎会瞧不出父亲的那点小动作? 怕是也在背地里计划着什么吧…… 孔夕颜这样想着便往楼上去了。 刚到楼梯口的位置,便听到若隐若现的女子声音自一个房间中传来:“三少爷这丫头……刺史府,若是……还来得及……” 紧接着便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刺史府?无妨,无需在意。” 声音断断续续听的不太真切。 孔夕颜眼底深处忽然闪过一丝异色。 丫头? 刺史府? 虽声音微弱,可这两个词终究是听得真切。 修长的脖子轻轻蠕动着,孔夕颜缓步上前,原本房间内悉悉索索的声音倏地一下停了,显然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她并未刻意遮掩什么,反倒是抬起手于房门上轻轻拍了拍。 几息过后,房门吱呀一声拉开,孔令云那张让人厌恶的脸便突兀的出现在面前,他的面色透着几分危险,在发现是孔夕颜之后,眼底深处的警惕这才倏地散去,冲着左右两侧看了两眼,察觉到没人之后,凝重的脸色也逐渐化开:“大姐,有事吗?” “令辰,令延在楼下等你,许是有什么要事同你商量。”孔夕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不带多少波动。 孔令云有些惋惜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吱呀一声将房门关上。 可恶。 终于有机会能好好享受一番还要被人打乱,孔令云便憋了一肚子火,不过他虽是嫡子,却是三子,地位终究比不得二哥,大哥,这一肚子火气也是发泄不出来的,咬了咬牙,还是老老实实往楼下去了。 眼看孔令云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孔夕颜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立马迈开步子往另一条楼梯走去,避开送酒的小二和算账的掌柜,人已钻进后院,四下张望两眼,便寻到后门的方向。 皎月之下,孔夕颜的身子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的脚步甚是急促。 对于一个平日里不出深闺的小姐来说,大半夜这样的奔跑,于体力是极为严重的消耗,然而现在孔夕颜根本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她只知道,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本想靠近三人小会,看能不能偷听到一些内容,只是这样的行动毕竟有些危险,只是她怎地也没想到,那孔令云居然会这般善解人意,平白无故便将足够的价值放在她的手上。在孔令云开门的那一瞬孔夕颜看清楚了,屋内,一个女孩安静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虽只是惊鸿一瞥,孔夕颜依旧认出了那张脸。 那是宋言的小姨子。 是长公主的小女儿。 她曾在刺史府的客堂,远远看到宋言牵着两个小丫头的手回家,也问过洛天璇那两个丫头的身份,她熟知孔令云的性格,却怎地也想不到那孔令云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连长公主洛玉衡的女儿都敢下手。 这是生怕孔家的日子过的太安逸了啊。 宋言想要掐死孔家,却缺乏证据。 而现在这一个证据,便足以将孔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最起码也能在孔家身上狠狠扒下一层皮。 以孔夕颜对宋言的了解,这一次的事情绝对不会善了,不见血不收场。 虽然孔夕颜很清楚,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来说,被绑架,即便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很有可能会变成一辈子的阴影,甚至会传出各种流言蜚语,她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太合适,可心中就是忍不住产生一种要好好感谢孔令云的冲动。 他会死的吧? 她的心中忍不住产生了强烈的期待,想要看看当黑甲士包围客栈的时候,孔令云究竟会是怎样的脸色。 她很好奇,当父亲看到嫡子被杀,脸上的表情又会是何等的精彩? 这样想着,孔夕颜的脸上便隐隐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痴痴的笑,就像是压抑了太长时间,终于可以酣畅淋漓的宣泄一番的疯子。 洁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孔夕颜再次加快了速度,必须要孔家三兄弟小会结束之前完成这一切,如若小会结束,房间内的女娃真的受到了伤害,纵然是她告知情报有功,这功劳也会大打折扣。 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柔,她远比别人以为的更有心计。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风来客栈,一楼。 孔兴怀拿起一张纸,吹了吹,待到上面的墨迹变干,这才小心翼翼将白纸折起,塞入一个信封,然后挥了挥手,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孔兴怀的身后。 “将这封信送入刺史府……” “记住,一定要送到洛天璇的手中。” 黑影接过信封,又无声无息的在房间中消失,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来过。 房间内,唯有孔兴怀的脸庞,在跃动的烛光映照之下,明灭不定。 这孔家,也是时候乱起来了。 (本章完) 第276章 我来杀人(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276章 我来杀人(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卧房内。 身穿白色绸布睡衣的洛天璇手里拿着一张纸,借烛光查看,却是不久前,两人刚刚沐浴完毕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有下人来报,说是一个神秘黑衣人送来了一封信,务必要交到洛天璇的手中。 只是稍稍看了两眼,洛天璇便眉头皱起,俏丽的脸上泛起怒容。 “娘子,这信有什么问题吗?” 洛天璇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信递给宋言,扫了一眼,宋言的面色也立马古怪起来。 这应该算是一份情书吧? 字里行间都透着对洛天璇的爱慕。 简直跟网络上的土味情话有的一拼,不过是用文言文写出来的。 一直看到最后,方才看到落款: 孔令延。 好家伙,之前洛天璇说孔令延似是想要打她主意的时候,宋言还没怎么放在心上,谁能想到这孔令延居然如此猖狂。 这才刚刚离开,转眼间一封情书便入了妻子之手。宋言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孔令延莫非当真以为他有一个孔家嫡子的身份,自己就不敢杀他不成? 胆敢觊觎他的妻子,于宋言眼中,那孔令延已然有了取死之道。 洛天璇则是稍稍有点担心:“相公,我没有……” 眼见洛天璇的脸色,宋言便已知道她心中所想,猿臂舒展将洛天璇那纤细的身子拥入怀中:“娘子莫要担心,我怎会不知娘子与我的感情?岂会受这一封信挑拨?” 好一番安慰,洛天璇的面色这才好转一些。 倒也不是纯粹的安慰,区区一封书信罢了,宋言还当真未曾放在心上。尽管那封信里,将宋言这个郡主夫婿,贬损的一文不值,仿佛天上天下唯有他孔令延方能配得上洛天璇。 只是莫说贬损,这世界上背地里诅咒自己去死的人都不知有多少,若是真要锱铢必较,他怕是也不用做其他事情了。 便在此时,又是一阵敲门声。 声音有些急促,显然有要紧事发生,宋言同洛天璇相视一眼立马拿起一旁的长袍披在身上,当房门拉开,便看到一名黑甲士立于门前:“将军,之前离开的孔家女子又来了,说是有要紧事禀报。” 孔夕颜吗? 莫非背叛孔家的事情这么快已经被发现了,孔夕颜这是过来寻求庇护的? 不应该啊。 看那女子,应是相当精明,不至于这么快就露出破绽才对。 脑海中只是闪过一个念头,宋言立马迈步冲着门口走去,刚到刺史府大门,月光下,便见着一名靓丽的女子,焦急的走来走去,看到宋言和洛天璇出现面上立马浮现出一丝喜色:“爵爷……” “夕颜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晚来寻我?” 孔夕颜用力吸了口气:“回爵爷话,长公主府小小姐,应是被孔令云绑架。” 话音刚落,孔夕颜便感觉四周的气氛忽然间变的压抑,便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似是都变成了粘稠的泥沼,呼吸都变的格外困难。宋言原本还有着些微的倦意,也在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扭头看了一眼洛天璇,洛天璇已拔地而起,冲着后宅飞掠过去。 随即又望向身旁黑甲士:“集合刺史府所有士兵,随时待命。” “遵命。”那黑甲士喝了一声,迅速转身离去。 在做出这些安排之后,宋言这才望向孔夕颜:“孔小姐,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禀爵爷,孔家人目前暂住在风来客栈,离开刺史府回客栈休息的时候,恰好经过孔令云的房间,便听到什么刺史府,小丫头之类的话,透过缝隙,能看到房间内有一小女孩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妾身怀疑孔令云绑架了刺史府的小姐,便忙前来禀报。” 宋言的面色阴冷到极致。 孔令延那一封情书,他可以不去计较。 然,敢绑架他身边的人,当真以为他宋言手中的刀不利了吗? 没有破口大骂,没有声嘶力竭的嚎叫,唯有如同死域一样的宁静,不经意间看到宋言那一双眸子,便是孔夕颜也是身子一颤,浑身上下都涌现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孔夕颜甚至感觉眼前就浮现出各种各样残忍,扭曲,又疯狂的幻象。仿佛中,便是鼻翼里都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这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宋言。 孔令云啊孔令云,你根本不知道你得罪的人究竟有多可怕。 孔家之所以还活着,也只是因为这个男人不想惹上太多不必要麻烦,可一旦触碰到了这个男人的逆鳞,什么规矩,什么律法,都是狗屁。 身后传来轰轰轰的声音,却是大量黑甲士正在集结。 便在此时,洛天璇的身影也已然飞回,身边赫然还有两人,却是玉霜和洛天衣,两人的面色一片冰冷,美眸中杀机弥漫。便是平素里在宋言面前极为温柔的洛天璇亦是俏脸寒霜,她看向宋言:“彩衣,不知踪影。” 宋言用力吸了口气:“天璇,你先带着夕颜小姐,去风来客栈。” 只是一个恍惚洛天璇已经出现在孔夕颜的身旁,纤纤素手落在孔夕颜的肩膀,刹那间孔夕颜便觉得身子脱离了地面,街道两旁的房屋,树木,正在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后退。那怪异的近乎扭曲的景致,甚至让孔夕颜有种晕厥,呕吐的冲动,苍白的脸上更是遍布惊悚,她怎地也想不到宋言的妻子居然拥有如此实力,纵然是孔府之中实力最强的高手,也远远做不到像洛天璇这般,带着一个人还有这风驰电掣的速度。 宋言已经够可怕的了,谁能想到宋言的妻子居然更可怕? 完了,孔家这一次,当真是完了。 “玉霜道长,麻烦你去守着娘亲。”虽然可能性不大,可依旧要防备着调虎离山。 玉霜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刺史府。 “其余人,随我去杀人。” 话音落下,宋言大踏步冲着风来客栈走去,伴随着轰轰轰的声音,身后三百黑甲士,就仿佛一团浓重的乌云,便是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人群中,消息往来,伴随着各种窃窃私语,以及低沉的咒骂: “听说,是将军大人的小姨子被劫了。” “小姨子?天衣姑娘?怎么可能,谁能打的过她啊。” “不是天衣姑娘,是今天刚来刺史府的两个小女娃。” “艹,谁他妈干的?” “老子扒了他的皮。” 兵卒大都粗鲁。 然,他们对宋言那是打心底里服气,虽说宋言年龄不大,却智计无双,若非宋言他们这一群兵卒上哪儿覆灭倭寇,族灭乌古论部?于士兵来说,再是体恤下属,同下属同吃同住的将军,也是比不上能领着他们打胜仗的将军。 一个个脑袋,一把把烈火,一座座京观,证明着宋言的能力。 更何况,在这些兵卒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曾经的灾民,若非宋言他们怕是早就在饥荒当中饿死。重重原因,他们对宋言极为敬重,现如今将军大人的小姨子被劫走,这些士兵便出离的暴怒起来,一些人甚至已经提前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杀气腾腾! …… 夜半子时! 大红灯笼,悬于客栈门口。 客栈大堂摆着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是四道身影。 终究还是叫上了孔兴怀。 桌子上是八个菜,一份汤,外加上两壶酒,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家人,气氛倒也算不上热烈,相反一个个面色沉凝,似是都在思索明日究竟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方能打动洛玉衡。 虽说宋言出身低微,又是赘婿,可今日拜访刺史府,还是能看的出来洛玉衡对宋言相当维护。自己的身份比宋言更加尊贵,同孔家联姻对洛玉衡的好处更多……这一点孔令延一直都很有自信。然,让洛玉衡背负骂名,舍弃宋言这个赘婿选择自己,却也并不容易。 几人都在思索着,最简单的方式,自然是许以重利,然孔家好不容易积攒的财富,随随便便就送给旁人,终究是心有不舍。想要打动洛玉衡,又不会让孔家付出太多,还能全了双方体面……这样的法子,到底是艰难了一点。 唯有孔令云坐于桌边,抓耳挠腮,显然对于商议的事情并无太多兴趣,一双眼睛反倒是时不时的看向楼上,他已经有点急不可耐了,好不容易遇到那样好看的女娃,乃至于每一息的等待都显得那般焦灼。 “三弟,你这是怎么了?”注意到孔令云的异常,孔令延便忍不住好奇。 孔令云有些尴尬,倒是旁边的孔令辰笑了笑:“别提了,你们去刺史府的时候,三弟在城内发现了一个小女娃,欸,虽是劝了他,却也没多少用处。” 这话一说,众人便立马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了。三弟那变态的癖好,外界知晓的人不多,然孔府之中这几个兄弟却是一清二楚的,立马便是一阵嬉笑怒骂的声音。 大多只是在调笑,倒是没什么责怪的声音。 显然没人真个把这当做一回事儿,不过只是一个小女娃罢了,以孔家的身份,地位,财富,区区一个小女娃还玩不得了?纵然是被父母找上门,大不了也不过是赔偿几两银子罢了,若是对方识趣那便拿着银子走人,若是对方死缠烂打,乱葬岗处怕是又要多出几具无人祭拜的尸骨。 客栈外面,数十名护院依旧守着六辆马车。 这些护院实力不错,可到了这深更半夜,困意阵阵涌来,不少人都是睡眼惺忪,有人打着哈欠,有人眼皮直往下垂,更有甚者靠着窗户已然睡着。 便在此时,轻微的震颤从脚下传来。 些微的动静立马将护院管事惊醒,招呼一声所有人便立马瞪大眼睛,手指已经落在了刀柄之上,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黑暗。 震颤,变的越来越强了。 不多时的功夫,月光下一团黑色的阴影,宛若乌云般冲着这边席卷过来。 莫非是遇到了强盗? 这不可能,强盗怎么可能进城? 一众护院皆是眉头紧皱,心中虽然诧异,却也并无太多恐惧,毕竟他们的实力都相当不错,纵然是真的遇到了强盗,也能轻易将对方击退。 又是几分钟过去,那一团阴影终于到了众人面前。借助着月光,便看到阴影最前方,赫然是一个身披长袍的青年,一眼望去更像是某个大家族中走出来的公子哥。 只是,当看到公子哥身后那一团阴影的时候,诸多护院的面色还是凝重起来,那赫然是一群手持钢刀,身披黑色盔甲的士兵……月光的照耀下,钢刀泛出森冷的寒光,甚至让这些护院身上都莫名多出阵阵凉意。 抿了抿唇,那管事还是上前一步:“敢问阁下是什么人?” “这是孔家的车队,风来客栈已经被孔家包场,阁下如果是想要住宿,还请另寻他处。” 上来便报出孔家的名号。 纵然是官道上劫道的山匪,听到孔家的名字,也往往会选择撤退,没有人愿意惹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护院管事相信,孔家这两个字定然也能将面前这个青年给吓退。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青年的脸色却是异常阴冷,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抬起一条胳膊:“杀!” 话音落下,三百黑甲士瞬间冲着前方涌了过去。 那管事脸色瞬间大变,控制不住尖叫起来:“该死,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招惹了孔家,没你们好果子……” 话还没说完,一把钢刀已然砍了过来。 一颗大好头颅,瞬间飞上半空,骨碌碌的旋转着。 脖子被砍断的地方,鲜血仿佛不要命一样冲着四周喷涌。 浓郁的血腥味,于月夜中绽放。 噗嗤! 噗嗤! 锵,锵,锵! 刀刃入肉的声音,武器碰撞的声音,瞬间在风来客栈门外爆开。 就在双方交手的那一瞬间,差距便已经直白的展现出来……不是对手,纵然这些护院都是实力不错的武者,可面对重甲士兵的冲击,他们那一丁点武道修为,就和不存在没有任何区别。 “该死!” “你们不怕孔家的报复吗……” “啊啊啊啊……我的手……” 各种各样的叫喊声回荡在耳畔,有人被砍断了头颅,有人被斩断了胳膊,鲜血迸射,宛若汇集在一起的雨水,顺着马车外面的篷布缓缓坠落。 残肢断体铺满地面。 客栈内。 孔家三兄弟和孔兴怀四人正在思考着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获得洛玉衡的青睐,将洛天璇从宋言的手中抢走,正说话间,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混乱的声音,隐隐约约甚至还能听到惨叫,许是死了人。 这一下,也便没了继续商议下去的心思,四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惊讶,这动静,莫非是遇到了强盗不成?心里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住在客栈内,贴身保护几位公子的护卫也听到了动静,一道道身影迅速从楼上落下,迅速围绕在四周,这样的贴身护卫总共有九人。 至于掌柜和小二,则是被吓破了胆子,身子蜷缩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却是连钻出脑袋的勇气都没有的。 随着几个护卫出现,孔令辰几人也便冷静下来。 这九个护卫,皆是七品武者的实力。 于江湖之上,许是算不得最顶级的强者,却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旁的家族聘请到一个都要欢天喜地,孔家挥挥手便是九个。 这,便是孔家的底蕴。 有这九个七品武者保护,纵然来人凶狠,却也无需再担心什么了。 哪怕不是来人的对手可护着自己几人离开,却也轻轻松松。而且,即便是死了人,死的也未必是孔家护院,那些护院虽比不得这些贴身护卫,却也都是入了品的武者。应是孔家的车队太过张扬,引起了某些亡命徒的贪婪,想要过来劫掠一番吧。 孔令延便给众人斟了一杯酒,四人举杯,抿了一口之后,孔令延这才说道:“你们说会是什么人?” “我猜,可能是平阳城本地的黑帮吧。”孔令辰便笑了笑。 孔兴怀则是面色古怪:“会不会是那宋言?”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旋即便笑了起来:“不可能。” “那宋言还想要迎娶长姐,怎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砰! 便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撞开,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踉踉跄跄冲着屋内冲了过来,看身上的打扮,应是孔家的护院。那人刚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身后一人便上前一步,一刀砍在护院的头上,将之剁翻在地。 当那人抬起脑袋的时候,虽沾满鲜血,可那张熟悉的脸庞,依旧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宋言。” 没错,就是宋言。 孔令延面色古怪,莫非这宋言是针对自己而来?可这怎么可能,他虽是想要挖墙脚,可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难不成这宋言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孔令云也是眉头紧皱,莫非是为了屋内那小丫头而来?那小丫头也是刺史府的……可是这宋言究竟是如何调查到这里的? 孔兴怀则是眼神狐疑,他只是以孔令延的名义往刺史府送了一封信而已,这宋言就直接杀上门了?虽早知宋言脾气暴躁,可这会不会暴躁过头了? 唯有孔令辰,什么都不知道,眼看护院在面前被砍杀,当下怒不可遏,一拍桌子身子猛然站起,冲着宋言厉声喝道:“宋言……你要做什么?” 宋言咧了咧嘴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我来……杀人。” 下一瞬,一杆奇怪的长条状物体忽然出现在掌心,对准孔令辰的脑袋,手指已然落下。 砰! (本章完) 第277章 灭门之祸(求月票) 第277章 灭门之祸(求月票) 其实宋言不认识孔令辰和孔令云。 不过无所谓了,二选一,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不低了,更何况就算是打错了也无所谓,谁让这家伙主动跳出来的。 在宋言刚拿出这武器的时候,对面诸多武者面色顿时变的极为古怪,更有甚者脸上都控制不住流露出诡异的笑意……这是什么东西?铁管吗?这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哪怕你拿一把菜刀,镰刀都行呢,弄一根铁管做什么?莫非还指望这铁管能伤人不成? 便是孔令辰自己也不是很当一回事儿。 脑子里刚出现这样的想法……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 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凄厉到极点的惨叫骤然响起,孔令辰的胳膊不知怎地已经从中间断掉。 破碎的骨头,皮肉,筋脉,看的人头皮发麻。 鲜血不要命一样喷着,短短瞬间身上已然一片猩红。 孔令辰踉踉跄跄的后退,连站都站不稳了,砰的一声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可怜那条断臂又直接戳在地面。 嘶。 不知多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疼,一定很疼的。听着孔令辰那愈发凄厉,跟杀猪有一拼的惨叫,便知晓那种滋味绝对不好受。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难道……难道这是那根奇怪的铁管造成的? 咕咚。 一个个七品武者吞了口口水,面带惧意。 这莫非是什么特殊的暗器?不得不说,造型着实有些古怪,但威力又当真可怕,明明他们就在孔令辰身边护着,可在这暗器爆发威力的瞬间,他们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九个七品武者,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同样的念头:如果这奇怪的暗器朝向自己的胸口,能否活下去? 同这些武者的恐惧不同,宋言则是颇为不满,他明明瞄准的是脑袋,谁知道居然打在了手肘上,这精准度实在是太过糟糕。 便在此时,剩下的孔令延,孔令云,孔兴怀三人也终于回过神来,眼看着大哥的惨状,向来和大哥关系密切的孔令云只觉一股暴虐的杀意直冲脑门,厉声喝道:“给我杀了他。” 九个贴身护卫,相视一眼,身子瞬间散开,呈现出巨大的扇形,冲着宋言包抄过去。终究吃了孔家这么多年的供奉,倒也不好意思一拍屁股转身离开。而且,刚刚那暗器虽然看起来恐怖,然缺点也极为明显。 这暗器粗长笨重,想要连续发射怕是不易。 暗器想要命中,还要提前瞄准。 只要不给这宋言这个机会,那他手中的暗器便是一个废物。 心中刚浮现这样的想法,便见宋言身前,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忽然上前一步,腰悬长剑,大拇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弹。 一道银白的剑光,宛若皎月横空。 道道寒芒闪烁。 嗤嗤嗤嗤嗤…… 诡异的声音接连响起,时间仿佛在这个瞬间定格。 当嗤啦一声,长剑重新回归剑鞘,凝滞的时间好似终于恢复了正常,旋即便是噗通噗通的声音传来。 一道道身影跌落在地。 眉心,一点细小的猩红,身子神经性的抽搐着,不过只是几息时间,便再无任何动静。 嘶。 孔兴怀,孔令云,孔令延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洛家二小姐习武,这件事情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可谁能想到这人的武道水平居然如此恐怖?那可是七品武者,不是什么大白菜啊,一招秒杀九个,要不要这么夸张? 眼见宋言杀气腾腾的模样,孔令延喉头蠕动,强撑着胆气拱了拱手:“宋兄,您这是何意……” 宋言有些冷然,但更多却是无趣的目光在孔令延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向前走去,直至走到孔令延的面前,抬起手中的钢刀冲着孔令延的脑袋就砍了下去。 艹。 那孔令延怎么也没想到宋言居然如此疯癫,脑海中疯狂尖叫着,拼尽全力的挪动身体,然后…… 噗嗤。 钢刀顺着孔令延的胳膊砍了下去。 “啊……” 又是一声尖叫,满堂震动。 孔令延试图伸手去捂住肩膀上的伤口,然而伤口实在是太大,根本捂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鲜血喷溅出去,地面上短短时间便是一大片猩红。 胳膊,掉在了地上,手指还在神经性的蜷缩着。 孔令延的眼睛泛白,早已失去了焦距,剧痛甚至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晰,眼前似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宋言如此猖狂,直接冲着自己和大哥动手? 难道他就不担心孔家的报复吗? 他不过只是一个卑贱的赘婿,一个泥腿子,一个无足轻重,随随便便就能捏死的虫子,他怎么敢的啊? 孔兴怀和孔令云两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冲了上去,褪去身上的外套,拼命在伤口处缠绕着,试图止血。 有点用,但不大。 白色的绸布,几乎是眨眼间便被染成一片猩红。 楼上也传来了一声尖叫。 却是孔夕颜,好似刚刚发现下面发生的事情,踉踉跄跄从楼上跑下来,这女人是个不错的演员,苍白的脸上惊愕,恐惧的表情恰到好处。 孔兴怀用力吸了口气,看一眼孔夕颜,不疑有他。 这短时间内的冲击,纵然是孔兴怀这种老狐狸都反应不过来,身子绷紧,牙关紧咬,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宋言:“宋爵爷,还请给一个解释,为何忽然对孔家出手?就算是死,至少也让我们死个明白。” 抓起旁边倒在地上的椅子,随意在孔兴怀面前坐下,看着孔兴怀的眼睛,这般注视了两秒钟,宋言神情冷淡的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 他语调不高,平淡,仿佛只是在做着最普通的陈述。 “第一件事,这是孔令延写的,对吧。” 宋言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摊开。 就像是本能,孔兴怀,孔令云,孔夕颜三人全都看了过来,便是两位独臂大侠孔令辰和孔令延也是如此。 当看到摊开的信纸上的字迹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那是孔令延的笔迹。 都是兄弟这些事情最是清楚不过。 再仔细一点,看清楚信纸上的内容,孔令辰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该死的……” 这哪儿是什么书信啊,完全就是一封情书。 一封孔令延写给洛天璇的情书,而现在这份情书落在了人家丈夫手里……这一下总算是明白宋言为何如此暴怒。 好嘛,下午的时候还在那里商谈合作,想要将孔夕颜嫁给宋言做妾,想让双方结成亲家,谁能想到夜里就想要挖人家的墙角,这样的事情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更何况是宋言这种暴脾气的家伙。 孔令延盯上洛天璇,这事情孔令辰是知道的,刚刚都还在出谋划策,可是他没想到孔令延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他这算是为孔令延挡灾了吗? 至于孔令延,脑袋也是懵的。 虽然说信纸上每个字看起来都是自己写的,可是……他真没写过啊。 宋言面色冷漠,弹了弹手中信纸:“所以,他该不该死?” 孔兴怀面色尴尬:“爵爷,这……这……这的确是令延的错,他罪该万死,不过……” “嗯,你也说他该死就行。”宋言便点了点头。 下一瞬,手中的钢刀忽然劈了下去。 孔令延眼睛瞪大,他拼命的张开嘴巴,想要说这封信不是自己写的,这是污蔑,是陷害……可根本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刀刃便已经劈在他的肚子上。 噗嗤。 “啊啊啊啊啊……” 开膛破肚,大概就是这样吧。 粘稠的鲜血伴随着大片的内脏顺着伤口涌出。 胃里,肠子里都是秽物,大抵是有些臭的。 当鲜血喷在脸上的时候,孔令云被吓了一跳,一声尖叫下意识松开孔令延的脖子,孔令延的身子便彻底摔在地上,仿佛一条濒临死亡的蛆虫,可怜的蠕动着,挣扎,抽搐着。 惨叫的声音,也变的有些微弱。 大抵是失血过多,没力气了吧。 孔令延拼命的抬起头,眼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眨着,盯着宋言,嘴唇翕动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悲鸣。 明明只是一个蝼蚁般的东西,明明抬抬脚就能踩死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啊。 内脏都流了出来。 身子的力气越来越小,便是连脖子都支撑不住。 砰。 似是能听到轻微的声音。 脑袋便重新落在地上,直勾勾的望着屋顶。 或许,孔令延是有些后悔的,直至生命最后的时刻,他终于明白宋言就是个疯子,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这样一个疯子啊,明明还有着大好前程,他甚至还没有成婚,他还想继承家族,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 躺在地上的身子猛地一颤。 脑袋终究歪在一旁,瞪大的眼睛中,再无任何光。 死了! 四周一片寂静,却是连惊叫都忘了。 孔兴怀,孔令辰,孔令云全都呆呆看着地上孔令延的尸体,那可是孔家嫡次子啊,在晋地中不敢说横行无忌,却也是少有人敢招惹的存在,平日里聚集晋地书生,前呼后拥,于青楼,酒楼中吟诗作词,何等风流?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居然会这样凄惨的死在这苦寒之地。 没有谈判,没有利益的纠缠,说杀了,也便杀了。 什么家世,什么名声,全都狗屁。 一双双眼睛从孔令延尸体上挪开,然后又转移到宋言的身上,直至此刻他们才终于想起,宋言还有一个屠夫的称号。 于宋言来说,或许杀人才是最简单的事情。 喉头都在剧烈蠕动,他们已经顾不得孔令延被杀,他们现在必须要好好考虑考虑,究竟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宋言的面色还是一片淡漠,随意从怀里扯出来一条抹布,擦拭着战刀上的血迹。倒是不着急了,孔夕颜已经出现,那就说明那边的事情已经被天璇解决,彩衣已然无事……此时此刻的宋言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在冷静下来之后,宋言便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那可是刺史府,有三百黑甲士巡逻,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到刺史府绑走彩衣? 若是武林高手的话,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洛天璇虽身为宗师,然洛彩衣被绑架的时候,洛天璇和宋言一起正在前院,注意不到也实属正常,毕竟这个世界只有武功,还没达到修仙的层次,没有那种神念一扫,方圆百里尽归掌控的能力。 刺史府又甚是庞大,前厅和后院之间,少说也是百米距离。而且,这样的豪门大院,后宅只是一个统称,于后宅之内还分成不同的院子,就像是宋国公府,后宅中便是青竹院,翠柳院,麒麟院等等,家主,主母,嫡子便分别居住于不同的院落,一个不慎,还有可能在自家宅邸中迷路。 洛天衣和玉霜两人,虽是九品武者,可在睡着的情况下,感知能力也是不可避免的下降,又分别住在不同的院子中,没能察觉也能理解。 可是……婢女呢? 像洛青衣,洛彩衣这样的身份,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有婢女在旁边伺候的。 隐隐然,宋言有种预感,洛彩衣这次被绑架,似是没那么简单。 眼看着宋言的动作,三人便是头皮发麻。 这样的时间显得异常煎熬,直至刀身擦拭干净,宋言这才开口:“第二件事……” “彩衣呢?” 三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诡异。 终究还是孔兴怀站了出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长辈,也只能让他来出这个头:“还请爵爷明示。” “我最小的小姨子,长公主洛玉衡的小女儿,洛彩衣!” 小女儿? 唰的一下,孔令辰,孔兴怀的视线瞬间便落在孔令云身上。 这个蠢货,刚绑了一个小女娃,莫非那女娃…… 孔令辰和孔兴怀只觉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孔令辰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身体不适,那孔兴怀便是活生生被吓得了。 绑架了长公主的小女儿? 完了。 完了。 这一下于孔家来说,当真是灭门之祸啊! (本章完) 第278章 幕后黑手(2) 第278章 幕后黑手(2) 窗外,寒风呼呼呼的吹。 风来客栈门口的灯笼随之摇曳,映照的客栈大厅都是忽明忽暗。 十死一重伤。 客栈外,尸体数十。 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夜风缓缓飘散。 倒是风来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悄悄从柜台后钻出脑袋,偷偷摸摸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虽是死了人,可是在看到爵爷的时候,便用不着害怕了。 爵爷虽杀人无数,却也从未杀过一个好人。这些人既然死了,那就说明他们一定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这样的人还是死的干净一点比较好,他们全死了,这天下就太平了。 老百姓的观念都是很朴素的,他们认定自家的刺史大人是好人,那无论宋言做什么事情都是正确的,错的一定是对方。 孔兴怀都气的浑身发抖。 便是那孔令辰,明明已经失血过多,可脸上依旧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涨红。 王八蛋。 孔令云这个蠢货。 都跟他说了,下手之前一定要调查清楚对方的身份,不要惹上不该惹的麻烦,可这个混蛋倒好,上来就惹上了整个平阳最不能惹的人。 也难怪宋言会如此愤怒,二话不说便动手杀人。 或许,孔令延的那一份情书,都只是顺带的。 长公主洛玉衡的事情大都知晓,那洛彩衣只是洛玉衡收养的女儿,并无皇室血脉,可不管怎么说,名义上那也是皇亲国戚啊。 皇亲国戚被绑架,宁和帝若是无动于衷,那皇室颜面何存?现在宁和帝刚刚挺直腰板,正是重新树立威望的时候,若是这件事情传进宁和帝耳中,那位皇帝陛下说不定会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将孔家九族诛灭。 孔令云更是浑身鸡皮疙瘩,他怎地也想不到,不过只是随便盯上的一个小女娃,居然就将孔家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们虽然猖狂,虽然变态,然这种世家子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又有几人是蠢货?不过只是稍一思索,便已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一时间,三人皆是面色煞白,再无之前煮茶论英雄的张扬。 宋言并不清楚这三人心中的念头,只是缓缓看向孔令云:“看来,你就是那孔家三少爷了。”依旧是那般冷漠的姿态,似是并无太多变化,却让孔令云身子都是一颤,凉意从脚底板,几乎是瞬间就席卷全身:“告诉我,彩衣在哪儿?” 咕咚。 孔令云吞了口口水。 各种各样的念头,此时此刻就像是疯了一样在宋言的脑海中涌动。 绝对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绑架了洛彩衣,不但自己要完蛋,就连孔家也要跟着被推入深渊。 现如今唯有咬紧牙关死不承认,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只希望那贱婢能聪明一点,这边这么大动静,不可能听不到,若是能及时将那小蹄子给转移走,没了证据,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孔令云用力吸了口气:“爵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孔令云向来遵纪守法,绝不会做出掳掠女子之事,我想这里面应是有什么误会……”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是三楼。 孔令云眼皮一跳,下意识抬眼望去,便看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楼上掉了下来。 砰! 圆滚滚的东西在地上肆意滚动起来,不经意触碰到了孔令云的脚尖这才剔停了下来,下意识低头望去……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孔令云的身子下意识蹬蹬蹬的往后退去,额头上都沁出一层冷汗。 那赫然是一颗人头。 刚砍下来的,脖子上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 脸上似是戴着一张金属一样的面具,因着从三楼坠落的冲击,金属面具也便被甩飞出去。当看到面具下方的脸的时候,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仿佛在大火中狠狠焚烧过一样,满是僵硬黑红的疤痕,就连眼皮都被烧掉,扭曲的眼眶中间,是两颗丑陋的眼珠。 孔令云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凌紫!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贴身婢女。 说起来,凌紫会跟着他也是一场意外,在很多年之前,凌紫是一个大小姐的侍女,那大小姐也是个变态的,心肠歹毒的,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心性已经扭曲,平日里以折磨人取乐,一日突发奇想,将一张金属面具烧红,然后勒令身边婢子戴上,看着婢子在剧痛中浑身抽搐,惨叫,便乐不可支。 虽说是个变态的,但相貌确实是相当不错。然后便被孔令云盯上,那大小姐虽说有点家世,然在孔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玩腻了,也就弄死了。至于这凌紫,倒是因此报了仇,自那之后便一直跟在孔令云的身旁,对孔令云忠心耿耿。 孔令云本嫌弃其丑陋,便打发凌紫跟随护院习武,谁能想这女人在武道上居然展现出颇为不俗的天赋,孔令云也便由她跟着了。因着小时候受到的折磨,导致凌紫对那些大家小姐心中都满是憎恶,这几年时间,孔令云糟蹋了七八十个女娃,一大半都是凌紫抓来的。 这两年,病态的性格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所有比凌紫好看的女子,都会受到她疯狂的妒忌,便是那些被孔令云折磨致死的女娃,凌紫都还要在尸体上好生折腾一番,直至将那一张张俏脸尽数毁掉,凌紫心中的憎恶才会稍稍减缓。 而现在,凌紫已经死了,那…… 脑海中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一道身影已从三楼坠落,即将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身子忽然停顿了一瞬,速度骤降,最终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细,靓丽的女子,美若天仙。 女子怀里,赫然是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小丫头。小丫头正呼呼大睡,尽管这外面已经杀翻了天,可小丫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洛天璇。 洛彩衣。 尽管早知洛天璇那边计划很是顺利,洛彩衣平安无事,可唯有亲眼看到宋言方能安心。他轻轻吐了口气,看着洛彩衣微红的小脸儿和那轻微的呼声,忍不住哑然失笑,明明所有人都为这小丫头担心的要命,小丫头倒好,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宋言望向洛天璇。 洛天璇便点了点头:“还好,发现的及时,彩衣并未受到什么侵害,只是中了一些迷药,明日早上醒来,应是就差不多了。” 无事就好。 无事就好! 眼看着洛彩衣被抱出,孔令云心中已然一片绝望,他知道一切全都完了。 宋言能因为一封信直接杀掉了孔令延,自己绑架了洛彩衣,更加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恐惧,绝望,憎恨,不甘…… 各种各样的念头好似全都在这个瞬间涌上心头,最终混合在一起,化作粘稠的疯狂,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言。眼见宋言注意力似是全都放在了洛彩衣的身上,刹那间,恶向胆边生。 拼一把。 赢了至少还能拉一个垫背的。 孔令云身子甚至比脑子里的想法还要快,脑海中刚出现这样的念头,孔令云已经陡然上前一步,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顺着袖子滑落,握于掌心,冲着宋言的脖子便捅了过去。 这孔令云,多少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虽算不得强大,可三品四品武者的水准还是有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极为接近,猝不及防之下,宋言似乎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可就在此时,宋言眉头一皱,忽然转身一脚左正蹬。 砰。 那匕首眼瞅着就要撕开宋言的脖子,却是以更快的速度拉开了距离。孔令云的身子就像是一枚炮弹般倒飞出去。 轰隆隆…… 身子重重砸在柜台之上。 腰椎好死不死完完全全砸在柜台的棱角。隐隐约约,似是能听到咔嚓的声响,也不知是柜台碎裂,还是骨头承受不住冲击而破裂。 身子跌落在地上,仿佛触电般,神经性的抽搐一下,两下,三下…… 他还没死,嘴巴还在不断往外吐着血沫,孔令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惊恐的发现身体似是完全失去了控制,甚至感知不到下半身的存在,唯有一片麻木。 就算是上半身,两条胳膊也不听使唤。只有嘴巴用力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朵里,似是能听到吧嗒,吧嗒的动静,好像有人正在逐渐靠近。 孔令云拼命的转动着眼珠,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能控制的器官,就在孔令云的眼睛中逐渐倒影出宋言的身影,眼底充斥着惊惧,绝望,眼睁睁看着宋言在他身边蹲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抬起,然后…… 轰! 脑门被重重掼在地上。 实木铺成的地板应声碎裂。 砰…… 砰…… 砰…… 砰…… 脑袋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永无休止。 无论这一次的事情是否有幕后黑手,孔令云绑架了洛彩衣的事情无法改变,他触动了宋言的逆鳞,那就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一下,两下…… 十下,二十下…… 宋言也不清楚孔令云的脑袋究竟被自己砸下去了多少次,直到啪的一声整个头骨完全碎裂,脑子里早已被摇散黄的红白状粘稠物,喷溅的到处都是,宋言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从孔令云的身上扯下来了一块布,仔细的擦拭着每一根沾满了污秽的手指。重重吐了口气,看了一眼地面上脑袋变成肉酱的模样,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恶心。随手将肮脏的布块丢下,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便让孔令辰和孔兴怀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 眼睁睁看着正孔令云被砸死,两人甚至连开口求情的勇气都没有,世家子的骄傲早已荡然无存。 又死了一个。 孔家三个嫡子,现在两死一重伤,重伤的那个即便是还能活下去,也是个残废。不知那孔家家主知晓这事情之后,会不会被气死?这样想着,宋言便呵的一下笑了,想来那孔家家主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的,抿了抿唇,宋言转而看向孔夕颜,这女人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夕颜小姐……” “麻烦你回晋地一趟,将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你的父亲,如果他还想要嫡长子和二弟的性命,便拿五百万白银来交换……” “若是孔家的诚意能让我满意,说不定我会恰好忘记一点东西。” “嗯,我只给孔家三天时间,他们最好快一点。” 孔夕颜呆呆的,一直过去了好几秒钟的时间,似是终于反应过来,身子从地上爬起,拔腿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一片黑暗当中。 “至于这两位……”宋言转向孔兴怀和孔令辰:“叉出去。” “随便找个地方看押起来,莫要让他们死了……” 摆了摆手,便有几个黑甲士走上前来将孔令辰和孔兴怀拖走,又看了看风来客栈血了呼啦的模样,还有被砸碎的地板和桌椅,宋言便有些赫然。 刚刚有点上头,确实没顾虑那么多。 想了想,宋言便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置于桌案。 这银子可是十两的,想来修缮一下地板桌椅应是足够了。 旋即,宋言一挥手,大量黑甲士迅速撤退,顺便还将地上的尸体和门边六辆装满生铁的马车也给拖走。这些生铁,质量虽比不得宋言高炉炼铁法炼制出来的钢材,却也是不错的材料,至少用来锻造一些厨具,农具,还是绰绰有余。 呼! 到得门外,一阵风便扑面而来。 宋言的身子激灵灵的抖了一下,意识似是变的更加清晰。 抬头望了望夜空,总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正隐藏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今日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诡异。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似有一双手在操纵着一切。 (本章完) 第279章 孔夕颜的算计(求月票) 第279章 孔夕颜的算计(求月票) 屋檐下大红灯笼微微晃动,散出朦胧的光,同夜风中四散的血腥气融合在一起,映照着男人的背影,皎月逐渐被云层吞没,灯笼的光芒愈发明亮起来。风来客栈门口,数十具尸体已被拖走,只剩下一团团猩红的血,黏在地上,墙上,门上,偶尔还有一些来不及捡走的诸如头皮,手指之类的东西,透出阴森妖异的氛围,让人窒息。 宋言的性格并不是纯粹的暴躁,虽说在刚知晓洛彩衣被绑架的时候,他是很愤怒的,只是在砍死那两个孔家公子之后,心中的愤怒也在逐渐消退,理智回归。 他明白,自己这一次大抵是被人利用了。洛彩衣,孔令云,甚至还有孔令延和他自己,都是对方手中的棋子。 这样被人操纵的感觉让宋言有些不太舒服。 当然,他也不曾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那孔令延居然敢给洛天璇寄情书,觊觎老子的媳妇儿,你不死谁死?那孔令云居然敢绑架洛彩衣,不宰了他,对得起洛彩衣那一声声甜甜的姐夫吗? 只是,他宋言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总要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才行。 而想要反咬一口,就必须要知道对方的身份。 宋言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如果这一次他没有及时控制住,那会发生什么事情?盛怒之下他可能连带着孔令辰,孔兴怀一起给砍了……不,不会这么简单,孔家嫡子绑架长公主的女儿,一旦这件事情传开,整个孔家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晋地八大家虽然势力庞大,但和杨家这样的千年世家依旧存在着难以弥补差距。八大家联手,或许能跟杨家碰一碰,但也只是能碰一碰而已,单独一个拎出来更是不够看,现在的宁和帝比起之前已经稍稍挺直了腰板,或许依旧无法解决杨家,但想要解决孔家,难度还不是很高。 而晋地八大家,虽然说同气连枝,但那也要分情况,你孔家因为绑架长公主的闺女要被灭门,其他七家定然不会为了这种混账事,将自己的家族给搭进去。 也就是说,孔家,死定了。 便是他带着士卒将孔家所有成员尽数诛灭,旁人最多也只能说他逾矩,其他罪名终究是扣不到他头上的。 如果当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受益者是谁? 他自己吗? 或许屠戮孔家族人,抄没孔家财产,能让他收获大量银钱,但对现在的宋言来说银钱已经不再是特别紧缺的东西,相反灭了孔家还会将他彻底推到所有世家门阀的对立面,便是房家也可能同宋言决裂,他和世家门阀之间的关系将再也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当然,这并不代表宋言对世家门阀就有什么好感,只是世家门阀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纵然是以宋言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若是所有世家门阀联手对付他,大抵也没多少活下去的机会。 是宁和帝和洛玉衡自导自演吗? 牺牲一个女儿,然后借着宋言的手覆灭孔家,从皇帝的角度来看应是一场非常划算的买卖,而一旦宋言彻底同世家决裂,那能依靠的便只有皇权。 宋言知晓在长公主府内,有不少护院,丫鬟,都是皇城司的人,如此也能解释洛彩衣身边的两个婢女,为何会不知所踪。 只是,脑海中浮现出洛玉衡的身影,宋言终究是摇了摇头,宁和帝宋言不太了解,但洛玉衡宋言是知道的,她不是那种为了达成目的,连女儿都能牺牲的女人。 洛玉衡对洛家诸多孩子的喜爱,是做不得假的。 而且,现在宁和帝只是刚刚挺直了一点腰杆,龙椅也只是比之前坐的稍微舒服一点罢了,对现在的宁和帝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稳住自身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利,直接同世家门阀彻底撕破脸,对宁和帝来说,其实算不得多好的事情。 纵然宁和帝地位提升,可若是世家门阀联合起来,照样有着将他从龙椅上拉下来的能力,收获的那点利益,同要承担的风险,完全不成比例。 那幕后之人,不是宁和帝,不是洛玉衡,又会是谁? 难道是杨家? 不可能,辽东不属于杨家的势力范围,他们的爪子伸不了那么长。 莫非是……福王? 宋言眉头紧锁。 虽说直到现在,福王从来都没露过面,宋言甚至不知这福王年岁几何,高矮胖瘦,可若是当真仔细思索起来,仿佛许多事情背后,都有福王的身影。 如若事情当真按照最糟糕的走向发展,会是什么模样? 孔家覆灭,宋言被迫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宁和帝和世家门阀之间那一层脆弱的和平也将会被彻底撕碎,双方之间的斗争将不会再有任何保留,而世家门阀的影响力实在是太过庞大,最后很有可能会以宁和帝黯然落幕收场。 世家门阀众多,从任何一个家族中挑选下一任皇帝势必都会遭到其他家族的强烈反对。如此,下一任皇帝终究还是要从洛家血脉当中选择。或许会选择宁和帝的子嗣……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讲,只喜欢游山玩水,修道炼丹,对权力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连儿子都没有留下的福王,或许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这样想着,宋言便用力摇了摇脑袋,这只是他一点粗浅的看法而已,这里面的水很深,他有点把握不住。 可惜推测终究只是推测,想要确定幕后黑手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姐夫……” 冲着身旁看了过去,却见原本睡得很香的洛彩衣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她本是中了迷药,许是被洛天璇用内力将迷药化解了吧,小小的身子在洛天璇怀里轻轻扭动着,睡眼朦胧,可可爱爱。 压下心头的烦躁,宋言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些微笑颜,冲着洛彩衣伸出了手:“要来姐夫怀里吗?” 多少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这个世界的女孩,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学习各种礼仪规矩,十一岁的小姑娘已经不能轻易同异性接触,哪怕只是牵手让那些老学究看到,许是都要落下一个有伤风化,不知廉耻的骂名。 但是很显然,在洛家,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洛彩衣便很高兴的点了点小脑袋,冲着宋言伸出双臂,洛天璇笑了笑将小妹放在了宋言怀里,相公能和妹妹们关系好,她也是很开心的。 不知道再长大一点,会不会吵着要嫁给姐夫? 想到这里,洛天璇不由轻轻一笑,本冷漠面容顿时生动而明媚,许是觉得有趣吧。 她自己,倒也不是很在意了,若能一直都是一家人,也是一件幸事吧。 洛彩衣不知姐姐心中所想,小脑袋只是在宋言怀里蹭了蹭,就像是一只猫寻了一个舒服的地方便窝了进去,没多长时间怀里便传来轻微的呼声。 待到重新返回刺史府,就见洛玉衡焦急的在门口等待,身边是满脸无奈的玉霜,直至看到宋言怀里抱着的洛彩衣,洛玉衡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好似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子摇摇欲坠,好似要软倒在地上。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洛玉衡口中不断重复着,她没有去问什么细节,大抵是相信宋言能将事情处理好吧。 接下来的几日,宋言大都是陪着两个小丫头于平阳府闲逛。明明死掉了好几十个人,可刺史府却是无人提起,洛彩衣甚至不知自己在睡梦中已经被人绑架了一回。 再有七八日功夫,也便到了年关。 好似已经完全走出了之前数月的阴影,平阳府热闹欢腾,颇有一种新年新气象的感觉。 平阳城外往西三十多公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之前女真铁骑出现的时候,那些和尚也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待到现在女真威胁消失,那一个个光头也就重新冒了出来。 年关前后,香火鼎盛。 洛玉衡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这寺庙极为灵验,便拉着一众家眷要去拜拜,宋言不信这个,却也不忍忤了洛玉衡的意,也就陪着一起去了。大雄宝殿中,便见着洛玉衡虔诚跪于蒲团之上,口中念念有词,不知究竟在祈祷着什么。 古人终究是有些迷信的……或许,人们其实并不相信这些,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洛天璇身为宗师级高手也不能免俗……至于洛天璇所求,大抵也就是子嗣之类的问题吧。 她是很想要有个孩子的。 真正让宋言想不到的是洛天衣……这位小姨子在宋言心中一直以来可都是酷姐的形象,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英姿飒爽的女侠。可纵然是女侠,在这宗教场所也变的格外乖巧。 哪怕是洛青衣,洛彩衣两个小丫头也似模似样的在那儿祈祷着。 宋言有点好奇,便挨个询问,可惜除了秘密之外,没能得到其他的答案。 闲暇之时,宋言还寻了一些木板,做了几副雪橇。有点粗陋,却也是洛彩衣,洛青衣从未见过的玩具,寻摸了一处低矮的山坡,尝试着滑雪,一次次摔倒在雪窝当中,却也洋溢着欢快的笑声。 这样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定州府,孔夕颜已经重新回到了孔家老宅。 抬眸望着面前的宅院,古色古香,于旁人眼中,这应该是一栋相当高雅,很有格调的地方吧,可在孔夕颜眼里,整座宅邸却笼罩着阴森和压抑,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鸟笼,只是看着,便让她毛骨悚然。尤其是那两个鎏金大字,孔府……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甚至让人觉得眼瞳刺疼。 不过这一次,心中的惧意,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浓烈,因为她知道,这个鸟笼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将她束缚。 迟早有一天,她会亲自动手,将这个鸟笼彻底的破碎。 用力吸了口气,孔夕颜迈开步子,冲着孔府大门走去,一个门子靠在门柱上打着哈欠,正午的阳光总是让人忍不住的瞌睡,听到脚步声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见是孔夕颜,便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伸出一条胳膊拦在孔夕颜面前:“拜帖呢?” 他自是认出了孔夕颜的身份。 只是,一个庶女,母亲还早就死了,在这孔府之内无依无靠,纵然是刁难一下,也无人在意的。更何况,他可是主母的人,对这个一直在孔府吃白食,二十七岁还没有嫁出去的女儿,主母可是厌恶的很。 狗仗人势的下人,那儿都有的。 许是平日里点头哈腰的太多,心理都有些病态和扭曲,有机会欺负欺负一个不受宠的主子,心理上也是一番慰藉。更何况,他也没做什么不过只是稍微刁难了一下罢了,比起主母身边的婢子动辄打骂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让门子没想到的是,今日的孔夕颜似是和之前不太一样,她的脸上再无半点唯唯诺诺,一把将他推开,便入了府内。 她低着头,急匆匆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孔夕颜知晓这个时间,她的父亲孔兴业以及嫡母计婉秋多半是在书房,一个写诗作画,一个研磨奉茶,端的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便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孔夕颜面前。 那是一个身段娇小又丰满,身穿华丽长衫,气质尊贵的女子。 计婉秋。 孔府的当家主母。 也是孔夕颜的嫡母。 虽然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可因着平日里保养得当的缘故,岁月并未在那张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狭小的脸颊依旧细腻,娇嫩。 于孔府生活的这许多年月,平日里多受计婉秋磋磨。 想到之前经历的一幕幕,孔夕颜下意识握紧手指,各种各样的念头一窝蜂的便涌入脑海,她有种想要算计一下计婉秋的冲动。 这一下算计,孔夕颜有足够的把握让解决掉计婉秋最后一个儿子孔令辰。 到那时候,计婉秋空有一个主母的名头,名下却是连一个嫡亲的儿子都没有,这主母的位置也未必能做的安稳。 只是这一番算计,终究是要利用宋言。 孔夕颜无法确定这样做究竟是福是祸。 (本章完) 第280章 你儿子死了(2) 第280章 你儿子死了(2) 所谓的算计,其实很简单。 面前的计婉秋并不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至少大聪明是没有的吧,但她很会讨好男人,即便她的父亲有不少女人,其中比计婉秋身段更好,相貌更好的也有,却是没有任何一个能撼动计婉秋的地位。 只消装作没注意,一头撞在计婉秋身上,暴怒中的计婉秋,应该会直接命令仆役将她带下去,关入小黑屋。 所谓的小黑屋,就是一间土房子。 没有窗口,四面封闭,只要把门关上,整个房间便是黑乎乎的一片。 被关在那种地方,一关四五天,绝对是极为残酷的折磨,会疯掉的……从小到大,那小黑屋,孔夕颜进去过好多次……具体的数量已经记不清了,但几十次应是有的,现在想想自己居然没疯掉,意志当真有够坚韧的。 当然,计婉秋可能会疑惑她为何回来了,她的三个儿子为何不见踪影,到时只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计婉秋认为她的三个儿子正在和女真人交易,自己则是相亲失败即可。 宋言当初可是说了三天的。 长时间得不到孔家这边的回应,大抵会觉得自己被孔家小看了,无视了,看宋言杀人的模样,他的脾气当是非常暴躁。盛怒中的宋言会做什么?说不定会直接将孔令辰和孔兴怀全部杀死,然后带着他们的头颅,率领黑甲士兵,踏平孔家的府邸?即便不曾踏平孔家,能让父亲和计婉秋的三个嫡子全部死掉,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吧? 只是这样子利用宋言,孔夕颜不清楚宋言知晓真相之后会是怎样,说不定会舞动着钢刀,直接剁了她的脑袋? 想到了某种可怕的画面,孔夕颜吐了吐舌头。 那个男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念头,大抵还是因为宋言的异常……孔夕颜能看的出来,宋言是想要覆灭孔家的,之前也曾经向她保证,当孔家覆灭之后会给她自由。可是在洛彩衣救出来之后,宋言的反应有些超出孔夕颜的预料,宋言没有杀掉孔令辰,也没有杀死孔兴怀,而是准备勒索孔家五百万两白银。 她无法确定,宋言究竟是有其他计划,还是单纯贪心孔家的财富……毕竟,那可是五百万白的银子啊,任谁都会心动的。 心中挣扎着。 呼……罢了,自从母亲死后,宋言算是唯一一个对她还不错的人吧?虽然这里面同她的价值脱离不了关系,可终究不想负了他。摇了摇头,孔夕颜迈开脚步,冲着书房走去,在经过计婉秋的时候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见过嫡母。” 那计婉秋便笑了笑:“夕颜怎么回来了?平阳城的事情怎样了,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对了,怎地不见你的弟弟们,他们也回来了吗?” 小脸儿很温柔,那一双明眸也透着心疼。于外人眼前,计婉秋总是这般模样,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声这主母做的是当真不错,这样想着,孔夕颜便摇了摇头:“出了一点茬子,我有要紧事要和父亲商量。” 说着,孔夕颜便绕开计婉秋,径直冲着书房走去。 这般态度让计婉秋面色阴冷,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愤怒。 贱人。 区区一个卑贱的妾室生下的杂种,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张狂?是不是有两年没将她关小黑屋,这贱人已经忘了究竟谁才是这孔府主人了? 咬了咬牙,计婉秋从后面跟了上去。 屋内,孔兴业正一手提着毛笔,一边盯着面前的白纸,白纸上已经有一副青山的雏形,虽画作并未完成,却已经透出几分巍峨。 孔兴业,不仅仅只是孔家家主,同时也是宁国颇有名气的画师。听到开门声,似是觉得思绪被打断,便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皱起眉头放下毛笔朝着门口望去,眼见是孔夕颜,面色更加不喜。 这女儿,克亲。 俨然已经成了孔兴业心中的一大难题。 因着孔夕颜相貌不错,想要嫁给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然对方大都知晓孔夕颜克亲的名声,纵然孔夕颜生的再好看,却也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嫁给一般人,又舍不得,总觉白瞎了这张漂亮的脸蛋儿。 这般犹疑之下,以至于现在已经二十七了,还没能嫁出去,这一次本想要送给平阳城新上任的刺史,也算是废物利用了,谁能想这么快孔夕颜便跑了回来,如此那联姻的事情多半也是吹了。 “老爷,虽说坏了您一幅画,不过您也莫要责怪夕颜,夕颜说了,有要紧事要找您。”计婉秋在身后说道,看似是在帮孔夕颜说话,实际上则是先坐实孔夕颜犯错。这样的小手段,从小到大孔夕颜早已经历了不知多少,熟悉的不能再熟了。孔兴业的面色便愈发阴沉,所谓的要紧事,大抵也就是联姻吹了,就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坏了他好不容易的灵感,孔兴业的眼底已经有怒气浮现:“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孔夕颜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计婉秋:“嫡母大人可否先回避一下,这些事情对您来说……可能不太好。” 计婉秋脸上虚假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双手下意识握紧,好……当真是好的很,一个杂种,现在居然敢让自己回避? 反了天了? 她并没有冲着孔夕颜发火,反倒是望向孔兴业,满脸委屈,泫然欲泣的表情便让孔兴业一阵心疼……然后孔兴业便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孔夕颜的脸上。 啪。 那巴掌很重。 孔夕颜半边脸瞬间多出了五根手指印。 并无像之前那样委屈,似是早已习惯,唯有一双眸子变的越来越冷。 这便是他的父亲啊。 仅仅只是因为嫡母那委屈的表情吗?是了,一直都是这样,只要计婉秋露出这样的表情,孔府之内便会有人倒霉,只是一个巴掌已经算是幸运的吧,至少比起那些被活活打死的妾室来说,她还活着。 有些时候,孔夕颜甚至怀疑,这计婉秋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媚术,或者说干脆就是狐狸精转世,不然的话,怎会将孔兴业给迷的神魂颠倒?为什么到现在,心里居然还有些微的期待……明明在母亲被折磨致死的时候,应该已经认清楚现实了啊。 “混账东西,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我怎会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有什么话还不快点说,愣着做什么?”孔兴业再次骂道。 “好吧。”孔夕颜抿了抿唇转身看向计婉秋,在计婉秋的脸上她清晰的看到了一抹得意:“嫡母大人,您的大儿子,被人砍断了胳膊。” 嘎吱。 计婉秋脸上的得意消失了,变得僵硬,变得愤怒。 不知怎地,计婉秋脸上表情的变换,让孔夕颜莫名感觉很爽。 直至几息过后,计婉秋忽然间尖叫一声,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孔夕颜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那尖尖长长的指甲,甚至都快要钻进孔夕颜的胳膊,她甚至已经顾不得在孔兴业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尖声叫着:“贱人,你说什么?辰儿他究竟怎么了?” 孔夕颜稍稍挣扎了一下,将胳膊从计婉秋手中挣脱,冷笑道:“孔令辰在平阳城辱骂平阳刺史宋言,被宋言砍掉了一条手臂。” 计婉秋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她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延儿呢?云儿呢?他们怎么样了?” 孔夕颜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了一丝丝弧线:“嫡母大人,您的二儿子孔令延,看上了平阳刺史的妻子,居然深更半夜给长公主的女儿,宁安郡主送了一封情书,然后这情书还落入了平阳刺史宋言的手中。” “您的二儿子死了。” 轰! 咔嚓。 仿佛中,有一道惊雷自天空中坠落。 又是一个噩耗。 孔兴业猛地一颤,计婉秋更是面色煞白,身子剧烈的摇晃着,仿佛快要晕倒。 眼看着两人模样,孔夕颜只感觉心中难以名状的兴奋,那种兴奋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甚至让她浑身发抖,她忍不住想要再给两人传达一个好消息: “至于你的三儿子孔令云,绑架了长公主洛玉衡最小的女儿……” “也死了。” 计婉秋身子激灵灵的哆嗦着,她一双眼睛瞪大,眼球仿佛已经从眼眶中,她用力张开嘴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是两眼一黑,噗通一声便摔在了地上。 那般刺激,似是有点过了头。 娇小的身子便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再看旁边的孔兴业,孔夕颜便觉得更加兴奋,表情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面上皮肉不断抽抽着:“莫要觉得我在撒谎,现在孔兴怀和孔令辰还活着,已经被宋言控制起来了,宋言让我回来只是给你带一句话。” “五百万白银,买孔令辰和孔兴怀的命,若是运气好,刺史大人或许还会忘记什么事。” “父亲大人,您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女儿这一路长途跋涉,实在是有些累了,这便下去休息……对了,刺史大人只给了您三天时间。” 丢下一句话,无视了孔兴业瞬间扭曲在一起的脸,孔夕颜转身离了书房。到了外面,太阳照耀在脸上,孔夕颜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难以名状的舒泰和畅快,就仿佛长时间积压的怨气,全都在这个时候宣泄出去。 所谓念头通达,不过如此。 回想起两人听到孔令延和孔令云死讯的时候的表情,孔夕颜的嘴巴便有些合不拢。 十几年前,母亲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计婉秋好像也是同样的表情吧? 这种滋味终于有机会让这夫妻两个品尝一下了。 双臂展开,孔夕颜用力伸展了一下腰肢,朝向北方,视线似是能跨越空间的阻隔,看到那张还不算太熟悉的脸庞。 这也算是报仇了吧? 忽地,她笑了笑,单单只是能在孔兴业和计婉秋的脸上看到那种表情,便值了。从此之后,小女子这条命便是公子的,公子想要知道的消息,便是豁出去小女子这条命,也会为您办到。 许久,孔夕颜眼帘缓缓垂落,她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抬起双手,努力调整着脸上的表情,直至面上变成怒气冲冲的模样之后这才停下。 她知道,父亲是一个极为薄凉的人。 他很快就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 书房内。 孔兴业身子摇摇欲坠。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三个儿子,两死一残废。 这样的消息,终究是太过突兀了一些,以至于孔兴业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他的脸色不断变幻着,他不觉得孔夕颜会欺骗自己,如果孔夕颜说的都是真的……给宋言的妻子送情书,这只能算是私人恩怨,真正麻烦的是绑架洛玉衡小女儿,虽然现在还没有上尊号,但差不多也算是小郡主了。 绑架一个郡主,那足以让孔家万劫不复。 长公主的情况他自然知晓,两个小女儿是双胞胎,现在不过十一二岁的年龄,切好是云儿喜欢的范围。 该死…… 这还真有可能是孔令云能干出来的事儿。 计婉秋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依旧还在昏厥当中。 咬了咬牙,孔兴业冲着书房外面走去,却是已经顾不上地上的计婉秋了……不如说,倘若孔令云当真做出了这样混账的事情,那这个女人,也不能留了! …… 平阳城! 一道苍老的身影正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快步走着,明明天气凄冷,可那皱巴巴的脸上却是一片涨红。 现在临近过年,城内便越来越热闹。街道上早已被拥挤的人群塞满,马车却是无法通行了。 那老者,也顾不得那么多,身子强行在人群中钻着,枯瘦如柴的手指拨开挡在面前的身影,偶尔有人脾气暴躁,转身便准备骂人,结果便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到了嘴边的声音就立马卡了回去。 没办法,就这位爷的年纪,真要是骂上一句,少说要在衙门里挨上几十个板子。 有熟识的人,认出了老爷子的身份。 那不是张家家主,张赐老爷子吗?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地如此着急? 看那方向,似是要去刺史府! 张公剧烈的喘息着,拿在手心的一张纸,已然被汗水濡湿。 安车骨部,出事儿了! (本章完) 第281章 安车骨部(1) 第281章 安车骨部(1) 十二月末。 平阳。 前日下了一场小雪,稍稍回暖的天气迅速冷了下来。 旧时欠租,负债之人,必须要在过年之前清偿债务,就像过关一样,是以过年也被称之为年关。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过年其实算不得是什么好事。 然,今年是个特例。 新任刺史宋言铲除了平阳城一百三十三个官员,还顺带血洗了西林书院数百名读书人,而平阳府有很大一部分田产,都集中在这些官员和读书人的手中。 还有黄家。 这些人死了,债主也就没了。 刺史大人大手一挥,将这些粮田全部变成农户私有,自此之后这些佃户也便成了自耕农,除了国家税粮之外无需额外缴纳一大笔租子;便是其他没有招惹到刺史大人头上的地主,也知晓刺史大人是个杀伐果断的,最是见不得欺压百姓的事情,无需刺史府下发什么命令,在张公带领之下,全都自行下降了租金。 日子,大抵是有了一些盼头。 是以这一年,虽经历了不少苦难,可百姓的脸上还是能看到一些笑意。 许是有人会在背后咬牙切齿的咒骂,可能还会做一个小人儿,小人儿写上宋言的名字,日日以针头刺之,希冀能将宋言咒杀,然终究无法改变什么。 可能是为了感谢平阳府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个好官,前些日子开始便陆陆续续有农户,猎户出现在刺史府,手里大都提着东西,纵然宋言贴出告示,言明不收礼……倒不是宋言故作姿态,纯粹是觉得普通老百姓身上能有多少油水,便是榨干了也榨不出来二两银。 相比较下来,抄家那才是发家致富的正确方式。 一百三十三个官员,外加上黄家,那便是好几百万的银子进账。 孔家那边大抵也有五百万两白银。 跟这些相比,赚普通老百姓的钱,甚至让宋言感觉寒碜。 只是这般做派,却是让那些底层老百姓泪眼婆娑,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收礼的官员,于是乎送礼送的更欢实了,便是门子阻拦,往往也是往门前一放然后扭头就走,却是再也叫不回来了。多是诸如鸡蛋,老母鸡,雪兔,獐子之类,虽不值什么钱,却也是老百姓家中极为贵重的东西。 可能这些东西都是纯天然的吧,便是宋言吃起来的时候,也觉得分外香甜。 当张公来到刺史府的时候,见着的便是这样的场景,顾半夏,空蝉几个丫鬟正将地上的鸡蛋,野味一件件捡起,怀里抱得满满当当,这些东西家里已放了许多,都快吃不完了。 到了明年开春,怕是就要坏掉了,回头还是弄点盐巴,腌制一下好歹能多存放些时日。 听到呼哧呼哧的声音,便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张公正在刺史府的大门前,一手撑着拐杖,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顾半夏都有些担心,生怕这位老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张公,您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安排个下人来传达一声就好,何必您亲自过来呢。” 将怀里的东西交给另一个婢子,便走到张公面前,看着张公双腿发颤的模样,终究还是搀住了张公的胳膊,看了一眼,没看到张嫣那姑娘的身影,想来当真是发生了极重要的事情,连孙女都顾不得带上。 在顾半夏的搀扶之下,终于到了刺史府的后院,却见宋言手里正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细细阅读,见着是张公到访,这便将书收好,却是那本踏雪无痕。 轻身功法。 虽钻研这本秘籍已经有些时日,可轻功修行起来,比内功还要麻烦,即便已经过去这许多时日,却是连入门都还未曾做到。 “张公,您这不在家里好好过年,来小子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儿?”宋言笑呵呵的说着,语气态度,却是比之前好上不少。 这位小老头儿是个很识时务的,这许多时日,无论宋言在平阳府执行什么新的政令,张赐都是率领整个张家,第一个站出来拥护的,哪怕这些政策可能损伤张家的利益,那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呼。 直至这一刻,张赐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然后快步上前,先是冲着宋言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刺史大人,女真那边有动静。” 宋言脸上笑意迅速隐去,挥手邀请张赐坐下。 顾半夏也准备好了清茶。 在张赐抿了一口之后,宋言这才问道:“可是商队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有些不舍的将茶杯放下,这样奇怪的烹茶方式张赐唯有在刺史府见到,但不得不说,茶水微苦中带着清香,沁人心脾,确实是不错,可惜不知这茶叶究竟是如何炮制出来的,若是能掌握制造工艺,这里面的利润甚至可能比女真商路的利润还要高,他之前曾经尝试过直接将茶叶用开水浸泡,却是又苦又涩,和中药差不多: “大人之前交代过,商队要在女真部落中收集情报,要知道女真不同部落之间的关系,要绘制舆图。” “于是,我便安排了几个可靠的混入商队之中,这才离开几日功夫,便送回来一些极为重要的情报。” 又抿了一口茶水,张公这才说道:“根据情报来看,女真王庭似是准备对安车骨部下手。” 宋言有些震惊。 他有猜想过,可能是女真想要趁着年关南下劫掠,怎地也没想到居然是女真要爆发内讧了。 安车骨部,那可是女真七大部落之一。 那女真王庭中的大极烈汗莫不是疯了,要对自家七大部落之一下手?纵然是打赢了,恐怕也要折损不少,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张公则是斩钉截铁:“我安插的这几个人,可都是我的孙子,亲的,嫡孙,他们绝对没那个胆量骗老头子我。” 宋言再次被惊住了,这张公倒是个能干大事儿的,明知女真有危险,还是将嫡亲的孙子送了过去,若是真有什么收获,那便是张家大功一件。若是嫡孙真出现什么损伤,自己这个刺史恐怕也要记挂着张家的一份人情。 宋言逐渐冷静下来,手指摩挲着茶杯:“具体怎么说?” “这一次,商队绕开了安车骨部,直接去了白山部,靺鞨部,以及一些小部落,几乎每个部落,青壮剩下的都不多。”张公一点点解释着:“在仔细询问过之后方才知晓,每个部落都有将近一半青壮被王庭征调。” “而大极烈汗完颜广智的目标应该就是安车骨部。” “据说,安车骨部和拂涅部对勿吉部成为王庭,完颜广智成为大极烈汗早有不满,面对大极烈汗的王令,向来阳奉阴违,因为乌古论部落想要投靠王庭,消除部落尊号,完全融入到勿吉,两大部落便在上个月将乌古论部落灭族了。” “整个乌古论部落两万人,无一活口。” “部落中的存粮,被安车骨部和拂涅部搬空,便是尸体上的衣服,佩刀,都全部被夺走。” “完颜广智震怒,准备绞杀安车骨!” 说着,张公便满脸佩服,他活了七十多年,这辈子很少佩服人,面前的青年绝对是其中之一。 智计冠绝天下,算无遗策! 人在平阳,却操控着整个女真的局势,称得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在刺史大人灭了乌古论部落的时候,怕是早就已经计算到今日女真内讧,要坐收渔翁之利。 如若不然,明明年关将至,平阳府内黑甲士又何至于日夜训练,枕戈待旦,保持着随时都能投入战争的状态? 为何还要专门叮嘱自己,让商队注意打探女真部落之间的关系和各种情报?显然都是为了战争做准备。 实在是太厉害了,太恐怖了。 有宋言镇守平阳,莫说只是区区女真,便是再加上新罗,百济,甚至是匈奴,怕是也攻不破平阳的边关。 宋言似是被茶水呛到了嗓子,忽然便咳嗽起来,面色呈现出有些心虚的涨红。 好家伙,这黑锅咋就扣在了安车骨和拂涅部的头上? 这还引发了女真的内讧? 这真不是他安排的啊,如果说这纯粹是运气,面前这老头儿会不会相信?看了看张公那浑浊又狂热的眼神,宋言打消了这个念头,便是自己否认,也可能会被张公当做谦虚。 “咳咳,后来呢?” “那完颜广智是个有野心的,想要统一女真所有部落,现如今想要投靠自己的部落被灭族,若是不能主持公道,这统一终究是镜中,水中月,纵然完颜广智不想引起女真内讧,这件事情也不得不做。” “他大抵是想要杀鸡儆猴的,安车骨部就是被杀的鸡,拂涅部便是被儆的猴,毕竟拂涅部的势力比安车骨部更强。” “女真只是蛮夷,所用武器大多粗劣,虽擅长骑射,然射出的箭矢多是骨制,对宁国披甲士兵的杀伤力其实极为有限。至于所用的武器更是破烂,绝大部分部落当中,铁制武器是极为珍贵的存在,在数十年甚至只是十数年之前,他们的武器多是青铜,甚是原始,然勿吉部却有精锐骑兵五万。” “这五万人,全都身披铁甲,手持铁刀,海西草原无人能挡,虽是七大部落,可剩下六大部落联合,也未必是勿吉部的对手。除此之外,还有控弦之士五万,同样身披铁制轻甲,便是手中箭矢也从骨箭,变成了铁箭。” “而这,还只是王庭的一部分,若是全力备战,这个数字至少还能翻一番。” “是以面对完颜广智的王令,谁也不敢拒绝,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安车骨部。” 这些具体的数字,都是商队搜集到的情报,或许不是太过准确,但至少也能让宋言对女真的情况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宋言手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既然王庭如此强大,又何必征召其他部族的成员?” “我想大抵有两方面的原因……”张公认真思索了一下:“一方面,是不想让王庭出现太大损失。安车骨毕竟也是七大部落之一,虽然只是末尾,但想要凑出五万能征善战的勇士还是可以的,若是殊死一搏,纵然王庭势力占优,也难免出现损失。” “倘若覆灭安车骨,导致王庭损失严重,失去对其他部落的控制,反倒是得不偿失了,这种情况下征召其他部落的兵卒便是最好选择,就算是要死也可以让其他部族的人先上。” “至于第二吗,大概就是炫耀武力。” “让其他部族的兵卒看看王庭所拥有的强大军备,从而打消其他部落反抗的心思,更方便完颜广智统一女真。” 宋言点了点头,张公虽然不懂军事,但商场和战场有些地方是相通的,这一番分析倒也有理有据。 “张公可知,这一次王庭那边能动员多少人?” “根据掌握的情报来看,王庭那边应该会出动五万兵卒,其他部落在一起应是能凑齐十万,总共约摸是十五万之数。”张公想了一下,回答道。 十五万啊。 宋言长长吐了口气。 这还不是全部。 若非平阳边关有高墙守护,想要阻拦女真大军,当真是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绝对不可能。 “知道他们具体的行动时间吗?”宋言舔了舔嘴唇,脸上的表情不知怎地,居然有些血腥。 “现在兵卒集结已经到了尾声,想来应该就是最近几日了,许是除夕,许是初一。” 宋言呵的一下笑了,倒是会挑时候。 那完颜广智当真不是东西,这是铁了心不想让他过一个好年啊。宋言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张公放心,这次张家大功一件,若一切顺利,请封的时候少不了张家的功劳。” 张赐顿时大喜。 组织商队,搜集情报,可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半夏,麻烦你去一趟兵营,通知雷毅,章振两位将军,从今日起所有士卒,无论黑甲士还是府兵全部加餐,不得使用粗粮,要大米白面,每人每天要保证两斤肉食。” 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兵卒准备打仗之前,大都要准备好吃食,一方面是为了保证体力,一方面也是为了提振士气。 也就现在平阳物资匮乏,不然还不止这个数。 像初唐时期,士兵出征之前大都是要准备好几斤牛羊肉的。 还记得,唐朝第九位皇帝唐德宗李适,好似就是因为薄待兵卒,克扣劳军犒赏,一顿粗茶淡饭,直接导致泾原兵变,成了唐朝第三位逃离长安的皇帝。 总之,不管怎样,这方面的钱,绝对不能少。 顾半夏便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至于宋言则是冲着张赐拱了拱手:“张公抱歉,小子这边还有要紧事处理,怠慢了,还望见谅。” 张赐忙回了一礼:“将军自去,小老儿知矣!” 点了点头,宋言便径直往马厩的方向走去,他要去一趟定州府。 女真内讧。 这是一块肥肉。 但这块肥肉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吃得下的。 …… 当日夜里。 定州府。 孔府书房。 孔兴业静静的等待着,他到底是不太相信孔夕颜的话,虽说他并不觉得孔夕颜有胆子骗他,然这件事情牵涉终究太大,身为一家之主,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安排了家族中实力最强,轻身功夫最好的护院,一人骑乘三匹上等骏马,直奔平阳城,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将消息带回。 夜已深。 孔兴业却是完全没有半点睡意,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白纸,一副高山瀑布图画了一半,却终究是没有继续提笔的动力。 计婉秋自是醒了,刚醒过来便哭天抢地,让孔兴业心中好生烦躁,平日里妩媚动人的小脸儿,也莫名的让人厌恶,便打发她去房间休息了。 视线似是不经意扫过孔夕颜的脸,这位长女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依旧是怒气腾腾。 不知怎地,那种完全不慌的表情,却是让孔兴业慌了起来。他有点手足无措,抬起手想要摸摸鼻子,却又莫名觉得尴尬,放下来却又不知放在何处。 便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却是孔兴业安排的护院,迎着寒风长途跋涉,纵然这护院实力不错,此时此刻也是满脸铁青,嘴唇发白,快步走到孔兴业旁边耳语一阵。便见孔兴业面色时而苍白,时而愤怒,却终究是没有多少伤感,便是最后的心疼,也是为了那五百万两白银,而不是他的儿子们。 摆了摆手,孔兴业让护院退下了。孔夕颜并未撒谎,孔家安排的护院被尽数抹杀,六辆装满生铁的马车被送到了刺史府。孔令辰和孔兴怀则是被关押起来。 至于究竟关押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 当然,孔兴业也并不是特别在意。于他眼中,更重要的还是那五百万两白银。 这是个非常薄凉的男人,一旦和钱发生冲突,便是嫡子的性命也要靠边站。 不经意的,孔兴业的视线便再次落在了孔夕颜身上……听说那宋言喜欢年长的,就是不知自己这闺女,能抵偿多少银钱? (本章完) 第282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82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多谢咏夙的盟主) 听说那宋言喜好特殊,对十四五岁的女孩不感兴趣,偏生喜欢比他年长的女人。如此来看,自家这庶长女倒是完美符合标准,比那宋言大了十一岁,相貌不差,身段婀娜,若是能被宋言相中,不知五百万白银能不能少一点? 孔兴业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自己养了她二十七年,现在家族有了凶险,让她付出一下不是理所应当吗? 他是个商人。 于商人来说,一切都能拿来交易。 只要钱足够,便是让他将老母亦或是妻子卖掉,也不是不行。 嫡次子,嫡三子都死了。 嫡长子少了一条胳膊。 像孔家这样的门阀,不可能选择一个身有残缺之人成为家主,也就是说嫡系一脉全都废了,想想这些年在三人身上费的钱财,孔兴业就有些肉疼。 倒是没太多伤心,毕竟他儿子很多,纵然是死了三个也还有不少,平日里重视这三人大约也是因为世家门阀都看重嫡子,他便也跟着看重了,或许还有一点计婉秋的原因吧,毕竟这个女人当真不错……现在便有些烦躁,死就死了,若是三个儿子的死能给孔家带来利益,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偏生他们的死惹来的只有麻烦。 孔令延的事情其实不太要紧,人死债销,至少不会牵连到旁人。 真正麻烦的是孔令云绑架洛彩衣这件事,幸好还没传开,若是钻进宁和帝的耳中,孔家怕是要被诛九族了。还有那六辆马车上的生铁,便是孔家私通女真的铁证,又是一个诛九族的罪过。 五百万,便是购买宋言不追究洛彩衣被绑架,以及走私的罪过。 莫说是五百万白银了,便是五百万铜板,孔兴业都会很心疼的,纵然孔家生意做的很大,五百万白银也是好几年的利润。 可偏生这笔钱,他不得不给。 “夕颜。” 孔夕颜终于抬起眸子,凝视着孔兴业,似是在询问父亲何事。 这般姿态,是有些无礼了。 只是,孔兴业多少也能明白孔夕颜的愤怒,毕竟好不容易有了嫁出去的机会,还是个位高权重前途无量的,却是被孔令延和孔令云两个蠢货给毁了,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过的。 “明日你再去一趟平阳城,告知宋言,我准备出六百万白银。” 孔夕颜脸色古怪,她没想到一向抠门的孔兴业非但没有讨价还价,甚至还主动多出一百万,莫不是失心疯了? “但是,除了孔令辰和孔兴怀之外,我还要孔家那六辆马车,还有马车上的货。” 重要的证据,不能一直掌握在宋言手里。 孔夕颜虽不知道孔兴业的目的,却还是点了点头:“还有其他事情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宋言见一面,你可以试着安排一下。” 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孔夕颜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起身然后离去。 孔兴业就这样静静注视着孔夕颜的背影,直至孔夕颜消失在眼前,他才收回视线……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肉麻的话,尝试着挽回父女之间的感情。 毕竟真没什么感情。 他,大抵真是个天生凉薄之人吧。 虽说有不少儿子,女儿,看着他们呱呱坠地,看着他们从小一点点长大,心中却从未有过任何一丁点的触动,于孔兴业来说儿女的成长,远远没有白的银子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便是最宠爱的女人计婉秋,似是也无法和银子相比……更何况,那当真是宠爱吗? 孔兴业也不甚清楚。 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是做出宠爱的模样,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孔夕颜也是了解他的,这般情况下再去说那些肉麻的话,除了让双方都更加厌恶对方之外,终究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欸。 孔兴业叹了口气,慢慢冲着书房外面走去,他的心头莫名有些压抑,这许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望着眼前偌大的孔府,虽人头攒动,妻妾成群,子女无数……却压不住那种孤家寡人的感觉。 活成这样子,不知算不算是失败? 呵呵……孔兴业轻笑着,许是一次性要拿出六百万两白银,实在是大出血了,连带着他都变的有些多愁善感起来,现在可不是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啊,纵然是六百万两白银能拿下宋言,可消息泄露的渠道却不仅仅只有宋言那边。 孔府之中,还有一个知情人。 计婉秋。 她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只是这点小聪明也就能在后宅里闹腾一番,终究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而且,计婉秋对那三个孩子也是疼爱的很,许是觉得这三个嫡子,一定能继承孔家偌大的家业吧,现如今孔令延,孔令云死了,孔令辰废了,继承家业彻底成了奢望。 多年来的谋划,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以计婉秋的性格,怕是要疯了。 这女人性格本就乖僻,再受到这般刺激,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得还会咧着一张大嘴巴,到处去嚷嚷。 若是这般,那六百万可就白瞎了。 所以,还是处理了吧? 刚好,还有一个不错的借口,因着三个儿子全都出事儿,抑郁成疾,忧思而亡,也实属正常。 说起来,这么多年对计婉秋也多少有些腻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换一个。 这样想着,孔兴业脸上便挂着浅浅的笑容,往后宅去了。 …… 定州城。 比起平阳,定州终究是更靠南边一点,虽说冬天依旧寒冷,却是比平阳府要暖和不少。几日前的小雪,也并未影响到定州,烈日高悬,身上裹着衣,披着兽皮大氅,偶尔还会觉得有些燥热。 刺史府内。 一张桌。 一壶酒。 两个人。 酒是三勒浆,据说是从波斯传入中原的一种果酒,采用庵摩勒、毗梨勒、诃梨勒三种果子,配上白蜜酿造而成,酒液呈琥珀色,口感甘美醇厚,略带果酸,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上品美酒了。甚至于那些王公贵族,在饮用三勒浆的时候,还要搭配波斯银壶,琉璃杯盏,如此方能彰显身份。 宋言也是第一次尝试这般美酒,轻轻抿了一口,别说还怪好喝的,约摸二十多度的样子,比起现代社会的白酒,少了一些辛辣,更像是果汁。想了想,这个时代蒸馏酒的技术还未曾出现,这二十多度的酒水,已经算是颇为难得了。 焦俊泽这家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个标准的穷鬼,不过是借了十两银子而已,还心心念念惦记着要他偿还,现在抄了范家分支的家,也算是豪横起来了,连三勒浆这等价格昂贵的美酒,都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这是堕落了啊。 宋言便有些痛心疾首。 “焦兄,你说这庵摩勒、毗梨勒、诃梨勒究竟是什么果子来着?”一口将杯中美酒饮尽,宋言随口问道。 “鬼知道,大食那地方起的名字尽是稀奇古怪。”焦俊泽便撇了撇嘴巴,夹起一根毛豆佐酒。 于宋言来说这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儿,他也不是特别在意,脸上的轻佻逐渐收起:“焦兄,我之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焦俊泽一口将毛豆吞下,面上的表情也变的严肃起来:“宋兄,不是兄弟不愿意帮忙,只是你也清楚,宁国自有律法存在。” “身为定州刺史,我的任务便是护住定州,定州虽有府兵一万五千,可在没有朝廷命令的情况下,这些府兵却是不能离开定州半步的。” “若是我敢带着定州府兵去女真地界,不说能斩首几何,单单只是这次行动便是我承受不起的罪名。” “你上面有人保着,丈母娘是长公主殿下,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你跟房家关系密切,房家自会帮你说话,便是陛下,你叫一声舅舅也算正常……你有这样的背景,自然肆无忌惮,带着麾下兵卒到女真地界烧杀抢掠,可我不行啊,我上面一个人没有,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到手的官职,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丢掉。” 宋言来定州府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借兵。 女真内讧,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一块令人疯狂的肥肉。 可这块肥肉有点噎人,至少宋言一个人是吃不下的。 没办法,麾下士卒满打满算还不足两万人,纵然是女真的铁骑经过一番厮杀,各个都是精疲力竭,也难以留下大的战果。若是能从焦俊泽这里借兵一万,凑个三万兵马,勉强能形成一道扇形包围,纵然是不能将余下的女真兵卒全部吃掉,吃下去个几万,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焦俊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样的回答,宋言早有预料,因此并无太多失望。 只是对于焦俊泽的推脱之词,宋言却是嗤之以鼻:“焦兄,此时此刻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还继续这样说就太没意思了。就宁国现在这局势,你说你背后没人,还能坐稳定州刺史的位置,莫非当我是傻子?” 焦俊泽面色忽地僵硬。 这小子,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 只是这些话这样直白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好歹也委婉一点啊。 宋言呵呵一笑:“我不太清楚你背后究竟是谁,或许是陛下,或许是福王?或许是哪个世家门阀?”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焦兄你自己的想法。” “焦兄能在这定州城下,击退女真骑兵,自是个有本事的,又能收拢平阳府的流民,那也是心系百姓的。” “于宁国境内,小弟也见过不少官员,焦兄当为第一。” “只是,如此你便满足了吗?” 焦俊泽眉头皱起,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闷头喝着酒,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宋言的声音。 “这刺史,终究是别人推你上来的,若是有朝一日,那人发现有人比你更听话,你猜你的位置会不会被人替换?” 焦俊泽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年头,终究还是要有一些身份傍身比较好……焦兄不妨想想,若是你成了伯爵,侯爵,甚至是公爵,你身后的人是否还有能力随意将你撤换?纵然你和那人关系亲密,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你的地位更高,影响力更大,对他是不是也更有好处?” “呵……爵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啊。”焦俊泽摇了摇头。 宋言便笑了:“不知焦兄可曾听过一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麒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宋言的声音,张扬,豪迈,乃至于猖狂。 同时,又充斥着蛊惑。 便是焦俊泽,一双眼睛也不由的红了。 麒麟阁! 万户侯! 这些,焦俊泽自然是知道的,麒麟阁乃是大汉武帝建造而成,位于长安未央宫之前,麒麟阁内悬挂着二十八个侯爵的画像,下方还有大汉武帝亲笔书写的二十八个侯爵的生平和功绩。 要知道,在大汉时期,侯爵便是最高爵位。能登上麒麟阁的,那都是侯爵中的侯爵,没有灭国之功,甚至连叩开麒麟阁的资格都没有。 在那之后,历朝历代的武将,皆以麒麟阁为最高荣耀。 这诗,怕不是宋言自己写的吧,当真是诗才无双。 “焦兄,镇守定州,击退女真,这的确是功勋,但这点功劳终究不够的,毕竟身为定州刺史,守卫定州本就是你的职责,是以这功劳便会大打折扣。” “想要封侯,唯有收复失地,开疆扩土。” 宋言的嘴角勾起一丝弧线:“焦兄不妨想一想,安车骨部,那可是女真七大部落之一。” “人口十万余。” “这一次女真大极烈汗完颜广智要杀鸡儆猴,这安车骨部注定覆灭。” “别的不说,单单只是这十万人,你五万,我五万,这便是天大的功勋。” “现如今陛下正在拉拢朝臣,若是你有这五万斩首的功勋,陛下绝对不吝赏赐,至少也是一个子爵。” “焦兄,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本章完) 第283章 真是堕落了(1) 第283章 真是堕落了(1) 定州刺史府。 凉亭遮住头顶的阳光,风吹过,丝丝凉意,却也无法熄灭焦俊泽胸腔中的燥热。 倒是小瞧了这宋言,天生一副伶牙俐齿,倒是个不错的说客。饶是焦俊泽平日里自诩君子,不屑于去做那蝇营狗苟,杀良冒功的事,此时此刻却也是怦然心动。甚至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女真那些蛮子算什么良民?不过只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手上沾满中原汉人的鲜血,死了也就死了。 宋言这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那安车骨部现在还好好的呢,不过只是传出完颜广智试图剿灭安车骨的消息,便将安车骨部十万人口,二一添作五,平分了。 倒是不怕撑死。 纵然事情当真按照宋言推断的发展,那十万人是你杀的吗?这功劳你也敢拿? 万一事情曝光,那便是欺君之罪。 只是转念一想,即便是朝堂上那些文官心生怀疑又能怎样,难道他们还真有勇气去女真地界探查一番不成?那些文官,若是当真如此勇武,现在的宁国也不至于糜烂到这般境地。 眼见焦俊泽的眼神,宋言便知晓这位刺史大人已经心动,还是那句话,这世界上的一切不配合,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利益不够;单单只是画大饼是不行的,还得要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只要这利益足够大,足够诱人,便是焦俊泽这种人,底线也是可以往下挪一挪的。 宋言便趁热打铁,充满蛊惑的声音,又一次在焦俊泽的耳畔响起:“焦兄不妨再想一想,我宁国的军队和女真,匈奴比起来差距究竟在什么地方?” 焦俊泽吐了口气:“士气。” “士兵拿不到充足的军饷,又常年被文官欺辱,士兵不知为何而战,往往到了战场之上,一身本事能发挥出十之一二便是不错。” 这种事情,焦俊泽也是无奈。 宁国大风气在这儿,不是他焦俊泽能改变的,定州府,平阳府还好,有他和宋言两人存在,于士兵训练较为重视,平日里也想尽办法补齐士兵缺少的粮饷,下面的文官也因着两个刺史的缘故,不敢对士兵太过过分。 可除却定州平阳之外的地方,士兵的日子说一句过得不如狗,一点都不为过。 莫说是朝廷中入了品的文官,便是那些师爷,吏员,甚至还是白丁的读书人,见了士兵都敢啐一口唾沫,更有过分的,明明是三品武将,可见了六品乃至是七品文官,都要主动行礼,甚至还要行跪拜礼。 将军和士兵的脸面,尊严,简直是被践踏到了泥地里。 这般情况下,这些士兵又怎会为保卫国家誓死效命? 也正是因此,才有数年之前,数百倭寇于宁国境内烧杀抢掠的灾祸……那一次倭寇袭击,简直是将宁国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于宁国来说,倭寇袭扰乃是常事,并不鲜见,几百个倭寇数量上也不算多,无非便是洗劫一番周边的村庄也就撤了,不会引发太大的动乱,可那一次许是因为倭寇登陆的地方经常遭遇洗劫的缘故,那一批倭寇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财富,于是便心生不满,眼见拿不下县城,便直接绕开直奔府城而去。 沿途之中所有村镇,尽数遭遇屠戮。 被屠杀的宁国子民不计其数。 被洗劫的粮食,财富数不胜数。 那些倭寇似是杀上了头,杀到府城眼见府城高大,无法攻破,干脆再次绕开,直奔宁国腹地。一路经过十三个县城,三个府城,甚至还扮做灾民,混入一座府城之内直接杀到刺史府。 连带着刺史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 有没有府兵拦截? 自是有的。 可那些府兵眼见倭寇凶残,再想一想欠了好几年的军饷,玩儿什么命啊。 几百步之外张弓搭箭,将箭矢全部射了出去,便算是交过手了,随后便打道回府,纵然那些倭寇凶残,也不敢直接冲击一万多人驻扎的军营,旁人死不死的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没必要将自己的性命也给砸进去。 这件事,简直已经成了宁国历史上无论怎样都抹不去的污点。 本以为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宁国朝堂会重视军卒,提高武将地位,重视军备,谁曾想朝堂上经过一番吵闹,最终得出结论,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军队缺少监管,于是乎便有了监军,而且权力极大。便是镇守边关的将领都要受到监军节制,若非如此,窦贤,梁有德两位将军也不至于被钱耀祖坑死。 因着监军出现,平日里本就不足的粮食,欠薪不发的军饷,还要再被监军刮走一层,乃至于普通士卒的处境非但没有好转,甚至还更加糟糕了。 鼠辈无能,奸臣误国,不过如是。 定州的情况特殊,这边是有监军的,不过因着水土不服连续死了三个,现在是第四个,正卧床养病,倒是没受监军多少影响,平阳府那边,应该也没哪个文官有胆子去做监军。 这两处,应该算是受文官集团影响最小的地方。 这并不是宋言想听到的答案,但他同意焦俊泽的说法:“焦兄说的没错,可焦兄不妨想一想,若是我们能有十万斩首在手,能将宁国的边关,延伸到女真的地界,有这样铁打的功勋傍身,那些文官可还敢瞧不起我等,瞧不起我们麾下的兄弟?” “若是运气好,顺带着将完颜广智那老东西也给宰了,至少辽东边关,能有三十年和平,这一份功劳莫说是子爵,便是伯爵,侯爵,那也是当得起的。”顿了一下,宋言再次开口:“而且,焦兄莫要忘了,女真地界还有一样东西,于你我二人极为重要。” “战马!” 此言一出,焦俊泽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 许是之前被文官压抑的太久,倒是忘了在女真的地界上还有这样的宝贝。 中原缺少战马。 这是中原士卒面对女真,匈奴,最大的劣势,纵然你机关算尽,将对方包围,眼瞅着就要全歼的时候,对方却是骑乘战马直接冲出重围,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之夭夭,却无可奈何。 这世界上大约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了。 宋言脸上笑意更浓:“之前乌古论部落的时候,我便弄到了三千多战马,一千多驽马,这安车骨部落,可是乌古论部的好几倍,我估摸着战马的数量少说也要上万,驽马至少也有大几千。” “到时候你我二人兄弟平分,麾下少说也能多出来好几千骑兵。” “而且,这些可都是没有经过阉割的马,是能做种马的。” “兄弟,莫要犹豫了,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错过怕是老天爷都不会饶了咱俩,这功劳简直就是丢在地上,等着咱们去捡。不怕告诉你,纵然是焦兄你不准备出手,我平阳府也是准备行动的,无非就是功劳稍微少一点而已,只是因着焦兄为人不错,小弟佩服,这才特意过来告知。” “焦兄可莫要辜负小弟这一番好意才是。” 宋言的声音不断在焦俊泽的耳边回荡着,焦俊泽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呼吸不知何时已经变的越来越急促,眼睛中遍布着条条血丝。 忽地,焦俊泽便一拍桌子,身子猛然站了起来:“娘的,干了。” 宋言抚掌大笑:“不错,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焦兄。” “不过,朝堂上,若是有弹劾的声音,你要帮我压下去。” “没问题。” “你准备让我这边出多少人?” “多多益善。”宋言拿起酒杯,一口饮尽:“若有骑兵便尽量带上,至于其他兵卒尽量以步弓手为主,抵御女真铁骑冲锋的任务交给我。” 一边说着,宋言一边从怀里取出舆图。 这舆图,是根据商队那边的信息绘制的,不够完善,却也算是目前最精准的了。 “完颜广智是个心狠的,既然已经决定动手,那就没准备让安车骨部留下一个活口。是以,按照我的推测,完颜广智应该会安排一部分大军,绕道安车骨部后方以及两侧,形成包围,安车骨部溃败之后,还会遭遇到隐藏起来的伏兵。” 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他们的伏兵大概就在这片区域,所以我们可以提前进入女真地界,埋伏在更南边一点的地方,待到双方厮杀临近尾声,已经精疲力竭的时候,我们从后方掩杀出去,纵然人数比不过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万箭齐发应该也能收割不少人头。” “完颜广智野心极大,又是个极为骄傲的,纵然刚经历过厮杀,麾下士兵都是身心俱疲,可是他依旧无法容忍来自汉人的挑衅,毕竟在女真人眼里,汉人便是柔顺的绵羊。” “他会觉得,纵然是疲惫之师,照样能轻易将汉军捏死。” “他甚至想要将汉军全歼,通过这种方式,来彻底打垮汉人反抗的心思。” “而且,若是一言不发直接撤退,屠戮安车骨带来的威慑无形便会降低不少,完颜广智不会容忍这种情况。” “所以,他一定会命令麾下的铁骑,冲着我们发起冲锋,而我麾下,八千黑甲士,便会将对方的士兵死死缠住,他们不可能冲破黑甲士的封锁,步弓手便能抓住机会不断输出,收割人头。” 宋言快速说着大概的作战计划。 简单,粗陋,算不得太过精细。 但同样身为将军的焦俊泽很清楚,作战计划太过精细反倒不妥,容错率太低,粗陋一点没什么不好,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很多时候都需要将军的临阵指挥。 “两个问题,第一……安车骨部不会提前得到消息,撤退,或者是直接投降吗?”焦俊泽问道。 “不会,女真那边部落之间都有很远距离,现在更是大雪封山,几乎没有任何来往,消息传播速度极慢。”宋言侃侃而谈:“根据商队的情报来看,几乎每个通往安车骨部的必经之路,都有王庭埋伏的人,便是有人想要传递消息也会被截杀,这一次完颜广智是铁了心要吃掉安车骨,树立自己的权威。” “最后的问题,你的黑甲士,当真能挡得住女真铁骑的冲锋吗?用步兵硬抗骑兵,你当真有这把握?”深吸了口气,焦俊泽指出了这作战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如果挡不住,疲惫的骑兵也是骑兵,冲入步弓手的军阵,便是一边倒的屠杀。 “我曾尝试过,以一百黑甲士硬抗一百女真骑兵的冲锋,最终挡住了。” 焦俊泽有些惊讶,然后点了点头:“如此,那便没问题了……” “什么时候出发?” “完颜广智行动应是在除夕或者是初一,我们至少要提前一日到达地方,所以……两日后吧。”考虑了一下,宋言说道。 “两日后,我会带领麾下一万五千府兵前往平阳府同你汇合。”焦俊泽咧开唇角,脸上泛起一层略显疯癫的乖戾。 于他来说,这般疯狂当真是第一次。 可心中居然没有多少后悔,甚至还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男子汉大丈夫,终究是想要做出一些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事情啊。 倘若能青史留名,那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至于背后之人的安排,却是已经顾不上了。 宋言已经离开了。 焦俊泽却依旧注视着宋言离去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居然隐隐有些惊惧,许久,又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想他焦俊泽,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可看看这段时间做出来的事儿?先是困顿于军饷,昧着良心,万箭齐发,射死范家分支数百名小厮,婢女,护院和家丁,更是直接将范家分支洗劫一空,还利用那几百把军用弩,狠狠敲诈了范家本族几十万的银钱。 虽说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般行为终究是有点无耻了。 现如今更是被宋言说动,为了爵位,准备冒领那五万斩首。 堕落了。 当真是有些堕落了。 总感觉,遇到了宋言之后,这底线是一天比一天低。 焦俊泽摇了摇头,一定是被宋言给带坏了,他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呢。 心里腹诽着,便起身往军营走去,既然已经决定要行动,自是要做好准备的,开战之前的劳军犒赏,箭矢,弓弩之类的数量都要清查。只是,在经过后宅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书房,透过窗户便见着书房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 焦俊泽眉头皱起,短暂的迟疑之后便迈开步子,往书房走去。 吱呀。 书房房门被推开。 就在书桌后方,一个身段肥胖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莫名的,焦俊泽的身子抖了下。 原本因着宋言一番话而呈现出怪异红润的脸庞忽地变的苍白,宛若本能般弯下腰身,拱手行礼: “王爷!” (本章完) 第284章 王爷(2) 第284章 王爷(2) 焦俊泽虽是武人,可这书房却打理的极为雅致。 香篆袅袅,两列镂空的书柜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从儒家经典到汉史,吴史,乃至一些神话怪志之类的杂书,其中不乏一些珍稀孤本,房间四周挂着一些书画,也是出自名家之手,任何一幅拿出去都是价值不菲。 当然了,这些东西原本的主人并非焦俊泽。 还是打劫了范家分支之后,这才弄来的这些玩意儿。 这些东西,他一个武人自然是不懂的,只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拿出去卖又怕被人给坑,便寻摸着也捣鼓一个书房出来,稍微妆点一下撑撑门面。乃至于书房的样式,书柜,书桌这些,都是从范家那边搬过来的,虽屠戮了范家满门,但主要动手的人是那个女子,用起来倒是心安理得。 此时此刻,一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书桌前面,手捧一本古籍看的入神,除了偶尔翻书的声音之外,气氛安静异常,纵然是焦俊泽的那一声王爷,也未曾将其惊醒。 焦俊泽则是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不敢妄动。 这中年男子四十多岁,也称得上是相貌堂堂,只是人实在是胖了一点,看起来有点臃肿。片刻之后,似是看的有些累了,中年男子这才合上书本,揉了揉有些生疼的眉心,幽幽叹了口气:“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麒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顿挫激越,又直抒胸臆,好诗,好诗……” “早就听闻那宋言,不但能领兵打仗,还是个颇有才能的,倒是不错。” 声音中并无什么恼怒之类的感情,可焦俊泽身子却是忍不住轻轻一颤,面色发白,便是额头上都沁出一层层的汗珠。 他和宋言的交谈,却是被这位王爷听到了。 焦俊泽也是个狠人。 敢率领定州府兵,硬抗女真铁骑攻城,愣生生斩首数千,自是个杀伐果断的,可面对面前的男子,却本能的有些恐惧。 许是多年前留下的阴影吧。 焦俊泽还记得,那时候他才只有十六七岁,刚刚入了这定州城做府兵,因有山匪聚众造反,定州刺史率兵剿匪,因着一腔热血冲锋在前,加之运气不错,还斩了匪首的脑袋。 这是斩将之功。 这功劳,足够他一个小兵连升好几级。 那时候的焦俊泽还是个毛头小子,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封赏下来便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焦俊泽那满腔热血,除了两吊铜钱之外,就再无其他。升职的事情更是提都没提,反倒是那一直躲在大后方,连敌人面都没见着的监军,拿了这斩将之功。 后来他才知道,不仅仅只是他的功劳被冒领,便是其他一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功劳都被上面的人克扣个干净,发下来的赏钱也是百贯,层层克扣之下,落到他手里的便只剩下两吊钱,至于战死的袍泽,每人三十贯的抚恤金也被贪墨的只剩下一贯。 那时候的他太过单纯,一心只想着出人头地,好给妹妹添几件新衣服,想让重病的娘亲日子过的好一点,能顿顿吃饱饭,怎能忍受属于自己的钱和官被人夺走?他更无法忍受,战死袍泽的亲眷,还要被那些人欺凌。便想要去告状,结果登闻鼓刚刚敲响,不知从什么地方便钻出来一群地痞流氓,直接将他的腿给打断。 当他拖着断腿爬回家,家已被人烧了个干净。 老娘在火里被活生生烧死,妹妹也已经没命,衣衫破烂,身上到处都是折磨之后留下的青肿,临死之前也遭了那些人的玷污。 在那一刻,焦俊泽只感觉眼前的天,好似忽然间便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他在母亲和妹妹的尸体旁放声大哭,哭干了眼泪,流出来的都是血。 他所有的精气神好似都在这一刻被消磨的干干净净,他不知这残破的身子还能做些什么,便是想要给老母和妹妹报仇都是做不到的。 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出现了。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这么胖。 身材只是稍稍有些富态,算得上是一个俊朗公子,他询问自己想不想报仇,如果想,他可以帮忙,但从此之后,自己这条命便是他的。 没有任何迟疑,焦俊泽答应下来。 他便安静的转身离去,随后便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大夫,帮着治好了他的腿,第二日的功夫,那几十个地皮无赖全都横死家门口。地皮无赖的家中,还留下了用血写下来的一些话,大抵便是江湖上的绿林豪侠,见不得镇压叛乱的英雄落得这般凄凉下场,所以出手惩戒。 那些人死的很惨,他们全身上下的骨头几乎都尽数被人敲碎,宛若一滩烂肉。 在这之后,定州府便不断死人。 这些地皮无赖的亲眷,上到四五十岁的父母,下到七八岁的幼童,每天都要死上几个。 人们便说是这些地皮无赖坏事做尽,遭了天谴。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侵吞了赏金,抚恤金,冒领了功劳的官员还能坐的住,毕竟死的只是下面那些狗腿子,跟他们无关。可是在一个月之后,当狗腿子的家属全部死光之后,便轮到了这些当官的,最先死掉的是一个书吏,谁能想象,一个只是做笔录的书吏,头上都顶着斩首十三人的功劳。 书吏死掉的现场,还留下了一封悔过书,悔过书上,详细记录了定州府诸多官吏瓜分兵卒功劳,克扣抚恤金的经过,根据官员品级,每人分到的功劳,赏银各不相同。 于那些官员来说,这原本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他们经常这样干,若是有刺头不服气,打一顿便是,若是还有不服,那便杀了你的父亲,母亲,妻子,儿女,终归有你服气的时候。说来也怪,这种事情直接将焦俊泽除掉无疑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可是他们偏生没这么做,而是弄死了焦俊泽的妹妹和母亲,许是在这些人眼里,看着底层的一个泥腿子,拖着一条断腿在泥地里挣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 可谁能想,这一次出现了意外,民怨沸腾,舆情涛涛,一时间满世界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定州府的刺史为平息民怨,下达封口令,禁止任何人谈论这件事,一时间定州府的监狱都不够用了,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百姓士卒被抓。 这些文官,动用了一切力量去压制这件事,让老百姓发不出任何声音。 便是焦俊泽,也被投入监牢。 一时间,事情似是再次陷入绝境,直到这件事入了原定州刺史的政敌耳中,终于有了突破,这件事也终于被摆到了朝堂上。 贪污。 冒功。 结党。 杀戮战死士卒的家属。 大肆捕捉百姓。 当这一切全都掀开的时候,人们方才知晓那背后隐藏的黑暗,事情终于压不住了,便是那些文官集团也保不住定州刺史,只能将其下狱。整个定州官场,从上到下几乎被清洗一空,数以百计的官吏被下狱,数十上百官员被斩首。 焦俊泽也终于从地牢中挣脱。 焦俊泽就是这一场风暴的中心,他也因此得到了补偿性的赏赐,从原本的大头兵,一跃而起成了一个偏将。再后来,又立下一些功勋,大抵都明白这焦俊泽是个刺儿头,贪墨焦俊泽的功勋会很麻烦,是以这些功劳便顺理成章的落在焦俊泽的身上,他的地位也一再攀升,不过区区几年功夫,便爬上了刺史的位置。 焦俊泽知道,他能有现在的地位离不开这位王爷,若不是这位王爷联手江湖上的侠客,甚至在暗地里操纵舆论,这一缕曙光终究不会照在他的身上。 他也大概明白了这位王爷的实力,或许在朝堂上没有多少能说得上话的人,左右不了朝堂局势,可是在民间却和江湖牵涉极深,同时能够操纵舆论,引导民间风向。虽说他杀死的那些人都是焦俊泽的仇人,可是一户户人家被灭门,一具具扭曲残破的尸体摆在眼前,终究是让他毛骨悚然。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较为久远,再加上这位王爷还有朝堂上的文官集团,都有意识想要降低这件事情的影响力,很快也就无人谈论,以至于现在许多人已经不知焦俊泽究竟是如何上位。宋言也曾经疑惑,为何堂堂刺史府却如此空旷……亲人都已经死光,这刺史府除了焦俊泽之外也只剩下几个老仆,自是显得有些冷清。 “你想要对女真下手,所以答应了宋言的请求?” 便在这时,王爷的声音将焦俊泽从回忆中惊醒。 喉头蠕动了一下,焦俊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爷只是让他守好定州,出兵女真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单从这方面来看,他算是违背了王爷的安排。说实话,到现在他都不知这位王爷究竟是什么目的,说是想造反吧,可你勾结江湖势力能有多少用处?造反靠的终究是士兵。 若说不想造反吧,那江湖势力聚集在一起,还真不能小觑,还有那一手操纵舆论,玩儿的也是风生水起。众所周知,造反,往往就是从控制舆论开始,什么往鱼肚子里藏书,狐狸口吐人言,河底挖出个石头人之类。 眼见焦俊泽的模样,那王爷呵的一下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我知你是一个真正的将军,总是想要为宁国的百姓做点什么。若是这一次出兵,能重创女真,换来边关十年安稳,倒也不错。” 呼。 听到这话,焦俊泽整个人陡然松了一口气。 “你觉得,那宋言如何?” “很可怕。”想也不想,焦俊泽立马给出了答案。 紫袍王爷对于这个回答明显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们两人应是惺惺相惜,怎地也没想到你居然会说他可怕……来,跟本王好好说说,这宋言究竟有什么不同,居然让你如此恐惧?” 说着,紫袍王爷甚至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焦俊泽坐下说话。 明明这是他家……焦俊泽心里吐槽着,只是这番话却是不敢说出来的,坐下之后焦俊泽缓缓开口:“宁国诸多官员中,宋言应是比较重视百姓的,虽不知原因,他对异族极为仇恨,对汉人却相对和善很多。我调查过宋言的一些事情,他虽已经封爵,又是一府刺史,可在汉人百姓面前却没什么架子,便是蹲在地上跟泥腿子吹嘘都是常事。” “什么贵族的体面之类的东西,他大抵是不怎么在意的。” “他心狠手黑。” “虽是异族,但两把火烧死好几万人,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一般的将军做不出来,他却是没有半点压力,只要对自己有利,他便能做的出来,完全不在乎会不会面临腐儒的口诛笔伐。” “便是对汉人百姓,只要你作奸犯科,该杀就杀,宁平赈灾之时便砍下了一千多个脑袋。” 紫袍王爷便点了点头。 “他也不怕得罪文官集团和世家门阀,西林书院说灭了就灭了,平阳府的官员说砍就砍了,便是黄家,也是说灭门便灭门,听说这一次还砍了孔家两个嫡子,还准备讹诈孔家五百万白银……” 孔家吗。 紫袍王爷的眉头皱了下来。 焦俊泽不知王爷心中想法,也不敢胡乱揣测,只是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于世家门阀和文人眼里,这宋言大约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可在士卒和百姓眼里,宋言却很有名望。” “据说,在宁国沿海地区,因着铲除倭寇的功绩,不少人家已经开始供奉宋言的长生牌。” 紫袍王爷便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有民心,兵卒之中有名望……呵呵,放在任何一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这种人都是在皇帝的刀尖上跳舞。玉衡也是,对自家人总是太好,一个女婿罢了,居然让其得了民心,手下又有一批骄兵悍将,偏生这些骄兵悍将对这人忠心耿耿。” “这是想要造反吗?” “便是不造反,有朝一日皇族拿回权柄,这人也是掣肘皇权的外戚,便是下一个杨家,下一个白鹭书院……而且,若是这宋言身旁的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要不要造反,就不是宋言自己能决定的了,便是他不想造反,指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被手下簇拥着披上黄袍。” 焦俊泽有些尴尬,这种话,他终究是没办法插嘴的。 然后,紫袍王爷便叹了口气:“不过,就宁国现在的局面……若是能让他闹腾一番,或许还真能给皇兄寻摸到一些火中取栗的机会,恐怕这也是皇兄一直容忍他的原因。” “怕就怕到时候养虎为患。” “总归是要早做安排才行。” 忽地紫袍王爷抬起头,看向焦俊泽:“若是有朝一日,我让你杀了那宋言……” “你将如何?” 焦俊泽一愣,旋即用力吸了口气,双眼直视着面前的王爷: “我这条命,是王爷的。” “若是您让我杀他,我会取下他的脑袋!” (本章完) 第285章 我就一个女儿啊(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85章 我就一个女儿啊(多谢咏夙的盟主) “我这条命,是王爷的。” “若是您让我杀他,我会取下他的脑袋!” 焦俊泽如实说道,会取下,至于能不能取下,那就不好说了……毕竟就宋言做的那些事情,整个宁国想要杀掉宋言的人不知有多少,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人能成功的。 要么是宋言实力很强大。 要么是宋言背后之人实力很强大。 总之,都不好惹。 连文官集团和杨家都做不到的事情,焦俊泽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实力……当然在王爷面前,表态是必须的。焦俊泽也没有刻意非要让自己看起来忠贞不二,有些事情做的太过反倒是会引人怀疑,他也明白,自己于王爷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 只要有价值,王爷便不会让他随意送了命。 现在这样,挺好。 果不其然,紫袍王爷盯着焦俊泽看了许久,似是在判断焦俊泽这番话是否为真,良久才收回视线,应是焦俊泽的反应,已经通过了王爷的考验。“你之前说宋言很可怕。”王爷错开了话题,没有再说要杀宋言之类的话:“听你所讲,那宋言的确是个比较特殊的人,但要说这样就让你害怕,未免有些太过儿戏。” 焦俊泽便笑了笑:“杀人吗,我虽杀的没有宋言那么多,却也不少,只是这点倒还不至于让我觉得可怕。” “真正让我恐惧的是宋言的心计。” “心计?”紫袍王爷有些疑惑,他许久不曾出门,于宋言了解不多,只是听焦俊泽的话,便单纯觉得这可能是个莽夫。 所谓过刚易折,这样的人纵然是有能力,也很容易死。 “没错,就是心计。” “宋言说,这次女真内讧,是宁国消除边关隐患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在我看来这机会未必不是宋言制造出来的。” 紫袍王爷坐于椅子上,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那是一本春秋,阳光从侧面照射,落在封皮上,便泛起古朴的黄。 “怎么说?” “宋言于一月多之前,拦截钱耀祖的送亲使,并假冒送亲使入女真地界,一把火将乌古论部落烧了个干净,这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旁人并不知道,在放了火杀了人之后,宋言便立刻撤退,乌古论部落的粮食,武器,都是极有价值的东西,宋言却是分毫未动。” “于乌古论部落东面,便是安车骨部,西北方向便是拂涅部,这是距离乌古论最近的女真部落,而这两个部落,向来和完颜广智关系不睦,连带着同乌古论部之间也是关系紧张。宋言留下粮食和武器,应是他故意设置的陷阱,他知道拂涅部和安车骨部为了过冬,定然会将这些东西取走。” “如此,便能顺理成章将乌古论部的覆灭,嫁祸给安车骨和拂涅部。” “他甚至准确的猜到完颜广智面临的难题和他心中的想法,推算到完颜广智必定要杀鸡儆猴。现如今,女真内讧了,完颜广智要对安车骨动手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宋言的掌控之中。” “或许,当看到送亲使出现在新后县的时候,宋言便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吧。” 焦俊泽重重吐了口气:“我虽然自认也是个不错的将军,领兵打仗我不输旁人,可这般分析局势,揣摩人心,并以此一环套一环的设计,我不如宋言。” “若是宋言想要对付我,纵是我麾下兵卒翻上几番,只怕也不是宋言的对手。” 紫袍王爷便有些愕然,手指勾起的书页甚至就这么停在半空:“一个多月前设计一个多月后女真的内乱?会不会危言耸听了一些?” 说着,他垂下了眼帘:“或许,一切只是巧合呢?” “巧合?”焦俊泽呵的一下笑了:“那可是将倭寇玩弄于股掌之间,文官集团和杨家都想要解决,结果非但解决不了,反倒是损失不断的狠人呢。到了这种境界,他所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情都有深意,怎会是区区巧合就能解释的?” 紫袍王爷便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也是。 勾心斗角习惯了,总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就像这一次,勒索孔家五百万,看起来只是贪财,可实际上定然也另有深意,说不定还存着将孔家收服的想法……不过,据我了解,宋言对世家门阀并无好感,许是又在谋划着什么,说不定目标根本不是孔家,而是整个晋地八大家。” 紫袍王爷挑眉:“晋地八大家?联合在一起可是连杨家都要头疼的存在,他也不怕崩了牙?” “若是旁人,我自是不信,但若是宋言,当真有这种可能,我详细的调查过分析过宋言所做的一切,他最擅长的便是在所有人都想象不到,都觉得不可能的地方出手,然后一击必杀。” “便是这一次找我合作,肯定也不是兵力不足的缘故,毕竟这家伙最擅长以少胜多。” “而且,他在最开始便已经点出来,我背后有人。” “所以,宋言不是在寻我合作,而是在寻我背后之人合作,也就是……王爷您。” 焦俊泽重重吐了口气:“我想,宋言已经知晓了王爷您的存在。” “这次的功劳,在我看来就和白给差不多,我想宋言的目的应是想要和王爷您结下一个善缘。” “也许,还有其他目的,却不是我能揣测的了。” 紫袍王爷便幽幽的吐了口气。 一个十六岁的小娃娃,之前他是不相信宋言有如此心机的,可是现在被焦俊泽一通分析,便又觉得真他娘的有道理。 他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是……现在的小娃娃都这么妖孽了吗? 他一个在常人看来整日游山玩水,修仙炼丹,不务正业的王爷,他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宋言重视的。 莫非,他在筹谋的事情,都被那宋言看透了? 如果是这样,那宋言就不是妖孽这么简单了,他是妖孽中的妖孽。 “那照你的意思,我们要如何应付这宋言?” 焦俊泽稍一思索:“能拉拢最好,若是要除掉,那必须要有绝对把握,要做好两手,三手,甚至是几十手的准备,一旦动手务必一击必杀,绝不能给宋言活下去的机会,否则便是噩梦般永无休止的报复。” 紫袍王爷便想了想,以他现在的情况,动手的话多少有些麻烦,那便只能拉拢了? “那他喜好些什么?” “钱。” “换一个。” 紫袍王爷一摆手,毫不犹豫,要钱是不可能的,一文钱都不可能。 “女人。” 这个还可以。 “最好比他年纪大的女人……” 紫袍王爷眨了眨眼睛,果然,这世界上有才能的人,癖好大多比较特殊……比如说有人喜欢玉足。 只是,他就一个女儿啊。 …… 小雪连续下了好几天,宋言也就在家里呆了两日。 偶尔能看到,刺史府内顾半夏,空蝉这些婢子,还有杨思瑶,步雨几人匆匆忙忙的走来走去,肩膀上,头发上便会飘落一些雪。 年底了。 终究是比较忙碌的。 阆苑阁楼,园林亭台,白雪皑皑。 她们就从那雪中走来,或是雪白,或是淡红,或是翠绿的长裙,纵然是穿的比较厚实,也难掩那婀娜的身材。 这年头的仕女才是真正的仕女,跟抖音上那些穿着似是而非的古装,却又恨不得胸啊,腿啊,使劲儿往外露,富有又慷慨的主播,还是不太一样的,那些女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写满了字——给钱。 院中的女子,便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她们忙碌着,时不时能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偶尔休息,便会轻轻拍打着身上的衣裙,一片片雪簌簌而落。 此时此刻,焦俊泽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别有深意的宋言,便很有深意的在屋檐下席地而坐。 背靠着墙壁,身侧是两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那太上老君,居然把孙悟空丢到炼丹炉里用火烧,坏蛋。” “不过,太上老君不是天上很厉害的神仙吗,居然拿一个猴子没办法,还被猴子吃了他的金丹,他是不是害怕孙悟空的师父葡萄老祖啊……” 耳边便传来了两个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却是西游记的故事,已经从孙悟空定住七仙女发展到太上老君将孙猴子投入炼丹炉。对于孙猴子定住七仙女之后,只顾着吃桃子,两个小丫头颇为失望,觉得这般行径实在是有损齐天大圣的威严。 眼见两个小丫头的模样,宋言便笑了笑:“你们懂什么?孙悟空是踹翻了炼丹炉,吃了金丹……但,究竟吃了多少颗,还不是太上老君说了算,他说一千那便是一千,说一万那便是一万……” 洛彩衣便兴奋的拍手:“我明白了,太上老君是天上的官儿,要听玉帝的话,玉帝就跟皇帝一样,玉帝让他炼丹他就得炼丹,他炼丹不够就要受罚,也可能他根本不想把辛辛苦苦练出来的金丹给玉帝,便说是被孙猴子吃了。” “这样,他就能把金丹藏起来了,还能跟玉帝交差了,我懂我懂,偶尔会听洛家的一些掌柜说,这叫平账。” 噗。 不远处,怀里抱着剑的清冷美少女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似雪莲开,分外娇艳。 旁边的洛天璇则是没好气的横了自家相公一眼,似是在责怪相公教坏小孩子。 对于这样的污蔑,宋言便深感委屈,这哪儿是他教的啊,明明是这两个小丫头自己领悟的好吧。 不知不觉便到了夜幕,一盏盏火光便从蜿蜒的院落中亮了起来,深红的光晕,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着,黑夜间便透出几分古朴。 宋言便伸了伸懒腰,转而看向洛天璇:“娘子!” “嗯?” “今日夜里,我要出门一趟。” 洁白的贝齿便轻轻咬住了下唇,洛天璇没有问宋言要去做什么:“要多久?” “快的话,七八日,慢的话,十几日吧。”宋言歪了歪头:“上元节之前,总是能回来的。” “一路小心。” “嗯,我会的!” (本章完) 第286章 高阳郡主的一日(1) 第286章 高阳郡主的一日(1) 平阳城。 刺史府。 腊月二十五! 冬日的清晨,东方的天气刚露出微弱的光,晨风浮动,摇落几片梅。 绵延几日的小雪终是停了,整个冬日都未曾融化的积雪又盖上薄薄的一层。 这个冬天大抵是要比往年更冷一些。至少,积雪整个冬日都不曾融化的情况,并不多见。 清晨的凉风中,高阳郡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力伸展着两条胳膊,彰显着婀娜的身段,她本就丰满,现如今配上厚实的内衬,白色的长裙便被撑得鼓鼓囊囊,愈发显得丰腴。这样的姿态于大家小姐来说,是很失仪态的。只是这里毕竟不是福王府,也不是房家,倒是没那么多规矩,不会有人一直跟在身后,每时每刻挑她的毛病,可以稍稍随性一些的。 来这辽东也算是有一些时日,高阳郡主逐渐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学会了该如何妆点自己,至少不会像最初那样,浑身上下包裹的跟粽子一样,一个不小心还要以头抢地,惹来宋言一阵大笑。 她起的很早。 除了守夜的护院,甚至见不着多少婢子,倒是厨房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临近过年,厨房的工作是繁重了一点,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准备,譬如说那些百姓送来的鸡鸭,兔子,獐子之类的东西,都要炮制一下,好歹能多保存些时日。大户人家的年节饭,跟旁人想象中的其实有些不太一样……各种鸡鸭鱼肉之类的东西自是很多,糕点也是不少,只是这些东西并不是到了年节的时候新鲜现杀现做,譬如说那烧鸡,酱肘,梅糕,都是提前几日做好,到了年节热一下便端上了桌。 不然的话,那一大桌子菜待到摆满,怕是要一两个时辰。 便是顾半夏,空蝉这些婢子,偶尔有了空闲也会去厨房帮忙,顺带做几样自家主子喜欢吃的菜,以至于高阳郡主无论什么时候去厨房,都能寻摸到刚出锅的美食。幸好这段时间也算是比较辛苦,每日都忙活的脚不沾地,不然她这本就肉肉的身段,怕是又要胖上好几斤。 抿了抿唇,高阳郡主便左右张望起来,宋言的卧房就在对门,房间内很是安静,她知道昨日夜里宋言便已经出了门,估摸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归家。 告知了洛天衣,洛天璇,洛玉衡,却是没有跟她告别,心里多少是有点失落的。 只是高阳也清楚,她没有失落的资格,于宋言来说,她不过只是一个表姐,虽是亲戚,却也算不得多么亲密……最重要的是,高阳能感觉到宋言对她的态度。 彬彬有礼。 相敬如宾。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彬彬有礼也代表着疏离。 一方面许是因着她寡妇的身份,正所谓寡妇门前实非多,这个时代对女子并不友好,一个寡妇哪怕只是和男子多说两句话,或许就要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另一方面,大抵是因为宋言心中对她有些怀疑。 生活在房家,让她感觉压抑,有一个只对别人的女人感兴趣,整日只是捉摸着,想要将自己送出去交换的丈夫……成婚到现在,两人甚至没有同床共枕过。 虽是成婚,可那种日子大约也跟尼姑庵差不了多少。 她还要面临婆婆的刁难,大都是一些生不出孩子之类的责怪,便是府里的下人,私底下也会嘀嘀咕咕,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高阳便觉得委屈。 生不出孩子,那是她的责任吗? 她就是一个女人啊,一个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生下孩子啊。 偏生又要顾虑丈夫的颜面,这样的苦闷只能一个人慢慢往肚子里咽。 婆婆甚至还以无所出为名,要将自家的外甥女送过来,做什么平妻……冷嘲热讽,明里暗里的挑衅,各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那是一种折磨。 有时候,高阳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被逼疯,当真算的上强大。 正是如此,所以当宋言提醒她,有人跟踪她的时候,她便计上心来,没有声张,而是趁着那个夜晚,跳入了伊洛河。 她失踪了。 再过去了几年,大抵也就死了。 计划执行的非常顺利,只是高阳怎地也想不到,就在那个晚上她的丈夫房俊也死了,一下子便让这件事情复杂了起来。 虽然出了一些小差错,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安排还是可以的……只是现在回想,其中漏洞颇多,她一个久居深闺的郡主,居然能从三个地皮无赖手中存活,本就有些匪夷所思。刚从伊洛河离开,就被准备袭击宋言的山匪绑架,危难之际恰到好处的被宋言救下,然后赖在宋言身边,一道来了辽东。 一件件,一桩桩,凑在一起便觉得有些太过巧合。 高阳也承认,她的确是有一点自己的计划,只是对于宋言,她当真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这些话,纵然她直白的告诉宋言,宋言大概也不会信的吧。 笑了笑,高阳也就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抬脚冲着厨房的方向走去,远远的距离便能嗅到浓郁的卤香,待到入了厨房,便见厨房里烟胧雾绕,浓郁的香味甚至让高阳有种哪怕只是嗅着这种味道,肚子都饱饱的错觉。 “表小姐,早上准备吃点啥?”见着高阳,月娘便笑呵呵的问。 月娘,是一行人初入辽东的时候,从号室部小王子乌骨察手中救出来的一个女子,因着厨艺不错,便请来刺史府做了厨娘,这些时日多次照面,也算是熟悉了。“锅里面正炖着肉,刺史大人喜欢吃回锅肉,特别是卤的,长公主殿下便专门吩咐一定要多准备一点,再有两刻钟的功夫,应是就要好了。” 高阳便有些慵懒的趴在桌子上,也不是很在意桌子表面那一层油腻,枕着胳膊,似是还没有完全睡醒,歪歪脑袋,可可爱爱。 “不用啦,再这么吃下去,我非得变成一个大胖子。”高阳鼓了鼓腮帮子:“我都已经一百斤了……” 这时候的一斤约摸有五百五十多克的样子,一百斤换算成现代社会,大概一百一十斤。 “其实身上多长点肉比较好。”月娘则是笑嘻嘻的:“女人啊,太瘦了不好,生娃的时候会很危险,胖一点生娃的时候有力气,好生养。” 说着,月娘从蒸笼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大包子。 真的是很大的那种包子。 若是让一个平胸的女子揣在怀里,大抵便能有高阳的规模。 看着这般大的包子,高阳心里就有了一种负罪感,然而还是一口咬下,包子里是剁碎的肉糜,配上一些干菜…… 真香! 虽比不得王府,房家的山珍海味,却让高阳吃的甚是满足,拍了拍肚子便起身离开,往着刺史府大门走去,现在的她,可不是在刺史府吃白食的那么简单,她可是有官职在身的。 当然,这种官职不太正经,至少不属于宁国任何官职中的一种,不过只是姑姑洛玉衡见她闲来无事,从小又博览群书,便将一些杂事交给她来处理。主要是平阳城内一些邻里百姓之间的纠纷,够不上律法的标准,到了府衙也只是浪费时间的矛盾。 可翻看一下刑事卷宗,便能发现,不少人命案件最初的源头,可能就是这些极容易忽略的鸡毛蒜皮。 离开刺史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一夜的安宁已经结束,新的活力刚刚开始,四周的城门已经开了,趁着过年赶集的菜农,小贩,猎户陆陆续续的进来,或是直奔酒楼,或是去往一个个集市,虽大多衣着朴素,身上满是风霜的痕迹,但总归给人欣欣向上的感觉。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一脸疲倦,行走匆忙,乃至于衣冠不整的公子,应是准备在年节之前好好放纵一把,在哪家青楼过了夜。 相比较高阳熟悉的东陵,亦或是松州府,这平阳终究是要更显落后的,然繁华与幸福总是源自于对比,相比较数月之前,现在的平阳充斥着生机,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只要能够收获温饱,便能笑逐颜开,看着这些人脸上的笑容,便是高阳的嘴角也不由随之翘起。 其实,就算是松州和东陵这样的大城市,也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光鲜,背地里总是能看到一些阴暗,便是卖儿卖女之类的事情也并不鲜见,运气好的到某个不错的府邸里做丫鬟,做少爷的玩伴,虽是入了奴籍却至少温饱无忧,也算是不错的出路;大城市里烟盛行,漂亮一点的女孩,许是也会入了烟柳巷,若是有点天分,能学得弹琴唱曲儿,还能成为卖艺不卖身的名妓,若是走了运还能嫁入某个府邸,做一名小妾;然,绝大多数终究是运道不好,一辈子以色侍人,待到年老色衰便入了下处,去招待那些脚夫走卒,赚的几枚铜板,这些人大多粗鲁,不出几年,也便被折腾的不成人样…… 与这些人相比,平阳府的百姓已经算是幸运。 至少,宋言施行的政策,几乎让这里的百姓人人有田种,便是地主也降低了租子,不至于一年到头连肚子都填不饱,偶尔在山上设置几个陷阱,捕捉一点野兽,亦或是采摘一些蘑菇,山芝之类的东西,还能卖掉补贴家用,更有正在建设的几家工坊,一旦建造完成,约摸能解决好几万人的生计,卖儿卖女这样的事情大抵是不会出现了。 这年头,能让治下百姓不出现卖儿卖女的情况,于高阳看来已经算是很有本事的官了。 前方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却是一个身穿长袍的富户,和一个猎户在争吵不休。 高阳吐了口气,思绪收回。 这便是她要解决的问题了。 用宋言的话来说,这应该叫民事调解员? 摇了摇头高阳便上前几步,因身后跟着府兵,富户和猎户便立马知晓了高阳的身份,于这些市井之人眼中,高阳也算是出了名,这些时日成百上千的矛盾,都被高阳给化解。 稍稍打听了一下也便知晓,原是这富户在猎户这边买了一只傻狍子,回去称量之后便发现分量不对,怀疑这猎户缺斤少两,这便吵吵起来。两人针锋相对,又齐齐将视线看向高阳,显是要让高阳给他们一个公道。 看了看富户手中还在滴血的傻狍子,高阳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这狍子,是刚打的吧?” “姑娘慧眼,是小民入城路上遇到,便顺手打了。” 高阳望向富户:“分量不对,会不会是这狍子一路滴血的缘故呢?” 富户一愣,低头看了看傻狍子脖子上不断往外滴血的伤口,脸腾的一下红了,嗫嚅着道了歉,便忙不迭的走掉了,猎户便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颇有些趾高气昂的模样。 为了感谢高阳还了自己清白,还非要将挖出来的一只田鼠送给高阳。 高阳大约明白,田鼠这种东西不同于一般的老鼠,是可以吃的……甚至说在这边还是一种难得一见的美食,然而过不了心里面那一关,终究是无福消受。 说起来,之前那些农户,猎户,送入刺史府的礼物中便有不少田鼠……也奇怪,明明是田鼠,却是不知宋言为何总是指着那田鼠的脑袋,说是鸭脖。高阳曾经对着田鼠的脑袋看了两个时辰,也是找不出田鼠脑袋和鸭脖究竟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不远处又传来吵闹的声音,却是一个妇人和一个卖腊肉的小贩,一吊腊肉三百个大子,两吊五百,这妇人只买一吊,却非要只给二百五十个铜板。 高阳便笑了笑,往那边走去。 不知不觉天便已经黑了。 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高阳伸了伸懒腰,一日下来虽觉得口干舌燥,甚是疲惫,却也莫名觉得充实,这是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的生活。 眼前,似有人生百态。 抬头望了望,无垠的夜空中,遍布星穹。 稍显疲倦的脸上,勾起了嘴角,有时候便不免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倒也不错,至少比窝在闺房里,钻研女红之类的好上很多。 说起来,也不知现在宋言到了何处。 应是已经出关了吧。 塞外远比这里更冷,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这可是她的表妹夫,这样挂念着可是不太好……高阳笑了笑,便往一处方向去了,那并不是刺史府的方向。 约摸走了有一刻钟,高阳于一处民宅前停下。 这民宅,也算是一个无主之物,高阳便买了下来。 夜幕笼罩,不知怎地,普普通通的民宅,便添了几分阴森。 待到高阳推门,便见着院子中间,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婆婆。 “桂婆婆……” “是郡主啊。” “那两个丫鬟,可曾交代了什么?” (本章完) 第287章 王妃(2) 第287章 王妃(2) 夜色降落,整个平阳城都笼罩在黑暗的天幕下,但毕竟明月高悬,星光闪烁,再加上城内点点浮动的灯火,放眼望去昏暗中也能看到一栋栋民宅的轮廓。 隐约,还能听到别处传来的说话声,笑声,便觉得有些热闹。 只是眼前的宅子不同,甚是安静,没有半点声音。 宅子里的人也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 桂婆婆。 虽已年迈,却是福王府实力最强的武者,比之表妹洛天衣也不遑多让。 原本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父亲总是游山玩水,不免接触三教九流,绿林豪客之类的人,有一个九品武者在身旁,母亲和她也都更为安心。 说起桂婆婆,其实是有些来历的。 高阳的祖母也就是福王的母亲,亦是大族出身,女儿入了皇宫娘家自然挂念,便安排了一个从小照料的女子入了宫,名义上是宫女,是嬷嬷,实际上只听福王母亲一人的命令,只负责一人的安全。 在大小姐去世之后,这名女子也就跟了福王。 在桂婆婆面前,纵然是福王那也是晚辈,桂婆婆生气训斥的时候,福王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假死的事情,除却宋言这些知情者之外,高阳并未告知太多人,也就不想父母忧心,告知了福王和王妃罢了,知晓高阳还活着之后,福王大抵也明白父女两个现在不适合见面,便将桂婆婆派了过来,护女儿周全。 高阳本是想让桂婆婆住在刺史府的,只是桂婆婆却说,本就寄人篱下,连她这老奴也住在刺史府便有些不太合适,而且刺史府内高手众多,洛天璇,洛天衣,玉霜,都是实力不弱于她的武者,即便真遇到了袭击也能轻松解决,倒是不用一直贴身护着。 是以,便在平阳城内,随意寻了一处民宅住了下来。 至于高阳口中所说的两个婢女,却是刺史府照顾洛彩衣的。 数日之前,桂婆婆于平阳城内闲逛,不经意忘了时间,待到回家天都黑了,经过刺史府附近的时候,便见着两个女子急匆匆往城门的方向跑去,心中一时好奇,便出手将两人拦下,询问刺史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谁曾想,这两个女子非但没有回答,反倒是直接抽出匕首刺向桂婆婆。 这两个女子和洛家其他婢子一样,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可那不过一品二品武者的实力,又怎是桂婆婆的对手,轻而易举便被擒拿。这民宅恰好还有一个地下室,便顺手丢了进去。 然后,就在当日夜里,洛彩衣便被孔令云掳走。 高阳知晓这两个侍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审讯之类她并不擅长,有心想要直接丢给宋言,可宋言已经开始排查刺史府的婢子,开始缉捕这两名侍女。若是她在这种时候将人交出去,便显得有些奇怪,加之宋言对她本就有所怀疑,不管侍女交代了什么,都像是她和侍女串通好的。 没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两个侍女交出去,就这么砸在了手里,时间拖得越长,便越是送不出去了。以至于现在,每每想起这两个侍女,高阳心中便忍不住的懊恼。 当然,心里许是也存着一种想要和宋言一较高下的念头吧,明明自己只是假死脱身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却莫名其妙怀疑到自己头上,也是有点不太舒服的。她便想要争一口气,你宋言查不出来的东西,我高阳能查的出来。 算得上是一种小女子的竞争心吧。 身为九品武者,死在桂婆婆手上的人不知凡几,说一句心狠手辣绝不为过。虽说两个侍女都给丢到了地下室,可有时到了小院外面,便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以至于这栋民宅都显得鬼气森森。她虽然从未进入过地下室,只是听声音却也能想象的出,那种折磨定然是极为惨烈的,可自始至终两个婢女都不曾透露出任何有用的内容,倒是让高阳颇为无奈。 听说,这一次随着洛彩衣,洛青衣一起到了辽东的,还有一个老妈子。 姓梁。 叫梁巧凤。 是折磨人,审讯人的好手。 本想要靠自己搞定两个婢女的高阳也不得不求助梁巧凤,如此又过去了几日,也不知有没有收获。 桂婆婆看了自家的小姐一眼,短暂的迟疑之后,方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高阳:“那梁巧凤,是个人才。” 脑海里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地下室中见到的一切,饶是这好几十年的功夫,她也瞧见了不少所谓的人间地狱,以及官府的酷刑,可这一切在那梁巧凤面前好似都变成了儿戏,她甚至都怀疑那梁巧凤当真是人吗? 如果是人,怎会想出这么多折磨人的法子? 高阳也没有太过在意,心中感叹那梁巧凤当真是厉害,看样子这是有了了不得的收获,忙将纸打开,两个字,几乎是瞬间倒映在她的眼瞳: 孔念寒! 那一刹那,高阳只觉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板涌遍全身,她能感觉到胳膊上,脖子上,脸上,一层细密的小疙瘩正在快速浮现。 头皮似是快要炸开了,高阳心中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不可能,怎么会是她?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小姐,要我去杀了那梁巧凤吗?”桂婆婆阴恻恻的声音子旁边传来,杀个人而已,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那梁巧凤只对宋言负责,这消息现在还无人知晓。” 高阳身子忽地一颤,清醒过来,然后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我相信,一定不会是她的。” “许是那两个婢子在污蔑。”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便是让宋言知道了也没什么。” 高阳这样说着,一双小手却是下意识紧握,连带着那张纸都变的皱巴巴的。 按照纸上的记录,是孔念寒收买了那两个婢子,让那两个婢子,在孔令云动手的时候玩了一个失踪,放任洛彩衣被孔令云掳走,挑起宋言和晋地孔家之间的矛盾,想要让两家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这不可能。 孔念寒……那……那是她的母亲啊。 是父王的王妃啊。 虽然在福王府深入简出,几乎没有任何说得上话的友人,可高阳却是知道,母亲和玉衡姑姑之间关系亲密,绝对称得上一句闺阁密友。 无论怎样,高阳也不相信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会将玉衡姑姑的小女儿当做诱饵,她甚至想不出来,这样做对母亲能有什么好处。 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一定是! 高阳这样坚信着。 …… 平阳府。 新后县。 一个边关的小县城。 女真破关的时候,遭受损伤最严重的地方。 纵然是换了新的县令,有了军队驻扎,山林中藏匿的百姓逐渐回归,可人数依旧不多,只是今日,却忽然热闹了起来。 八千黑甲士全部出动,除此之外,还有定州府一万两千名府兵,焦俊泽只是留下了三千府兵守家,外加上平阳府一万府兵,宋言做的更绝,连守家的兵卒都未曾留下。 之前掠夺的战马已经全部装配,虽然骑马作战,骑兵配合之类的训练尚未完成,然重骑兵也算是有了雏形。当高头大马,配上一身坚硬的玄甲,便是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压。 当看到那八千黑甲士的时候,焦俊泽甚至有种头皮发麻的恐惧感,他终于明白,宋言为何会有信心,能以步兵硬憾女真的骑兵了,这般精良的装甲简直称得上奢侈,宁国一百多年,还从未出现过以百锻钢制造盔甲的,宁国太祖,聚集全天下的百锻钢,也只是打造出了几把宝剑。 难道说,这宋言掌握了百锻钢的冶炼方法不成?不然的话怎会如此豪横? 震惊过后便是羡慕,便是贪婪,好想让自己麾下的士兵,也穿上这样的装备啊。若是麾下一万五千名府兵能全部穿戴这样的重甲,他甚至有信心领着兄弟们去漠北大草原上浪一圈…… 再看那两千重骑兵,焦俊泽更是口干舌燥,他一点都不怀疑,这是目前整个中原连带着异族,最凶猛,最狂暴的队伍,一旦这两千重骑兵展开冲锋,那威势将会如同天崩地裂,地震海啸,摧枯拉朽般将所有的一切吞没。 他手下也有一点骑兵,数量不多,只有一千余。 可纵然是一千对一千,焦俊泽相信手下的骑兵除了转身就跑之外,再无其他生路,若是硬碰硬,会瞬间给撞成碎片。 忽然焦俊泽又想到了福王之前说的话,若是让他杀掉宋言,他会怎么做?看了看四周黑压压的一片,焦俊泽忽然感觉,应该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可恶,好想要。 不经意间,宋言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扭头望去,然后便对上了焦俊泽那一双充满了渴望的目光。 嘶。 那诡异的视线,就像是被诡计多端的零给盯上了,只让宋言一阵恶寒。 这焦俊泽,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兄弟,你这支部队叫什么名字?”用力吸了口气,焦俊泽这才压下心中的躁动。 宋言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铁浮屠!” 说起来,铁浮屠乃是宋金战争时期,金国最精锐的重装骑兵。而金国,其实就是女真族人建立起来的国家。现如今,用铁浮屠来对付他们的老祖宗,不知算不算倒反天罡? 这样想着,心中便觉得有点刺激,摇了摇头宋言一扬马鞭:“出发!” 新后县,只是稍作休整,真正的战场还在百里之外。 距离上一次覆灭了乌古论部落之后,这是宋言第二次踏入女真的地界。 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 (本章完) 第288章 一身反骨(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88章 一身反骨(多谢咏夙的盟主)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离了新后县,踏出边关,便感觉气温骤降。 寒风如刀。 划过脸颊,便火辣辣的疼。 三万甲士,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 宋言直属的六千黑甲士,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恐惧的模样,一双双的眼睛中全都弥漫着兴奋甚至还有疯狂,他们不在乎这一次的目标究竟是谁,他们只知道跟着宋言将军,那便是功勋。 倭寇也罢,女真也好。 不过又是遍地的尸体,和一座座京观。 于这些黑甲士而言,家国观念并不是很强,他们崇拜的,愿意跟随的是宋言这个人,而不是宋言皇族女婿的身份,更不是宁国这个国家……他们本就是被宁国放弃的流民,是被官府,贵族欺压的底层百姓,若非是宋言他们怕是还要在最底层的泥沼中苦苦挣扎。 是宋言,在绝望中给了他们一束光。 是宋言,让他们可以挺直腰板,活的更有尊严。 许是会死吧。 但,那又如何? 跟随着将军于战场之上驰骋,手中钢刀斩尽异族头颅,那是何等的痛快?好男儿当如是也! 便是死在战场上,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趟。 与之截然相反的,隶属于章振和焦俊泽的府兵,气势则是极为低落,那一张张或是苍老或是稚嫩的脸上,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恐慌……女真铁骑带来的恐惧早已根深蒂固。于他们的眼中,女真的骑兵就是不可战胜的,借助着城墙的优势,他们还敢跟女真人斗一斗,可要在雪地上同女真人野战,他们便提不起丝毫勇气,只是僵硬的按照将军的命令,移动着脚步。 他们的模样,甚至比不得那些临时征召,负责后勤的民夫。 征召的民夫脸上,虽有恐惧,可更多的却是想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仇恨。 当刺史府发布了为讨伐女真征召民夫的命令的时候,甚至有大量民夫主动报名,当然这里面或许有那一两银子的缘故,宋言征召民夫同常见的徭役不同……徭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可以算是压在百姓身上最沉重的大山。 徭役带来的苦痛,甚至超过了赋税。 简单来说,所谓徭役便是国家强迫百姓承担无偿劳动,而徭役又极为频繁,修筑宫殿要征发徭役;修筑长城要征发徭役;兴修水利治理水患要征发徭役;军队打仗,后勤运输也要征发徭役,甚至修建皇陵都要征召徭役……繁重的徭役,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更糟糕的是徭役是不给钱的,便是饭都不管的,被征召的农夫还要自备干粮,便是路费住宿费用都要自筹。 每一次徭役,都有大量百姓因承受不住繁重的劳作,活生生累死,病死。 于徭役期间死亡的民夫,家人也不会得到任何补偿。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每次征发徭役都代表着成千上万家庭的破碎。 是以,百姓畏徭役如虎。 而宋言征召民夫的方式则是大为不同,首先并不强制,自愿报名;其次不用自筹粮草,管饭;最后还给工钱,虽然不多,徭役期间一人有一两银子。 对平阳府的百姓来说,这是极为稀罕的事儿,若非这命令出自宋言之口,怕是根本无人相信。如若真能做到承诺的这些,那自然是一件好事,一两银子对普通老百姓已经算是一笔巨款。而且随军出发,家里便少了一张嘴巴,也能省下不少粮食。 利益的诱惑,再加上对宋言的信任,不少百姓便报了名。 然而还有一大部分民夫,他们不为钱来,不在意那一两银子,他们大都是女真破关的时候,有亲人死在女真弯刀之下,他们只想要为妻子,为儿女,为父母,为兄弟报仇,只想让那些该死的女真蛮子血债血偿。 他们甚至想要亲自出现在战场上,手持着钢刀,剁掉那些女真人的脑袋。 于这些人来说,心中自然不会恐惧,唯有仇恨支撑的冲动。 宋言自是能看出士气上的差别,说实话这种低劣的士气,一旦真的发生战争绝对是相当致命的。但宋言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提振士气的话,只是默默的拿出地图,在地图上寻找合适的目标。 豪言壮语说的再多,也比不上一场真刀真枪的拼杀。 只要让这些兵卒发现,那些女真蛮子也只是普通的人类,被箭矢插进胸口,被长枪戳在心脏,被弯刀砍在脑门也会死,心中的恐惧自然而然便会消散。既然这一场拼杀,只是为了让兵卒重新鼓起勇气,那自然就不能选择势力强大的部落,一番寻找之后,宋言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号室部。 说起来,他和号室部很有缘。 在他刚入辽东的时候,杀掉的第一波女真人便是号室部的骑兵,顺便还割掉了号室部小王子的脑袋。 这是一个极小的部落。 算上妇孺老幼,人口总数不过万余。 可战之兵的数量也不过三千来人,还被王庭征召一半,也就是说剩下的能战斗的蛮人数量绝不会超过两千。再看自己身边的黑甲士……这号室部简直就是最合适的目标,纵然是那些府兵毫无战意,单单只是八千黑甲士就能将号室部绞杀干净,用来献祭,提振士气,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虽然可能要耽搁一点时间,但完全值得。 “焦兄,待会儿便让兄弟们转向号室部的方向。”扫了一眼府兵,宋言冲着焦俊泽说道。 两方人马联合,宋言算是总指挥。 但不管怎样,焦俊泽除了没有爵位,官职品级都和宋言一般无二,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通知一下的。焦俊泽先是一愣,再顺着宋言的视线看过去,瞧见那一群垂头丧气毫无战意的府兵,也便明白了宋言的意思。 宋言便运起内息,如同洪钟般的声音便在每一个人耳畔响起,嗡嗡作响,便是塞外的寒风都被宋言的声音压下: “所有人,原地休息。” “火头军生火做饭。” “一个时辰之后,转向东北方向。” “夜幕降临之时,突袭号室部。” 直属宋言的六千黑甲士,瞬间席地而坐,一动不动,等待火头军做好吃食,同时恢复损耗的体力,为即将迎来的战争做准备。唯有一双双眼睛中弥漫着兴奋的光,于这冰天雪地中行走这么长时间,他们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已迫不及待想要去饱饮鲜血。 隶属于章振的两千黑甲士,或许是身上盔甲带来的安全感,虽有恐惧,却也不算严重,只是相互之间小声的交头接耳。 与之截然相反的便是其他府兵,瞬间一片哗然,虽然早就知道出来是要跟女真干仗的,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刻居然来的这么快。 “该死,我们明明有高大的城墙,为何要放弃城墙的优势跟女真的骑兵野战?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可恶,我不想去送死啊。” 类似的声音,便在四处响起。 这声音,自然会钻进宋言的耳朵,只是他充耳不闻,焦俊泽那边的兵卒他管不着,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章振……这样的声音若是不加以遏制,或许会出现营啸吧。 这是平阳府的府兵,也是他的府兵。 兵卒孱弱不怕,多加训练便好,怕的是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怕的是连心中的恐惧都无法战胜,这样的士兵就算是给他们穿上再好的盔甲,那也是一群废物,如此便没有养着的必要,宋言宁愿将这些府兵全部解散,然后重新招募,重新训练。 他要的是敢打敢杀的战士,而不是一群软蛋。这一次主动出击,不仅仅只是为了收割女真人的头颅,同样也是对府兵的一次考验,更是对府兵总将章振的一次考验。若是章振毫无作为……宋言不会杀他,毕竟之前答应过保他一条命,但府兵总将的位置,终究是要交出来的。 这样想着,便看到一条身影忽然暴起,直接冲到一名士兵面前,这人是一名百夫长,嚷嚷的最大声,四周的兵卒也是最为躁动的一群人,那百夫长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来人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他的胸口。 那一脚很是用力,整个人直接被踹飞出去,身子重重摔在雪地里,脸上呈现出诡异的涨红,嘴角便沁出一丝殷红的血。 “给老子闭嘴。” 清亮的声音,于四周回荡。 宋言挑了挑眉毛,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那人并不是章振,而是章振的儿子,章寒。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如同刀削般的脸上满是怒容,瞪大的眼睛里充斥着血丝,死死的盯着倒在地上的百夫长:“平阳府兵中,怎会有你这种没卵的怂货?” “女真人怎么了?是比你多了两条胳膊还是比你多了两条腿?是你手里的家伙不如女真的弯刀锋利,还是你身上的盔甲,比不得女真人的兽皮?” 一番呵斥,只让那百夫长连带着四周的兵卒,都是满脸涨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甚至就连其他有类似胆怯想法的人,也都是通红着脸,不敢去看章寒那瞪大的眼睛。 “扭过头去看看,便是那些火头军的民夫都是吊卵的爷们儿,都比你们有种。” “谁他娘的要是再给老子娘们唧唧的,那就扒了身上这身皮,自己去火头军那边报道,那边有的是吊卵的汉子,想要替代你们的位置。” “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劳军犒赏那几斤肉吃的挺欢实啊?他娘的,现在知道害怕了?”章寒怒目而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此时此刻俨然便是怒目金刚:“都给老子记住,是宋将军给你们补齐了这些年欠下的所有军饷!” “是宋将军,让你们现在顿顿吃饱,天天有肉。” “是宋将军,让你们可以挺直腰板,再也不用随随便便被人欺负。” “你们这条命都是宋将军的,宋将军的命令,那就是圣旨,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执行。” “要是再让老子听到这种动摇军心的言论,不用宋将军动手,老子第一个剁了他的头。” 待到最后,章寒一声怒吼:“记住了吗?” 四周众多兵卒,皆是噤若寒蝉,也被臊的满脸通红,尤其是火头军那边悉悉索索的动静,怎么听都像是对他们的嘲弄。 奶奶的,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士兵啊,居然被一群临时征召的民夫给看不起了。 一时间,便有不少人张开了嘴巴:“记住了。” “没吃饭啊,大点儿声。” 可不没吃饭吗……一些士兵心里嘟哝着,却是张大了嘴巴:“记住了。” 成千上万人的声音。 这一声,如雷霆,如海啸,音浪阵阵,经久不息。 便是四周的雪松也晃动起来,一片片雪自树梢簌簌而落。 眼见这年轻小将,短短的时间便稳住局面,再看那些府兵,一个个瞪大眼睛,急促的喘着气,便已经知晓他们心中的暴虐,已经在小将的怒骂声中被释放。 焦俊泽咂了咂嘴巴,倒是个人才。 只是这个人才,怎么看都好像一身反骨。 什么叫你们这条命都是宋将军的?难道你们不是宁国的士兵吗? 什么叫宋将军的话,便是圣旨? 皇帝的话才是圣旨吧,演都不演了。 (本章完) 第289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1) 第289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1) 宋言的命令便是圣旨……这是能公开说的话吗?这章寒是感觉九族太多了?还是说他跟宋言有仇?这要是放在楚国那种皇权强势的国家,只是这一句话便足以让皇帝将宋言下狱问罪,只是放在宁国,这样的话便有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焦俊泽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心里则是对王爷多了几分佩服。宋言身旁的黑甲士,居然没有一人对章寒的话表示出异样,所有人皆是双眼猩红,仿佛一群正等待着狩猎的饿狼,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眼底深处划过丝丝疯狂。 宋言的话,便是圣旨。 对于这些黑甲士来说,仿佛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焦俊泽有些明白王爷之前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纵然宋言没有造反的意思,可身边的那些人也会不断将他往那条路上推。 或许,只是单纯又盲目的崇拜; 或许,是为了那一份更好的前程; 就好似一百多年之前宁国太祖在诸多将军的簇拥之下,于洛河称帝,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仿佛一个圈,终究还要回到圆点。 便是那宋言听到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没有出言反驳,大抵也是有几根反骨在身上的。 只是焦俊泽这样的看法,倒是有点冤枉宋言了。 虽说在这个世界也生活了十几年,可在原本的世界生活的时间更长,各种乱七八糟的穿越古代的小说也看了不少。 那诸多小说中,除了穿越洪武,贞观,汉武,大抵都是要造反的。 就是那句话,穿越不造反,菊穿电钻。 宋言虽无造反心思,可对皇权也没太多敬重。于宋言心中章寒所说的话,大概也只是盛怒之下随口言之,做不得真,难不成还真要将章寒拖下去治罪? 不如说,宋言对章寒还是比较满意的,眼看那些兵卒涨红的脸,便知晓章寒的一番话多少是激起了一点血性,终究是当兵的,不能连那些伙夫都比不上吧? 只是章寒还是太过稚嫩了一点。 章寒的一番怒斥,虽是让这些兵卒明白,他们现在的好日子是从哪儿来的,是谁给他们军饷,是谁让他们有余钱养活一家老小,是在为谁卖命……可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章寒,回去吧。” 宋言的声音有些低沉。 声音不大,却在内力的催动下,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章寒虽有些不甘心,然他对宋言的命令向来遵从,闻言也只是有些不忿的退回去,重新坐下。一时间,整个平阳府上万名府兵驻扎的地方,死一般的寂静,一双双眼睛便落在了宋言身上,于这些府兵来说,他们对宋言自是相当敬仰的。宋言虽然年幼,但手段狠辣,老练,便是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也是比不上。 更何况,宋言对军卒当真不错。 宋言身边的黑甲士,每人每月二两饷银从不拖欠,便是他们这些府兵,每人每月也有一两银子可以拿,宋言甚至还将之前拖欠了数年的饷银全部补齐,便是一日三餐的规格也是不断往上提,这一次出征之前,连续两日都是大鱼大肉,这在之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平心而论,遇到这样的上官,是他们的福气。纵然是之前那些表现出不满的军卒,也是愿意跟着宋言卖命的。他们是怕死,这世界上不怕死的能有几人?可若是真到生死关头,便是豁出去性命,他们也会护宋言周全,以还将军的恩情。他们只是想不通宋言将军为何要放弃城坚墙高的优势,来这冰天雪地之中同女真的骑兵野战,这样便是死了,那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还是太过年轻了吧? 虽然智计冠绝天下,可终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便在此时,宋言长身而起,他的面色看起来亦是有些沉重,一双乌黑的眸子,静静的凝望着苍穹,赤红的骄阳映照着宋言的身子,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也不知怎地,那张严肃的面庞,甚至让众多兵卒都下意识忽略了宋言尚且年幼的事实,恍惚中,那道身影似是也高大了不少。 “对士兵,我宋言一直都是很敬重的。” 宋言的声音再次缓缓传开。 这并非谎言。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宋言最敬重的便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上辈子,也曾经想过要去当兵,只是可惜身子条件不允许,那好几百度的近视眼,在第一波的时候便被刷了下来。 “于我宋言来说,每一位袍泽都是极为重要的,说是兄弟许是有些肉麻了,可应是也差不了多少吧,尤其是我一手拉起来的黑甲士,我更是不忍心看到有一人损伤。” “可,有些事情终归是要有人去做的。” “于宁平县之时,只是区区几百个护院,我便敢领着他们抵挡数千名倭寇。” “三千备倭兵,我便敢率领他们,火烧数万倭奴。” “数倍,十数倍的差距,谁能不惧?” “便是我,也是一样的。” 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些微的骚动,在他们心中自己的这位将军大人尽管年少,却已经被打上了无所不能,胆大包天的标签,他不过只是七品县令,便敢剁了平阳城一百三十三名官员的脑袋;人人都不敢招惹的世家门阀,他随随便便就敢灭其满门,仿佛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将军大人不敢做的。 可是这一刻,他们才知道自家将军也是会害怕的。 好似一下子便褪去了许多光环,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所不能,也不再高不可攀,莫名的便亲近了不少。 将军大人都会害怕,自己害怕似乎也没那么丢人了。 “可,纵然是害怕,又能怎样?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那时候的我,身后是什么?是宁平县,是成千上万的百姓。” “我不能退,一旦我退了,那宁平县就会血流成河。” “我的妻子,我的母亲,我的亲人,都会葬身于倭寇的屠刀。” “哪儿有什么算无遗策,不过只是想要保全家人,以命搏命罢了。” 宋言呵的一下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苦涩,曾几何时宋言有说过这辈子不求出将入相,唯求家有良田千顷,每日勾栏听曲,优哉游哉一辈子,虽是糊弄宁和帝的说法,未必不是他心中真正的渴望。 终究是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般模样。 “各位,家中父母尚在的几何?”这是的宋言,声音并不凌厉,也并无太多压力,更像是随意的闲聊。 不少军卒面面相觑,然后缓缓举起一条胳膊。 一眼望去,大约有超过一半的人父母尚在。 “有兄弟姐妹的几何?” 又有一部分人举起了胳膊。 “已经成婚,有了妻子儿女的,又有几何?” 算上之前的,大约便是全部了。 “你们都是平阳府的人,想必亲眷应该都生活在平阳府吧?那么告诉我,从离开平阳城到新后县,你们看到了什么?” 不少府兵便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他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城外不远处,数万尸骸堆砌而成的尸山。 看到被烧毁的房屋和遍地的尸骸。 看被吊在树上,随风飘荡的小孩。 便是他们这些府兵,也有亲眷死在这些畜生的手里。 隐隐的,能听到牙关紧咬的声音,能听到嗓子里快要压抑不住的咆哮。 “再告诉我,你们的身后是什么?”宋言的声音也变的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重,每一句话仿佛都是一柄巨大的铁锤,狠狠的砸在每一个军卒的胸口:“是平阳府,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 “我们打仗,不是为了那一点点军饷。我们在这里中上一箭,我们的爹娘便不用被女真的蛮子捅穿心脏;我们在这里挨上一刀,我们的婆娘就不用被女真的蛮子扒光衣裳;我们在这里丢了性命,我们的孩子便能安稳的活在这个世上。” 不少人便瞪大了眼睛,似是想到了家中的父母妻儿,他们下意识握紧拳头,便是面目都变的狰狞。 “平阳城,高大厚实。” “没那么容易攻破。” “可被女真围城的日子你们也都经历过,城外那数万尸骸,便是被围城的下场,难道你们还想要再经历一次吗?” 许多人眼睛红了,身为府兵,在被围城的时候虽然不至于饿死,可亲眷终归有人在饥饿疲病中去世。 “且不说世界上从未有过攻不破的城墙,就算是我们靠着平阳城,挡住了女真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可那便是胜利了吗?平阳城之外的其他地方,照样是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我为何要带着你们,到这茫茫雪原?我就是要将战场,拉到女真的领地,就算是战败,我们宁国的土地也不会遭受重创,不会伤到身后的妻儿爹娘。” 宋言的声音,忽然变的激昂: “我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女真人……” “从此之后,攻守易型了!” “寇可往,我亦可往!!!” 激昂的声音,于天空中回荡。 嗡。 人群中,压抑不住的躁动。 寇可往,我亦可往! 便是焦俊泽很清楚的明白,宋言不过只是在鼓舞士气,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依旧感觉浑身上下都是鸡皮疙瘩。 就在此时,宋言丢出了最重要的重磅炸弹: “此战,斩首一人者,赏银一两,上不封顶!” 轰隆隆! 这些军卒的情绪,早已被宋言的一番话给撩拨到了临界点,再得到这真金白银的允诺,彻底被引爆。刹那间,几乎所有军卒全都站了起来,手中的刀枪已然抽出,朝向头顶的苍穹: “杀!” “杀!” “杀!” 嘶吼的声音,好似雷霆降世,又仿佛山呼海啸。 眼看着那一张张躁动的脸庞,兴奋疯狂的视线,宋言的脸皮都在不断抽搐,果然,不管什么话术都比不得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定州府的府兵,一个个则是满脸幽怨的望向自家的刺史,却是不知这一两赏银有没有自己的份儿。 他们忽然感觉,定州虽然在平阳以南,更安全一点,可投入宋言将军麾下似是也不错……危险是危险了一点,可这位是真给钱啊。 若是能砍下几十个脑袋了,怕不是大宅子就有了,屁股大好生养的婆娘也有了。 不知怎地,明明头顶阳光笼罩在身上,焦俊泽却莫名觉得一阵凉飕飕的……他挠了挠头,可能是这辽东太冷了吧。 便在此时,火头军也已经准备好了吃食。 一个个军卒也顾不得滚烫,张开嘴巴便往嘴巴里塞,便是那干巴巴的炒面,似是也变的格外有味道。眼见这般模样,宋言缓缓吐了口气,可惜了,若是能在号室部附近来上这样一番演讲,效果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距离太近若是让号室部的蛮子听到了动静,提前做好了准备,反倒不美。 狼吞虎咽。 几乎都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将手中的吃食吞了个干干净净。 随着宋言一声爆喝:“出发。” 浩浩荡荡的部队,便冲着东北方向疾行而去。 身体中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便是那厚厚的积雪,也莫想拦截他们发财的方向。 …… 太阳落下。 月亮便渐渐升了起来。 皎白的月光映照下,号室部,很安静。 (本章完) 第290章 灭族(六千字) 第290章 灭族(六千字) 皎月悬空。 月光洒满大地,笼罩着一顶又一顶帐篷。 冬日夜里的号室部,一片静谧,没有鸟叫虫鸣,没有野兽低吼,便是连人说话的声音都是没有。 太冷了。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便是张嘴说话都能感觉到体温在降低,于生活在这里的女真人来说,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吹牛聊天,远远比不得躺在床上睡觉。 睡着了,也便没那么冷了,没那么饿了。 之前劫掠宁国平阳府,抢了不少粮食和其他各种物资,再加上钱耀祖那个没卵的废物不断朝贡,王庭那边的生活应是非常奢侈的吧,至少不用为食物发愁。便是天寒地冻,也能吞一口烈酒暖暖身子。 部落最大的帐篷中燃着一只油灯,黄豆粒大小的火苗,给帐篷笼罩上一层昏黄的光,一丝一缕的黑色灰烬于火苗上空袅袅上升,最终落在帐篷的顶部,那一片地方便黑乎乎的。乌伦手里握着一只酒壶,小口小口的啜饮着,来自中原的烈酒在号室部算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了,也唯有他这个极烈汗,方才有资格享受。 放眼整个女真领地,号室部也是最边缘,最穷苦的存在。 大抵是因为宁国刚建立的时候,那太祖皇帝武德充沛,犁庭扫穴是家常便饭,那时候的女真人几乎一直都生活在宁国的阴影之下,便是晚上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觉醒来便是天兵降临。不就是趁着中原内乱的时候,狠狠的洗劫了几次,杀了几万人,用得着这般记仇吗?他们又不懂耕种,想要粮食,想要填饱肚子,不抢怎么行? 都说中原国家乃礼仪之邦,可就这么一点小事儿,愣是让宁国皇帝记恨了几十年,太祖,太宗两朝,整个女真地界几乎就没安生日子,若非是女真人熟悉地形,见着情况不对便立马往深山老林里一钻,怕不是要被灭族了。 当真是小气的很。 又饮了一口酒,灯火的映照下,乌伦的脸上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便是那双浑浊的眼睛也多出一些迷离,许是醉了。他也不清楚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想起百年前的事情,心头甚至有种莫名的不好的预感……他没有经历过那些,却从爷爷的口中听说过,那时候的女真就像是被野兽盯上的羔羊,惶惶不可终日。 正是如此,偌大的海西草原,越是靠近宁国的地方,便是越危险的地方。强大的部落占据了更北方的草场,相比较漫天大雪,他们还是感觉宁国的军队更加致命。而号室部这样的小部落,便只能扎根在海西草原的南边,临近宁国的地方…… 其实在乌伦看来,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宁国对女真的围剿,自太宗之后便停了下来,便是临近宁国边境也无太多凶险,而且这地方气温更高,每年冻死饿死的人更少,甚至偶尔还能在边关外面同宁国的商人做一点小生意,交换一些极珍贵的物资。 只是,抢劫是刻在骨子里的本性…… 宁国强大的时候,他们压抑;宁国弱小的时候,他们爆发。 甚至在经过百年的压抑之后,当这股本性爆发的时候,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炽热,疯狂。 就在今年,他们发动了针对宁国的战争,虽已五十多岁,可乌伦依旧跨上战马,手提号室部最锋利的弯刀,亲手割下几十个汉人的脑袋。醉眼惺忪中乌伦抬起头,就在这帐篷里,几十个打磨的极为光滑的头骨悬在半空,这些全都是他的战利品。 脑海中似是还回响着,弯刀一点一点割断颈椎的声音。 他甚至还亲手绑了三个汉人女子,中原女子柔软细腻的胴体让乌伦甚是沉迷,那绝不是浑身毛茸茸的女真女子能比的。只可惜,宝刀终是老了,腰上不断传来的闷疼提醒着乌伦最好不要太过放纵,因大儿子对这三个汉人女子也很感兴趣,便赏给了大儿子,谁曾想不过三日功夫,三个汉人女子尽数被烹杀。 问之。 答曰:想要品尝一下汉人女子和女真女子有什么不同。 尽管乌伦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还是感觉大儿子实在是太变态了。 号室部终究是不能交给大儿子,不然整个部落可能会被吃光,想想便觉得害怕。 虽说没了三个战利品,但其他粮食,布匹之类的东西倒是分到了一些,再加上之前去了一趟王庭向大极烈汗完颜广智哭诉,还哭来了两车粟米,今年冬天至少能有十之六七的族人活下来……能做到这样乌伦已很是满意,毕竟若是往年突然遭到这样恶劣的天气,能活下来一半人已是老天开眼。 唯一让乌伦有些难过的是,大极烈汗很大方的给了他两车粟米,却不知怎地传出了完颜广智将他鞭笞,甚至差点儿打死的流言。更糟糕的是……他那愚蠢的小儿子乌骨察,居然还真信了,率领一百多骑兵,便踏上宁国准备再劫掠一批粮食回来过冬,结果这一去便是两个多月不见人影,许是死了。 有点伤感,不过问题不大,毕竟他有十八个儿子,便是死掉一个也还有十七个。 这样想着乌伦便有些得意,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刚准备拿起来一饮而尽,忽地眉头皱起,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酒杯,酒水表面正漾起一圈圈波纹。 原本浑浊的眼睛几乎瞬间恢复了清明,乌伦的身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径直冲着外面走去,抬手将门帘掀开便觉寒风扑面,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近百个帐篷,没有半点动静。 部落四周,数十名身材高壮的勇士正在守夜。 面前皆燃烧着篝火,一簇簇浓烟冲天而起,偶尔还能听到被雪水浸透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再往更远地方望去,月光下一片素白,并无任何异常。 或许,只是看错了? 脑海中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乌伦的眼皮便是忽地一跳,银白的月光照耀下,远处一片雪白的山坡上凭空多出一道黑线。 黑线变成了乌云。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如同天边滚滚雷霆。 刹那间,乌伦头皮发麻,那不是什么乌云,那是身披黑色盔甲的骑兵。肉眼清晰可见,远方的山坡上席卷而下的滚滚洪流,至少数千名铁骑,悍然发起暴烈的冲锋,如同铺天盖地的浓云,向着山脚下的营帐俯冲。 势不可挡的气势,让乌伦口干舌燥,便是心跳也随着沉闷的马蹄声越跳越快,仿佛随时都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下一瞬,凄厉的尖叫,于部落之中炸开。 “敌袭!” 明明已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可这一声尖叫,却仿佛女子一般,似是嗓子都已经被撕裂开来。 帐篷中,熟睡的族人从美梦中惊醒,这时候的女真族人因为缺少御寒的东西,睡觉的时候不会褪去衣服,多是和衣而睡,刚从床上爬起来便迅速推开门帘,朦胧的月色之下,快速交错的马蹄,带起翻飞的积雪。 距离越来越近了。 这些骑兵的技术算不得多么优秀。 但因俯冲的缘故,速度却是奇快无比。 尤其是身上那黑色的盔甲,不知怎地,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甚至看清楚了那些盔甲的样式。 是汉人? 怎么可能? 汉人什么时候有骑兵了?汉人什么时候有勇气,居然敢袭击女真部落的营地? 他们莫不是疯了? 之前在宁国的一场洗劫与屠戮,让族人大都对汉人瞧之不起,虽看到汉人骑兵冲锋的霸烈气势,却也没有在这种气势之下崩溃。相反,一个个脸上还浮现出被羞辱的愤怒。他们如同发狂的野兽,猩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不断接近的敌人,发誓要给这些汉人一个惨痛的教训,要让这些愚蠢的汉人明白,就算是他们组建了骑兵,也绝对不是女真勇士的对手! 一些部落勇士已经转身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更有一些人,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便是小孩和妇孺也不例外,全都在这时候展现出了极为凶悍的一面,隐隐约约甚至还能听到诸如杀了他们,烹了吃肉之类的声音。当这样的话,从七八岁的稚童口中说出,便愈发让人毛骨悚然。 轰隆隆! 身后也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却是号室部的骑兵。 终究只是个小部落,骑兵总数量不过一千五百,又有一部分被王庭征调,现如今部落之内骑兵便只剩下八百,为首之人赫然正是那位烹杀了三个汉人女子的乌伦长子,乌甫。三十多岁的年纪,精力却如同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样旺盛,身子粗壮甚至有些臃肿,也唯有这样的身段,方能支撑战场上长时间的厮杀。 虽数量不足对方一半,可乌甫眼神中却看不到半点恐惧,有的只是浓浓的嘲弄: “父亲,且看孩儿去砍光那些汉奴的狗头。” 随着一声爆喝,乌甫一马当先,率领着号室部落的勇士,迎着山坡上席卷而来的乌云冲了过去,相比较对面,女真骑兵的骑术明显更加优秀,战马在极短的距离便将速度提高到极致,骑兵的身子仿佛天生长在马背上,即便高速奔行,上身不动如山。 骑术之高明,让人叹为观止。 骑兵之间彼此的距离也绝对不过超过五十公分,即便是在雪地之中冲锋,依旧能保持紧密的阵型,优秀的骑术,轻而易举便将平阳府骑兵俯冲而下的优势抵消。 你来我往之下,双方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渐渐地,乌甫甚至已经看清,就在对面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名壮汉,那身子宛若铁塔,纵然乌甫的身子已经颇为壮硕,可在那壮汉面前,愣是感觉小了一圈。这还不算,那壮汉武器背在身后,手里反倒是提着一个巨大的车轮。 要知道这年代马车车轮都是实心的木头,极为厚实,笨重,一个车轮少说也有几十斤,可提在这壮汉手里,仿佛根本不存在。 这般姿态甚至让乌甫的心头都涌现出荒诞的怪异感,心头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念头……这家伙,拿着这轮子做什么? 莫非还能将轮子当成武器不成? 便在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百步之内。 下意识,一个个女真骑兵便将身子弯下,紧贴着马背,防止对面的箭矢……这是中原汉人对抗女真骑兵最常用的方式,一旦女真骑兵进入弓弩的射击范围,便是万箭齐发,利用密集的箭雨收割女真勇士的生命。 倘若阵型较为密集,便能被对方收割不少人头。 至于应对的方法便是压低身子,甚至是悬挂于战马的侧面,用战马的身子抵挡箭矢的攻击。 而且,因着战马的速度,最多三轮箭雨便能冲到对方跟前。 一旦失去了距离的优势,那些弓弩手便是等待宰杀的羔羊。 长时间战斗养成的经验,让他们下意识便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可箭雨并未出现,唯有骑兵不断接近。 这些蠢货,莫不是还想要骑兵对轰? 重新直起身子,女真骑兵脸上的表情格外怪异,这些连战马都骑不好的汉人,哪儿来的自信?他们莫不是真的疯了? 短短时间,双方之间距离已经逼近到五十步。 一把把弯刀已然抽出,锃亮的刀锋于月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便在此时,就听到对面汉人中冲在最前面的壮汉一声爆喝,粗壮的胳膊忽然用力一甩,车轮脱手而出。 呼的一声,巨大的车轮在半空中飞速旋转,直奔乌甫面门。 乌甫面色大变,该死,这莽夫哪儿来的力气?丢出的车轮居然不比箭矢慢多少,这般距离根本没有避开的可能,一咬牙弯刀冲着车轮便劈了过去。 砰! 咔嚓。 就在刚刚接触的瞬间,弯刀根本无法抵挡这般暴烈的冲击,瞬间崩断。 这还不算,车轮继续向前,重重砸在乌甫的胸口,乌甫只觉一股巨力涌来,身子脱离战马,不受控制倒飞出去。 隐约间,甚至还能听到咔嚓的声响,胸口不知几根肋骨被活生生砸断。 一股淤血直冲喉头。 哇的一声,便喷了出去。 血染长空。 肥硕的身子重重撞在身后骑兵身上,便是胯下战马都无法承受这一股冲击,四蹄咔嚓一声瞬间折断。身子跌落,那车轮甚至还顺着乌甫的脸庞碾压过去,随后平躺于大地。 与此同时,一声爆喝自洛天阳口中炸开: “所有人……听令!” “身高超过车轮者……杀。” 剧痛之下,乌伦瞳孔骤缩,看着平躺在地上的车轮……身高超过车轮者杀? 那不是灭族? 什么时候汉人也变的如此凶残了? 他们不是最崇尚仁义道德吗,怎会连小孩也不放过? 声音堪堪落下。 两边的骑兵已经狠狠撞击在一起。 轰! 就像是狂暴的海啸冲击着岸边的礁石。 刹那间,便是人仰马翻,骨断筋折! 饶是这些女真骑兵在骑术上占据着绝对优势,可无甲对重甲,那也是一碰即碎。 女真蛮子手里锈迹斑斑的弯刀劈砍在步人甲之上,只能发出刺啦刺啦,叮叮当当的声音,根本无法劈开百锻钢甲,反倒是黑甲士手里的钢刀,轻而易举便能撕开对方的脖子,劈开对方的肩膀,钻进对方的心脏。 甚至有汉人骑兵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手中染血的武器,瞪大的眼睛中都满是不可思议。 似是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已如此强大? 女真的铁骑,好似也没那么可怕。 想到之前的恐惧,黑色的面甲之下,一张张脸便臊的通红。 似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羞耻,便如同野兽一般,嚎叫着扑了上去,噗嗤一声便又是一条人命。 而这,正是宋言想要看到的。 唯有亲自将女真的铁骑屠戮于钢刀之下,方能驱散他们心中对蛮族的恐惧,他们才能放开手脚去厮杀。历朝历代关于异族,无论是匈奴,突厥,女真,都有一种说法,那便是蛮族不过万,过万不可敌。 然宋言同样也知晓一种说法……汉人不知耻,知耻不可敌! 耻辱滋生出的力量,甚至远超恐惧。 就好似宋朝那靖康耻……何等的羞辱,羞辱过后便滋生出了岳飞,韩世忠一位位名将。 眼见那些黑甲士被彻底激起骨子里的凶性,面甲下,宋言的脸上终于绽开了兴奋的笑,视线扫过,洛天阳那高大的身子异常明显,手里的武器已经从斧头换成了陌刀。 用洛天阳的话来说,斧头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傻,还是冷峻的陌刀更适合他冷酷的气质。 长达三米的武器,于洛天阳手中轻若无物,舞的虎虎生风,一刀横扫过去,便听到嗤的一声,一个女真骑兵已然被拦腰斩断,双腿还夹着马背,上半身已然腾空而起,内脏混合着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 可惜了,能舞起陌刀的人终究太少。 若是能组建起陌刀阵,便是步兵,照样能绞杀异族的骑兵。 这样想着,宋言也用力吸了一口气,浓重的血腥正在刺激着宋言意识中的野蛮,下一秒,宋言也是一声虎吼冲了上去,手中长枪一摆,雪亮的枪尖直指一名女真骑兵的胸膛,那女真骑兵反应速度也是极快,弯刀嗤的一声便从侧面砍向枪身,试图将长枪斩断,最起码也能将长枪荡开。 叮。 让这女真骑兵没想到的是,弯刀劈砍之下,居然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枪杆,居然是钢铁熔铸,就女真手中那破破烂烂的弯刀,想要将枪杆斩断,纯粹做梦。 下一瞬,长枪便从女真骑兵的胸口贯穿过去,刺穿心脏。 脑袋耷拉下来,张开的嘴巴里,血沫汩汩而出。 这长枪,乃宋言特意锻造,专门在战场之上使用,他的力气虽比不得洛天阳,然金刚罗汉功不断淬体之下,肉身强度也远超同境界武者,便是这一根近百斤的长枪,照样耍的虎虎生风。 这还不算,宋言手臂一摆,长枪挂着上面女真骑兵的尸体,冲着旁边另一个女真蛮子便抡了过去。全力之下,速度本就飞快,再加上宋言的力气,一死一活两个女真蛮子的脑袋便重重撞击在一块儿。 咔嚓。 如同两个六月爆裂的西瓜。 黑甲士还在冲锋,势不可挡的摧毁着面前一切阻挡物,哀嚎震天,鲜血激射。 残肢断体上下翻飞,女真骑兵的阵势几乎是瞬间崩溃。 直至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这一群汉人不一样,他们不是绵羊,他们是最凶残的狼。 即便如此,凶悍的女真骑兵依旧不肯放弃,哪怕是死也要捍卫女真勇士的尊严,无惧死亡,他们高高举起手里的弯刀,劈向对面的敌人,可那厚重的盔甲,却带来了深深的绝望。 该死。 宁国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全身重甲都舍得给这些泥腿子披挂? 可恶。 有钱了不起啊? 面对着完全无法破开的盔甲,这些女真的勇士,甚至生出了一种被霸凌,被欺辱的憋屈。 只是刚刚接阵而已,八百骑兵,便丢下了近半尸体。 败局已定,最初的勇武便如同潮水般消散,最后一丝战斗意志很快便不复存在,不知是谁领头,一声呼啸,剩下的几百骑兵夹着尾巴拼命逃窜,宛若丧家之犬。 一个个黑甲士,还有更后方的府兵,全都注视着战阵最前方端坐马背,身子挺得笔直的背影,宛若万仞高山,岿然不动。 这便是他们的将军,带给他们无与伦比的自信。 就在将军的面前,是遍地的尸体,是战马的哀鸣,是尚未死去的女真骑兵的呻吟,是被鲜血染红的积雪,是散乱的残肢,构成了宛若人间地狱的背景,衬托着宋言的身影,愈发显得高大。 赢了。 直面女真的骑兵,他们赢了。 下一秒,回过神来的军卒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狂吼。 那是羞辱被洗刷之后的狂喜。 欢呼声响彻天地。 而对于号室部落的人来说,这边的欢呼,带去的便只有绝望。 乌伦的面色大变,喉头剧烈的蠕动,直至此刻,他终于明白之前那种不好的预感究竟从何而来。 “撤。” “所有人舍弃一切,离开部落,快,快,快……”乌伦尖叫着,他已经顾不上大儿子了。 可惜,太晚了。 同女真骑兵接阵的,只是黑甲士中的一支千人部队。 剩下数千骑兵,早已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散开,以号室部为中心,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包围。 就在骑兵形成的屏障之后,超过两万的弓弩手,已经拉动了弓弦。 下一瞬…… 咻咻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混合在一起,抬眼望去,天空中是密密麻麻的暴雨! (本章完) 第291章 别忘了京观(六千) 第291章 别忘了京观(六千) 凄冷的月光,悬于头顶。 映照着一个个女真蛮子的脸,愈发显得苍白。 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他们手里依旧握着武器,身子却在发抖,便是那些最跳脱的小孩,也早已没了之前杀了,烹了,吃肉的狰狞,剩下的唯有化不开的恐惧。瞪大的眼睛凝视着苍穹,密集的雨点仿佛乌云般笼罩过来……那不是雨点,那是夺命的箭头。 听说,中原经常会闹蝗灾,一旦蝗虫飞来便是铺天盖地……眼前的箭雨不知比起那蝗灾何如? 大抵是差不了多少的吧。 其实真要算起来,宋言手底下就三万兵,刨去黑甲士和骑兵,即便剩下的全都是步弓手,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 与秦朝时期那强弩阵,强弓阵之类比起来自是远远不如的。 只是,号室部落也不大,这箭雨便显得密集许多。 一时间,部落里的蛮子们似是被夺了心神,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忘记了躲避。 直到一株箭头在乌伦的眼里不断变大,扭曲的箭身,闪着寒芒的箭头,甚至让乌伦的眼瞳都有些刺痛……下一瞬,噗嗤一声,箭矢直接钻进了乌伦左边的眼瞳,然后贯穿了头骨。 真的是很痛。 噗通,乌伦的身子便摔在了雪地上,身子抽抽着。 这应是致命伤了,只是人的生命力甚是顽强,乌伦一时间还没有死掉,许是还能支撑个一分钟,半分钟的。只是,对乌伦来说,多活的这点时间倒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儿,感受着刺痛,感知着死亡的逼近,耳畔还要听到接连不断的惨叫。 族的绝望,许是真正的折磨。 噗嗤,噗嗤,噗嗤的声音接连不断。 在乌伦倒地之后,剩下的那些蛮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便惊声尖叫起来,抱着头试图寻找地方躲藏。 可现在这情况,躲是没地方可以躲的。 便是钻进帐篷里面,那厚厚的兽皮也挡不住箭矢的穿刺,终归是要被扎一个透心凉。 更有甚者,骑乘着战马试图冲出包围,可还不等冲到跟前,也便成了刺猬。 高过车轮者斩……有这一条命令在前,大抵也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那便是放手去杀。 杀降。 杀俘。 杀老人。 杀小孩。 一直以来中原王朝都自诩礼仪之邦,尤其是那读书人,哪个将军若是做的过头一点,免不了便是一顿口诛笔伐,说不得还要在庙堂之上被弹劾,刚到手的功劳赏赐怕是就要飞了,甚至还有可能遭到惩罚,是以中原的将军在打仗的时候,往往会对这几类人手下留情。 只是,军中士卒,却大都不屑。 对这种所谓的仁义,嗤之以鼻。 你们那些整天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读书人倒是仁义了,那他们当兵的呢?死去的袍泽呢?那些被异族屠戮的百姓呢?于那些读书人眼里,他们大约便是丘八,是泥腿子,总之是上不得台面的,牺牲他们若能换来读书人的好名声,大约是很划算的。 这些读书人大约从未想过,异族中的老人,年轻时候手底下许是也沾染了无数汉人的血。 放过的一个小孩,十几年后或许便是中原的灾难。 现如今跟着宋言这样的将军,便觉得痛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武人就当如此,哪儿有那么多破规矩。 便是焦俊泽麾下的士卒,也多有类似想法。 宋言不怎么在意旁人的想法,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战场,这一场屠戮持续的时间很短,当包围圈形成的时候战争其实已经结束了。 不多时的功夫,箭矢破空声,厮杀声也就逐渐消散,整个部落已然被踏碎,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部落中是遍地的尸体,每一个尸体上多则十几根,少则几根箭矢,偶尔还有活着的,便痛苦的呻吟着。 画面许是有些血腥了一点,可看在这些兵卒眼里,倒还不至于感觉恐惧,胸腔中多是压抑释放的兴奋。曾几何时,女真的铁骑于宁国的领土上肆虐,杀人无数,现如今终于也轮到他们尝一尝这是什么滋味了。 后面的事情便不用宋言多言,雷毅已经率领着一批黑甲士步入战场: “清场,没死的记得补刀。” “还有,割耳记功。” 聝者,耳也。 这里的“聝”就是指在战斗中击杀入侵者,割下其左耳以表功。 当然,在实际战斗中,一个个都杀红了眼,根本做不到斩杀一个敌人之后,马上蹲下身子割掉对方耳朵揣进怀里。这是在找死,这么做的时候,多半会有一把刀从旁边砍过来,一刀剁了你的脑袋,真正的割耳记功多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清扫战场之时才会发生。 只是,士卒很难辨认出哪个敌人是自己杀的,甚至说可能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几个人,更何况有的尸体被砍得破破烂烂,便是想要分辨也分辨不出来,只不过因着古代战争,纵然是获胜一方也会出现折损。折损的这些士卒,许是也斩下了几个脑袋,这些脑袋便是无主之物,是以一般情况下绝大多数士卒都会拿到比真正的,要稍微多出来一些的功劳,倒也为了一个耳朵争抢。 至于被乱箭射死的,大概会统一记录,平均分配在步弓手头上。 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就有些糟糕。 偏生就在这时,那雷毅又嚷嚷了一声:“割掉耳朵之后,别忘了把头也砍下来,要筑京观的。” 宋言的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 不少定州的士卒,甚至包括焦俊泽在内,都在用一种略显诡异的眼神望着宋言,早就听说这位将军大人喜欢用人头堆京观,本以为传闻夸大,现在看来这位对京观,还真有一种别样的兴趣。 当真变态。 宋言隐隐感觉,他的风评又有被害的趋势。 天地良心,这话是雷毅那家伙说的,跟他宋言有啥关系? 随着最后的幸存者被补刀,所有军卒便就地修整,后勤的队伍这才入了战场,回收箭矢,搜刮号室部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是粮食,兽皮,亦或是那些质量不怎么样的弯刀。 箭矢是重中之重。 箭矢的制作过程比较复杂,制作起来耗时耗力,成本不低,于军队来说是较为宝贵的军需物资,若不回收便是浪费。 宋言也下了马,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叫来焦俊泽,还顺带叫来一个军中书吏。 “记,宁和十九年。” “定州刺史焦俊泽,平阳刺史宋言率部众三万,于腊月二十五出边关,大雪封山,步履维艰,于新后县西北方百里之外,寻得女真踪迹。” “腊月二十七,悍然率军突袭女真号室部,将士奋勇争先,鏖战一日一夜,号室部灭族。” 眼看着书吏奋笔疾书,无论宋言说的有多离谱,都是没有半分虚假的记录在册,焦俊泽的面皮忽地抽抽起来。 鏖战一日一夜? 焦俊泽抬头看了看月亮,便算上吃完饭之后赶路的时间,也够不到一日一夜吧? 这么记录会不会有点夸张? 不过想想,若是不记录的辛苦一点,这功劳好似也没那么大的分量,更何况只是稍微更改了一点点冲突的时间,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焦俊泽便忍了下来。 “此战,共斩首女真蛮人两万两千一百七十四人,斩其首,收其头,待来年开春,以筑京观,彰我大宁国威。” “缴获战马三百,粮食,兽皮等辎重无数。” 噗。 刚忍下来的焦俊泽控制不住一口口水便喷了出去,眼看着书吏仍旧还在那儿奋笔疾书,焦俊泽一张脸都憋的涨红,悄悄拿胳膊肘捅了捅宋言的腰:“兄弟,这……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好家伙,你还真敢写啊? 整个号室部算上男女老幼,一万出头,还被调走了一部分精锐,可宋言这边倒好,张口就是两万多……还他喵的有零有整的。 显然,这虚报战功的混蛋事儿,不是第一次干了。 哪怕你写个一万五,夸张个一半儿都好啊? 宋言便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焦俊泽,看来焦俊泽虽然在刺史的位置上干了有些年,可终究是跟朝堂上接触太少,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到底是比不得房海那老狐狸。 说起来,宋言也是得好好感谢一下房海才行,这都是宝贵的经验啊。 心里这样想着,宋言便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指了指四周:“焦兄,你看到了什么?” “咱们麾下的兄弟呗,还有啥?” “不,我看到的不是兄弟,我看到的是兄弟需要赡养的父母,需要抚养的幼儿,是兄弟们想要成家的彩礼……”拍了拍焦俊泽的肩膀:“就一万个脑袋,咱们可是三万兄弟,哪儿够分的,你不多往上报一点,兄弟们从哪儿拿朝廷的封赏?” “不得给兄弟们谋一个好前程?就算升不了官,能多几吊赏钱那也是好的,兄弟们可是跟着咱们卖命,难不成就我之前允诺的那点银子?够干啥的?” 焦俊泽的嘴唇直抽抽,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何宋言升职加薪的速度这么快了。 眼见焦俊泽一时间哑口无言,宋言便继续小声问道:“你那边有没有跟你关系好,准备提拔的手下?” “确实是有两个,文书已经送到了兵部,只是到了现在还没有回信。” “名字。” 焦俊泽便将那几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然后就听到宋言再次开口:“此战,平阳府先锋洛天阳一马当先,斩杀号室部极烈汗乌伦,裨将雷毅斩杀号室部大王子乌甫,牙门将章寒手刃号室部二王子……” 又是一连串的功勋登记上去,宋言这边洛天阳,雷毅,章寒,王朝,马汉,连带着焦俊泽想要提拔的那几人,大都有一个王子的斩首之功记录在册。 虽说只是一个小部落,但那也是王子,便是说出去也更好听一点。有这样斩杀王子的功劳,朝廷那边不管怎样也会加以封赏。 焦俊泽已经有点麻木,他大抵是知晓军功方面的一些内情,只是怎地也没想到所谓的分军功,居然是这般……嗯,朴实无华。 “此战,我军共战死骑兵,三百六十七人,步兵两千两百九十六人,伤者数千,万望朝廷垂怜。” 书吏终于停下毛笔,黄色的奏章之上,已写满文字。 “宋兄准备马上送入东陵?”焦俊泽便有些好奇。 “不,不用着急。”宋言便伸了伸懒腰:“只是一个小部落而已,这点功勋还是不太够的,再攒一攒,最好能一次性让陛下热血上头,极度兴奋的时候陛下绝对不吝赏赐,而且,还是我们亲手递交给陛下更好。” “亲手? “咦?”宋言一愣:“焦兄做刺史也有些年了,难道不知各州刺史,年节之后上元之前,都是要到皇城述职的吗?” 刺史,毕竟是一方大员。 为避免出现类似于藩镇割据之类的情况,每当年后,刺史都要入皇城一趟,一方面是赏赐,拉拢,一方面也是敲打。 焦俊泽便恍然大悟,身为刺史这规矩他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一下子没能想起来。 顿了一下,宋言再次开口:“焦兄看起来似乎还有疑惑?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明明自己才是前辈,可行兵布阵他自认不输宋言,只是其他方面的事情,似是和宋言差之甚远,短暂的迟疑之后焦俊泽说道:“我们明明缴获战马超过一千……” 随意看了眼,雷毅几人已经开始收揽战马,身上有伤的便加紧治疗,这可都是宝贝,死掉一匹都够心疼的。 虽不知具体数量,但想来一千还是有的。 “为何只上报三百?” 宋言笑笑:“这可是战马,是稀罕物。若是上面来圣旨讨要,你给不给?” “自是要给的,我又不打算造反,怎会抗旨不尊。” “是了,你上报一千,他便敢要走七百,你现在上报三百,纵然朝堂贪心,全部拿走也只能拿走三百,咱们还能剩下七百不是。”宋言笑呵呵的:“战马对咱们麾下的将士有多重要,焦兄你也是知道的。” “倘若说,这些战马到了皇城,入了御马监,让人安排着配种也是不错,便是交给其他将军,我也能接受。”宋言脸上的笑意就变的有些嘲讽:“只可惜,多半是要被那些勋贵二代给瓜分干净,能用到正途的,能有十之一二已算是幸事。” “咱们兄弟拿命换来的东西,怎能便宜了那些混账玩意儿?” 焦俊泽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 他也是个聪明的,之前只是一下子转不过来脑子,现在被宋言稍稍提点也便明白了……那上报伤亡数字,一方面是抚恤金,能缓解边关将军财政方面的困难,另一方面也好彰显这场战争的惨烈。 战场上将军的功劳,一般是斩首数字减去自身折损。 杀的比折损多,那便是功,反过来那便是过。 上报伤亡数字,虽会降低一部分功劳,但考虑到这个斩首数字的水分,倒也影响不大……相反,若是无一伤亡便拿下两万斩首,未免便有杀良冒功的嫌疑,同时也会让人觉得这场胜利来的太过容易,不会重视。 不重视,赏赐便少了。 “宋兄倒是机敏。”焦俊泽笑笑,赞叹道。倒是实打实的佩服了,宋言虽然只有十六,可这很多事情却是比官场上的老狐狸还要老练。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还请宋兄指点?”焦俊泽抱了抱拳。 宋言呵呵一笑:“指点算不上,互相商讨一下吧。” 说着,从怀里拿出舆图。 “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手指点在地图上,顺势划出一条弧线:“安车骨部在这边,至于女真王庭,则是这儿,距离我们这边约摸有三百多里地。” “安车骨部也是个大部落,纵然完颜广智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可想要拿下安车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安车骨的地理位置较为特殊,北边临近山脉,中间唯有一条峡谷可供通行,安车骨部安营扎寨的地方虽然并未贴近雪山,但距离也不算太远,也就是说完颜广智的大军通过峡谷有一定可能会被发现。” 焦俊泽看着地图便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一旦被发现,安车骨部落有了准备,只要以雷霆手段将过了峡谷的人全部干掉,然后守好峡谷出口,双方便会陷入焦灼状态,战争的时间便会被拉长。”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在峡谷的另一端设置一批人马,大部队则绕开雪山,虽然会浪费一点时间,但直接出现在安车骨部后方,以数量上的优势形成口袋,更显出其不意,纵然安车骨部不敌,想要通过峡谷逃跑,也会遭遇到之前安排的伏兵。” “如此,可将安车骨部全歼。” 宋言便点了点头,终究是带过兵的将军,这方面的能力还是有的,不像钱耀祖那样的监军,除了无脑莽便不会什么,莽输了,就龟缩起来了。 “那完颜广智是个聪明的,我们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如果按照这样的方式打下来,你觉得要多长时间,安车骨部才会被灭?” “至少要五日,甚至是七日。” 稍稍思考了一下,焦俊泽便回答道:“一方面,天太冷,兵卒的体力会受到严重影响,战斗的效率自然而然会降低。” “另一方面,完颜广智虽集合所有部落的精锐,可这些人未必会真心为完颜广智卖命,多半会出工不出力,毕竟也有不少部落,不希望勿吉部一家独大,真正的厮杀,多半还是要靠完颜广智的嫡系。” “所以,安车骨部的情况虽然看起来糟糕,却也没那么糟糕……而且,像这样的大部落,虽然不会修建城池,但在聚居点还是会制造一些防御工事,诸如拒马,塔楼,围栏之类,原本只是防备野兽,却多少也能抵挡一段时间。” “再加之安车骨部人数众多,又是灭族之战,俗话说哀兵必胜,便是坚持十几日也是有可能的。” 宋言便颇为佩服的点了点头,这一通分析倒是不错,便是宋言之前没想到的都给点了出来。 “没错,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便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现在前往靠近安车骨的地方埋伏下来,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等待着,当双方两败俱伤,疲惫不堪的时候忽然出现,能收割多少人头便是多少。只是,这可能需要我们在冰天雪地中支撑漫长时间,还不能安营扎寨,甚至生火做饭都不行,很容易被发现,兄弟们未必能扛得住。” “而且,我们人数太少,若是我们出现还有可能让女真人暂时放下冲突,同仇敌忾,一起调转身子对付我们。” “第二条路呢?” “绕开安车骨部,绕开雪山,绕开完颜广智的行军路线,直捣黄龙。” 焦俊泽眼瞳骤然收缩,宋言的目标赫然是——王庭! (本章完) 第292章 奉武运以方昌(2) 第292章 奉武运以方昌(2) 疯子。 虽知晓宋言胆大,却怎地也没想到居然胆大到这般地步。 焦俊泽是会打仗的。 可面对女真的铁骑,他也只是靠着定州高大的城墙抗住了一波波冲击,没有被女真的骑兵攻入定州城内罢了,真要是让他率领步卒跑到城外跟女真铁骑硬碰硬,终究是没这个本事的,旁的不说,单单只是那百锻钢打造的盔甲,他便没有。 可宋言不仅敢跟女真骑兵硬碰硬,甚至还敢将主意打在女真王庭上。 先不说宋言真到了王庭能有多少斩获,哪怕只是远远往王庭那边射上一根箭,那都够完颜广智丢人的。 说不得完颜广智这么多年积攒的威望,都可能因为这一次偷家烟消云散。 只是,焦俊泽想不明白,他们原本不是想要趁着女真内讧的时候,多砍掉一点脑袋吗,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转移到王庭上了?总觉得这宋言的思维有点天马行空,他是有些跟不上的。 而且,王庭,作为完颜广智的老巢,那是女真中最强大的勿吉部,即便是调拨出来大批精锐,留守在王庭的守备定然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怕是几万精锐士兵还是有的,自己这边就三万士兵,那究竟是偷家还是去送人头? 这样想着,焦俊泽便很快摇了摇头:“不妥,不妥。” “我们的兵力太少,想要直捣黄龙根本就不现实。” “海西咱们也不熟悉,就靠手里这张不怎么准确的舆图,万一真出了什么麻烦,怕是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我可是带着手下兄弟们来混军功的,若是能砍掉几个女真蛮子的脑袋,降低一下边关的压力,自然是好事儿,但送死,绝无可能。” 焦俊泽的意思很简单,求稳。 “我们还是埋伏在这边,伏击一下对方的疲兵便好,没必要去冒险,宋兄担心兄弟们的身子受不住,那我宁愿撤兵,反正已经灭了一个部落,也算是有所斩获。实在不行,我们还有第三条路。”说着,焦俊泽的手又放在了舆图上,从王庭到安车骨部画了一条弧线:“这大概就是完颜广智的行军路线,从舆图上来看,这条线路山川河流最少,行军最是方便。” “虽说,女真今年洗劫了平阳府,得了不少粮食,可终究是不够的,他们没那么多粮食去浪费,所以我断定完颜广智不可能绕路。” “如果宋兄还想要扩大战果的话,我们完全可以选择其他部落,比如这个……术虎部;还有这个,屠单部,甚至是疏族部,这些都是女真的中等部落,部落人数两万,三万左右,被王庭征兆之后,剩下的可战之兵不多,而且,都远离完颜广智的行军路线,纵然是有人逃出去,想要报信都是来不及的。” “还有这些,都是和号室部差不多的小部落,但数量多,若是全部收拾了,斩首也不少了。” 焦俊泽一连说了许多。 平心而论,这才是最稳妥,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有战果,又没什么凶险。 只是很显然,宋言的目标并不仅仅只是这些斩首,于宋言眼中,女真虽然凶暴,残忍,却终究算不得真正的敌人,不值得他将注意力放在女真身上太长时间。 而且,既然要打,那就要打出来十几年的安稳,不然这战争的意义就不算太大。 想要换来十几年安稳,那就只有两种方式,第一种,灭族。 当女真这个种族都不存在的时候,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威胁。 第二种,内乱。 不是现在这样,完颜广智征调所有部落的精锐围剿安车骨,而是让整个海西草原,所有的女真部落全部乱起来。只要乱起来,那就没精力去招惹宁国,能给宁国换来一段宝贵的时间。 “焦兄说的有理。”宋言点了点头,先是承认了焦俊泽的这番话,紧接着话锋一转:“只是,焦兄却没能考虑到一点。” “哦?哪一点?”焦俊泽有些好奇。 “很简单,完颜广智的野心。”宋言笑了笑,手指点在王庭上。 月光的照耀下,甚至能看到宋言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完颜广智一直都想要统一女真,在我看来,完颜广智一人给宁国带来的威胁,就要超过整个勿吉部,他想要入主中原,又和一般女真蛮子不同,更有脑子。”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若是让完颜广智顺利绞杀了安车骨,那他统一女真的速度就要快上很多。” “而我们,现在灭了号室部还好说,可若是像这样的小部落被灭的多了,剩下的小部落自然而然就会害怕,也会选择向大势力靠拢,而完颜广智的勿吉部便是最好的选择,也算是变相在帮助完颜广智完成一统。” 宋言侃侃而谈,分析着其中利弊:“现在女真心不齐,我们尚能应付,若是真让完颜广智成功,那宁国要面对的压力将会是数倍增加,到那时,十万女真铁骑纵兵南下,就新后县那边关,根本挡不住。” 焦俊泽的眉头便紧皱起来。 虽说这样的事情似是还有些遥远,却也让他担心起来。 “或许,我们可以兵分两路。” “一路由你率领,提前规划好路线,专挑小部落下手,越小越好,一路烧杀抢掠过去,尽可能的造成破坏,带不走的东西便一把火烧掉,什么都别给他们留下,就算是杀不掉所有人,这般天气下,缺衣少食,大抵也要饿死冻死不少。” 焦俊泽下意识张嘴,想要反驳,毕竟三万人他都嫌少,现在宋言还想要分兵。 干脆,你也别叫宋言,叫送死得了。 而且,什么叫烧杀抢掠? 说的自己好像是什么坏蛋一样……嗯,对于女真人来说,他们大约的确是坏蛋吧。 宋言摆了摆手,打断了焦俊泽的话:“至于我,则是率领一批骑兵,数量不需要太多,四千,六千便可。” “骑兵的机动性相对要大很多,虽然距离有些远了,但若是骑兵的话,三天应该也足够到达王庭。” “同样,不求全歼……也根本全歼不了。” 宋言笑笑,勿吉部便是调走大批精锐,剩下的人也不下十万之数,就几千骑兵想要全歼根本不可能。 “杀人。” “放火。” “尽可能的闹出来一点大动静。” “如此一来,完颜广智忙着绞杀女真部落,自己的老巢却是被偷了家,这足以让完颜广智颜面尽失。便是想要投靠完颜广智的人,也要好好思考思考,这人究竟值不值得投靠。” “而其他被覆灭部落的幸存者,他们定然不会觉得部落被灭,是自己不够勇武,不敢拼死一战,他们大约会将原因归咎于完颜广智调走部族精锐身上。” “如此一来,即便完颜广智剿灭了安车骨,用处也不会太大,反倒是会让其他大部落心生警惕,同完颜广智离心离德;那些不甘心被完颜广智一点点蚕食的大部落,只要不是蠢到家,也绝对会利用这个机会狠狠往完颜广智身上泼脏水……若是我的话,说不得还会暗地里扶持一下完颜广智没死的兄弟,乃至于儿子,最好让他们斗一个你死我活。” “如此一来,勿吉部乱了。” “整个女真也都乱了。” “部落和部落之间的矛盾将再也无法调和,统一的事情将变的遥遥无期,至少再想要给宁国造成威胁,短时间是不可能的了。” 焦俊泽安静的听着宋言的话,他眉头紧锁。 宋言的话,很有道理。 若是事情能按照宋言所想去发展,毋庸置疑对宁国来说绝对是最好的……可还是那句话,这样的计划,太过顺利,太过凶险。 “偷袭女真王庭……若是被围困,当如何?” “重骑兵,冲击力最强。”宋言想了想:“单单比起冲击力,纵然是女真的骑兵也挡不住重骑兵,便是被包围,应该也是能冲破封锁的。另外,我手中还有一样秘密武器,便是被包围了也无妨。” 宋言咧了咧嘴巴。 他说的秘密武器,自然是手雷。 之前那些时日他也没闲着,自宁平县也调来了一批工匠,除了中间份额配比这一步是宋言来完成之外,其他步骤全都是这些工匠代劳。 这些工匠,多是洛玉衡,宁和帝身旁的老人,忠诚度毋庸置疑。 当然,也有可能像洛玉衡,洛彩衣身边侍女那样被收买,是以在这些工匠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做的都是无用功,调配的材料也是毫无用处的,大抵便是起到一个迷惑的作用。 直至现在,手雷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出现在战场上,或许也是时候让这个时代的人见识一下科技的力量了。 黑甲士中,王朝马汉率领的那两支,人手一根掌心雷。 纵然是被女真骑兵和战士包围,想要炸出来一条生路,应是不难。 只是,这掌心雷乃是目前宋言手中最大的依仗之一,无论是洛玉衡还是宁和帝都将其当成是最高机密,却是不能告知焦俊泽。当然宋言也明白火药只要出现在战场上,其配方早晚会被人知晓,他只是在尽可能拖延这个时间罢了。 眼见焦俊泽眼神中还是有些怀疑,宋言无奈叹了口气:“放心吧,我可是很惜命的,没有绝对把握,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实在不行,我立一个军令状,便是我死了,也绝对不牵连到你如何?” 焦俊泽苦笑,他算是看出来了,宋言性格极为执拗,做出决定便别想轻易更改:“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好了。” 至于军令状,却是没提。 这东西没太大用处,若是宋言真出了什么事儿,宁和帝和洛玉衡想要找其麻烦,一封军令状也根本拦不住。 顿了一下,焦俊泽说道:“不过,我们要定一个时间……嗯,就以十日为限。” “十日到了,不管你有没有机会袭击王庭,必须撤退,我这边也是一样,我会在新后县边关的位置接应你。” “如此也好,多谢。” “另外,我这边的骑兵你也带上吧,人多一点总是有用。” 宋言却摇了摇头:“那倒是用不着,我这一次只带六千……不,四千人即可,便是黑甲士也留四千给你。” 若是无人抵挡女真骑兵的冲击,单单只是焦俊泽麾下的步弓手,怕是要折损严重了。 两人又针对细节商议了一番,宋言便将章振,章寒,乃至于雷毅全部留下,至于他自己,则是带着王朝马汉,以及两人麾下的四千黑甲士,乘着月光,往北方去了。 厚厚的积雪上,马蹄留下了杂乱的印子。 焦俊泽默默的望着宋言的背影,一时间居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脑子里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焦俊泽便呸呸呸啐了几声,这样的想法多少有点不吉利了。 对于这个少年,他的感观有些复杂,甚至感觉有些看不懂了……在这之前,他是觉得宋言有点反骨的。可现如今,却又感觉宋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宁国,甚至是为了中原,为了汉人。 甚至让他有种,就算是让宋言掌权,似乎也不错的感觉。这样想着,焦俊泽便笑骂了自己几句,着实是有些对不住王爷的培养了。 他吐了口气,眺望着远方,望着月光下越来越小的背影,眼神中泛起些微的迷茫,无论怎样: 惟愿,奉武运以方昌。 …… 东陵。 身为宁国皇城,这里自然是宁国最为繁华的地方。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东陵依旧喧嚣。 这里是没有宵禁的,便是晚上,街道上也能见着不少人。 有一行七人,似是从未见过这般喧嚣的景象,便不免东张西望了起来,似是对所有一切都充满好奇和羡慕,这般模样,自是惹来了四周不少人的目光,再看这七人身上的穿着,皆是普通麻衣,虽是汉人打扮,却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沐猴而冠,大抵如此。 而且麻衣大多破旧,上面不乏补丁。 许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身上还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皇城中的贵人便嗤之以鼻,大抵是某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吧。只是这些人自持素质高,心中虽是瞧不起,却终究没有直接说出来。 便在此时,七人中的一个忽然抓住一个路人,那路人本是有点生气,结果忽地面色一变,就感觉抓住肩膀的手指,仿佛铁钳一样,勒的他肩头都是阵阵生疼: “你,你做什么?” 当真是野蛮人,一点礼数都不懂。 那野蛮人张开嘴巴,说着不甚流利的中原官话: “你,认识宋哲吗?” (本章完) 第293章 东陵梅家(1) 第293章 东陵梅家(1) “你,认识宋哲吗?” 声音有些干涩。 听起来就像是喉咙里卡了一口痰,还带着一点稀奇古怪的口音,大抵是某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野人吧,连官话都不会说。 于东陵城中,这样的人见得多了。 许多来城内摆摊卖菜,卖野味草药的,大都会有一点口音,只是口音这么重还是第一次见,其实宁国的官话,原本也算是方言的一种,大家都生活在中原大地,除了极少数极为偏僻的地方,语言都差不多,大都有共通之处,即便说不出却也能听个大差不差。 可这人的官话,简直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着实古怪。 于是乎,在被抓住肩头这人的眼里,眼前这几人已经从乡野土包子变成了山林间的野人。 所谓野人,自古有之。 便是那些没有户籍名册,没有在官府备案之人。 这些人不得经商,不得科举,便是种田都不行,当然也就不用交税,常年厮混于山野之间,才得野人之名。这年月日子艰难,苛捐杂税就让人活不下去,便有不少人主动舍弃身份,入了深山老林做一个野人。 本是想要发飙的,又见这几个野人身材高大,粗壮,浑身上下毛发旺盛,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到了嘴边的咒骂也就愣生生的吞了回去:“什么宋哲,我怎么知道?” 那野人听闻他不知晓宋哲,也便松开了肩头。忙跑开一点距离,狠狠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呸,遇到几个疯子。在这几个野人面前骂,终究是没那个胆子。 这野人也不计较,许是也听得不甚明白,重新回到队伍,望向七人中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便摇了摇头。七人中,有六人已经成年,身材高壮,一看便是山林中狩猎的好手。唯有被六人簇拥在中间的一个,身子稍微瘦削了一点,更显稚嫩。可从七人相处的方式来看,这个年龄最小的,也是身份最尊贵的。 斡里玄! 乌古论部的一位王子,斡里不的亲弟弟,女真部落的人名,大多古古怪怪。 这七人,赫然正是乌古论部仅剩下的几个幸存者。 乌古论部在极早的时候其实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叫斡朵里部,他们甚至算不得是真正的女真人,祖先甚至可以追溯到匈奴那边,那时斡朵里部只是匈奴中一个小部落,因着一片马场和一个大部落发生了冲突,遭到对方围杀。 这样的事情在异族当中极为频繁,每一块水草肥美的地方,都是部落争抢的目标,能抢到更大的地盘,部落中的人就有更大的活下去的机会。斡朵里部不是对手,被迫迁徙,如同无根浮萍,最终一直飘到海西那边才算是扎了根,多年过去,同女真不同部落通婚,要说是女真人倒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斡朵里部这个名字也改成了乌古论。 唯独保留着斡里这个姓氏,就像斡里不,斡里玄。还有乌古论部的极烈汗,虽然称作乌古论极烈,但这是一种尊称,就像宁和帝没当上皇帝之前大都叫宁王,没几个会直呼其名。 至于斡里玄身边剩下六个蛮人,分别叫做斡里延,斡里赫,斡里山,斡里明,斡里屠,斡里晟。这六个蛮人,皆是斡里玄的亲卫,在斡里玄刚出生的时候便被乌古论极烈安排在斡里玄身边照看,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尤其擅长射猎。 两月之前,乌古论部落突遭灭顶之灾,一场大火烧光整个部落,更有一个个身披黑色玄甲的士兵,于部落中大肆屠戮,恰逢斡里玄率领着身边亲卫进山狩猎,躲过一劫。他们都不知自己究竟是用了多大的毅力,这才趴在地上没有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部落中的亲人,朋友一个一个被杀死……那是从未经历过的痛苦和折磨。 他们也知道,那种情况下就算是从雪地里钻出去,除了增加几具尸体之外也毫无用处。 唯有活着,或许还能找到一点报仇的机会。 幸而老天对他们还有最后一丝怜悯,大王子临死之前的那一声嚎叫,让他们知晓了仇人的名字。 宋哲! 自那个夜晚开始,他们余下的生命,都将为杀死宋哲而活。 只是,想要找到这个人并不容易,他们翻山越岭总算是绕开边关入了宁国的土地,又不敢去城市,生怕被门口盘查的兵卒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只能于山林之间穿梭,偶尔遇到一些村镇,这才偷盗了一些中原汉人的衣服换在身上,虽有些不习惯,可比起一身兽皮到底没那么显眼。 他们多方打听,可惜知道宋哲这个名字的人不多。 就在七人几乎都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遇到一个读书人,方才知晓宋哲的情况,询问了一下大概的方位,又是一番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哪怕他们身为蛮人身子强壮,却也累的快要崩溃,若非靠着一腔仇恨撑着,怕是都扛不住。数日之前,总算到了宁国皇城,又趁着夜幕降临,大量农户返回城中的机会,混入城内。 只可惜,宋哲虽然出名,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想要在偌大的东陵城中找到一个人何其艰难,他们甚至不知那宋哲的相貌。 这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类似回答,这五六日他们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虽然早已习惯,心中却也不免失落。便在这时,一直紧皱着眉头的斡里玄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睛中闪着兴奋的光:“找读书人……那些读书人,许是认识宋哲。” 此言一出,剩下六人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是了,读书人,他们最初知晓宋哲的消息,便是通过一个读书人。 不愧是六王子,果真聪慧,这么快便能想到这般好的法子。 只是七人谁都没注意到,他们这般手舞足蹈的模样,看在旁人眼里就像是看一群傻子。 “喂,你认识宋哲吗?” 头戴纶巾的书生眨了眨眼睛,抬眼望向旁边的阁楼,阁楼上有三个大字,群玉阁。二楼的一个房间,窗户打开,能清晰看到床边坐着的一名俊秀公子。 “那不就是吗?” …… 作为最出名的青楼,便是在东陵这样繁华的城市,群玉苑依旧是最热闹的地方,有丝竹悦耳,有魁悦目,偌大阁楼中尽是靡靡之音。 这里,大抵是比教坊司还要热闹的。 教坊司虽是罪宦的妻女,身份更为尊贵,更知书达理,然论起伺候人,终究是比不得专业的。 就在二楼的一间包房中,安静的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年龄大约十七八岁,一张脸稍显稚嫩,带着一点娃娃脸的天真。 这人,便是宋哲了。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只是现在的宋哲早已没了往日的张扬和自信,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颓废萎靡的气质,颓废中还透着怨毒。 于宋哲来说,这几个月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先是七弟死了,接着母亲和五哥也死了。 宋哲并不觉得他和宋云,宋震之间有多少亲情,对母亲的偏心也颇有怨言,只是无论怎样终究是亲兄弟,是亲娘,就这样没了多少还是有些伤心。 然而对宋哲来说这些都只是小事儿,相比被礼部尚书杨国臣相中,准备培养为下一代宋国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按说,一个国公世子之位究竟落谁家,那是国公爷的事儿,跟旁人没太大关系……可实际上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每一个公子背后的势力也能起到一定作用,若能获得杨家支持,纵然是父亲也不可能冒着得罪杨家的风险,将国公传承放在其他兄弟头上。 相对的,宋哲也必须要做出来一些事情,证明自己有被支持的价值。 宁平县那一场乱民的灾祸,便是他一手安排的。 数万流民啊。 长途跋涉,路上不知要丢下多少枯骨。 以这么多条人命,当做砍向洛玉衡的刀,这种事情终究是有伤天和,然宋哲并不是特别在意,他觉得人就是要够狠,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的更舒服一点。 更何况,一群贱民罢了,能为本少的崛起献上性命,也算是他们的荣幸,在他们那卑微渺小的生命中,也算是多了一点意义。 数以万计的灾民,区区宁平县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供养,一个不小心便会激起民变,到那时候洛玉衡这个长公主,连带着洛天枢,洛天权甚至还有那个他极其讨厌的最小的弟弟宋言,都有可能死在乱民手中。 即便没有激起民变,只要饿死大量难民,洛玉衡就难辞其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原本都安排的好好的,谁能想还是宋言那个家伙,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从崔家,房家那里弄来大量粮食,解决了灾民的问题,便是提前安插在灾民里面煽风点火的那些人也都被宋言揪了出来,全部杀掉。 好好的一场计划,就这样风平浪静的结束了。 更糟糕的是,杨家安排的那些杀手,似是也被宋言提前察觉,做好了安排。刺杀失败不说,就连杨家安插在长公主府的钉子都被拔了出来。 杨家那边也被迫做出一些退让,让洛玉衡和宁和帝掌握了更多权力。 这一次,算是一败涂地。 只是宋哲也不是那种一次打击就会萎靡不振的人。 房家和皇室结盟是吧,大量粮食送往宁平县是吧,那这次就从房家下手,若是能破坏了皇室和房家之间的联盟,同样也是大功一件。 靠着杨铭勾搭妇人的本事,这计划十拿九稳,纵然真被人察觉到了什么问题,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高阳坠江失踪,房俊被杀。 可谁曾想,那房海也不知究竟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居然直接指名道姓的查到了自己和杨铭的头上,甚至还有房海夫人身边婢子之类,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证人证言证物。 房家那位老祖宗房德,更是在朝堂之上连一点体面都不要了,涕泪横流。 白鹭书院和西林书院又趁机落井下石。 如此一来,便是杨家都保不住杨铭,倒是他只是杨铭跟班,再加上二叔宋锦程上下活动,终究是从里面摘了出来。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一番混账事,也让白鹭书院颜面无光,被书院开除。 连带着身上秀才,举人的功名都被剥夺,甚至被宁和帝亲自下令,终身不得入朝为官,不得承袭爵位。可以说,宋哲这一辈子的前程,大抵是没了。曾经的宋家麒麟子,现在变成了人人嘲弄的对象,前后落差便让宋哲愈发颓丧。 他能看出来,第二次计划被破坏应该也有宋言的手笔,在这之后就传出房海想要将一个房家女送到宋言身边为妾的消息,显然是房海想要和宋言拉近关系。 每每想到这些,宋哲心里便格外难受。 他也不知为何,自小看宋言这个弟弟就极为不顺眼。尤其是当宋言看向他的时候,哪怕那双眼睛中充斥着怯弱,恐惧,卑微,可总是让宋哲有种所有伪装都被看穿的错觉。 这让宋哲很不舒服,只要遇到宋言,心中就会莫名涌现出想要将他掐死的冲动。 只是他是国公嫡子总是要点体面,便利用了自己的母亲,他知道母亲在这方面经验十足。 谁能想,梅雪那贱人是死了,可这小子倒是活得好好的。在那之后,他便入了白鹭书院读书,倒是没多少功夫注意宋言,却是想不到短短几年时间,居然让这个混蛋成长到能威胁自己的程度。 连续两次栽在宋言手里,让宋哲极为煎熬。 他不如区区一个庶子? 这怎么可能。 窗外,一阵冷风吹来,醉意绵绵的宋哲总算是得了些微的清醒。 之前的失败,只是自己对宋言这个庶子不够重视,这才让宋言得了先机,一旦自己认真起来,想要掐死宋言依旧是易如反掌……他的学问,他的见识,他的手段,都不是一个庶子能比的,宋哲一直都是这样自信。 而且,很多事情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梅家,可一直都在东陵。 (本章完) 第294章 (2) 第294章 (2) 想到梅家那位小少爷,宋哲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弧线。他一直都是这样喜欢借着别人的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虽是有些无耻,但好用。 梅家老太爷膝下无子,听说曾经是有一个女儿的,只是女儿刚出生,梅家老太爷便奉命去镇压叛乱,等到回来女儿便已经死了。 说是得了一场急病,没能救回来。 梅家老太爷便大病一场,再加上常年征战,身上创伤越来越多,终是伤了腰,损了根基,自那之后就再也没个一儿半女的。 梅家跟杨家,房家这样的世家门阀不同,也跟宋家这样的开国国公不一样,梅家是在隆泰帝时期才崭露头角的,算下来到现在也不过几十年,跟真正的世家门阀和勋贵家族比起来到底是少了几分底蕴。 隆泰帝,是元景帝的父亲,宁和帝的爷爷。那时候的宁国已经开始呈现出疲态,皇权已经受到世家门阀和文官集团的掣肘,只是隆泰帝还有跟世家门阀和文官集团斗一斗的能力,倒是不至于像宁和帝,元景帝这般狼狈。 那时候的宁国,土地兼并已非常严重,各地多有叛乱。兵部被文官集团掌控,多不配合战争,世家门阀又在地方上盘根错节,莫说是帮助镇压叛乱,甚至还会在后面拱火,一些乱民背后都有世家门阀的影子。无奈之下,隆泰帝便御驾亲征,最危险的时候甚至被敌军突入到中军营帐之前,隆泰帝甚至还手持天子剑,手刃了一个乱民。 虽是凶险,然隆泰帝终究也是个有能力的,所到之处各地叛军被迅速镇压,皇权一时膨胀,若是隆泰帝能多活几年,许是能成为中兴之主。 可惜,死早了。 死的时候不过三十岁。 听说是风寒,又迅速演化成肺疾,就没了。 而梅家老太爷,便是隆泰帝时期发掘出来的武将,虽起于微末,然一身军事才能宛若天授,用兵奇诡,每每出其不意,以少胜多,所到之处无人能挡,那名声甚至比隆泰帝还要响亮。在隆泰帝死后,文官集团和世家门阀权势愈大,武将遭受打压,梅家老太爷也不例外,身上虽还挂着正一品太师的官衔,国公的爵位,左柱国的勋位,可已无实质权力。 大概便属于那种,将你捧的高高的,好生伺候着。咱们不去找你麻烦,你也别来咱这边触霉头的意思。 终是不敢将梅家老太爷给逼急了,真要是将梅家老太爷给逼到走投无路的程度,这位老头还真敢领着三百家将,在东陵城中杀一个血流成河。国公能有三百家将,而梅家家将都是军中退下的老卒,虽年纪大了,但那种悍勇却是现在的兵卒无法比拟的,真要是打起来,便是杨家也不敢说自家护院能扛得住梅家家将的冲击。 既然无力回天梅家老太爷也乐得安享万年,反正不管是房德这个尚书令,还是杨和同这个中书令,在他面前那也是颇为尊敬,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也便不去争抢那许多。 只是随着年纪大了,便不免觉得有些孤独。发妻早逝,也没有续弦,更无纳妾,身边也没有一儿半女的。再想到自己辛苦厮杀,拼出来的国公爵位,死了之后居然无人继承,便从梅家旁支中过继了一个孙子,如此也算是有了后,死了不至于没人祭拜。 面前的妓子,斟了一杯酒。 虽是到了群芳院,可宋哲并没有同妓子敦伦,只是让其陪着喝酒,一口饮下,宋哲的眼神就有些迷离,许是醉了。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说起来梅雪和这位梅家老太爷一个姓,究竟有没有关系宋哲并不清楚,虽说梅家老太爷的女儿若是活着,应该和梅雪姨娘年龄差不多,但应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梅家老太爷的女儿病死这件事情人尽皆知。 只是,如果他想让梅雪和梅家老太爷扯上一些关系,还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制造各种似是而非的证据,宋哲很拿手。 梅家老太爷信不信无所谓,只要梅家的小少爷信了就行。想一想,梅家老太爷年龄已经不小,又是一身伤病,梅家小少爷只要等着老太爷去世,便能自动承袭国公爵位,若是这时候忽然冒出一个外孙,这世子之位能不能坐稳,便不好说了。 那位小少爷大概不希望有这么一个威胁存在。 这样想着,宋哲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浓郁。 不经意间看到宋哲脸上的笑容,对面的妓子身子都是忍不住微微一颤,明明是在笑,可不知怎地,那笑容却让她毛骨悚然。 又过去了许久,宋哲应是在心里面好好盘算计划了一番,然后才用力伸了个懒腰,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一片僵硬,他扭头望去,包房里还有一面铜镜,便让妓子帮忙取来。 照了照,只看到铜镜内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眼窝深陷。 颧骨突出。 短短的时日,整个人便消瘦了许多。 为酒色所伤,居然如此憔悴,自明日起,戒酒。 连续输在宋言手上两次,他变的这般落魄也都是宋言的杰作,若是不能除掉宋言,心里怕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这样想着,宋哲便转身看向窗外。 略微凄冷的夜风扑打在脸上,脸上便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本就坐在窗边,这个位置能清晰看到街道上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宋哲的双手下意识便紧握起来,虽说已经在白鹭书院读书数年,可宋哲依旧有种感觉,那就是这座繁华的城市,隐隐然在排斥着他。 他不属于这里。 他属于松州府,宁平县。 在东陵土生土长的贵族二代眼里,在白鹭书院其他学子眼里,他终究只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土包子。 便是国公嫡子又如何? 就东陵这地方,最不缺的大抵便是贵族,大官,与那些人相比,他这个小地方国公嫡子的身份,便没有太大的竞争力。他越是表现的有才能,越是能感受到同窗眼神中若隐若现的梳理和瞧不起,大概也就是在他被杨国臣相中之后,这种瞧不起才稍有改变。等到杨铭被诛杀,杨国臣被罢官,他被剥夺了一切功名,曾经还隐隐约约的嘲讽,就变的肆无忌惮。 他的手,落在膝盖上,隐隐作痛。 跪在地上时间长了,许是伤到了筋骨……他无法忘记,凄冷的雨天他就那样跪在白鹭书院的门口,祈求院长不要将其开除。 白鹭书院的院长虽不在朝廷为官,但能量极大,朝中不知有多少高官都要称呼院长一声老师,他相信只要院长还愿意收留自己,只要院长还愿意帮他说两句好话,他的惩罚就有可能抹除,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在那里跪了一天一夜,没能等来院长,却是等来了诸多曾经的同窗。 肆意的嘲笑。 毫不掩饰的鄙夷。 石块。 泥沙。 污水。 还有唾沫。 还有他的笔墨纸砚,全都劈头盖脸的砸在身上。 他就像是一个被押送刑场的犯人,遭受着肆意的凌辱和嘲弄。 他痛苦,他难堪,他绝望。 他更恨。 恨宋言那个庶子,害的自己如此凄凉;恨杨家,一群没用的废物,连累了自己;恨父亲宋鸿涛,他都已经如此下场,父亲除了寄来一封书信,狠狠骂他是废物之外,便没有任何安慰。 他更恨白鹭书院的院长,他曾经的老师,明明只要他愿意拉下脸面去找人,谁会不给他面子?他可是他的关门弟子,却是连这一点点小事儿都不愿意帮。 只是,他宋哲,不会一辈子窝在泥地里。 他会爬起来,爬到一个让所有人都要仰望的高度。 这样想着,宋哲的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咧开,脸上流露出一种近乎疯癫的表情,一双眼睛也变的猩红,条条血丝看的人头皮发麻。便在此时,宋哲眼神微微一愣,瞳孔中倒映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那是几个人。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就在对面客栈的楼顶。 内心深处的虚妄被破坏,变成难以理解的疑惑,这大半夜的,这些人爬到人家房顶做什么? 莫不是什么梁上君子? 其中一个人甚至还身后取出来了一把弓,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弓弦,于弓身两头开始缠绕,捆绑。醉醺醺的宋哲心中越来越奇怪了,就这样死死的盯着看,不多时的功夫长弓已经重新组装完毕,然后一根颀长的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张弓搭箭,直接对准了对面…… 脑袋里还是嗡嗡的,意识有些散乱,他们这是准备杀人吗? 目标是谁呀?有够倒霉的。 话说,群玉阁的对面是客栈,那客栈的对面是…… 艹! 他们要杀的是自己。 骤然间反应过来,宋哲的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就像是纯粹的本能,一拍桌子便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几乎也就是同一时间,随着弓弦一颤,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瞬间划过街道,穿过窗户。 然后……噗! 啊啊啊啊啊啊! 群玉苑中,一阵惨叫骤然传开。 声音凄厉,简直是令人闻者落泪,听者心酸。 于包间之中,宋哲的胯下,一股鲜血迸射而出。 粘稠的殷红,迅速湿透白色的稠裤和长袍,顺着两条腿缓缓流下。 眼看着箭矢从宋哲腿中间贯穿过去,鲜血淋漓,那妓子什么时候见过这般画面,立马又是一声尖锐的悲鸣,姣好的身子都剧烈的抖了起来。 却是顾不上这个恩客,转身就跑。 疼。 好疼。 宋哲还在悲鸣着。 他不是没受过伤,虽是读书人,但宋哲不想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君子六艺多少都有所涉猎,是以骑马,剑术,射术多少都会一点,学习剑术骑术的时候,免不了受伤。纵然是不小心划伤手掌,从马背上跌落摔断腿骨,那般痛苦宋哲都能忍受。 可此时此刻,身子上的疼,却是骨头断裂的数倍,数十倍。 这种痛,渗入骨髓。 这种痛,甚至让人止不住的绝望。 几乎是刹那间,宋哲的面色便一片苍白,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拼命的低着头,看着还悬挂在腿中间,晃晃悠悠的箭杆,每一次晃悠,都能带来钻心的剧痛。 隐隐的,他宋哲明白了他伤在何处。 这莫非是……鸡飞蛋打? 喉咙深处,是压抑的悲鸣,强烈到极致的痛感,甚至让宋哲的双腿都在不断打颤。 经常鸡飞蛋打的人都知道,那种滋味比女子分娩还要可怕,根本不是人类能承受的。 宋哲想要逃跑,可身子根本不听使唤,反倒是噗通一声,身子便倒在了地上,如同一条可悲的蛆虫一样,蠕动着,扭曲着。 …… 客栈,房顶。 斡里屠面色不善。 作为七人组中射术最好的一个,射杀宋哲,报仇的任务自然便落在了他的肩上。 这里更是经常能看到巡街的差役,兵卒,他们下手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被差役发现,全城搜捕的情况下,他们的下场会很惨,便是想要逃跑都没多少机会。 是以,他直接瞄准了对方的脑门,谁知这个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家伙忽然之间起身,结果箭矢就从脑门挪到了裤裆。 该死的,还是失手了。 听那宋哲中气十足的声音便知道,这家伙伤势应该不重。 “六王子,你们先撤,我再来一箭。”斡里屠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只是很快,一只手搭在了斡里屠的肩膀上,却是六王子斡里玄:“活着,便有机会。” “乌古论部落就剩下我们七人,不能再有折损,撤。” 咬了咬牙,斡里屠终究是听从了六王子的命令,狠狠的盯着宋哲看了一眼,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已经趴在了地上,这样的角度,就算是斡里玄也没多少把握能射中。 一行七人,迅速消失在黑暗当中。 群玉阁内,之前逃走的妓子又重新回来,身后却是多出不少人,有其他妓子,老鸨,龟公,甚至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恩客。他们也听到了那凄厉的声音,都想要过来看看热闹,心里也在琢磨着,这究竟是发生了啥事儿,居然叫的这么惨? 总不至于是太过激烈,断里面了吧? 当他们看到宋哲下身一片血污的狼藉,还有那一根箭矢的位置…… 嘶! 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更有甚者,下意识捂住要害,居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滋味,恍惚中那地方也是隐隐作痛。 “这是……废了吧?” “废了,这辈子怕是只能做太监了。” “嘶,好惨,看着都疼……这小子谁呀,这么大仇,这下手也太损了。” “咦?这家伙不是白鹭书院那宋哲吗,还号称什么麒麟子呢。” 悉悉索索的声音钻进耳朵,太监之类的字眼对宋哲造成了强烈的刺激,眼一翻,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 一阵寒风吹过,宋言忽地打了个喷嚏。 连续三日赶路,终究是到了海西大雪原。 身后,是四千黑甲士。 虽然这边的气温愈发寒冷,刚刚呼出去的气息,立马就变成了白色的浓雾,可一个个黑甲士,身子依旧挺拔,面甲遮蔽着脸庞,唯有那一双双眼睛,坚韧又疯狂。 大概辨别了一下方向,宋言一扬马鞭,啪的一声,胯下骏马吃痛,四蹄翻飞,带起漫天雪,继续朝着更北的方向出发。 女真王庭,已然不远。 大抵……就是今天晚上。 (本章完) 第295章 完颜广智的未婚妻(1) 第295章 完颜广智的未婚妻(1) 女真,是一个很笼统的称呼。 辽东以北,广袤的土地上大抵生活着四种女真。 最靠近中原同宁国接壤的海西女真,许是因位于东海之西而得名,至于他们生活的这片草原也被称之为海西草原。数月之前,洗劫了平阳府的便是这些人。 再往北,靠近大雪山的地方生活着北山女真,那边的生活条件远比海西女真更为恶劣,那是真正的天寒地冻,便是同为女真人的海西女真,都扛不住那边彻骨的冰寒。 东海之滨的位置,则是生活着东海女真,多靠捕鱼为生,相比较海西女真和北山女真的生活条件要更为优越,也会固定地点聚居,显然文明发展程度要更高一些。 都说女真人渔猎为生,这渔指的便是东海女真。 于东海女真的方向再往北,便是野人女真。 那当真是野人了。 十几人数十人生活在一起,于丛林中采摘野果,于雪地上丛林间猎杀猛兽,茹毛饮血,便是野人女真的生活方式。 若非外形上同人类更为接近,许是会以为那只是一群一群的黑猩猩。 四种女真相互之间并不平和,龃龉不断。 北山女真想要摆脱常年飞雪的生活环境,试图侵占海西女真的领地,便是野人女真也经常闯入海西女真的部落,不为别的,只为掠夺一些女性,繁衍后代。 纵然海西女真人数更多,可北山女真更为悍勇,更适应冰天雪地的战斗,每每交手都会让海西女真出现不小损失,偶尔一些小部落被北山女真盯上甚至还有灭族之危。至于野人女真,虽然不像北山女真那么夸张,但他们身体更为灵活,力大无穷,于海西女真来说,就相当于棕熊,狼群之类的猛兽,每一次出现也都是人心惶惶,常有女子被劫掠。 相互之间冲突的惨烈程度,比之女真洗劫中原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除了能用来繁衍后代的女性之外,几乎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完颜广智想要统一女真,入主中原,未必就没有避开这些凶暴邻居的意思。 海西雪原上,一批批骏马四蹄翻飞,带起漫天飞雪,寒风扑面而来,便是有面甲遮掩,缝隙之中透入的丝丝寒意,依旧宛若刀割。一片苍茫中,四千黑甲士显得异常明显,就像雪原上翻滚的一团乌云。 阳光自天空散落,积雪泛起阵阵亮光,甚至让人感觉眼瞳都阵阵刺痛。宋言便挥了挥手,让重骑兵军团暂时停下,一个个全都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面前这大片银白。 眼睛长时间暴露在高强度紫外线环境,便会造成角膜和结膜上皮损伤,导致眼睛剧烈疼痛,畏光,流泪,眼睑痉挛,而雪地对紫外线的反射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是以这种病症也被称之为雪盲症。这是一种暂时性眼部炎症,一般来说,一天到三天之后便会自行痊愈,听起来似乎不是很危险,可雪盲症期间,结膜充血,暂时性视力模糊甚至失明,却会严重影响军卒的战斗力。 地面虽是积雪,可这些兵卒也并不在意,就这般席地而坐,直接摘下头盔,面甲,一股凄冷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可众多将士的面色却看不出半点变化,一个个从腰间解下来布袋,伸手抓出一把干巴巴的炒面便塞进口中。 炒面,不是上辈子牛肉炒面,鸡蛋炒面之类的东西,纯粹就是干炒面粉。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面粉也是颇为粗粝,味道可想而知,只是四千军卒却无一人脸上流露出难受的表情,抓起一把雪混合着雪水,也便吞了下去。大约修整了半个时辰左右,一个个便再次睁开眼睛,戴上面甲,翻身上马,再一次朝着北方前进。 轰! 轰! 轰! 四千重骑兵,声若雷霆。 也不知过去多久,遥远的天边,能看到篝火燃烧的黑烟。 那一瞬,无论是王朝马汉还是洛天阳,乃是于宋言皆是精神一震。黑烟的规模极大,于天空中汇聚在一起,几乎就是一团浓云,极为显眼,除非是大量篝火燃烧,否则绝不可能形成这般画面。 而在这海西草原之上,能有如此多篝火的地方只有一个,那便是女真王庭。 抬头望了望天边,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在天边和雪原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天,快要黑了。 这边,天黑的很快,一旦太阳下山,整个世界很快就会被夜幕笼罩。 宋言勒马转身,面对着身后肃然而立的黑甲士,沉声喝道:“女真的王庭,就在前方。” “所有人,收刀。” 唰。 一个个黑甲士迅速将战刀收起。 他们不会去询问为什么,他们只知道这是将军的命令,只要是将军的命令必须要无条件遵从。 “拿出震天雷。” 宋言再次厉声喝道。 原本的手雷,变成了震天雷。 终究是震天两个字听起来更为威武,雄壮,多少能提振一点士气。 一个个黑甲士迅速从腰间取出手臂粗细,一尺长短的金属筒状物,长长的引线,在寒风中摇曳。数千个震天雷一起出现,饶是这东西是宋言制作的,这一刻依旧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若是其中一个,在这时候不小心炸开,那画面……绝对会相当精彩。 宋言强行将心里面涌现出的古怪画面压下,这可不是他一个将军该出现的念头。 “震天雷的用法你们都已经知晓,无需多言。” “我知道,就在那女真王庭内,至少还有十万敌人。” “我们可能会死。” “但,数百年来,整个中原,我们是第一支打入这里的军队。” “都见过平阳府的惨状,女真蛮子于我们的国土之上,烧,杀,抢,掠。” “他们屠戮我们的同胞,我们的亲人,他们凌虐侮辱我们的女人……而现在,就是这些畜生血债血偿的时刻,我们要让他们明白……” “汉人,不可辱!” 寒风肆虐的雪原中,宋言的声音随风飘荡。 看不到脸,然面甲之下一双双黑色的眼睛全都充斥着血丝。 “杀。” “杀。” “杀!” 震天动地的咆哮混合在一起,阵阵声浪甚至连寒风的呼啸都给镇压,手中震天雷全都高高举起,他们似是恨不得马上将那引线点燃,让那些该死的蛮人,四分五裂。 “无需保留,他们于宁国所做的一切,我们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我们要让他们也品尝品尝父母,兄弟,儿子死亡的痛苦,我们要让他们感受失去妻子女儿的绝望……” “这一战,我要让女真……再无王庭!” “所有人,随我冲!” 随着宋言一声令下,刚刚停下短暂休憩的重骑兵又一次展开了冲锋。 只是这一次,冲锋的威势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更为凶猛,宛若群虎下山,势不可挡。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般于天地之间回荡。 宋言知晓,这边的动静瞒不过王庭。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即便完颜广智已经调走了大量的精锐,勿吉部中也有数万可战之兵,最重要的是身为王庭,自然不是号室部那样的小部落能比,王庭四周巡逻的士兵不知有多少,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会被对方察觉。或许要不了一刻钟的功夫,大量的骑兵,步兵就会在雪原中出现,然后冲着己方展开猛烈的冲锋。而宋言,也根本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他就是要在正面,将对方所有的一切都给碾碎。 中原的士兵,从来都不缺少血性。 当知晓,自己可能是第一个踏足这片土地的中原士兵,想到平阳府的惨状,想到这一场战争,许是能换来宁国边境十年和平,一个个都热血沸腾。 死,又何如? 只要死得其所,便会有功勋记在头上,父母妻儿也能得到丰厚的抚恤,能免除徭役赋税。 当兵的,哪儿有不死的? 一股强烈的自信和战意,随着马蹄的狂奔,于军队中弥漫开来。 …… 此时此刻,就在数里之外的地方。 这里是绵延成片的帐篷,一眼望去成百上千。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若是能从高处看去,许是会觉得这地上长满蘑菇。 整个海西雪原,也唯有王庭能有这般夸张的规模。 营地之内,无数的篝火燃烧着,每一簇篝火便有十几数十人簇拥在附近,剧烈跃动的火苗,能驱散四周的阴寒。 纵然寒风吹过,浓烟直接扑向某些人,却也无人愿意离开。 这地方,实在是太冷了。 晚上,若是没有篝火取暖,即便是钻进帐篷里也会难以承受,他们不像中原,那里的人拥有高超的纺织技术,能制造出衣,被,能抵御如刀的寒风。 他们只能靠抢。 只是很可惜,在洗劫中原的时候,只顾着粮食,金银,女人,衣被这些东西终究是忽略了,虽然抢到了一些,却根本不够所有人使用。 成百上千的篝火,提供了不错的热量。 整个王庭似是都暖和起来。 只是众多蛮人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他们砍伐了大量的树木,整个王庭附近十数里范围之内所有的植被,几乎全都被砍伐干净,可在这种极寒的天气之下,每一日的消耗都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当这些柴火烧完,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取暖? 阴沉。 压抑。 绝望。 亦或是疯狂。 或许,大极烈汗说的没错,唯有入主中原,占领了那些中原汉人的土地,他们才能真的活下去。 “希望,能早一些时日开春。” “做梦吧,今年比往年更冷,怕是开春的时节也要更晚。” “该死,怎么会这么冷?” “也不知大极烈汗那边究竟怎样,若是一切顺利,真希望大极烈汗回来之后,能带着我们再去宁国抢一回。” “啧,我想那些中原的女人了,她们的滋味当真不错。” “哈哈哈,倒是没错,可惜了,上一次抢回来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些事情,篝火附近便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原本压抑凝重的氛围,便消散不少。 他们的确是抢来了许多女人。 平日里多用来发泄,只是中原的女人实在是太过娇弱,部落中男子数量太多,又大都身强体壮暴力野蛮,终究支撑不住折腾,一个接着一个的没了性命。 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怀孕的,便会直接杀掉。 若是真诞下了孩童,于他们来讲简直是对自身血脉的玷污。 更何况,粮食很珍贵,要节省一些。 于部落中间,是一顶格外巨大的帐篷,帐篷四周有数十名身材高大,壮硕的蛮族勇士看守。 这里,便是王帐了。 王帐内,有一女子。 准确来说,是黑水部的公主,完颜广智的未婚妻——纳赫托娅! 那是黑水部最美丽的女孩,是整个海西草原的明珠。 黑水部显然是见识到了勿吉部的强大还有完颜广智的智慧,许是明白女真族统一乃大势所趋,谁也无法阻挡,便想要同完颜广智联姻,而完颜广智也很想要得到黑水部的全力支持,是以允诺黑水部极烈汗,一旦女真统一,建立国家,便会敕封黑水部极烈汗为左贤王。 纳赫托娅,便是大极烈汗的王妃。 双方一拍即合,在完颜广智集结大军的时候,黑水部极烈汗便一道将女儿送了过来。完颜广智更是在十几万大军面前放言,等打完这一仗,便会回来同纳赫托娅结婚。 并且,将在王庭大摆宴席,安车骨部所有缴获的美酒,粮食,女人,都是所有参加战斗的勇士的赏赐。 就在王庭外围,则是竖立着数十座哨塔。 虽是木制,能做到二三十米的高度,也是颇为不易,就在不远处还有一座低矮的山坡,山坡上同样驻扎着数十个哨兵。王庭的蛮人比起其他部落要更加精锐,虽然谁也不觉得王庭会遭遇到袭击,可这些哨兵一个个依旧是满脸严肃,警惕的目光冲着四周张望。 忽然,一名哨兵脸色大变。 只见远方一团乌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冲着王庭逼近。 几乎是没有半点迟疑,哨兵迅速解下腰间牛角。 呜呜呜呜! 这是敌袭的信号。 声音,如同凄厉的狂风,回荡在整个部落。 帐篷内,篝火附近,每一个蛮族的勇士迅速变了脸色。 没有半点迟疑,身子已经从床上,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指已经握住了放在身侧的战刀。 留守在王庭内的骑兵,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冲着马厩的方向狂奔。 一座虽比不得王帐,却依旧极为奢华的营帐之内,赫然走出一名身材高大肥硕的男子,即便是乌古论部那位大王子斡里不,同这人比较起来也要逊色三分。 这人,乃是完颜广智的亲弟弟,完颜广翰! 同样的,也是勿吉部,乃至整个女真族的第一勇士! (本章完) 第296章 这是什么力量?(2) 第296章 这是什么力量?(2) 肥硕的身子,看起来有些臃肿,像一座移动的肉山。 在绝大多数人的想象中,纵横沙场的将军都是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威猛无比,可实际上并非如此,真正的将军大多体态肥硕,浑身脂肪。 所谓将军肚,便是如此。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足够的体力,支撑起长时间的厮杀。 这个世界拥有武道,一些修行有成的武者,纵然身材不会太夸张也能拥有极大的力气和相当不错的持久力,可战场上的将军,大多还是这种并不美观的体态。 完颜广智率领大军绞杀安车骨,几个儿子几乎全都带上,也算是一番历练,至于将来究竟谁能继承自己的衣钵,那还要看各自的本事。女真这边,可没有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唯有最强大的存在,方能得到一切。 有点类似于奥斯曼帝国的弑亲继承法,所谓弑亲继承法,便是在君主继位之后,立刻处死所有兄弟,甚至是侄子,好确保王位不会受到任何威胁。区别在于,弑亲继承法是在继承王位之后杀死所有兄弟,而女真这边的继承法,则是杀死了所有兄弟的人,方能登上极烈汗的宝座。 是以,女真所有部落,每一个极烈汗都是心狠手辣,残忍嗜血的存在。 完颜广智和完颜广翰的情况,在女真当中应算是一个例外,一方面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关系远比一般兄弟更为亲密。其次,完颜广智谋略无双,而完颜广翰则是天生神力,悍勇无人能敌,两人联手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组合。 而且完颜广翰虽天生愚钝,对完颜广智这位哥哥却是极为信服,喜爱,完颜广智同其他兄弟竞争极烈汗宝座的时候数次遭遇刺杀,每一次都是完颜广翰悍不畏死,将刺客杀退。 是以,完颜广智对其也是极为信任。他调走大批精锐和所有的子嗣,却唯独留下完颜广翰,便是让其坐镇王庭。在离开之前,完颜广智已经做出详细的安排,针对各种突发情况都设置了预案,完颜广翰虽不是特别聪明,对他这个兄长的话却是言听计从,当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正是如此,虽然听到号角的声音,可完颜广翰并不慌张,只是稳妥的按照兄长的交代,命令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不多时的功夫,数以万计的步卒已经出现在完颜广翰的身后。 就在步卒两侧,则是上万骑兵。 战马不安的躁动着,马蹄践踏在地面,留下一个个坑洞。 黑压压的一片,攒动的人头。 还有手中明晃晃的弯刀,都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森冷的光。太阳落了下去,月亮已经悬挂在天边,夜风拂动女真蛮子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带来阵阵凄冷。 虽寒风凛冽,可完颜广翰却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裹得厚厚的,身上只是很随意的披了一条兽皮,似是完全感受不到寒意的侵袭,胸口袒露在外面,毛茸茸的,显得雄性激素颇为旺盛,毛发间还纹着一个黑青黑青的狼头,张开大口,仰天长啸。 刺青栩栩如生。 这是勿吉部,完颜家族方能刺上的图腾,代表着最荣耀的血脉。 腰上系着七个玉佩,那是在平阳府抢来的,他虽然不知晓这东西究竟有什么意义,却也听说这是极为珍贵的宝贝,只有极有钱有地位的人方能佩戴,是以直接在腰带上栓了七个。 一名哨兵已经飞速奔来,刚到完颜广翰面前立马单膝跪地:“参见大将军。” 女真这边,是没有将军这个职位的。只是完颜广翰自小跟在完颜广智身边,对中原文化虽无甚兴趣,却感觉大将军这个称呼威风凛凛,完颜广智也便满足了弟弟的要求,敕封了女真族唯一一个将军。 “莫要耽搁,快说,什么情况?” “回禀大将军,部落西南方位,发现大量骑兵。” “骑兵?”完颜广翰眉头皱起:“是哪个部落的?” 哨兵面色顿时变的有些古怪:“好像不是部落的……从骑兵身上的甲胄来看,应是宁国的骑兵。” 嘎吱。 原本四周还是有些躁动的,可听到这话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一片鸦雀无声。数之不尽的蛮人,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是面色古怪。一直过去了许久,哗的一声,人群仿佛炸开了锅,不知多少蛮子同时狂笑起来: “好家伙,宁国的骑兵?” “居然敢突袭王庭?” “神啊,究竟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话说,宁国有骑兵吗?” “看我们绞杀了他们。” 人群中便传来这样的声音。 许是之前洗劫平阳府实在是太过顺利,勿吉部的这些蛮族战士根本就没有将宁国兵卒放在心上。莫说是旁人,便是完颜广翰嘴唇也是不住的抽抽,脸上的表情都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精彩。 只是,他毕竟是大将军,人前要展现威严。用力吸了一口气,好悬才压住爆笑出声的冲动:“他们有多少人?” “目测有数千,未曾察觉到有援军存在。” 噗。 这一下,完颜广翰终于绷不住了。 区区几千骑兵就敢冲击王庭? 他是真觉得那宁人的将军是疯了,若不是疯了怎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 都说他完颜广翰是个笨蛋,可是这一刻完颜广翰于智商上感受到了绝伦的自信,他就算是再蠢也要比那个宁人将军更聪明。那家伙莫不是以为,兄长领着部落的精锐去绞杀安车骨,就能趁机偷袭王庭了?他知不知道王庭还有多少人? 十三万! 其中至少能凑出五万可战之兵。 五万蛮族勇士和几千骑兵,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优势在我了。 饶是完颜广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他究竟要怎么输。 “将军,快下令吧。” “是啊,将军,下令吧,兄弟们这就去干死那些愚蠢的汉奴。” 人群中便传来躁动的声音,完颜广智用力吸了口气,挥手一招,一名手下便送来了一匹战马,相比较其他战马这匹马更为雄壮,四蹄粗健,鬃毛油亮,一看便知是一匹难得的骏马。伸手在马背上一撑,完颜广智翻身上马,虽身材肥硕,动作却格外灵活。 这是个灵活的胖子。 嗤的一声,腰间比一般武器更长更宽更重,破坏力也更强的弯刀已然出现在手心,刀锋向前: “碾碎他们。” 爆喝如钟! 霎时间成千上万的骑兵几乎同时行动起来,沉闷的马蹄声混合在一起,整个大地都随之震颤。 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那是足以踏平一切的力量。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雷鸣般的马蹄声异常沉闷,便是听在耳朵里,都能感受到那深沉的压抑。 于骑兵的身后,数以万计的步卒紧随其后。 浩浩荡荡,密密麻麻,冲着前方蔓延过去,妄图将所有的一切都给吞噬。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能飞到天上,便能看到一幕极为诡异的画面,一大一小两团乌云,正在银白的雪原上飞速靠近,随时都有可能来上一次最为凶猛的碰撞。 距离越来越近了。 人还未至,可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钻进了耳朵。 身下的战马开始不安的躁动,仿佛感知到了危险即将来临。 终于,数以万计的骑兵倒影在宋言的瞳孔,万马齐奔,便是宋言都感觉喉咙发干,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幸好执行这一次突袭任务的是黑甲士,若是换了平阳或者是定州的府兵,莫说是正的冲突,单单只是看到月光下万马狂奔的冲锋,士气都会在瞬间崩盘,就像是一道无坚不摧的洪流,于雪地上席卷而过,血肉之躯究竟要如何抵挡这般狂猛的冲击? 若隐若现间,似是能听到身后黑甲士的呼吸变的粗重。 可没有一声恐惧的尖叫,更没有任何一个人,舍弃同伴,转身就跑。 相反,那种庞大的威势,刺激的这些黑甲士浑身战栗,一双双眸子也变的愈发疯狂。 更近了。 一千步。 五百步。 一百步。 完颜广翰已经清晰看到了对面那漆黑的盔甲,眼神中透出浓浓的欲望和贪婪,虽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也已经足以看清楚那些甲胄是何等精美,坚固。 覆盖全身。 月光映照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可恶,那是金属盔甲。 该死的有钱人。 生铁多了不起是吧,居然武装到了脚底板,连面部都被一张黑色的面甲覆盖。 完颜广翰在心中咒骂着,却也并不怎么恐惧,对方的甲胄的确是让他有些惊讶,纵然是勿吉部,也只有五万最精锐的骑兵能披甲……只不过所谓的带甲五万,旁人不知是什么情况,完颜广翰却一清二楚。 莫说是对面的全身甲,便是半身都算不上的。 完颜广智通过走私,从宁国获取了大量生铁,可最先锻造的终究是兵器,甲胄次之。真正能穿上半身甲的,只有完颜广智亲自统帅的一万亲军,除此之外的军卒多是护住胸口那一块儿。 正是如此,在看到对面的甲胄的瞬间,完颜广翰便躁动起来,若是能将这数千骑兵全部留下,只是这数千套盔甲,便是大功一件。 “所有人……射!” 女真人,擅长骑射。 虽比不得匈奴,却也是极为优秀。 随着嗡的一声,一蓬箭雨如同遮天蔽日的蝗虫,迅速冲着黑甲士笼罩过来。 叮叮当当!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音中,夹杂着战马的悲鸣。 箭矢射在黑甲之上,粗制滥造的箭头,根本无法破开步人甲,只是留下了一道道苍白的印子。 可对于身下战马来说,情况就很糟糕,马头的位置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铁笼头,箭矢被拦下,但战马身上的其他部位,诸如马背马肚之类的位置,却是瞬间被洞穿。 鲜血顺着马皮流下。 只是战马生命力旺盛,这般伤害不足以致命,相反身子上的刺痛让战马愈发躁动,带着挂在身上的箭矢四蹄疯狂交错,速度愣生生提高了几分,双方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 偶有倒霉的,箭矢从笼头的孔洞中穿过,径直钻进了战马的眼睛,射入战马脑腔,一声悲鸣战马应声倒地,连带着背上的黑甲士直接被甩飞老远。 有的一个翻身,便从地上重新爬起。 有的,抵挡不住那种冲击,便再也没能起来。 便在此时,宋言猛然抬起胳膊:“所有人……点火。” 早已按捺不住的众多黑甲士,迅速拿出火折子,打开,于狂奔之中点燃震天雷的引线。 滋滋滋滋滋…… 怪异的声音,开始在雪原上响起。 诡异的硝烟,上下翻腾。 就在引线引燃到一半的时候,宋言又是一声爆喝,胳膊用力一甩,呼的一声,震天雷脱手而出。 半空中,硝烟划出一道曼妙的抛物线,径直冲着对面的骑兵坠落。 冲在队伍最前方的近千名骑兵,也在同一时间将手中的震天雷砸了出去。 半空中到处都是又粗又黑又长的棍状物。 唯有洛天阳是个例外,这家伙浑身上下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大眼一扫,直接盯上了对方最为壮硕的完颜广翰。 虽然粗豪,可从四周护卫也能看的出这个胖子就是这群骑兵的首领。 旋即,手臂抡了一个浑圆。 呼。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震天雷几乎是以笔直的轨迹,直奔完颜广翰的面门。 那速度,超过其他所有。 几十米的距离,眨眼即过。 顷刻间,震天雷已经出现在了完颜广翰的面前。 完颜广翰也是愣了一下,下意识伸出左手,砰的一声,身子一颤,旋即便将震天雷牢牢掌握在手心。 感受着手臂上的酸麻,便是完颜广翰也是不由心惊。 好大的力气。 看样子对面有着一个不比自己逊色多少的好手。 这让完颜广翰格外兴奋,有种跟对方拼一拼力气的冲动。 只是…… 这样想着,完颜广翰便将手中的黑色铁管送到了眼前,这又是什么东西? 有点凶残又有点憨憨的大眼珠子里满是好奇,从未见过,完全没有半点头绪。 滋滋滋滋滋滋。 还有奇怪的声音,钻进耳朵,一丝一缕的硝烟钻进鼻腔,有些刺鼻。 下一瞬…… 轰隆隆隆! (本章完) 第297章 火力还是不太够(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297章 火力还是不太够(多谢咏夙的盟主) 轰隆隆隆! 震天雷,在完颜广翰疑惑的目光中轰然炸响。 冲天的火光驱散黑暗,也照亮一张张惊骇欲绝的面孔。 若是将时间放慢,甚至还能看到爆炸的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将完颜广翰的身子包裹,炽热的气流随着爆炸形成一股小型的冲击。 最先炸碎的,是完颜广翰的手指。 几乎是随着震天雷破裂的瞬间,整个手掌也四分五裂。 然后便是完颜广翰的脑袋,脖子,胸膛。 爆炸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完颜广智的上半身连带着胯下的战马,几乎是完全承受爆炸产生的冲击。残破的身子被抛飞出去,震天雷上特殊的刻痕也让生铁外层随之龟裂,无数破片充斥着附近的空间,以一种堪称肆无忌惮的方式冲着四周激射。 狂暴的动能,势不可挡的摧毁着四周的一切,便是距离完颜广翰还有一点距离的护卫,也尽数被抛飞。 一时间,哀嚎震天,鲜血弥漫。 待到火光消失,爆炸的冲击消散,只看到残破的战马,还有完颜广智破碎的肢体。便是完颜广智身边十几个护卫也都被震飞出去,倒霉的直接被冲击震碎了内脏,死的不能再死,幸运一点的,破片刺穿了皮肤,嵌入血肉骨头,于地面上惨叫连连。 这一声巨大的轰鸣,也将其他的蛮人骑兵吓坏,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肝胆俱裂。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两个念头: 这是什么力量?天雷降世吗? 完了,大将军死了。 所有人皆是呆若木鸡,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更多的震天雷便如同巨大的,黑色的冰雹,从头顶上坠落。 滋滋滋滋滋…… 轰! 轰! 轰! 密密麻麻的爆炸不断传来,一簇簇火光上下翻腾,浓重的硝烟剧烈的翻滚着,隐隐然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蘑菇,升腾而起。 断臂残肢于爆炸中胡乱抛飞。 惨叫的声音,在爆炸的声响中几乎被完全压制,完全听不到。 女真铁骑冲锋的阵型,更是在瞬间彻底崩坏,陷入一片混乱。 那画面,如同地狱般惨烈,有人的身体直接四分五裂,化作细碎的肉块,于烈火的焚烧中传出阵阵焦香; 有人的身体被震飞,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嘴巴却是不断吐出黑红的淤血和内脏的碎片,缓慢蠕动着,然后迅速没了动静,眼见不活。 有人的眼睛被金属的碎片贯穿,整个面门鲜血淋淋,惨叫阵阵。 有人连带着胯下的战马,一起灰飞烟灭,唯独留下地面上积雪被炸飞曝露出来的巨大深坑。 爆炸声,坠地声,惨叫声,声声入耳。 爆炸的威力毋庸置疑,直接被炸死的女真蛮子也不在少数,一两千应是有的,只是相比较女真蛮子上万骑兵来说,这点损失其实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人们无法理解这种神秘的力量,战马更加不行。 哪怕是已经被驯服,温顺的战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动静,看到那翻腾的火焰,感受到那剧烈的冲击,恐惧便瞬间让战马失控。更何况,这还是成百上千的震天雷同时爆炸,那种动静更是足以撼动山岳,早已将那些战马吓得屁滚尿流。一时间,剩下的数千骑兵,皆是感觉身下的战马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无论他们如何拼命鞭打也是不肯再往前一步。 有的战马,于原地之中胡乱的甩动着蹄子,身上的骑士根本无法坐稳,直接从马背上被甩飞出去。 有的战马,悲鸣连连,横冲直撞,一头便撞在了其他战马身上,轰的一声便是人仰马翻,筋断骨折。 更有的战马,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地面上有着什么,马蹄高高抬起,砰的一声便践踏在坠落在地的蛮族骑兵的胸口,脑袋。 心脏瞬间震碎。 脑袋如同西瓜般崩裂。 那画面,怎一个惨字了得? 所谓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一眼望去,死在战马失控之下的蛮子,怕是直接炸死的好几倍。 眼看着面前的画面,宋言重重吐了一口气。 这是火药第一次运用在战场之上,破坏力之强,远超宋言的预料。他之前,大抵是忘了战马失控带来的混乱。 现在还没有制造出大炮这种东西,是以震天雷便只能靠军卒投掷出去,算是投弹手。 投弹手是需要专业训练的,臂力目力必须要达到一定水平,在这之前宋言还有些担忧,毕竟这些投弹手也只是临时训练了几日功夫。然目前来看效果不错,毕竟是黑甲士,平日里在军营中都是披甲训练,再加上一日三餐都是尽可能往好了造,这些黑甲士的身子素质,不是一般的强。 当然,缺点也是有的。 比如说投弹手不可能做到像弓弩手那般整齐划一,投掷过去的震天雷稍显杂乱。 不少投弹手还选择了同一目标,虽说地上被炸出来的坑更大,但造成了不小的浪费。 浪费是可耻的。 还有,身下的战马,虽然也经过了几日的熏陶,对巨大的轰鸣和升腾起来的火光稍微有点抗性,但不足,现在也是躁动不安,只是没有像对面的战马那样横冲直撞,黑甲士勉强还能控制。 另外,投弹手投掷的距离终究是有些短了,不过几十步,纵然是身披铁甲,可对方一轮箭雨下来还是免不了损伤……只是这点没办法,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纵然是加强训练,投掷的距离能有所增加,可增加一半甚至只是三分之一应是已到极限,像洛天阳,王朝这种天生神力之人终究是少之又少。 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爆炸的威力还是有点不太够。 看着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坑洞,大的直径能有个两米左右,小的不过一米,甚至只有几十公分,虽说有冻土的原因,可还是太过寒碜。现如今火药的配比基本上已经是黄金比例,在无法获得威力更强的爆炸物之前,或许就只能增加装药量了。 只是装药量增加,分量更重,投掷出去的距离更短,当真纠结。 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冲天而起的火光,便是后方的步卒都能清晰的看到,那些步卒下意识停下脚步瞪大眼睛,他们不知所措,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认知。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为何声如雷霆? 为何火光滔天? 莫非,在宁国还有人能召唤雷霆降世不成? 月光下这些粗野的蛮子面色发白,抓着弯刀的手都止不住开始战栗。然后就看到冲在最前方的骑兵,有的拼命控制着战马,狼狈的逃了回来;有的满脸黢黑,疯了一样在地面上狂奔,时不时还回头望去,好像生怕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上,一张张脸因着恐惧,近乎扭曲……人们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有些害怕,他们不清楚这些骑兵究竟遭遇到了什么,但只是听刚刚雷霆般的声音和爆炸的火光,心里面便已经出现了诸如天罚降世之类的念头。 骑兵都扛不住,他们这些步卒上去送死吗? 一个个,身子开始往后退,没多长时间,数万名步卒在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的情况下开始了大溃逃。 这种变故也让宋言有些始料不及,忙伸手阻止黑甲士的第二轮投掷。 震天雷可是极为珍贵的,目前的存量也不多,能省则省……终究还是太少,如果他有的不是四千而是四万,四十万震天雷,那哪儿还在意那么多,直接洗地,火力覆盖。 于宋言来看,现在的震天雷最多只能当做奇兵,用来打乱对方阵型还可以,但想要彻底将对方数万大军全部灭杀,便是四千震天雷全部砸出去那也是远远不够的,能炸死一万已算运气。 无论怎样,剩下的女真蛮子都还有一战之力。 在宋言原本的计划中,依靠震天雷破坏对方阵型,然后利用重骑兵的冲击,彻底冲开对方的封锁,突入到王庭之中放火,能烧多少烧多少,没了帐篷遮蔽寒风,这个年,女真别想过的舒坦,怕是冻毙者无数。 尤其是老人和幼童。 老实说,这般计划着实是有些太过阴毒,严重伤了天和。 但幼童大量死亡,甚至会直接导致蛮族断代,在一二十年之内,都很难对边关造成威胁。 只是他怎地也没想到,一千个震天雷,居然直接将这些女真蛮子给吓破了胆子,连继续对抗的勇气都没有扭头就跑。 面对着骑兵,扭头就跑,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诸位请抽刀。” “随我冲杀,逃者无论,直奔王庭。” 随着一声令下,四千黑甲士迅速收好剩下的震天雷,催动胯下战马,手持钢刀冲着逃向王庭的蛮子追了上去。速度虽然比不得轻骑兵,然比起靠两条腿跑路的终究是快上很多,未及多时便已经追到了逃兵的身后。宋言腰身一弯,长枪一抖,锐利的枪头噗嗤一声便贯穿了一个蛮子的胸膛,旋即用力一甩,尸体都被宋言给挑飞起来。 这般行为,看在那些蛮子眼里是何等的熟悉,曾几何时,他们于中原大地好似也是这般做派。可谁又能想到,这才多长时间,这样的灾难便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洛天阳和王朝两个天生神力的更是豪横,手中陌刀狂舞,一道道躯体直接被拦腰斩断,粘稠的鲜血便喷溅的到处都是,积雪甚至都在热血之下,逐渐开始融化。 这还不算,宋言甚至还特别下达命令,每隔一段时间便砸出去十几个震天雷,每每落在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便是十几人,几十人直接被炸的四分五裂,惨叫连连。 这般场景,让那些逃亡之人越发害怕,一个个跑的更快了,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便是之前坠马的黑甲士,都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他们走到躺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的袍泽身边,摘下了他们腰间的震天雷,手持着钢刀也从后方追上。 …… 不远处。 王庭。 大量的蛮子正聚集在部落旁边,远远眺望着,翘首以盼。 他们期待着自己的亲人能斩断那些汉人的头颅,大胜而归。 毕竟,便是王庭中物资较为丰富,也已许久未曾尝过肉的滋味。 若是再能从那些汉人手上抢到一些能御寒的物资,更是最好不过。 只是,这样的等待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便听到远方传来剧烈轰鸣,便是脚下地面,似是也开始微微颤抖。 他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莫名惊慌。 就在这种恐怖的声响出现之后不久,便看到大量的骑兵,步卒逃窜回来,去的时候有多么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狼狈。 “快跑。” “天罚,天罚来了。” “都死了。” “怪物,那些是怪物!” (本章完) 第298章 女真无王庭(1) 第298章 女真无王庭(1) 王庭附近,翘首以盼的女真族人们,谁也不清楚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刚刚意气风发冲出部落,要去斩杀敌人首级的骑兵和步卒,以一种近乎难堪的,狼狈的方式逃了回来。 他们能看到那一张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啊,为何还能在那一双双眼睛中看到绝望? 他们还能听到诸如怪物,天罚,大将军死了之类的叫喊。 轰隆隆! 又是一阵轰鸣从远方传来。 这一次距离更近了,便是部落中的蛮人,都能清晰看到那翻腾的火焰和浓浓的硝烟,还能看到爆炸中被抛飞出去的身子和四散横飞的残肢断体。 天罚。 这当真是天罚。 连完颜广翰大将军这样的女真第一勇士都死在了天罚之下,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不得不说,洛天阳上来便炸死完颜广翰,绝对是神之一手,在第一时间将所有蛮子的勇气都给击溃。 轰鸣还在继续,仿佛永无休止。 每一声轰鸣,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心头,恐惧在弥漫,他们并不清楚震天雷的数量有限,大抵还以为无穷无尽,只知道自己的血肉之躯绝对无法抗衡这样恐怖的力量。 “跑啊。”眼见那些步卒已经冲到跟前,积压的恐惧终于到了极限,随着某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 战争最害怕的就是溃逃。 一旦出现溃逃,便是原本还有机会扭转的局面也会彻底崩盘,再也没有半点转败为胜的机会,也正是这个原因,古代战场上的将军一旦有兵卒后退,就会立马被斩杀,目的就是为了稳固士气,避免崩溃,溃逃。 不然的话,剩下好几万的兵卒,再加上部落中近十万的蛮人,未必没有一拼之力,当震天雷用完,甚至反败为胜都有机会。 毕竟,重骑兵破坏力虽然强,但对体力的消耗也是真的大。 十几万人啊。 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让黑甲士砍,也能将黑甲士给累死。 可惜,他们不知震天雷数量有限,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令人绝望的力量,再加上一阵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刺激着他们的神经,各种惨叫呻吟,摧毁了勇气,各种怪物,天罚之类的嚎叫散播着恐惧,他们终究是没能扛住。 女真王庭,崩溃了。 人们开始跑,有的人跌倒在地,就再也没能爬起来,不知多少脚掌便践踏在背上,没多长时间便化作肉酱。有小孩,于惊惧绝望中放声大哭,寻找着爹娘。 就在王帐之内,纳赫托娅原本平静的脸也多少带上了一些慌张。 嫁给完颜广智,她多半是有些不太愿意的。 倒也不是追逐什么恋爱自由啊之类的,恋爱自由莫说是女真这边,便是中原也都还没发展到这程度。身为黑水部最美丽的公主,在懂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她的婚姻轮不到自己做出,多半会被父亲嫁给族中某个勇士,用来笼络人心,亦或是嫁给其他部落的王子,用来联姻。 她怎地也没想到,父亲为自己选择的丈夫,居然是完颜广智。 那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吧? 还能活几年? 完颜广智死了之后,她又要归谁所有? 应该是他的兄弟吧,他曾经对她说过,一旦他死去,会将她托付给完颜广翰照顾,待到完颜广智死后,便会交给他的长子,总之不会让她没了依靠。 兄终弟及,父死子继,虽说是蛮族这边的传统,却总是让纳赫托娅感觉有些厌恶。 可这就是她的命运,她无法挣脱。纳赫托娅也有着天真烂漫的时候,只是随着慢慢长大,眼睛里的光,也便慢慢的散了。 大约就像是一个人偶,做着理所应当的事情。 嘈杂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安安静静的纳赫托娅脸上终于露出些微的好奇,有骑兵冲击王庭的事情纳赫托娅是知道的,毕竟之前数万兵卒集结,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没有一点感应。 只是,纳赫托娅并不觉得那些骑兵能对王庭造成什么损伤。 纵然不太喜欢完颜广智,纳赫托娅也佩服完颜广智的能力,那是个很聪明的男人,勿吉部在完颜广智的治理之下日趋强大,虽然现在调走一批精锐,可剩下的力量依旧不是任何一个部落能够匹敌的。 却是没想到,王庭居然乱了。 …… 震天雷爆炸的声音,刀身,长枪入肉的声音。 每一息每一秒都有人头落地。 曾几何时不可一世的女真蛮子,现如今变成了待宰的被吓破了胆的羔羊,反抗的勇气在一声声轰鸣中被炸成粉碎,没有人愿意转身去面对那些恐怖的怪物,每一个人都只想跑,跑的更快一点,更远一点。 等到看不到那些怪物的时候,大抵也就安全了。 有些人直奔王庭。 许是因为王庭中还有他放不下的亲眷。 许是因为王庭中还有积攒了一辈子的财物。 亦有人朝向左右两边。 于逃走的那些人,黑甲士便不管不问,勿吉部的人实在太多,十几万呢,终究是杀不完的。 便是现在,一路劈砍之下也觉得胳膊有些酸痛。战马的鬃毛已经被喷溅出去的鲜血完全浸润,粘稠的血水顺着战马的四条腿,缓缓坠落。 身后,已然是一条猩红的血路。 路上全是被砍掉脑袋,贯穿心脏的尸体……也有一些没死的,躺在地上缓慢的蠕动着,这个时候是否还要继续补刀,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尸体中流淌出来的鲜血实在是太多,纵然这边气温极低,一时间也无法冻结,汇集在一起,似是化作一条猩红的血河。 血水将积雪融化,血河便更宽了,更长了。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四周的空间,于寒风的裹挟下灌入鼻腔,便隐隐有种作呕的感觉,也不知是鲜血喷溅在面甲上,还是血雾升腾,漂浮于半空,眼前蒙着一层绯红。 不知不觉便杀到王庭附近。 放眼望去,王庭内乱糟糟一团,人们拥挤在一起,有人怀里还抱着稚童,有人背后扛着巨大的包裹,里面大抵便是一些金银细软,多半也是从宁国抢来的。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眼见逃出去的路被堵死,便有人担心会被身后的怪物追上,一咬牙抽出弯刀冲着身前便劈砍过去,愣生生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痛苦,恐惧,尖叫,绝望…… 不知平阳府被屠戮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模样?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宋言便比划了一个手势,王朝和洛天阳两个天生神力的便从身后黑甲士手中取来两个震天雷,点燃引线,甩开膀子,冲着王庭中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丢去。 轰……轰…… 人群瞬间被炸出两片巨大的空白。 这两个震天雷的效果是极好的,杀伤数量许是之前那些的好几倍。 烧焦的肉块混合着鲜血和泥土,便喷溅的到处都是,如同冰雹雨点一样,四周众多蛮人身上便喷了一身污垢,本就恐惧,这一下更是被吓坏了,阵阵尖叫,人们四散奔逃。 冷漠的视线扫过人群,宋言并不觉得所做的一切有什么问题。 或许,现如今勿吉部王庭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未曾踏入过宁国的土地,可是他们的丈夫,兄弟,儿子,父亲于宁国境内烧杀抢掠得来的粮食,财富,他们终究是享受了的,只此一点他们就并不无辜,于宋言这里可没有什么祸不及家人的说法。 战马终于踏入王庭。 一名黑甲士一把掀开一个帐篷的帘子,恰好便看到屋内一家人正在拼命的收纳所有值钱的东西和粮食,听到动静便看了过去,恰好对上黑甲士那一双猩红的目光。 那黑甲士冲着帐篷里面的一家人笑了下。 然后拿出一枚震天雷,点燃引线,丢入帐篷里面。 轰隆隆。 整个帐篷,连带着帐篷里面的人,便瞬间被炸的四分五裂。 类似的情况,在各处不断发生。 爆炸产生的火焰,将兽皮缝制而成的帐篷点燃。 刹那间,便如同漫天火雨,簌簌而落。 落在其他的帐篷之上,火势便迅速蔓延开来。 寒风在吹,发出呼呼呼的声音,窜起的火苗便瞬间倾斜下去,勿吉部的帐篷实在是太过密集,倾斜的火苗落于另一顶帐篷的屋顶。 烧吧,烧吧,烧吧。 宋言已经暂时停下了骑马与砍杀的游戏,他只是骑着胯下的战马,默默的立于王庭外围,熊熊燃烧的火苗聚集在一起,便直冲云霄。整个世界似是变的一片通红,便是天上的月亮也被地上的大火遮去了光。 跃动的火苗,映照着宋言的脸,金属的面甲便反射出妖异的光,热量混合着风扑面而来,面甲上的血迹便迅速被蒸干。 一团团暗褐色的污渍,便愈发显得狰狞。 他的眼睛看不出什么,不喜不悲,唯有一片淡漠。 震天雷还在爆炸。 眼看着女真王庭之中一片混乱的模样,宋言忽地想起一件事情,今日究竟是除夕还是初一来着?有点记不太清了,总之不是除夕便是初一,总之算是过年了。 听着震天雷的声音,他的心里突然便冒出来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算不算是: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 毕竟这现场可谓是气氛热烈,热死了都。 然后就觉得这样的想法终究是有点地狱笑话了,便摇了摇头。 渐渐地,厮杀声,惨叫声,小了下来。 大多数人终是逃了出去,有宋言的命令在先,黑甲士并未从后面追杀,一些闲下来的黑甲士便在王庭中游荡,寻找还活着的人一刀剁了脑袋,也可能钻进一些还没有被火引燃的帐篷,出来的时候身上便已经背了一个大包袱。 也有人,翻找着地面上的尸体,运气好便能寻摸到一些白银,铜板,面甲下边露出略带得意又有些憨憨的笑容。 这般事情宋言并未阻止。 这是这个世界的规矩,打了胜仗,总是要让麾下的士兵洗劫放纵一番。不如说,许多兵卒加入军武最大的动力,可能就是获胜之后的狂欢。 黑甲士虽然军纪严明,但不对自家百姓下手,不去凌辱女子也已经是极限。 其实这样洗劫财物,还有另一方面的因素,长时间的厮杀,不断有人死在手上,袍泽死亡,于军卒的精神是一种极大的压力,劫掠也算是一种放纵,能舒缓精神上的压抑。 看了看,宋言便驾驭着身下的战马,往另一边的马厩走去。 马厩里还有一些战马,数量大约有两三千的样子,绝大部分战马都被王庭骑兵骑走,又在震天雷的轰鸣之下,四散奔逃,剩下的终究不太多。 不过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了,若能驯服带回新后县,也算是一笔不错的收获。 战马虽然不多,但用来运送货物的驽马,数量却是相当夸张,足足有一万多匹驽马,便是拿去卖也能换来不少银钱。 这些马,自然也对震天雷颇为恐惧,只是被栓的很牢,终究是没能跑掉。 便在这时,一个个黑甲士,从王庭中离开。 倒不是洗劫完毕,那么多尸体想要全部搜刮干净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主要是火势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高,若是继续留在王庭里,铁定要被烤熟了。 放眼望去,整个王庭所有的帐篷都已经被引燃,有些已经化作了随风而逝的灰烬。 有些正在剧烈的燃烧,连带着营帐内成千上万的尸体。 当冲天而起的火苗彻底吞没了整个部落,宋言重重吐了口气,他知道,自此: 辽东无王庭! (本章完) 第299章 逃跑的王妃(2) 第299章 逃跑的王妃(2) 皎月已被烈火吞噬。 兽皮和尸体在燃烧,散出令人作呕的焦臭,黑色浓烟滚滚而起,宛若一团巨大的乌云。 一片片灰烬簌簌而落,仿佛下起一场灰黑色的雪,飘呀,摇呀。 如同灰色的鹅毛,宋言安静的看着,过了一会儿伸出右手,一枚灰烬落于食指指尖,拇指食指轻轻一撮,便成了一团污渍。 应是死了许多人吧。 没有具体计算过。 赏银还是要发的,这四千黑甲士统一每人发个三两五两银子也差不多了。 实际上,这些人从尸体上,帐篷内搜刮的许是还要更多一些,宋言也没有一切缴获要归公的意思。 这年头,不给点好处,谁肯真心给你卖命? 一阵寒风吹过。 轰! 却是那最高,最大的王帐,终是支撑不住塌了,迸射出大片火星伴随着升腾的气流和烟雾,于半空中闪烁,好似绽放的烟。 王帐没了。 女真的王庭不存在了。 不知那完颜广智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等到他绞杀了安车骨,返回王庭之后,看到这边一片焚烧过后的焦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不知会不会被气的吐血? 有点小期待。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接下来的日子,完颜广智乃至整个勿吉部,应是极为难过的,宋言能想到那种场景。超过一千的帐篷被焚毁,每一张帐篷,都需要大量兽皮……纵然是完颜广智想要重建王庭,可帐篷从哪里来?兽皮从哪里来? 没有帐篷,剩下的冬日就会变的极为难熬。 冻毙者将不计其数。 或许,他可以从其他部落索要,只是那些部落未必就会心甘情愿将珍贵的帐篷和粮食交出去。许是还会趁着王庭被灭,完颜广智声望大跌的时候,悍然发动针对完颜广智的战争,试图将勿吉部吞掉。 谁知道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日之后的女真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混乱,这种战乱许是会持续一年,三年,十年,无论最终的胜利者究竟是谁,女真都将元气大伤。 虽然可能会民不聊生,白骨盈野,不过宋言是半点自责的意思都没有,他是汉人,女真人轮不到他去心疼,更何况,若非是这些女真蛮子洗劫平阳府,他又何至于大冷天的跑到女真这边来遛弯儿? 过年的时候,窝在家里抱着自家婆娘不香吗? 烈火还在烧,只是火势比之前稍微小了一点,不少黑甲士眼神都透着惋惜,大约是还没搜刮干净吧,想到还有不少值钱的物件葬身火海,便不免心疼。 便在这时,一个黑甲士从侧面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形物体,丢到了众人面前。 好吧,那就是一个人。 只是看起来有点惨。 虽然没有被火烧,但他的腿已经折了。 “将军,这人是在马厩附近找到的,应是准备骑马逃跑,但这些马全都受了惊,不小心便踹在他的腿上。”那黑甲士笑嘻嘻的说道,又是一个人头,一两银子到手,这一趟,当真是要发财了:“我琢磨着将军大人可能要问一些事情,便将他带来了。” 倒是个机灵的。 视线转向那女真蛮子,平日里自命英武的女真勇士,现如今却是浑身战栗,一双眼睛中弥漫着浓郁的,化不开的恐惧,尤其是被一大群黑甲士包围,简直惊骇欲绝,仿佛盯着他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魔鬼。 “你应该能听懂我的话。”沉吟了一下宋言缓缓开口,这时候的女真还没有发展出自己的文字,便是说话也跟中原地区极为相似,应算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方言。按照历史进程,大约几百年后,女真建立起自己的国家,才会在汉字的基础上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文字……虽然那所谓的创造,无非就是将汉字稍稍改动了一下。 这一趟非常顺利,战略目标全部达成,所以宋言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问的东西,不过万一能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呢,笑了笑便开口道:“跟我说说女真族比较大的事情吧,什么都好,挑有意思的说” 那女真蛮子喉头蠕动着,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我说了,你……你我走。” 宋言便很温和的点了点头:“嗯,我以宁国皇帝起誓,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我宋言,不杀你。” “如违此誓,就让我宋言兄长暴毙。” 女真蛮子的眼神稍稍平和一些,兄弟……其实在女真族中,除了王族,为了争夺极烈汗的宝座,兄弟之间关系会非常糟糕,其他女真族人是极为重视兄弟的。毕竟生活在这般恶劣的条件中,兄弟多,劳动力更多,活下去的可能就更大,家里男人多了,也能避免被旁人欺辱。 是以,在这女真蛮子眼里,这个誓言还是非常重的。 于是乎,他便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搜肠刮肚的寻摸着勿吉部中发生的大事儿。 宋言便挥了挥手,让其他让人先去收拾好那些战马,驽马,黑甲士便忙活起来,唯有王朝,洛天阳少数几人,留在宋言身边,听着那女真蛮子带着异域风情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将他知道的事情全都吐了出来,他说的很杂,很乱,以至于宋言几人想要从他的话里分析出有价值的情报,都要狠狠费上一番功夫。 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收获的。 至少知道了被洛天阳一枚震天雷炸死的胖子是完颜广智的亲弟弟,同完颜广智关系密切,更是女真第一勇士,王庭大将军。 这样一个脑袋还是很有价值的,宋言便忙安排人去找,看还能不能找到。 也知晓,现在的海西草原,已有不少部落试图投靠王庭,尤其是那黑水部的极烈汗,更是将自家的女儿,号称女真第一美人的黑水部公主送了过来,准备联姻。那完颜广智更是在十几万兵卒面前公开宣称,只要打完安车骨这一场仗,回来就跟纳赫托娅结婚。 听到这里,宋言脸色登时变的极为古怪。 就说这做人不能随便立flag。 尤其还是打完仗就回家结婚,瞧瞧,应验了吧,现在完颜广智那边的大部队,估摸着也就堪堪形成包围圈,想要获胜没个好几日功夫根本不可能,结果老巢就被偷家了。 这就是立flag的下场。 不过在笑过之后,宋言心头也是一凛。 完颜广智统一女真的进程远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快,一些小部落向完颜广智靠拢,宋言是知道的,却是没想到连黑水部这样的大部落都有了投靠的心思。若非自己这一次打乱了完颜广智的计划,怕是最多三年,甚至是两年,完颜广智就能完成女真族的统一。 至于纳赫托娅宋言并无太大兴趣,不过只是两个部落之间用来联姻的一件物品罢了。至于美貌宋言更是嗤之以鼻,看看勿吉部中的那些妇人,这所谓的第一美人有多大水分可想而知,怕是连宁平县红袖招里面的头牌都比不上。 也不知那女人现在何处,看前方被燃烧的火焰,多半是葬身火海了吧。 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了,想来也是,这人只是勿吉部中的一个普通成员,真正的机密根本没资格接触。 这女真蛮子已经是绞尽脑汁,实在是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满脸祈求,眼见对方的模样,宋言便笑了笑,拍了拍女真蛮子的肩膀:“放心,本将军向来说到做到,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你走吧。” 蛮子顿时喜出望外,再三叩谢之后转身就走……就爬,毕竟一条腿被战马被踹断,终究是起不得身的,只是他并未注意到身后洛天阳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变的有些凶残。 陌刀已然出现在掌心,明晃晃的刀刃,于火光下散出森冷的光。 手起刀落。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嗤的一声,女真蛮子已经被斩断了脖子,脑袋骨碌碌的在地上滚动着,滚出去好远,一双瞪大的眼睛还满是不可思议,死死的盯着宋言,似是在斥责宋言不守誓言,明明说过饶他一命的…… 对于这般指责宋言表示冤枉,他真没动手,说放你一命就放你一命。 动手的是洛天阳,跟咱宋言有什么关系? 要是心里面实在是不忿,就去诅咒咱几个兄长全都暴毙而亡吧,反正他一点都不心疼。 马厩那边大概已经清理完毕,马汉正在冲着这边走来,宋言便活动了一下胳膊:“我们这次有多少收获?” “战马,能带走的三千五百六十九匹,性格暴烈的,虽是上等骏马,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驯服,便全部杀掉。” “驽马,能带走的有一万八千余,数量太多,我们虽有四千人,可并非专职的牧马人,是以从其中挑选了四千最精壮的带走,其余的也全部杀死。” 如此,一个黑甲士控制两匹战马,一匹驽马,还是可以做到的。 怪不得刚刚听到马厩那边传来阵阵悲鸣。 主打的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给完颜广智留下。 “另外,兄弟们搜刮银钱,各种珠宝,粮食无算。” 宋言便点了点头:“我们损失如何?” “有十八人阵亡。”马汉的面色便沉了下来,这是黑甲士成立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出现损伤。全都是在勿吉部骑兵迎战时候,那一轮箭雨中死去的。身上的盔甲,虽然帮他们挡住了箭矢,却有不少马匹摔倒,这十八位兄弟运气不好,被战马砸在了身上,登时毙命。 “另有数百人受伤,伤势都不太严重,有些是在放火的时候被烧伤的,有些是投掷震天雷,丢的太近被波及的。” 宋言便叹了口气:“马厩那边有板车,将他们的尸体收殓好,送回平阳。” “查清楚他们的姓名,家庭住址,抚恤金我去送,至于他们的亲眷,迁徙到平阳,从此之后由平阳府奉养。” 现场的气氛为之一滞,终究是没了之前的兴奋和欢快,不少人的面色都沉了下去,终究是平日里一起吃喝,一起训练的袍泽,心中多少都有些难受。 可另一边,却又忍不住庆幸。 能跟着这样的将军,许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吧。 他们之中也有当兵好多年的,却从未有任何一个将军,如此重视麾下军卒。 一般情况下,军卒死了也就死了,运气好亲眷能拿到一笔抚恤金,运气不好,连抚恤金都给你贪了,为宁国战死,最后也只是便宜了那些贪官污吏。 而爹娘,婆娘,儿女依旧生活艰难,孤苦无依。 跟其他官员比起来,或许将军是真的将他们当成人来对待吧。 爹娘,儿女,由将军,由平阳府奉养,如此大抵算得上再无后顾之忧。既然这般,那就是将这条命留在战场,又有何妨? 马汉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带着一些兄弟将战死的袍泽的尸体背了回来,安置在两辆板车之上。 向后看了一眼,成千上万战马和驽马的尸体堆砌在一起,便丢了一个火把,将马厩点燃,马厩多是木板构建,上面搭着茅草,皆是极易燃烧的东西。 火苗便窜了起来。 马肉虽然不太好吃,但终究是可以果腹的食物。 不能给完颜广智留下。 “将军,这次走哪条路?”王朝小声问道。 宋言稍一思索:“还是西南边来时那条路吧,走过一遍终究是熟悉一些。” 随着板车吱呀吱呀的声音,四千黑甲士,驱赶着将近一万两千匹马,缓缓消失于月光之中。 身后留下一片狼藉。 火苗还在跳跃,偶尔还能听到噼啪噼啪的声音,许是某些骨头受不住烈火的灼烧,爆开了。可惜,这些人头带不回去,不然又是好几座京观。 大约是形成了习惯,每一次的行动若是不能堆出几个京观,那这行动便是不完美。 …… 就在那一群黑甲士彻底消失在夜幕中之后,远远的一座小土坡后面,钻出一个又一个脑袋,遥望着远方燃烧的火焰,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些魔鬼,终是走了。 …… 海西草原。 西南部。 一行数十人,正于一处雪地中休憩。 地上撑起了一小堆篝火,篝火上放着一个木架,上面穿着一只兔子。 这一行人多少有点特殊,他们大都是男子,年轻体壮,于这些男人中间,则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虽与中原女子比起来少女的相貌不算太过出彩,可放在女真这边,应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了。 尤其是身段,高挑,修长,健美,充斥着野性,倒是很容易引起雄性的征服欲。 这女子,便是纳赫托娅。 身旁的男子则是完颜广智安排的,用来保护她的人,总共三十二个。 其中的首领,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完颜宗敏! 其实,若是按照汉人骑兵冲锋和他们逃亡的方向,应是逃向东南方位,不过这完颜宗敏是个聪明的,汉人骑兵一路追杀,虽有勿吉部无数族人拖延,然战马的速度终归不是人能比拟,这般逃亡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而身为准王妃,纳赫托娅定然是对方最重要的目标。 既然如此,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在逃出一段距离之后,绕到汉人骑兵身后,自西南方位逃遁。 如此,定然可以完美避开汉人骑兵的追杀! (本章完) 第300章 无卵者(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300章 无卵者(多谢咏夙的盟主) 夜已深。 凉意更甚。 纵然篝火在面前燃烧,可后背传来的阵阵凉意,依旧让他们难以忍受。 腹中也是饥肠辘辘,幸好运气还不错打到一只兔子,也顾不得烤熟,只是表面稍稍有些焦黄,便立马有人伸出了手……眼下这种情况,只要有一人伸手其他人多半也是忍不住的。可怜那只兔子立马便四分五裂,除了表面那一层里面甚至是血水淋淋,可这般时候谁还会在乎那么多,有了食物便立马往嘴巴里面塞。 茹毛饮血。 这种事情大抵就是烙印在灵魂中的本能,倒也不至于太过抗拒。 完颜宗敏也抢到了一点,递给不远处的纳赫托娅,望向纳赫托娅的眼神,明显有些灼热。于完颜宗敏眼中,这是个极为美丽的女人,不同于汉人女子的柔弱,纳赫托娅身上的那种野性,更让完颜宗敏心动。 可惜,这是大极烈汗的女人。 完颜宗敏其实并非是完颜家族的血脉,他原本只是勿吉部的一个普通族人,只是相比其他女真人,他更加聪明,同时自身厮杀能力也是颇为不俗,在完颜广智争夺极烈汗宝座的时候,立下不小功劳。 在完颜广智上位之后,便为其赐姓完颜。 他手上没有执掌兵权,比不得完颜广翰这样的大将军,却是负责贴身保护完颜广智,属于亲卫兵,也算地位极高。只是完颜广智对纳赫托娅甚是重视,是以才会将完颜宗敏,以及其麾下的亲卫兵留下,护纳赫托娅周全。 跟完颜广翰那样粗鄙之人不同,完颜宗敏的性格有些接近完颜广智,虽瞧不起汉人,但对汉人的文化却甚是喜欢,于完颜宗敏眼中,汉人是一群绵羊,那女真人便是一群蠢猪。 声东击西,暗度陈仓,反其道而行之……于中原大地,这应是最简单的谋略,可十万部众,逃之夭夭者不知凡几,除了他之外居然没有一个绕道骑兵身后的。这样想着,完颜宗敏便有一种智商占据高地的优越感。 纳赫托娅看了看染血的兔肉,终究是摇了摇头:“我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完颜宗敏也并不强求,拿起兔肉撕扯了一口,嘴唇便被兔血浸染的猩红,胡乱咀嚼了一番便一口吞下,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一路向南。” “前往安车骨部,同大极烈汗汇合。” “根据我的推测,那些汉人骑兵踏雪数百里,这才进入海西草原腹地,其目的绝无可能只是制造一番混乱。纵然因着营啸,溃逃,导致大量部众无辜枉死,可死亡人数许是也就一万有余,绝对不会超过两万,只是杀死这两万人,对那些汉人来说并无太大意义。” “所以,我断定,他们应该会继续追杀逃走的部众,以扩大战果。” “或许,还会劫掠部落中的财物。” “这些都需要时间,纵然是我们步行,脚程比较缓慢,应该也有机会在他们撤退之前,到达安车骨部。” “那些该死的汉狗,只是趁着大极烈汗不在部落这才有胆量偷袭,只消我们和大极烈汗汇合,十五万大军挥师北上,定能将那几千骑兵拦截,到那时,那些汉狗将会见识到我女真铁骑真正的力量。” 完颜宗敏声音似是都有些嘶哑,满是血丝的眼睛中充斥着浓浓的憎恨。 他亲眼看到,一个黑甲士出现在他家的帐篷外面,然后轰的一声,整个帐篷四分五裂。 他的爹娘,弟弟,妹妹,大约是死了。 这一笔血仇,终究是要报的。 “公主殿下若是累了,可暂且休息,一个时辰之后我们会再次出发。”完颜宗敏再次开口。将近两个时辰的奔逃,对体力的消耗终究是极为严重的。尤其还是在这种雪地之中,哪怕是身强体壮的女真人,也是有些扛不住: “无需担忧,我们这边绝对安全,那些汉人绝对想不到我们居然会跑到他们身后。” 纳赫托娅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默默的走到旁边一株大树旁蹲下,背靠着树干,缓缓闭上了眼睛。 完颜宗敏便安排其他亲卫兵,或是休息,或是警戒。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完颜宗敏也寻了一处地方,闭上了眼睛,只是他并未睡觉,而是继续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只是,完颜宗敏并不知道,在他的推算中可能需要好几日之后才会撤退的汉人骑兵,此时此刻已经踏上了回城的路。 吱呀,吱呀! 重甲兵的速度并不快,更何况还有驽马和板车,当然,无论怎样这速度比起步行终究是要快上不少。 “报,将军。” 便在此时,一名斥候骑乘战马折返回来:“报将军,前方发现人的脚印。” 人的脚印? 宋言一愣,若说是马蹄印那实属正常,毕竟他们就是骑乘战马从这条路过来的,可人的脚印又是怎么回事儿?四千黑甲士几乎从未下马,又怎会留下脚印? 刹那间,宋言面色微变,他心中浮现出了一些极其糟糕的念头。 他沉吟着,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这里的脚印不可能是黑甲士留下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王庭中逃出去的女真蛮子。可这些人为何会往这边走?难不成是在重骑兵的冲杀之下四散奔逃,慌不择路才会出现在这边? 不可能。 就算是慌不择路,也不至于逃到骑兵身后的,要知道那可是四千骑兵,听起来虽然不多,却是货真价实的一大片。 难道,是想要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往骑兵身后绕道逃命?这样想着,宋言很快便摇了摇头,这也不可能,没人会这么蠢。 先不说在四千骑兵眼皮子下绕到后面的难度有多大,单单一点就难以解释……他们可是汉人,不可能一直游荡在这天寒地冻之处,总归是要返回宁国的,一旦返回宁国岂不是要在路上相遇? 除非,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逼得这些人不得不这么做。宋言快速思索着究竟是怎样事情,居然能逼得这些人如此冒险……莫非,这些人的目的地是安车骨部? 虽然从舆图上来看,西南边这条线并不是通往安车骨部最短的路,但他们毕竟是中原人,对女真地界的情况并不了解,或许有什么他们不清楚的小路。若是这些人能通过小路,提前到达安车骨部,将王庭这边发生的一切告知完颜广智…… 这只是宋言的推测,可莫名的他却是感觉很有可能,一旦完颜广智提前知晓消息,于西南路线上设下府兵,以逸待劳……刹那间,宋言脸色再次变了,只觉头皮发麻。 这一次之所以能如此顺利,一方面是靠着重甲兵坚不可摧的防护,一方面是震天雷无坚不摧的破坏,瞬间将对方的战意击溃。 可完颜广智不是完颜广翰那莽夫。 一旦准备伏击,完颜广智定然会做好万全准备。 而且,完颜广智身边士兵都是精锐,绝不是王庭中留守的这些人可比,就算是震天雷也不可能让那些人直接出现营啸,溃逃。 倘若被对方的伏兵包了饺子……一想到那种画面,宋言身上立刻就是一身冷汗。 “他们有多少人?” “从脚印来看,应有数十人。” 宋言用力吸了口气,一把摘下头盔:“马汉,率领一百骑兵随我一起,褪下重甲,循地上脚印,以最快速度追出去。” …… 与此同时。 东陵。 工部尚书府。 这里是宋鸿涛的弟弟,宋锦程的府邸。 最近一段时日,宋锦程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原本的宋锦程乃是吏部尚书。 六部之中,名义上以礼部为首。 可实际上权力最大的,是吏部,毕竟吏部掌管天下官员升迁,权力极大。 只是嫂子杨妙清故意折辱长公主洛玉衡,宁和帝便借着这个由头,撸了他两个儿子的官职,便是他这个吏部尚书也遭到了一通训斥。 后,又寻了个机会,将他从吏部尚书变成了工部尚书。 虽同是尚书,品级不变,可实际上的地位,简直是一落千丈。 工部,那是六部之中最没话语权的部门,整天对着一群工匠,能有多少出息?这件事,终究是嫂子做的太过,那洛玉衡便是没了长公主的尊号,也照样是宁和帝的亲妹妹啊,不管宁和帝和这个妹妹有多不对付,也不是你能随意羞辱的。 心中虽有埋怨,然想到杨妙清已经死掉,终究只是无奈叹了口气,心里面也不免有些怀恋,毕竟杨妙清的脾气虽然差了点,但身段样貌都是不错,最重要的是嫂子这个身份……刺激啊。 摇了摇头,宋锦程不再去想这些,转而将视线看向一旁,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人。 是宋哲。 他还昏迷着,并未醒来。 俊秀的娃娃脸,沁着苍白,看不出半点血色。 那一根箭实在是太毒了,两个啊……穿成了葫芦,都碎成渣了,一个都没能留下,最终只能全部摘掉。 (本章完) 第301章 宋言,我誓杀汝(1) 第301章 宋言,我誓杀汝(1) 凉风习习。 虽是冬日,今年又格外寒冷,然这里是东陵不是海西和漠北,夜晚虽凉,倒也不至于无法承受。 天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 最近几日,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很长时间,让这年节也变的有些不太自在,少了几分喧嚣,连带着过年的街都没能举行。 屋内,灯火明灭。 如同宋锦程的心。 大抵是有些愁的。 一愁自身前程,虽并未被直接贬官,然从吏部尚书到工部尚书,手中的权势显然是极大削减,宁和帝对他之前和白鹭书院乃至世家门阀走的太近早有不满。原本皇权式微,宁和帝委曲求全,但现在宁和帝日趋跋扈,以至宋锦程都要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过错。 这宁和帝也是个昏君,皇帝当于贵族,士大夫共治天下,他同世家门阀和白鹭书院交往有何不对? 莫非真以为身为皇帝,便能独揽大权? 这样的皇帝,活不长的啊。 在宁和帝之前,元景帝,隆泰帝皆是如此,他们都死了。 二愁宋哲。 这是他和杨妙清的子嗣,因着不能带在身边日日照料,便自觉对宋哲多有亏欠,是以宋哲到了东陵之后便多方照拂,便是其他两个儿子也是不如。 宋家麒麟子的称号,更是让宋锦程与有荣焉。 当年,父亲执意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将家族和国公的爵位交到宋鸿涛那废物手上,原本还指望着宋哲有才名,有能力,再攀上杨家的关系,然后顺理成章将其推到国公之位,好让爵位重回他这一脉。 现如今,宋哲已成残缺之人,希望终是灭了。 常年来的希冀和谋划,一朝落空,心中不免便有些失落。同时也担心,宋哲在苏醒过来之后,知晓自己的身子状况,怕是会难以接受。这样想着,忽地听到床边传来一阵微弱呻吟,宋锦程忙冲着床头望去,便看到床上宋哲睫毛微动,终是睁开眼睛。 朦胧中看到宋锦程,嘴唇翕动:“二叔……” 什么二叔,要叫爹。 宋锦程便有些心酸,眼眶便不由泛红,只是他不能让宋哲看出什么不对出来,用力吸了口气,脸上还尽量堆起笑:“哲儿醒了。” “莫要乱动,快快躺下,府医说了你现在的情况要静养,若是乱动许是会牵动到伤口,又要出血了。” 宋哲便又躺了下来。 躺的时间太长了,宋哲感觉身子麻痹,刚刚苏醒意识还有些不太清楚,甚至就连记忆也有些紊乱。不过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没多长时间,阵阵刺痛便从下面传来,也刺激到了宋哲的神经,让他想到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那张娃娃脸逐渐便扭曲起来,眼神中满是痛苦,绝望,扭曲,还有疯癫:“二叔,我……” 太监。 无卵。 他的脑海中,还隐隐约约回荡着这样的声音。 宋哲便再也忍不住身子在床上拼命挣扎,蠕动起来:“二叔,我的膫儿……” 膫儿便是那东西了,不过是用了一种稍显隐喻的说辞。 “哲儿莫要妄动,你不必担心,你的身子虽出了一点事儿,但不碍事的。”宋锦程忙说道,为了不让宋哲太过激动,宋锦程只能暂时撒了一个谎:“虽然有一个摘掉了,可还是留下一个,日常使用没太大影响。” 这样的伤势是瞒不住的。 宋哲自己怕是也早有猜测,还不如一半一半,还更有说服力。 果不其然,宋哲听到这话脸上表情虽然依旧悲戚,却是不再像之前那般激动,甚至还有点庆幸。 重重喘息了几口,宋哲连忙问道:“行凶者抓到了没有?” 声音中充斥着仇恨,他可还没有娶妻生子,甚至为了维持自身的形象,便是到了群玉阁也只是听曲儿,喝茶,饮酒,迄今为止甚至还未曾和一个女子欢好过,便是身边婢子也从未动过。 于宋哲看来,那般贱婢怎配得上自己?大抵也只有世家嫡女,乃至于公主,方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和才学。 可谁能想,这还没用过呢,就少了一个,这让他如何不恨? “抓住了两个,已经审问过了。”宋锦程的面色也是异常阴沉,虽然嘴很严,可只要活着,他有的是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巴:“那两人名叫斡里山,斡里明,他们不是汉人,是女真人。” 宋哲都快疯了,该死,女真人为何会偷袭他? 他这辈子从来都没跟女真人打过交道啊。 “根据他们的交代,说是两个多月之前,一个名叫宋哲的人率领军队,屠了他们的部落,他们是来报仇的。” 宋哲郁闷的快要吐血了。 这两个月,他甚至都没有离开过东陵,怎么可能跑到辽东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屠杀女真的部落? 就算他真有这种想法,也得有这种本事才行啊? 等一下,女真? 辽东? 宋言? 就在不久之前,宁和帝下达命令,以斩首女真数万之功,敕封宋言为平阳伯。 莫非…… 宋哲终究是个聪明的,只是一瞬间便已经想明白了其中诀窍。刹那间,只看到宋哲原本苍白的脸都因为愤怒变的一片涨红,眼瞳充血,目眦欲裂: “宋言,我誓杀汝!” 声音凄厉,怨毒。 那卑鄙无耻的混蛋,他屠杀了女真的部落,却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功劳他领了,报复却是自己扛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想到自己为宋言挡灾以至于现如今身子残缺,宋哲再也控制不住,整个身子剧烈抽搐,痉挛起来,便是那瞪大的眼睛都向上翻去,眼眶里一片眼白。 眼见这般模样,宋锦程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准备叫府医过来,便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身材瘦削佝偻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王庆山,谁让你进来的?”宋锦程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来人正是宋国公府王管家。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东陵距离松州不算太远,骑乘快马也就是一日功夫。 虽说宋哲是他宋锦程的儿子,可毕竟还挂在宋鸿涛名下,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要通知一下宋鸿涛的,谁能想宋鸿涛对这个儿子一点都不关心,只是随意安排了一个老仆。虽说不是你亲生的,可好歹养了十几年,叫了你那么久的爹,是不是亲生的真有那么重要吗? 啊,不对,宋鸿涛那乌龟大抵还不知道他的儿子除了宋震之外,都不是他的血脉。 只能说天生薄凉吧。 虽已经苍老,看起来行将就木,可面对宋锦程的训斥,王庆山并不害怕,一手抓着一个旱烟杆,浑浊的老眼很随意的瞥了一眼宋哲:“咦,看来是醒了。” “既然醒了,那老头子的任务也能完成了。” 王管家便清了清嗓子,口吻陡然一变: “宋氏逆子宋哲听令,汝勾结逆臣,败坏人伦,背义低贱,以招致祸患,戕害身体,沦为阉人,实辱宋家门楣,不忠不孝,虽为吾儿,亦不能宽宥。” “吾宋氏鸿涛,以宋家家主之身份下令,将逆子宋哲,逐出宋家族谱。” 此言一出,宋锦程脸色陡然大变,厉声喝道:“贱仆,你敢……” 宋言不怎么在乎族谱,宗族之类的东西,但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却是极为重要。 一个人被逐出族谱,那就代表着失去宗族庇佑,宗族的一切资源都与其无关,这样的人更是会被其他世家子弟嘲笑,鄙夷,羞于与之来往。同时,辱没门楣,不忠不孝的罪名,更是会直接影响到这人的风评,便是科举考试,入朝为官都要受到影响,从此之后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活。 宋哲的身子抽搐的更厉害了,他的脸色都已经发青,好似中了毒,嘴角甚至都涌出一些白色的沫子,虽然身子不受控制,但到底能听到旁人的声音,他……他被逐出族谱了? 他可是宋家麒麟儿,他还要带着国公府,重回宁国的权力巅峰,怎能如此啊? 还有,他不是阉人,他还有一个。 嘴唇翕动着,好似一条鱼在吐着泡泡:“我……我……我不是……阉人……” 王管家便有些怜悯的张开嘴巴,旁边宋锦程下意识想要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不,你是。” “我亲眼看着大夫将那两个东西摘下来,缝合的伤口。” “这下,你可以去内廷寻个差事,倒是省的那一刀了,内廷都是一群太监,就需要你这种有文化的人才。” 宋哲眼睛泛白,瞪大,圆滚滚的似是快要从眼眶中崩出来。 他连那一个都没了? 他真成太监了? 他堂堂读书人,宋家麒麟子,怎能受这样的羞辱? 嘴唇翕动着,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直至几息过后,身子猛地一抽,哇的一声喷出一大片血沫。 宋锦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王庆山,声音嘶哑:“老匹夫,你找死……” 随着宋锦程的咆哮,便有被惊动的护院冲了过来。 被人包围,王庆山依旧是半点惧意都无,甚至施施然拿起旱烟杆,自一个布袋中捏出一点烟丝,小心翼翼塞进锅子,用拇指压实。 又拿出火折子点燃,用力嘬了一口,便有一缕烟雾于房间内飘散。 “尚书大人还是别动手比较好,好歹我也是代表国公大人来的,而且这次来东陵的可不止我一人,一旦老头子我没能按时回去,怕是立马就有人去府尹大人那里状告工部尚书杀人。”王庆山笑了笑,不急不缓的说道。 “我堂堂尚书,岂惧你威胁?”宋锦程面色阴沉。 王庆山脸上笑意更浓:“自是不惧的,不过……据我所知,现在的府尹大人似乎是房家的人,和你的关系好像不是太好。” “二爷,您也不想连工部尚书都做不了吧?” 官员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将把柄直接递给他的对头更有效果了。 宋锦程脸色一滞,眼神中满是不甘,他堂堂一部尚书,居然被一个下人给威胁了,当真耻辱,若是平日,一个下人便是死在尚书府也不会溅起半点水,可现在宋锦程谨小慎微,生怕被抓住任何把柄,一时间还真不敢对王庆山如何。 眼见宋锦程不吱声,王庆山便笑了笑,吸着旱烟优哉游哉的离了尚书府,居然威胁一部尚书,当真是刺激……也就是现在,换做之前王管家也是没这个胆子的。 那姨娘,林向晚也是个聪明的,原本宋鸿涛还顾忌国公府的体面,只想要斥责一番,不想做的太过,可林向晚不知用了怎样的手段,居然说动宋鸿涛直接将宋哲逐出族谱。 除掉宋哲,林向晚肚子里的孩子便少了一个威胁。 同时打压宋言的仇人,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 千里之外。 海西雪原。 一百多骑战马正在雪原上狂奔。 褪去身上好几十斤的盔甲,战马的速度比起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深夜,四周寂静。 便是马蹄声都不甚明显。 于之前的时候,数千黑甲士同时行进,马蹄声混合在一起声如雷霆,可是现在骑兵数量锐减到一百,有厚厚积雪作为延缓,马蹄声便显得极为微弱。 约摸过去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借着皎白月光,远远便能看到左前方的密林中飘起阵阵黑烟。 那不是他们来时的路,稍稍偏离了一点方向,宋言心中愈发相信自己的推测,他们果真走的是小路。 众多骑兵相视一眼,便加快速度朝着黑烟的方向奔袭而去。 篝火附近,完颜宗敏依旧是信心满满,完全不担心汉人骑兵会忽然掉头,会和汉人骑兵对上,休息的心安理得。没办法,雪地中长时间奔行,体力消耗极为严重,若是不休息好,活生生被累死都是很有可能。 眼见时间差不多,完颜宗敏便起了身子,刚想要叫醒其他人,忽然间脸色微变,似是有微弱的声音,随着寒风钻进耳朵,那是……马蹄声? “什么人?” 一声爆喝,所有闭上眼睛休息的亲卫兵瞬间睁开眼睛,立马从地上爬起。 便在此时,一道刺耳的破空声音骤然响起。 只看到一条银白长枪,好似白虹贯日,直奔完颜宗敏的胸口。 同时一声狂笑,也在夜幕中回荡: “是你爷爷,宋哲!” (本章完) 第302章 活捉王妃(2) 第302章 活捉王妃(2) “是你爷爷,宋哲!” 声如洪钟,于雪原上回荡。 完颜宗敏脸色微变,眼见银白长枪直奔胸口而来,他自负武力,倒无太多恐惧,早已抓在手里的弯刀,唰的一声冲着枪杆便劈了过去。莫看完颜宗敏身子不似一般女真人那般壮硕,却也是个有勇力的,以弯刀劈断飞射而来的箭矢,于完颜宗敏来说也是家常便饭,更何况这长枪还不比箭矢那般迅捷。 只是,让完颜宗敏未曾想到的是,当弯刀劈砍在枪杆上的瞬间,居然发出锵的一声脆响,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差点儿将完颜宗敏的耳膜震破,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传来,手中弯刀脱手而出。 虎口被震裂,掌心处满是鲜血。 这还不算,受到弯刀劈砍,长枪居然只是稍稍偏斜一点,虽然错开心脏却仍然是噗的一声钻进胸膛。这完颜宗敏怎会知晓,宋言手中长枪乃是特殊锻造,重量将近百斤,再加上宋言全力投掷,区区一把几斤重的弯刀便想要其劈开,怎么可能?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完颜宗敏的胸膛贯穿,连带着整个身子都不断后退,砰的一声,枪头直接扎在身后树干上。大树遭受冲击,便摇晃起来,树枝上积雪簌簌而落。 枪身因着自身重量,便是扎在树干上,依旧不可避免的缓缓向下坠落,胸膛伤口被撕裂,鲜血汩汩而出。饶是这完颜宗敏也是个厉害角色,可这般折磨也是承受不住,因着痛苦一张脸扭曲在一起,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面色苍白犹如金纸。 这般变故也瞬间将其他亲卫兵惊醒,一个个迅速抽刀,结成圆阵,警惕以待。 几息之后一匹匹高头大马在树林中出现,虽并无黑甲附身,然一眼望去便能看出这些骑兵乃是汉人。幸好这海西之地,树木多是雪松,较为稀疏,不然这战马想要在树林中跑起来当真是有些难度。 一眼望去,虽不知对方究竟几何,然那个数量绝对是自身的好几倍。这还不算,这些汉人骑士身材高大粗壮,自有一股凶悍野蛮的气势,比起女真勇士也是毫不逊色,哪怕这些亲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对上这些人怕是也落不得半点好处。 该死。 完颜宗敏嘴角吐着血沫。 他是整个女真族中最聪明的人,他绝不相信自己的计划会被这些汉人看穿,定然是这些汉狗太过狡猾,虽袭击王庭,却依旧安排了骑兵于半路上接应,而他们运气不好,撞上了。 完颜宗敏视线横扫四周,最终在纳赫托娅身上短暂停留,可恶,无论怎样决不能让王妃落入这些汉人之手,以王妃绝色姿容一旦落入汉人手中,下场定会相当凄惨。 “所有人,听令。”骤然间,完颜宗敏牟足了力气,一声爆喝:“护送王妃离开。” “他们过来还需几息时间,我会留在这里为你们拖延。” 完颜宗敏声音已经有些嘶哑,眼神终于从纳赫托娅身上挪开,望向远处正在迅速接近的骑兵,抬起右手,抓住枪杆。近百斤的重量,对完颜宗敏来说也不是轻易能承受的,然此时此刻完颜宗敏似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力气比之平时更加恐怖。 那一把颀长的亮银长枪,居然一点点被完颜宗敏拉扯的松动。 隐隐约约,似是能听到一声啵的一声,枪头已然从树干上脱离,枪身全部的重量在这一刻彻底压在了伤口之上,霎时间无论是伤口表面亦或是被贯穿的内部,瞬间被再次撕裂。 饶是完颜宗敏已经心存死志,依旧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其余三十一个亲卫兵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迅速出现在纳赫托娅身侧,一把抓住纳赫托娅的手腕,迅速后撤。 完颜宗敏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抹微笑。 纳赫托娅,我偷偷爱着的人啊。 整个海西草原最闪亮的明珠。 虽然她是高贵的王妃,自己不过只是王帐外面的卫兵,身份的悬殊,纵然喜欢也只能悄悄藏着心里,不敢表现出来,可即便是如此,他也要为王妃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用这条命,换取王妃活下去的机会。 如此,纵然是死了,王妃大约也会记住自己的吧? 这样想着,完颜宗敏便感觉身子中似是充满用不完的力量,伤口也变的麻木……完颜宗敏大约不知道,在一千多年之后,他的这种行为被称之为舔狗。 完颜宗敏并没有身为舔狗的自觉,相反整个人似是陷入了一种自我牺牲的疯狂和感动,他的手臂不断用力,一寸一寸,愣生生将那一根近百斤的长枪从胸腔中拽了出来。 明明是天寒地冻,可血肉撕扯带来的痛苦,却是愣生生让完颜宗敏浑身冷汗,全身上下都被湿透,便是身上肌肉似是也因为痛苦剧烈的抽搐起来,枪身刚刚离体,骑兵已经冲到了跟前,最前方赫然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 一咬牙,完颜宗敏压榨出最后所有的力气,一声爆喝,长枪瞬间冲着前方横扫过去,他很贪婪,甚至试图将所有的骑兵全部拦下,也唯有如此,方能给纳赫托娅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逃命。 冷漠的视线瞥了一眼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冲在最前面的宋言不闪不避,一把从腰间抓起一个铁骨朵……所谓的铁骨朵,属于钝器的一种。由八片熟铁虚合锻造,顶部呈现出蒜头形状,重量集中于顶部以增强打击力,配以柳木手柄,长度三尺,兼具轻便和韧性,凭借重力锤击,可轻松穿透锁子甲与札甲,乃是对抗重骑兵,重甲兵最好用的武器。 特殊时候甚至可以用作刑罚工具,以铁骨朵击打臀部或者脊背,三五次便能让人筋骨寸断,从此沦为废人。 乌黑的眸子中清晰倒映出长枪在半空中划过的轨迹,宋言右手忽然抬起,冲着长枪的枪杆就抡了下去。 砰。 嗡嗡嗡嗡~~ 猛烈的撞击,铁骨朵陡然反弹而起。 完颜宗敏手中的长枪,枪杆更是嗡嗡作响,浑厚的力量贯穿枪杆,渗透到完颜宗敏身上。好歹宋言现在的水平也相当于六品武者,再加上日积月累的淬炼肉身,这一股子蛮力虽然还比不得王朝,洛天阳,却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蛮子就能扛得住的。只听咔嚓一声,两条胳膊承受不住这股冲击,臂骨便自手肘折断。 爆开的骨头露出锐利的骨茬,瞬间便刺破皮肤,血淋淋的曝露在外面。 啊啊啊啊~~~~ 这一股子能量依旧没有完全卸去,双腿一软,砰的一声,身子便跪在地上。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手肘位置,鲜血淋淋,地面立刻被染上大片猩红。 冷冷看了一眼完颜宗敏,宋言呵了一声:“没那本事,逞什么英雄?” “马汉,追上去,一个都不要放过。” “得令。” 身旁一百名骑兵,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迅速绕开前面的完颜宗敏,朝向剩下那三十多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没多长时间便听到树林中传来阵阵惨叫。 大约过去一刻钟左右,便看到马汉率领着身后的骑兵已经从树林中走出。不少人手里都提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身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迹,剩下众人则是满脸不忿,显然没能分到战果让这些人颇为不爽。 尸体多是一刀枭首。 黑甲士的训练极为简单,战阵之上没有什么里胡哨的招数,有的只是力劈华山,横扫千军这些,总之刀刀毙命。 径直来到宋言面前,尸体便随意的丢在地上,汩汩而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融化着地面上的积雪,染出一大片猩红。 还有一个女人,被捆了双手,在一个黑甲士的推搡之下,踉踉跄跄的往这边走来。 当看到那女人的时候,完颜宗敏原本痛苦的面色瞬间变的绝望又疯狂,明明嘴巴里不断喷吐着细碎的血沫和内脏碎块,可此时此刻,完颜宗敏似是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势,拼命挣扎起来,甚至试图从地面上爬起来: “放开她。” “你们这些混蛋,怎能如此对待尊贵的王妃?” 完颜宗敏嚎叫着,面目狰狞。 眼见这家伙已经从地上直起了身子,便有一个黑甲士狞笑着从后面走了过来,手中钢刀唰的一下横扫过去,直接将两条腿从膝盖的位置劈开。 噗通。 刚站直的身子,立马便矮了一截。 此时此刻,完颜宗敏的模样就像是传说中的人彘,多少是有点惨吧。 只是对待蛮子,谁都不会有半点怜悯,他们屠戮汉人的时候可不会手下留情,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至于宋言则是挑了挑眉毛,望向踉踉跄跄走过来的女人,十八九岁的模样,身材火辣,性感,健美。 有种豹女般的野性。 头发披散,透出些微凌乱和狼狈。 一张脸,同中原女子的柔美不同,也透出几分桀骜和英气。 皮肤稍微粗糙了一点,不如中原女子水灵和细嫩。 宋言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就是完颜宗敏的王妃,之前于王庭中听说,还以为这女人已经葬身火海。 他收回之前的话,这女人的长相大抵是要比红袖招的头牌漂亮一点的。 而且,他原本是担心这些人许是有什么小路,能让这些女真蛮子快速到达安车骨部,同完颜宗敏汇合,一旦设下埋伏,四千黑甲士将会非常凶险。 想要追上来拦截,谁能想到居然活捉了完颜广智的婆娘? 这算啥? 意外之喜吗? 他又不是曹操,对别人的女人没什么兴趣的。 而旁边包括马汉在内的其他黑甲士,在听到这完颜宗敏的嚎叫之后,一个个面色都显得极为古怪,诡异的视线看了看宋言,又看了看被捆住手腕发丝散乱的女子。 王妃? 听说自家将军喜欢比他年龄大一点的女子。 这王妃,相貌不差,身段火辣,又十八九岁,恰好就在自家将军喜好的范围之内。 怪不得将军大人之前脸色大变,宁愿褪下玄甲的防护,也要以最快速度赶过来。 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将军! 不少人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303章 我真不是曹贼(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303章 我真不是曹贼(多谢咏夙的盟主) “嘿嘿……” “嘿嘿嘿!” 有奇怪的声音钻进耳朵,放眼望去,一百骑兵个个面色都透着诡异。尤其是马汉更是冲着他挤眉弄眼,以至于脸上表情都显得格外猥琐。 不是,这些人有什么毛病? 眼皮抽筋了吗? 莫名其妙。 心里嘟哝了一句,宋言懒得去理会这些人稀奇古怪的模样,转而看向地上堆成一座小山包的尸体:“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吗?” “回禀将军,所有看到的敌人全部抓了,兄弟们还在四周巡逻了一圈,并未发现藏匿者。”马汉立马收起脸上诡异的笑容:“只是见那些蛮子,对这女人似乎极为重视,怀疑这女人可能是蛮子里的重要角色,是以便将这女人抓了过来,交由将军亲自审问。” 宋言便点了点头。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马汉脸上刚刚收敛起来的猥琐笑容又迅速浮现出来:“将军大人,那兄弟们便撤了,您慢慢审,不着急。” “不过,这地方毕竟天寒地冻,将军大人您还是要悠着点,莫要冻坏了身子,伤了根基,那就不好了。” “实在不行,生堆火。” 说着马汉吆喝一声,便准备带着麾下一百名骑兵离开这里。这般模样让宋言脑门上都是一层黑线:“等一下,马汉你究竟想说什么?” 马汉一愣:“咦?将军大人,您不是想要好好享受这女人吗?” 莫非还要兄弟们在旁边看着? 这不好吧。 还真是不知道,自家将军的嗜好居然如此扭曲。 果然,有才能的人,性格都有些变态。 享受? 再配上四周骑兵一个个暧昧的表情,宋言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这一下他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了。刹那间,宋言甚至感觉胸口都是一阵绞痛:“马汉,你该不会觉得,我率领骑兵追过来,就是为了这女人?就是为了完颜广智的王妃?” 马汉一脸无辜:“难道不是吗?” “将军,您莫要再遮遮掩掩了,兄弟们都听说了,将军大人您喜欢年龄比您大一点的女子。” “完颜广智对他这女人也是喜欢的很,护送这女人的皆是实力不错的高手,若不是兄弟们人多,怕是真要折损几个在这儿了。”旋即马汉便是满脸敬佩:“不过还得是将军您,只是看到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便判断出这女人是从这边跑的,属下佩服。” “你佩服个鬼啊。”宋言没好气的冲着马汉腿上踹了一脚,骂道。 马汉便满脸委屈:“将军,你干嘛踹我?” 那委屈的小表情,就像是被渣男抛弃的小媳妇儿,一个大汉露出这样的表情,直让宋言浑身鸡皮疙瘩。 宋言虽是将军,又是刺史,然平日里也多和黑甲士一起训练,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块儿坐在地上吹牛皮,相互之间大都混熟。是以私下里马汉,王朝,雷毅这些人说话都是极为随意,他们也清楚自家将军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会因为说话随意一点便生气。 “莫不是将军大人您觉得喜欢年龄大的不好听?” “将军多虑了,这点儿嗜好放在那些权贵身上简直不值一提,简直能称得上是一股清流了,那些权贵玩儿的活多了去了,至少你没对兄弟们下手不是?” “不过喜欢别人妻子这一点还是改一改,步雨姑娘就算了,这女人毕竟是蛮族。” 马汉特别贴心的安慰着。 旁边百来个骑兵全都点着头,有权有势的人,常规玩法都玩腻了,喜欢一点变态的实属正常,相比较龙阳之好的,虐待的,交换的,找男人被动的,将军大人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用不着藏着掖着的。 如果说之前还有点怀不确定,现在看将军大人千里追王妃,这便再无任何怀疑。 莫说是马汉和这些骑兵,便是那完颜宗敏明明已经被削成了人彘,依旧冲着宋言怒目而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至于那王妃,小脸儿也满是惊惧,身子下意识缩了缩。 该死,你害怕个鬼啊,老子对你真没啥兴趣好吧? 老子的婆娘比你漂亮多了。 还有,马汉你在胡扯什么,就你那一张马脸,老子便是玩儿活也找不到你头上。 最重要的,谁他娘的说老子喜欢人妻了? 宋言憋了一肚子邪火,忍不住又在马汉腿上踹了一脚,胸腔剧烈起伏着,显是被气的不轻:“给老子说实话,你们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闲言碎语?” “整个平阳府,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吗?” 噗。 宋言差点儿吐血。 老子的名声啊。 他真不是曹操,对人妻没什么特殊癖好的好吧? 究竟是哪个混蛋在背后给老子造谣?莫要让老子抓到,抓到之后定要将那混蛋扒光衣服吊在青楼门口,滋滋放血。 用力吸了一口气,宋言勉强压下按住马汉的脑袋,狠狠在树干上撞几下的冲动,然后用尽量真诚的语气说道:“兄弟们,你们都误会本将军了,本将军不是喜欢年龄大的……还有,我也不喜欢人妻。” 准确来说,他喜欢的是十八岁到二十多岁这个年龄段的。 像怜月那样,青春常驻的也没问题。 主要是,上辈子的教育,不允许他对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下手,负罪感太强了。 至于人妻,大抵属于那种不会特别喜欢也不会特别讨厌的情况。 “嗯嗯,我们都明白,都懂,那将军你继续,兄弟们先下去休息一下,看看能不能寻摸点吃的。” 马汉笑嘻嘻的吆喝着百来个骑兵,勾肩搭背的便离开了。 留下宋言一个,伸了伸手,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你懂?你懂个锤子。 奶奶的,回到平阳府,马汉这混蛋训练强度加三倍,累不死你。 宋言已经懒得再解释了,解释无用,于这些混蛋眼里,解释大概就是掩饰。 吐了口气,宋言便冲着那王妃走了过去,眼见宋言的动作,那王妃一张小脸瞬间煞白,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地上的人棍完颜宗敏更是目眦欲裂:“王八蛋,不许你伤害王妃……” 这货,当真是个舔狗啊。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明明四肢都断了,血都快流干了,可牵涉到王妃,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懒得搭理这蠢货,宋言径直走过去,于王妃身侧擦肩而过便到了后方,伸手将一处凸起的积雪拨开到一边,露出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便一屁股坐下。 “你就是黑水部的公主?”挑了挑眉,宋言这才看向这女人,慢吞吞的问道,语气有点不太好,现在的他心情很差,火气很大。 王妃身子一颤,落入敌人手里,她还是有点害怕的,不过这女人终究跟一般女人不太一样,比寻常女子更有胆气一些,抿了抿唇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是。” “你叫什么名字?” “纳赫托娅。” 宋言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地上血流如注的人棍:“这家伙你认识吗?他叫什么名字,王庭什么身份?”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许是因着血流的太多的缘故,以至于宋言感觉这人都瘦了一圈。 纳赫托娅瞥了一眼完颜宗敏,便摇了摇头:“不认识。” 刹那间,宋言能清晰看到完颜宗敏的身子猛地一颤,本就雪白的脸更是看不到半点异色,瞪大的眼睛中似是都充斥着不可思议。 “他可是豁出性命来保护你,你居然不认识他?” 纳赫托娅再次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完颜广智安排的用来保护我的三十二个亲兵之一。” 看吧,这就是舔狗的下场,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哪怕是命都豁出去了,于王妃来说跟其他人也没啥区别。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唯有完颜宗敏又短又急促的喘息,显得异常明显,那张脸已经灰败,便是双眼,也失去了光。 仿佛……一个会呼吸的死物。 便是呼吸,也变的越来越衰弱。 大抵是快死了。 “你要如何处置我?”纳赫托娅终究不像宋言这么好的耐性,过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口。 宋言想了想:“是要带回去,交给皇帝的吧。” 毕竟是女真族大极烈汗的王妃。 算是贵重的身份。 按照各种规矩,他不能轻易处理纳赫托娅。 至于马汉这些人所以为的,直接在这冰天雪地里就将纳赫托娅给办了,先不说太冷,没兴趣,真要做了,那便是僭越。 哪怕是异族,哪怕完颜广智算不得皇帝,却至少也能算是一个王爷,羞辱王妃,被人参奏一个有谋逆之心都是轻的。 这种级别的俘虏,按照规矩也只能由皇帝裁决。 纳赫托娅大约能看的出来,宋言似是没有对她下手的意思,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做个交易吧。” “你放了我。” “我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女真族的情报。” 地上躺着的完颜宗敏身子猛地一颤,脑袋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抬起了一点角度,一双灰败眼珠子死死的盯着纳赫托娅,满脸不可置信:“王妃……大极烈汗对您用情至深,您……您怎能背叛大极烈汗?” 纳赫托娅呵的笑了:“用情至深?” 吐了口气,纳赫托娅似是放弃了什么,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手被绑在身后,仰望着头顶的星空。 今日的天气不错,满天繁星,眨了眨的。 “便是完颜广智对我用情至深,大概也会逼着我到深山老林里面去吧,毕竟在我之前的那些女人,大都是这样的下场。” “我呀,终究还是想要活下去的。” “活下去好。”宋言便点了点头:“不过,有价值的人才能活下去。” “我明白,您想问什么?”纳赫托娅显得极为配合。 宋言想了想:“你刚刚说的深山老林是什么意思?” “那是完颜广智用来统治王庭的一种手段,你应该知道女真这边生活大都困苦,每当冬日来临,便会出现缺衣少食的状况,不同部落之间,同一个部落之中不同族群之间,便会发生冲突。” “那是真的流血冲突,每年,都有不少人会死掉,死的人多了,剩下的粮食就够用了。” 宋言点头,这些他也知道。 “在完颜广智上位之后,便严格禁止年轻力壮的勇士相互之间厮杀,他曾说过,年轻力壮的勇士,是女真族最重要的财产,每一个勇士死去都是极严重的损失。” “所以,当冬日再次来临,完颜广智便会强迫年老体衰之人,重病之人,身体孱弱的幼童,过了生育年龄的女人,进入深山老林自生自灭,这样的规矩已经施行了十几年。” “为做表率,完颜广智将他一个先天体弱的儿子,赶入大雪山。” “他的女人,只要超过生育年龄,也会被驱逐。” 听到这话,宋言只觉一阵寒意袭来,胳膊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依旧小看了完颜广智。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对完颜广智来说,只要对自己的统治有利,自己的儿子,女儿,妻子皆可以舍弃。 “完颜广智曾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女真族更加强大,而他做到了,在完颜广智的统治之下,勿吉部年轻力壮者越来越多,部族的势力越来越强。” “自此,王庭之中,再也无人反对完颜广智下达的任何命令,所有年轻体壮的男子,都对完颜广智敬若神明。” 宋言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原本他觉得,搅起女真内乱,许是能趁机将完颜广智灭掉。 可现在却隐隐觉得,女真彻底乱起来,对完颜广智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于这样的枭雄来说,乱世方能展现风采。 他有种预感,完颜广智将会成为宁国,乃至中原最大的敌人之一。 (本章完) 第304章 王妃的价值(1) 第304章 王妃的价值(1) 有点冷了。 宋言紧了紧服。 这时代纺织技术还较为粗糙,一阵风吹来,丝丝寒意便顺着布料和絮的缝隙灌入其中,身子就冷飕飕的。 宋言笑了笑,脸上的凝重逐渐放开。 听纳赫托娅的话,那完颜广智当是一个枭雄,现在女真陷入混乱,大约就是这种枭雄展现自身才能的时候,或许完颜广智会趁势崛起,彻底成为宁国东北方的心腹大患……只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逝,很快就平静下来。 宋言承认,这完颜广智是个狠人,但要说心腹大患,大抵还是配不上的。 这一次他给完颜广智留下的是一个极为糟糕的局面。旁的不说,王庭被攻破,颜面大损,之前想要投靠完颜广智的那些人自然要掂量一下,现在的完颜广智是否还有投靠的价值。 人都是趋利的。 没有价值,那投靠还有什么意义? 其次,勿吉部这一次损失的蛮人还是小事儿,真正麻烦的是一把火烧掉的所有帐篷,大量粮食和御寒的衣物,以及用来取暖的柴火。这个冬天还很漫长,按照宋言估计至少要到一月末,甚至是二月中才有可能变暖,几十天的时间,勿吉部的蛮人拿什么扛?要冻毙几何? 到那时,整个勿吉部将尸横遍野。 而这灾难,完全是完颜广智率领勿吉部精锐围剿安车骨引起,如此,族中之人还会拥戴完颜广智继续做极烈汗吗? 纵然是完颜广智还继续坐在那个位子上,又该如何让族人渡过这个冬天? 继续劫掠平阳? 显然是不现实的。 厚重的步人甲,震天雷,足以让完颜广智明白,在这种时候攻击平阳府,并非明智之举。 那就只能劫掠其他女真部落。 勿吉部人口十数万,又要劫掠多少部落,才能塞满这么多嘴巴,填饱这么多肚子?一旦大规模用兵,便是整个女真族彻底的混乱。这还不算,勿吉部大量战马被宋言带走,剩下的全部杀掉,最后还一把火给烧了,如此一来,勿吉部战马缺损,还要饿着肚子去干架,纵然蛮子彪悍,又能发挥出多少战力? 真遇上那些大部落,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最重要的是,勿吉部中有不少人失去了父母,儿女,妻子,还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物资,这些人大约是不敢找他宋言报仇,便只能将这份恨意放在完颜广智头上。还有那些跟随着完颜广智出征的精锐,一旦他们知道因着完颜广智的命令,导致部落中的亲人被屠戮,他们还能维持对完颜广智的忠诚吗?说不定弄死完颜广智的心都有了。 当真是一个烂摊子,便是宋言这个始作俑者都感觉头疼。 完颜广智要是个聪明的,在知晓王庭变故之后就应该中途想个办法逃之夭夭,若是回了部落,这条命怕是保不住。 这样想着,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宋言舒展了一下腰身,打了个哈欠,长时间的赶路,厮杀,终究是有些倦意的。 顺手从地上捞起一捧积雪,放在掌心,慢吞吞捏的瓷实,宋言试图捏出个什么形状,只可惜,他实在是没什么艺术水平,捏了一会儿也只是捏出来了一个四不像。 纳赫托娅也看出,宋言没有杀掉或者是侵犯她的想法,心中原本惧意也逐渐散去,宋言暂时没有询问,她也就没有再次开口。 直至过去了好一会儿,宋言耸耸肩,将手里看起来有点奇怪的雪人随手丢在地上,笑了笑:“你之前说,完颜广智安排了三十二个人保护你,全都在这儿了吗?” “没有,这里只有三十一个,逃掉一个。”纳赫托娅很老实的回答。 地上的完颜宗敏身子又抽了抽,他已经不太能说话,但还能听到声音,他没想到纳赫托娅出卖女真居然出卖的如此彻底。 “那人应是个擅长藏匿的,许是躲在树上,许是藏在雪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便是再想要找到也来不及了。” 宋言便点了点头,也没太过着急:“你们为什么会走这边,莫不是有什么小路,能快速前往安车骨?” 纳赫托娅就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宋言:“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真有小路,那么多山岭总是要跨过去的,那两百多公里的路总是要走的,便是再快,也快不了多少。” 宋言面色微微一滞:“那为何……” “还不是因为这蠢货。” 纳赫托娅便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彘完颜广智:“总是自诩聪慧,一通分析,说什么你们踏雪数百里,到了王庭,不可能只是杀了几千一万人就走,肯定要谋取更大战果,若是追杀的话,定然会追到东南方向,我们绕到你们身后,绝对安全。” 嘎吱。 宋言的嘴唇忍不住微微一抽,便是身子也稍稍抖了一下。 不知怎地,脸色看起来也有点红,可能是太冷了,风吹的吧。 该死,丢人丢大发了。 谁能想到,居然真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原因? 不是,在四千骑兵的袭击之下,居然绕路到骑兵的后面,顺着骑兵来时的方向逃命? 这完颜宗敏脑袋当真没问题吗? “完颜广智说他有治世之才,只是稍微夸了一句,他便当真了,也不想一想若是真有才能,完颜广智怎会让他做一个亲兵,而不是幕僚?”纳赫托娅撇了撇唇角:“你们中原有句古话,叫自作聪明,大概就是这种人了。” 这句话,便有点毒了。 简直是将完颜宗敏最骄傲的地方给践踏在泥地里,踩踏成粉末。 咕吱。 躺在地上的完颜宗敏胸腔忽然鼓起,又收缩,面朝上喷出一股小小的血柱。 喷出去,又落在脸上,那张脸看起来更加恶心了。 宋言也没怎么理会颜宗敏,于他来说这不过只是个小角色罢了,不值一提:“我很好奇,你为何要背叛你的种……”话到嘴边,宋言又停了下来,他忽然想起女真和中原不同,中原现在虽然分为四国,但毕竟曾经一统过,儒家当道的时代,推崇君臣子民,民族观念并不是特别旺盛,但终究是存在的,而女真从未统一过,应是还不存在民族的观念:“为何要背叛黑水部?” “你应该知道,因着女真的劫掠,宁国和女真的关系会很糟糕,战争不可避免,纵然是黑水部也逃不掉。” 纳赫托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是黑水部极烈汗的女儿,享受着比其他女真人更好的条件,所以当我的父亲,明知道完颜广智会逼着他的妻子,踏入深山老林等死,还要将我当做商品一样送到王庭,我并没有拒绝。” “这是我身为黑水部公主的责任。” “我去了王庭,同意了和完颜广智的联姻,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那就不再亏欠黑水部,更不再亏欠我的父亲。”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许是因为出在极烈汗家族的缘故,宋言能感觉到纳赫托娅对于父女亲情之类的东西,看的极为淡薄:“落到你手里,我大概等于死了一次。” “从此,我的命属于我自己。” “我想活下去。” 纳赫托娅再次抬头看向宋言,那张稍显凌厉的脸并无多少惧意:“只要你不杀我,我对海西草原极为熟悉,我愿意为你绘制海西草原的舆图。” “我知晓如何给战马配种。” “我还知道,海西草原” “还会驯马……甚至是驯兽。” 似是为了展现出自身存活下去的价值,纳赫托娅冲着宋言扭了一下身子,亮出背后捆缚着双手的绳索:“可以解开我的绳子吗?” 宋言笑笑,便走过去扯断纳赫托娅身上的绳索。 虽说这女人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类型,三五个男子也未必是对手,但对宋言这个武者来说终究不够看,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重获自由,纳赫托娅脸上泛起一丝喜色,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弯起一根手指放入唇瓣。 也不知怎地,这动作看在宋言眼里,便觉得有些有些妖艳。 下一瞬,便听到一声嘹亮的口哨。 没多长时间,便传来阵阵鹰隼的嘶鸣,抬眼望去便看到远处的天边,多出了三个小黑点,于半空中盘悬着,啼鸣着。几息过后,其中一只忽然便冲着宋言和纳赫托娅俯冲,速度快如闪电,便是离弦之箭也不过如此,饶是宋言,见着那般速度也不由变了脸色。 就在即将扑到纳赫托娅身上的时候,忽然扇起双翼,速度骤降,地面卷起大片雪,于漫天雪白中,稳稳当当降落在纳赫托娅的肩膀。 宋言眨了眨眼,看向纳赫托娅肩膀上的东西,体长大约有六十公分,翼展超过一米,灰白羽毛,纯白玉爪,鸟喙如钩,尖爪如刀,一眼望之颇为神俊。 再配上纳赫托娅还算靓丽的脸颊,以及性感的身段,一时间居然呈现出一种别样的诱惑。 还有那双眼睛,极为灵动,宋言甚至隐隐能感受到智慧的存在。 “鹰击长空三千里,不及东青一振翅。” “这就是海东青了吗?” 纳赫托娅有些骄傲的点了点头,海东青极难驯服,于女真部落中,驯服一只海东青便是极高的荣耀,她驯服了三只,整个女真族所有部落,都是最优秀的存在。 宋言吐了口气,所谓海东青学名矛隼,是一种分布在北极,东亚,乃至北美洲的猎鹰,以飞行速度快,凶猛敏捷著称,自然界顶级猎食者,俯冲速度甚至能超过三百公里,天鹅野兔乃至一些中大型动物都是其猎物。 看刚刚那速度,再加上那双锐利的爪子,宋言甚至怀疑这东西能轻易掀飞他的脑壳。 “被驯服的海东青是天然的哨兵,海东青盘旋之处,下方便是敌人藏身之所。”纳赫托娅缓缓说道:“这样的哨兵,对你来说还算有点价值吧?” 宋言紧皱着眉头:“完颜广智对你很重视,或许我可以用你和完颜广智进行交换,我想他应该舍得出一批战马。” 纳赫托娅展现出一定价值,但还不够。 纳赫托娅却是立马摇头:“不,这绝不可能,或许完颜广智喜欢我,但那是个极为冷血的动物,在他心中,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绝不可能用战马来交换我。” “或许要不了几年,你便要袭击海西草原,我可做向导。” “或许,你也需要在女真族中有一个内应,我可以联系我的父亲。” “我还知道,女真的地界上,有一条矿脉,应是金矿,只是女真人不知如何开采和冶炼。” 原本面色平静的宋言,脸上瞬间遍布柔和的微笑,冲着纳赫托娅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眼睛笑嘻嘻的,也不知怎地,总感觉面前这个原本远远比不上妻子和小姨子的女人,忽然间也好看了许多。 纳赫托娅呆呆的望着宋言,这一刻,她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变脸。 默默同宋言握了握手,算是交易达成。 “那么,公主阁下,你准备如何合作?要我现在放了你吗?没关系,我这人做生意向来信守承诺。” “王庭那边有人跟我合作,他用女真的情报交换他的命,我答应了他,便没有动手杀他,我的信誉是有保证的。” “所以,你要现在绘制舆图吗?最好将金矿的位置标注一下。” 宋言眨着眼睛,说着一点都不会亏心的话。 看来,女真必须要灭掉了。 倒不是为了金子,纯粹是不能让宁国边关的百姓,承受女真屠戮的灾难。 纳赫托娅抿了抿唇,一双如同星辰一样明亮的眸子闪了闪:“你……” “要带我,去中原。” 宋言有些诧异,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纳赫托娅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若是继续留在海西草原,要么回到完颜广智手里,要么回到黑水部她父亲手里,下场大都不会太好,要么被驱逐到山林,要么被当做商品,再一次交易。 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不远处的人彘。 完颜宗敏的生命力当真是旺盛,这样严重的伤势,居然还没有死掉,只是气息显得格外微弱。 “他呢?” “杀了吧。” (本章完) 第305章 枭雄的末路(八千) 第305章 枭雄的末路(八千) “杀了吧!” 声音很随意。 纳赫托娅大约是不怎么在意完颜宗敏的,这就是个完全无关的人,之前守在王帐附近,许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但未必没存着监视,防止她逃走的心思。 至于后面,不惜生命,也想要救下纳赫托娅,在完颜宗敏自己心里,他大约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非常伟大,深深自我感动。 但显然,纳赫托娅并不领情。 在纳赫托娅看来,完颜宗敏不过是将她从一个火坑,推向另一个火坑,只是早点死和晚点死的区别罢了。 是以想让纳赫托娅承完颜宗敏的情,不可能。 只是这样的回答,对完颜宗敏却是难以想象的打击,明明血都已经快要流干,却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身子猛的抽搐起来,瞪大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纳赫托娅,许是在完颜宗敏看来,自己那么喜欢她,她怎能这样对待自己? 他似是有很多话想要说,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唯有一口一口的血沫不断往外涌。 几息过后,身子猛的一抽,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彻底没了呼吸。 死了。 倒是不用脏手了。 不过这家伙应是极不甘心的,那眼睛也是瞪得跟杏子一样,活脱脱的死不瞑目。 “走吧。” 马汉那些家伙离开的倒是干净,连战马都牵走了,生怕有不合时宜的动静,打扰了自家将军的好事儿。对于自家将军的癖好,马汉那些人并没有任何瞧不起之类的念头;对他们自以为的,宋言千里追王妃的行为,也完全没有任何埋怨,不如说还乐于见到。 可能是因为经常跟黑甲士厮混在一起的缘故吧,宋言其实并不是很清楚他在这些军卒心目中的地位。纳赫托娅曾说,在勿吉部所有女真蛮子都将完颜广智当神一样崇拜,其实在这些黑甲士心中,宋言的地位也差不多。 以少胜多,轻松镇杀数倍己身的倭寇;赈灾数万难民;不费吹灰之力,覆灭一整个部落,现在更是带着他们马踏王庭,让他们成了整个中原历史上第一批踏入女真王庭的士兵,这是何等的荣耀? 于百姓,心怀悲悯; 于军卒,情同兄弟; 于战场,攻无不克; 于政事,不畏权贵; 于脏官,心狠手辣! 在黑甲士的心中,自家将军是近乎完美的存在。 纵然平日里一起吃饭,一起训练,一起吹牛,可总有种自家将军仿佛神仙下凡一样的错觉,哪怕将军就在面前,却又感觉是那样遥远。现如今,发现自家将军和自己也有同样的喜好,比如说好色……便莫名感觉亲近了许多。 既然将军大人看上了,莫说只是一个异族的王妃,便是那楚国,赵国,梁国的皇后,全给将军大人弄过来,又有何妨? 黑甲士的想法,宋言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现在心情不错。对于纳赫托娅这种出卖种族的带路党行为,宋言倒也没什么排斥,也没什么瞧不起的,毕竟现在的女真都没有形成民族的概念,谈不上出卖不出卖的。当她的父亲,将她送给完颜广智这个心狠手辣之人的时候,许是已有些死心。 海西草原是必定要讨伐的。 舆图,驯马,战马配种,海东青,甚至包括有可能成为内应的黑水部,这些对于将来征讨女真都是极为重要的。相比较下来,那条疑似的金矿,反倒是最不值得在意的收获了,毕竟宋言对钱不感兴趣。 总之,这一次赚大了。 在纳赫托娅看来,完颜广智洗劫平阳府是极为愚蠢的行为,虽朝代更迭,可无论哪个朝代,几乎都是压着女真人打,说句不好听的,若非海西草原这边实在是太过贫瘠,中原王朝的那些皇帝瞧不上,否则怕是早就纳入中原王朝的版图。 中原是有衰落的时候。 女真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去打打秋风。 就像一百多年前,大吴帝国分崩离析,偌大的中原战火纷飞,女真便趁着这个机会,袭击了中原的北部,大约屠戮了数万人,抢走财物无数,而代价便是,宁国太祖太宗两朝,数十年的犁庭扫穴,若不是不熟悉海西的地理,怕是女真要被灭族。 而完颜广智趁着宁国衰弱的时候洗劫平阳府,势必会遭到宁国的报复。 事实证明,她的预料没错。 乌古论部覆灭,间接导致安车骨部被征讨,女真王庭遭遇铁骑冲击,死伤无算。 之前虽是在逃亡,可纳赫托娅也看到了那些骑兵一身乌黑的玄甲,坚不可摧,还有那恐怖的天罚,都是现在的女真绝对无法对抗的力量。 而现在,她利用这一次的机会,摆脱了完颜广智,脱离女真,进入中原生活,甚至有机会拥有中原人的身份……要付出的,不过只是脑子里记着的一些东西。 在纳赫托娅看来,这一次她赚大了。 纳赫托娅的想法,便有些类似于李世民统治时期的唐朝,周边国家的百姓都以能拥有一张大唐户籍为荣。公主的身份这时候已不再重要,纵然她平日里的性格有些泼辣,这时候也是乖巧的跟在宋言身后,偶尔会抬起眼皮瞥一眼宋言的背影,又很快收回视线。 马汉那些人走的很远,足足走了一两百米的距离,这才寻到一行人的踪迹。 他们的运气不错,冰天雪地中,居然还真让他们寻摸到了一点野味,剥了皮也看不出是什么,从皮子的样式来看应是狐狸……这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想来味道是不怎么好的。 见着宋言还有跟在后面的纳赫托娅,一群骑兵脸上便再次露出了暧昧的表情,上看下看的,似是一定要从宋言身上找出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宋言也懒得搭理这些混账,解释是没用的,他们只会以为自己在掩饰。 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洛天阳,王朝率领着剩下的黑甲士也到了这片地方,吃了一点炒面填了填肚子,又眯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待到翌日,天色却是变的阴沉。 头顶是灰蒙蒙的云层。 寒风,也呼号的愈发凄厉。 宋言望了望天,许是又要下雪了。 四千黑甲士迎着寒风,消失在一片苍茫。 …… 时间,一天天过去。 于安车骨部外面,完颜广智的面色异常阴沉。 在他的计划中,只要三天就能轻松拿下七大部落之一的安车骨。 安车骨部虽然是七大部落之一,却是末尾,部落中骑兵数量不会超过两万,算上步卒满打满算能有五万可战之兵。 而联军这边,勿吉部出四万骑兵,三万步兵,这便是七万人了,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部落凑起来的八万兵卒,那便是十五万大军。 十五万对五万,优势在我。 安车骨部那边大约也是这样的念头,当包围圈形成之后,安车骨部第一时间派出使者,表示愿意投降,消除部落称号,融入勿吉部。 战争还没开始,对方就投了,这让完颜广智忍不住的得意,然后……他断然拒绝了安车骨部投降的请求。开什么玩笑,他集结这么多军队,就是为了炫耀武力,你投降了那还如何彰显武功? 完颜广智本是个阴险,狡诈的人,只是再阴险狡诈也免不了骄傲自满,想到中原王朝被自己洗劫,看到十五万大军,如同漫天乌云铺满地面的时候,便是以完颜广智的心智,也不由得飘了。 他甚至还大方的给了安车骨部半日备战的时间。 随着完颜广智一声令下,十五万大军悍然发动进攻,然后……完颜广智便得意不起来了,面色一直维持着这样的阴沉。 安车骨部的顽强超出他的预料。 许是投降遭到拒绝,知晓必死无疑,蛮人的凶残野蛮的本性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出来,每一个安车骨的族人都是悍不畏死,便是妇女,老人,甚至是小孩都投入到战场之上。武器不够就用镰刀,斧头,没有斧头就用棍棒,棍棒折断,就用牙咬……即便是被刺穿了心脏,也要红着眼睛狠狠扑上去,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 他们已经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疼,不知什么叫死亡,就像是一群野兽,扭曲着脸庞,喉咙里是难以名状的怪叫,看着这样疯癫的人们,联军这边的胆气就先泄了几分。 更让完颜广智愤怒的还是其他部落派遣过来的精锐……这些人毫无战意,尤其是看到安车骨部那边疯癫的模样,更是不愿意靠近战场,远远射了几支骨箭便算是打仗,至于那箭矢究竟落在什么地方,他们就不管了。 如此一来,正面战场上,几乎全都成了完颜广智的手下。 一连三天,安车骨部内外残骸如山,眼前所能看到的全都是刺眼的猩红。 鲜血汇聚成河流,粘稠。 伴随着天空中一片片飘落的雪,鲜血又被冻成剔透的冰晶,红的耀眼。 好几次,他手下的精锐骑兵都冲入了安车骨的部落,又一次次被人赶了出来。 不得已之下,完颜广智只能下令吹响号角,鸣金收兵。统计一下伤亡,三天的厮杀,联军这边损失了上万步兵,五千骑兵,而这些损失又以勿吉部为主。 当数字报上来的时候,完颜广智只觉心都在滴血。这可都是勿吉部的精锐啊,纵然攻破新后边关,洗劫平阳府,都没出现这么大的损失。至于安车骨,死亡人数和他这边应是差不多,听起来似是没吃亏,可对方有很大一部分死者都是老幼妇孺,真要计较起来,这三天的冲突,亏大了,简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再看退下来的勇士的面色,一张张脸都满是疲惫,还有压不住的恐惧,反观对面,纵然是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一阵阵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完颜广智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他有些后悔了……安车骨部投降的时候,他应该接受的。 怎就因着四周一片喊杀之声昏了头?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便是他再想接受投降也是不可能,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 他不能撤退,一旦撤退,他将沦为女真族的笑柄,所有的威望都将烟消云散。 他又看了看四周其他部落所谓的精锐,不能让这些人一直在旁边看笑话了,休息一个晚上,明日的进攻,他们也必须奔赴正面战场,不然的话纵然是能吞掉安车骨,这损失也实在是太大。 就在完颜广智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转身望去就看到一群十几个女真人,骑乘着战马,于风雪中快速靠近。这些人的状态有些狼狈,他们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上下都是干涸龟裂的血迹。 脸上表情更是恐惧,还有化不开的愤怒和仇恨。 从身上图腾来看他们应该是术虎部的人,催动战马,直奔术虎部的大王子。这位大王子便是术虎部这一次的代表,一直待在完颜广智身边,负责传达完颜广智对术虎部三千铁骑的命令。 刚到大王子面前,十几个术虎部的勇士,便迅速下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下一瞬涕泪横流,甚至是嚎啕大哭,这反应将众人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何这些骁勇的蛮族勇士,会露出这般懦弱的模样。 “大王子殿下,汉人……汉人的军队,趁着术虎部精锐尽出,偷袭了部落。” “部落两万余人,死伤惨重,极烈汗英勇战死。” 那术虎部的大王子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差点儿昏厥。谁能想到,不过只是给完颜广智面子,带着三千铁骑协助围剿安车骨,几日功夫,便得了一个父亲战死,部落被屠的消息。 刹那间,四周一阵哗然。 要说这些懦弱的汉人有胆量偷袭女真的部落,他们是绝对不愿意相信的,可是看那些术虎部成员的模样,又不像是在撒谎。 一时间,到处都是悉悉索索的动静。 有些人在质疑,有些人则是在担心。 汉人既然敢袭击术虎部,未必不敢对自己的部落下手。 现在精锐被调走,部落中剩下的人,未必就是汉人的对手。 术虎部大王子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便准备率领部落精锐杀回去,但被完颜广智给拦住了。 用完颜广智的话来说,汉人不可能留在术虎部等他杀回去,现在率兵折返,汉人部队怕是早就离开,就算大王子真将三千铁骑带回,多半也不是对方的对手。还不如留在这里,等到安车骨部被剿灭之后,他会率领十几万大军,于海西草原搜索汉人军队,一旦找到定然会将其绞杀。 大王子心中虽然悲愤,却也只能忍耐下来,一方面,要给完颜广智面子,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完颜广智的话有道理。 然而,到了夜晚,又是一群骑兵出现。 这一次出现的人更多,约摸近百。 这次是屠单部,同样也是部族被屠戮,不过极烈汗还活着,只是膝盖中了一箭,现在正藏身于一处隐秘之地,躲避汉人追杀。 还是完颜广智利用自己的威望,再加上勿吉部依旧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强行压下。 待到第二日,又有三个骑兵出现。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这一次是疏族部,同术虎部和屠单部一样,汉军偷袭,杀戮无算,一把火烧毁了整个部落。 这一下,纵然是完颜广智也控制不住了,四周已完全躁动起来。 接连三个部落被偷袭,很明显,汉人那边抓住各族精锐被抽调的机会,针对平阳府被洗劫,展开了血腥的报复,虽说现在自己的部落还没有消息传来,可说不准汉人的军队,就在前往部落的路上。 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坐的稳? 听着四周吵吵闹闹的声音,完颜广智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也明白现在的情况已濒临失控,若是继续强行压制,说不定直接就会营啸。 一片嘈杂中,完颜广智忍不住看向安车骨部,整个部落已经被打的一片破败,他有信心,只要今日集中兵力,再发动一次冲击,早已到了极限的安车骨部定然会彻底崩溃。 可偏生这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不甘心啊。 胸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闷疼闷疼的。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 风,越来越冷了。 就像他的心,哇凉哇凉的。 风雪中,就连光线都受到了影响,能见度变的很低。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模糊中能看到一道身影在风雪中艰难移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完颜广智终于看清楚那人的模样,那是他安排在王帐附近,保护纳赫托娅的亲兵,怎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王庭也……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亲兵也终于见着了完颜广智,原本疲惫到极致的眼神,忽然一亮,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双腿一软,身子噗通跪在了地上: “大极烈汗……王庭,王庭被汉人偷袭了。” 完颜广智面色瞬间大变,最担心的事情成了现实。 倒是旁边其他部落之人,听到这话,心里舒坦多了。 “整个王庭,十多万部众,死伤一万有余,留存战马,皆被屠杀。” “完颜广翰大将军,英勇战死。” 咕。 听到这话,完颜广智苍白的面色忽地涌现出一阵潮红,身子猛地一颤,一口逆血直冲喉头,最终又被完颜广智强行压了下去。 他的手指,止不住的抖。 怎会这样,他的亲弟弟啊,居然死了? 饶是王族之中感情淡漠,完颜广智依旧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浓郁的阴沉,压抑的躁动和疯狂,如火般灼热的愤怒,各种情绪一窝蜂的在脑海中涌现,以至于完颜广智的意识都变的一片混乱。 然后,亲兵又捅了一刀: “王妃也被活捉了。” 噗。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淤血,再也控制不住。 霎时间,完颜广智只感觉脑门上都是绿油油的一片。 虽说女真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传统,可那也是在死了之后啊。 现在王妃被劫走,他相信,以纳赫托娅的身段和美貌,那些该死的汉人绝对控制不住,那可是一队骑兵啊,纳赫托娅还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他可是女真族的大极烈汗,是海西大草原的王。 他的王妃被汉人糟蹋,只此一点,就足以让他这么多年积攒的威望荡然无存。 脑海中,嗡嗡作响。 原本还有些书生气的脸,扭曲成一团,分外狰狞,宛若豺狼。那种强烈的怨毒,甚至让每一个看到完颜广智表情的人,心中都忍不住的恶寒。 “谁?” “是谁?那汉人军官是谁?” 嘶哑的声音,他的双手已经疯狂握紧,指甲戳进掌心,一滴滴的鲜血顺着掌缘滴落在银白的雪地,如同绽放的梅,分外妖艳。也唯有掌心处的痛,方能让完颜广智勉强维持理智,不至于彻底疯魔。 “宋……” “宋哲,那人说他叫宋哲。” 完颜广智用力吸了口气,宋哲是吧,老子记住你了,你给老子带来的耻辱,老子定然会百倍,千倍的偿还。 他会安排一千个部落的勇士,没日没夜的折磨你身上每一个孔。 转身,用力看了一眼安车骨部,无论他心中有何等的不甘,也只能沉声喝道:“所有部族,撤……”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死了那么多人,终究是没能拿下安车骨,还结下了这样一个生死仇敌。 全盘失败。 可他不得不下达这样的命令,他知道,当王庭被践踏的消息传来的瞬间,他带来的那些精锐已经失了战斗的意志。 他们都有亲眷在部落。 随着一阵阵如同闷雷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浩浩荡荡的大军各自往着不同的方向远去,许久,那如同浓云般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于风雪。 战马飞奔。 完颜广智已经脱离了大部队,他必须要尽快返回王庭,身边部族勇士不多,只有千人。可这一千人,却是勿吉部中最骁勇善战的存在,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同时,还带上了他最信任的心腹,木赤。 以及报信的亲兵。 虽然风雪狂卷,导致亲兵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听不清楚,完颜广智依旧是大概明白了。 骑兵数量只有数千,但皆是身披重甲,从头到脚全部覆盖,女真骑兵射出去的箭矢,劈砍的弯刀,根本无法造成伤害。这还不算,这些骑兵似是还掌握了一种神秘的,好似法术一样的东西,能引起天雷降世,雷声阵阵。 天雷每一次降落,便会有许多人被炸死。 王庭中的人,便是因为天雷的缘故,迅速失去了战意,这才溃败。 天雷之说,完颜广智纯粹当做狗屁,但全身重甲……该死的有钱人,居然如此豪横。 一路上拼命催动着战马,终于回到王庭,完颜广智猛拉缰绳,胯下战马一声嘶鸣,旋即两条马腿噗通跪在地上,嘴巴里已经喷出白沫,眼见是不活了。只是此时此刻,完颜广智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自己的爱马,喉咙中是嘶哈,嘶哈的声音,眼瞳如地震般颤抖着…… 他看到了什么啊? 雪刚下到这边,王庭还未曾被积雪掩埋。 飞雪之下,是一片焦黑的狼藉。 整个王庭,数千顶帐篷,尽数被烧成灰烬。 他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堆砌在一起的,或是残破,或是被烧焦的尸体。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几乎铺满眼睛所能看到的全部地面。 他看到不少族人趴在地上,扒拉着地面上的废墟,想要寻找一些能果腹的东西,偶尔找到什么,便急不可耐的往嘴巴里面塞。 他看到,不少部落中的勇士,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勇气,呆呆的坐在地上,如同木偶。 他看到,有人已经躺在那里,身子僵硬,一动不动,许是因着没有帐篷御寒,已经被冻死。 他还看到,就在马厩的那边,大量被焚烧成焦炭的马尸,有不少人在战马烧焦的尸体中掏摸,里面许是还有一些肉。 噗! 面前雪白的地面,染上层层殷红。 于完颜广智这样的人来说,不会轻易被气到吐血,可王庭没了,战马没了,族人死了,就连王妃都被抢了……他真是控制不住啊。 曾几何时,他雄心勃勃,又有谁能想到不过一日功夫便落入地狱? 那宋哲,怎能如此歹毒? 怎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他还是人吗?那混蛋,甚至连杀死的马匹的尸体都不曾放过,不肯留给族人一丁点的口粮。 就不怕遭报应吗? 呼哧,呼哧! 完颜广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隐隐的,他能感觉到不少人正注视着自己,他下意识回看过去,一道道充斥着仇恨和憎恶的视线,让完颜广智头皮发麻。 该死。 你们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仰仗我这个大极烈汗,苟且偷生的贱民,凭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凭什么要将王庭被践踏,族人被屠杀的罪过,扣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错。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勿吉部变的更加强大。 悉悉索索。 耳边甚至能听到一些脚步声,却是一些人正在冲着这边缓慢的靠近。 用力吸了口气,完颜广智一抬手,身后,一千忠诚的勇士迅速散开,拔出腰间弯刀,锃亮的刀锋在飞雪中越发显得冰寒,凄冷。 弯刀还是很有用的,那些族人身子便顿住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身影冲着完颜广智走了过来,却是他最信任的幕僚和斥候,木赤。 当看到木赤的时候,完颜广智下意识松了口气,这时候身边心腹越多,他就愈发安全:“木赤,你先收拢部落中残余的勇士,这样下去不行,没有帐篷御寒,我们迟早会被冻死。” “地下的粮库中,虽然还有一些粮食,却也填不饱这么多张嘴巴。” “如此,我们便只能去其他部落借点粮食和帐篷了,等到大军归来便出发吧。” 完颜广智吐了口气,抿了抿嘴巴,他终究不是一般人,无论之前是何等愤怒和失控,还是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了心情,他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意气用事:“汉人那边,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我需要你替我走一趟,到汉人的地界调查清楚那宋哲究竟是谁。” “还有查清楚,那所谓的天罚,又是什么东西……我怀疑,那很有可能是汉人制造出的一种特殊战斗用器械,就像是攻城车一样的东西,汉人虽孱弱,却有着我们未曾掌握的技术,若真是如此,务必要学会如何制造天罚,若有了这种利器,我统一女真,入主中原……” 噗嗤。 就在这时,完颜广智忽然感觉心头一痛。 低头望去,便瞧见胸腔之上戳了一把匕首,鲜血汩汩而出,就在匕首的另一端,却是木赤的手指。 (本章完) 第306章 杀人诛心(1) 第306章 杀人诛心(1) 完颜广智身子一顿,眉头皱起,歪着脑袋满是狐疑的看着木赤。 他最信任的人啊,居然在这时候背叛了他。那眼神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难以置信。木赤,这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更是整个勿吉部最优秀的斥候,若非木赤多次不顾危险潜伏,打探消息,他早已在兄弟的设计中死去。 正是如此,完颜广智对木赤极为信任,这份信任半点不比完颜广翰这个亲弟弟逊色。 就连旁边的兵卒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好。 眼看着完颜广智胸口汩汩而出的鲜血,还有狐疑的眼神,木赤咧了咧嘴巴:“王,原谅我。” “围剿安车骨是我的提议……” “现在勿吉部还活着的人,都很愤怒呢。” “所以,抱歉了,总要有人扛起这个责任。” “你放心去吧,你的儿子我会照顾好的,便是王妃我也会抢回来的。” 王妃。 又是王妃。 为什么所有人都盯着他的纳赫托娅? 完颜广智呵的一下笑了,低头又看了看胸口,鲜血淋淋:“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这一刀……”完颜广智忽然抬起头:“扎的不够深。” …… 连日大雪,没有停歇的迹象。 放眼望去海西草原一片苍茫,见不着半点杂色。 四千重甲骑兵,于大雪纷飞中缓慢前行,这般的天气纵然骑马也快不起来的,积雪遮蔽之下,谁也不知是什么路况,稍一不小心,马蹄便踏入掩盖的深坑,战马摔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马车更是数次陷入深坑,每一次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这茫茫大雪中,还很容易迷失方向,来时的脚印早已被积雪掩埋,放眼四周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找不到半点区别。宋言很庆幸留下了纳赫托娅,许是常年生活在这冰天雪地中的缘故,纳赫托娅总能在积雪覆盖之下,找到准确的方向。 看了看,身边的黑甲士脸上都满是疲惫,便是之前率领他们横跨雪原,马踏王庭的时候也未曾露出这般神色,大抵是累坏了。 宋言叹了口气,轻轻晃了晃脑袋,头盔上便有不少积雪散落下来:“都打起精神,回去之后就发放赏银,还有……休沐七日,大家伙儿都好好休息一下。” 诸多黑甲士稍稍提起了一点精神,眼神中都亮起了光,行军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宋言已经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日子,年节肯定是过了的,破五应是也过了,就是不知距离上元还有几日,想来也是快了吧。 如此,又过去了三日。 大雪终于停了。 待到傍晚,太阳于天边漾出光芒。 皑皑白雪被蒙上一层细碎的金纱,熠熠生辉,分外妖娆。 再看前方,新后县熟悉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终究是回来了。 城墙上能看到身披黑色玄甲的战士,还有一名骑兵,正于城墙外面静静的等着。 却是焦俊泽。 宋言的回归,自然也被城墙上的黑甲士看在眼里,当下便立马有人前往县衙通知坐镇这边的刘义生。名义上,宋言是新后县县令,只是长时间不在这里,新后县的事情大都是刘义生在处理,最初的时候刘义生还稍微显得有些稚嫩,处理各种事务还有些生涩,然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人便成熟了不少。 他的眼底也是有些喜意的。 看的出来,虽然刘义生对宋言很是信任,可这毕竟是远征海西草原,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大约这些时日刘义生也没怎么休息好,黑眼圈看起来很重,人也透着一些憔悴。直至此时,亲眼见着宋言回归,刘义生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刘义生分得清轻重缓急,先是冲着宋言行了一礼,然后便安排黑甲士入城前往军营休息,御寒被,衣物都已备好,刘义生在动身离开县衙之前,还安排大量的捕快,聘请城中一些百姓,生火烧水,让远征的兄弟们洗一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更是找来新后县内所有饭馆的老板,准备好吃食送往军营。 现在的刘义生,是不差钱的。 当然,这样的安排多少是不太合适,宁国没这种规矩。只是平阳府的规矩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没那么严苛。 “算算时日,若是你今日不回来,我都准备去雪原寻你了。”拍了拍宋言的肩膀,焦俊泽笑了笑。 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毕竟也算是一起扛过枪了,这份关系自是不一般的。 宋言便有些疲倦的摇了摇头:“都是这该死的天气。要不是天降大雪,应该能早一点回来的。”顿了一下,又道:“你那边怎样?” “还算不错吧,袭击了术虎部,疏族部,屠单部,盆奴里部四个部落。”焦俊泽面上的笑容便愈发得意了,这一次的收获还是相当不错的。 术虎部,疏族部,屠单部,勉强能算的上中等部落,部落中族人数量一万多,两万多不等。至于盆奴里部,则是一个比号室部还小的部落,大抵也就几千人的样子。这几个部落,抛去妇孺老幼,可战之兵并不多,更何况精锐还被完颜广智调走,以焦俊泽率领的两万六千兵马,对付起来并不困难,尤其是还有四千黑甲士。 当骑兵被调走之后,焦俊泽是越发感受到黑甲士的可怕,强壮的身子配上厚实的盔甲,便是硬抗女真蛮子骑兵冲锋都不会后退半分,还有那种叫陌刀的武器,数量不多,却是能称得上骑兵的克星。 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每每出现这般场景,便让那些女真蛮子胆寒。 想到那样的画面,焦俊泽眼神中便有些羡慕,若是他麾下的兵卒也有这样的装备那该多好。可惜,纵然他现在和宋言关系不错,但想让宋言提供这样的盔甲和武器,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这是宋言的底牌,不会轻易拿出来。 至于特殊的锻钢法,更是想都不用想。 摇了摇头,焦俊泽道:“四个部落,共斩首三万余,你不是喜欢筑京观吗,我便让人将脑袋全都砍了下来,火头军那边提前将人头给送了回来,喏,就在那边。” 顺着焦俊泽的视线看过去,就在新后县城左边的山脚下,是一大堆的人头。 宋言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可恶,他之前是用倭寇的脑袋堆了几个京观,可他对于堆人头真没什么特别的嗜好,真不用特意将人头送回来的。 闹的他好像跟个变态一样。 “真不知道你麾下的士兵是怎么训练的,哪怕是面对蛮族,一个个也是英勇无比,悍不畏死,每战都是冲锋在前,基本上只要黑甲士展开一波冲锋,对面阵型也就被冲的七零八落,明明都是步兵,可冲锋起来那威势比起骑兵也不遑多让。可惜了,兵卒的数量还是少了点,没法形成包围,虽然冲入部落,可还是让大多数人跑掉了,不过帐篷之类的都给烧了,不会让他们这个冬天太好过。” “能如此顺利拿下四个部落,你这些黑甲士功不可没,这一笔斩首数,我分你三分之二。” “倒是不用如此,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均分即可。”宋言笑了笑。 “你那边情况如何?” “还好,马踏王庭也算是完成了,大抵弄死了一万多人吧。” 两人并肩而行,往城内走去,一路上也很随意的说着话,都是在交流一些对付女真的手段,听到宋言连捅死的战马都给烧了的时候,焦俊泽便颇为懊悔,这一点他却是忘了。 太阳越来越偏斜。 焦俊泽却是要离开了,毕竟身为定州刺史不能离开定州太久,步卒早已在焦俊泽的安排之下返回府城,留在这里的都是骑兵。 关内不比关外那般冰寒,积雪也没那么厚实,以骑兵的速度,大抵到半夜也就回去了,临走的时候,焦俊泽忽然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一直跟在宋言身后的纳赫托娅,他记的很清楚,去的时候宋言身边可是没这位女子的。 “纳赫托娅。” “完颜广智的王妃。” 焦俊泽便啧了一声,一副我懂的表情。 外界有传言,宋言这位将军,刺史,伯爵,对年轻貌美的女子无甚兴趣,最是喜欢比她年长几岁的,这纳赫托娅简直是完美符合标准……之前焦俊泽还有些怀疑,不过现在看来,空穴不来风呢。 只是,倒是没想到这宋言居然如此大胆,连王妃都敢下手。 这可是僭越。 虽说以宋言的胆子,地位,倒也不用担心什么,但被人抓住把柄终究不太好。 便拍了拍宋言的肩膀:“兄弟,悠着点,你若是真有那个意思,还是禀明陛下,让陛下赐婚比较好,如此便能堵上不少人的嘴巴,而且本来就是你的战利品,想来陛下也不会小气。” 宋言也是聪明的,虽焦俊泽刚开口的时候有点迷糊,只是听到最后也便明白过来,大概是觉得他要将纳赫托娅这位王妃据为己有。忍不住苦笑,便想要解释一下,谁知那焦俊泽却是眼睛忽然一亮:“对了,若是陛下真给你和纳赫托娅赐婚,你最好再给那完颜广智发一封请帖,作为前夫哥,好歹随个份子钱吧……” 噗。 宋言错愕的看着焦俊泽,之前咋没看出来,这人居然如此无耻呢? 好家伙,若是宁和帝真给他和纳赫托娅赐婚,真给那完颜广智发一封请帖,索要份子钱,会不会直接将完颜广智气死?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纵然那完颜广智心思沉稳,狡诈,怕是也会被气的呕血三升,然后不顾一切率军攻打新后县。 想到那种画面,居然有种莫名的期待。 焦俊泽却是哈哈一笑,翻身上马,率领着麾下全部骑兵,冲着城外奔去。 纳赫托娅一直安静的跟在宋言身后,纵然是焦俊泽之前说那些荤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初入中原,又身为异族,终究是有些害怕的吧,不想惹上不必要的事端。 倒是一张小脸儿,微微泛着红。 上一次洗劫平阳府,纳赫托娅并未参与。 看的出来,她对中原的情况极为好奇,看着平整的路面,便有些羡慕,女真那边是不可能修路的,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再看那一栋栋砖瓦的房子,眼睛里都在亮着光。 再看到一些府邸大门下挂着的灯笼,更是有种想要爬上去摘下来的冲动。 那般模样,俨然就是个小土妞。 宋言忍不住笑了笑,便领着纳赫托娅到了县令府。 杨思瑶,高阳,顾半夏几人都到了平阳城,但这边也留下了一些婢子,自家姑爷回来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这边。料想姑爷一路出征,自是辛苦,这些婢子也早已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裳,烧开了热水。 宋言便将纳赫托娅暂时交给这些婢子。 吩咐给纳赫托娅也准备一些衣服,女真人的打扮,还是太过扎眼。 至于宋言,则是褪去了身上的盔甲。 这可是十几日的功夫未曾洗漱,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泥垢血渍都快结成块了,便是衣似是都黏连在皮肤上。 “呼……” 当整个身子浸泡在暖呼呼的水里,宋言便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甚至有种躺在里面再也不要起来的冲动。 吱呀! 便在此时,房门被推开。 却见一道人影立于门外。 身段高挑健美,手里捧着一些干净的,中原女子的衣裳。 脸颊微红,却是纳赫托娅。 她看着宋言,樱唇轻启: “雪樱妹妹说,我是你抢回来的,主子洗澡的时候,我便要伺候着,主子睡觉的时候,我就要侍寝……” (本章完) 第307章 我能嫁给你吗(八千) 第307章 我能嫁给你吗(八千) 雪樱那丫头…… 宋言面色就有些古怪,因着经常要在新后县和平阳城中往返,洛玉衡便留了雪樱和蝶依在新后县这边,如此无论宋言是在哪边都有人伺候着。 雪樱性格本就活泼,又不知纳赫托娅王妃的身份,也就开了个玩笑。 大抵也是没什么恶意的。 估摸着雪樱也没想到这纳赫托娅居然如此实诚,让她来,还真来了。 再看对面的纳赫托娅,虽脸颊微红,然眼神坦然,倒也没有太过羞赧,仿佛便是过来帮宋言沐浴,陪睡,也只是一件很随意的事情。那般模样,让宋言有些无语:“让你来你还真来了啊?你没发现雪樱那丫头在跟你逗闷子的吗?” 纳赫托娅便歪了歪头:“逗闷子?不觉得啊。” 咦? 宋言便有些懵。 这纳赫托娅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笨的,怎会连这般小事都察觉不出? “你袭击了王庭,打赢了保护我的亲卫,我被你俘虏便属于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纳赫托娅便眨了眨眼睛:“在女真族中,强者拥有一切,弱小的便是有了妻子也是护不住的,若是被旁人看上,只要将其打败,便能拖着女人入了帐篷,或是树林。” 女真一直都是这样的传统,都已经习惯,谁也没觉得不对,只是这也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很多人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孩子。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当然,我知道你们中原人注重贞洁,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毕竟是黑水部的公主,倒也没人敢去抢了我。与完颜广智也只是约定打完仗就结婚,他还没来得及碰我,我还算不得他真正的王妃。” “用你们中原人的眼光来看,我应该还是个纯洁的女人。” 宋言的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这女人,正经的事情什么都不懂,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知道一大堆。 算不得真正的王妃吗? 这么说,就算是现在将纳赫托娅给吃掉,也不算是僭越了?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许多个年月,宋言也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板。 是成长,也是悲哀。 在很多时候宋言思考事情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根据喜好,更会去思考这件事对自身是否有利。 就如同做上门赘婿,就好似纳赫托娅。 这是女真族第一美人,然对于见多了美色的宋言来说,也就只能算是中上之资,比不得小姨子,洛天璇,也比不得顾半夏,大约也就跟空蝉,蝶依几个小丫头差不多。身上虽有一股一般女子所没有的英气,却也不至于让宋言神魂颠倒。 然而,纳赫托娅的价值,却是一般女子比不得的。 驯马的手段,给战马配种的技术,她对海西草原的熟悉,还有那一条金矿,于宋言来说都是极有价值的存在。这样说,许是显得有些渣男了一点,但是宋言大概是不会将纳赫托娅交给旁人的,纵然是宁和帝不允,他应该也会想办法将纳赫托娅带走。 眼见纳赫托娅还呆呆的站在那里,似是在等着他的命令,宋言便笑了笑,招了招手:“帮我搓搓背吧。” 纳赫托娅抿了抿唇,默默走到宋言身后,手中衣衫也放在了桌上,拿起浴桶旁边搭着的一条毛巾,浸湿,于宋言背上用力搓着。 背上有些疤痕。 大都是生活在国公府的时候留下的。 房间中很是安静,烛火轻轻跃动,房间内便忽明忽暗。 “其实,让你帮我搓背是有些不太合适的,你不是我家的下人。”宋言吐了口气,背靠着浴桶,双手搭在桶沿上面。 纳赫托娅樱唇轻启:“我是你的俘虏。” “但,你和我达成了合作,现在我们应该算是交易伙伴。” 稍显粗粝的毛巾,在肩膀搓出一卷卷泥垢,海西草原十来天的时间,终究是沾染不少风霜。 “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一直以来都显得有些英气纳赫托娅,罕见的露出一些迷茫。 “看来,你还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宋言面上笑意更浓,终是少了些见识,初次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虽然好奇,可心中也不免有些恐惧。 恐惧自己的未来。 “既然这样,我给你几条路吧。” “你可以帮我绘制了海西草原的舆图,告知我金矿的位置,传授给我驯马和给战马配种的法子。”宋言沉吟着:“而我,会给你一张宁国平阳府的户籍证明,放你自由,自此之后你可以在宁国随意生活……就算是上奏朝廷的奏折中,我也会隐去你黑水部公主,完颜广智准王妃的存在” “当然,最好不要离开平阳府,这里是我的地盘。看在你我关系的份儿上,便是遇到了麻烦,我也能帮你解决,若是出了平阳府,我未必能将手伸过去。” “将来,若是遇到了喜欢的男子,嫁人,生子,一切随你。” 纳赫托娅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喜欢的男子? 嫁人? 生子? 于纳赫托娅来说,这大约是有些陌生的词汇。 在她眼中,面前的男子能马踏王庭,便是她遇到的最强大的男人了。 是以,纳赫托娅便开口:“那我能嫁给你吗?” 女真族,崇尚武力。 唯有强大的男人方能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受伤害,完颜广智不同,他虽然强大,却是个会为了统治让自己的女人去死的人……至于感情,他们那边不谈这个。 纳赫托娅并无半点羞耻,想到什么也便说了什么,很是理所当然。 倒是宋言,被纳赫托娅这番话吓了一跳,忽地咳嗽起来,话说,异族女子都是这么豪放的吗? “我已有了妻子。” “没关系,我爹有七十多个妻子。” 嘶! 这一下,宋言被狠狠震惊了。 好家伙,七十多个啊。 纵然都说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真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皇帝没几个。 那黑水部的极烈汗,身子骨有够好的啊?莫不是平日里老山参,虎鞭,熊胆,鹿茸之类的东西吃的多了。 宋言大概知道,纳赫托娅为何会养成现在这样的三观了,便咳嗽了一下:“你若是想要留在我身边,也可以。” “我会给你安排一些事情做……” “每个月,抽个几天时间,去军营里给我手下的士兵传授一下骑术,如何?” 铁浮屠组建起来了,那些人也会骑马,但经过这一次远征,宋言能明显看出麾下骑兵同女真骑兵骑术之间的差距。 “至于其他时间,你可以自行安排,我不会对你做出其他限制。” 纳赫托娅便点了点头,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题。 “另外,你需要和我去一趟东陵,你想要留在我身边,这件事情需要得到宁国皇帝的批准。” 纳赫托娅转着眼睛瞥瞥宋言,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婚事还要经过皇帝的首肯,但还是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可以!”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质的毛巾,拭去身上的水珠,重新换上一套干净的衣,宋言便感觉神清气爽。拉开房门,一股夜风吹来,宋言身子激灵灵哆嗦了一下,头上的水珠便有凝结成冰的趋势。 没了电吹风,多少还是有点麻烦的。 “那些房间你随意挑一个吧。”指了指后宅中的屋子,宋言说道:“牙粉,牙刷,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缺少了,便找雪樱要,她会给你配齐的。” 纳赫托娅又点了点头,她话好像很少。 就在这时,宋言鼻子抽了抽,忽地凑到纳赫托娅修长的脖子旁边,用力嗅了嗅。 痒痒的。 纳赫托娅脖子上便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做什么?” “你也去洗个澡吧。” “身上都馊了。” 言毕,宋言哈哈一笑,便往前堂走去,留下纳赫托娅一人呆愣在原地。 洗澡,于女真人来说算是极为奢侈的事情了,夏日还好,到了冬日,天寒地冻,柴火也是极珍贵的物资,纵然她是黑水部公主也是没办法经常洗澡的,上一次洗澡还是去往王庭之前。 算下来有一二十日了。 那张好看的脸就变的有点古怪,难道身上真有味道了? 垂下头,便在肩膀上嗅了嗅,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好像还真有点奇奇怪怪的气味。 小脸儿忽然就红了。 恶狠狠的盯着宋言的背影剐了一眼,她好歹也是个女孩,说话难道不能委婉一点吗? 这样在心中腹诽着,因着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内心滋生出的恐惧,却是在嗔怪中消散了不少。 前堂。 就像宋言预计中的一样,刘义生正在这边忙碌着,桌子上还准备了一些酒菜,算不得多么奢华,可对于十几天都在吃炒面的宋言来说,却也称得上山珍海味了。宋言拿起酒壶,先是狠狠灌下去一口,温热的酒水驱散了深夜的寒意,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卤的恰到好处的五肉塞进口中,浓郁的香味混合着油脂,在口腔中绽放。 甚是满足。 “军卒都安排好了。”一口吞下,宋言这才问道。 “都到了军营。”刘义生笑了笑,放下手中卷宗,于宋言对面坐下:“我找来了新后县所有的饭馆,酒馆,大抵是能让兄弟们吃个痛快。” “那就好。” “我带回来十八具尸首……” “目前安置在义庄。” “明日在新后县挑个地方,作为专门的墓园,墓园前面竖一块碑。” “什么碑?” 宋言想了想:“就叫……英雄纪念碑吧。” 刘义生忽地抬起头。 英雄纪念碑? 他大概明白这个碑的意义了,胸腔中便有些燥热。 “凡我麾下战士,战死的,全都安葬在那里,每一个墓也要有单独的石碑,石碑要刻上他的姓名,他杀了多少敌人。” “建成的时候,我要去祭拜一下。” 宋言的声音有些压抑,他觉得自己当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哪怕明知道打仗要死人,可真当平日里一起训练的袍泽死掉,心里还是忍不住伤感:“另外,给城内的百姓说一下,平日里有啥事别再去什么寺庙,道观。” “那些地方有个屁用?” “还不如去英雄纪念碑前面拜一拜,毕竟是这些战死的英雄,护着他们周全。” 刘义生便点了点头:“我会安排好的。” “另外,这十八个兄弟的名字都记录好了,查一下他们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抚恤金……我亲自去送吧。还有,尽可能将他们迁徙到平阳,他们的父母,由平阳府奉养,子女由平阳府抚养。” “没问题。” 与宋言的伤感不同,刘义生眼睛里却是在闪着灼热的光,他是个聪明的,刚听到英雄纪念碑这几个字的时候,便已知晓这面石碑的意义。 自古以来,军户的地位都是极低的。 曾经的大汉王朝,大吴王朝,包括现在的梁国,赵国,楚国,宁国,虽然都搞过大规模祭祀,但祭祀的是天地,是祖先。 最多,祭拜一下至圣文公,也就是孔子。 至于祭拜战死士兵的,从未有过。 刘义生知晓,当这一块英雄纪念碑竖起来的那一刻,平阳府所有兵卒尽皆归心,便是其他地方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更何况,为战死士兵奉养爹娘,抚养儿女,这样的待遇更是从未有过。 刘义生大概能够想象,自此之后,于平阳府诸多兵卒眼里,宋言的地位大概跟读书人心中的孔圣人差不多了。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士为知己者死。 军人实际上是很感性的,有这样一位将军,便是抛头颅洒热血,舍了这条命又有何妨? 将军大人,终于开始为改朝换代主动思考了,这是件好事儿。 而且,上来就是如此惊人的手段,果然,天生就是造反的料子,他不会看错人的。 刘义生捉摸着,回头应该在辽河里埋个石头人了,好歹提前做点准备。 不过,英雄纪念碑……既然想要收天下军卒之心,那这纪念碑就不能寒碜了,一定要造的高大,巍峨,雄壮才行,这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你这边最近如何?”宋言拿起一碗白粥,一边吃着,一边问着。 “这个年,算是过了。”刘义生叹了口气,面色多少也有些阴郁:“只是,原本家家户户红色的桃符,都变成白的,看着有些伤感。” 桃符,大抵可追溯到先秦周代,即在一块长六寸、宽三寸的桃木板上书写“神荼”“郁垒”二神名讳,桃木悬挂于门侧,象征吉祥,用于驱鬼辟邪。过年亦或家有喜事,便悬挂红色桃符,倘若该年家中有人去世,便悬挂白色桃符,代表着思念。 桃符应算是春联的前身,公元964年后蜀国君孟昶命学士辛寅逊题写“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这是历史上第一副明确记载的春联,直至明朝洪武皇帝朱元璋,颁布政令,要求百姓用红纸书写春联贴于门上,至此,春联习俗才正式形成。 许是脑子里装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知识,在听到桃符两个字,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些东西,宋言摇了摇头,也跟着叹了口气,作为最边关的县城,边关被攻破的时候,新后县最先遭到冲击,受到的破坏也是最严重的。 可以想象,这个年节大约是没什么喜庆氛围的,家家户户,都一片缟素。 “逃亡山林的人,基本都回来了。” “统计了一下,约摸还有四成人口,其余的六成……” 宋言的神色便显得有些阴郁,其余六成,都已经葬身女真的屠刀。 屠戮汉人最多的种族,一个是小日子,另一个便是女真了……甚至说,女真可能比小日子还要更加凶残。 若说之前马踏王庭的时候,一把火烧光一切,可能造成无数人死去,宋言心中多少还觉得有伤天和,可现在,这点感觉也便消失了。 刘义生咂了一下嘴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便压下这个让人心情压抑的话题:“新后县的田产也统计了出来。” “明年开春,家家户户都能拿到比之前多一倍的粮田,剩下的我便挂在县衙名下,琢磨着以后若是有流民入了新后,也能有地分。” “麻烦也有,因着女真蛮子的劫掠,耕牛严重不足,那些王八蛋,耕牛这种动物不太方便带走,那些人就直接杀了,所以我准备钱从其他地方买一批耕牛过来,也隶属于县衙,等到春耕,有农户需要,便可以来县衙领取。” 宋言便点了点头,这刘义生的确是个有能力的,虽然现在还是冬日,却已经在考虑开春之后的情况了。 “种子的话,也要购买一批。” “还有,农具,诸如锄头,耕犁都是紧缺的,那些王八蛋见着是铁器,就全都给带走,什么都没留下。” 明明都已经尽量不去提到女真了,可无论说起什么,总是避不开那群蛮子。 “我寻个时间,画一副图纸出来,以后耕犁便按照图纸打造。” 是时候让曲辕犁登场了。 刘义生也没怀疑什么,自家将军打仗很厉害,可更厉害还是格物方面的水平:“我大概算了一下,耕牛,农具,这些加起来少说也要个几万两银子。” “这个没关系,回头我从平阳那边给调一批款项过来。”宋言便说道,他虽然贪财,但该钱的时候,却也绝不会吝啬。 “这倒是不用。”刘义生便摇了摇头:“还得说是将军,手段果然是高明,杀了孔家两个儿子,那孔兴业还是老老实实的送了五百万白银到平阳府,另外还以支援边关为名,捐赠一百万银到新后县。” “短时间,新后县是不缺钱了。” “因着你不在这边,孔家那边又很老实的给了钱,继续扣着孔兴怀和孔令辰也不太合适,长公主便做主让这两人回去了,还有那装满生铁的马车也让他们带了回去。” 宋言愕然。 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敲诈孔兴业,也只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想法。 毕竟,孔家家大业大,难不成他还真率领黑甲士,将孔家给平了?难度是不大,可洛彩衣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两个小姨子乖巧可爱,自是不能让彩衣背着恶名过活。 人的恶念是很可怕的,有时候甚至会将人活生生逼死。 “另外密探的事情,也有所进展。”刘义生侃侃而谈。 他并没有去领兵打仗,没有时时刻刻跟在宋言身边,看起来只是替宋言管理新后县城,可实际上所做的事情却是多而繁杂。 有些事情,是宋言都做不好的。 “目前,我总共寻了一百五十三人,便以将军之前说过的锦衣卫为名,多潜伏于平阳定州二府市井之中,打探消息。” “另招募三十七人,我将他们安排在东陵皇城,以各种身份混入一些权贵,豪商的府邸,多是做下人,家丁,取名为夜不收。” “可惜,人还是太少,目前能覆盖的区域极为有限,反正现在有孔家送来的一百万银,所以我准备在明年多招募一些人,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夜不收,都至少要是现在的十倍,辐射范围能涵盖半个宁国。” “待到后年,锦衣卫要潜伏在宁国每一处市井,夜不收要入住每一个权贵官员的家宅,最好是能混进宫……” 宋言便有些震惊,好家伙,野心不小。 现如今的刘义生有钱有手段,给他足够的时间,或许还真能让他做到。 他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这年头已经十足混乱,想要活下去多掌握一点消息是极为必要的。 “现如今,夜不收和锦衣卫都已初见成效,源源不断有消息通过各种渠道送到我这里来。” “比如说,因着平阳府之前遭遇女真洗劫,屠戮,朝堂上便准备拨下款项好恢复生产,安抚民众,有二三十万两,将军您屠灭乌古论部落,上报了不少伤亡,也发下了抚恤金,有个几万两,听说朝堂那边正在商议具体的数字。” “还有孔家那边很老实,似是已经准备放弃同女真的交易,但范家不同,范家不想放弃这一大块肉,便鼓动收买一些朝堂上的官员,他们准备挑出一个人,换掉你这个平阳刺史。” 正在吃东西的宋言眸子一凛,忽地便抬起头来,面色看起来也有些危险。 又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他现在,只是暂代平阳刺史。 按说朝廷安排一个真正的刺史过来,理所当然。 可是之前平阳府乃是宁国最边关的地带,天寒地冻,鸟不拉屎,那是朝堂诸多官员人人嫌弃的破地方,更有钱耀祖在平阳府为非作歹,导致平阳府一片狼藉,百废待兴。 经过他这几个月的努力,女真的威胁暂时没了。 平阳府也终于有了起色,刚开始欣欣向荣的第一步,便有人过来摘桃子了? 或许还盯着那几十万两朝廷的拨款还有抚恤金。 想的倒是挺美,平阳府可是他的根基,怎能轻易让出去? “朝堂上怎么说,宁和帝同意了吗?”宋言低着头继续往嘴巴里面夹菜,好长时间没能好好吃东西了,现在已经啃了两个馒头,还是感觉没吃饱。拿着馒头啃的姿态,多少是有些不太体面的,只是在刘义生面前,倒是也无需那么多顾虑。 “同意了。” 宋言便有些惊讶。 刘义生抿了抿唇:“倒也无奈。” “宁和帝自是不愿意的。” “只是,杨家,白鹭书院那边,都不希望将军您一直坐镇辽东,这对他们来说便是一个威胁,然后又寻了一个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 “将军许是不知,宁国最初的时候,是军政分离的。” “比如说平阳府,刺史主管民生政务,总将统帅军队,两者没有上下级之分,平日里也是互不干涉,只是随着文官权柄越来越大,便试图染指军权。” 宋言嘴角抽了抽。 这还真是文人的本性。 于这些文人来说,只是搞搞文化,维系民生,是远远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的,当手中权柄大到一定程度,便试图将爪子伸到并不熟悉的领域,军权往往首当其冲。 宋朝,明朝,皆是如此。 两朝末期,都是一大群文官领着兵卒打仗,除了极少数真有天分的,绝大部分打的是狗屁不通,更有甚者,看到敌人便望风而逃,甚至是直接投降,若非这些碌碌无为又毫无骨气的文官,宋朝明朝未必会灭亡的那么快。 “最初的时候,只是安排文官做监军,到仁宗时期,军权已经完全落入文官之手,一州刺史开始兼理军务,总将也从最初和刺史平起平坐,沦落到要受刺史节制。” “隆泰帝时期,试图将军权夺回,刚有起色,隆泰帝薨逝,一切又回到原点。” “而想要成为一州刺史,必须要经过科举,还要有进士官身,不少举荐,蒙荫的官员,想要做一方土皇帝,便会尽心思求一个同进士出身。” “杨家,白鹭书院那边便以这一点进行攻讦,表示将军大人未经科举,无法管理一方,时间长了势必会导致民不聊生,所以要安排真正有才能的文官来管理平阳府,方能海晏河清。” 文人的厚颜无耻,当真是让宋言震惊了。 那钱耀祖可是文人? 钱耀祖治理下的平阳府又是什么模样?海晏河清?人间炼狱还差不多。 宋言眉头紧锁:“只是这样,宁和帝便妥协了吗?” 于宋言看来,宁和帝应当不是如此软弱的皇帝才是。 果然,刘义生再次摇头:“自然不是,杨家和白鹭书院那边也是让渡了一部分利益的……一个户部侍郎,一个吏部侍郎。” “也算是高官了。” “按照规矩,身为刺史,您要进京述职,若是我所料没错,宁和帝应该会留下你,让你参加春闱,若能高中,许是会给您进翰林院,历练几年然后顺利入主六部。” 这是牺牲他的利益,换取宁和帝更好掌控朝堂吗?宋言终于放下了碗,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宁和帝许是比刘义生想象的更加贪婪。 科举? 去年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在帮吕长青,赵安泽两个老头儿出科举的试题。 也就是说,这一次春闱,他十有八九能够高中进士,宁和帝便能顺理成章将他重新送回平阳府,不再是暂代平阳刺史,而是货真价实的平阳刺史。 至于来代替他的人,找个由头,调回去便是。 如此,辽东依旧是稳固的后方,精锐兵卒依旧握在手里,还白得两个侍郎的位置。 只是他现在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科举要连过五关,倒也不是那么轻松。 宋言面色显得有些凝重,按照他的推断,那官员便是到了平阳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可平阳府中有着他许多秘密,来年开春,他可是准备在这边兴建炼钢厂,白工坊,甚至是水泥作坊,烈酒作坊…… 尤其是震天雷。 这些秘密,宋言不想让任何外来人知晓。 “那人叫什么名字?” “孙灏。” “什么时候来?” “范家那边催得紧,许是已经动身了。” “发动你手下探子,寻到孙灏踪迹,若这些人不善刺杀,便将消息告知步雨,这一行步雨是专业的。” 刘义生便点点头,没有丝毫意外。 接下来,又聊了许久,包括宋言离开之后的一些安排,直至月上中空,宋言这才离开前堂。 月朗星稀。 倒是个好天气。 身子着实是有些乏了,纵然宋言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可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长时间的辛苦,终究是有些撑不住。 打了个哈欠,宋言便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卧房内,浴桶已经不在,便是打湿的地面,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被子已经铺好。 不过却没看到纳赫托娅的身影,应是寻了个房间,自己休息去了。 便在此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自宋言身后出现,仿佛行走在黑夜中的幽灵。 “属下青鸾,见过郡马!” 却是宁和帝安排的,皇城司的探子。 莫非,是福王那边有了消息? (本章完) 第308章 小姨子可能会生气(1) 第308章 小姨子可能会生气(1) 夜色黑如漆,檐角星如粟! 雪覆旷野,天地凝结。 唯有木炭于铜炉中发出细微的炸裂声。 正准备褪衣而眠的宋言顿了顿,随即转过身子重新引燃桌上烛灯。 这个年代油灯所用的油脂多为鱼油,牛油,羊油,火苗跃动起来的瞬间,便能看到一缕灰黑色的烟丝丝袅袅向上飘去。 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不太好闻。 宋言也没嫌弃,这里毕竟不是现代,没有白炽灯那种东西,更何况哪怕是这样的油灯,也不是寻常百姓家能用的起,大抵算得上是一种轻度奢侈品。 桌上还放着一壶白水,宋言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下,有些凉了。 不过这般透心凉的滋味,倒也让宋言的意识更为清晰,倦意逐渐褪去。 灯火大了点,宋言这才抬头望去,但见一条纤细的身影立于面前,跃动的灯光映着一张忽明忽暗的脸。 这是皇城司,人字号,第七小队队长青鸾。 宁和帝安排给宋言的人手,可以帮忙刺探情报,收集信息,于宋言来看许是也有着监视他的意思。 倒也没觉得不满。 皇帝吗,总是多疑的,别跟崇祯那样就行。 说实话,青鸾的样子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她常做男儿装,扮做书生公子的时候,倒是颇为秀气。 还有,青鸾身子虽纤细,但胸大肌甚是浮夸。 “坐吧。”宋言一边说着,一边将茶壶放在暖炉之上,这时候的茶壶多是铜壶,倒是不用担心被烧坏。 青鸾还是一动不动。 皇城司都是宫女,太监出身。 等级森严,各种规矩早已深入人心,坐下是不可能的,主子面前没有下人坐下的道理。 宋言就没有强求:“自从你上次离开之后,可是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青鸾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言。 那眼神,让宋言有点无语。 好吧,一个不懂玩笑的家伙:“算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主子让青鸾以及第七小队的成员调查福王和晋地八大家的事情,现如今青鸾以及第七小队的成员已经脱离皇城司,无法从皇城司获取到支援,是以对情报的搜集稍显缓慢,于数日前,在掌握一定信息之后,青鸾便返回平阳府,得知主子前往海西,是以前往新后县等待。”青鸾终于开口,声音透着一种例行公事的淡漠。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青鸾已经明白要如何面对这新的主子……那就是,不要对他说的任何话产生情绪上的波动,不然可能会被调戏,而且,最好不要刺激到宋言,这是个杀人如麻的魔鬼。 而且,一月不见,他身上的杀意,似是更浓烈了。 这一次前往海西女真,应是没少杀人。 她有去城外看过,听说这位新的主子,有用人头筑京观的嗜好,这些人头就是他让人专门送回来的。没有具体数过,只是单看那人头堆积如山的场景,便头皮发麻。 所谓杀人不眨眼,亦不过如此。 宋言也不介意青鸾的冷漠,只要能带回情报就行,锦衣卫和夜不收虽然也已组建,然终究只是初创,数量太少不说,情报方面的经验和能力也严重不足,再加上福王那边极为神秘,愣是探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便是晋地八大家,锦衣卫也只是混入其中一家,只有一人,还是最低级的小厮,很难得到有用的情报。 至于青鸾所说,已经完全脱离皇城司这种话,宋言也只是听一乐,并未当真:“福王那边,有查出来什么?福王的王妃叫什么名字?” 显然,青鸾心中早有腹稿,回答的时候并未迟疑:“福王如同传说中的一样,喜好游山玩水,常年于宁国各地游走,四处访问名山大川,拜访各个道观,求教修真炼丹之法,并未有什么异常。” “至于福王妃,姓孔,名念寒。” 孔念寒吗? “福王妃可否和晋地孔家有关?” 青鸾摇头:“福王妃和晋地孔家无任何关系,倒是和鲁地孔家有亲。” 宋言缓缓抬头,眉头皱起。 鲁地孔家,便是孔子故里。 衍圣公孔府,孔林,便是大祭至圣文公的孔庙,也位于此处。 衍圣公虽并未入仕为官,然在天下士林中地位极为尊崇,单单孔圣后人的身份,便能对中原读书人产生极大影响,同衍圣公结为姻亲,可以说是福王的一大臂助,无论想要做什么,都要方便许多。 为何福王非但没有传扬王妃身份,甚至还刻意隐瞒?若非青鸾调查,便是宋言都不得而知。 也难怪,之前调查福王妃是否和晋地孔家有关,调查不出什么,合着本就没关系。宋言沉吟着,过了少许时候便再次问道:“外界有传言,晋地孔家乃衍圣公分支,可否为真?” “假的。晋地孔家和衍圣公孔家唯一有关系的地方,便是都姓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联。” “那单纯是晋地孔家想要攀附衍圣公,好方便做生意了?所以才故意宣传晋地孔家和衍圣公孔家有亲?” “不。”青鸾再次摇头:“根据我们的掌握的情报来看,恰恰相反。” 宋言喉咙里发出了些微奇怪的声音:“咦?” “为何?” 宋言是当真有些奇怪了。 先不说世修降表的事儿丢不丢脸,但衍圣公一脉乃中原文气之宗这一点毋庸置疑,说是天下第一家毫不为过。虽并无在朝廷担任任何官职,可天下文官大都要给孔家子弟几分颜面。这样的孔家,主动宣扬晋地孔家和衍圣公一脉的关系,到底是为何?总不会是看上晋地孔家的钱了吧? 不至于吧,历朝历代衍圣公一脉都是免税的,无论是大汉高祖还是大吴太祖,包括现如今的宁国太祖,立国之初都对孔家大加封赏,名下田产数万亩,虽比不得豪商巨贾,但要说缺钱,却也是不可能。 青鸾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主子,衍圣公一脉具体的目的,暂时还不知晓。” “那就继续查。” “是!” “晋商八大家那边有什么消息?”宋言再次问道。 有关这方面的情报似是稍显繁琐,青鸾稍作思索,这才再次开口:“所谓晋商八大家,只是因为这八家商户都是晋地出身,只是现在他们的生意早已遍布宁国全境。” “譬如范家,孔家,便同女真进行交易,乔家,常家,曹家则是同匈奴往来密切,侯家常在楚国,宁国之间走动,渠家,亢家则是同赵国媾和。” 宋言的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 好嘛,各个儿都是通敌卖国的主儿,一个都没落下。 “晋地八大家存在应该也有些年头了,这么多年,历代皇帝都不过问的吗?”宋言有些好奇。 青鸾面色冷漠:“八大家背后有人。” “谁?” “白鹭书院。” “这就不奇怪了。” 宋言便点头,白鹭书院似乎自宁国太祖时期就已经存在,每年都往朝堂输送大量读书人……你可以说这些读书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得不承认,白鹭书院的教学水平的确很厉害,能在科举中压制国子监,西林书院还有其他权贵,世家门阀的子嗣,这便是本事。 一百多年,三十多个状元,一半出自白鹭书院。 百多年下来,早就形成一股足以左右朝堂局势的力量。 有这股力量做靠山,那晋地八大家无论是将生意做到什么地方,大约都是一路畅通无阻,不会受到丝毫阻碍,直至遇到宋言这么一个愣头青。 这些商人倒是聪明,都知晓在朝堂上扶持自己的代言人。 晋地八大家是白鹭书院,至于其他各地小一点商贾扶持出了西林书院。 这一次,朝堂安排的,代替自己担任平阳刺史的,便是白鹭书院的人……宋言越发坚定了不能让这人活着到平阳府的念头。 以晋地八大家和白鹭书院的脾性,一旦震天雷和炼钢法的技术被发现,怕是要不了多少时日,便会遍布中原大地,许是漠北草原上的匈奴,都能用上震天雷。 于这些商人来说,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们什么都敢卖。 宋言便敲着桌子:“安排人,查一下孙灏,我要知道他的年龄,相貌,身材,还要知道他前往平阳府的时间和路线,若是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青鸾的眼睛眯了一下:“是。” “最后一个消息,平阳城的官员,是时候清理一下了。” 宋言眉头一皱。 青鸾便笑了笑:“没办法,范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明日傍晚,古阳楼,平阳府盐铁转运使和关都尉。” 在交代了最后的情报之后青鸾便悄无声息的后退,随着一阵夜风吹来,已然消失在屋内。 呼! 官员会贪污,腐败,宋言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欸,明明不想杀人的。 宋言撇了撇嘴巴,走上前去将窗户关好,上次都提醒过青鸾可以走门,现在看来大概是没怎么听进去的。 用力伸展了一下胳膊,宋言便躺在了床上,虽说今天晚上接收了太多情报,但精神的兴奋也只是持续了短短的时间,什么福王,什么孙灏,什么贪官,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解决,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睡觉。 他真的是太累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待到第二日睁开眼,已是中午。 伸了个懒腰,身上骨头便嘣嘣作响,只觉得浑身舒泰,在宋言推开门的时候,便见着隔壁房中的纳赫托娅,这时候的纳赫托娅已经换上汉人女子的襦裙。 冬日穿的比较厚,健美的身段便稍稍显得有些臃肿。 纳赫托娅应是有些不太适应汉人的衣服的,胸口的扣子有点歪歪扭扭。 此时此刻,更是一手拿着牙刷,一手拿着陶瓷的杯子,面前还放着牙粉,她的眼睛呆呆的,虽说昨日听了宋言的话,找雪樱要来这些东西,却还不知要怎么用。 牙刷,牙粉,于女真人来说算是极为罕见的东西了。 毕竟这东西,就算是在中原地区都还没有完全铺开,也就是官宦,权贵,富商能用得起,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都还是用柳枝和粗盐之类的东西来清洁牙齿。 女真那边也是如此,清洁口腔多是用树枝或茅草,牙刷牙粉又不似烈酒,也不比生铁,再加之造价昂贵,是以很少有女真部落会交易交易牙刷,纵然纳赫托娅身为公主,也是第一次见。 明明是个身子健美的御姐型美人儿,可现在呆呆的样子便有点萌,宋言笑了笑也拿着自己的牙刷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看到宋言的身影,纳赫托娅有点慌张,也不知是不是有点尴尬,脸颊微红。 宋言也没说话,只是将牙刷放下,拿起放在旁边的腰带,往纳赫托娅腰间伸了过去。 这般举动,多少有些孟浪了。 纳赫托娅一慌就想要躲开,可最终还是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宋言将那条奇怪的,长长的布料,于她的腰间缠绕一圈,打了个结。原本还稍显臃肿的身段,立马便展现出纤细的腰肢,以至于胸口和臀部便更显弧度。 随后手指上移,将纳赫托娅胸口扣歪的扣子,一粒粒重新扣好,这才后退了两步,看着纳赫托娅现在的模样,红色的裙子,颇为艳丽,倒是适合纳赫托娅的气质,便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现在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然后也不理会纳赫托娅微红的脸颊,自顾自的拿起牙刷,装了一杯水,蘸湿,便在口中刷了起来。 纳赫托娅鼓了鼓腮帮子,默默学着宋言的动作,蘸上牙粉,粗粝的兽毛剐蹭着牙龈和口腔,有点不太舒服,只是比起树枝那些还是要好太多。 中原人,虽然身子孱弱了点,但各种发明当真不是女真人能比的呢。 女真人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大抵也就是大口吃酒,大口吃肉,闲来无事便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角力,发明这些小东西的心思和精力是没有的。 又学着宋言漱了漱口,纳赫托娅便感觉整个口腔都轻快了不少。 “今日要回平阳府,你也随我一起吧。”洗漱完毕,宋言这般说道。 今日已是初八。 上元之前要到东陵述职,最迟明日也要动身了。 纳赫托娅便有些慌张,虽然他的父亲有七十多个女人,但纳赫托娅也知晓这七十多个女人的身份并不平等。她的母亲,父亲第一个妻子,在这些女人中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 她甚至经常看到母亲惩戒父亲其他女人的画面。 不知宋言的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会不会被鞭子抽? 宋言倒是挺正常,并无什么担心,他能看的出来洛天璇从不在意他有其他女人,并不是不爱,他也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只要是他看上的,无论是什么东西甚至是女人,洛天璇就会千方百计送到他身边。 还有洛玉衡,毕竟叫了那么久的娘亲,这种事情还是要知会一下的。 当然,宋言也不会仗着洛天璇的宽容便肆无忌惮。 唯一担心的是小姨子洛天衣……虽然这事情大约跟洛天衣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身旁女人多了,洛天衣便会生气。 想到之前杨思瑶,孔夕颜,乃至房海想要联姻时,洛天衣极致冷漠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 宋言心头忽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洛天衣该不会是喜欢他这个姐夫吧? (本章完) 第309章 小姨子来了(2) 第309章 小姨子来了(2) 小姨子喜欢我? 辽东的冬日总是多风的,虽是中午,可吹在脸上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大抵是不对的。 想了想小姨子的模样和气质,清冷仙子,大约就是这般形象吧。 说实话,宋言很难想象小姨子喜欢上某个男人的模样。 但若是小姨子真喜欢上了某个人,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小姨子凤冠霞帔和某个陌生的男子拜堂的画面,心里便有些莫名的不爽。 宋言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他是能感觉到,心里似是有种占有欲,想要将小姨子拴在身边……一直过了几息,宋言忽地笑了,若是岳母大人知道他这点心思,会不会拿着一把菜刀片了他的脑袋? 纳赫托娅就在旁边看着宋言脸上先是呆愣,又自顾自的笑,便觉得有些好奇。 宋言暂时压下了心中这些古怪的念头,肚子又有点饿了,便让后厨那边准备了两份午食,吃饭的时候见着了雪樱,便将这丫头叫到了跟前,曲起手指在雪樱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警告这丫头以后不要乱说话,只是雪樱那笑嘻嘻的模样,大约没怎么放在心上。 宋言又寻到刘义生,叮嘱刘义生安排锦衣卫,加强对平阳府各级官吏的监视,宁国其他的地方已经烂了,他不希望彻底清洗过一遍的平阳府也烂掉。 在知晓盐铁转运使和关都尉都已经被收买的时候,刘义生也吓了一跳,饶是他知晓宁国现在的读书人是什么德行,也难以想象这才短短几十天的时间,便有读书人被腐蚀成这般模样,尤其在不久之前还有钱耀祖被处以梳洗之刑。 难道当真不怕死吗? 还是说,他们以为这位爷离了平阳府就再也不回来了? 过了午时,宋言便雇了一个马夫,往平阳府去了,雪樱和蝶依许是也知道,这一次宋言离开要很久才回来,也就一起跟着。一路上纳赫托娅依旧像个好奇宝宝,张望着马车外面的一切,现如今的平阳已恢复了不少生机,官道上偶尔还能看到来往新后和平阳城的马车。 途径一些村庄有炊烟袅袅,有稚童玩闹,许是被冰冷的积雪塞进了脖子,便哇哇大叫。 房子也大都修缮。 纳赫托娅满是羡慕,砖瓦房,哪怕土坯房,看起来也比帐篷舒服太多。昨天晚上,应是懂事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次,平整的床,柔软的褥子,还有暖呼呼的被子,那都是女真部落中不可能出现的享受……还有那厚厚的墙,再也不用担心三更半夜会被野狼甚至是熊瞎子撕开帐篷,那种安全感是从未体验过的。 偶尔看到一些被烧毁的房屋,纳赫托娅面色便有些黯淡。 她知道,那是女真劫掠后的残留。 这边终究是比海西更靠近南边,气温稍微高了点,再加上马车遮住寒风,车厢内便暖暖的。一路上,雪樱和蝶依也是叽叽喳喳,说着宋言不在的这段时间,新后县发生的一些事。 时不时便是咯咯咯的笑声,清脆,宛若鸟儿。 纳赫托娅总觉得雪樱和蝶依虽只是婢女,可面对宋言这个老爷的时候,脸上也基本见不着惧怕之类的表情,显得颇为轻松。 路上的尸骸少了不少,多是幸存下来的人收敛的,毕竟不能看着亲眷,朋友,亦或是邻居曝尸荒野。 马车摇呀摇呀。 待到日西,终于到了平阳城附近。 尸山尚在。 现在天寒地冻,便是想要挖掘坟茔也是极难,洛玉衡那边便准备待到明年开春,再寻个地方将这些尸骨全部填埋。看到这一座尸山,饶是纳赫托娅胆子不算小,此时此刻也是面色苍白,瞳孔似是在地震,颤抖着望向宋言。 宋言便点了点头:“大抵,也是因着女真破关而死的。” 纳赫托娅身子一抖,面色更白了,这一下她终于明白为何宋言在女真族的时候会那般凶残,男女老幼见人便杀。 有这般仇恨在,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她的牙齿紧咬着,总觉阴风阵阵,一直在离了这尸山附近之后才稍感好转,幽幽开口:“老爷,这世上,要是不打仗就好了。” 纳赫托娅对宋言的称呼是不断改变的,最初时候叫宋将军,后来叫主子,现在叫老爷……她不懂中原的规矩,便问了雪樱。雪樱便说,于中原,正妻可称相公,夫君;妾室,婢子则称老爷。 宋言已有正妻,她的位置有些尴尬,但纳赫托娅觉得叫一声老爷应是无错。宋言并未注意到纳赫托娅的称呼,听到她的话,也只是浅浅笑了下:“什么时候女真,倭寇,匈奴,不再去劫掠,大约就不用打仗了。” 纳赫托娅的面色有些压抑,有些时候她也觉得劫掠便是女真族的本能,见着什么喜欢的东西,心中第一个念头大约就是抢过来,让它变成自己的。她便亲眼见过,在不缺食物的夏日,也会有入侵其他部落的事情发生,抢走粮食,帐篷,女人……就像是一群野兽。 不知不觉到了城门口,见着是宋言守城府兵便立马放行,这些府兵之前也是跟着宋言一起踏平号室部的,就在昨日宋言回来之后,刘义生也是立马派人通知长公主和军营,是以现如今整个平阳府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宋言率领着四千骑兵,马踏王庭。 是以,这些府兵看向宋言的视线都满是灼热,崇拜。 若非还有守城的任务,也不想耽搁自家将军同家人团聚,说什么也要拦下来,仔细问问将军大人,马踏王庭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入了城的宋言并没有直奔刺史府,而是对着车夫交代了一句:“去古阳楼。” 约摸过去了半刻钟,一栋三层阁楼出现在眼前,红色桃符悬挂大门两侧,想要求一份吉祥好运。 抬头望去,古阳楼的招牌,于落日中熠熠生辉。 也算是平阳府的老字号了。 宋言下了马车,纳赫托娅,蝶依和雪樱知晓宋言要做正事,便很是乖巧的跟在后面,并未吵闹。现在还不到晚饭时间,不过大堂中已经能看到不少食客,年节刚过,这时候人们大约是比平日更舍得钱的,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阵哈哈大笑的声音,偌大的客堂显得异常喧嚣。 当看到宋言的时候,不少人便认出宋言的身份,脸上立马露出一丝喜色,就站起身来似是想要行礼。梳洗钱耀祖的时候可是公开行刑,是以不少人都认识宋言,他忙竖起一根手指于嘴唇之前:“嘘。” 他可是想要看看,平阳府的盐铁转运使和关都尉究竟想要跟范家那边达成什么交易,自是不能让旁人搅乱了,那些百姓许是也猜到了什么,一个个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忙坐了下来,只是眼神中却都颇为好奇。 “掌柜的,可有当官之人在楼上用餐?”宋言便走到掌柜面前,和声问道。 掌柜堆满笑脸:“有两个,挺年轻的正在三楼天字一号房,同行的还有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应是个商贾。” 就是他们了。 正常来说,无论是饭店还是客栈,很少会出卖客人的信息,除非遇到当差的,亦或是将刀架在脖子上的,恰好,宋言便是这平阳府最大的官儿,还是会用刀砍人脑袋的,所以掌柜的出卖客人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现在大约还在客套,估摸着还来不及谈正事儿。”这种事情掌柜的见多了,一些官员,商贾时常在酒楼,青楼包间之中商议要事,只是这些人大都喜欢维持一种自诩优雅的体面,上来要先客套许久,直至酒过三巡才会一点点开始正经事儿,有时甚至要连续好几日时间。 “不过,刺史大人若是想要偷听他们的谈话,怕是不行,那商贾出手阔绰,我这小店三楼都被包下来了,楼梯口有人守着,门口也有两人。” 宋言皱起眉头,这些人做坏事儿的时候都这么小心翼翼的吗? 不愧是商人,这心眼儿就是多。 相比较下来宋言还是觉得宋震啊,杨妙清啊这些人更好对付一点,实在不行那些女真人也成啊,都是属于那种有点脑子但不多的类型。 看来想要在门口或是隔壁偷听是做不到了,宋言便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也不知楼顶行不行? 三层楼啊,就他那三脚猫的轻功,怕是上不去的。 宋言有点想念小姨子了。 小姨子陪在身边的时候,这种小事儿都不用愁的,以小姨子的轻功,莫说只是三层楼,便是再多上两层也是没关系的。 洛天衣是洛玉衡安排的他的贴身保镖,虽然不怎么露面,但陪在宋言身边的时间绝对是最长的,以至于宋言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小姨子,甚至忘了洛天璇的功夫比洛天衣还要好。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嘟哝的:“啧,若是天衣在这边就好了。” “姐夫寻我,可有事?” 便在这时,一道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宋言原本有些失落的眼神忽然间便亮了起来。 “天衣?” 声音不大,却带着欢喜。 转过身子,一张熟悉的俏脸便出现在眼前。 一如往常,一袭白衣,飘飘欲仙。 怀里抱着长剑,俨然行走江湖的女侠。 一缕风从大门外吹来,拂动洛天衣背后的长发,几根发丝便飘到前方,噙在了嘴角,稍显凌乱中透出令人迷醉的风情。 宋言都没发现,他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甚至就连心里原本的一些压抑和担忧,都在看到洛天衣的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果然,他……可能是有些喜欢洛天衣的。 (本章完) 第310章 敢打小姨子的主意(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310章 敢打小姨子的主意(多谢咏夙的盟主) 风吹过。 青丝轻摇。 几缕青丝便打在宋言脸上,痒痒的。 喜欢,于宋言来说,应该算是一种较为复杂的感情,两世为人算下来也好几十年的时间,他却是没有正儿八经和一个女孩子交往过的。 于顾半夏,那是通房丫鬟,是洛玉衡的命令。 与洛天璇成亲,是为了冲喜,为了借助这次机会逃离国公府。 于杨思瑶,最初也只是纯粹利益上的交换。 于怜月,更是和山洞中的女子一样,他还是被掳走的一方。 也算是一路走到了现在,关系自然是要比最初的时候亲密了许多,他只知道她们都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和这些女子生活在一起,宋言也会很开心,所以应是喜欢的吧。 可,洛天衣不一样。 这一次只是十几日时间不曾见面罢了,忽然见着洛天衣,便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好像很多事情带来的压力忽然就小了,心里忽然就平静了。 他大概还是习惯了有洛天衣贴身保护的日子。 宋言的心里是有些乱的,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那就是见着洛天衣的一瞬间,从内心最深处涌现出的欣喜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就这样被宋言盯着,也不知怎地,洛天衣心里也有些慌张,视线不由自主看向了其他地方,明明自从姐夫入了洛家,大多时间都是她和半夏姐陪在他的身边,洛天衣本以为都已经习惯,可此时此刻却莫名有些心慌。 一根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卷起耳边垂落的一缕长发,绕着圈圈: “怎,怎么了吗?” 她感觉面颊有点发烫,脸应是红了。 听到洛天衣的声音,宋言缓缓回神,将心里涌现出的奇怪想法压下,笑了笑,上前一步,缓缓伸手捉住洛天衣的手腕:“天衣,你来了就好了,你的轻功是不错的吧,能不能带我去楼顶?” 本是能躲开的。 可不知怎地,终究是被姐夫握住了。 许是姐夫这段时间实力提升很大吧。 洛天衣在心里这样为自己寻找着借口,只是,唇角还是翘起一丝弧线。 一个是姐夫,一个是小姨子,现在中原还没有受到程朱理学的影响,社会风气较为开放,但这般亲密的举动还是不太合适的,若是让一些老学究见着,怕是要指着鼻子骂了。只是整个洛家,无论是洛玉衡,宋言,乃至洛天璇,洛天衣,都是一些离经叛道的存在,便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于外人眼里,居然也觉得理所当然。 那些老学究知晓他们的身份和性格,估计也不敢多言,多半会装作没看见。 洛天衣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拽走了,纳赫托娅,雪樱,蝶依三个你看我我看你也忙从后面跟了过去,就在五人背影刚刚消失的瞬间,嗡的一声客堂这边便炸开了锅。 “那位是长公主家的二小姐吧,我曾远远见过一面,不会错的。” 宁和帝并未册洛天衣,洛彩衣,洛青衣三个郡主,是以多称呼二小姐,三小姐。 “那这位二小姐,应该是刺史大人的小姨子啊,这……” “这有什么不对的,虽然是小姨子,但年龄要比刺史大人大吧?” “这么说,我听到的那些传言,刺史大人喜欢年龄大一点的……” “没错,绝对是真的。” “嘿,这么说我家那妹子也有机会被刺史大人相中了?” “滚吧,老赵头你家那妹子就别拿出来祸害人了,刺史大人是喜欢年龄大一点的,可不是喜欢老一点的……” 在宋言不知道的地方,他的风评再次被害。 至于小姨子姐夫这关系,倒是无人在意了,毕竟这年头娶了姐姐纳了妹妹的事情,比比皆是,他们可是听说了,当初刺史大人和妻子拜堂的时候,还是这位小姨子代替的,怕不是长公主殿下也是想要将这二女儿许给这位贤婿。 虽说是赘婿,可是以刺史大人现在的成就,估摸着也没有谁敢将其当成普通赘婿来看待。刺史大人是个好人,是平阳府的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有好事,他们这些百姓也是喜闻乐见的。 …… 另一边,宋言拉着小姨子到了后院。 洛天衣还是有点懵懵的,看了看宋言还有跟过来的几个女孩,面色古怪。 又看了看被宋言抓着的手腕,终究没有挣脱。 宋言昨日返回新后县的事情刘义生已经安排人通知了,家里无论是娘亲还是姐姐,都是很高兴的,只是考虑到已是深夜,姐夫定然很累也就作罢,寻摸着让姐夫好好休息一日。到得今日,洛天衣便一直在城门附近等着,好不容易见着了姐夫,就发现姐夫身边居然又多了十八九岁,年轻漂亮的女孩……洛天衣便有些不太开心,果然是不能让姐夫单独出门,每次单独出去回来身边总要多一个女人。 那边可还有一个孔夕颜的事情没有解决呢,还有一个明月在虎视眈眈。照这样下去,就算是刺史府房间很多,也总有住不下的一天。 因为不开心,洛天衣便没有出面,还是和往常一样悄悄在后面跟着,结果却发现姐夫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跑到古阳楼,心中有些好奇终究还是从暗处钻了出来,本想要兴师问罪,结果又被姐夫拉到了后院。 抬头望了望房顶,洛天衣面色更加古怪:“姐夫要去那上面?” “是。”宋言便点了点头:“不过动作轻一点,我不想被里面的人察觉到。” 鼓了鼓腮帮子,洛天衣到底没有拒绝,这才将手挣脱落在宋言肩膀,随着内力运起,宋言便觉得身子腾空而起,待到高处又好似一片柳絮,悄无声息便飘落在古阳楼的房顶。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便是落于瓦片之上也只有极细微的声音。 这轻功,当真了得。 降落的位置刚刚好,就在天字一号房的旁边,宋言便小心翼翼尽量不将瓦片踩碎,蹲下身子,然后伸手将瓦片挪开,这时候的建筑大都简陋,没有钢筋水泥那些东西,瓦片下面便是一层黄泥,将黄泥挖出一个小洞,有些许灰尘散落下去,也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透过小洞,房间内的情况虽然算不得清晰,却也曝露在宋言面前。 屋内有三人,两人身穿官袍,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的名字叫孙铮,是平阳府盐铁转运使,顾名思义便是负责官营盐铁售卖,运输以及税务的官员。另一名身材稍微矮了一点,却是平阳府关都尉魏良方,所谓关都尉便是负责宁国的对外贸易,正常情况下,只要有关都尉签发的文书,货物便能顺利出关。 平阳府的这些官员虽然不是宋言亲自任命的,但身为平阳刺史,对治下的官员宋言还是认识的。 有了这两人签发的文书,走私生铁到女真地界,一下子就变的极为轻松。 于两人对面,则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倒是看不清模样,但从身上的穿着也能看的出来,颇为有钱。 这应该就是范家的商人了,听孙铮和魏良方的话,这男子叫范有志,其身份应该是范家家主的亲弟弟的儿子,算得上是一个重量级角色了。 桌上摆满酒菜。 就像是掌柜的说的那样,刚开始的时候说的大抵都是一些很没有营养的内容,不过只是在互相吹捧之类,什么年少有为,青年才俊之类的赞美,不要钱一样往外丢。 商人嘛,嘴皮子大都是很利索的。 而孙铮和魏良方则是稍显稚嫩,在男子的吹捧下,能清晰感受到言语之间的得意,再加上几杯酒水带来的麻醉,便有些轻飘飘的感觉,浑然已经忘了,钱耀祖和西林书院还存在的时候,他们这些读书人只能被排挤到角落,顾影自怜的凄惨。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范有志便笑了笑:“两位,不知之前和你们商量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兄长那边可是一直等着二位的消息。” 孙铮和魏良方便相视一眼,眉头紧皱,孙铮便率先开口:“范先生,现在平阳府的情况您也清楚,这里说句不好听的,完全是宋言那丘八一手遮天。” “我和魏兄说是在平阳府做官,实际上就是给宋言打工的下人罢了。” “手上虽然是有点权力……可这点儿权力,当真不敢随意使用,那钱耀祖可是被宋言给活剐了,那场景我们两个可是亲眼见着,当真是骇人听闻。” “这要是被宋言察觉,我们的下场不会好多少。” 顿了一下,魏良方也接口说道:“而且范先生也知道,宋言那丘八,对女真深恶痛绝,这次更是撺掇着焦俊泽一起讨伐女真,范家商队的货物是什么,咱都清楚,若是我兄弟两个当真签了出关文牒,那跟资敌有什么区别?” “若是宋言死在女真,这买卖我们还敢试一下,可要是他活着回来……” 房顶上宋言面色就有些古怪,这家伙,居然还咒自己死掉,当真无耻。 一阵寒意袭来,宋言便望向旁边,却见不知何时小姨子已经是俏脸寒霜,眸含杀意。 范有志也不生气,而是忽然转移了话题:“魏老弟,你好像很喜欢长公主家的二小姐吧?” 房顶上,宋言眼神忽然一凛。 魏良方,盯上了小姨子? 敢打小姨子主意,你已有取死之道了。 (本章完) 第311章 非逼我杀人(1) 第311章 非逼我杀人(1) 房顶,风有些大,呼呼呼的吹。 宋言静静坐在瓦片上,一双眸子透过小洞窥视着客房内的身影,三人说话的声音也清晰钻进耳朵。 范有志原本是在撺掇孙铮和魏良方,试图收买两人,然后利用这两人手中的权利给范家的走私大开方便之门,宋言是不太明白话题为何会忽然扯到洛天衣的身上,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很生气。 冰冷的眸子透过房顶小洞凝视着魏良方,那眼神在看一个死人。 旁边的洛天衣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悄悄看了看宋言,见宋言面色冰冷就抿了抿唇:“我不认识他。” 声音很轻。 宋言却听的甚是清楚,微微点了点头。 包厢内,魏良方面色有些尴尬,他倒是没想到范有志对他的事情调查的如此清楚,连他对洛天衣的那点小心思都一清二楚,当下便咳嗽一声:“咳咳,范先生说笑了,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岂是我这种无名小吏能觊觎的。” 坐于对面的范有志,名字倒是比范有钱,范有金,范有财这几个堂兄弟正常多了,身子虽略显富态,但相貌倒也端正,闻言只是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是孔夫子也说过,食色,性也!” “遇到好看的女子,心里有点想法,实属正常,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魏良方和孙铮面色都有些古怪,几息过后,魏良方稍显尴尬的解释了一句:“范先生,食色性也,不是孔夫子说的,是孟子说的。孔夫子说的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旨在说明生存与繁衍需求的重要性,但未将其直接等同于性。” 范有志便拍了拍脑门,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哎呀,瞧瞧我这脑子,平生读了半卷书,居然还在两位才子面前卖弄,实在是自寻欺辱了,二位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魏良方和孙铮便连连摇头,忙说不敢,只是脸上表情终究稍带得意,范家虽然有钱,可到底只是商人,上不得台面,和他们这样的读书人还是不能比的。 心中便有些飘飘然起来。 范有志手指捏着酒杯,轻轻摩挲着,嘴角勾起些微弧线:“不过,在我来看,那洛天衣虽相貌不错,却终究是有些配不上魏老弟的。” 魏良方忙摆手:“范老哥,慎言,慎言,二小姐可是皇亲国戚,不是我们私底下能随意编排的。” 范有志便呵呵笑了笑:“两位放心吧,楼梯门口都有我的人守着,咱们今天说的话,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绝不会钻进第四个人耳朵。” 话音刚落,范有志忽地感觉一阵寒意袭来,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面色稍显古怪,四下张望了两眼,并无任何异常,也就再次说道:“魏老弟刚刚说皇亲国戚……其实洛天衣应是算不得皇亲国戚的,整个长公主府除了洛天璇和洛天枢之外,其他子女皆是收养,同皇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算什么皇亲国戚?” “更何况,那洛天衣不喜女红,偏好舞刀弄枪,甚是粗鄙,宋言嫁入洛家之时,更是洛天衣代姐拜堂,已然失了贞洁,魏老弟若是娶了这样的女子,实在是耻辱。” 洛天衣到平阳府也算是有一段时间,只是平日里深居简出,不怎么露面,也就他们这些官员,偶尔去刺史府汇报工作的时候有机会见着,第一次见着洛天衣的时候魏良方便惊为天人,难以想象,这世间居然有如此美丽之女子,清冷的气质宛若蟾宫嫦娥。 自那一刻起,魏良方便有了一种要让这个女人做他妻子的冲动。 只是,洛天衣曾经代替姐姐同宋言拜堂这件事,却是让魏良方有些难受,虽然只是拜堂不是洞房,却依旧如鲠在喉。但考虑到洛天衣的身份,考虑到长公主洛玉衡能给自己仕途上带来的帮助,魏良方还是决定忍了。 现如今被范有志这样提起,魏良方的面色骤然便阴沉下来。” 范有志却不在乎那许多,笑起来:“于我来看,魏老弟年纪轻轻,便已经官至平阳府关都尉,虽只是七品官衔,可考虑到魏老弟的年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若是让洛天衣这样失了贞洁的女子做了正妻,待到日后飞黄腾达,许是会成为魏老弟身上的一个污点。” 魏良方便觉得范有志说的话很有道理。 现在社会风气虽然开放,可在读书人这边却是有着日趋保守的趋势。 魏良方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妄想起来,若是数年之后,他成为一部尚书,乃至于门下侍中,尚书令,中书令,旁人说起他的妻子,若是来上一句,你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拜过堂,那便很糟糕了。毕竟他可是极为优秀的读书人,若非之前有西林书院那些无耻之徒压着,只怕早就平步青云,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这样一想,洛天衣这样一个虚假的皇亲国戚,许是还真配不上他的身份。 范老哥虽然是个商人,眼光却是独到,能看到他的才能和前途,那长公主也是个没眼光的,他这样的大才,居然只是安排在关都尉这种,对于平阳府来说可有可无的位置,要知道,他最初的目标可是司马,知州这样的高位。 魏良方拿起酒杯,又狠狠灌下去了一口,抿了抿唇,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总感觉这房间内,越来越冷了。一壶酒喝光,面上已经泛起一层潮红,脑袋更是有点晕乎乎的,用力晃了晃头,魏良方这才看向范有志:“范老哥,小弟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不知,在您看来,小弟究竟要如何选择?” 眼见魏良方的模样,旁边的盐铁转运使孙铮便皱起了眉头,这蠢货,当真是读书将脑子给读傻了,人家只是稍稍吹捧你了几句,你便不知自己算老几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连续三次科举才勉强考了一个秀才,还真以为你能封侯拜相啊。 还嫌弃起洛天衣来了,许是那位二小姐,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范有志小小的耸了耸肩,夹起一块兔肉塞进嘴巴:“洛青衣,洛彩衣……虽是年幼了一些,可这么小便成婚的女子倒也不至于没有。” 尼玛,禽兽啊。 小小姨子和小小小姨子过了年也才十一岁啊。 楼顶上宋言的面色都已经铁青。 魏良方也有些愕然,不过想一想洛彩衣,洛青衣虽然尚且幼小,却也甚是漂亮,张开之后许是不比洛天衣逊色。 “宋言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能成为伯爵,平阳刺史,魏老弟莫非还真以为全是他宋言自己的本事?说白了,还是长公主在背后撑着这个女婿,若是没有长公主的支持,纵然宋言有天大本事,也是爬不起来,一辈子都是个泥腿子的命。” 魏良方便重重点了点头,说实话,他是极为瞧不起和嫉妒宋言的,在魏良方看来那宋言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傍上了洛玉衡这条大腿,然后就飞黄腾达。 说他会带兵? 谁信啊?一个从小被囚禁在国公府的庶子,怎么可能会带兵?定然是洛玉衡安排的人在旁边辅佐,最后挂上宋言的名字。 说他会作诗? 倒是当真有几首诗流传出来?。 可谁能保证真是他写的? 也可能是洛玉衡为了给这个赘婿扬名,钱找人写的。 凭什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庶子就能有这么好的机遇;凭什么,他寒窗苦读十几年,现如今只是个七品关都尉? 每每想起这些,魏良方便妒忌的想要发狂。 至于他这个关都尉,还是宋言解决了平阳城一百多官员,才轮到他上位的,魏良方却是选择性的忘记了。 孙铮依旧慢吞吞的吃着菜,不曾言语。 他不似魏良方那般愚蠢,只是因着对方几句吹捧,便不知所以,他想要的,是一些更货真价实一点的东西。 眼见魏良方面色,范有志便继续说道:“若是魏老弟娶了洛彩衣或是洛青衣,想来长公主应该也会给你提供支持,将来未必不如宋言。” “只是,那可是长公主。” “当今陛下的亲妹妹,魏老弟想要迎娶长公主的女儿,你觉得要准备多少聘礼?” “我可是听说了,当初宋言入赘洛家,长公主给出去的聘礼可是价值十几万白银。” “这笔钱,魏老弟你能拿的出来吗?” 魏良方面色便忽然僵硬,这年头能读的起书的,没点家底那是不可能的。 可魏良方终究不是豪门大户出身,若有那种背景也不至于被西林书院压着,小富之家,读书没问题,但想要迎娶长公主的女儿,那还是远远不够格的。 十几万白银? 那是魏良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这些人谈论事情总是喜欢兜兜绕绕的,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才说回正事儿。眼见魏良方的面色,范有志面上笑意更浓,伸手于怀中掏摸了一下,便拿出两张银票,置于桌面,推到两人面前,一万两的面额。 魏良方的呼吸顿时变的急促起来,便是旁边的孙铮眼睛也眯成一条缝,他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只要自己的官儿做的够大,要什么女人没有? 他更喜欢实质性的东西。 而银票,就是这种东西。 不愧是范家,出手便是两万两,果然有钱。 “不怕告诉两位,女真这条商路,利润极大。”范有志笑语吟吟:“若是两位愿意行个方便,每次走商,我范家都愿给两位一万两白银的酬谢,二位觉得如何?” 魏良方和孙铮都感觉嘴巴里口水分泌在不断增加,喉头蠕动着。 一次一万。 若是一年来个十几次,怕不是就能直接凑齐聘礼迎娶洛青衣,洛彩衣了?说不定还能同时娶了洛天衣做妾室,毕竟洛天衣生的的确好看。 吞了口口水,魏良方终究是把持不住,缓缓伸手抓过属于他的那张银票。 孙铮虽然也贪婪这些银钱,毕竟他虽然不好女色,但向上爬的欲望还是有的,而想要向上爬,单靠政绩不行,还要有钱上下打通关节;只是比起魏良方他多了点自控之力,艰难的将视线从银票上挪开:“范先生,还是那句话,那宋言还活着,不日就要返回平阳,只要他在平阳城一天,我就不会盖下那印章。” 宋言已经回归的消息,早就已经透过那些巡城兵卒的嘴巴,传的到处都是,孙铮也是听说了。想起钱耀祖被梳洗的画面,孙铮便毛骨悚然,他是绝对不会在宋言眼皮底下做那些事情的。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身为刺史,他必须回京述职。”范有志说道。 魏良方便有些焦急,不断冲着孙铮使眼色,若是孙铮不同意,这一次的交易也就吹了,他这一万两说不得还要还回去。只是孙铮视若无睹:“可,他还会回来。” “放心,他回不来。”范有志嘴角勾起弧线:“朝堂那边已经安排了新的平阳刺史,正在路上,想来不出几日就能到达平阳府。” “不怕告诉两位,这位新来的定州刺史,同我范家也是相交莫逆。” 呼。 孙铮终于吐了口气,心下稍安,他知道范有志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一直强行控制着的手缓缓伸了出去:“若是如此,那最好不过,只是我有点好奇,既然新的刺史马上就要来了,范先生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范有志便呵呵笑了笑:“不怕叫两位知晓,范家于女真那边的联系一直存在,根据我们这边掌握的情报,那宋言可是烧光了王庭,焚毁了大量粮食,现在的女真族,正是缺粮的时候。” “我们的生意伙伴明确告知,若是我们能在这个时候运送粮食过去,愿意在之前的价格上翻三倍。” 范有志便叹了口气,一脸悲天悯人:“倒也不是贪图这点钱财!” “女真人也是人啊,宋言那样无差别的屠杀,看似是痛快了,却也太过残忍,南下劫掠也并非女真本意,他们也只是想要一点食物罢了,又有什么错呢?” “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不是?” 范有志和孙铮便齐齐拱手:“善!” 手收回去的时候,也就顺手将桌上的银票收回。 至此,交易达成。 便在此时……轰…… 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下一瞬,破碎的瓦片带着细碎的黄土,自头顶上簌簌而落。 客房之内,刚刚达成交易的三人,甚至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意,便下意识抬头望去,紧接着对上一双冷漠的视线: “孙铮。” “魏良方。” “为何非要逼我杀人呢?” 刹那间,孙铮,魏良方只觉浑身冰寒,面色如丧考妣。 完了。 全完了! (本章完) 第312章 那就杀他个人头滚滚(七千) 第312章 那就杀他个人头滚滚(七千) 完了。 全都完了。 当看到宋言的瞬间,魏良方的身子便瞬间哆嗦起来,面色煞白,瞪大的眼睛里是散不去的恐惧,那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初平阳城菜市口行刑的时候,宋言就那样冷漠的看着一百三十二个官员乃至于他们的家眷被砍掉了脑袋,眼睁睁的看着铁爪在钱耀祖的身上梳洗。 每一次梳洗,都能带下来一条条半熟的肉片。 每一次梳洗,都能带起钱耀祖濒临疯狂的惨叫。 便是十八层地狱中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魏良方,当时四周人山人海,不知多少人在观刑,其中很大一部分因着无法承受视觉上精神上的折磨,逃之夭夭,更有甚者当时直接便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而宋言,自始至终都是面色淡漠,几乎看不出半点波动。 自那之后,整个平阳城几乎所有官员都对宋言有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只要宋言在这平阳城一日,就无一人敢为非作歹。 也就是这段时间宋言离了平阳城,他们这才敢和范家的人碰面,谁能想到,宋言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更加想不到,宋言居然会在楼顶出现。 看着房顶的破洞,怕不是他们之前的谈话,全都被宋言听到了。 一想到那梳洗之刑,两个人头皮都快要炸开,甚至有种快要哭出声来的冲动,尤其是孙铮,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将自己的手都给剁了。明明忍耐了那么长时间,明明思考了那么多,偏生最后伸了爪子,抓住了那张宛若死亡宣告的银票。 他怎地就没能禁得住考验呢? 而之前,畅想着迎娶洛青衣,洛彩衣,甚至瞧不上洛天衣,准备让洛天衣做妾的魏良方更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酒却是醒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划过,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如同他的妄想,碎裂。 刚刚畅想未来的时候有多兴奋,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害怕。 倒是范有志,虽眉头皱起,面色倒也还算平静,看了一眼头顶的宋言,然后又看到了宋言身后的洛天衣,脑门上也多出一层黑线。 该死。 刚刚也说了这位的坏话,她该不会拔剑砍人吧? 心里这样想着,范有志便重重吸了口气,冲着房顶拱了拱手:“原来是刺史大人和二小姐,小人这厢有礼了。” 范有志只是一介商人,身上并无功名,也没有官身,自称一句小人倒也没什么问题。 说话间,一直守在门外和楼梯为止的三个护院也听到了房间内的动静,迅速以此进入客房,然后便看到了房顶上的两人。 唰。 保护主子的本能,三人下意识从腰间抽出弯刀。 范有志面色一变,刚想要阻止,宋言的嘴角已经勾起一丝冷笑:“于刺史面前拔刀,意欲行刺,杀了他们。” 声音堪堪落下,便见洛天衣美眸寒芒乍现,锵的一声怀中宝剑出鞘,纤纤素手轻握剑柄。 素白手腕轻轻一抖。 一声剑鸣响彻云霄。 剑锋冲着下方劈去。 剑尖之上,剑气如同蛇信般喷吐。 嗤的一声,古阳楼的楼顶瞬间被切开。 大片破碎的瓦砾,黄土,连带着房梁噼里啪啦的坠落。 原本好好的一个八角楼,刹那间便只剩下一半。 在之前宋言一拳头砸下去的时候,那动静早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便是之前在古阳楼大堂吃饭的那些食客也是一样,当宋言之前询问掌柜的时候,这些食客就已经明白有大事发生,对他们来说闲暇时间最喜欢看的事情,莫过于惩处贪官。 而刺史大人绝对是这方面的佼佼者,样百出,别出心裁,每每都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刺激。 就算是掌柜的也混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看到古阳楼楼顶被一剑劈开一半,那也是半点不心疼……只要刺史大人能再砍掉几个贪官的脑袋,莫说只是房顶被劈开一半,便是将他的古阳楼都给拆了那也划得来,更何况刺史大人对贪官污吏虽然心狠手黑,但对老百姓,那是当真没的说。 他可是知道,风来客栈就因为刺史大人办事儿,遭到了破坏,刺史大人给的赔偿款几乎都能重新盖一栋客栈了,总之绝对不会亏了自己便是。 随着三楼半边坍塌,两个身穿官服之人便曝露在众人眼前,人群中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再看三楼地上,范有志面前那三个持刀护卫身子已然僵硬在原地,头顶皆是一条裂缝,鲜血正顺着缝隙汩汩而出,无形的剑气早已切开了他们的头骨,里面的脑子已是一团浆糊,唯有眼睛还瞪得大大的,眼神中透着散不去的恐惧。 那剑气,太快,太锋利。 纵然他们感知到剑气的出现,却也完全没有能力躲开。 几息过后,三个护院全部跌倒在地,已然没了呼吸。 范有志面色沉了下来,目光阴郁,他早已知晓宋言此人心狠手辣,为人张狂,却怎地也没想到居然张狂到这般地步,明知他范家人的身份,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上来便杀掉了他三个护卫。 房顶上,宋言啧了一声,剩下的半边房顶总给他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倒是没想到洛天衣的功夫居然到了这般程度,总觉得比起之前似是又厉害了不少,心中便有些羡慕,也不知还要多久,他才能有这样的水平。 这样想着,宋言便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于三楼地板,洛天衣也飘然落下,如同往常一样,安静立于宋言身侧,有她在,是没人能伤到姐夫的。 呼。 范有志吐了口气,眼见三个护卫被杀,他并没有因为愤怒而失控,只是眉头一皱:“刺史大人,无缘无故杀我三个手下,不觉得太过了吗?” “对本大人拔刀,难道不是意图刺杀朝廷命官?我杀之有错?”宋言挑了挑眉毛,冷声说道,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范有志微微一滞,理是这么个理,可正常情况不是先嘴巴上斗几句然后才动手的吗,哪儿有你这样的,上来就砍人的? 宋言懒得搭理范有志,将视线看向对面的魏良方和孙铮:“你们两个,都是什么功名?” 孙铮吐了口气:“回刺史大人话,秀才。” 魏良方也是一样,两人皆是秀才出身。 “为什么考不了举人,是不想考吗?”宋言的声音不急不缓,却给两人带去莫大的压力。 孙铮喉头蠕动着,吞了口口水:“自然不是,我和魏兄,学识应是够的,只是……原本的平阳府学政也是西林书院出身,举人的名额都被西林书院的书生占了,纵然我们才学更为优秀,却也是考不上的。” “正常来说,你们要考上举人,然后考上进士,才有资格做官,对吗,而且往往还是从八品,九品的县丞,县尉做起,可是如此?” “是这样。” “你们两个现在都是七品官,按说唯有进了殿试,入了三甲,方有资格,从七品官做起,可是如此?” 魏良方身子已经完全瘫在了地上,口水流出来都未曾察觉到,目光呆滞,面色灰败,面对宋言的问题,根本没办法回答,唯有孙铮,撑着勇气:“是这样。” “那以你们的本事,有能力入殿试吗?” “没有。” “还算你老实。”宋言便点了点头:“那现在,我铲除了西林书院,平阳城空下大量官位,你们这些之前被压迫的读书人终于有了做官的机会,我也不求你们报答什么知遇之恩,可你们就是这样做官的?” “是俸禄不够吗?” “宁国的俸禄是很丰厚的吧,七品官,每月有五十二两俸银,每年便是六百二十四两,再算上冰敬,碳敬各种补贴,一年千两银子应是有的,这么多钱,不够用吗?” 银子是很耐用的货币。 一个五口之家的普通平民,一月消耗也不会超过一两银子,一年大约也就十两左右,千两银子约摸足够五百人过活。 这俸禄水平,朱元璋时期的官员怕不是要羡慕的流口水。 “自是够用。”慢慢的孙铮倒也平静了下来。 “那为何还要贪心这一万两的银票?” “因为,想往上爬。”孙铮笑了笑,心中仿佛已经没有那么害怕,抬眸坦然的望着宋言,外面有些喧嚣,他却仿佛听不到。 掌柜是个眼尖的,瞧见刺史大人坐在那里,便连忙备了一壶好茶送上去,宋言倒也没有客气,倒了一杯,这是煮茶,黑褐色的茶汤有点像是中药,饮了一口,带着些微辛辣。 当是加了姜。 虽不习惯,然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倒也能驱走一点寒意。 他默默看着孙铮,嘴角勾起一丝耻笑:“倒是实诚。” 知晓落到宋言手中,自己会是怎样的后果,孙铮也不在意宋言的嘲弄,只是小小的耸了耸肩: “我知道,刺史大人瞧不上我这样的人。” “于我孙铮来说,旁人的目光都是小事儿。”他似是已经完全放开了,宋言也便没有插话,似是想要看看这孙铮究竟会有怎样的高谈阔论:“我孙铮,大抵是与一般读书人不同的。” “宁国的读书人,大都口中高呼忠君报国,当了官就要勤政爱民,驱逐蛮虏,匡扶社稷。” “而我与他们的区别,便在于做与不做。” “现如今的宁国,局势纷乱复杂,宁国基业,危若累卵,朝堂上又尽是腐儒书生,世家门阀。” “那些书生,亦或是文官,只以为于青楼酒肆之中,搂着妓子,写几首酸诗烂词,就算是忧国忧民了,以为写几篇锦绣文章,便能让宁国海晏河清,以为舌绽莲,便能让蛮夷退去,何其可笑?” “那些世家官吏,更是口口声声为国为民,每每天灾人祸之时便赈灾捐粮,可他们当真将普通百姓放在心上?我就亲眼见过,一个世家子于科举之时写了一篇道德文章,堪称悲天悯人,可实际上又是怎样?离了考场,纵马直撞,撞到了人,便命令车夫反复碾压,直至被撞之人彻底死亡。” “这便是我们宁国的官。” 他抬起眼眸,望向外面,仿佛立于高高的山峰,俯视着整个世界:“而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去锦绣文章。” “亦不会酸诗烂词,除了让妓子着迷,又有什么意义?” “刺史大人赘婿出身,我也不会去嘲笑,似是魏良方这般,嘲笑你赘婿出身,除了获得心理上的安慰,还有其他用处?他依旧只是一个七品的关都尉,依旧只是你面前渺小的蝼蚁。” “刺史大人,马踏王庭,屠戮女真,何等风光?可这种风光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引着升斗小民,来一场愚昧的狂欢。” “杀死了很多女真人,看起来好像是占了便宜,可来年呢?照样要面临女真的威胁。” 孙铮便在这里高谈阔论,下方百姓是有些不满的,他也浑不在意:“你以为击退了女真宁国便能天下太平,你错了,宁国的祸患从来都不在边关,而是在朝堂。” “朝堂烂了,宁国也就烂了。” “于我读书那一刻,我便下定决心,若我将来为官,便要为这苍生黎民做点事,只是当我慢慢长大,我便发现想要为黎民苍生做点事,便要先改变这朝堂,而想要改变这朝堂,就必须要爬到更高的位置,我的手里要掌握更多更大的权力,唯有如此,我才能实现心中的理想,方能将宁国上下的毒瘤,一块一块的挖掉。” “想要往上爬,便需要钱……我想要改变宁国朝堂,可在我没有改变这种规则的能力之前,也只能在规则之内去做事。” “为了这个目标,我会不顾一切手段。” “许是卑劣,却也不会污了理想。” “嗤。” 人声嘈杂,宋言的这一声耻笑,却显得异常清晰。 孙铮便盯着宋言,目光有些阴郁:“纵然刺史大人不认同我的理想,又何必嘲笑?” 宋言便摇了摇头,伸手指着魏良方:“你知道吗,相比较这个窝囊废,你……更让我恶心。” “你说了那么多,无非一句话,你收银子错了,但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你说你只是为了理想,你想为宁国百姓做点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放走范家的商队,让范家的商队运送生铁,米粮到女真的地界,女真族便能活下来更多的人,制造更多的武器,等到来年,这些武器还会砍在平阳府百姓的头上。” 宋言吐了口气:“你也是平阳府的学子,你也看到了,这一次女真破关,平阳府是何等凄凉,为了你的理想,你想让多少人命丧?” 孙铮身子微微一颤:“为了宁国能中兴,为了能改变朝堂,总是需要一些牺牲。” “那么,你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牺牲的不是你?为什么让其他人为了你的理想牺牲?”宋言笑容越发嘲弄:“说到底,你和其他读书人,世家子并无区别。” “于你心中,也没有将百姓当成人,只是……可以牺牲的东西。” 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微弱的声音却好似一把巨大的锤子,敲在孙铮的胸膛,每一声都让孙铮心头莫名的烦躁:“说白了,你只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东西,然后你又给这一份自私披上了一层为国为民的伪装。” “你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 “你的欲望,永远都不会满足,而在你不断往上爬的过程,便会有数不清的百姓,被你以理想的名义牺牲。等到你真的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理想于你来说,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你只会拼命去保住自己的地位,你又怎么会为了百姓,去得罪其他同僚?” “当然,你依旧会为自己寻找一件华丽的衣裳,遮住你的卑鄙和肮脏。” 宋言终于起了身,走到孙铮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骗骗别人就行了,莫要连自己也给骗了。” 孙铮这样的人,约摸是最危险的吧,真让他爬到高位,可能是整个宁国的灾难,能早一点发现,算是运气不错。 街道上,有巡逻的兵卒走过。 宋言便挥了挥手,几个黑甲士和府兵来到了楼上。 “将他们两个带下去吧,关入地牢,以宁国律法,收受贿赂三千两,视为情节极为严重,处刑七年;渎职,以权谋私,视情节严重,处十年,先关个十七年吧。”宋言终究不是残忍嗜血的人,他比较尊重律法的,虽然孙铮无耻,却终究还没来得及造成严重后果,罪不至死,宋言便不会要了他的命。 不过地牢那种地方,十七年……好像还没人能活那么长时间。 魏良方身子已然瘫软,如同一滩烂肉,被拖走。 倒是孙铮,此时此刻居然表现的格外平静,他默默的看了一眼宋言:“我只是想要改变宁国。” “你改变不了。” “那刺史大人可以?”孙铮鄙夷的笑了笑。 “可以。” “为何?” “因为我会杀人。” “杀人改变不了宁国。”孙铮便摇头。 宋言也笑了:“那就……杀他个人头滚滚。” 当所有不想改变的人都死了,改变也就完成了。 又盯着宋言看了看,孙铮忽地笑了,也不知怎地,他居然冲着宋言点了点头,然后不再挣扎,就这样被黑甲士拖走。 现场便只剩下了范有志。 眼见着宋言处理手下官吏,范有志是插不上嘴的,当听到最后那一句杀他个人头滚滚的时候,范有志居然有种本能的毛骨悚然。他有点想笑,毕竟这宋言实在是太过天真,却又笑不出来,因为眼前的少年,是当真会杀人的。 或许,于女真这边的交易,是时候掐断了。 至少,要暂时掐断。 为了那三倍的利润,搭上这条命,太不划算。 宋言也看向了范有志,那视线让范有志毛骨悚然,忽地,宋言笑了:“范有志是吧?你知道吗,我很讨厌倭寇,女真,匈奴,因为他们经常南下劫掠,每一次劫掠,都是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但相比较这些人,我更讨厌另一种人……” “什么人?”下意识的,范有志捧了一句。 “汉奸。” 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出现汉奸这个词语。 不过现在出现了。 范有志终究也是个聪明的,只是稍稍沉吟了一下,便明白了汉奸两个字的意思,他的面色瞬间大变,尤其是想到,因为他的缘故出现汉奸这一个词,他注定也要因汉奸两个字遗臭万年,面色就更加阴沉。 “私通异族,出售违禁物品生铁,茶叶,食盐,米粮等,按照宁国律法,当处以斩型。”宋言冷冰冰的说着。 范有志眼神一凛,忽然便张开嘴巴:“我是范家人,你不能这样……” 唰! 锃亮的钢刀便从宋言的腰间出鞘。 范有志的话还没说完,刀刃便已经出现在他的脖子面前。 仿佛刀切豆腐,没有半点凝滞,刀身便从脖子中间切了过去。 范有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几息之后,脑袋从脖子上脱离,掉在地上。 切口的地方,血喷了出来。 汉奸,让他多活一秒钟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有府兵过来,将范有志的尸体拖走。 四周便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果然还是看刺史大人处刑最有意思了。只是可惜,那两个当官的似乎是罪行不太够,没能砍了头。 到得楼下,见着掌柜的宋言便从怀里抓出一把银锭子,递给掌柜的:“修缮一下,可够?” “够了够了,这太多了。”掌柜的拿起其中一枚,忙说道。 宋言便将剩下的银子全都塞到了掌柜的手里,他虽然不清楚行情,却也明白这古阳楼三楼怕是要重建,一小块银子,绝对是不够的。 诸多百姓,虽然在欢呼,却也无人拦住宋言的脚步。 默默的跟在姐夫的身后,洛天衣的嘴角是浅浅的笑,不知怎地,听到百姓对姐夫的夸赞,她便有些开心。 纳赫托娅,雪樱和蝶依也乖巧的跟在后面,两个小丫头骄傲的昂着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纳赫托娅则是低着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待天色黑了下来,终于到了刺史府。 就和往常一样,洛玉衡还是在门口等着,看门子那苦涩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业了……可能真要失业了,毕竟这一次,洛玉衡身边还多了一个洛天璇。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当家里的孩子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或是出远门,到了回来的日子,洛玉衡便会在门口等着,这样家里的孩子回来,便能第一时间见到。 好看的脸上是浅浅的笑。 只是,眼眶四周有些发暗,脸色还是带着憔悴,许是这些时日也没怎么休息好吧。 “娘亲,我回来了。”宋言和声说道。 洛玉衡便点着脚尖,拍了拍宋言的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没有去问宋言具体战果如何,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受伤吧?” 宋言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 手指顺着宋言的脸,落了下来,捉住宋言的手:“走吧,跟娘回家,我已经让厨房那边准备好了吃食……” 洛天璇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笑语吟吟,倒是没和自家娘亲争什么,娘亲和相公关系好,没那许多矛盾,她也是很开心的。 虽然看起来,好似娘亲才是相公的妻子……摇了摇头,洛天璇便将这种奇怪的想法压下,再怎么说这也是不可能的。她大概明白娘亲为何会这样,许是将相公当成了亲生的孩子吧,娘亲虽然有些时候很啰嗦,可对自家孩子也是真的宠,更何况相公这一次的行动还那般危险,自然更是担心。 被洛玉衡拉着着,宋言也只能无奈看向洛天璇叫了一声娘子,洛天璇便笑了笑,表示无所谓,便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夜里也有的是时间。 洛天璇见着了纳赫托娅,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拉过纳赫托娅的手,小声询问着什么。 洛玉衡也看到了陌生的纳赫托娅,同样并不在意,只是絮絮叨叨的说教着宋言,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家孩子平安回家更重要了,其他的,都只是小事儿。 便在这时,两道身影也从前院冲了过来。 小小的身影,低着头,速度飞快。 砰,砰! 小脑袋便重重撞在宋言怀里。 赫然是洛青衣,洛彩衣,两个火箭头槌。 宋言便龇了龇牙,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轻一点。 抬头看了看刺史府的大门:“娘亲……” “嗯?怎么了?” “是不是经常有官员进出刺史府?” 洛玉衡便摇了摇头:“这是自然,刺史府是平阳府的权力核心,很多事情都要在这里处理,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就在这里加一道对联吧……” “好,加什么?” “就写……”宋言稍一沉吟:“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洛玉衡笑笑:“倒是一副好对子。” 两个小丫头不懂那么多只是有点任性的挤在娘亲和姐夫中间,一人抓着姐夫的一只手,仿佛胜利的小将军。 一家人,其乐融融。 只是宋言却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遗忘了什么。 他认真想了想,却也想不出来,罢了,应是不太重要吧。 …… 新后县。 军营。 正在吃晚饭的洛天阳忽然用力打了个喷嚏。 面上的表情有些懵:谁在想我? (本章完) 第313章 福王一家(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313章 福王一家(多谢咏夙的盟主) 宁和二十年。 正月。 初九。 往年这个时节天气会开始转温,只是今年气候异常,不过刺史府的餐堂四角摆着铜炉,铜炉内木炭滋滋滋的烧着,偶尔还会发出噼啪噼啪的炸裂声,倒不会觉得冷。 窗户也开了几条缝,外面的寒意沁入,也不至于觉得憋闷。 圆桌上摆满菜肴,都是宋言爱吃的。 热气腾腾,应是刚刚加热过一遍。 一群人围于桌边坐下,按照惯例,赘婿不上桌,然洛家显然没这规矩,宋言便坐于洛玉衡身旁,另一边是洛天璇,本想要缠着姐夫的洛青衣,洛彩衣终究是坐在后面,两个小丫头便有些不满,嘴巴撅着,腮帮子都鼓鼓的。 自从宋言回来,洛玉衡脸上的笑便没有停下来过,喜滋滋的。 她是真的很开心,以至于都忘了还有另一个儿子,尚在新后县受苦。 纤纤玉指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牛筋放于宋言碗中,她是知道的,宋言甚是喜欢吃这种奇怪的胶状物,没多长时间宋言碗里便是堆成了一座小山包。宋言另一边的洛天璇,则是招呼着纳赫托娅,在纳赫托娅面前的餐盘里,夹了不少女真那边少见的蔬菜,倒也不至于让纳赫托娅感觉被冷落。 “娘亲,宁国律法规定,不许私自宰杀耕牛的吧?” 洛玉衡脸上便露出了惋惜的表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天实在是太冷了,有一头牛被冻死了,不吃了放在哪里也是浪费。” “什么时候冻死的?” “今天中午。” “那冻死的还真是时候。” 洛玉衡就瞪了宋言一眼,筷头在宋言手背上轻轻敲了一下:“有的吃就不错了,就你话多,你要是觉得这头牛死的冤枉,那你别吃。” 宋言呵的一笑便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真香。” 洛玉衡安静的看着,尤其是看到宋言脸上被寒风冻出来的裂痕,眼神中就是心疼:“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也还好。”宋言便笑笑:“女真那边虽是天寒地冻,可同中原比起来,也是一种不一样的风情,人活一世,多出去走走倒也没什么坏处。” “更何况,虽是累了点,却也不是没有收获。” 宋言便有些得意的讲述着这一路上的战果。 挑起完颜广智和安车骨部的冲突,覆灭号室部,踏雪三百里,奇袭女真王庭,十几万女真人亡命溃逃,大火焚毁一切,前前后后抢来近万战马……虽然都要分给焦俊泽一半,然无论怎样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于洛玉衡面前,宋言仿佛只是一个小孩,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 洛玉衡,洛天璇便安静听着,时不时洛玉衡还会伸手摸摸宋言的头,眼神中满是关切,还有一些悲伤。宋言说的甚是轻松,就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可洛玉衡又怎是那种没脑子的女人? 这其中,不知有着怎样的凶险。 除了黑甲士之外,又有多少兵卒真有勇气和女真殊死一搏? 三百里草原,又岂是那么容易穿越? 四千骑兵便去冲击十几万人的部落,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那完颜广智是个很有野心的,不过明年他应是没能力再南下劫掠了,应该说未来几年都没这个能力。”宋言夹了一片羊肉:“这一次,虽没能将女真彻底打残,但也让女真那边麻烦不小,至少完颜广智想要统一女真的进程是被大幅度降低了。” “接下来的时间冻死饿死的人便足够完颜广智头疼的,为了活下去,这家伙应是会袭击其他部落,统一应是不可能,多半是要内乱的。” “也不知安车骨部有没有彻底被剿灭,若是安车骨还有青壮存活那就最好不过,我们完全可以扶持安车骨,军队里面淘汰下来的武器装备,可以送到安车骨那边,不但能交易大量珍贵物资,还能给完颜广智制造一个不死不休的大敌,双赢。” 洛玉衡安静的听着,时不时便点点头,军事上的事情她不太懂,言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平阳城应该还有不少读书人吧?” “自然是有的。”洛玉衡便回答道。 “那就重新挑选出来一些吧,回来之后,我便发现平阳城一个盐铁转运使,一个关都尉已经跟范家的人勾结在一起,收了人家万两银子,准备开具通关文书,要往女真那边送粮。” “我好不容易才给女真制造了混乱,若是有足够的粮食运入女真,我的安排就要功亏一篑了。” 洛玉衡面色阴沉。 平阳城现在的官员,几乎都是洛玉衡挑选出来的,谁能想不过只是一月多的功夫,便已经有官员腐化堕落。 宁国的读书人,当真是从根子里烂掉了。 “另外范家那人,是范家家主的亲弟弟,算是个重要人物,已经被我处死了,他们商队的马车,被我命令黑甲士拖到军营,毕竟都是粮食,不能浪费了。” “这件事,我估摸着范家那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定会登门兴师问罪,倒是也不用担心,实在不行便将黑甲士调过来,没五百万这件事儿不算完。” 洛玉衡便有些古怪的看着宋言,自家女婿这胃口,当真是越来越大了,前段时间,才刚刚勒索了孔家五百万,现在连范家也给盯上了,沉吟少许,洛玉衡朱唇轻启:“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解决了范家吗?” “私通女真,售卖违禁物品,足以将范家连根拔起了吧?” 宋言摇了摇头:“理论上是这样,可范家背后是白鹭书院,牵涉太大,而且,现有的证据无法证明范家整个家族都参与到走私当中,他们完全可以推出来一个人,比如已经被我杀掉的范有志,将罪名全都扣在他的头上,再加上有白鹭书院在背后使力,咱们最多也就是扒掉范家一层皮,想要将灭了范家,可能性不大。” 洛玉衡便点了点头,她也是个聪慧的,朝堂上的局势也是一清二楚,虽然也想趁机铲除毒瘤,可眼下的情况能扒掉范家一层皮已是不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早晨吧。” “会不会有些早?” 平阳距离东陵,有个五六百里的距离。 若是行军,便需要很长时间。 可少数人骑快马的话那就很快了,许是一日一夜也就到了东陵,便是乘坐马车,速度稍微慢一点,三两日功夫也足够了。 “我准备先回宁平县一趟,这次行动有一些兄弟战死,要发放抚恤金,还有我准备将他们的家眷接到平阳府生活,由平阳府养着。”宋言便说道。 洛玉衡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朝廷准备新安排一个刺史,这件事你知道吗?” “娘亲无需担心,这事我来解决。” “那便好。”洛玉衡叹了口气,刚刚回家就又要离开,多少是有些舍不得的,可惜平阳府还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很多地方还没踏上正轨,这时候她是没办法离开的,不然的话倒是想要跟着自家女婿一起返回东陵:“那便让张龙赵虎,陪着你一起去吧,另外,天璇也……” 话还没说完,洛天璇便摇了摇头:“我便不去了,我这身子只是刚刚痊愈,冬日太过寒冷,一不小心就又有要咳嗽,还是在家里休养比较好,不如让小妹替我去吧。” “天衣实力很强,有天衣在相公的安全无需担心。” “还有,步雨和纳赫托娅小姐都一起过去吧,步雨小姐可以帮忙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纳赫托娅身份不一样,总是要去东陵一趟的。” “另外,再带上几个护卫。” 三言两语的,洛天璇便将人员安排好了,整个过程没宋言发言的机会。 洛玉衡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洛天璇,终究只是浅浅笑了一下:“到了东陵也莫要慌张,那边虽然到处都是权贵,可毕竟天子脚下,很多事情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有事可以去寻永安公主,应是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永安公主和我虽然并非嫡亲,可自小同我关系不错。” 宋言就点了点头。 东陵,宁国皇城,多少是有些向往的。 说起来,在许久之前,宋言刚离开国公府,尚未声名鹊起,便是倭寇的脑袋也没能砍下来几个;那时的他曾在松州府遇到杨妙清的第四子宋安,那一次相遇让宋言印象颇深,不知怎地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宋安,以没能参加他婚宴为由,赠送了一大笔银钱。 有十万之巨。 对现在的宋言来说,十万白银算不算多。 可那时候,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除了这一大笔银钱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两个字:东陵。 每每想起这件事,宋言心中就不免疑惑。 不知在这东陵城内,究竟有着怎样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 接下来,又聊了许多,待到酒足饭饱,已是深夜。 洛玉衡便搀扶着宋言,往卧房去了,快到后院的时候,便见着一个老妈子缩着脖子在寒风中等着。 倒也是个老熟人,梁婆子梁巧凤。 曾几何时,被杨氏和宋鸿涛安排在他身边负责监视的老婆子之一。成婚当日,宋言杀了杨桂芳,梁巧凤便和另外两个老婆子被宋言关入地牢,因受不了折磨,主动坦白,宋言也将另外两个老婆子交到梁巧凤手中,意外发现这老婆子折磨人倒是一把好手,手段毒辣。不管是嘴巴多硬的人,到了梁巧凤手里,那都要老老实实交代。因觉得这老婆子也算是有点用处,宋言便一直留着她的命。 望见宋言,梁巧凤身子立马佝偻起来,只有脑袋抬起,张了张嘴,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关系,有什么话,说吧。”宋言便点了点头,倒是没什么事情好瞒着洛天璇的。 “回禀伯爷。”梁巧凤便开口了,这老婆子声音嘶哑,简直就像是两块锈迹斑斑的刀片压在一起用力划拉,属于那种光听声音就觉得这是个反派的那种类型:“前些时日,表小姐捉了两个人,让奴婢审讯。” 表小姐,便是高阳了。 刺史府这边大都不知道高阳郡主的身份,只以为是什么表亲,干亲之类。 “哦?什么人?”宋言有些好奇。 “是两个丫鬟,看身上穿着,应是刺史府的丫鬟,这段时间刺史府失踪的丫鬟也就两个,是曾经守着四小姐的丫鬟。”梁巧凤缓缓说道。 这一下便是洛天璇也正色起来。 洛彩衣当初被绑架,两个贴身婢女失踪,洛玉衡震怒,事后清查整个刺史府,决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再怎么亡羊补牢,失踪的两个婢女,却始终没能找到,没想到居然在高阳那边。 高阳什么时候捉住的这两人? 为何不将这两人交给娘亲? 洛天璇心中狐疑,宋言也是眉头微皱:“可审讯出来什么?” “回爵爷话,审讯出来一点东西,在幕后指使这两个婢女的,是一个名字叫孔念寒的,应是女人。” 孔念寒? 此言一出,宋言和洛天璇皆是面色大变。 孔念寒这名字于大多数人来说甚是陌生,便是刺史府除了洛玉衡之外,知道的也不多,恰好洛天璇便是其中之一,她刚刚染上肺痨的时候,孔念寒甚至来府邸中看望过。 宋言也是在昨日,才刚刚从青鸾口中得知孔念寒的存在。 这女人,是……福王的王妃,是高阳的母亲啊。 据说这孔念寒和洛玉衡关系不错,算是闺阁密友,也因着这一层关系,高阳郡主和洛玉衡之间也甚是亲密。 既然有这层关系,孔念寒为何又要在洛玉衡身边安插人手?又为何会命令这两个婢子,放任洛彩衣被绑架? 这件事情,福王是否知晓? 还是说,孔念寒的背后便是福王?福王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还有,高阳既然已经知晓,幕后之人是自己的母亲,又怎会放任梁巧凤将这消息透露给自己? 宋言和洛天璇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古怪: 这一大家子究竟想干嘛? (本章完) 第314章 小别胜新婚(2) 第314章 小别胜新婚(2) 宋言和洛天璇都是有些懵的。 找到失踪婢女,也知晓婢女身后之人,明明获得了重要线索,可心头的谜团非但没能解开,反倒是变的越来越多了。 高阳,孔念寒,福王! 这一家子的行为实在抽象。 若说这一切都是福王主持,可福王一直游山玩水,求仙问道,简直就是皇族宗室中典型的纨绔,完全想不出来他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若说为了谋夺大位,可他连个儿子都没有。更何况坑害洛彩衣,这跟皇位也扯不上关系。 可要说,他对那位置完全没有想法,似是也不对……若是没想法,也不会娶孔家女为妻,莫说是什么爱情,于皇室宗亲来说,他们更多考虑的是自身利益,是看这个女人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感情什么的毫无意义。倘若福王真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逍遥王爷,那就绝不允许自己卷入任何是非。 若说这些事情是孔念寒在背后操纵,那她一个女人,做这些又能有什么好处?任凭宋言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任何理由。 而且,孔念寒好歹也是王妃,身份尊贵,真有什么阴谋那事情定然会做的极为隐秘,最起码也有手下替她跑路,何至于直接从两个婢子口中出现孔念寒三个字? 更抽象的是高阳。 明明审讯出母亲的名字,却没有丝毫防备,更无任何遮掩,放任这个名字进入宋言的耳朵。 本就混乱的局面,彻底乱糟糟一团。 宋言又看了看洛天璇,却发现平日里冰雪聪明的洛天璇现如今也是呆呆的看着自己,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懵。 “罢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人调查的,你先下去吧。”吐了口气,宋言冲着梁巧凤说道:“找管事,取百两银子,给你的赏钱。” 梁巧凤喜滋滋下去了。 两人这才回到卧房,有婢子提前点燃炭炉,屋内暖洋洋的,洛天璇很自然的走到宋言身后,褪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相公,这件事你怎么看?高阳那边……” 宋言笑了笑:“高阳那边,应是没太大问题的,她许是觉得孔念寒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应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是以便放任梁巧凤将消息传入你我耳中。” “一方面,是在证明自己。” “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想要借助我们的手段,查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洛天璇也笑了:“这样就好,不然我还真不知如何面对表姐。” 外衫褪去,嗅着洛天璇身上迷人的芬芳,胸腹之间似有一团火忽地燃烧起来,十数日时间压抑的渴望便有些躁动,猿臂舒展,圈住洛天璇纤细的腰肢,稍稍用力,婀娜的身子也就到了宋言怀里。 隔着单薄的内衬,能感受到洛天璇皮肤惊人的弹性。 洛天璇脸颊微红,笑了笑,也便坐在宋言腿上,樱唇在宋言脸上轻轻吻了吻。 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宋言的脸,一双妩媚的眸子就这样用力的盯着,似是想要将宋言的模样烙印在她的灵魂。 那是深深的眷恋。 是浓浓的柔情。 是至死不渝的痴缠。 “相公这一趟来回奔袭近千里,总是有些累了的,今天晚上就让妾身侍奉相公好了。” 柔柔的,充斥着磁性又透着魅惑的声音自洛天璇芳唇中吐出,素手于宋言松口轻轻一推,宋言也便仰倒在床上。 所谓小别胜新婚,不过如是。 …… 宁国皇城,东陵。 群玉苑。 作为最负盛名的青楼,纵然到了晚上依旧热闹非凡。 妓子摇曳着曼妙腰肢,奉献出令人浑身燥热的舞蹈;琴师于珠帘之后,勾动琴弦,奏响天籁之音,偶尔便有无法忍耐的公子搂着身旁女子,往楼上包间走去。 好一副纸醉金迷的画卷。 然,楼上一个包间,却显得甚是安静。 包间里只有两人。 其中一人,身穿白衣,面容俊秀,稍显稚嫩,面皮白净透着一些阴柔,却是宋家麒麟子,被白鹭书院院长收为关门弟子的宋哲。 当然,那都是从前。 现如今的宋哲已经被宋鸿涛逐出家族,族谱除名,和国公府已没有任何关系,便是白鹭书院的院长也和他断了师徒之情,当今陛下更是亲口下达谕令,剥夺宋哲所有功名,永不录用。 可以说,曾经的宋哲有多么风光,现在就有多么狼狈,天堂跌落地狱也不过如此。 这还不算,听说多日前宋哲曾在群玉苑饮酒,随后遭遇刺杀,利箭贯穿,从此便成了一个无根浮萍。 至于宋哲对面,则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虽年幼,却身材高大,四肢粗壮,显然是常年训练。 这人,名字叫做梅子聪,正是梅家老太爷收养的孙子。 也是未来的禄国公。 粗糙颀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梅子聪悄悄瞥了一眼宋哲,他与宋哲其实并无太多往来,不过因着都是勋贵家的子嗣,都活动在东陵城,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一句认识倒是没问题,只是没有太深交情。 对宋哲忽然邀请自己,他是有些疑惑的。 宋哲成为无根浮萍这件事,梅子聪自然也听说了,真假便不得而知,群玉苑这边妓子,龟公乃至于不少嫖客都说亲眼所见,说的是头头是道。 而宋哲这边,则表示一切都是谣言,虽然中箭,却也只是伤了大腿,未伤根基。 原本,梅子聪也是不太相信的。只是现在,看宋哲那阴翳翳的气质,却莫名信了三分。这般模样,同宫中太监是何等相似?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忽然间找到自己又是所为何事?这里还是群玉苑,乃是男子消遣之所,可这包间里,却是连一个妓子都没有,莫非…… 听说太监这类人,因着身子残缺,性格大都扭曲。 梅子聪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还有胳膊大腿上厚实的肌肉,然后脑子里似是想到某种极为糟糕的画面,整个身子都是激灵灵的一哆嗦。 妈呀,这家伙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死变态。 梅子聪于心里腹诽着,面色难看。 似是注意到梅子聪脸色的变化,宋哲眉头微皱,因着之前脑子里浮现出的奇怪画面,梅子聪居然感觉宋哲现在的表情有些妖媚。 “子聪兄,为何这样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宋哲吐了口气,缓缓开口,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洪亮。梅子聪唰的一下收回视线:“咳咳,无事,无事,只是有些担心宋兄的身子,宋兄之前受了伤,现在可好了?” 宋哲脸上腾的一下涌现出一层涨红,手指下意识紧握。 身子的残缺,成了宋哲最不能被触碰的逆鳞,骤然被梅子聪提起,宋哲心中甚至产生了强烈的杀意,有一种想要将面前男子掐死的冲动。只是考虑到双方的肉体力量,宋哲只能作罢。他用力吸了口气,压下心中不满,甚至强行让脸上堆起笑容:“多谢子聪兄关心,已经不碍事了。” “那就好。”梅子聪点了点头:“宋兄叫我来这群玉苑该不会只是想要请我喝酒吧?若是宋兄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只要小弟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说实话,自从宋哲被宋鸿涛开除族谱,便算不得勋贵子嗣,同梅子聪这些人已玩不到一起……只是梅子聪算是个重情重义的,看在之前见过几面的份儿上,若是宋哲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倒也愿意拉一把。 宋哲闻言便笑了笑:“我有叔父照料,倒也没遇到什么困难……只是有件事许是和子聪兄有关。”表情就变的有些为难:“这件事有些复杂,或许只是在下危言耸听,一时倒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梅子聪是个武人。 但绝不是个蠢的。 只是见宋哲现在这般故作姿态的模样,心中便有些厌恶,这个家伙多半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借着他的手去做,偏生还要装作模样。 呸,虚伪。 读书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呵呵笑了下,梅子聪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宋兄,有什么话直接说,扭扭捏捏,跟个娘们儿一样,我辈好男儿怎能做出这般小女儿姿态?” 娘们儿,好男儿,小女儿……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戳在宋哲的胸口,直让宋哲从头痛到脚。这些词语,大约便是现在的宋哲最忌讳的了,结果梅子聪一口气说了三个,宋哲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只是看了看梅子聪那般没心没肺的模样…… 许是想多了吧。 这家伙,一直都是这般模样,没什么心机。 用力吸了口气,拼命忍住心头的躁动,宋哲的面色也逐渐变的凝重:“子聪兄……你的世子之位,危矣!” 倏地一下,梅子聪的面色变了。 眉头紧锁,便是眼睛也眯了起来,森冷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不男不女的变态,唯有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线。 亏他看在之前相识的面子上,还准备拉他一把,可这小子倒好,这是想要借刀杀人吗? (本章完) 第315章 梅家玉佩(3) 第315章 梅家玉佩(3) 梅子聪嘴角弧线迅速隐去,瞥了一眼对面的宋哲,一双阴鸷的眸子正死死的凝视着自己,他面色变的越来越凝重,心里却满是耻笑。 这些读书人自诩聪明,瞧不起武人,于他们眼中武人不过只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随意他们愚弄,却忘了武人只是不善权谋,但这并不代表着武人都是笨蛋。 借刀杀人,这心思还敢再明显一点吗? 心中虽瞧不上宋哲,却对宋哲的计划稍稍有了点好奇,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并没有表现出震惊亦或是勃然大怒的模样,而是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宋兄,你这话是何意?祖父只有我一个孙子,莫非还能有人忽然跳出来,跟我竞争这世子之位不成?” 宋哲稍稍松了口气,梅子聪终究是对这件事情起了兴趣,有兴趣便有机会借着他的手除掉宋言,宋哲斟酌着言语:“子聪兄应该知道,我有三个弟弟。” “已经死了的宋云,宋律,外加上一个庶子宋言。”梅子聪便点头:“说起来,谁能想到宋家九子中,最有出息的居然是最小的庶子,他今年应该也就十六,还是十七岁来着,便已获封伯爵,还是平阳刺史,当真让人佩服。” 这话就有点损了。 东陵城中,谁不知道宋言和他这个最小的弟弟关系不睦? 宋哲丢了功名,学院开除,甚至逐出族谱,皆是因为涉险同杨铭合谋,谋害房家嫡长孙房俊。 杨铭因这件事情丢了脑袋。 杨国臣丢了礼部尚书的官职。 宋哲虽侥幸存活,可其叔父宋锦程也从吏部尚书调任工部尚书,也算是被贬了官。 而房海能轻松查明真相,据说背后便有宋言出谋划策。可以说宋哲今日的惨状,宋言没有八成功劳,五成总是有的,现如今更是身子残缺,心里怕是恨死了这个弟弟。 于宋哲面前夸赞宋言,简直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宋哲脸上,一时间宋哲感觉半边脸都是火辣辣的,原本俊秀的娃娃脸都呈现出瞬间的扭曲,那怨毒凶厉的目光,也让梅子聪心里都有一刹那的胆寒。 这家伙,就像是一个毒蛇。 喉头蠕动着,梅子聪抿了抿唇:“宋兄该不会是想说,我的世子之位,跟你这三个弟弟有关吧?” 宋哲拼命压着心中躁动,用力点头:“准确来说,就是跟宋言有关。” “嗤。” 梅子聪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宋哲也不在意,面色一如既往的阴沉:“梅家老太爷当初剿匪,回来之后梅家小姐已经匆忙下葬,老太爷并没能看到女儿最后一面,可是如此?” 梅子聪脸上的笑容忽然僵硬,眉头紧锁,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梅子聪:“确实如此,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哲脸上泛起阴沉的笑意:“也就是说梅家小姐或许并不是死亡,也有可能是失踪,还有,你可知梅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梅迎雪!” “那你可知宋言母亲的名字叫什么?”宋哲微笑着,翘起尾指捏起酒杯一饮而尽:“梅雪。” 梅子聪瞳孔骤然收缩。 眼见梅子聪面色变化,宋哲心中不免得意。 还是那句话,他并不需要提供什么切实的证据,只要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可能,只要梅子聪在意世子之位,在意国公爵位,那就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这些勋贵,大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很多时候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谁也保不齐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梅子聪喉头蠕动着,好似在不断吞咽着口水,面上表情不断变幻:“这又能代表什么?宁国很大,人口数千万。” “同名同姓实属正常,更何况,这名字还不一样。” 宋哲笑意不减,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听说,梅家有一枚家传玉佩,也随着梅家大小姐一起下葬,你可知那玉佩是什么模样?” 梅子聪似是思索了一下:“一块青玉,玉中纹路宛若梅,是以也叫梅玉,因与梅家姓氏契合,便被祖父当做传家之物。” “宋言身上,便有这样一块玉,是其母亲留下来的。”宋哲不急不缓的说道。 梅子聪面色大变:“此言当真?” 宋哲呵的笑了,站起身来,拍了拍梅子聪的肩膀:“麻烦子聪兄告知一下梅家老太爷,他老人家最是疼爱那位独女,若是知晓女儿留下外孙,定会很开心的,为了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说不得连禄国公的爵位也要留给这位外孙。” “就是可怜子聪兄,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老太爷毕竟养育子聪兄这么多年,想必为了不让老太爷难过,子聪兄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儿,对吧?” “子聪兄,我还有事,您就慢慢考虑。” “钱我给过了。” 又在梅子聪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丢下了两句极为明显的意有所指的话之后,宋哲便冲着屋外走去,留下梅子聪一人面色阴沉。直至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梅子聪脸上的阴沉唰的一下消失,取而代之是嘲弄的笑。 “呵呵。” “还真以为小爷只是粗鄙武夫,好糊弄啊?” 一边说着,梅子聪随手从袖口中取出一枚玉佩。 其实,大抵是算不上玉佩的。 颜色也不是青色,而是驳杂的白。 这就是一块河沟里随处可见的白英石,打磨成梅形状,又在上头穿了个孔。没什么价值的东西,想想也是,梅老太爷起于微末,父辈,祖辈,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户,怎么可能有价值连城的玉佩用以传家。身为勋贵子嗣,自然是不好意思带着这种东西的……倒不是不孝,毕竟就连梅老太爷自己都不好意思戴着这玩意儿出门。 平日里闲来无事,梅老太爷便在家中随意打磨,现如今这样的玉佩大抵有一箩筐,说是要留给梅子聪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梅子聪已经下定决心,等到老太爷归天那时,便将这些玉佩全都放入棺材里。 绝不会让儿女戴着这玩意儿,丢不起那人。 他也只是随口编造了一个内含梅的青玉,然而那宋言身上就恰好这样的玉佩,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想要借刀杀人,宋哲编造理由好歹细腻一点,如此粗糙也想骗到人? 真以为都是傻子不成? 这宋哲,好歹也是宋家麒麟子,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怎地如此不堪?莫非是,变成无根之人对其打击实在是太大,以至于昏招频出? 梅子聪笑了笑,他虽然不会上当,但对宋言这人还是颇感兴趣,祖父曾经有言,宁国武勋一脉是否能重新崛起,皆系宋言一身。摇了摇头,梅子聪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叫来门外的龟公:“去,给小爷我叫十个姑娘。” “要屁股大的。” “听好了,记宋哲账上。” …… 群玉苑外。 宋哲长长出了口气,夜风凄冷,宋哲却感觉神采飞扬。 武勋之家的后代,果然都是没什么脑子的蠢货,三言两语便被说动了。 这梅子聪脾气爆裂,不是个好惹的,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对宋言下手……只是,一个梅子聪应是不够的。 他还需要更多帮手。 对了,杨家。 因着宋言的缘故,杨家损失了一个礼部尚书,外加上一个杨铭,还有母亲杨妙清也是死于宋言之手。杨家定然也恨死了宋言,只要自己过去稍加挑拨,杨家也会变成他手中极锋利的一把刀。 甚至,还有娶了杨家女儿的那些姻亲。 这些人,在东陵城的势力也是极大。 紧了紧领口,迎着风,宋哲毅然决然踏入了黑暗,身为刺史,宋言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到达京城,他要布下一张足以将宋言绞杀的网。 没有多少时间了。 或许梅子聪想的没错,为了杀掉宋言,宋哲当真是有些疯魔了。 …… 宁和二十年。 正月,初十。 凌晨时分,十几匹快马自平阳城绝尘而去。 宋言,洛天衣,步雨,纳赫托娅,张龙赵虎,再加上十名黑甲士中挑选的精锐,总计十六人。 骏马奔驰,速度自是极快。 午时,便已经到了定州城,定州刺史焦俊泽正于城门前等待,显然是想要和宋言一起,前往东陵。作为共御女真的袍泽,这份情谊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 说起来,刺史的位置只能由文官担任,而焦俊泽却是标准的武人,并未参加过科举,更莫说是进士了……据说因为这一点,焦俊泽曾经也没少遭受攻讦,只是被特赐了一个同进士出身,算是勉强堵住了悠悠众口。 然后,在焦俊泽之后,皇帝也就失去了赐同进士出身的权力。 用诸多文官的话来讲,皇帝若是能随意特赐同进士,那还要科举有什么用?这对天下读书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不得不说,这理由无可辩驳。 焦俊泽本想要和宋言同行,路上也好告知宋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规矩,却是没想到宋言还要先去松州府一趟,无奈之下只能作罢。 叮嘱一番约定于东陵城内汇合,旋即便在平阳城分别。 焦俊泽一路向西。 宋言一路向南。 同时,还有一道身影,也悄无声息离开队伍,朝向皇城。 是步雨! 那个新来的平阳刺史孙灏,大抵是不能让他活下来的。 (本章完) 第316章 我儿不孬吧(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316章 我儿不孬吧(多谢咏夙的盟主) 戍时三刻! 天空中辰星闪烁。 淅淅沥沥的小雨哗啦啦的下,伊洛河畔的官道上马车偶尔奔行而过,溅起四散的水。远远望去,宁平县城的城门上悬挂着几盏灯笼,虽然光线并不会显得非常明亮,然在昏暗和秋雨中瞧见,却也让人心头泛起些微暖意。 雨幕如同帘子隔开两片天地。 自凌晨到夜晚,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一路上迎着风吹,换马不换人,终是回到了宁平。 人自是有些累的。 时隔数月,宋言心中居然隐隐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呆愣了几息,宋言便摇了摇头,他一个男子怎能有这般小女儿的心态: “走吧。” 战马放慢了一点速度,缓缓冲着城门走去。 数十名兵卒正于城门值夜,隐隐能听到说话的声音,只是被雨声遮蔽,倒是听不太清楚,只能借着城门悬挂的灯笼,隐约看到这些兵卒一个个身披盔甲,手持长枪,或是弯刀,纵然偶尔说话身子却也站的笔直。 比起曾经的宁平县,这些兵卒的素质显然要高很多。 看的出来,洛天枢将这小小宁平县管理的颇为不错。 这些兵卒应是出自备倭兵。 按照宁和帝的旨意,备倭兵只有五千人,算不得多么强大的兵团。但是,宋言前往辽东的时候带走了三千,洛玉衡寻找宋言的时候又带去了两千,而备倭兵仍旧在这里,还是五千,不曾增加,也不曾减少。 城内布局大抵和宋言离开的时候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放眼望去,却也能明显察觉到一些改变。 不知是不是因为还未出正月的缘故,年节的气息尚未散去,县城要比之前热闹许多。虽然已经到了夜晚,可诸多店铺大都还开着门,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盏一盏摇曳的烛光,汇聚在一起,也让整条街道都蒙上一层昏黄。 橘黄的光映照之下,雨滴从天空坠落,便在眼前划出一条条丝线。 不少行人手持油纸伞,正于街上闲逛。 吧嗒,吧嗒,吧嗒…… 伴随着马蹄清脆的声音,一行人到了洛府门前,刚下马,正在打瞌睡的门子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瞧见宋言的身影,似是有些狐疑,揉了揉眼睛,然后便是惊喜的叫喊: “姑爷回来了。” “姑爷回来了。” 没多长时间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内院传来。 却是洛天枢,洛天权。 冒着濛濛细雨,洛天枢径直走到宋言跟前,上下打量一番,伸手便在宋言肩膀上拍了拍:“几月不见,倒是壮实了不少。” 宋言笑笑:“天枢也是,做县令还是有点用的,比起之前威严了许多。” “哈哈,姐夫就莫要拿我开玩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县令,正七品的芝麻小官儿,姐夫现在可是三品大员,封疆大吏,说起来,我是不是得给上官行个礼?”洛天枢揶揄着。 宋言脑门上便是一层黑线:“天枢要是以舅子的身份行礼,那我这个姐夫堂而皇之就受着,可官礼还是算了……” “您二位就莫要在这里客套了,好歹一个三品,一个七品,还小官儿,让我这个从八品县尉情何以堪?”洛天权便在一旁叹息着。 洛天阳现在都是裨将了。 按品级,那也是八品的,比他还少了一个从字。 洛家三兄弟,他算是最没出息的一个了。 输给大哥,正常,谁让大哥天资聪颖,会读书,又比他年长几岁。 输给姐夫,也正常,姐夫虽未曾参加科考,可会打仗,靠军功封爵,这是他比不得的。 但是,输给洛天阳那个憨货,当真是让洛天权心里难以接受。 他甚至能想到下次和洛天阳见面之时,那家伙小人得志,趾高气昂的模样。 言语间便入了洛府。 洛天枢着人安排好纳赫托娅和十个黑甲士的食宿,便领着宋言往餐堂那边去了,三人围绕着火炉,互相说着分开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宁平县这边还好,左不过是身为县令,要处理的事情驳杂了一点,繁琐了一点,偶尔也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案件,调查起来便颇有难度,相比较下来宋言这边的情况就堪称波澜壮阔。 宋言也特意询问了一些倭寇的事情。 洛天枢便解释起来,许是因着天气转冷,便是倭寇也不愿意在这个时间飘在海上,再加上宋言凶名在外,十口京观,哪怕宁国边境的海域空了下来,却也没有倭寇会过来找死。 “倒是听说,赵国那边,入冬之前发生了一次大的倭患。” “应是那些该死的倭寇,想要在入冬前赚一笔大的,好几波倭寇聚集在一起,好几万人同时从一处登陆,直接攻破了赵国的一处县城,整个县城给屠了个干净,又一路向西,屠了紧挨着的一个州府。” “整个城……差不多给屠了个干净,啧,房家和崔家和赵国那边有生意,听他们说可惨了,府城里到处都是尸体,整个府城的地面都给染成了红的,那刺史倒是跑得快,眼见情况不对,丢下守城的府兵,自己就溜走了。” 洛天枢便有些感叹,虽是赵国,可终究是汉人:“赵国军备废弛程度比起咱宁国来说也好不了多少,明明有一万五府兵,还有着城墙依仗,结果愣是没能拦住那些畜生。我听说,好像是府城里面有一大户人家给倭寇充当内应,从里面给开了城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宋言便嘟哝了一句:“狗日的倭人,早晚屠光他们。” 三人一直聊到深夜,这才回房休息。 待到第二日,宋言同洛天枢洛天权交代一句,就出了县城。 他的手里有一张纸,循着纸上记录的地址,很快便到了宁平县西边一处叫张家湾的地方,之所以叫这个名字,许是因为这个村子里绝大部分人都姓张的缘故。于村子中稍稍打听了一下,宋言一行人便到了村头的一处房屋。 是很常见的土坯房,前面还有一个小院子,篱笆围绕着,里面还养着几只鸡鸭。 篱笆中间,稍显腐朽的木门大抵是提供不了多少防护的能力,虽是早已准备好的事情,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宋言依旧感觉心里面有些压抑。 终于还是抬起手指敲响房门。 “谁啊?” 很快,屋里便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然后就就看到一个六七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从屋里走了出来。 许是担心小女娃冒冒失失给人开门,会遇到危险什么的,很快又有两人从屋内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许是刚出生,可能还不足一岁的小娃娃,因着天寒的缘故,娃娃身上便用麻布裹了一层又一层。 妇人身旁,是一个五十来岁,拿着烟袋锅的老汉。 他的一条腿许是有些问题,走路的时候要靠一条棍子撑着。 一家人出了门,便望向宋言这边,眼神中都带着一些狐疑,尤其是看到宋言身后还跟着一群壮汉,妇人的面色便有些担心,以为是惹上了什么人,倒是那老汉紧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言,过去半响,好似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忙一瘸一拐的往篱笆走来,拉开房门: “原来是宋老爷……” “春桃,快,快给宋老爷磕头,去年的时候,咱张家湾遭了水,我这条腿也被塌了的墙砸断,那时候咱们一家子值钱的行当,粮食,都给洪水卷走,只能乞讨,若不是宋老爷心善,给了活命的粮食,咱一家子人怕是都要去阎王爷那儿报道。” 说着,张老汉便要往地上跪去。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宋言哪儿敢受这样的老人家的大礼,忙将张老汉给扶了起来,那叫做春桃的妇人,还有那个小女娃倒是跪在了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见着宋言这个恩人,张老汉甚是激动,皱巴巴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个劲儿的邀请宋言去屋里坐坐。 到得院子里,宋言便四下打量了一下,那春桃便将怀里小娃娃交给女儿,忙去屋里烧茶,只是自己这样的人家,没有茶叶,那白水也不知能不能入得贵人的口。 “大爷……”宋言勉强笑了笑:“现在日子过得咋样?” 张老汉忙摆手:“当不得贵人一声大爷,您叫我张老头,张老汉就成。”然后又笑了笑:“咱家的大儿子,入了营当了兵,小儿子入了贵人家的工坊,做什么咱也不懂,但每个月总能拿回来一些银钱,房子也重新盖了起来,比起地里刨食,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有盼头。” “现在的县令大老爷也是个好的,说是咱家有人从军,便派发了农具,还有开春之后的种粮。”指了指柴房的位置,里面有两把锄头,一把耕犁。 “贵人这突然到老汉家里,是有什么事儿?莫不是铁柱那娃儿在军营里惹了祸?”张老汉忽然紧张了起来。 宋言脸色一暗,便是身后十名从黑甲士中走出来的精锐,此时此刻眼神中也不免多了一些悲伤。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张老汉似是也想到了什么,一张脸忽地灰白起来,脸上的皱纹便更深了。 宋言用力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冲着张老汉行了一礼:“张铁柱,铁浮屠伍长,宁和二十年,正月初五,于宁国关外海西草原……英勇战死。” 嗡。 此言一出,张老汉身子猛然一颤。 便是屋内,也传来了噼啪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 紧接着,便看到那妇人从屋内冲了出来,冲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是泪如雨下。 唯有七岁的小女娃,还有些懵懵懂懂,抱着怀里的幼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伸手拽了拽娘亲的袖子:“娘,咋了?是不是爹爹今年也不回来过年了?” 听到这脆生生的声音,妇人更是悲伤,压抑的抽泣着。 张老汉身子摇摇欲坠,似是快要昏倒,却强撑了下来,眼见宋言还弯着腰,便忙将宋言扶起,再看那张脸,眼眶已然泛红。 虽说这年头,人命如草芥。 可……那毕竟是儿子啊。 用力吸了口气,张老汉缓缓看向宋言,终于开口: “我儿……不孬吧?” (本章完) 第317章 丫丫想爹爹了(七千) 第317章 丫丫想爹爹了(七千) 我儿不孬吧! 听到张老汉这话,宋言心头一酸,缓缓开口:“不孬。” “铁柱是个厉害的。” “他砍掉了七个女真蛮子的脑袋,勇冠三军,已经因军功进封伍长。” 张老汉应是有些伤心的,可那张脸上却隐隐泛起光,皲裂的嘴巴咧开了一点弧度:“七个……也是出息了。” 双腿终是有些软了。 他便坐了下来。 枯瘦的手指哆嗦着,拿起烟袋锅,之前应是也在房间里抽着,锅子里的烟丝明明灭灭,皲裂的嘴唇用力吸了口,青白的烟雾从豁牙的齿缝间溢出。烟袋杆上结着层黑亮的油垢,随他喉结的滚动发出黏腻的吱呀声。 牛毛细雨被风卷起,扑在张老汉打满补丁的裤腿上,他却像块风干的树皮般纹丝不动。院子的木门吱呀作响,惊起一只灰羽母鸡,扑棱棱掠过他发红的眼角。烟油积在竹节烟杆里咕嘟作响,张老汉猛地呛咳起来,佝偻的脊背撞得土墙簌簌掉渣,烟袋锅却死死咬在牙关间,仿佛那是最后半截没被战火燎焦的骨殖。 他咳嗽了好久。 春桃是个孝顺的媳妇。 骤然听到丈夫死了,于这个从未读过书的妇人来说,就像是天塌了,眼泪止不住的流,可见着公公的模样,还是忍着心里的悲伤,上前一步,拍着公公的背,顺着气。 过了一会儿,张老汉这才喘匀气息。 吸了吸鼻子,张老汉这才看向宋言,有些艰涩的说道:“让贵人见笑了。” 宋言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应。 张老汉又道:“瞧瞧我这脑子,贵人来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春桃,去拿椅子来,还有把那只鸡杀了,中午招待贵人。” “贵人也莫要放在心上,打仗嘛,哪儿有不死人的,死的不是我家娃儿便是他家娃儿,都是一样的。” “我家还有一个娃,铁柱也有一儿一女,将来不怕无人祭拜,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宋言抿了抿唇,看了张龙一眼,张龙便上前一步,将一个箱子放在院子里的一个矮桌上:“这是铁柱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枯瘦的手指摩挲着。 许久,这才缓缓将箱子打开,箱子里面东西不算多,只是几件衣服,衣服里面包着四块碎银。 应是张铁柱的军饷。 一月二两银子,自张铁柱到去辽东,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这是一文钱都没,全都好好放着,大抵是准备什么时候有机会回乡探亲,便将银子送回家里。 可是,谁又能想到,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木雕,应是准备雕刻成一个小老虎的模样,作为给儿子的玩具,可惜也只雕了一半,没能完工。冲着小女娃招了招手,小女娃抱着弟弟走了过来,张老汉便将那小老虎拿了出来,塞进襁褓。 十名黑甲士,视线都不由自主挪到了一旁,眼眶皆是泛红。 宋言吐了口气:“铁柱尸首带回了辽东,新后县那里有一个墓园,战死的军卒全都葬在那里,不用担心无人祭拜,每年我们这些活着的人,都会去上炷香。” “这次来也是想问一下大爷,愿不愿意搬到平阳府。” 张老汉便摇了摇头,笑了下:“不用了,听说平阳那边很冷的,我这把老骨头留在宁平许是还能多活两年,去了平阳怕是会遭不住。” 宋言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强迫,这时代的人总讲究一个落叶归根,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谁也不愿意离开故土。 “大爷家里有几亩田?” “十三亩。” “自今日起,这十三亩田免除田赋;张家所有人,免除徭役。” 张老汉便有些慌,田赋,徭役,一直以来便是压在农户头上的大山,这一下全都给免了。 “另外,作为边军,战死者有五十两抚恤银。” 张龙返回马车,从车子里又取出一个盒子,于张老汉,春桃面前打开,里面便是五十块碎银,因着天气阴郁的缘故,便是这些银子也暗沉沉的。 张老汉更慌了。 张家湾有一两百户人家,从军战死者少说也有十数人,便是张老汉也有一个从军战死的父亲和兄弟,朝廷也规定,从军者战死亲眷免除一切赋税徭役。然规矩是规矩,却从来没有执行过,至少最近几十年没有。 至于抚恤金,虽是听说战死之后亲眷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钱财,应该有个二三十两的样子,却也从未见有谁拿到过,大抵是被上面当官的贪了吧。 甚至便是亲人是否战死也不会有人过来告知,最多只是县衙那边贴一张告示,自己去看。 是以,见着宋言一下子拿出五十两白银,张老汉便有些慌张,一个老实巴交,勤勤恳恳在黄土地里刨食的汉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大笔钱,一时间居然感觉那些银子甚是烫手,忙不迭将银子放下:“贵人,这使不得,太多了,太多了。” 宋言只是摇了摇头,强行将银钱塞进张老汉的手里:“大爷,拿着吧,这是铁柱用命换来的。” “另外,铁柱斩杀蛮人七人,得赏银七两。” “我也曾对麾下军卒保证过,凡我麾下兵卒,一旦战死其父母妻儿吾将代为奉养,直至其父母百年,女儿及笄,幼子加冠,本想将大爷接去平阳奉养,既然大爷不愿,我便只能多给一些银钱。” 说着宋言便又取出来十两白银,置于桌面。 一下子就成了六十七两,再加上张铁柱攒下的四两银子,那便是七十一两。 于张老汉这样的农户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一时间枯瘦的手指都在发抖,不断推拒,嘴里说着太多了,太多了之类的话,倒是春桃眼神有些迟疑……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丈夫已经没了,留下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娃娃,若是有了这笔钱,以后的生活应是能轻松一点。 只是春桃素来孝顺,公公不收,她却是不能多说什么的。 宋言便强行将这些钱塞进张老汉的手里:“拿着吧,莫要推辞,只是这样一笔银子放在家中,定要小心一些,以免招致祸患。” “如若大爷觉得不放心,也可以将银钱暂存于县令那边,待到需要的时候,再去县衙取来也可,县令洛天枢是我小舅子,倒不是那种贪官污吏,。” “大爷平日里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也可以去寻县令,他定会帮忙解决,他那边我也会交代好。” 宋言便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多,尤其是财不露白这一点更是重中之重。 虽说这年头老百姓大都淳朴,可人的贪欲是禁不起考验的,若是真让人知晓张老汉身上有这么多银子,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如若那般或许就不是在帮助张铁柱的亲眷,而是在害人了。 这些道理,张老汉自然也是明白,便重重点了点头。 将军大人是个好人。 既然是将军大人的小舅子,应当也是不差的。 更何况家里的农具,种粮都是县令大人差人送来的,这也让张铁柱对县令大人有一种天然的好感,倒是没有拒绝宋言的提议。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宋言便起身告辞。 张老汉一直送到了村口,直至马车消失在眼前,这才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小女娃还是有点懵懵的:“爷爷,刚刚那些人是爹爹的伙伴吗?” 小女娃还太小,不知袍泽这个词,她只知爹爹是去打仗了,那些人便是和爹爹一起去打仗的伙伴,就像和她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一样。 歪了歪头,小女娃再次开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丫丫想爹爹了。” 张老汉眼睛一酸,两行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顺着眼角滚了下来,他伸手摸摸小孙女的头:“丫丫乖,你爹他啊,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去做英雄了。” “丫丫不怕,你爹他会一直看着你的!” 在天上。 丫丫懵懵懂懂点点头,大眼睛骨碌骨碌的,小脸上有点开心,于小丫头心中,英雄,那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呢。 离了张家湾,宋言便赶往下一家。 十八户人家,挨家挨户的走过。 有嚎啕大哭者。 有承受不住打击,当场昏死过去者。 有一言不发,默默接受者。 人间烟火,人生百态,不过如是。 待到十八户人家走遍,却是无一人愿意离开故土,倒是有几户人家,想要去辽东一趟,儿子已经没了,便想要去上一炷香,也算少许缅怀。 宋言也都应承下来,旋即又返回宁平县,将这些事情托付给洛天枢,面对这种请求,洛天枢定然不会拒绝,恰好他这边备倭兵又满员了,便是盔甲,刀剑这些也生产出来了一批,便定好时间,让这些亲眷到时候随同备倭兵一同前往平阳。 十八户人家的名单,洛天枢也誊抄一份,这些人洛天枢以后自然会多加照拂,只消他们还生活在宁平县,只要他洛天枢还是宁平县令,便不会让这些人受了委屈。 安顿好一切,宋言乘着夜幕,便往国公府去了。 于宋鸿涛,宋言自是没什么感情。 只是因为宋鸿涛若是现在死了,国公的爵位便会落在宋淮,宋义,宋靖,宋安,宋律五人之一身上,这是宋言不想看到的,所以宋鸿涛才能多活一段时间。 本是不想回去的。 只是,现在的中原推崇孝道,若是不回去一趟,许是会被人抓住小辫子,成为攻讦的目标。 国公府这一年不太好过。 连着死了五少爷宋震,七少爷宋云,甚至连当家主母杨妙清也遭了倭寇的毒手。 这本是极为糟糕的一年,可年节时间,国公府却是张灯结彩,显得甚是喜庆,国公府大门下面,两个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散着耀眼的光。 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便是晚上也是有人守门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事,是以门子也是坐在门槛,背靠朱红大门睡觉,倒也逍遥。 这门子,之前也是国公府的一个家丁,叫刘锋。 说起来,他做门子倒是比之前那张小山轻松许多。 那张小山是个蠢的,九少爷都已经入赘洛家,成了货真价实的郡马爷,回门之日居然还敢刻意刁难,惹得洛家不快,为安抚洛家,张小山便只能被国公爷活生生打死。 在那之后,又换了一个门子,因着九少爷每次回府,国公府便会有人倒霉,严重的直接性命不保,那门子便有些害怕跑路了,这份活计这才落在刘锋身上。在他担任国公府门子之后没多长时间,九少爷便调任新后县令,倒是不用担心被九少爷这煞星给克死。 半睡半醒间,便感觉有人在推着他的肩膀。 迷迷糊糊的刘锋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那张脸居然跟九少爷格外相似。 九少爷? 艹! 刹那间,刘锋便感觉身上好似被人给泼了一盆冰水,原本的睡意刹那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身子更是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大冷天的,额头上居然沁出一层冷汗。 神啊。 真是九少爷。 回想之前,小翠,张小山,宋震,宋云,还有被诛杀的主母的贴身保镖,九少爷每一次回门便有一人没命。 这煞星之名,绝对是货真价实。 想到那些人凄惨的下场,刘锋便浑身发抖,拼命挤着脸上的肌肉,堆出笑脸:“九,九少爷,您,您回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一边说着,刘锋忙转身将房门推开。 这种煞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不用去通报一声吗?”宋言便有些诧异,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返回国公府了,没想到现在国公府的下人已经这么客气了。 刘锋弯着腰点着头:“不用不用,这是您自己家啊,哪儿有回自己家还要通报的?” “您且去客堂,老爷应是已经休息了,我这就去叫他。” 宋言便点了点头,没有再客气什么。 至于刘锋则是一溜烟跑向后宅。 几个月的时间,这国公府也是变化不少。 杨妙清是个喜好奢华的,是以之前的时候,国公府内的装扮多是大红大紫,总之要明艳;不过现在杨妙清已死,当家做主之人是林向晚,这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而且还是个有心机的,许是本身喜欢,也可能是故意装出一副勤俭持家的模样,总之现在的国公府比起往常朴素了不少。 值夜的丫鬟见着宋言也是脸色微白,不敢怠慢,忙送上香茶。 看着手里的茶水,居然还是他做出来的茶叶,就是不知宋鸿涛去买的时候一斤多少钱,又买了多少,应是赚了一些银子的。 等待少许时间,便听到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以为宋鸿涛这么快就过来了,没曾想来人却是一个老者,不是王管家又是谁? “见过伯爷。”王庆山便行了一礼:“刚见刘锋急匆匆的跑向后宅,便拦下问了问,方知九少爷回来了。” 宋言笑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国公府可发生了什么事?” 王庆山想了想,便述说起来,国公府相对是较为平静的,宋鸿涛有养外室的习惯,便是重新娶了林向晚,这习惯也是没能改掉。 大抵是觉得家不如野香吧。 更何况,林向晚现在肚子大了,侍候不得,宋鸿涛又是个耐不住的,偏生宋鸿涛又不喜欢青楼,更喜欢良家女,几月时间,便勾搭了七八个。 “九公子之前给老爷诊断过,他身子有恙,虽行房无碍,却不易怀孕。” 宋言呵的笑了一声,其实宋鸿涛的身子,哪儿是不易怀孕,根本就是不孕不育……年轻的时候自是无事,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再加上年轻时不知节制,纵欲过度,身子被掏空,再加上被杨妙清下药,早早也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该不会是他勾搭的那些外室,又有人怀孕了吧?” 王庆山也是忍不住笑了:“伯爷这就说错了,可不是有人怀孕了,是养的八个外室全都怀孕了。” 噗。 刚抿了一口热茶,就直接喷了出去。 宋言脸上表情显得尤为诡异。 好家伙,这宋鸿涛真真是先天绿帽圣体,比死了的房俊还要夸张。 八个外室,直接就是八个绿帽子。 兴许还不止八个。 他干脆去开个帽子铺得了。 “那他很生气吧。” “那是肯定,偏生这八个外室女,也不知是商量好了还是怎地,居然选择在同一天跟老爷说怀孕的事儿,老爷没能扛得住,直接气晕了过去。” “醒来就把八个外室全都赶走了。” 宋言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宋鸿涛,听到一个个消息脸上先是愤怒,发狂到最后彻底扭曲的模样,啧,绝对精彩,可惜没能亲眼看到。 “这几个女的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国公府他们又惹不起,不如说老爷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只是赶走了事,若是放在其他权贵之家,怕是性命不保。” 倒也是这个理。 宋鸿涛虽是人渣,那几个外室女也不见得什么好东西,许是都抱着和林向晚一样的念头。 不过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那林向晚这段时间如何?” “颇为老实,还经常在老爷面前说伯爷好话,许是想要挽回伯爷和老爷的关系。” 倒是个聪明的。 他宋言,年仅十六便已经是伯爵,再有几年,便是侯爵也不在话下,不会跟林向晚肚子里的孩子争抢爵位,又和宋淮这些人关系不睦,和她是天生一条战线,搞好关系无任何坏处。 “除此之外,林姨娘也没做其他事情,多是在宅院中安胎,虽小心翼翼,可还是免不了会出现意外,年前的时候,门前结了冰,不小心便摔倒在地上,见了红,躺了半个月才好转。” “老爷震怒,便发卖了照顾林姨娘的丫鬟,处死了负责清扫国公府的家丁。” “还有一次,不小心食用了桃仁,差点儿滑胎。” 宋言冷笑:“杨家可是有人来过?” “九少爷英明。” 宋言便吐了口气,小小的国公府,也是龌龊不断。 杨妙清死了,杨家定然会派人过来。 于杨家来说,狸猫换太子的计划已经失败,那让宋淮,宋哲,宋律这些拥有一半儿杨家血脉的人继承国公府便是次一等的选择。无论是谁继承国公爵位,再嫁以杨家女,如此宋家血脉愈发稀薄,杨家血脉愈发浓厚,要不了多长时间,这宋国公不是杨家人也是杨家人了。 只是眼见宋鸿涛对林向晚的宠爱,再加上宋鸿涛迟迟不肯确立世子,只要杨家人不是蠢货,都能猜出宋鸿涛的打算。杨家人自然不愿意看到林向晚生出孩子,于是各种小手段也就出来了。 这林向晚也是命大,两次中招都能活下来。 “后来,林姨娘便做主将家中许多丫鬟替换,这样的事情便少了。” “除此之外,四少爷宋安也回来了一趟。” 那个做生意很厉害,给了他十万白银,还提醒他东陵的四哥吗? 宋言挑了挑眉:“他回来作甚?” “这我就不太清楚,林姨娘吹吹枕边风应是知道一些,我猜应是跟宁平县出产的白和茶叶有关,毕竟宋安是商人,自然能看出这两种货物有怎样的利润。” “说起来,咱宁平县因着这九少爷发明的白和茶叶,也算是富庶了不少,许多百姓都入了洛家工坊做工,每月都有不菲工钱,收入怕是府城都比不得。” 其实还有炼铁工坊。 只是炼铁工坊也多是以白工坊的名义招工。 “另外,宋哲被老爷逐出族谱了。” 宋言一惊:“这又是什么情况?” 王庆山便一五一十,将宋哲在东陵城内被书院开除,被剥夺功名,永不录用,乃至于被乌古论部落的刺客,射伤下体,导致变成太监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然后,便用一种极为佩服的眼神看着宋言:九少爷这手段,实在是太狠了,太毒辣了。九少爷覆灭乌古论部落的时候,定然是知晓附近还有人潜藏,所以才故意报出宋哲的名字,还不知道用怎样的手段,让乌古论部落的幸存者对这一点深信不疑,让他们不远千里,直接到东陵皇城复仇。说不定那一路上的通关文牒都是九少爷帮忙搞定的…… 只是一句话而已,便害的宋哲从此沦为废人。 祸水东引这一招玩的实在是太高了。 真是太厉害了,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杨妙清,宋云,宋震接连死在九少爷手上,当真是一点都不冤,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王庆山敬佩的目光让宋言脑门子都是一层黑线,好家伙,当初只是本能觉得出门在外做了坏事儿,用小号比较好,这都是被韩天尊教坏的。 谁曾想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下次要不要报上历飞羽的名号? 说起来,他在纳赫托娅的护卫面前也曾经报出了宋哲的名字,现在肯定已经进了完颜广智的耳朵。这位大极烈汗可一定要精神点,别丢份儿。 总不能连乌古论部落的余孽都比不上吧? 想想宋哲被一箭穿两颗的画面,宋言便觉得身子某个地方隐隐作痛,另一边却又忍不住感觉痛快。 于宋哲来说,这般伤势,大约比杀了他还要难以接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 “宋靖也回来过一趟。” 宋言眼睛倏地眯起,宋靖,杨氏八子中唯一一个走军武路线的。 骁勇善战,武道修为极高。 虽并未和楚国,异族厮杀,然对内镇压叛乱,剿灭山匪,却无往不利。 “他回来做什么?” “应是为了宋家的家传秘籍。”王庆山便皱了皱眉:“老爷似是让他誊写了一份带走。” 金刚罗汉功吗? 说起来,那秘籍被他修改过,不少字被这里加一笔,那里多一点。 若是宋靖按照这《金刚罗汉功》2.0一直修炼下去,不知会修炼成什么模样,可别变成欧阳锋了。 (本章完) 第318章 你不是宋鸿涛的儿子(1) 第318章 你不是宋鸿涛的儿子(1) 留下宋哲名字,导致宋哲变成废人,只是无心插柳,意外之喜。 改写金刚罗汉功,亦是如此。 谁能想到,曾经的无心之举,居然都能在特殊的时候发挥不小的用处。 一时间,宋言的面色就显得有些古怪,他都怀疑,是不是前面十几年吃了太多苦,所以这是老天爷给他的弥补? “其他人呢,可有什么动静?” “八少爷宋律,被林姨娘以读书要紧为由,送到府城求学去了。”想了想,王管家说道:“过年的时候回来了一趟,不过两天又被林姨娘送回府城。” 宋言呵的一笑,杨妙清死了,这宋律也终于有机会品尝一下什么叫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 “大少爷宋淮,二少爷宋义,一直待在东陵,寻求重新出仕的机会,在宋哲被逐出族谱的时候来了两封信,希望老爷能收回成命,老爷没有理会。” 这是自然。 这都不是宋鸿涛的种,现在宋鸿涛怕是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逐出族谱才好。 “除此之外也就没……对了……”王庆山忽地想起来了什么:“伯爷应是要去东陵述职吧,还请万分小心。林姨娘于东陵城安排了两个下人,守在工部尚书府邸附近,专门盯着宋哲,根据他们传回来的信,宋哲在身子好了之后,便到处联系人。” “其中便有禄国公世子,梅子聪,安宁候世子,赵丰;汝阳县子嫡长子,郭阳;兆安县子嫡次子薛启元……”王庆山报出一长串名字。 “尤其是杨家,以及杨家姻亲,更是挨个拜访,一个都没落下。” “我怀疑,那宋哲应是准备对九少爷下手。” 宋言点头,林向晚原本只是留下来恶心宋鸿涛的,毕竟这女人心思也并不单纯,可现在看来这女人的本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那宋哲怕是不知道,他那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自己这边就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言语间,门外又传来脚步声,王庆山便立马闭上嘴巴。 果不其然,没多长时间两道人影便出现在书房门口,其中之一赫然是宋鸿涛,可能是因着八个外室全给他戴了帽子的缘故,用王庆山的话来说,宋鸿涛痛定思痛,居然决定戒色。 他已好长时间没有去勾搭良家女了。 青楼那种地方更是从不踏足。 养了一个月,人居然富态了不少。 不过这种富态都是虚的,长时间亏空,绝不是区区一个月就能养好的,脸上只是一层虚假的红润,见着宋言便欣喜笑着:“言儿终于回来了,可想死为父了。” 这话,宋言纯粹当做耳旁风,只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宋鸿涛身边便是林向晚,虽大着肚子,姿态却也端庄,见着宋言便立马弯腰行礼:“见过九少爷。” 林向晚是姨娘,宋言是庶子。 身份都算不得尊贵,不过谁让宋言还有个身份是伯爵呢,那分量自是与众不同的。 宋言便笑了笑:“姨娘身怀六甲,不必如此,说起来还是我的错,已经晚上,还要来叨扰。” “九少爷可莫要这般说,这是自己家,怎能说是叨扰?” “更何况,老爷已经请大师看过,今年准备寻个黄道吉日,将您的母亲抬为正妻,人虽已去世,可牌位还是要放到宋氏祖祠的,到那时九少爷便是正儿八经的嫡子。” “我这个做姨娘的,自然是要见礼。” 说起来,林向晚现在虽然管着国公府后宅,可身份上始终都是姨娘。 宋言便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林向晚定然会央求宋鸿涛将其从妾室抬为正妻,毕竟妾始终是妾,便是生出了孩子也只是庶子,而林向晚虽然相貌算不得绝美,却是个很会讨男子欢心的女人,这对林向晚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倒是没想到,林向晚居然会选择先抬升他母亲的位份。 宋言并不是特别在意什么正妻,小妾,亦或是嫡子,庶子的分别,却也明白在这个时代嫡庶之间等级堪称森严。 就像他自己,如果没有嫁入洛家而是一直留在国公府,那他绞杀倭寇的功劳,多半是要让给诸多嫡子的,能分到一点边角料已是莫大运气。 若是有一个嫡子的名分,不少事情许是会变的轻松许多。 宋言明白,这林向晚是在向他示好,这样想着,宋言摇了摇头:“倒是用不着这般麻烦。” “要的,要的。”林向晚温柔笑着:“老爷这么多儿子,九少爷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万万不能让庶子的身份,影响了您的前途。” “杨家那边会同意吗?”宋言看向宋鸿涛。 要做成这件事,最大的阻力不在于杨妙清的其他儿子,而是杨家。 宋鸿涛哼了一声:“这是我国公府的事情,跟他杨家有什么关系?” 宋言笑了笑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这林向晚抬升他母亲位份,一方面是在讨好自己,可另一方面未必就没有借着他的力量,抵挡杨家压力的想法。 毕竟,在杨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林向晚实在是太过渺小。 双方又寒暄两句,宋鸿涛便让宋言坐下,林向晚虽是大着肚子,却还是立于旁边侍候着。清了清嗓子,宋鸿涛开始询问宋言在辽东的一些情况,看的出来宋鸿涛对这些事情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大抵算是没话找话的尬聊,即便听到宋言马踏王庭也没有多少反应。倒是旁边的林向晚,一双眸子闪着明亮的光。哪怕出身不是太好,可她依旧明白这是怎样的功劳。 “对了,你现在也是平阳刺史了。”不知不觉也尬聊了很长时间,林向晚借口身子乏了,便先下去休息,至于宋鸿涛则是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变的有些神秘:“按照宁国的规矩,身为刺史,你是要去东陵述职,现在也没几日功夫了。到了东陵,你许是会遇到你的二伯。” “宋锦程吗?”宋言便挑了挑眉毛。 “是他。”宋鸿涛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捋着胡须:“当初你祖父将国公的爵位传袭给我,宋锦程便甚是不满,你虽是他侄子,我却也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是以到了东陵,尽量不要和他接触。” 在这之前,宋鸿涛和宋锦程之间还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兄友弟恭,而现在只要一想到八个嫡子,七个都是宋锦程的种,宋鸿涛便恨不得将宋锦程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唯有如此,方能宣泄心头的憎恨。 眼神中满是怨毒,这是演都不想演了。 宋鸿涛虽不太聪明,却也不是那种愚蠢到家的人,他很清楚单靠自己绝对扳不倒宋锦程,他承袭国公爵位可身上并无官职,宋锦程纵然被贬谪,那还是一部尚书,双方之间的势力并不对等。 于宋鸿涛看来想要解决宋锦程,多半还是要借助宋言的力量。只是宋言得罪人实在是太多,朝中不知多少文官,杨家,还有杨家的姻亲,大抵都想要弄死宋言。宋鸿涛可不想看到宋言在遭遇围攻的时候,急匆匆去找宋锦程求助,再落入宋锦程的陷阱,那就万劫不复。 便是死那也要解决了宋锦程之后再死,而不是死在宋锦程手里。 父子间对话,加起来却是八百个心眼。 又聊了一阵,眼见夜越来越深,宋鸿涛倦意也是越来越强,宋言便起身告辞,宋鸿涛客套了两句也就没有强留。 他大抵是明白,自己和这个儿子之间,是有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痕的。 目送宋言离去,直至背影消失在眼前,宋鸿涛脸上和煦的笑容逐渐隐去。 宋家本就是靠军功封爵,宋鸿涛便是再没本事,可眼光见识总是有的,又怎会看不出来宋言这一次的功劳,绝对是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因着晋升实在是太快,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这一次宁和帝许是会稍微压一压,给宋言的封赏不会太过,但只要扛过去这几年,封侯,乃至封公,都不是不可能,再过几年,便是执宰朝堂,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到那时候,有这一层父子关系存在,国公府也将得到巨大的好处。 只是,宋言得罪人实在是太多,半道崩殂也未可知。 和宋言有关的势力,可能都要遭到清算。 不过这方面的事情,宋鸿涛自有计较,倒是不用担心国公府被牵连。 …… 天,灰蒙蒙的。 小雨虽是停了,却也并未放晴。 偶有夜风吹过,寒气侵体,便觉整个身子都是凉飕飕,湿濡濡的,那种感觉比起辽东纯粹的干冷还要难受。 门子刘锋腰身几乎呈九十度的弯曲,完全不敢抬头看一眼,直至九少爷离了国公府,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随后就惊觉一阵凉意,浑身上下已然被冷汗湿透。 他感觉自己应是幸运的。 至少还活着。 门外,张龙赵虎,纳赫托娅,还有十个黑甲士精锐全都在夜幕中静静等待着。 “走吧,去松州府。” 交代了一句,宋言便和纳赫托娅一起上了马车。 随着吧嗒,吧嗒的声音,马车远去,逐渐笼罩于一层黑蒙蒙的浓雾。 吱呀,吱呀…… 耳廓中,还能听到轮毂摩擦的声响。 嘎吱。 应是没走出几步,轮毂声音戛然而止,马车停了下来。 “姑爷,前面有人。”张龙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 宋言吐了口气,揉了揉额头两侧,嘴角却是勾起些微弧线,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几个月之前发生过。 掀开帘子,果不其然就在马车前方不远处,一道身影安静的立于黑暗,若非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怕是都瞧不见。 还是林向晚。 宋言便离了马车,林向晚一声不吭只是提着手中灯笼,跟在宋言身后,就这般无声无息走出百步距离,确定无人能听到两人的谈话,宋言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向晚。 这女人,应是很注重身段的。 虽是怀孕,可除肚子大了一圈之外,整个人并未臃肿太多。 “以后可以适当多吃一点东西,孕期必须要摄取足够营养,不然生出来的孩子很有可能会先天不足。”于宋言来说,现在的林向晚是个有点用处的工具,是以他不介意提点两句。 林向晚面色便有些慌张。 她最在意的便是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这关系到她一辈子的富贵荣华。 自从怀孕之后,一方面是担心杨家人下毒,一方面也是想要在宋鸿涛眼里一直维持美丽可人儿的形象,所以林向晚严格控制饮食,纵然时常感觉饥饿,也是拼命忍着。这要是伤了肚里孩儿,那可就麻烦了。 眼见林向晚的表情,宋言便笑了笑:“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比你原本正常饮食稍微多一点点即可,需知道过犹不及,若是孕妇吃的太多也有可能导致胎儿太大,难产。” “多谢九少爷指点。”林向晚便由衷感谢。 “好了,说说吧,这个时候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宋言摆了摆手,便问道,林向晚现在的情况,若非有重要的事情,应是不会冒着风险和自己见面。 林向晚短暂的沉吟了一下:“四少爷宋安,曾经回过来一次。” 宋言不置可否的点头:“什么时候,他回来是要做什么?” “年前时候回来的。”林向晚便缓缓开口:“只是在国公府呆了半日,甚至都未曾过夜,当天晚上便已经离开了。” “除了宋鸿涛之外,甚至没有和国公府任何一个人接触过。” “至于寻找宋鸿涛究竟是为了什么,更是无人知晓,还是我趁着过年时候,宋鸿涛醉酒,这才从他口中知晓了一些东西。” 宋言便忍不住笑了,果然女人的枕边风还是很可怕的。莫说是宋鸿涛这种人了,便是宋言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在喝醉酒的时候,吐露什么大逆不道的内容。 “宋安应是为了白和茶叶的生意而来。” “他不知从什么渠道知晓,白和茶叶都是九少爷你捣鼓出来的,便想让宋鸿涛出面,从九少爷手中弄到制和炒茶的配方。” 倒是个有眼光的。 宋安名下可是有一整个大商队的,若是真让他知晓了如何制造白炒制茶叶,定然会赚的盆满钵满,那制造的根本不是白,而是白银;炒制的也不是茶叶,而是银票。 “宋安告知宋鸿涛,茶叶和白利润极大,单单只是几个月时间,便给洛家,房家和崔家赚了好几十万白银。” “他还跟宋鸿涛说,虽然九少爷,你并非宋鸿涛亲子,但这件事情你并不知晓……” 忽地,宋言身子一颤,黑暗中面色显得尤为古怪。 他不是宋鸿涛的儿子……这消息,宋安是如何知道的? (本章完) 第319章 房灵钰(2) 第319章 房灵钰(2) 实际上,林向晚不是第一个对宋言这么说的人,上一个是杨妙清。 在她和宋震死掉的那个晚上,杨妙清眼见宋震被诛杀,精神崩溃之下说出隐藏多年的秘密:宋言的母亲在被宋鸿涛抢回国公府的时候已有了身孕,而宋鸿涛对此并不知晓。 对杨妙清的话,宋言将信将疑。 这种事情,不是只靠杨妙清一番话就能做出判断的,更何况那时候杨妙清已经快死了,多半还存着挑拨关系,借着他的手除掉宋鸿涛的心思,可信度存疑。在那之后,宋言也进行过一番调查,可惜事情过去太久,很难调查出来有用的信息,最终只能搁置。 真正让宋言惊讶的是,宋安为何会知道这个秘密? 莫非是杨妙清告知的? 这不可能,在杨妙清心里唯有宋震才是亲儿子,其他都是流着宋家血的杂种,他们活着就是在不断提醒杨妙清,她是多么的肮脏。 在这种心态下,杨妙清不可能将真正的秘密告知宋安。 林向晚是个聪明的,见宋言面色便知他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些内容,也就闭口不言。 宋言陷入沉思之中。 事情好像忽然间变的更复杂了。 他用力吸了口气,努力将脑海中驳杂的情报,一丝一缕的理顺。 首先,宋鸿涛。 倒是小瞧了这人,他已知晓自己并非他亲子,居然还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便是和自己相处也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维系着一种稍显尴尬的疏离。 果然,这种老狐狸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至于宋安叮嘱的索要配方的事情,宋鸿涛更是完全没有提起,这一点宋言也能理解。 毕竟宋安也不是他的娃,于宋鸿涛来说大概还希望能看到宋言和宋安,宋淮几人斗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 有够阴险的。 而宋鸿涛知晓真相,应是通过宋安。 那宋安,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这些秘密? 说起来,之前宋安留下的纸条,东陵,莫非就是在暗示他,他的身世许是能在东陵找到答案? 可宋安为何要提醒自己? 在宋家,宋安究竟处于怎样的位置?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宋言有种感觉,宋安似是知晓很多事情。 线索理顺,依旧很难寻找到真相……科举,要去东陵;述职,要去东陵,现在想要知晓身世,居然也要去东陵。 仿佛一下子,东陵就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节点。 良久,宋言缓缓吐了口气,这才抬眸望向林向晚:“我不是宋鸿涛的儿子,可有什么证据?” “真切的证据是没有的,更多只是推论,首先,九少爷您跟宋鸿涛的相貌一点都不像。”林向晚便说道。 宋言想了想宋鸿涛的样貌,又想了想自己的,好像还真是这样。 “其次,自您母亲入国公府到生下您,中间也只有九个月,府医说您是早产,宋鸿涛也就没有怀疑。” 宋言便点了点头,不愧是头上全是绿帽的男人,这种事情居然都没有怀疑,如此来看,他当真是有极大概率不是宋鸿涛的儿子。 当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宋言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一阵轻松。 这当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 毕竟,之前宋言想要弄死宋鸿涛,还要考虑一下弑父的影响,现在那是半点顾忌都没有了。 宋言也没有询问生父的消息,这些事情林向晚多半是不知道的,而且宋言对于寻找生父也没太大兴趣,谁会闲的没事儿干,再给自己找个爹? 若是那人还活着,宋言祝他安康。 若是他找到宋言面前,宋言大抵也不会对他有多亲热。 从未相处过,自然也不会有半点感情。 不过这宋鸿涛也是当真可怜,亲生的几个庶子,全都被杨妙清杀了;亲生的庶女,失踪了一半儿,另一半早早嫁人了,现如今日子大约也是苦哈哈。 而活下来的,全都不是他的娃,包括林向晚肚子里的这一个。 宋言严重怀疑,若是现在告知宋鸿涛真相,许是会被气的直接半身不遂。 “那宋安,是如何计划的?”宋言抿了抿唇,沉声问道。 林向晚认真思索了一下:“大概,就是利用九少爷您不知道真相这一点,又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渴望亲情,便让宋鸿涛对你更好一点,如此便能让你心甘情愿将配方吐出来。” 嗤。 宋言笑出了声,那宋安究竟是有多瞧不起他啊? “可还有其他事?” “暂时没了。” “你做的很好。”宋言便点了点头:“多注意一下宋家其他几个嫡子,尤其是宋安,若是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可以先告知洛天枢,他会安排人送信给我。乖乖听话,我保证你的秘密一辈子无人知晓,你的孩子可以承袭宋家的爵位,代代荣华。” 林向晚忙垂下螓首:“九少爷放心,妾身绝无二心。” “如此便好,早些回去吧,莫要让宋鸿涛起了疑心。” 林向晚又冲着宋言行了一礼,旋即冒着深夜的冷风,往国公府去了。 至于宋言,则是重新回了自家马车,便是纳赫托娅这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孩儿,都能看出宋言心情不错,整个人仿佛要飞起来一样,轻快了不少。 …… 松州府。 房家。 虽身为刺史,但房海不怎么在刺史府居住。 身为宁国一等一的豪门,为自己单独建造一栋府邸自然算不得什么问题,无论有多豪华,那些御史言官也不会弹劾于他,毕竟都知道房家有这等财力。 只是现如今的房家,虽然依旧奢华,却少了几分热闹,显得格外冷清。大门口处,两个白色灯笼于夜风中摇曳,烛光忽明忽暗,透出几分阴森。 这一年,对刺史府来说,算是福祸参半。 这一年,房海因着沾了宋言的光,混到了不少军功,甚至获封侯爵。 也是这一年,房海嫡子房俊遭遇刺杀,身亡。 房海儿媳,高阳郡主于深夜失踪。 房海正妻江妙君,因承受不住儿子的死带来的打击,悬梁自尽。 更是闹出了长女房灵月和一书生之间的笑话,为维系家族名声,房海不得不将房灵月逐出族谱,谁曾想房灵月一个想不开也悬梁自尽了。 这个秋天,当真称得上是多事之秋了。 因着这诸多灾难,以至于过年,房府之中也是没有半点欢声笑语,谁都知道自家老爷最近心情很糟糕,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此刻,已是子时。 书房中依旧亮着灯。 房海眉头紧皱,面前摆着一本摊开的空白奏章,手里捏着一支毛笔,却是迟迟无法落下。 许久。 噗哒。 一滴墨水自笔尖坠落,于奏章上破碎,晕开,化作一坨漆黑的污渍。 房海便有些烦躁的将毛笔放下,随手将奏章丢到一旁,在那个方向类似的奏章已有不少。他也是个官场老油条子了,自然明白所谓的述职,主要便是于皇帝面前,描述自己执政地方一年的功绩。对原本的房海来说这算不得什么难事儿,功绩嘛,这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实在没有也可以去编,去造,总有办法的。 可是现在,房海却是犯了难。 主要是,他今年的功绩太过耀眼。 两次绞杀倭寇,两次以少胜多,斩首数万,比很多名将还要夸张,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房海很清楚绞杀倭寇主要是谁在操作,第一次,完全跟他无关;第二次,也就是待在一旁,吆喝两句太棒了,好厉害…… 这样的功劳经过一番润色写在奏章上,自然没问题……可问题是一旦写上,那就是一年十二月,就这两个月大放异彩,其他十个月碌碌无为,多少显得有些不太正常。可惜了,若是宋言一直留在松州,亦或是将他跟着宋言一起调到辽东就好了,房海相信以宋言的实力,这奏章上将会是密密麻麻的功绩。 忽地,房海想起长公主洛玉衡赈济灾民的事情,长公主位于宁平,宁平是松州府管辖,这勉强也算是他的功绩吧?他好歹也是送了一大批粮食过去,多少是有功劳的。至于年前那两个月,他没了夫人,死了儿子,失踪了儿媳,上吊了长女,心中多有悲伤,无心政务也实属正常。 这样一想,房海脸上缓缓浮现出笑意,忙重新取来一本空白奏章,便准备动笔。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房海抬眼一看,就发现一张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房伯父,天色已晚,小侄尚无处落脚,可否来贵府讨一杯酒水?” 房海的脸上顷刻间便满是笑意:“宋言?” 这一声惊呼中的喜意是遮掩不住的。 身子更是噌的一下站直起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回的宁平,今日先是在宁平忙碌了一天,晚上便准备来房伯父这边叨扰一番,顺便邀请伯父一起入京。”宋言笑笑,回答道。到房府门前,他本是希望门子能进来通禀一句,却是没曾想门子直接将他引到了书房,大概房海之前有过交代。 房海甚是开心,忙叫来管家,好生安顿宋言带来的人,旋即便和宋言一起到了客堂。作为真正的豪门嫡子,房海自然是很注重体面,只是宋言也算老熟人了,倒是稍微放松了一点,客堂中摆放着一个大大的炭炉,两人便坐于炭炉两侧,铜炉上面还温着一壶酒,暖烘烘的热浪扑面而来,身上的寒意也就给驱的干干净净。 对于房海,宋言感观不错。 这可能不是个好官,甚至算不得一个好人,但至少相处的时候还算愉悦,两人配合的相当完美。宋言能看的出来,这几个月房海过的并不愉快,眉眼之间能看到深深的疲倦,尤其是眼眶四周,深沉晦暗,大约是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了。 房海未必多在乎他的夫人江妙君,还有那个女儿房灵月,甚至有很大可能是死在房海自己手里,但对于房俊,房海是真的很在意的。 嫡长子的死,对房海的打击很大。 想到高阳还在平阳府那边待着,宋言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能叹了口气,没有吱声。房海未必有多重视那个儿媳,现在告诉房海高阳还活着,大抵不会让房海感觉有几分安慰,许是还会加重儿子死亡带来的悲伤。 这里面,还有很多事情宋言没有弄清楚,现在告知房海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儿。 房海也暂时忘却了心中的压抑和伤感,喜滋滋的询问着宋言这一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在听说宋言和焦俊泽联手,踏入女真领地,绞杀数万女真人的时候,房海眼睛里便满是羡慕。 可恶。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宋言。 现在这么一大份功劳,却是凭白便宜了焦俊泽那妖艳贱货,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可是马踏王庭啊,要是能将女真大极烈汗给宰了,便是封个公爵也不在话下了,毕竟灭国之功,宁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房海便叹息连连:“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东陵?” “便明日吧。”宋言说道:“已经十二了,继续耽搁下去许是会误了时辰。” 实际上,现在时间已经是颇为紧张。 若是乘坐马车,三日时间,也就是十四晚上,应是可以到达东陵。 若是骑乘快马,时间能缩短一半,只是房海这身子骨未必能扛得住。 房海点头:“如此也好,我这边东西大概也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另外到了东陵,若是没地方住,可以去我家,房家在东陵也有不少产业。” “狗大户。”宋言嘟哝了一句。 “何意?” “夸你很有钱。” 房海便洋洋得意:“这倒是不假,另外,我还有一个侄女也在东陵,到时候你们认识一下。” 宋言就有些无奈的吐了口气,这房海还是这么执着于往他身边塞女人。 就这么想要联姻吗? “房伯父,用不着这样吧?”宋言揉了揉额头,然后随手捏起铜炉上盘子里的一枚蜜饯塞进嘴里,酸酸的,甜甜的,味道倒也不错:“房伯父教会了我很多朝堂上的规矩和道理,这些大都是需要撞得头破血流方能明白的经验。” “小子也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便是没有联姻,关系也不会生疏了。” 现在他身边的女人是越来越多了,宋言甚至感觉有些应付不来。 房海却是嘿嘿笑了笑:“贤侄先莫要拒绝,灵钰侄女可是很优秀的,绝对是个美人儿,你见了定然会喜欢的。” 灵钰? 房灵钰? 宋言眉头忽地皱了一下。 不知怎地,房灵钰这个名字,居然让宋言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本章完) 第320章 平阳刺史,孙灏(多谢咏夙的盟主) 第320章 平阳刺史,孙灏(多谢咏夙的盟主) 房灵钰。 宋言忽地想起来,洛天璇有跟他说过,房海又从本家挑了一个庶女,准备送给他做妾。 那女孩,好像就叫房灵钰。 只是,宋言的眉头并未散开,反倒是越皱越紧。 因为当初洛天璇跟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对灵钰两个字感觉熟悉,也就是说,他定然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当时没能想起来,现在又被房海提起,宋言便不由深思起来,许是有个几息时间吧,就在房海已经有些忍不住,想要催促一下宋言的时候,宋言忽地抬起头,一双眸子古怪的看着房海:“伯父……你说的灵钰姑娘,莫非是灵巧的灵,坚金珍宝钰?” 房海有些懵:“贤侄说的没错,的确是这么个灵钰。” 宋言的眼神更奇怪了:“这位灵钰姑娘,是不是认识范家的人?” “晋地八大家的那个范家。” 房海再次点头:“房家名下有不少产业和生意,灵钰的父亲便负责定州那一块,早些年灵钰也随他的父亲去过不少地方,同晋地大家族多有来往,认识范家的人也实属正常,几个大家族的公子,小姐,偶尔还会一起举办个诗会,赏宴之类的。” “啧,伯父啊,不是小侄说你,你这看人的眼光当真是……不怎么样。”宋言有些无奈的吐了口气。 房海就有些不服:“这话怎么说的?灵钰那丫头你没见过,钟灵毓秀,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倒不是说相貌……只是……”宋言都有些难以启齿:“只是,就算伯父想要给我介绍女孩,好歹也挑那种没有对象的吧?” “对象?” “就是另一半。” 噌! 房海猛地站了起来:“你是说灵钰已经和某人私定终身了?” 宋言点头:“应是这样。” “那男人是谁?” “房伯父应该知道,范家三房……好像是三房来着,总之就是范大膘那一脉,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宋言想了想,问道。 房海阴沉着面色点头:“这个,我自是知道的。” 范家虽比不得房家,却也是宁国的大家族了,分支被人灭门,数百口人被杀,在世家门阀的圈子里也算一件大事,据说那段时间,几乎所有的世家门阀,全都不约而同的加强了保护措施。 这些世家门阀,无论手上权力有多大,多有钱,最害怕的就是遇上这种一言不合便灭人满门的狂徒,跟这种人几乎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人家就是奔着杀人来的,除非家族中有实力更强的武者,不然就是待宰的羔羊。 “我和定州刺史焦俊泽的关系不错,是以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据说在被杀的人中,有一人叫范九恩,是范大膘的嫡孙。”宋言又捏了一块蜜饯,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在范九恩的尸体上搜出一封书信,是范九恩写给自己情人的,而情人的名字就叫灵钰,信里面也提到了房家。” “从那情书字里行间来看,两人感情是颇深的,已经私定终身了。” “而且,已经尝过男欢女爱,是以情书上的文字极为露骨。” 虽然现在宋言身边的女子,多是年龄比他大的,但他对别人的女人当真是没兴趣啊。瞧瞧房海介绍的这些人,那房灵月,堕胎至少两次,三手房了都;房灵钰,单看那封情书,大约也好不了多少。 真当他这里是什么回收厂吗? 这话一出,饶是房海脸皮极厚,这时候也是忍不住臊的满脸涨红,尴尬的脚指头都在地上一直抠。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为了跟宋言联姻,结果连续两次介绍的女子都是不洁之身? 也幸好宋言大度,不然早就反目成仇了。 明明之前都找一些老妈子过去调查过,带回来的答案都是玉洁冰清,蕙质兰心,洁身自爱,这些老妈子他娘的究竟收了多少钱? 房家的女儿,难道都是这般不堪? “我的错,我的错,是伯父没调查清楚,贤侄莫要往心里去。”房海便连忙道歉:“为表歉意,我自罚三杯。” 眼看房海连喝三杯,宋言严重怀疑这家伙可能单纯只是馋酒了。 房海又饮了一杯,这才擦了一下嘴角:“贤侄放心,房家女儿有很多的,下次,下次一定给你找个好的。” 宋言都有些无语了,这家伙到现在还没放弃呢。 “房伯父,这些都只是小事儿……”想了想宋言还是开口说道:“房伯父可知,就在范家被灭门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何事?” “范家那边,聘请江湖上三个高手,一个九品武者,两个八品武者,前往新后县县衙,刺杀于我。”宋言的面色逐渐变的凝重。 房海的面色也变了,他眉头紧锁:“范家当真如此大胆?贤侄的意思,这件事情可能和房家的某些人有关?” 宋言小小耸了耸肩:“这倒是无法确认了。” “当时我只是刚到新后县,范家有走私生意通往女真,但那时我还没有封关,纵然封关,于范家这样的商人来说,最好的选择也应该是同我私下里接触,看看是否能将我收买,而不是直接刺杀吧?” 房海深以为然的点头。 商人,大都奉行和气生财,直接进行刺杀,着实是有些过了。 “实际上,在范家被屠灭满门之前,范大膘也的确是要求范家子嗣尝试和我接触,唯有一人表现奇怪。” “是那范九恩?” “没错,范九恩表现的极为慌张,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宋言轻轻颔首:“而在范九恩身上,唯一异常的东西,应该就是这封情书。” 房海这种人,或许做不了一个好官。 但他的脑子绝对机灵。 只是透过宋言的话,房海便迅速分析出,很有可能是房灵钰想要借着范九恩的手,除掉宋言。 那时,房海已经从房氏女中选中了房灵钰,房灵钰已经心有所属,这便是动机。 但,事情当真如此简单吗? 房海担心的是其他方面,譬如说房灵钰的父亲是否有参与其中?自从房俊这个房家嫡长孙去世,他国公世子的位置便出现了松动,不少兄弟,都已经盯上了这个位子。而他试图促成房家和宋言的联姻,同样也有借助着宋言的势力,稳固自身位置的因素。如此来看有人想要破坏联姻,暗中和范九恩勾结,利用范九恩除掉宋言,斩断他的臂助,便极有可能。 只是,那时候的房家,在杨家紧逼之下,早已不复往日光鲜,危若累卵,宋言麾下的军队许是少有的,房家和宁和帝能够依仗的武力,也就是房德抓住了嫡孙被杀的机会,除掉了杨国臣这个礼部尚书,总算是给了房家和宁和帝一点喘息的机会。 这般情况,任谁都能看出宋言对房家,对宁和帝的重要性。 都已经这般处境,居然还有人为了争夺世子之位,直接对宋言下手? 这些人,疯了不成? 宋言若是死了,失去了这些兵权,纵然是拿到了世子之位,还不是将整个家族都给推入了火坑。 看来这次去东陵,要和老头子好好商量一下,家族内部也要清洗一遍才行了。 房海的面色阴沉到极点,目光凶残,仿佛一头欲择人而噬的狼。 他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从宋言的话中,房海也分析出许多东西,宋言被范大膘灭门案的了解实在是太详细了,简直是亲眼所见,房海有理由怀疑就是宋言为了报复,才将范大膘一家数百口人灭了门。 当真是凶狠。 家里的兄弟为了世子之位,居然得罪这种人。 猪脑子吗? …… 山阴县。 这是定州府内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县城里,该有的设施应有尽有,比如说……青楼。 顶楼的包房当中,正传出男人低沉的咆哮和女人压抑的呻吟,大抵正在做着什么事情。 只是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些奇怪,就像是被人卡住了嗓子,以至于声音听起来都带着一些痛楚。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男人的手指正掐在女人的脖子上。 强烈的窒息感,女人眼睛开始泛白,身子更是拼命的蠕动,挣扎,想要逃脱。但,男人力气很大,再加上这女子一整日时间陪着许多客人饮了不少酒,身子早已软软绵绵,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在男人手下挣脱,没多长时间女人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可男人正处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一双眼睛已是猩红一片,根本注意不到女人的变化,就算是注意到了,大概也不会特别在意。 终于,随着一声低吼,旋即不再动弹。 好生休息了半刻钟,男人这才从女人身上爬起。 再看身下女人,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满是痛苦和绝望,一张脸也呈现出诡异的紫青色,伸手于女子鼻尖处试了一下,男人眉头便立马皱起,啐了一口:“死了?呸,晦气。” 低声的咒骂着,倒也没什么好害怕的,玩儿死一个妓子,于他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毕竟,他的身份,可是平阳府刺史! 孙灏! 白鹭书院的学生。 宁和八年的状元。 接替宋言的新任刺史。 区区一个妓子,还是贱籍,死了也就死了。打了个哈欠,孙灏懒洋洋的拿过衣服穿在身上,从袖子里摸出几锭银子,随意丢在女尸上面,算是给青楼的赔款了。 他也明白,自己这个嗜好,多少是有点变态了。 可是没办法,每次和女子欢好的时候,就有点控制不住心中的暴虐,以至于这些年妾室换了一批又一批,能在孙府待上三年的都是少之又少。 想了想,他又拿出代表身份的官印。 没错,就是刺史大印。 原本的平阳刺史在女真叩关的时候跑了,跑的时候把官印也给带走了,也就是说无论是钱耀祖还是暂代刺史宋言,都是没有官印的。 朝廷那边便重新做了一枚,让孙灏随身携带,前往任上。 于嘴唇前面哈了一股热气,然后狠狠按在女尸的胸口上,看着那鲜红的印记,孙灏脸上泛起一丝得意,有这印记在,青楼老板是不敢将事情闹大的。 熟门熟路,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白鹭书院在朝堂中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养成了这些官员肆无忌惮的性格。 便是被人知道了,告官了,又能如何?上面有人,天大的事情也能轻易压下来。 做好这些,孙灏便洋洋得意的离开了房间,走出了青楼。 夜风吹过,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 “真他娘的冷。”嘴里嘟哝着,孙灏便立马闪身钻进了一辆马车:“回客栈。” 随着马蹄和轮毂的声音,马车渐渐在夜幕中远去。 便在此时,一道娇小又饱满的身子,也悄无声息的自青楼侧面的阴影中浮现。 是步雨! (本章完) 第321章 这东西可比武功好用多了(七千) 第321章 这东西可比武功好用多了(七千) 呼! 夜风呜咽着拂过山阴县的路面。 撩起步雨的头发,一丝丝,一缕缕。 她的头发很长,身子又甚是娇小,当风停下,纤长的发丝几乎垂落到腿弯,一片漆黑中,明亮的眸子,默默注视着远去的马车。 身子如同幽灵融入四周的黑暗。 不知不觉,天色变的更加暗沉。骤然,一道银亮的霹雳于夜空中划过,仿佛锐利的兵刃将那苍茫的天幕都给撕成碎片。 紧接着,便是雷霆剧烈的轰鸣。 哗啦啦的瓢泼大雨仿佛要淹没整座山阴县一样倾泻下来。 纵然是待在马车里,也能清晰感觉到雨滴扑打着车窗和车顶的声音,马车的质量不太好,有雨水透过缝隙渗入进来,身上也变的湿漉漉了。 孙灏心里便莫名烦躁。 这次前往宁平,他没带多少人,只是从孙家护院中挑选了实力最好的六人,两个正在外面赶车,四个则是被他放了出去,打探消息。 毕竟,宋言要回京述职,许是要经过这条路,他可不想同宋言撞上。 那是个粗鄙武夫,上不得台面,身为曾经的状元,孙灏自是瞧不上这种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宋言不是好惹的,为人凶狠残忍,杀人无算,他这个平阳府刺史也算是从宋言手里抢来的,以宋言的脾气,若是遇上许是会被杀了。 擅杀刺史,这样的事情宋言也不是没做过。 倒不是害怕,主要是觉得他一个状元,一个读书人,跟宋言那种莽夫发生冲突,实在是有失体面。 而且,宋言擅杀钱耀祖这件事,在朝堂上的评价也是极差的。 毕竟自古刑不上大夫,宋言不仅对士大夫用刑,甚至还是那极为残忍的梳洗之刑,简直就是将士大夫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不过就是死了一点点升斗小民,贬个官,流放一下也就是了,何至于此? 虽说白鹭书院和西林书院不是一个派系,甚至诸多争斗,然白鹭书院出身的孙灏对这件事依旧是义愤填膺。毕竟,孙灏也是士大夫;毕竟西林书院和白鹭书院矛盾再大,那也是读书人之间的矛盾。 孙灏幽幽吐了口气。 京官外调,一般是不许带太多仆役的,六个护院,两个六品武者,四个五品武者,都是他大价钱聘请过来的,这一路上偶尔遇到山匪,也都能轻松解决,这样想着,心里的惧意也散去不少。 然后便不由畅想起来。 范家也已经同他见过面,大抵就是要求他坐上平阳刺史的位置之后便放开边关,允许范家随意走私,同时要禁止其他家族和商户出关。 这条走私的商路,范家要独占。 胃口倒是不小。 孙灏也调查过一些事情,他曾经估算过这条商路若是不出什么意外,一年少说也有百万白银的收入。 而范家那边给他开出的价码,是一年十万。 这个数字不小,但孙灏还是不太满意,他觉得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一年二十万应是可以的。 待上三五年,那便是百万白银的收入。 有了这一大笔钱,上下一打点,稍微运作一下,便能重新返回朝堂,甚至直接入主中枢。 六部尚书,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侍中也未必没有机会。 那可是真正的执宰朝堂。 这样一想,孙灏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便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忍不住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至于范家走私粮食生铁到女真,会给边关百姓带来怎样的灾难,却是从未在孙灏心头考虑过,不过只是一群贱民,不配让他思考。 约摸过去半刻钟,终于到了客栈,和孙灏估计的一样,剩下四个护院都已在客栈中等着,稍微询问了一下,四个护院谁都没遇到宋言,当地的官吏,城门的差役,都没接到过宋言的文牒。 不知是没有出发,还是走了其他路。 孙灏便感觉有些头疼,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样想着,便往楼上去了。 六个护院,两个守在房间门口。 两人守在客栈门口。 剩下两个,则是返回房间休息,待到后半夜起来替换。 轰……咔嚓嚓嚓! 天空中闪电依旧肆虐。 瓢泼大雨哗啦啦的坠落,一阵风吹来,密密麻麻的雨滴便冲着屋檐席卷过去,躲在屋檐下的两个护院,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浑身上下立马便湿漉漉的。 钱宇和丁俊心中暗叫晦气,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们只是护卫,不是老爷呢。 吧嗒,吧嗒,吧嗒……大雨中,细微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便是眼睛能看到的距离都颇为有限。直至一道朦胧的身影,于暴雨中在两人面前逐渐浮现,两人终于反应过来,手唰的一下便放在刀柄之上。 头戴斗笠,看不清模样,雨水顺着斗笠边缘坠落,化作一条条珠帘。 她个头娇小,似是一个女子。 速度不急不缓。 不知怎地,两个护院却是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喂,你是什么人?”钱宇眉头皱起,厉声喝道:“这客栈已经被包下了,想要住宿,另寻他处。” 那人,似是完全没听到声音,继续前进,就在双方之间距离只剩下七步左右的时候忽然停下,缓缓抬起头,借着客栈门口的灯笼,朦朦胧胧中便看到一张甚是妩媚的脸庞,果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 “包下了?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挺好。” 女人嘴角勾起弧线。 声音朦朦胧胧。 暴雨中,好似细碎的呢喃。 钱宇和定军本能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那种诡异的感觉,就仿佛被毒蛇盯上,难以名状的惊悚直让两人毛骨悚然。 他们大抵能判断出这个诡异的女人是个武者,而且,实力比他们两个更强,冒然和这个女人发生冲突,绝非明智之举。喉头都在蠕动着,他们准备报出孙灏的名头,好将这女人吓退。相视一眼,钱宇刚准备开口,可就是这对视一眼的功夫,待到他们再次看向前方,暴雨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两人面色瞬间大变,心中暗叫不好。 嗤。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后便骤然传来了尖锐的破空声响,仿佛什么锐利的东西撕裂了空气。 下一瞬,噗嗤一声,锐利的短刀已经从后面凿进钱宇的脖子,刀尖自喉头的位置钻出,带起一抹猩红。 一刀封喉。 步雨的身子悄悄在两人身后浮现。 一如刚刚,安静的立于原地。 钱宇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下意识蠕动着,每一次蠕动都让脖子上的肌肉触碰到锐利的刀刃。他张开嘴巴,似是想要尖叫,却已经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喉咙里,嘴巴里满是混合着气泡的血沫,顺着唇边流淌,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咕吱咕吱的声音。 就在钱宇旁边,丁俊身子也是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条素白皓腕已经圈住他半边脖子,锐利的刀锋横在他喉头前方,似是已经触碰到了脖子上的皮肤,隐隐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凉。他甚至不敢大口的呼吸,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能让他的脖子被撕开。 他们两个可都是五品的武者啊,放在江湖中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声高手,谁能想到在这女人面前居然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 嗤的一声,步雨将刀子从脖子里抽出。 随着一股血箭迸射出去,钱宇的身子直挺挺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之后便再无任何动静,显是不活了。 丁俊愈发惊惧,喉头轻轻吞了一口口水:“姑……姑娘,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至于此?” “若是姑娘想要在这里借宿,随便住,我再不多言。” “我们是新任平阳府刺史孙灏的护院,以姑娘您的实力,在孙大人这边定能得到重用,孙大人为人豪爽绝不吝啬银钱,姑娘若是愿意投奔,一月少说几百两银子,不比您在江湖上漂泊要来的好?” 他想要活下去,绞尽脑汁的思索,寻找着能打动步雨的地方。 步雨轻笑:“孙灏吗?倒是正要找他。” “告诉我,你们一行有多少人,可是都在这客栈内?” 该死,听这意思好像专门是找孙灏寻仇的,丁俊心中暗叫倒霉,虽身为江湖中人,这时候却是半点江湖义气都没有的,嘴巴一张一合便将孙灏卖个干净:“算上孙灏,总共七人。” “皆在这客栈。” “我们两个守着客栈大门,孙灏住在三楼,门口有张烨和刘华两人看守,都是五品武者;左右两侧房间是林辉和于明杰,这两个是六品武者。” 这人倒是实诚,纵然是步雨没有问到的问题,也给交代的干干净净。 一番话说完,丁俊脸上拼命挤出笑容,尽管后面的步雨看不见:“姑娘,仙子,您看我全都交代了,您要是和孙灏有仇,尽管寻他,我跟那孙灏没有任何关系的,我这就离开,我对天发誓仙子的事情绝不会对外透露半句。” “嗯。” 依旧是那样轻声细语的声音。 丁俊面色一喜,以为自己有了活下去的机会,便在此时,步雨素白手腕陡然用力收回。 嗤。 刀刃便顺势从丁俊喉头划过。 粗壮的脖子被切开一半,喉管,气管尽皆被切断。 伴随着咕咕咕的声音,鲜血喷个不停,丁俊双手下意识抬起,试图堵住脖子上的伤口,然伤口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堵不住。身子踉踉跄跄冲了出去,于暴雨中走出几步,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甘心的抽搐着,肆虐的雨点拍打在身上,脖子喷出的鲜血,迅速被雨水化开。 解决了这两人,步雨便踏入客栈。 还剩下两个六品武者,两个五品武者,倒是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刚入得客栈之内,抬眸望去便看到三楼两个护卫守在一个房间门口,应该便是那张烨和刘华了,这两人反应也是敏锐,几乎第一时间察觉到步雨的存在,其中一人嘴巴张开,刚准备说话,但见步雨左手抬起,掌心中赫然是一把军用劲弩,一根弩箭瞬间喷出,可怜那护卫刚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弩箭便径直从口腔中穿过,刺穿了舌头,头骨,身子被钉死在门框上。 旁边张烨都惊呆了……你是刺客吧? 好歹拿出点儿刺客该用的东西啊。 哪家的刺客,动不动就掏出一把军用弩的? 他的身子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反应速度倒是奇快无比,脚尖一蹬,身子迅速后退,砰的一声将身后房门撞开,也避开了军用弩从楼下射杀的角度。 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叫也从房间中传开: “有刺客。” 啧。 刚调转军用弩方向,准备再次瞄准的步雨有些惋惜。 随手将弩箭抛下,足尖一点,身子便腾空而起,以一种颇为优雅的姿态,落于三楼。便在此时,左右两侧的房门骤然被人撞开,毕竟是六品武者,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毫无察觉。 就算是中间房间里面的孙灏,也被惊醒。 看到悬挂在门框上的尸体,孙灏面色大变。 相比较下来,林辉和于明杰并没有那般恐惧,一左一右缓慢冲着步雨靠近,一旦步雨有任何松懈,都将悍然发动攻击。他们能看的出来,步雨的实力比自己更强,但应是有限,多半应该在七品境界。两个六品武者对一个七品武者,倒也不至于毫无胜算。 至于房间里面那个剩下的张烨,则是将孙灏护在身后,孙灏的面色显得有些阴沉,扭曲,他大抵知道这一趟不会太平,却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谁派你来的?” 沙哑着声音,孙灏沉声问道。 步雨不语,只是低下头,一味摆弄着手里奇怪的东西。 看外表,应是金属锻造出来的,跟自家老爷用来阴人的燧发枪有些相似,但要稍粗稍短一些,把柄的位置还有一个机扩。 在刚到新后县的时候,步雨便见到自家老爷在摸索这东西,倒是没想到居然真的做成了,于定州府分开的时候,老爷将这东西塞到她的手里。 说这东西,叫霰弹枪.初号。 初号,霰弹枪什么的,步雨是不太明白了,但她知道自家老爷总是喜欢折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宋言其实能做出很多武器,只是受限于基础材料,还有缺乏机械的缘故,这些东西基本上都要靠手搓,除了最简单的震天雷之外都无法量产,而且威力比起脑海中记录的也多有下降。而霰弹枪,又属于这些武器中较为简单的一种,宋朝时期用竹子做成的突火枪应该算是最早的霰弹枪了,除了威力差点儿,准头差点儿,射程短点,还容易炸膛之外,没别的毛病。 步雨另一只手里,则是几颗被称之为子弹的东西,只是这子弹并不是锥形,末端并不尖锐,而是平头,更像是一个圆柱体。 眼见步雨完全不搭理自己,孙灏有些生气,面色阴沉:“是宋言派你来的吗?倒是没想到那宋言居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不愧是粗鄙武夫。” “宋言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若是你愿意出面作证,指认宋言,我给你十倍,并且绝对保你安全。” 身为状元,孙灏的脑子自然是极为活泛的。 他很快就想到了宋言身上,并且已经计划利用这个女人,将宋言给除掉。 宋言的存在,简直就是朝堂搅屎棍。 无论是对于白鹭书院还是世家门阀来说,这个人都是尽早除掉比较好。 步雨依旧不语,默默将一枚子弹卡入霰弹枪的上方,叫弹仓的位置,随着咔嚓一声,便上了膛。便在这时,左侧的六品武者林辉似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眼眸中寒芒一闪,脚掌在地上忽然用力,只听砰的一声身子骤然冲着步雨冲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步雨唰的一下抬起胳膊,黑乎乎的金属枪口对准了急速冲来的武者,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扣动机扩。 “轰!” 刹那间,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宛若客栈外面的雷鸣。 无形的冲击化作波纹,冲着前方霎然散开,那林辉来的快,飞出去的更快,身子瞬间失去控制,砰的一声撞爆隔壁的房门,连带着屋内的桌子和长椅,木屑飞舞之间,直接冲向几米之外的墙壁…… 轰隆隆隆…… 撞翻的炭炉,火红的木炭如同开屏孔雀般绽放。 这般变故瞬间让身后同时冲过来的于明杰,还有房间内的张烨和孙灏全都脸色大变,谁都想不到步雨手中这个奇怪的小东西居然如此恐怖。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莫非是暗器不成? 可暗器不都是讲究一个悄无声息的吗?谁家暗器动静宛若雷霆的? 就像是本能,于明杰瞬间停下脚步,身子一步步后退。 房间内张烨更是左顾右盼,寻找能从房间逃走的机会,他甚至有些懊恼,不应该钻进房间的,现在出口被堵死了。 便是步雨也有些错愕,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霰弹枪。 在将这把枪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老爷说了,这东西可比武功好用多了。 当时步雨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但是现在步雨不得不承认,这种东西当真比武功好用。 她转过身子,看着最后一个六品武者于明杰……这家伙许是被刚刚的动静给吓到了,错过了最佳的,能伤到步雨的机会。若是刚刚他不做停留,维持攻击的话,或许能有一点点机会给步雨造成一些伤害,但是现在,晚了。 霰弹枪抬起,眼见步雨的动作,于明杰眸子中透出深深的恐惧,在这个奇怪的东西面前,于明杰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就仿佛学了十几年的武功全都是垃圾,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于明杰的反应很快,他想逃。 可步雨的速度更快,在于明杰脑海中刚浮现出这样念头的时候,便又是一声宛若雷霆的轰鸣。 就在轰鸣声响起的一瞬间,于明杰的胸口被破坏,粉碎,血光滔天。 无形的冲击拍打在于明杰的胸膛,整个身子被抛飞出去,重重撞击在三楼的栏杆之上。轰然巨响中,栏杆破碎,身体如同炮弹般飞了出去,于三楼斜斜划出一条弧线,重重砸在客栈大堂。 一张桌子应声碎裂。 居高临下望去,于明杰的身子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击的不成人形,骨折肉碎,因着巨大的惯性,身子还在地上滑行出一段距离,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眼见不活了。 步雨这才转身望向房间中的孙灏和张烨,此时此刻,两人的面色已然是一片苍白。 身子都在哆嗦个不停。 眼前这女人太可怕了……不,她不是什么女人,她是勾魂夺命的女鬼。 “姑娘,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商量。” “你是为了钱吧,你要多少,开个数,我都给你。”孙灏的喉头剧烈的蠕动:“那宋言究竟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给他卖命?” 一边说着,孙灏一边胡乱在胸膛中扒拉着,抓出一大把的银票。 “这里,三万,三万两白银,全都给你,够了吧。” 听着那嘶哑的声音,眼见着孙灏因濒临死亡而扭曲的脸庞,步雨难得的仁慈了一次,她歪了歪头:“他,倒是没有给我钱。” “没给钱?”孙灏尖叫起来:“没给钱你为何会给他卖命?” “难道他……他将你纳为小妾?”孙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思议:“就因为这个?你跟着我,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立马将我的夫人休了,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正妻。” 步雨有些无奈的吐了口气,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望着孙灏:“你,不懂的。” “我只是觉得,跟着宋言,应是有机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穷人不会被你们欺负的世界。” 孙灏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不是,你神经病吧,穷人会不会被欺负,跟你有什么关系? 笑了笑,步雨不再迟疑,又卡入了一枚子弹。 轰。 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孙灏和张烨两人的身子同时飞了出去。 这一次,步雨便看的很是清楚。 枪口中喷出了密密麻麻的细碎的东西,许是小小的金属珠子和碎片。 如同雨点般笼罩过去,霎时间两个人的脸和脖子,还有胸口,甚至是腹部,都爆开了密密麻麻的血。 细小的东西钻进身子,眼睛爆掉了,脑子变成了浆糊,心脏大抵也差不多。 脑洞大开,心胸开阔,不过如是。 步雨便上前几步,看着地上的尸体,伸手在孙灏身上摸索起来,她感觉自己应是被宋言给带坏了,连摸尸都学会了。 不过这孙灏也是蠢。 居然还想用钱收买她,杀了你这些银票不照样是她的…… 好吧,不全是,不少银票被打碎了。 只是,在孙灏身上,步雨居然还额外又搜到了五万两,这家伙当真是爱财如命,死到临头都不舍得将钱全拿出来。 一具具尸体看过去,确认全都死了。 看着手里的武器,步雨的面色就有些古怪,她是真没想到,老爷居然将威力如此惊人的武器,就这么交给了她。 他对自己就这么放心吗? 还是说他担心自己的武功不够厉害,不足以应付孙灏身边的高手? 这算是在关心她吗? 不知怎地,步雨的嘴角悄无声息的翘起了一丝弧线。 虽寒风骤雨,心里却是暖暖的。 笑了笑,步雨随手丢下了一锭银子,捡起军弩,消失于夜雨。 直至步雨消失,后堂中这才钻出来了一个店小二。 啧……新任平阳刺史,还没到平阳府就被人给弄死了,这可是大事儿,身为锦衣卫,这消息必须要马上告知上头才行。 (本章完) 第322章 我来了,你就要死了(多谢咏夙的盟 第322章 我来了,你就要死了(多谢咏夙的盟主) 宁和二十年。 正月,十四。 蔚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朵朵白云,东陵气温宜人,纵然是冬季也不会显得太冷,官道两侧是光秃秃的树木,多少显得有些萧索,偶尔一些留鸟于枯黄的草地上寻找着植物的种子和果实。 许是身上裹的太厚的缘故,悬于正空的太阳洒下光芒,身上有些燥热。 现在还没到东陵。 大抵属于那种进入了东陵管辖的范围,但距离东陵城还有一二十里地的样子。 宋言与纳赫托娅坐于马车之中,虽是已经入了中原许多时日,纳赫托娅小土妞的性格还是没变多少,小脑袋透过车窗窥视着外面的景色,不同于辽东和海西的银装素裹,一片昏黄的萧索,于纳赫托娅眼中似是也别有一番风情。 张龙赵虎负责赶车,十名黑甲士跟在后方。 步雨尚未回归,不知她那边是怎番模样。 想来应是顺利的。 毕竟步雨本身实力不弱,在分别之前,宋言甚至还将他最新完成的杰作交于步雨,纵然对方有八品武者,至少自保无虞。 至于九品……宁国没那么多九品武者。 孙灏,在成为平阳刺史之前也不过只是个从四品的官儿,想要聘请九品武者作为保镖,还没那个资格。 小姨子照例不见踪影。 虽是一同出的平阳城,只是大半时间都不知洛天衣身在何处,不过宋言确信,若是自己当真遇到什么危险,小姨子就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尽管宋言也有点好奇,小姨子究竟藏身于何处。 后方一点的地方,是房海的车队。 这一路上,自房海那边学到了不少朝堂上的礼仪和规矩,不管房海这人究竟怎样,至少对宋言是没的说的,三日来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给宋言灌输他在朝堂上厮混的各种经验,以及哪些算是自己人,哪些是仇家。 这些经验是极为宝贵的,至少不至于让宋言初到朝堂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自松州到东陵,一路上也经过不少有山匪盘踞的地方,不过他们很安全,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毕竟,房海虽然没有带上松州府的府兵,却带了房家一百护院和家丁。在这军备废弛的时代,世家门阀豢养的家丁,战斗力绝对要比一般的兵卒更强。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马车加速的动静,扭头望去,却是房家的马车正并肩而行。房海似是很爱笑:“贤侄,看样子我们应是可以早一些时辰到东陵。” “明日上元节,要大朝会。” “今日下午,我带你走一走东陵。” “东陵城内,达官显贵实在是太多,总是要认识一下的。” 宋言便点点头,心中却觉得好笑。 房海大约是觉得皇家,房家,还有他宋言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明明是担心他的脾气太过暴躁,到了东陵这地方再冒冒失失得罪人,希望自己能收敛一点,偏生这老狐狸还要说的这般隐晦。 言语间,车子继续吱呀吱呀的前行。 随着靠近东陵,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车子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更有行人挑着扁担行于路边,扁担两头的竹筐里便是一些诸如糕点,蜜饯之类的吃食;亦有货郎,背着木质的货架,货架上挂满各种头绳手链之类的饰品,亦或是风筝,竹蜻蜓之类的玩具……偶尔有马车停下,便会有婢子从里面走出,叫住货郎,买走一些小玩意儿。 “上元节,照例东陵是不会宵禁的。” “每年都有这么几天,诸如新年,上元,中秋,万寿,千秋节这些,便会解除宵禁,举国同庆。”注意到宋言的视线,房海轻笑起来:“每当这些时候,东陵城的几条街道便会人满为患,说书的,摆摊的,卖艺的,比比皆是,茶会,诗会亦是此起彼伏。无论是豪门公子,大户小姐,亦或是寻常百姓,大都会在这些时候走出家门,毕竟那般喧嚣,便是皇城也不多见。” “这些应该就是要去皇城摆摊的商贩,早些过去,也能寻个好位置。” 宋言便也恍然点头:“原是如此,那万寿节千秋节又是什么日子?” 房海便有些无奈:“你这小子,也着实惫懒。” “好歹也是封疆大吏了,却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万寿节是皇帝的生日,千秋节是皇后的生日,这两个日子百官是要进献贺礼的,莫要怠慢了。” 谈笑间,马车也晃晃悠悠到了东陵城。 抬眼望去,高大巍峨。 整个城墙似是用打磨过的巨石堆砌而成,厚重,威严,坚不可摧……上略有斑驳,那是岁月刻画出的风霜。 城门附近是两列身披亮银甲胄的卫兵,一个个身子站的笔直,旁的不说,单单只是这装备,还有精气神,便不是除了黑甲士之外其他边军和府兵可比的。 城门前排着一列长长的队伍。 大都是要入城的商贩,农户,正接受检查。 东陵毕竟是皇城,自是要比其他地方更为严格一些。 于城墙左侧,还有一道大约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行的小道,却是官吏权贵的专属,门是小了点,但至少不用排队。 只是,就在宋言往那边望去的时候,眉头却是倏地一皱。 便看到,就在那小门前方赫然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身高接近两米,浑身上下肌肉虬结,一看便是那种力大无穷的莽汉。 这人,宋言并不认识。 就在这人身旁,则是一个身材稍显矮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娇小的男子,白面无须,一张娃娃脸,透出一些女子一样的脂粉气。 宋言吐口气,旋即掀开车帘,便从车子上跳了下去,于宋言这奇怪的举动,房海稍显狐疑,不过当他看到那娃娃脸男子的时候,顿时恍然大悟,挥挥手便让车队暂时停了下来。 这是宋言的家事,不是他一个外人好参与的。 宋言面上带着笑意,漫步冲着那青年走去,而那青年一双眸子也是死死的盯着宋言,相比较下来,就不似宋言这般轻松。 阳光普照。 他却好似有些冷。 身子微不可见的抖着。 一双眸子更是狰狞,随着宋言的接近,便是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自然垂落的双手,更是下意识紧握,指关节咯吱作响。 大抵是有一点点仇恨在身上的。 忽地,宋言唇角咧开:“啊,我亲爱的哥哥啊,初到东陵,没想到六哥居然会在城门口亲自迎接,实在是让小弟受宠若惊。” 没错,这人自然便是杨氏八子中的老六,宋哲。 近距离之下,越发能感觉到宋云气质的阴柔……这更可能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毕竟即便是宋哲已经成了一个无根之人,可这才几日功夫,便是会出现一些异样,也不会这么快的。 宋哲的面皮不断抽抽着,几息之后便看到那张阴柔的脸上居然逐渐勾起一丝微笑,也不知宋哲究竟想到了什么,笑意居然越来越浓:“呵呵,这是自然,虽然你只是个庶子,可毕竟也是我的弟弟,一辈子生活在宁平县那小地方,初到皇城自是有诸多不适应,我这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帮一帮的。” 这是在说他土包子吗?还故意点出庶子两个字。 宋言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笑眯眯的,四周的寒意似是都被驱散,暖洋洋的。 若是再加上一点动漫里鲜啊,阳光啊之类的特效,任谁都要来上一句……兄友弟恭。 只是这般兄友弟恭的感人并未持续太久,宋言话锋忽然一转:“说的是,在下只是国公府区区庶子,自是比不得六哥身份尊贵……呀,瞧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忘了?” “六哥现在好像已经被父亲逐出族谱了吧?” “这么说,六哥你现在已经算不得宋家人了?我倒是好奇,这人要是被逐出族谱,那是什么身份?莫非是……流民?这岂不是连我这个庶子都不如?” 噗嗤一刀,便戳在了宋哲肚子上。 原本宋哲脸上好不容易浮现出的笑容,霎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阴冷。 “谁让咱们是亲兄弟呢,回头我就跟父亲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把你的名字重新添加到族谱上。” “不过六哥,你为什么要做那些腌臜事儿呢?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也没了,甚至还被白鹭书院给开除了……啧,那可是白鹭书院啊,要是能顺利在白鹭书院完成求学,将来轻而易举就能进入朝堂,前途不可限量,不是弟弟我说你,多好的机会就这么被你白白浪费了。” 这两刀,更狠,直接戳在宋哲的胸口。 于宋哲来说,逐出族谱,剥夺功名,书院开除,这本就是他最忌讳的事情,工部尚书府的人宋哲面前说话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避开这几点,可宋言却是半点顾忌都没有,每一句话都是在掏宋哲的心窝子。 宋哲脸上虚假的笑意早已无法维持,身子抖个不停,面容更是扭曲的仿佛狰狞的怪物,想要择人而噬。他拼命的张开嘴巴,想要反驳,偏生宋言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喉咙中是嘶嘶嘶的声音:“闭嘴。” 你说闭嘴就闭嘴,你算老几? 宋言可不是那么听话的人呢,宋哲越是愤怒,他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灿烂,而那笑容看在宋哲眼里就越发显得憎恶。 “六哥啊,做错了事儿,咱得认,以后改了就是了,讳疾忌医不可取。”这一刻,宋言好似唐僧附体,絮絮叨叨的说着:“对了,听说前一段时间六哥你受伤了,看六哥现在的精神头,想来伤口应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吧,这就好这就好。” “不过六哥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自身的形象,咱们都是男人……” 宋言在男人两个字上加重了声调,宋哲一张脸瞬间便是一层涨红,该死,这些事情宋言这混蛋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嘛,还是阳刚一点比较好。” “别整天一身脂粉气,娘们唧唧的。”宋言瞥了一眼宋哲身旁的壮硕男子:“若是让旁人看到,还以为你性取向是不是有问题呢。” 咕吱。 宋哲喉咙中传出一声诡异的动静,只觉胸腔之中似是有一股腥甜的东西逆势而上,差点儿直接从嘴巴里面喷出来。 宋言这王八蛋,定然知道了他的情况,他是故意的,他就是在刺激自己。 这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混蛋,专门揭人伤疤? 端的无耻。 更让宋哲郁闷的是,旁边的梅子聪在听到这话之后,居然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往后面退出半步。 不是,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难不成在你眼里,老子当真是那种性取向扭曲的变态? 宋哲的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喉咙里的逆血已经快要压不住了,嘴角甚至能瞧见一缕殷红。 宋言便眨了眨眼睛,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太够:“对了,我还听说,乌古论部有一些余孽来了这东陵,行刺与你。我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他们,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宋言,可这些女真蛮子,胆小怯弱,不敢寻我复仇,便对我最好的兄长们下手,当真是可恶。” “欸,因着这件事情,陛下还封我为平阳伯,可惜这爵位不能掰两半,不然我定要分六哥一份。” 宋哲的眼睛陡然瞪大。 忽地抬起一只手指着宋言,嘴唇不断抽搐着。 明明是你这混蛋故意留下了我的名字,不然那些乌古论部落的蛮子怎会找到自己?明明是你领取了朝廷的封赏,成了高高在上的伯爵,却让我连做男人的机会都没有。 这……这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是最锋利的一刀,直接插在了宋哲的脑壳。 这是他最大,最无法接受的痛。 宋哲身子猛地一颤,拼命压制的逆血在这个时候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哇的一声,一口猩红直接喷了出去。 对面的宋言有些嫌弃的往旁边错开一步,鲜血便喷在了地上。 “宋言……我必杀你。” 伪装,持续不下去了。 嘶哑着声音,宋哲猩红着嘴唇,一字一顿的说着:“东陵城,便是你的坟墓。” 宋言呵的笑了: “没关系。” “我来了,你……就要死了。” 他缓缓吐了口气,眼神中的杀意也不再遮掩。 差不多,是时候解决宋哲了。 (本章完) 第323章 不要面皮的宁和帝(1) 第323章 不要面皮的宁和帝(1) 虚假的伪装已无法持续。 不再像之前那样暗戳戳的捅对方刀子,无论是宋哲还是宋言都不再掩饰眸子深处潜藏的杀意。 杨妙清,宋云,宋震,都已经死了。于杨家宋家其他人,他大抵也是不会放过的,只是之前没有机会,现如今既然在东陵城中相遇,不把宋哲送去阴曹地府和他的母亲以及兄弟团聚,便有些说不过去。 这是个阴险的渣滓,行走在阴沟里的老鼠。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藏在旁人的身后,就像是一个偃师,透过那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操纵着旁人为他冲锋陷阵,为他卖命。 就像是杨铭,削去了脑袋。 就像是曾经聚集在宁平县的灾民,又有多少死在了路上? 于宋哲来说,这些人的性命大约是不值一提的,只要能完成他的目标,纵然是再多的牺牲也是可以接受的。 宋言自认算不得什么好人,对待异族,无论男女老幼,死在他手中的不知凡几;可至少,他觉得自己对宁国人还算不错,只要不是那作奸犯科,为非作歹之徒,纵然偶尔对宋言有小小得罪,他也不会太过在意。 可宋哲不同。 于宋哲眼中,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一切生命都只是可以被他愚弄的工具。如若宋哲当真拥有那种安身于幕后,操纵棋局的能力还好,偏生他根本没有那样的本领,却自以为是,自诩甚高,以至于那一连串行为,简直就一个滑稽的小丑。 橘红的阳光散落在脸上,本应暖暖的,可一旁的莽汉却莫名感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现场的气氛更是显得极为压抑,甚至让他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 默默的,莽汉又后退一步。 他担心待会儿打起来可能会溅他一身血。 呼。 宋言缓缓吐了口气,压下胸腔中暴虐的杀意。 宗哲是危险的,这种危险不在于宋哲本身,而在于你根本不知这家伙手指上究竟系了多少条线,线的另一端又是多少个傀儡。 宋哲又是脆弱的,他只是一个瘦小的书生。 宋言想要杀他,只需上前一步,就能轻松扭断宋哲的脖子。 然而,宋言没有这么做。 废话,旁边就是皇城禁卫军。 便是宋言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些人眼皮底下随意杀人。 比起之前他虽然成长了一些,但还没到为所欲为的程度。 甚至说此时此刻,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正在他看不着的地方盯着他的背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倘若他真在这时候动手杀掉宋哲,那便是平白给那些人递去把柄,那些人便有了足够的理由公开,公正的将他处死。 他是想要干掉宋哲,但为了一个宋哲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并不划算。 在东陵城这地方,宋言也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宋哲也逐渐控制住胸腔中的暴虐,狰狞散去,除了面色还有些苍白之外,已经大概恢复了正常,他盯着宋言,嘴角居然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宋言啊宋言,我已将你完全看穿。” “咦?” 看穿? 咱想要弄死你的心思,不是都写在脸上的吗,还用得着看穿吗? “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对吧?”宋哲却是有些洋洋得意,仿佛为自己窥探到的东西在骄傲:“你想杀我,但你不能动手,若是你出手将我杀死,势必会遭受到皇城禁卫军的攻击。” 宋言就更懵了。 不是,这家伙该不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吧,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用得着你再重复一遍?他有些狐疑的抓了抓头发,看向宋哲的视线不由多出了一些怜悯,真是个可怜的娃,原本还只是身子坏掉了,现在就连脑子也坏了。 宋哲却是愈发得意:“所以你要故意激怒我,一旦我受不得刺激,失控,对你动手,那你便有了合理合法将我杀死的机会,便是禁卫军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用装出这种懵懂的样子,刚刚你看了一眼禁卫军,我就已经明白了你的计划。” “当真无耻。” “不过,我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宋言的脑门上顿时一层黑线,不是,老子就看了一眼禁卫军,居然都能给你脑补出这么多内容? 你是迪米乌格斯吗? 宋言便有些无奈,他纯粹只是觉得既然没办法杀死宋哲,好好羞辱一番,过过嘴瘾也是不错的,哪儿有那么多肠子?他才刚来东陵城啊,哪儿知道东陵城的规矩? 而宋言这般无奈的模样,看在宋哲眼里那便是自己猜中了,脸上笑意更浓。宋哲身后,那身材高大的男子则是面色古怪,看看宋言,又看看宋哲……好家伙,不愧是亲兄弟,都是一样无耻。 这宋言,看起来像是个爷们儿,背地居然如此卑鄙。 而宋哲,只是因着宋言一个眼神,便能推测出宋言的计划,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些玩儿计谋的,心实在是太脏了。 他虽然算不得笨蛋,但终究是个武人,在计谋这方面跟这两个家伙比起来还是有不小差距,冒然卷入这兄弟两个的冲突,会不会不太妙? 宋哲微微吐了口气,笑语吟吟:“你刚刚说,你来了,我就要死了?” “倒是有几分傲气。” “只是,傲气是要靠实力支撑的,你那点小手段根本上不得台面,我倒是要看看,在这东陵城,你究竟要如何杀了我。” “我亲爱的好弟弟啊。” “六哥我,等着你。” 丢下一句话,宋哲瞥了一眼旁边的男子,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转身离去。 目送宋哲离开,直至宋哲的身影彻底消失,宋言这才看向不远处的壮汉,当目光落下去的瞬间,壮汉只感觉身子骤然紧绷,居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敢对视,眼神便不由飘到一旁,然后又觉得自己这般表现未免太怂了一点,便咳嗽一声:“咳咳,宋兄,初次见面,在下梅子聪,有礼了!” 梅子聪? 宋言眉头微皱。 居然和母亲一个姓。 许是因着梅这个姓氏罕见了一点,宋言也不由想的多了一些。 而且,梅家,梅老太爷,禄国公? 那这梅子聪便是国公世子了? 多亏了房海之前灌输的知识,听到这名字,宋言立马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脑子里转瞬闪过几个念头,宋言脸上也堆起笑意:“原来是梅兄,梅兄和我六哥关系很好?” 梅子聪脑袋立马摇晃的跟拨浪鼓一样:“宋兄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我和宋哲没有任何关系,只因都生活在东陵,勉强算是认识罢了,前些时日,他忽然找到我,说宋兄可能是我早已过世的小姑的儿子,而我这个世子之位,许是也要保不住了。” 宋言眼皮忽地一挑。 好家伙,这宋哲当真阴险,无耻。 梅子聪是被梅老太爷收养的,并非亲生,若是梅老太爷的女儿还活着,纵然只是外孙,也要比梅子聪这个养子更为亲密。再加上愧疚和补偿性心理,梅老太爷还真有很大可能会放弃梅子聪这个养子,选择外孙成为世子。 一旦承袭了国公爵位,那代表的就是一辈子,乃至儿孙好几代的荣华富贵。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若是这梅子聪受了挑拨,许是还真会对他下手。这些人很多时候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会留下一丁点风险。 这就是宋哲的手段吗? 宋言微笑着看了一眼梅子聪:“梅兄告诉我这些,又是何意?” 梅子聪便飒然一笑:“我只是想要告诉宋兄,我对宋兄并无任何恶意,没有和宋兄作对的想法。” “宋兄于海边大破倭寇,于海西草原火烧连营,身为武人,兄弟可是佩服的很,便是祖父也常说,宁国武勋一脉能否重新崛起,全系于宋兄一人。现如今,宋兄到了东陵,若是有机会还请宋兄到国公府小叙,在下扫榻相迎。” 说着,梅子聪便冲着宋言拱了拱手。 宋言微微愕然,倒是没想到这梅子聪居然如此坦诚,便回了一礼:“梅兄谬赞,多谢梅兄相邀,若有机会定然登门叨扰。” 两人并无什么交情,言尽于此即可。 又拱了拱手,梅子聪便转身离去。 宋言便默默注视着梅子聪的背影,若有所思。 …… “这小子,数月不见,倒是气盛了些。” 东陵城城门楼中,一中年男子坐于椅上,望着宋言房海等人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杯香茗,轻抿一口,如此说道。 中年男子年约四五十岁,发丝是有些白了,面色多有憔悴,许是多日忙碌,眸子里透着疲惫,于中年男子对面,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两人中间摆着一个棋盘,黑白子,是围棋。仔细看便会发现,这老人和刚刚从城门中经过的房海带着几分相似。 于棋盘侧面,则是一个同样苍老,面皮皱巴巴的男子,只是气息却稍显阴柔,听到中年男子的话,阴柔老者便笑了笑:“年轻人吗,气盛一些不妨事的,若是一直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倒是无趣的很了。” 中年男子便笑骂道:“你这老货,居然也会说旁人的好话,倒是难得。”摇了摇头又望向对面的老者:“房老,您觉得此子如何?” “锋芒毕露,又阴险狡诈,不是个好相与的。”房老又看了看城门口,骄阳之下,还能看到一抹刺眼的猩红,却是宋哲刚刚吐出来的血:“激将法,虽然粗陋,刚刚却是用的恰到好处。” 中年男子笑笑,放下手中茶杯望向门外,稍稍偏斜的阳光,于昏沉沉的屋内照出了一小片的光亮: “我倒是觉得那小子是个脾气暴躁的,他或许单纯只是想要羞辱宋哲一顿。” “呵呵,这怎么可能,单纯的羞辱没有任何意义,能走到他这般位置的人怎会去做这种毫无价值的事情?”房姓老者便摇了摇头,一枚黑子落于棋盘。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这小子没那么多心思,单纯一点,便是脾气暴躁一些也好。。” “你说杨和同知不知道宋言来了东陵?” 房姓老者捏着一枚棋子,稍稍停顿了片刻:“应是知道的,杨家毕竟在这小子手上吃了几次亏,不过……杨和同是个爱惜羽毛的,以大欺小这般事情应是做不出来,但如果宋家小子真给了杨和同把柄,应是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闹吧,闹吧,闹的越大越好,东陵城也死寂了好多年,有这么一个愣头青过来搅动一番风云,许是不错的。”短暂的沉默,中年男子再次开口:“那宋哲如何?” “自作聪明的戏子罢了,有点小聪明,但不多,又无甚经验,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又不知珍惜,大抵是要死的。” “梅子聪呢?” “虽愚笨,这次却是聪明了一回。” “宋言的母亲,是否就是梅家老太爷早夭的女儿?” “怕是只有梅老太爷自己知道了。” 中年男子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面色便有些羡慕:“说起来,这茶叶也是那小子捣鼓出来的吧?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总能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奇技淫巧,小道尔!” “这话说的,我可是听说了,你房家靠着白和茶叶,几个月赚了几十万白银,一月十万,这叫小道?” “谣传,这都是谣传,做不得真……那些人只看到房家赚钱,却是不知那车马费也不是一笔小数字,也就糊口而已。” “几十万叫糊口,当真可恶……不过,你房家内有些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老朽晓得。” 中年男子忽然便叹了口气:“欸,你说这小子也真是的,手上明明有这种好东西,却是不知拿来孝敬孝敬我这个岳丈,居然便宜了你和崔家那老狐狸。” 房姓老者笑而不语,只是将一枚棋子落下。 中年男子面上表情忽地僵硬,茶杯放下,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我这边还有许多要事要处理。” “朕先走了,回头再与房老对弈。” 眼看着宁和帝匆匆离去的背影,房德愕然:眼瞅着快输了就跑了? 当了二十年皇帝,这人怎地还是如此不要面皮? (本章完) 第324章 家父安宁候(2) 第324章 家父安宁候(2)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东陵,自是很繁华的。 阳光洒在斑驳的墙上,早已苏醒的城市,正处于一天之间最为喧嚣的时候,石板街道两旁,店铺繁忙。临街酒家挂起招客的彩旗,炊烟袅袅中传来阵阵饭香。街市上,买卖声此起彼伏,挑夫肩上的担子随着脚步微微颤动,叫卖声与讨价还价的声音交织成一幅热闹非凡的水墨画。 店铺前的招牌被阳光照得格外醒目,上面用漆黑的墨汁写着诸如“药材”、“绸缎”、“典当”之类字样,一些身穿长衫的人们便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东西,时而眉头紧皱,似是在考量着货物的成色,时而张开嘴巴,同店家讨价还价。 不远处,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静静站在鱼摊后面,地上木桶里装满活蹦乱跳的鱼虾,偶尔有水珠从桶中溅出,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再往前一座古朴的茶楼巍峨而立,里面早已人声鼎沸。茶楼内部雕梁画栋,木质的桌椅古色古香,茶客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或品茶谈笑,或专心下棋,时不时便是一阵诸如休得耍赖,你这匹夫之类的笑骂。 这便是东陵了。 松州已经算是颇为繁华的城市,可纵然是松州府最热闹的夜市同东陵比起那也是差之甚远。幸而宋言上辈子也算是跑了不少地方,大城市见得多了,这东陵城虽自有一股令人沉醉的古香,然单论热闹,巍峨,比起上辈子能容纳数千万人的大城市来说,却还是差了几分成色。 是以,宋言便显得颇为平静。 房海眼角偶尔打量着宋言,见宋言面色平静,古井不波,不由稍稍点头,凡宁国人,初到东陵,无不为此城的繁华而震惊,便是房家那些见过大世面的子嗣,初见之下也难免会露出一些丢脸的表情,像宋言这般平静的当真不多。 这份心性颇为难得。 眼角余光便看到张龙赵虎,还有十个黑甲士,一个个都颇为拘束,便是高大的身子也下意识蜷缩,仿佛生怕自己的存在,给这座瑰丽的城市造成了什么污损,唯有一双双眼睛,忍不住的望向四周,纳赫托娅的反应更是不堪,这里是宁国,她可是个女真人,然而现在一张脸却是涨红,呼吸都变的急促。 房海便笑了,这才是初到东陵之人的正常反应嘛。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纵然瞧见纳赫托娅,张龙赵虎等人的模样,也只是善意的笑了笑,并无人出言讥讽,大抵这样的表现都见得多了吧。 众人并未乘坐马车,而是在宽阔的路面上徒步而行。 房海便在宋言身边介绍着什么:“这是东陵城的主街……长安街。” 宋言想了想,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名字叫做长安的城市,但长安二字,寓意长治久安,是以赵梁楚宁四国都有不少名为长安的街道,乃至于村镇,这种感觉就像是上辈子什么人民路,解放路,建设路之类。 “人们进出东陵大约都要经过长安街,是以拥挤了一些,不过真要比起来还有一条街比长安街还要热闹。”房海笑着便望向南边:“东陵虽到处都是商铺,然商铺最多的位置还是南城,那里的人流量是极大的,超出长安街数倍不止。” “青楼啊,勾栏啊,比比皆是。” 这样一说宋言便比较感兴趣。 可惜,房海话锋一转,却是朝向了西边:“西城区,大概是整个东陵最安全的地方了……当然,从某些方面来讲,也许是最凶险的。” “皇宫便位于西城。” “大量勋贵,官宅,也都位于那边,明面上治安自是极好的,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差役,禁卫军巡逻。” 宋言便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房海这句最安全,也最凶险的意思了,安全,是明面上有足够的守备巡查力量,想要做些小偷小摸,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自是不容易。 而危险,便来自于官宅之内了。 毕竟包括皇宫在内,这些地方大都龌龊。 后宅之中勾心斗角,毒死,病死,乃至于不小心摔死之类的事情大概每日都在上演。 以房海的身份和地位,宅院自然也位于西城区。 “至于北城区,禁卫军大都驻扎在那边,另外也有一些品阶较低的官吏,勋爵居住……北城区也多是勋贵大员子嗣玩耍之所,那边还有一大片空场,常做马斗之用。” 宋言精神一震:“麻豆?什么麻豆?宁国也有麻豆?” 业务是不是扩展的有点夸张了? 房海对宋言的反应有些狐疑:“当然有了,不少勋贵后裔,本身没有诗书传家的底蕴,因着祖辈都是武将,大都养成粗豪跋扈的性格,又没有真正指挥作战的能力,为证明家族并未没落,便多学习骑射,拼斗马术,便成了他们炫耀武力最重要的一环。” “拼斗马术?”宋言面色顿时有些失望:“原来是这个马斗。” “你以为是哪个?” 宋言脸色微红,似是有些微尴尬:“咳咳,我也以为拼斗马术的。” 该死,明明都穿越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了,上辈子的记忆居然还在影响着自己,实在是太不该了。 房海也没多想,毕竟就算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个词的另一个意思,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说的这些都是内城。” “内城?” “是的,东陵城分为内外两城,内城便是我刚刚说的那些,至于外城,便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了,大抵便是一个巨大的圆环,将内城包裹在其中。”房海笑笑:“外城便要比内城大上很多了,居住的多是平民。” 宋言便有些震惊,区区外城,居住的都是平民,居然还能这般繁华,当真是让宋言有些意外。 似是看出宋言的想法,房海摇了摇头:“倒是和你想的有些出入,这里之所以繁华,不是因为平民,也不是因为外城,而是因为这里是长安街。” “离了这条街,到两边看一看,许是便能看到外城真正的模样。” 宋言一愣,也就明白过来,大约就是所谓的一个城市的黑暗面了吧。 眼前看到的是商铺林立,是车水马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或许便是流民乞丐,是贫民之窟。 “外城的人,是最多的。” “人多了,也就有了许多龌龊事。” “各种地下赌场,黑市之类数不胜数,还有许多三教九流,匿身于其中。” “更有不少好勇斗狠之徒聚集在一起,便成了帮会,什么黑虎帮,青龙会,鬼洞,白楼,多有厮杀。” “外城之中,失踪者,斗殴致死者,每日皆有。” 宋言便有些沉默,初见东陵繁华带来的冲击,也在这个时候消散的差不多了。 “若是我记得没错,赌场,黑市,黑帮,都是宁国律法明令禁止的,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莫非还没人管了?” 房海似是觉得好笑,拍了拍宋言的肩膀:“管?谁敢管?” “东陵城中,每一个组织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势力。” “莫说其他,便是那赌场,多少家庭因之家破人亡,卖儿鬻女,可纵然东陵府尹知道又能怎样?赌场背后,可是好几个国公,惹得起吗?” “至于那鬼洞,白楼,背后的势力更是大的惊人。”说着,房海的面色便凝重起来:“到了这东陵,无论见着什么,听着什么,只要记住一点便能让你安然无恙。” “哪一点?” “不该问的事别问,不该管的事别管。” 宋言吐了口气,有些失望,不过这种失望也并未持续太长时间,许是心中早有预感:“房伯父,我知你心中想法。” “无非便是不想我凭空招惹事端,只是……东陵城中有我颇多敌人,便是我想安生下来,他们大抵也是不允许的,有些时候,事情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言毕,宋言便抬眸往长安街前方望去,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却见原本平和的街道忽然间就鸡飞狗跳起来,一道道身影狼狈的往两边躲去,不时有人跌倒在地上,更有甚者,街边的摊子都被直接掀翻。随着人群散开,就看到两匹雪白战马正拉着一辆奢华的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冲着这边奔行过来。马车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偶尔有人躲闪不及,便直接被马车撞飞出去,骨折肉碎。 原本好好的一条商业街,霎时间仿佛变成了异族叩关。 总感觉,这一幕似是有些熟悉。 耳畔到处都是惊恐尖叫的声音,可纵然如此,那赶车的马夫也完全没有降低速度的意思,甚至还兴奋的甩着缰绳。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几息便能冲到跟前,宋言是能躲开,但房海却是不行,房海身后的车队也做不到。 而且,刚来东陵城便遇到这样的事情,宋言有种预感,这马车似是针对自己而来。 房海原本的心情还是蛮不错的,可此时此刻,见着这一幕一张脸也是瞬间阴沉下来,不过两息功夫房海便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不让你安生,那就随你怎么闹腾吧。” “闹得越大越好。” “记住,在东陵城这种地方想要活下来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装孙子。” “第二,愣头青。” “谁敢惹你就给我往死里整,闹到让所有人都明白,想要对付你,你就算是死了残了也会从对方身上啃下一块肉,也会拖着对方一起下地狱,要让他们明白杀了你的后果于他们来说太不划算,唯有如此,那些人才会咒你,骂你,惧你,怕你,远离你!” “方才不会随意动你。” 宋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线,刚来这东陵城,房海灌输的经验便让他心头莫名有些压抑,到处都是权贵,谁也不敢得罪,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要唯唯诺诺,那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总要念头通达才行啊。 尤其还是自身占理,又有何惧之? 没有后退,没有躲开。 宋言甚至还一步步迎着马车走去,一双眸子冷漠又疯癫的凝视着两头快速奔来的白马。 双方之间的距离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拉近,眼见宋言的姿态那车夫似是觉得遭到了挑衅,面露凶狠,用力一甩缰绳,战马吃痛速度再次飙升。顷刻间那战马已然已经冲到宋言跟前,四周传来了阵阵惊呼,更有胆小的忙闭上眼睛。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宋言忽然抬起双手。五根手指张开,两只蒲扇般的巴掌径直冲着战马的脑袋扣了过去。眼见这一幕,那车夫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家伙脑子莫不是真有问题?居然想要用双手拦住狂奔的战马? 找死。 下一瞬…… 轰! 两匹高头大马,瞬间完成了从极快到静止的转变。 马头之上传来堪称恐怖的力量,便是极优秀的战马也根本承受不住,四条马腿轰然炸裂,血光飞溅。战马的前半个身子,于宋言的巨力之下,冲着地面便跪了下去,眼耳口鼻当中满是殷红鲜血,眼见不活。 受到巨大惯性的影响,赶车的马夫根本控制不住,身子呼的飞出,半空中划出一条斜斜弧线,冲着石板铺就的路面砸了下去,那地方原本还有许多人,见着这一幕,嗡的一下迅速散开。 砰……咔嚓。 马夫的脑袋便重重的砸在石板上,头骨瞬间破碎,骨头里面的东西喷溅出去,便是脖子都呈现出诡异的扭曲,身子于地面滑行,擦出一条猩红的痕迹,足有十几米,直至身子撞在墙上这才停下。 破裂的脑袋,半边血肉已被磨光,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颧骨。 这还不算,身后车架也在惯性的影响之下径直冲着前方撞去,撞在战马身上。 车厢脱离地面,高高跃起,轮轴飞舞。 就在车厢即将翻转过来的时候,终于力竭,于重力的影响之下,冲着地面轰然坠落。 轰隆隆。 整个车体直接解体,破碎,马车的轮轴从中间崩断,车轮横飞,破碎的木头更是崩飞的到处都是。 嘶。 当看到这一幕,四周不知多少以为宋言要被撞飞的百姓,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震撼。 这是什么神力? 怎会如此恐怖? 便是旁边的一处房顶,一名怀抱长剑的少女,嘴角也是勾起些微的弧线。 人群中亦有一名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笑语吟吟的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车厢里面爬了出来,他似是伤到了胳膊,右臂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剧痛让那张脸满是煞白,额头上沁出丝丝冷汗。 内脏遭受冲击,嘴角也挂着一丝猩红。 见着前方的宋言,那少年的面色顿时狰狞起来,嘶声尖叫:“你是何人?” “居然敢拦我车驾,甚至打死了我两匹大宛马!”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家父安宁候!” 宋言眸子忽地眯起。 安宁候。 世子赵丰? 呵…… 林向晚于工部尚书府对面安插了两个暗哨,不做别的,专门盯着宋哲。 而他们传回的消息,宋哲正在联络东陵城中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勋贵,其中便有这个赵丰!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宋哲啊宋哲,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