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支未来,修出个绝世武神》 第1章 羊羔息 第1章 羊羔息 “宁哥儿,昨天那群人又找上来了……” 楚云的声音带着颤抖。 楚宁拳头握的咯吱作响,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 “这群王八蛋,霸占我的生意还不够,还要这般压榨!” 十一月的秋风凛冽,楚宁从山上回来,刚刚迈进屋子,就听到了这话。 这世道,出身几乎就注定了一切。 什么机遇,什么异军突起,都不过是白日梦。 三个月前,他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大乾王朝一个小猎户身上。 家徒四壁不说,原身的父亲刚去世,白布还盖在遗体上,就停放在屋内。 无奈之下,楚宁就去找县里的王家当铺借了“羊羔息”。 为改变困境,他也想利用前世记忆做生意,可一没实力,二没背景,生意刚有起色,就被人强取豪夺。 楚宁注意到姐姐发红的眼眶,心里一阵酸涩,努力把声线放平稳,说道: “阿姐,你别担心,这次我上山,寻到几窝兔子和野鸡的踪迹,明天我就去打了换钱。” “你莫要哄我,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哪会有这么多猎物让你打?” 楚云满脸担忧。 “没骗你,阿姐。咱家世代打猎,这本事能和别人一样吗?好啦,你身体不好,快去好好休息。” 说罢,楚宁搀扶着楚云进了屋。 …… 再出来时,他扫视一圈这破旧屋子:两三个破了角的陶瓷碗,整齐摆放在缺了条腿的桌子上;一束窄细的光柱,从屋顶缝隙打下来。 楚宁内心沉重,如同那些久未打扫、积满灰尘的角落。 秋风顺着窗户上几个大窟窿灌进来,不断拍打着门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难,难,难!” 楚宁拿出半块粗粮饼,半靠在椅子上,沉沉叹息,“这鬼世道,就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他用手掩面,努力思索接下来的出路,可想到一个便否定一个,两日未眠的眼眸布满血丝。 “砰!砰!砰!” 一阵沉重的砸门声骤然响起。 “楚家那小崽子,给爷滚出来!” 门外,一个疤脸汉子带着四五名小弟,正疯狂怒喝。 “吱——” 破旧的门被打开,楚宁面色阴沉,盯着他们。 羊羔息,说白了就是高利贷。 葬父加上创业失败,他还不上贷款,利息便越滚越高。 这一个月,他们几乎每天都来,家里值钱物件早已被搬空。 “楚小子!息钱你还没交齐呢,怎么,非得爷天天跑你这儿一趟?!” 疤脸汉子一上来,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楚宁咬着牙,几乎一字一顿地说: “自然不是,这是剩下的三十文。” 可在怀中摸索了好一阵,才一枚一枚的掏出三十枚铜板。 “哗啦啦——” 铜板碰撞着,洒落在疤脸汉子宽厚的手掌上。 “哼!怎么才这么点?这点钱,都不够爷的跑腿费!” 疤脸汉子收了钱,掂量几下,冷哼一声,继续质问。 楚宁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双眼死死盯着疤脸汉子: “当初说好月息五十文,怎么现在变了?” “月息?我看你是糊涂了,是七日一息!三个月过去,现在你连本带利,还欠足足四两银子。” 四两?自己当初不过借了二两,才三个月,竟直接翻了一倍! “啪!” 没等楚宁再开口,一个巴掌在一瞬间就已经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就在楚宁快要被怒火吞噬的瞬间。 脑海突然流过一阵寒感,强制的令其冷静下来。 这时,一个在前世淘到的青铜令牌陡然显形。 【混元神令,逆借大道,力破乾坤!】 【当前令主:楚宁】 【当前令主试图依靠横练功法:《糙石硬功》,预支《糙石硬功》成功。】 【偿还条件:负百斤巨石深蹲千次,方能成功,偿还后开启下次预支效果!】 【当前可预支功法,武学:零】 刹那间,一股磅礴而陌生的力量毫无征兆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转瞬之间,楚宁脑海里涌入海量修炼经验。 他恍惚瞧见自己,日复一日用粗糙尖锐的碎石猛擦皮肤,疼得冷汗直冒,鲜血不断渗出又结痂,却从未有过一丝动摇,只为练就如岩石般坚韧的肌肤。 画面又切换至背着巨石在山路上艰难攀爬的场景,每迈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重负,汗水浸透衣衫,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颤抖…… 楚宁清晰地感受着自己身体力气暴增,肌肉紧绷、充满力量。 可还没等楚宁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三天,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后交不上钱,就拿你姐来抵债!” 疤脸汉子说完,就要领着一众小弟扬长而去,嘴里还嘀咕着:“真是个孬种,比他爹那犟种废物还不如。” 楚宁想到这三月来受的气,此刻眼神里仿佛有火焰要喷发出来。 “妈的,都给我站在那!” 楚宁怒喝一声。 疤脸汉子转过身,脸上的横肉因为那一抹狞笑而显得更加狰狞,他一边摩挲着手中的短棍,一边朝着楚宁逼近,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 “小兔崽子,你刚才说啥?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 他身后的小弟们也跟着哄笑起来,像是一群嗅到血腥味的恶狼,准备随时扑上来撕咬猎物。 楚宁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来自混元神令预支《糙石硬功》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给他带来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力量。 他紧攥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双眼死死地盯着疤脸汉子,那目光仿佛能将对方灼烧。 “我说,你们都给我站住!今天谁也别想走!” 楚宁一字一顿地吼道,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疤脸汉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手中的短棍随意地晃荡着: “就凭你?你以为你是谁?今天你要是不把钱交出来,就不是你姐来抵债这么简单了。” 楚宁没有被对方的狠话吓到,相反,此刻的他只觉得热血上涌。 他猛地往前跨出一步,脚下的地面都因为这股冲力而微微震动。 新书期间求收藏、求追读,不要养书,谢谢! (本章完) 第2章 野猪 第2章 野猪 随着他的动作,体内的力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楚宁面色冷峻,脚下发力,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朝着疤脸汉子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带起一阵呼呼的风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疤脸汉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慌乱地举起手中的短棍,想要抵挡楚宁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然而,楚宁此刻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只见楚宁一拳轰出,直接砸在了短棍上,巨大的力量将短棍瞬间震断,余势未减,重重地砸在了疤脸汉子的胸口。 “砰” 的一声闷响,疤脸汉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数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他的小弟们见状,都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没想到平日里胆小懦弱的楚宁,此刻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楚宁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他大步向前,如入无人之境,每一拳挥出都带着呼呼的风声,每一脚踢出去都能让一个小弟倒地吐血。 不消片刻,站着的就只剩楚宁一人了。 “滚!” 楚宁冷喝一声,疤脸汉子们当即落荒而逃。 教训他们次可以,但若是打杀就不行,因为楚宁知道,王家是有入品武者的,而武者入品和不入品的差距就像是天与地。 …… 夜深,楚宁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个时节,山脉外围已经找不到野兔野鸡的踪迹了,若是想要有收获,便只能进到更深山处。 但深山里遍布着许多大型动物,山君食人的传闻从未断绝过。 一般的猎户都不会选择去深山打猎,也就楚宁的爹练了一身横练功法才敢涉足几次。 “这笔债我还得还个干净才行,不然他们派入品武者来对我下手,官府绝对不会阻拦。” 楚宁紧紧攥住拳头,指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 天蒙蒙亮,楚宁就已背弓出门。 进山需要走好一段路,这样在日头正高,温度适宜时便能刚好赶到。 清冷的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在山林间,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股凛冽的寒意。 楚宁紧了紧背上的猎弓,脚下步伐坚定而急促,踩在枯黄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随着深入山林,光线愈发昏暗,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低鸣,让人心生寒意。 “希望这次运道能好些吧,深山里必须得万般小心才行。” 楚宁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和原主留下的打猎经验,在山林中仔细寻觅着猎物的踪迹。 他的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痕迹,草丛里的脚印、树枝上的羽毛,都是他追踪猎物的线索。 忽地,一旁的草丛猛地抖动起来…… 楚宁动作敏捷,瞬间抽箭搭弦,目光如炬,死死地锁定那片晃动的草丛。 眨眼间,一头两米来高,浑身长满粗糙黑毛的野猪从里面猛地窜出。 两颗长长的獠牙好似两把利刃,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冰冷的光,发出沉闷的吼声,前蹄不断刨地,激起阵阵尘土。 “野猪,居然这么大!怕不是再过几年都成精怪了吧。” 那野猪似乎感受到楚宁的威胁,前蹄刨地的频率更快了。 “哼哼!” 闷哼一声后,野猪便如离弦之箭般向他冲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强风。 “不好!这畜生。” 楚宁面色微变,侧身一闪,堪堪避开了野猪的第一次攻击。 他迅速转身,张弓搭箭。 利箭“嗖”地射出去,却只擦过野猪的脊背,在它的皮毛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受了伤的野猪更加暴躁,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再次恶狠狠地向楚宁扑来。 楚宁不断变换位置,不急不缓地寻找最佳射击角度。 有着功法在身,楚宁对狩猎这头野猪还是很有自信的 野猪的智商很高,相当于七八岁的稚童。 一个人背着把弓鬼鬼祟祟的就闯入了它的领地,这一瞬间就让它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人追杀的回忆。 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活的自然是随心所欲,既然感冒犯自己的领地,那就是对它的挑衅。 既然是挑衅,那没什么好多想的,当即就对这背弓的人发起了进攻。 可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狡猾,不仅躲了它的几次攻击,居然还让自己受伤吃痛! 看着野猪发了狂似的冲来,楚宁来不及细想,肌肉紧绷瞬间,皮肤泛起一层奇异的光泽,好似覆盖了一层坚硬的岩石,防御力大增! 下一刻,楚宁不退反进,目光如炬,紧盯野猪动向。 “麻的,既然你想我死,那你也别想好过!” 就在野猪冲到近前,腥臭气息扑面而来的刹那,他猛地屈膝发力,大喝一声,借着这股爆发的力量纵身一跃,身姿矫健如鹰,稳稳落在了野猪背上。 楚宁怒喝,双腿紧紧夹住野猪身躯,避免被甩落。 在剧烈颠簸中,他一手死死揪住野猪鬃毛,一手迅速抽出腰间短刀。 刀刃寒光闪烁,与他坚定的目光相互映衬。 此时的野猪,因背上突然多了个“不速之客”而暴躁不已,疯狂地扭动、跳跃,试图将楚宁甩落。 楚宁咬紧牙关,任凭野猪如何折腾,都稳坐其上。 “麻的,这个该死的畜生。” 瞅准野猪短暂停顿的间隙,他高高扬起短刀,用尽全身力气,伴随着一声怒吼,将短刀狠狠刺进野猪的脖颈。 短刀入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得楚宁满脸满身。 可他却没有丝毫停顿,在度扬手,狠狠的刺下。 “噗呲,噗呲!” 一刀刀下去后,野猪发出一阵凄厉的嘶鸣,疯狂挣扎了几下,随后便摇晃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楚宁从野猪背上滚落,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终于结束了……” 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湿透了衣衫。 他的双手因紧张和用力而颤抖不止,可眼神中却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杀死野猪的兴奋。 “这下,阿姐暂时安全了,债也能还上了。” 楚宁垂下双臂,回味这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一刻,他畅快无比。 休息片刻后,楚宁才起身走向野猪。 最后一刀插的极深,他费了些的力气才将短刀从野猪身上拔出。 楚宁面色冷峻。 “有了这头猪,一切的债我就能还清了,王家,我和你们的债可没那么容易还……” (本章完) 第3章 武馆 第3章 武馆 楚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野猪拖回了村口。 血腥气迅速引来了一群村民,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楚宁和野猪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好家伙,这得是多大的运气,才能猎到这么大一头野猪!” “楚宁这小子,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还有这本事。” 村民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可楚宁却对这些嘈杂的议论声充耳不闻,眼神里满是冷漠。 自家深陷困境的那段日子,这些人非但没有伸出援手,还在背后说尽了风凉话,那些刺耳的言语至今仍在他耳边回响。 此刻,他们的夸赞和惊叹,在楚宁听来,不过是虚伪的逢迎。 楚宁不愿多做停留,他目光扫过人群,在其中寻到了一个与自己关系稍熟稔的人,走上前去低声借了一辆小推车。 他将野猪费力地搬上推车,而后一言不发地推着车,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车轮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 得了功法后,楚宁的脚程极快,不出两个时辰,便到了县城。 处处都是叫卖声,沿街的小贩是极多的,看上去虽然一片欣欣向荣,但仔细观察却会发现,有相当大一部分人的衣着单薄,且面上浮现出不健康的菜黄色。 但这都与楚宁无关,他此时只想着将猪卖出去,还了债务后为买药为楚云调理身体。 拖着这么大一头黑毛野猪,自然是极其吸睛的,可楚宁对此视若无睹。 这家酒楼,雕梁画栋,飞檐斗拱,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尽显奢华。 楚宁深知,这里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们常来消遣的地方,野味一直都是他们餐桌上的宠儿。 更何况自己这头野猪,体格健壮、膘肥体壮,浑身散发着旺盛的气血,甚至隐隐有几分让人惊叹的精怪模样。 只要酒楼老板识货,必然能卖出一个令人满意的高价。 果不其然,经过一番沟通后,得了足足十二两的高价。 …… “还去王家的四两,再买上过冬所需的物件,以及粮食,药草,还能剩下六两。” 楚宁低垂着头在城内缓缓漫步,方才他刚刚去王家典当铺还了钱,销了条子,但王家人那副仿佛要吃了自己的眼神他可不会忘。 “现在还快到了收秋税的时候,届时又是一两五钱的支出……” 低头思索之际,一道怒喝陡然从耳边传来。 “站住!你是何人,居然想要闯我奔雷武馆?” 楚宁愕然,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门武馆前,再走几步便直接踏了进去。 楚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赶忙向后退了一步,拱手赔笑道: “实在对不住,在下一时走神,并非有意冒犯。” 那怒喝之人是武馆的守门弟子,身着劲装,神色警惕,见楚宁态度还算诚恳,面色稍缓,却依旧不依不饶: “哼,这奔雷武馆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在这个世界,武者一旦成功将功法修炼入品,便拥有诸多旁人难以企及的特权。 不仅能在官府登记造册,从此免去沉重的税赋,遇见七品及以下官员,更无需行跪拜之礼,可谓身份地位显著提升。 更诱人的是,还能获得在县城落户的资格。 这意味着楚宁可以将姐姐从那偏远的小村落接出来,彻底告别随时可能遭受山林野兽、山野精怪袭击的危险生活,让姐姐过上安稳日子。 自己还拥有着混元神令,无论多么高深莫测、晦涩难懂的功法,只要他能完成透支所附带的偿还代价,就必定能够成功练成。 在这三个月的摸爬滚打中,早就深切体会到,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没有力量就如同待宰羔羊,只能任人欺凌,成为砧板上毫无反抗之力的鱼肉。 “入武馆,学功法,复壮志,报血仇!” 楚宁心中猛地一跳,若是自己入了品,怎么可能还会担心王家的报复? 而他也正愁无处学习高深武功,眼前这武馆或许是个契机。 武馆学到的东西跟自家流传的功法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家中那本《糙石硬功》,虽说练起来能让体魄强壮几分,平日里上山打猎、应对些粗重活计还算凑合,可归根结底,不过是一门基础的横练功夫。 撑死了也就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根本不可能让他入品成为武者。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 “实不相瞒,在下楚宁,一心向武,听闻贵武馆威名远扬,今日路过,一时心向往之,才失了分寸。不知武馆可收弟子?在下愿拜入武馆门下,刻苦修炼。” 看门的汉子上下打量了几眼楚宁,看到他身上那破破旧旧打满补丁的单薄衣物,眼神愈发轻蔑。 “穷文富武,武馆可不是善堂,十两三月,不包吃住,若是要求武,那就准备好银两进去吧。” 楚宁闻言,心中一沉,十两银子三月,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还剩下的那几两银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笔钱,本是他打算给姐姐添置冬衣、储备粮食和药材的,若是全都拿去交武馆的学费,姐姐接下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他犹豫了,脑海中浮现出姐姐那蜡黄消瘦的面容,还有他们那破旧不堪、四处漏风的家。 “回去将《糙石硬功》代价偿还后,再预支一门弓法,届时我打猎的速度还能更快,六两的亏空,我最多两月就能补齐……” 思索片刻后,楚宁缓缓抬起头: “多谢告知,我回去准备准备。”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本章完) 第4章 偿还 第4章 偿还 天将暗,山风呼啸。 楚宁推着空车疾行,碎石在脚下迸溅,每一步都似踏碎命运枷锁。寒风掀起衣角,露出后背未愈的鞭痕——那是王家打手留下的“利息”。 不多时,村庄的轮廓已浮现在暮色中。低矮破旧的茅屋错落而立,泥泞的小巷中透着几丝寒意,村民们早已习惯了沉重的生活。贫困在这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几乎所有人都被世道碾压,挣扎求生。 但讽刺的是,正因为他们深知生存的艰难,反而对同阶层的人更加刻薄。 谁家断了粮,总有人冷眼旁观,甚至窃笑;谁家欠了债,邻里便窃窃私语,生怕沾染晦气;若是谁稍有起色,反而会引来嫉妒与排挤。仿佛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没有谁愿意看到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有几道身影在屋檐下匆匆一瞥,低声嘀咕几句,又缩回破旧的屋中,仿佛楚宁的存在只是一阵寒风拂过,带不走任何温度。 他猛地一推,推车滑行几尺,稳稳停在村口。 楚宁稍作停顿,吐出一口热气,随即转身,迈步朝家中奔去。 屋里亮着微弱的烛光,透过门缝摇曳不定,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吱——” 楚宁推门而入,看到姐姐楚云正坐在桌前,昏黄的烛光映在她清瘦而蜡黄的脸上,眼里带着一丝疲惫。 “宁哥儿,你可算回来了。” 楚云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从小到大,楚宁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不愿让她担心。父亲去世后,他更是像个大人一样,独自承担起整个家,明明自己还未满十八,却已经活得比许多成年人都要沉重。 楚云心里泛起酸涩,她多么希望,弟弟能有一天不用再这么拼命,不用再让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阿姐,我就是晚回来一会儿,用不着替我担心!” 她的目光落在楚宁身上,衣衫破损,血迹斑斑,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她知道,楚宁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可他从不说,只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仿佛什么都能扛过去。 “你……又进山了?” 楚宁点了点头,努力让语气轻松些:“运气不错,打了一头野猪,卖了十二两,已经把欠的债还清了。” “真的?莫要逗我。”楚云眼睛微微睁大,像是不敢相信。 “真的。”楚宁咧嘴一笑,把剩下的银子放在桌上,“还给你买了药和冬衣,今年冬天不怕冷了。” 楚云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银子,眼眶微微泛红,低头轻轻擦了擦。 “宁哥儿,这个家让你受苦了……” 她声音有些哽咽,终究还是心疼。 楚宁笑了笑,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随手掰了一块粗粮饼塞进嘴里,嚼得嘎吱作响。 “阿姐,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苦不苦的,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他说得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随后,他给姐姐煎了药,轻轻扶着她坐下,把温热的药碗递到她手中,又为她披上新买的冬衣。 楚云看着弟弟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心疼,声音轻柔道:“你赚了钱,除了还债就都在我身上了,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在这个世道,亲情只是一根风雨飘摇的细线,稍不注意,就会被现实无情斩断。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或是卖身为奴,或是被债主抢走,亲情在贫瘠的生活面前,显得无比脆弱。 楚云不会察觉,楚宁想去武馆学武。楚宁也并不打算告诉姐姐,他不想让她在内疚中度过。 …… 入夜,楚宁躺在破旧的木床上,望着昏暗的屋顶,思绪翻涌。 他知道,靠打猎的速度,永远无法改变现状。 要想翻身,唯有变强! 脑海中,混元神令的冰冷文字浮现。 【偿还条件:负百斤巨石深蹲千次,方能成功,偿还后开启下次预支效果!】 楚宁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推门而出。 他扛起院中青石,石面斑驳如神令纹路。恍惚间,似有低语在耳畔萦绕:“欲承其力,先受其重。” 他肩抵青石,脊椎弯成一张拉满的弓。 巨石沉重如山,压得他肩膀生疼,膝盖几乎要炸裂。 第一下,汗水瞬间冒出。 第二下,腿部肌肉疯狂颤抖。 第三下,骨骼隐隐作响。 …… 深蹲时,他仿佛听见骨骼在铁砧上锻打的铮鸣。汗水砸落地面,溅起细小血珠,皮肤崩裂又愈合,如糙石反复磨砺。 第一百次蹲起时,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糙石硬功》的手,枯瘦如柴,却将书页捏出裂痕。 “宁儿,这功法.能保命。” 此刻他才懂,所谓保命,是要把命磨成一把刀。 远处忽有火光跃动,马蹄踏碎寂静。 几名武者擎着火把纵马过村,领头者扬鞭抽飞蜷缩路边的老丐,笑声刺破夜空:“贱民也配挡道?” 他咬紧牙关,没有停下。 黑夜中,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巨石上下起伏的低沉闷响。 第一千次深蹲完成时,月光陡然惨白。 青石“咔”地裂开,碎屑簌簌而落,露出内里血玉般的纹理。 轰…… 刹那间,热流席卷全身,肌肉像被烈焰淬炼,血液滚烫,冲刷四肢百骸。 他睁眼,瞳中幽火骤燃。 耳畔甚至能听到血液在经脉中奔腾的轰鸣。 “这就是……《糙石硬功》小成的感觉?” 他低声呢喃,缓缓松开肩上的巨石,原本沉重无比的重量,现在竟变得轻若无物。 他紧握拳头,感受到皮肤坚硬如铁,体内每一块肌肉都蕴藏着前所未有的爆发力。 目光落在院中立着的一根粗壮木桩上,他猛然跨步,拳头骤然轰出。 “砰!” 木桩寸寸炸裂,木屑四溅,地面被拳劲震出一道裂缝,狂风席卷四周。 楚宁缓缓收拳,瞳中血色未褪。 褴褛布衣下,新生的皮肤泛起石质冷光。他抬脚碾碎满地石屑,望向前方。 “王家……我父亲的血债……” 夜枭啼叫声中,他咧开染血的嘴角: “早晚让你们还回来。”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楚宁几乎是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被撕裂般疼痛,犹如被重锤碾压过般,连呼吸都带着隐隐作痛的钝感。透支换来畅快过后,偿还也让他的身体付出惨烈的代价。 然而,他没有丝毫迟疑。若想提高猎杀效率,他便必须更快、更准、更强。哪怕再承受一次同样的痛楚,他也在所不惜。 咬牙支撑着站起,他步履坚定地走向院落。晨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冷,他的目光却比晨风更冷。 下一瞬,混元神令自虚空浮现,微光流转,沉静而威严。 【当前令主试图依靠横练功法:《百步穿杨》,预支《百步穿杨》成功。】 【偿还条件:在移动中连中五十箭,方能成功,偿还后开启下次预支效果!】 【当前可预支功法,武学:零】 (本章完) 第5章 皮毛商人 第5章 皮毛商人 刹那间,庞大的弓术经验涌入脑海。 楚宁仿佛看到自己千百次拉弓射箭的画面,手指被弓弦磨破,血肉模糊,风吹日晒,苦练不止。 在荒野间,在风雪里,在烈日之下,他一次次调整呼吸,一次次克服颤抖的手臂。 他看到了自己站在崖边,面对狂风暴雨,一箭射穿百米外的枯木;也看到自己在兽群奔袭中,稳如磐石,百发百中! 意识回归,他缓缓睁眼,眼神锐利如鹰。 楚宁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靶位,手掌缓缓抚过弓身,感受着那股久违却无比熟悉的力量。 风起,猎猎作响。 他弯弓搭箭,神情平静如止水,动作流畅而精准。 箭在弦上,势若游龙! 下一瞬,弓弦震颤,破风之声骤然响起。 嗖! 箭矢如雷电般掠过,稳稳命中靶心。 “这才是真正的弓法!” …… 晨雾未散,楚宁已踏着露水进山。 林间寒气刺骨,他却只着一件单薄布衣,后背隐隐泛着石质冷光。 《糙石硬功》小成后,寻常寒冷再难侵体。 他反手取下背后长弓,指腹摩挲弓身。此弓通体乌黑,弦如银丝,是父亲在世时从县城铁匠铺购得,足有三百斤拉力。可握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 预支弓法后,楚宁的感官也愈发敏捷。他闭目凝神,耳畔风声忽而变得清晰:枯叶坠地的窸窣、山雀振翅的轻颤、甚至百步外雪狐舔爪的细微响动. 他骤然睁眼,瞳中精光如电。 搭箭,开弓! “嗖——“ 箭矢破空,穿透三重灌木,精准钉入雪狐咽喉。那畜生甚至来不及呜咽,便软倒在地,纯白皮毛未染半分血污。 “第七只。“楚宁收弓上前,拎起雪狐后颈。皮毛入手温润如暖玉,正是寒冬里达官贵人最爱的珍品。 “这下就能请郎中为阿姐治病了,还能把家里修缮一下。” 他嘴角微扬,将猎物塞入麻袋。麻袋已鼓胀不堪,除了雪狐,还有两只银貂、三张火狐皮,俱是一箭封喉。 “城南赵记?那老棺材瓤子专坑生脸!” 昨日卖野猪时,酒楼伙计的嗤笑浮上心头。楚宁冷笑,肩扛麻袋踏入东市。此地与西市酒楼的奢靡截然不同,污水横流的石板路上,两侧摊贩叫卖声嘶哑如破锣。 穿粗布短打的苦力、挎篮卖蔫菜的老妇众生百态,皆被世道压弯了脊梁。 乞丐蜷缩墙根啃着糠饼,见武者佩刀经过,慌忙缩成团发抖。 楚宁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最里侧的皮货铺。 店主是个干瘦老头,正眯眼拨弄算盘,见楚宁卸下麻袋,懒懒掀了掀眼皮:“野兔皮三文一张,山鸡“ 话音戛然而止。 麻袋倾倒,雪狐银貂滚落柜台,皮毛在昏暗中泛着莹莹光泽。老头喉头滚动,枯手颤抖着抚上雪狐脖颈箭孔,失声惊呼:“一箭穿喉?这、这手法“ “开价。”楚宁抱臂而立,余光扫向门外。几个佩刀武者正纵马过市,马蹄溅起泥浆,泼了卖菜老妇一身。 老头咽了咽唾沫,眼底贪婪一闪而逝:“雪狐皮五两,银貂四两,火狐“ “告辞。“楚宁冷笑一声,弯腰便要收拢皮毛。 老头慌忙拽他衣袖,却被反手扣住腕骨,疼得吱哇乱叫。 “雪狐市价十两,银貂八两。“楚宁甩开他的手,麻袋往肩上一扛,“城南赵记皮行,都不像你这般黑心。“ 老头脸色涨红,正要争辩,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小伙好大火气。” 门槛阴影里,一锦衣男子斜倚门框,拇指翡翠扳指碾得咯吱响,虎口厚茧如刀刻,一看就是个握刀的行家。 楚宁后撤半步,指节悄然抵住腰间短刃。 锦衣男子踱步上前,扳指擦过雪狐箭孔:“活剥取皮是行家的活儿,你这箭,卡骨三寸,断筋不伤皮。”他忽地逼近,虎口茧子蹭过楚宁手背,“青阳县藏不住这样的手,小子,你惹过人命吧?” 楚宁甩开老头的手,麻袋往肩上一扛:“你是谁?买皮,还是买命?” “鄙姓沈,单名一个砚字。“男子拱手一笑,“做点皮毛生意,偶尔也帮贵人寻些稀罕物。“他忽然压低声音,“比如.青瞳雪狐。“ 楚宁心头一震。 青瞳雪狐乃传闻中的灵兽,其瞳可入药延寿,皮毛水火不侵。三月前州府悬赏千两黄金,引得无数武者入山搜寻,却无一人得手。 “小兄弟今日猎的不过是凡品,但这一手箭术.“沈砚目光灼灼,“值得沈某赌一把。” 沈砚大笑,袖中抖出一袋银锭:“雪狐十两,银貂八两!若肯每月供上等货,价钱翻倍!”他甩出契书,官印旁赫然烙着“王”字私纹。 楚宁瞳孔骤缩。 王家,逼死原身父亲的债主,县里盘根错节的世家。 他猛地攥拳,骨节爆响。耳边似又响起疤脸汉子的狞笑:“四两银子?你姐的卖身钱可不值这个数……” 楚宁拿起契书细看,条款清晰,竟无半分陷阱。 他沉吟片刻,狩猎是他目前的主要收入来源,而一个稳定的高价买家,显然能让他获得更多利益。 秋风卷着枯叶扑进铺子,麻袋中的雪狐皮毛被吹得微微颤动,似在催促他做决定。沈砚也不急,自顾自斟了杯冷茶,端茶的手稳如磐石。 “现银结清,不赊不欠。”楚宁按印,银袋入手沉如砣铁。 沈砚抚掌:“爽快!” 老头早已瘫坐在地,冷汗涔涔。 楚宁扫过钱袋,忽而冷笑:“沈老板不怕血本无归?“ “风险越大,利越高。“沈砚抚着扳指,笑意渐深,“三日后北山有青瞳雪狐踪迹,少侠若有兴趣……” “没兴趣。”楚宁转身没入人群。 沈砚口中“青瞳雪狐”的线索,他并非毫不动心,只是王家私纹的刺目烙印,让他本能地警惕,与虎谋皮,必先藏住咽喉。 沈砚的笑像毒蛇吐信,楚宁捏紧钱袋。这世道,哪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但眼下,他需要银子,更需要刀。 楚宁握紧弓身,喉间血腥翻涌,却终是低头疾行。 王家债虽暂平,但入品武者仍是悬顶利剑。待偿还了《百步穿杨》的代价,届时再预支一门刀法. (本章完) 第6章 地宝 第6章 地宝 山雾如墨,晨光未破。楚宁踏着露水浸透的枯枝,身影在嶙峋怪石间穿梭。 寒风掠过耳畔,带起几缕散乱发丝,他却恍若未觉,双目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昨日归家时,他背着一筐药材推开破旧的木门。 楚云正蜷缩在炕角咳嗽,蜡黄的脸上浮着一层病态的潮红。 新请的郎中捻着山羊胡,摇头叹道:“寒气入髓,需以参茸温补,辅以针灸祛邪。” 楚宁一言不发,将卖皮毛的银锭尽数堆在桌上。郎中见状,忙不迭开方施针,临走前还塞给他一包驱寒的艾草。 “宁哥儿,这得多少银子”楚云攥着被角,声音细如蚊蚋。 “阿姐只管喝药。”他劈柴生火,将药罐架在灶上。火光映着修补一新的窗棂,昨日他买了桐油纸,将漏风的破洞糊得严严实实。 村里人扒着篱笆窥探,指指点点。 “败家子!刚赚点钱就糟践!” “定是攀上黑心商人,瞧那药材,够买三亩地了!” 楚宁拎着斧头劈开木桩,碎屑飞溅中,几个探头探脑的村民慌忙缩回脑袋。 嫉妒与咒骂如蝇虫嗡鸣,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这世道,弱者连呼吸都是错,唯有变强才能碾碎一切聒噪。 此刻,他握紧长弓,指腹摩挲弓弦上凝结的寒霜。 前日猎杀雪狐时,曾瞥见一道赤影掠过崖壁,其速如电,绝非寻常野兽。 自与沈砚交易后,他愈发明白:钱财易得,实力难求。 王家如毒蛇盘踞县中,入品武者随时可能碾碎他的咽喉。唯有搏命,方能争一线生机。 更深处的山涧藏着凶险,也藏着机缘。 楚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糙石硬功》的暗劲在筋肉间流转,皮肤泛起一层石质冷光。 混元神令的预支让他拥有了常人难及的体魄,但武馆的十两三月学费仍如巨石压心。 “寻常猎物不过杯水车薪,唯有猎杀开灵智的妖兽,取其骨血皮毛,才能凑足银钱。”他足尖轻点,跃上一截横生的枯木。 远处传来兽吼,声如闷雷,震得枝头积雪簌簌而落。 循着血腥气前行,忽见岩壁上嵌着几道焦黑爪痕。 爪痕深逾三寸,边缘泛着熔岩般的赤红色泽,周遭草木尽数枯萎。 楚宁瞳孔微缩,反手抽箭搭弦,弓身绷如满月。 愈往深处,空气愈发燥热。枯木焦黑如炭,地表龟裂的缝隙中渗出缕缕硫磺气息。 楚宁屏息凝神,耳廓微动。 百丈外,隐约传来低沉的兽吼,夹杂着金石撞击的铮鸣。 他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向声源。 岩窟前,一株赤红藤蔓盘踞石壁,九枚朱果悬垂枝头,表面流转鎏金纹路,宛如熔岩凝铸。 果香沁人心脾,楚宁只嗅一口,便觉体内气血翻涌,连《糙石硬功》的暗伤都隐隐愈合。 “九转玄阳果!”他心头狂跳。 此物乃古籍记载的地宝,传闻服之可洗髓伐骨,甚至助武者破境入品。 然而下一瞬,腥风扑面。 “吼——” 阴影中跃出一头巨兽,身长三丈,皮毛赤红如焰,额间独角森然,金瞳如炬。 兽爪拍地,碎石飞溅,热浪裹挟硫磺气息扑面而来。 “赤焰虎竟已开灵智!”楚宁后撤半步,弓弦震颤,三箭连发。 “轰!” 箭簇破空,赤焰虎却张口喷出一道烈焰。火柱横扫,箭矢未近身便化作铁水。 楚宁翻滚避让,衣角瞬间焦黑,热浪灼得面皮生疼。妖兽金瞳中闪过一丝讥诮,利爪横扫,逼得他撞向岩壁。 “砰!” 楚宁借《糙石硬功》硬撼一击,石屑纷飞中,拳锋与兽爪对撞,火星迸溅。 拳锋与兽躯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赤焰虎吃痛怒吼,利爪横扫,楚宁借势腾空,凌空三箭连发。 嗖!嗖!嗖! 箭矢破风,直取妖兽双目、咽喉、心口。 赤焰虎金瞳骤缩,周身赤毛炸立,竟在箭至刹那偏头避让。三箭擦着兽躯钉入岩壁,箭尾震颤不休。 “好个畜生。”楚宁落地急退,掌心已渗出冷汗。这妖兽不仅力大无穷,反应更是远超寻常武者。 赤焰虎却不再给他喘息之机,兽躯如炮弹般冲撞而来。 楚宁咬牙硬撼,拳脚与利爪对轰,火星四溅。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脏腑翻涌,虎口崩裂。 三十招过,岩窟已遍地焦痕。楚宁喘息如牛,褴褛布衣下血迹斑斑,赤焰虎亦伤痕累累,金瞳却愈发明亮——它在享受这场厮杀! “不能耗下去.”楚宁瞥向玄阳果,心念电转。妖兽灵智已开,或许. 他忽然后撤三步,收弓入背,高举双手:“且慢!” 赤焰虎獠牙龇起,喉间滚出威胁的低吼,却当真停下攻势。 “你守此果,是为等成熟后独吞?”楚宁直视金瞳,声如寒铁,“但此果九枚同枝,成熟时需以精血浇灌三日。你虽强,可届时异象冲天,引来的恐怕不止我一个!” 妖兽金瞳微眯,前爪焦躁地刨地。 楚宁踏前一步,指尖划过胸前伤口,血珠滴落在地:“我助你护果,取一枚为酬,如何?” 赤焰虎鼻息喷火,獠牙几乎抵上楚宁咽喉。僵持片刻,它忽然后退,尾尖扫向岩壁某处。 轰隆! 石壁坍塌,露出森森白骨。 有人类武者的断剑,亦有巨蟒残骸.皆是觊觎地宝的亡魂! “我知你不信人。”楚宁抹去嘴角血迹,冷笑,“但三日后月圆之夜,青瞳雪狐现世北山,届时全县武者倾巢而出,谁还会顾得上你这山洞?” 赤焰虎金瞳骤缩。 “与我合作,你保八枚,我得一枚。”楚宁拾起地上一截焦骨,掌心发力,骨片寸寸成粉,“若不成,我现在便毁了这藤蔓,你尽可杀我,但地宝.谁也得不到!” 最后一字落下,洞内死寂。 赤焰虎金瞳闪烁,最终仰天怒吼,声震山林。兽爪重重拍地,岩缝崩裂,一枚未成熟的玄阳果坠入楚宁掌心。 “成交。”楚宁收果入怀,转身离去前忽地回头,“对了,我叫楚宁,若你日后需帮手,可来山下寻我。” 妖兽金瞳深深凝视他片刻,转身隐入岩窟阴影。 楚宁捏着玄阳果,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妖兽终究是妖兽,再通人性也难算人心。 那藤蔓根系早已被硫磺侵蚀,最多再撑半月。九枚果实?能成熟三枚便是侥幸! (本章完) 第7章 甲字院 第7章 甲字院 岩洞外的天光刺破晨雾,楚宁将未成熟的玄阳果收入怀中,果皮滚烫如烙铁,却抵不过他胸腔内沸腾的杀意。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反手抚过背后长弓,弓弦上还凝着兽血,腥气未散。 “该还债了”他低喃一声,身影如鬼魅般掠向断崖。 断崖下,寒风裹着雪粒狂卷,峭壁间数十头雪貂正贴壁疾窜。 它通体银白,耳尖一点朱红,皮毛在晦暗中泛着幽光。 雪貂刚嗅到一丝血腥,是族群的警告气息。前爪抠进石缝的刹那,头顶骤然炸开破空尖啸。 “咻——” 一支铁箭擦着左耳钉入岩壁,碎石迸溅。它浑身银毛炸立,喉间挤出惊恐的呜咽。 它认得这声音:三日前,族群里最健壮的白额就是被这种尖啸贯穿咽喉。 逃! 本能催动四肢狂奔,但第二声尖啸已至。它猛地蹬壁翻身,眼睁睁看着铁箭贯穿身侧同胞的脊骨。 温热血珠溅在鼻尖,它发疯般朝岩缝钻去,却嗅到更浓烈的死亡气息。 那个人类的气味竟从头顶压下,他倒悬在凸岩上,弓弦拉满如残月,箭簇寒芒映出它缩成针尖的瞳孔。 噗!噗! 它在千钧一发间蹿向右侧,却听见身后同胞的惨叫。两头雪貂被铁箭串成血葫芦,钉死在它方才的位置。 岩缝近在咫尺,它拼死一钻。黑暗中,它蜷成团剧烈颤抖,耳畔回荡着族群零落的哀鸣。那个人类的脚步声渐远,但风雪裹来的低语让它浑身僵冷: “四十九五十。” 楚宁单膝跪地,手掌抚摸雪貂银白色的皮毛,这是达官贵人争抢的珍宝。 忽然,混元神令骤然轰鸣,似有万千雷霆在颅腔内炸响! 【偿还条件达成!】 冰冷的金字化作熔岩洪流,轰然灌入四肢百骸。 楚宁瞳孔骤缩,他看见暴雨中的自己立在悬崖边,箭矢穿透雨帘,将一只振翅的飞蝇钉死在岩缝;他看见狂风呼啸的密林里,铁箭逆着风势劈开落叶,叶脉碎成齑粉却未伤叶片分毫;他看见月夜下的自己闭目搭弓,箭锋所指处,百步外烛火应声而灭。 每一幕画面都裹挟着真实的痛楚:弓弦割裂掌心的灼烧、暴雨浇透骨髓的寒战、虎口震裂时溅在箭簇的血珠.千百次濒临极限的苦修此刻化作沸腾的岩浆,在经脉中奔涌咆哮。 “嗬” 楚宁喉间溢出低吼,褴褛布衣轰然炸裂,后背浮现血色弓纹。 原本血肉模糊的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皮肤泛着金属冷光,五指扣住弓弦的刹那。 “铮!” 弓身竟发出龙吟般的颤鸣。 四周风雪骤然凝固,飘落的雪粒在他眼中纤毫毕现,连雪貂心脏搏动的频率都清晰可闻。他搭箭的手稳如磐石,箭锋未动,气劲已在地面犁出三尺沟壑。 狂风忽起,楚宁松开弓弦的瞬间,整片断崖竟跟着箭势倾斜了三寸。逃窜的雪貂群同时四散开去,箭矢却未染半分猩红,只深深没入岩壁,箭尾震颤着荡开一圈气浪,将方圆十丈的积雪清空。 楚宁垂弓而立,他闭目感受着血管里奔涌的力量。 这一刻,他不再是山野猎户。 他是弓,是箭,是混元神令从地狱深处拽出的索命阎罗! 次日,沈记皮行。 沈砚斜倚太师椅,指尖摩挲雪貂皮上的箭孔,翡翠扳指映着烛火:“一箭双貂,楚老弟这手箭术怕是已经达到入品的级别了。” 楚宁不语,白银沉甸甸压入怀中。钱袋系紧的瞬间,他仿佛听见阿姐喝下参茸汤的轻咳,看见破屋新糊的窗纸在风中轻颤。 “当真不考虑青瞳雪狐?”沈砚忽地倾身,扳指叩响桌案,“州府悬赏已涨到三千两,据说那畜生的眼珠子.” “没兴趣。”楚宁推门踏入风雪,身后传来沈砚的低笑:“有意思。” 转过街角时,他忽地驻足。 三具冻僵的乞丐尸体蜷在墙根,薄雪覆着青紫面庞。楚宁扯下破袍盖住尸身,指节捏得木牌吱嘎作响。 奔雷武馆染血的青石阶蜿蜒如蟒,两尊石狮獠牙间卡着的半截断指已结满冰霜。 守门弟子裹着狐裘缩在门房,见楚宁粗布衣上积雪斑驳,嗤笑混着白气喷出:“武馆不施粥,要饭去城南。” “习武。”楚宁嗓音沙哑如磨刀石。 “习武?”弟子掀开狐裘探出半张脸,目光扫过他冻裂的草鞋,“穷文富武,别自找没趣。” 钱袋砸在案上,三枚官铸银锭滚落,雪纹清晰如刻。守门弟子瞳孔骤缩,官银成色极纯,十两足抵市面十五两。 “丙字院,卯时练拳,误时者剁手。”弟子喉结滚动,木牌却攥在掌心未递,“不过嘛……加五两能听周教习讲课,加十两可入甲院药池淬体。” 楚宁指节叩了叩案上银锭,冻裂的虎口渗出血珠:“甲院药池,再加一套锻骨散。” 弟子猛地起身,狐裘滑落也顾不得捡,从暗格里摸出鎏金木牌时嗓音发颤:“您、您早说是贵客!甲字七号院,药池每日酉时开,这是锻骨散的兑牌……” 楚宁攥紧兑牌,转身踏入武馆铁门,身后弟子点头哈腰的恭维被风雪吞没,唯有钱袋轻响。 刚过影壁,一道拳风已轰向面门。 楚宁侧身闪避,却见疤面壮汉狞笑逼近,拳势如重锤砸地。 “丙院的规矩!”壮汉拳锋爆响,“新人得吃老子三拳!” 砰! 第一拳直轰心口,楚宁踉跄后退,嘴角溢血。 第二拳更狠,他却猛然踏前,《糙石硬功》暗劲迸发,皮肤泛起岩纹。 咔嚓! 壮汉指骨断裂的脆响中,楚宁已扣住其咽喉按跪在地,膝盖碾碎青砖:“第三拳,我替你打。” 全场死寂。高台上,黑袍教习眯眼抚须,掌中玩物瞬间捏成齑粉。 “搞错了!”守门弟子气喘吁吁冲入院内,一把扯住疤面壮汉的后领,“这位是甲院七号的贵客!” 木牌被高举过头,鎏金的“甲”字在雪光中刺目。 黑袍教习终于起身,他缓步下阶,每踏一步,青砖便裂开蛛网纹:“武馆规矩,私斗者禁药池三日,滚去后山挑水!” 疤面壮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出院门。 教习转身打量楚宁,目光在他粗布衣下紧绷的筋肉上停留片刻:“甲院药池酉时开放,既已入甲字院请随我来。” (本章完) 第8章 入品 第8章 入品 功法阁内烛火摇曳,檀木架上三卷典籍蒙着薄灰。 黑袍教习枯指划过《伏虎拳》的鎏金书脊,嗓音沙哑如磨刀石:“黄阶中级,三月可小成,劈石断木不在话下。” 指尖又点在《灵蛇步》的蛇纹封皮上:“黄阶高级,若能练至圆满,十步之内可取人性命于无形。” 最后停在最末一卷焦黑刀谱:“至于这《惊雷刀诀》,黄阶低级,三十年前雷刀门覆灭后便无人练成。” 楚宁盯着刀谱上蜿蜒的雷纹,他伸手欲触,教习却突然扣住他手腕:“功法分天地玄黄四阶,每阶又划高中低三等。武者十品,十品最末,一品为尊。这刀诀虽是低级” “能入品?”楚宁猛地抬头。 “自然!”教习冷笑,“馆主便是靠次功法入品的。但你并没有那等天资,我劝你选《伏虎拳》,再添五十两银子,老夫可传你三式杀招.” 布帛撕裂声打断话音。 楚宁已扯开《惊雷刀诀》的封印,焦灰簌簌落下,露出内页残缺的刀式图谱。 教习袖中铜钱捏得咯咯作响:“果然是山野莽夫。” 酉时的甲院药池雾气蒸腾,池底沉着黏稠黑浆,腥气刺鼻。 “刚入武馆,就来药池,看不出还是个有钱人。” “不像,打肿脸充胖子吧!” “准确的说,应该是砸锅卖铁。” “哈哈哈” “王厉公子已经吩咐,若此子敢入馆,便立刻汇报。” 楚宁并未理会,想必王家也不敢在武馆乱来,他将锻骨散倾入池中,药液瞬间沸腾如岩浆。 “咯吱——” 他踏入池水的刹那,筋肉如被万蚁啃噬。 “呃!” 他闷哼一声,指甲抠进池沿石缝。锻骨散的药力化作万千钢针,顺着毛孔扎入筋肉。 皮肤先是灼烧般通红,继而泛起诡异的青紫色,皮下血管根根暴起,如同有蚯蚓在血肉中疯狂钻动。 “咯啦——” 脊骨突然爆出脆响,一节节椎骨如被重锤锻打。 他恍惚看见自己变成铁匠铺里烧红的铁胚,被看不见的巨锤反复捶打。 半个时辰后,池水已变得浑浊如墨。 甲院药池雾气蒸腾,楚宁从池中爬出时,淡金色的皮肤下筋肉虬结如铁,一拳砸向石锁,锁身应声凹陷。 他凝视着拳峰上未散的岩纹,这是《糙石硬功》大成的标志,却仍触摸不到“入品”的门槛。 “伪十品终究是伪的。”他抓起《惊雷刀诀》残卷,焦黑的纸页在烛火下簌簌落灰。 窗外闷雷滚动,与三月前王家打手踹门的马蹄声重迭。阿姐蜷在炕角的咳嗽声刺入耳膜,他猛然攥紧刀谱:“等不了!” 混元神令在识海炸开血光: 【当前令主试图依靠黄阶下品功法:《惊雷刀诀》】 【预支条件:雷雨夜引天雷淬体百次】 【偿还条件:一刀劈开三丈厚巨石,方能成功,偿还后开启下次预支效果!】 【警告:肉身未入品者强行预支,经脉爆裂风险七成】 “我必须入品,别无选择。” 转瞬之间,楚宁脑海里电闪雷鸣。 楚宁攥紧锈刀,刀出鞘的瞬间,第一道惊雷劈中刀尖,紫电顺着手臂窜入心脉,整条右臂瞬间焦黑碳化。 “呃啊——!” 他跪倒在地,灼烧感瞬间撕裂理智,肌肉纤维在高温中崩裂,皮肤被雷电碳化,血肉焦黑。 第二道、第三道雷劫接踵而至,刀身在电光中震颤如活物。 第三道惊雷贯穿肩胛时,锈刀突然发出尖啸,表层铁锈蛛网般裂开,露出内里蛟骨状的紫色纹路。每一次雷击都让骨骼镀上一层电浆。他踉跄着劈出一记残缺的“裂云式”,刀光却比先前凌厉十倍。 他踉跄跪地,意识逐渐模糊。 …… 幻觉浮现。 他看到破旧的屋内,姐姐蜷缩在角落,咳嗽声带着微弱的喘息。 他看到父亲的身影,手握铁锤,一次次捶打通红的刀胚,声音在风雨中低沉:“一柄好刀,要受得住千锤百炼,才能斩破天地。” “若我死在这里,阿姐怎么办?” “这世道容不下弱者。” 楚宁双眼陡然睁开,炽热的雷光在瞳孔中闪烁。 他猛然咬牙起身,迎向第四十道雷霆。 第四十九道雷劫降临时,天地骤亮如白昼。楚宁被气浪掀飞,后背撞断岩柱,碎石嵌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再来!“他嘶吼着将刀插进岩缝。 第七十二道雷光顺着刀身灌入地脉,整座山崖轰然震颤。裂缝中熔岩喷溅,楚宁左眼被雷火灼瞎,焦黑的眼皮黏连成狰狞的伤疤。 可他却在笑,因为他感受到经脉中奔涌着一股陌生的热流,那力量如雾如电,所过之处碳化的筋肉重新玉化,竟在皮下凝成细密的雷纹网络。 第九十九道雷龙俯冲而下时,楚宁已不成人形。 他右臂白骨裸露,左腿筋肉焦黑蜷曲,却借着最后一丝清明腾空跃起。锈刀贯穿雷龙的刹那,万千紫电在他体内炸开,丹田处《糙石硬功》气劲突然沸腾,原本磐石般凝滞的内力,竟化作流窜的雷云在奇经八脉奔涌。 这一切都在楚宁识海中进行,甲院药池的其他弟子无人知晓这一切。 “这是.”楚宁睁开双眼,他试着挥动残破的右臂,三丈外的断木竟被无形气劲劈成两半。 他不懂武者品阶的弯绕,只当是透支功法的副作用。 楚宁拖着残躯走出药池,每一步都在地板烙下雷印。他不知晓,那些玉化筋肉上的雷纹,正是武者入品时“气劲外显”的标志;更不知道,自己丹田里流转的雷云气海,是多少世家子弟苦求不得的“十品气象”。 行至数个回廊后,他察觉气氛异样。 人声鼎沸,脚步纷乱,隐隐还有金铁交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楚宁微微驻足,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演武场灯火通明,众多学徒围聚成圈。 “原来是在进行入品测试。” 他眸光微动,步伐不自觉地朝演武场走去。 …… 演武场火把猎猎,楚宁步履沉稳,围观学徒的影子在青砖上扭曲如群魔乱舞。 周教习的刀插地而立,刀锋三寸没入砖石,“今日谁能接老夫三招,便算入品!” 高台之上,馆主雷万钧缓缓起身,目光炯炯地望着场中学员。 众人皆面面相觑,唯有楚宁蠢蠢欲动。 当楚宁拖着紫纹长刀踏入场中时,嗤笑声霎时炸开。 “他?也敢挑战周教习?” “周教习是入品武者,剑气能断金.” “这小子……竟有一丝熟悉的气息。”雷万钧看向场中少年。 刀鞘掷地的闷响截断讥讽。 “请赐教。”锈哑的嗓音像是从熔炉里捞出。 周教习眯眼拔刀,刀出鞘的龙吟尚未散尽,楚宁已如饿虎扑食。 刀光未至,雷劲先发,三丈距离被紫电缩成一步。 刀锋劈空的刹那,周教习瞳孔骤缩。这一式本该直取咽喉,可那残破长刀竟在半空诡谲折转。 “铛——!” 周教习仓促回防,两刃相撞爆出刺目火星。周教习连退七步,袖口焦烟升腾,而楚宁的刀锋已顺势下压,残缺的“断岳式”裹挟风雷之势,将地面青砖犁出三尺沟壑。 围观学徒皆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二招。“周教习嗓音发沉,雁翎刀突然泛起青光,“该我了。” 刀光如瀑倾泻,入品武者的气劲凝成实质,化作九道青色刀影封死楚宁周身大穴。 楚宁却笑了。 他看似毫无章法,却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九道刀影竟如琉璃般同时崩碎。 “不可能!”有学徒打翻火盆。 周教习的惊愕凝固在第三招,楚宁的刀不知何时已抵在他喉前三寸。 不是快,而是诡! 那刀势仿佛预判了他所有变招,如同雷云锁定猎物。 “轰!!!” 双刀断裂激射,将演武场的铜锣劈成两半。周教习须发皆张,入品武者的雄浑气劲轰然爆发。地面砖石翻飞如浪,围观者被气浪掀得东倒西歪。 烟尘散去时,众人看见永生难忘的一幕。 楚宁单膝跪地,刀锋入土三寸,他周身雷纹明灭如呼吸。 “入品成功,随时可去官府登记。”周教习甩出铜牌,转身时袖中手掌微微颤抖。 鎏金牌匾“奔雷武馆”在气浪中震颤,馆主雷万钧捏碎铁胆,狂笑震落屋瓦:“三十年了!雷刀门终于等到传人!” 远处,周教习的目光阴沉,他悄然退入阴影,与一名黑袍男子低语。 “王家赏金已送到,你做得干净些。” 黑袍男子冷笑:“放心,药池里准备好了‘赤蝎粉’。区区一个入品武者,死在药池里,也不过是意外。” (本章完) 第9章 奔雷执事 第9章 奔雷执事 楚宁摩挲着牌面凸起的“十品“二字,耳边仍回荡着演武场震天的惊呼。 然而未等他跨出院门,阴影中已有人影蠢动。 “周教习的刀都敢折.这小子活不过三天。“ “听说有人悬了红,一条胳膊十两银子。“ 窃语裹着寒风掠过耳畔,楚宁脚步未停,褴褛布衣下雷纹暗涌。 他太清楚这座武馆的规则,捧高踩低,弱肉强食。 今日他碎的是周教习的刀,明日碎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头。 酉时的药池本该氤氲着锻骨散的苦香,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靛青色。楚宁指尖刚触到池水,皮肤便泛起细密血珠。 “新方子?“他斜睨守池的杂役。 杂役脖颈涨红,眼神躲闪:“甲院特供.淬、淬体效果更好。” “王家的银子烫手吗?” 那杂役脖颈一缩,手中药勺“当啷“坠地。 未及逃窜,已被楚宁掐住咽喉按在池沿,雷纹顺虎口爬上对方惨白的脸:“胆子不小,敢在武馆动手脚?“ 话音未落,楚宁已掐住他咽喉按入毒池。 楚宁俯身低语,“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靛青药液沸腾如活物,杂役惨叫着挣扎,裸露的皮肤迅速溃烂流脓。 “是、是周教习逼我……“杂役喉骨咯咯作响,“他说若不成,就告发我偷盗武库……” 楚宁松开手,惨嚎戛然而止。 话音未落,药房木门轰然洞开。 周教习负手而立,阴鸷目光扫过沸腾的毒池,厉声喝道:“楚宁私改药方,残害同门!来人,押入刑堂!” 四名持棍弟子应声围上,却在触及楚宁周身雷纹的刹那被震退数步。 周教习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袖中暗扣淬毒银针,正欲偷袭,忽听廊外传来一声暴喝:“刑堂何时轮到你周坤发号施令?” 雷万钧大步踏入,九品威压碾得青砖龟裂。老者须发皆张,目光如电扫过周教习:“甲院药池乃武馆重地,何时容得你越权插手?” 周教习强作镇定,掏出一卷泛黄册子:“馆主明鉴!此子入武馆不足半月,却屡次私斗伤人,今日更在药池投毒,人证物证俱在!” 楚宁嗤笑一声,甩开杂役,从怀中摸出半包赤蝎粉:“周教习不妨解释,武库严管的毒物,怎会出现在杂役手中?” 雷万钧接过毒粉,指尖摩挲封口处的王家私纹,脸色骤沉。 周教习见状不妙,突然暴起,袖中银针直射楚宁咽喉! “铛!” 锈刀出鞘带起紫电,银针被雷劲绞成齑粉。楚宁刀锋抵住周教习喉头,冷声道:“不如说说,王家许你几成抽水?” “够了!“雷万钧一掌拍碎案几,眼中寒芒迸溅,“楚宁暂押地牢,待老夫查清原委再行发落!” 楚宁眉头微皱,老馆主分明看出端倪,却未当场发作。 果然,当夜武馆外马蹄声骤起,王家三长老王崇山亲临,玄色大氅裹着入品武者的威压,将拜帖拍在雷万钧案头:“雷馆主,贵馆凶徒杀害我王家子弟,王家不介意替奔雷武馆清理门户!” 他甩出一迭银票,“免得像三十年前雷刀门那般.可惜了。” 雷万钧捏碎茶盏,终究挥了挥手。 镣铐加身的楚宁被推入地牢时,正撞见疤脸壮汉咧嘴露出镶金的牙:“老子会把你姐卖到最脏的窑子” 听到此话,楚宁便已确定他必是王家之人。 刑堂地牢的青石浸满陈年血垢。疤脸壮汉拎着染血铁链狞笑踏入囚笼。 “馆主有令!”刑堂执事展开卷轴,“楚宁涉嫌残害同门,需过死斗试炼自证清白。若胜,既往不咎;若败……” “尸骨喂狗。”疤脸壮汉接话,铁链甩出破空尖啸。他正是王魁,王家旁支,奉命潜伏武馆,此刻眼中杀意沸腾。 楚宁咧嘴一笑:“死斗试练,我接了。” 刑堂地牢中央。 王魁赤膊而立,浑身筋肉虬结,皮肤隐隐泛起幽青色。 他狞笑一声,脚步一震,大地微颤,铁甲功瞬间催动,整个人仿佛披上了一层青色钢甲。 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拳风中裹挟着剧毒暗劲。 “来啊,楚宁!看看你的破刀能不能破开老子的铁甲!” 王魁双拳对撞,火星四溅,狂暴的气劲裹着毒息轰然袭来。 楚宁却不闪不避,体表雷弧游走,胸前隐隐浮现《糙石硬功》的暗纹。 “砰!” 硬撼一拳,狂风激荡,青砖寸寸崩裂。 楚宁脚步一错,借力卸去大半冲击,手中锈刀骤然斜挑。 “叮!”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王魁拳套崩裂,指骨裂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怎么可能?” 王魁大骇,铁甲功浑厚无匹,寻常兵刃根本无法破防,而楚宁的刀竟然能震裂他的拳套? 楚宁微微一笑,刀势一变,雷光骤闪。 “裂云式!” 残卷刀招化作紫电惊鸿,瞬息穿透王魁胸前罩门。 锈刀划过咽喉的刹那,雷纹顺着伤口窜入经脉,狂暴的雷劲顺势侵袭五脏六腑。 “噗——” 王魁猛地喷出一口焦黑的血,体内气劲瞬间崩溃,幽青色的铁甲消散,他踉跄后退,惊恐地捂住胸口。 “你……你竟然……” 他的话还未说完,双目翻白,直挺挺地倒下。 刑堂地牢,一片死寂。 雷万钧端坐鎏金椅,掌中铁胆“咔咔”作响。 楚宁缓步上前,将生死状甩在案上。 状纸末端的王家私印被血渍浸透,他抬眸望向雷万钧:“死斗试炼,我已胜。” “按规矩,该既往不咎。” 雷万钧眼皮未抬,铁胆捏得愈发急促,九品武者的气劲在厅内无声翻涌,压得几名弟子面色惨白。 空气沉闷得仿佛能将人碾碎。 片刻后,他终于缓缓开口:“很好。” 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 楚宁踏前一步,从怀中掏出染血的账册:“但武馆的规矩,容不下这等毒瘤!” 账册摔开的刹那,墨迹斑驳的条目刺痛人眼。 “周坤私通王家,克扣药资换毒物,今日害我,明日便能毒混入馆主茶盏!” “三十年前雷刀门灭门案,七十八口人中毒暴毙。”雷万钧碾碎王家拜帖,纸屑混着铁粉簌簌而落,“今日这赤蝎粉,与当年毒杀我儿的粉末同出一源。” 周教习瘫坐在厅角,突然暴起扑向侧门,袖中淬毒匕首直刺楚宁后心。 “放肆!”雷万钧怒喝,铁胆脱手化作流光。 “砰!” 匕首“当啷”坠地。 周教习暴起欲逃,却被雷万钧隔空一掌拍碎膝盖。 他还未惨叫出声,楚宁的锈刀已横在其颈侧,雷纹顺着刀刃爬上叛徒青筋暴起的脖颈:“王家许你的银子,买得起奔雷武馆三十年的招牌么?” 雷万钧缓缓起身,鎏金椅扶手“咔嚓”碎裂。老者拾起账册,枯指抚过“王”字私纹,忽然狂笑出声,笑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好一个诗礼传家的王家!三十年前暗害我雷刀门,三十年后还要拆我武馆根基!” 老者起身,九品威压震得梁木簌簌落灰。 他袖袍一挥,周教习如破麻袋般撞上廊柱:“即日起,楚宁升任奔雷执事,掌甲院刑罚!” “馆主!”刑堂执事捧着染血名册踉跄而入,“按账册清查,丙院十七人、乙院九人收过王家银钱,这是名录……” 雷万钧看也不看,掌心气劲吞吐,名册化作齑粉:“楚执事,依你之见?” 楚宁甩净刀上血渍,目光如淬火的铁:“今夜子时,惊雷堂开刑狱。凡名录所涉者,断一指以儆效尤;再犯者,头颅挂武馆辕门。” (本章完) 第10章 裂石 第10章 裂石 子时的惊雷堂烛火摇曳,血腥气混着松油焦味在梁柱间盘旋。 楚宁端坐鎏金刑椅,惊蛰刀横置膝头,刀刃映着二十六张惨白如纸的脸。 “楚、楚执事”乙院学徒瘫跪在地,袖口绣着王家暗纹的衣角正簌簌发抖,“我愿自断一指.” 刀光骤闪! 一截断指带着血珠滚落青砖,学徒的惨叫卡在喉头 “下一个。” 刑堂外风雪呼啸,二十六道刀光次第亮起。 当最后一截断指坠地时,法刀嗡鸣着归鞘, 楚宁起身掸去袍角血渍,目光扫过蜷缩如虾米的受刑者:“若敢再犯,我断的便不止手指。” 晨雾未散,奔雷武馆后山的断崖已炸开震耳轰鸣。 楚宁赤膊立于三丈巨岩前,褴褛布裤被山风撕扯,后背雷纹如活物般游走。他双手紧握锈刀,刀身紫电吞吐,将脚下碎石碾成齑粉。 “第一千九百次” 他低喃一声,刀锋斜指苍穹。 半月前,他接下死斗试炼,以雷劲绞杀王家爪牙,更在刑堂血洗内鬼。 如今武馆上下噤若寒蝉,连周教习的残党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但楚宁清楚,与王家的恩怨不了解,真正的威胁始终悬在头顶。 王家随时可能如毒蛇般扑来。 若是他们对阿姐下手,那自己将无力反抗。 想到此处,他再次举刀劈下。 轰! 刀光裹挟雷龙,劈在岩壁同一处裂痕。碎石迸溅如雨,那道裂痕却只蔓延半寸。 半个月,不停的劈砍,也不停的练习《惊雷刀诀》。 “不够!” 楚宁抹去嘴角血渍,虎口早已崩裂见骨。 自升任执事后,他每日寅时便来断崖练刀,酉时浸药池淬体,连甲院最严苛的教习都咋舌,这疯子竟把肉身当铁胚锻打。 混元神令在识海中嗡鸣: 【偿还条件:一刀劈开三丈厚巨石】 血红大字如枷锁压顶。 “既然天道要磨我”他屈膝蓄力,雷纹自脊椎炸开,“那便磨出把斩天的刀!” 刀势骤变! 锈刀不再直劈,而是循着《惊雷刀诀》残缺的“惊蛰式”,刀锋震颤如毒蛇吐信,每寸劲力都凝成一点。 锵——! 金石相撞的尖啸刺破云霄,巨岩终于裂开蛛网纹。 楚宁耳鼻溢血,却咧嘴狂笑:“成了!” 刀势愈发癫狂,紫电在裂痕间流窜。当第一千九百九十九刀斩落时,天地陡然寂静。 喀啦. 细微的崩裂声自岩心响起,三丈巨岩轰然中分。断面光滑如镜,映出楚宁浴血的身影。 【偿还条件达成!】 混元神令炸开万丈血芒,楚宁眼前骤然浮现雷暴肆虐的幻境。 他看到自己立于九霄,引万道雷霆淬刀;看到锈刀寸寸剥落,露出蛟龙骨般的紫晶刀身;更看到丹田雷云翻涌,竟凝成一道龙形气旋! “破!” 楚宁嘶吼着挥刀,雷龙自刀锋咆哮而出,将半座断崖夷为平地。烟尘散尽时,他单膝跪地,刀身锈迹已化作满地紫晶碎片。 “好!好!好!” 雷万钧的狂笑震落崖上积雪,老者大步踏入废墟,九品威压激得碎石悬空:“三十年来,你是第一个将《惊雷刀诀》练至小成的!” 楚宁拄刀起身,雷纹在新生皮肤下明灭:“馆主谬赞。” “谬赞?”雷万钧屈指弹刀,惊蛰刀嗡鸣如泣,“雷刀门鼎盛时,门主凭此刀诀连斩三名八品武者!可惜后人愚钝,竟将此诀贬为黄阶下品” 话音未落,老者突然并指如剑,直刺楚宁眉心! 楚宁瞳孔骤缩,本能格挡。 铛! 气劲炸开三丈气浪,楚宁连退七步,虎口崩裂。雷万钧却抚须大笑:“雷云气海已成,你已踏入十品中等门槛!” 楚宁一怔。 武者十品,每品分上中下三等。他半月前刚入十品,如今竟直入十品中等? “这便是偿还混元神令的代价?”他摩挲刀柄,想起预支功法时经脉爆裂的剧痛。 雷万钧袖中滑出一卷鎏金请柬:“下月初三,府城十年一度的‘青云擂’,奔雷武馆需一名弟子参加。” 楚宁扫过请柬上的蛟龙纹,那是青州府守的徽记。 “擂主可入武库任选一门玄阶功法,更可得府守举荐,入‘镇武司’任职。”雷万钧目光灼灼,“但我要你夺魁后,当众宣告师承奔雷武馆!” 山风卷着请柬猎猎作响。 楚宁瞬间明悟:老馆主是要借青云擂重振雷刀门威名。 “若我不愿呢?” “王家三长老王崇山,昨日已破八品。”雷万钧冷笑,“你以为杀几个喽啰便能高枕无忧?唯有镇武司的虎皮,能压住世家獠牙!” 长刀忽然震颤,楚宁想起阿姐喝药时舒展的眉头,想起王家打手踹门时的狞笑。 他反手收刀入鞘,雷纹没入袖中:“擂主之位,我要了。” “很好!” 雷万钧枯瘦的指尖拂过泛黄的残卷,纸页边缘焦黑的裂痕如蜈蚣爬行。 他将残卷掷向楚宁,卷轴在半空自行展开,露出半幅被撕毁的经脉图:“惊雷刀诀第二重,斩的不止是敌,还要斩心魔!“ 楚宁接卷的刹那,残卷上的墨迹突然扭曲,化作雷蛇窜入掌心。 剧痛自腕骨蔓延至心脉,他闷哼一声,锈刀险些脱手。 当夜,甲院药池沸腾如熔炉。 楚宁盘坐池心,锈刀横置膝头。 混元神令的血字再度浮现: 【当前令主试图依靠黄阶下品功法:《惊雷刀诀》(第二重)】 【预支条件:无】 【偿还条件:出刀劈石不碎,方能成功,偿还后开启下次预支效果!】 他仰头饮尽锻骨散,药力如钢针扎入骨髓。 楚宁眼前骤然展开万里荒原。 无数柄残刀倒插焦土,每柄刀身都刻着《惊雷刀诀》的残缺招式。 风卷着血砂掠过刀丛,发出万千冤魂哭嚎般的尖啸。 “这是.刀冢?” 楚宁握紧手中锈刀,发现刀身正与最近一柄残刀共鸣。 那刀上刻着“惊蛰式”后半招,正是雷万钧给的残卷缺失的部分! 锵! 残刀突然暴起,刀光直取咽喉。 楚宁本能挥刀格挡,锈刀却在接触瞬间崩裂。剧痛自脖颈蔓延,他踉跄跪地,摸到满手虚幻的血。 “败者魂归刀冢。” 低沉的声音在荒原回荡,楚宁惊觉伤口飞速愈合,而对面残刀上的裂痕少了一道。 他猛然醒悟:每柄残刀都是一次死亡试炼! (本章完) 第11章 暗涌 第11章 暗涌 “再来!” 楚宁抓起第二柄残刀,刀身刻着“断岳式”起手式。刀光未至,他已看清招式轨迹,锈刀斜撩而上。 噗! 刀锋穿透虚影心脏的刹那,海量修炼记忆灌入脑海:暴雨中挥刀十万次的枯燥、与入品武者对招的凶险、经脉被雷劲撕裂的剧痛. “原来如此.” 楚宁瞳中雷纹暴涨,锈刀如毒蛇吐信,瞬间点碎第三柄残刀。 刀光如狂潮席卷荒原。 第七千柄残刀崩碎时,楚宁的刀势已带起雷暴。每一式都经过千万次淬炼,每一寸肌肉都记得如何以最小代价破招。 最后的残刀化作赤面武者,手中惊蛰刀完整无缺。楚宁浑身浴血,右臂白骨裸露,却咧嘴笑了:“终于等到正主。” 双刀相撞的刹那,荒原崩塌。 “破绽在这!” 他忽然旋身错步,锈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入赤面武者腋下三寸,正是当年被毒粉腐蚀的罩门。 轰—— 意识回归药池的瞬间,现实中的楚宁猛然睁眼。 外界仅过三息,而他已在刀冢苦修三载! 楚云捧着药碗的手在晨光中发颤,褐色汤药映出她眼底的惶然。 “宁哥儿”她望着弟弟后背新添的那道焦痕还在渗血,“这疤.” “淬体时蹭的。”楚宁扯过粗布短衫。 窗外忽有铜铃脆响,卖炊饼的老汉推车路过。楚云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比村里响午的炊烟还准时。” 楚宁舀粥的手一顿。 半月前,他终于将姐姐接到县城,让她住进了一间温暖的小院。虽然这院子简陋,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小小的厨房,但比起村里的破旧茅屋,已经好了无数倍。 安顿好姐姐后,楚宁便一头扎进了修行中。 每日清晨,他都会去奔雷武馆习练惊雷刀诀,下午则独自在城外山林演练箭术和身法。夜里,他会静坐打熬气血,巩固白日所学。日复一日,修行从未间断。 半个月的苦修,楚宁不仅对惊雷刀诀有了更深的理解,弓术也已臻至化境。如今,他能在疾奔中稳稳射中百步外的树叶,身法更是轻灵如鬼魅,甚至能做到无声掠过枯叶遍地的林间。 但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一件骇人的事闯入了他的视野。 县城东南角,饥饿的乞丐蜷缩在墙角,衣衫褴褛的孩童在泥泞的街道上追逐野狗。 楚宁原本只是来这里买些粗布衣物,然而,他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不对劲的传闻。 “你听说了吗?最近又有几个孩子失踪了。” “是啊,上个月就有两个,这个月又丢了三个,官府也不管,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呸,官府那帮狗官,哪里会管这些穷人的死活?” 几个衣着破旧的老者围坐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楚宁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他想起了前些天听到的传闻,有人在暗中拐走孩童,而这些孩童最终的下场,便是被打残,丢在街上做乞丐。 “采生折割……” 楚宁咬紧牙关,眼中杀意涌动。 这帮人竟敢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他要弄清楚,这群人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然后将他们彻底铲除! “葫芦——” 稚童的欢叫突然变调。楚宁瞳孔骤缩,三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从巷口滚出,最瘦小的那个右腿反折成诡异角度,伤口溃烂处爬着蛆虫。 “求爷赏口饭吃.”大些的男孩举起豁口陶碗,露出袖口鞭痕交织的旧伤。 铜钱在掌心烙出湿冷的汗渍,楚宁屈身的动作忽地僵住。 男孩耳后那点朱砂痣红得刺眼,昨日经过县衙时,悬赏告示上粮商幼子的画像在风中翻卷。 “哥哥.”男孩的喉结在污垢下滚动,豁口陶碗撞上青石发出脆响。 这声响与记忆中的画面重迭,父亲灵柩前,讨债人踹翻的陶罐也是这样碎成月牙状的瓷片,扎进他跪麻的膝盖。 锈刀在鞘中轻颤,楚宁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分明看见男孩破衣下新伤迭旧伤,鞭痕走势竟与当年疤脸汉子踹门时,短鞭抽打的轨迹相似。 “热乎的炊饼——” 卖饼老汉的吆喝裹着火星溅来,楚宁余光瞥见铁钳在青石烙出的焦痕。 男孩突然剧烈颤抖,脓血从反折的腿骨渗出。 楚宁递钱的手陡然翻转,三枚铜钱化作流光射向炊饼摊。 “哥哥带你吃阳春面?”他笑着递钱。 男孩眼中迸出希冀,却被身后一声咳嗽惊得发抖。楚宁顺势望去,卖炊饼的老汉正用铁钳翻动炭火,火星溅在青石板上,烙出个扭曲的“王”字。 “要下雨了。”老汉突然抬头,浑浊右眼泛起诡异的灰白,“贵人还是莫沾晦气的好。” 他佯装转身,袖中暗劲震碎腰间酒囊。烈酒泼洒的刹那,雷纹自掌心窜入地缝,沿着青砖纹路直扑老汉足底! 滋啦—— 炭火轰然炸起三丈,老汉暴退时甩出的铁钳竟化作毒蛇。楚宁旋身劈斩,蛇头尚未落地便炸开毒雾,四周百姓如木偶般僵直倒地。 “好一招雷殛探穴!”老汉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半张被火燎过的鬼面,“可惜你救不了这些.” 话音戛然而止。 楚宁的刀尖已抵住他喉结,“采生折割,简直毫无人性。” “人性?”鬼面人突然咧嘴,嘴角撕裂至耳根,“楚执事是要当圣人?” 刀尖下的喉结滚动出沙哑的笑声,“楚执事在武馆断人手指时,可曾想过'人性'二字?” “你要当圣人,我就让你当阎罗!”鬼面人独眼迸出癫狂的灰芒,袖中突然射出三根沾满脓血的傀儡丝,如毒蛇般缠住小乞丐的脖颈向后暴退。 楚宁的锈刀劈碎傀儡丝时,鬼面人已掠出十丈。 三个孩童像破布娃娃般吊在他腰间,断腿女孩的伤口在地上犁出暗红沟壑。 越靠近城隍庙,空气中的腐臭味越浓,混杂着铁锈与脓血的腥气。 几个身影聚集在庙中,其中一人手持账册,正在记录着什么。 “这次收获不错,又有五个健康的孩子,老爷交代的数目差不多了。” “哼,反正这些穷鬼的孩子没人管,废了扔街上还能再捞一笔。” “最近城里风声紧,动作得小心点。” 楚宁冷冷地注视着庙中一切,手掌缓缓握紧腰间的刀柄。 “.求求你,别割我舌头.” 女童的呜咽被破风声截断。 楚宁闪身贴住庙墙,锈刀映出殿内景象:案台上堆着二十余对眼珠,盛在描金瓷碗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主母最爱听瞎子唱莲落。”疤脸管事用钩刀挑开女童下颚,刀刃在舌根处游走,“舌头要留半截,哭腔才够凄惨。” (本章完) 第12章 受审 第12章 受审 “今日这批货要送进王府别院。”领头者掀开兜帽,露出王家三房管事的疤脸。 楚宁的指甲抠进掌心。 “王、家!” 刀光暴涨如雷暴,楚宁锈刀脱手飞出,化作紫龙贯穿管事胸膛。 刀光如电,划破黑暗,惊雷刀诀爆发出狂暴的劲气,瞬间撕裂庙内的寂静。 “有刺客!” 庙内的人大惊失色,纷纷拔刀迎敌,但他们哪里是楚宁的对手? “噗嗤!” 鲜血飞溅,楚宁一刀贯穿一名匪徒的胸膛,顺势拔刀横斩,将另一人拦腰斩断。 其余人惊恐后退,眼中满是恐惧。 “快撤!” 楚宁杀意滔天,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敌人之间。 不过片刻,庙中已是尸横遍野。 剩下的几人见势不妙,连忙丢下账册逃窜。 楚宁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箭,精准射穿其中一人的后心。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夜色中回荡,余下的几人彻底崩溃,跪地求饶。 楚宁冷眼看着他们,声音低沉而森冷:“是谁指使你们做这种事情?” “是……是王厉少爷!” 楚宁闻言,目光冰冷至极。 果然,又是王家! 他提刀上前,毫不留情地解决了最后几人。 就在庙中战斗接近尾声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队捕快持刀冲入破庙,带头之人正是县衙捕头李敬安。 然而,当捕快们看到庙内的景象时,脚步猛然顿住。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而庙门正中的楚宁,单手拄刀,衣衫虽染血,但身形挺拔,眼神冷漠,宛如一尊嗜血修罗。 如此景象,竟让这些经历过无数案件的捕快们不寒而栗。 “这……这小子是个怪物吗?” “他一个人……杀了这么多人?” 几个捕快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手中刀柄捏得死紧,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上前。 李敬安的目光深邃,神色却未见波澜。 他看了看满地尸体,又看向庙中角落里那些蜷缩在一起,惊恐万分的孩童,目光微微闪动。 接着,他缓缓上前,看向楚宁,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楚宁目光微挑,看了眼四周的捕快,随后淡然道:“楚宁。” 李敬安仔细打量着他。 少年身材高挑,虽衣衫朴素,却掩盖不住那一身练家子的骨架,尤其是握刀的手,虎口虽有裂痕,但依旧稳若磐石。 他的五官轮廓刚毅,剑眉微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身上隐隐透出一股野性与桀骜。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淡漠的杀意,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怕是都未必有这样的气势。 “年纪轻轻,便能以一己之力斩灭这些高手……”李敬安心中暗自点头。 他已然看出,眼前的少年绝非普通武者。 收敛思绪,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庙中的匪徒尸体与孩童一并带回衙门。 “楚宁是吧?此事事关重大,你随我们走一趟。” 楚宁没有抗拒。 既然动了王家的人,接下来必然会有风波,而官府的态度,正是他需要试探的关键。 夜色中,一行人押解着楚宁,缓缓朝县衙而去。 …… 县衙大堂,灯火通明。 楚宁被带至堂前,正中央,县令端坐在案后,手指轻敲着桌面,目光淡淡地扫过楚宁。 “楚宁,本官问你,你可知自己犯下何罪?” 楚宁神色不变,语气平静:“我所杀之人,皆是拐卖孩童的恶徒,难道此事官府不该管?” 县令冷笑一声,随手翻开案卷,淡然道:“你一介布衣,未经官府裁决,便擅自屠杀数人,便是重罪。本官念你年少,若愿认罪画押,或可留你一条性命。本官也可省去不少麻烦。” 楚宁眼神微冷,未曾答话,而是从怀中取出账册,抛在案上。 “这些是那些恶徒的罪证,账册上详细记录了拐卖孩童的时间、地点,以及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县令大人,难道这些恶徒作恶多年,你们却毫不知情?” 县令眼皮微跳,目光扫过账册上的字迹,脸色却依旧波澜不惊。他缓缓合上账册,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哼,区区一本账册,便想撇清你的罪行?”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冰冷,“来人!将此子打入大牢,待本官彻查后再作定夺!” 衙役立刻上前,不由分说便要拿下楚宁。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敬安忽然开口,语气淡然:“大人,且慢。” 县令皱眉:“李捕头,你有何事?” 李敬安目光深邃,缓缓道:“此人武功高强,以一己之力铲除匪巢,极有可能是在册登记的入品武者。大人不妨查一下武者名录,看看此人是否在册。” 县令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大堂之上。 “荒唐!”他瞥了楚宁一眼,满脸的不屑,“此子年不满二十,怎可能是入品武者?李捕头,你莫不是太高看了这个小子?” 然而,就在他笑声落下的瞬间,一名师爷神色紧张地从后堂走出,手中抱着一本册子,小跑着来到县令身侧,在他耳旁低声耳语。 县令听完,脸色瞬间剧变。 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楚宁,眼中已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你竟然……” 师爷低声道:“大人,名册上确有此人,名为楚宁,乃是在册的入品武者,并且……” 他顿了顿,额头微微冒汗,“他还是奔雷武馆的执事。” 县令背脊发凉,额角冷汗悄然滑落。 一个在册的入品武者,还是奔雷武馆的执事? 这可不是普通的江湖武者,而是实打实受到武馆认可、在武者体系中有正式身份的人物。 得罪这样的武者,不仅是与个人作对,更是与整个奔雷武馆作对。 县令额头的汗滴顺着脸颊滑落,他的脸色变幻不定,先前的淡定与从容早已不见踪影。 而李敬安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宁一眼,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了几分。 这少年,不仅武功卓绝,竟然还有如此身份,看来,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本章完) 第13章 一品阁 第13章 一品阁 县令额角冷汗涔涔,喉结滚动,满脸的震惊与不安。 入品武者,乃是朝廷在册承认的江湖高手,受律法庇护,寻常官员不得轻易审讯。 而他今日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审问了一位入品武者。 若此事传扬出去,他的官位虽不至于不保,但难免会受到上面的责罚。 更令他头疼的是,楚宁剑指王家,而王家,恰恰是他万万不敢招惹的势力。 作为县令,他清楚地知道,王家不仅财力雄厚,族中更是高手云集。 其中,那位刚入八品的王家三长老——王崇山,更是他根本不敢正面得罪的存在。 左右为难之下,县令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惊慌之色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 “楚执事,方才本官不知您的身份,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他缓缓起身,态度恭敬许多:“此案本官定会彻查,待真相水落石出后,自会给您一个交代。您今晚便请先回武馆歇息。” 楚宁神色淡然,他本就没指望官府能立即对王家出手,这番话虽是敷衍,但至少不会当场袒护王家。 “好。”他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转身离去。 夜风微凉,楚宁走出县衙。 然而,刚踏出大门不远,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阴影处缓缓走出。 “楚宁。” 李敬安负手而立,双目如鹰隼般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意味。 楚宁停下脚步,与他对视,语气平静:“怎么?” 李敬安盯着他片刻,嘴角微微扬起:“可愿随我入捕快营?我会亲自教你习武。” 楚宁微微皱眉,刚要拒绝,却听李敬安淡淡开口:“你修的《惊雷刀诀》虽然刚猛,但你刀意浮躁,未曾彻底掌控雷势。” 楚宁瞳孔微缩,瞬间警惕起来。 他惊讶地看着李敬安,对方只是与他正面交谈几句,便能直接说出他所修功法的名称,甚至连修炼上的缺陷都一语道破。 李敬安不理会楚宁的震惊,继续缓缓说道:“你的肉身强度……啧,倒是炼体一道也有所涉猎,看来你不只是修行刀法这么简单。” “还有你的箭术,箭无虚发,手腕发力稳如磐石,应该是刻意训练过强弓,拉弓之力可达两石以上。” 楚宁心中惊涛骇浪,他深知自己的一身本事并非来自单一的体系,而是从混元神令预支而来,虽然在实战中不断打磨调整,但很多细节自己也未得真正要领。 可李敬安仅凭一眼,便能精准地将他解析得如此透彻。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捕头! 楚宁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缓缓说道:“谢谢您的好意,我已加入奔雷武馆,无需再拜师。” 李敬安眉头微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武馆?”他嗤笑一声,“地方上的习武之所,传授的武技也不过尔尔。” 他迈步向前,目光锋锐如刀,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去问问你们馆主雷万钧,看看我李敬安,配不配指点你。” 言罢,他不再多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回到奔雷武馆,已是深夜。 楚宁踏入馆内,径直前往后院,那里依旧灯火通明。 雷万钧正盘坐在庭院之中,膝前摆放着一壶清酒,他似乎正陷入沉思,直到楚宁的脚步声打破夜的寂静,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一切。 “你今日修炼得如何?”雷万钧语气平稳,并未追问其他,而是如往常一般随意地问道。 楚宁站定,眉头微蹙,道:“进展仍旧缓慢,我仍无法真正掌握雷势。” 雷万钧微微颔首,语气不变:“急什么?刀法的要领,光靠勤加苦练是不够的,还需要悟性。” 楚宁沉默片刻,随即话锋一转:“馆主,我想问你一个人。” 雷万钧抬眼看他,语气淡然:“谁?” “县衙捕头,李敬安。” 雷万钧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李敬安?”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后若有所思地看向楚宁,目光深邃。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意味深长:“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楚宁回忆起刚才李敬安对自己武学的精准判断,缓缓道:“今日在县衙,他看出了我所修的刀法、身法与箭术,甚至连其中的缺陷都能一语道破。” 雷万钧沉默了一瞬,随即惊讶道:“果然是他……他不该属于这里。” 楚宁目光微凝,追问道:“他很厉害吗?为什么在县衙当个捕头?连入品武者都不是?” 雷万钧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真正厉害的人,往往不会让旁人看出深浅。普通人眼中的‘无品’,未必真的没有修为。” 楚宁心头微微一震,若有所思。 雷万钧目光幽远,缓缓说道:“李敬安的真正身份,应该是‘一品阁’的人。” 楚宁皱眉:“一品阁?” 雷万钧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感慨:“看来你对武林势力所知不多。一品阁并非某个具体的门派,而是一个遍布各地的庞大组织,负责维系天下势力的平衡。凡是能加入一品阁的人,武功皆是天下一品。” 楚宁眼神一动,忍不住道:“天下一品?一品武者?” 雷万钧轻叹一声,目光深邃:“一品武者的恐怖,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所谓的一品,并非仅仅指武学的精深,更意味着他们已经站在了凡俗之巅。可惜……即便是踏入一品,也无法真正长生。” 楚宁微微一怔:“无法长生?” 雷万钧点头,语气低沉:“一品武者的唯一缺陷,便是寿命终究有限。突破一品境界后,寿命的确会增加几十年,但几十年……对于真正的巅峰强者来说,远远不够。” 楚宁沉思片刻,喃喃道:“原来强者也有强者的烦恼。” 雷万钧轻轻放下酒杯,缓缓道:“李敬安,隐藏身份在县衙担任统领级别的捕快。他来到这县城,定然另有所图。” 雷万钧目光一凝,沉声问道:“这样的强者,怎么会和你有交集?” 楚宁淡淡道:“我端了王家的一个采生折割窝点,刚好他带着捕快赶来。后来,他邀请我加入捕快营,说可以指导我武功。” (本章完) 第14章 大圆满 第14章 大圆满 “什么?!” 雷万钧震惊得直接拍了一下桌子,差点把酒杯掀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宁。 “他要指点你武功?” 楚宁不解地看着雷万钧,心想这很奇怪吗? 雷万钧震惊地盯着楚宁,缓缓吐出一口气:“李敬安……他可是曾经在府城三息之内斩败八品武者的存在!” “你知道府城里的那些天才吗?多少人想拜他为师,结果他一个都没看上。” “而现在,他居然要主动指点你?这可不是天降机缘,而是天大的机缘!” 楚宁微微一笑,道:“那这么说,馆主是支持我去找他学武了?” 雷万钧重新坐好,目光郑重:“那当然,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清晨,微风拂过县城街道,晨曦洒落在青石板上,带着几分清冷的静谧。 楚宁身着一袭黑色劲装,步伐稳健地向县衙方向而去。 昨夜,他已下定决心。 若李敬安真有传授他武学的打算,那他便要亲自试试,对方究竟有何能耐。 …… 县衙后院。 李敬安站在一方石台上,手持一根细长的木棍,随意地在地上点了点。 他看着不远处的楚宁,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倒是来得挺快。” 楚宁站定,抱拳道:“李捕头的邀请,我自然不会推辞。不过……”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敬安,嘴角微微上扬,“我虽然可以加入捕快营,但得先看看你的指点效果如何。” 李敬安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哦?那你想怎样?” “你随便教我几招,看看有没有那么厉害。” 他随手将木棍丢在一旁,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教你一些东西。” 说罢,他缓缓地摆出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双手合拢于腹前,掌心朝下,双腿微曲,脚下似乎踩着某种特定的步法。 “就这样站着。” 楚宁眉头微皱,等了片刻,忍不住道:“就这?” 李敬安笑了笑:“不仅仅是站着,你要在保持这个姿势的同时,去感受自己的气海。” “气海?”楚宁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气海乃是武者气息流转的核心,但仅仅是摆个动作,就能影响气海? “你的气海虽然已开,但还远未到真正蜕变的地步。”李敬安负手而立,淡淡说道,“而想让气海发生质变,最基础的,便是让它在每一次呼吸中,与周围的天地气机产生共鸣。”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个动作,就是最好的入门方法。” “但这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站桩。”楚宁仍是有些不解。 “呵。”李敬安摇头轻笑,“如果只是普通站桩,那我当年为何要一年时间,才能将自己的气海推至‘归元境’?” “一年?”楚宁心头微震。 李敬安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追忆,道:“这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正常人,十年都未必能成功。” 楚宁沉吟片刻,依言摆出相同的姿势,开始静静感受自己的气海。 然而—— 片刻之后,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气海平稳如常,没有丝毫变化,天地间的气机也毫无波动,仿佛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站桩动作。 “没感觉?”李敬安见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楚宁摇摇头:“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李敬安淡淡道:“那是因为你的气机还不够敏感,这一步最难的,就是感受到气海的存在。” 楚宁沉思片刻,缓缓道:“也就是说,只要让我感受到气海的存在,后面的修炼就能推进?” “没错。”李敬安点头,“不过这一步,至少需要数月时间。” 数月? 楚宁嘴角微微一勾,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这门功法叫什么?”他忽然问道。 李敬安微微一愣,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籍,递给楚宁。 楚宁接过书籍,目光一扫,封面上赫然写着:《混元炼气法》。 “这功法是我师父所创,世间无人知晓。”李敬安缓缓道,目光带着一丝骄傲。 然而,他并不知道,楚宁只要看到功法书,不管是自创还是传承的,只要他愿意,混元神令就能直接预支。 而此刻,李敬安正一步一步走向楚宁预想的方向。 楚宁嘴角微扬,手掌轻轻覆在功法书上,心念一动。 【当前令主试图依靠练气基础:《混元炼气法》(大圆满)】 【预支条件:无】 【偿还条件:无】 轰—— 刹那间,楚宁感觉自己的气海猛然一震,仿佛有无形的雷霆从虚空涌入,他的筋骨震颤,血液在刹那间仿佛变成了奔流的河水,滚滚涌动! 在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某种浩瀚的法则,那是天地间气机运转的轨迹…… 这本李敬安口中的绝世秘法,没想到还没有偿还《惊雷刀诀》,居然能预支这门功法。 更让楚宁意外的是,由于这门功法极为简单,预支开启后,他竟然直接达到圆满境界,且无需偿还任何条件! 瞬息之间,他的气海涌动,一种奇异的感知扩散至全身,天地间的气机仿佛主动向他汇聚。 而此刻,李敬安仍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着戏谑,看着楚宁生硬蹩脚的动作。 李敬安淡淡道:“你以为这只是站桩?错了。” “它的核心,是让你的气海和天地气息产生微妙的共鸣,一旦真正掌握,你的气海便能自发扩张。” “这不仅仅是修炼基础功法,更是为更高层次的功法做铺垫。” “别急,这门功法并不简单,等你练上几个月,或许能感受到……” 然而,话音未落,李敬安微微皱眉,仔细看着楚宁的动作,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渐渐消失。 “这小子……”他喃喃道。 下一刻,他的眼神猛地一缩! 因为楚宁站在那里,气机居然完全稳定,而且体内隐隐散发出一丝——不可能存在的归元境气息! “不可能!!!”李敬安的心脏狂跳,他自己了一年才勉强踏入归元境,楚宁竟然三遍就……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像是看到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怪物。 李敬安的震惊还未完全消退,就看到楚宁缓缓睁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老李,这个简单功法还算不错,还可以多教几招。” 李敬安的脸色顿时复杂到了极点。 (本章完) 第15章 捕快 第15章 捕快 李敬安眯起眼睛,盯着楚宁,心中思绪飞转。 “这个小子……是天生的怪物,还是另有隐秘?”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脸色复杂地看着楚宁,沉声道:“武功也教了,怎么样?能不能当捕快?” 楚宁嘴角微扬,轻松自若地拱手道:“当然可以,不过,,既然都教了,不如再指点几招简单的?” “再教几招?”李敬安嘴角狠狠一抽,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他回想自己苦练一年才掌握的功法,结果眼前这小子只是比划了几下,便将其练得比自己当初还要精纯。 再教几招? 再教几招自己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敬安脸色一沉,冷哼一声,甩手转身便走:“教个屁!爱当不当。” 楚宁微微一愣,见他甩袖而去,连忙快步追上,笑道:“哎哎哎,别生气,别生气,我当捕快还不行吗?” 李敬安脚步一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闷声道:“废话,功法也学了,还想反悔不成?” 楚宁耸耸肩,嘴角笑意更深:“这不还是想多学点东西,办案更有把握嘛。” …… 晨雾未散,青石板上凝着霜。 楚宁挎刀立于县衙前,玄色捕快服衬得他眉眼愈发冷峻。 檐角铜铃轻晃,惊飞一只啄食残渣的寒鸦。 “腰牌拿稳了。” 李敬安抛来块黑铁令牌,纹路如蛇盘踞,“从今日起,你便是青阳捕快营的‘黑蛇卫’。” 令牌入手冰凉,楚宁指腹擦过凸起的蛇纹。 “成为捕快的第一天,应该学些什么?”楚宁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先适应。”李敬安嘴角微微上扬,“你要跟在我身边,看看县衙是怎么运作的,顺便……带你巡城。” 李敬安带着楚宁,缓步前行,沿途不时有人对李敬安投来敬畏的目光,甚至有些店家在他走过时,主动将摊位上的一些食物往后撤了撤,似乎是担心招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存在。 楚宁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微微一动。 在这个世界,弱者见到强者,底层人面对权贵,就如同羊见到了猛虎,只有本能的畏惧与退让。 他曾经也是其中之一,被高利贷剥削,活在贫瘠与恐惧中。那时的他,见到强者只能低头,生怕一个眼神不对,换来的就是一顿鞭打。 他记得那些被逼到绝境的日子,记得饥饿、痛苦,还有被无情践踏的尊严。 如今,他也成为了弱者眼中的权贵,可那份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却未曾消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牌,微微握紧。 “作为捕快,你需要熟悉这座城。” 李敬安忽然开口。 “熟悉它的布局,熟悉它的人,熟悉它的阴暗面。” “否则,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捕快?” 楚宁默默点头。 他知道,李敬安是在教他如何适应捕快的身份。 两人一前一后,渐渐走入县城的另一端。 这里,已不像城中心那般繁华,街道狭窄,房屋低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李敬安的步伐并未停下,他缓步走入巷弄,目光扫视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楚宁。” “你可知道,这座城的真正面貌?” 楚宁看着眼前破败的房屋,目光微微闪动。 “贫富差距?”他淡淡道。 李敬安微微一笑,眼神深邃:“不只是贫富差距。” “这里,有真正的‘生意’。” “什么生意?”楚宁目光微微一沉。 “跟我来。” 他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楚宁紧随其后。 门后,是一条幽暗的小巷。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黑蛇卫专查武者作乱案。”李敬安转身踏入破院内,皂靴踏碎薄霜,“第一桩差事,查清西市粮商灭门案。” 焦黑门板斜倚在墙,门楣上“厚德载物“的匾额裂成三截。 楚宁眸光微动。三日前,赵记粮行十七口人一夜暴毙,尸身皆呈青紫色,仵作验不出毒,倒像是.被人生生抽干了气血。 李敬安踢开半扇橱柜,霉变的米粒中混着暗红颗粒,他拾起一粒在鼻端轻嗅,眸色微沉。 “赤血砂,炼制血丹的主料。” 楚宁闻言,脑中霎时闪过一个画面。 半月前在沈记皮行交易时,沈砚腰间悬着一枚鎏金香囊,楚宁当时并未在意,可那一瞬间的血腥味,竟与赤血砂的味道极为相似。 他眉头微蹙,刚要开口,李敬安却突然停下脚步。 穿过回廊时,廊柱阴影里蜷着个蓬头垢面的老丐,破碗中躺着半块发霉的炊饼。 李敬安俯身,掌心托起一枚碎银。 “三日前,你在这里见过什么?” 老丐浑浊的眼珠猛地暴凸,枯槁的双爪死死抠住青砖,像是从某种噩梦中挣扎。 “鬼……青面獠牙的鬼!”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彻骨的惊惧,“它……它趴在赵掌柜背上……吸……吸他的血……” 话未说完,他的脖颈骤然青筋暴起,七窍之中汩汩溢出漆黑如墨的血液。 楚宁眼神一凛,锈刀出鞘三寸,雷纹在刀鞘内暗涌。 但李敬安却稳稳按住他的手腕,两指探向老丐眉心,语气冷淡而无情。 “摄魂术。” 一缕漆黑如夜的阴煞之气从尸体天灵窜出,瞬息间化作一张狰狞鬼面,獠牙森然,直扑李敬安面门。 李敬安屈指轻弹,黑气如遇烈阳,发出一声凄厉尖啸,眨眼间消散在晨光之中。 他甩去指尖的灰烬,目光幽深。 “炼血堂的手笔。” 楚宁眯起眼睛:“炼血堂?” “他们抽取活人气血,炼制血丹。”李敬安的语气冷漠,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血丹有什么用?”楚宁追问。 “血丹能助他们突破修为,但……”李敬安顿了顿,目光微沉,“我想,它的作用远不止于此。” 楚宁拳头微握,声音低沉:“官府不管?” “官府?”李敬安嗤笑,语气满是不屑,“只要不影响他们的统治、不影响他们的俸禄,他们为何要拦别人财路?更何况,有些人……本就是庇护伞。” 楚宁心底一沉。 “富人、权贵都有入品武者庇护,唯独穷人没有。而这个世上,穷人占据绝大多数。”李敬安缓缓道。 “所以他们不仅可以剥削穷人的钱财,还可以抽取他们的气血来助自己突破修为。” 楚宁沉默,指尖微微泛白。 这个世界为何如此之多的人一贫如洗? 他想起了自己被高利贷逼债是阿姐的无助,想起家徒四壁时的绝望,想起那个寒冬夜里,自己被鞭打在雪地里翻滚的场景。 曾经的他,不过是被人宰割的牲畜。 今日的他,靠着混元神令透支未来,手握刀柄,终于站在了另一边。 但这还远远不够。 风从回廊灌入,带着微微的血腥味。 他眸光微寒,要赶紧偿还《惊雷刀诀》第二重的代价,下一步再找李敬安学习其他功法。 (本章完) 第16章 查案 第16章 查案 二人走入庭院,院内假山林立,廊桥蜿蜒其中,但破败之感依然浓重。 斑驳的石壁上爬满青苔,池水因无人打理而显得浑浊,几尾残存的锦鲤在水面懒散地游曳。 李敬安目光如炬,四处查探,而楚宁则脑海浮现出《惊雷刀诀》第二重的偿还代价。 【偿还条件:出刀劈石不碎。】 楚宁目光微凝,眉头微蹙。 这一条件看似简单,实则比第一重偿还的劈开十丈厚石难上数倍。 他如今的刀法刚猛无匹,刀锋所至,断石裂柱,破坏力极强。 这种强横的攻击,让他能独自端掉王家的采生折割窝点,但也正因如此,导致他迟迟无法偿还第二重的代价。 他曾尝试无数次,每一次,他都尽可能地控制自身的力道。 然而,刀未至,刀意已出,巨石便轰然碎裂。 这使得他的偿还陷入了死循环。 “控制力道……谈何容易。” 楚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扫过庭院。 此处假山众多,正好可以借机尝试偿还代价。 他不再犹豫,缓步走向其中一座玄武岩假山,手按刀柄,缓缓拔刀。 锈刀出鞘,雷光涌动。 楚宁深吸一口气,气息沉入丹田,蓄势待发。 刀光一闪,刀气划破空气,瞬间斩落。 “砰!” 碎石四溅。 假山被一刀斩断,断口平滑如镜,切面处甚至残留着细微的电弧。 失败! 他控制了力道,但仍然没能达到“劈石不碎”的境界。 “啧……” 李敬安双臂环抱,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查案,你在干什么?” “练刀。”楚宁淡淡道。 李敬安挑眉,目光意味深长:“哦?这不是蛮砍吗?” 楚宁未作回应,只是重新摆好姿势,再次挥刀。 然而,无论他如何尝试,每一刀落下,石头终究还是碎裂。 他已竭力压制自己的力道,但《惊雷刀诀》自带的刚猛特性,刀意透体而出,根本无法做到真正的“柔而不破”。 李敬安见状,大声笑了出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地道:“你明白‘控力’的真正含义吗?” 楚宁侧目看他。 李敬安踱步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楚宁的刀鞘上轻轻一点。 “刀是死的,人在掌控刀,但如果你无法控制自己对刀的理解,那你永远做不到真正的控制。” 他随手拾起一块碎石,屈指一弹。 “啪!” 碎石落在另一座假山上,竟如落叶般轻盈,连一点灰尘都未激起。 “你的刀,还差了点东西。” 楚宁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忽然有所顿悟。 他闭上双眼,回忆自己劈石的所有动作。 刀,依旧是那把刀。 但他的心态,已经有所变化。 他缓缓睁眼,脚步轻移,锈刀在掌心微微旋转。 “劈石不碎……” 雷光微闪。 楚宁出刀。 这一次,刀势不再霸道,而是如轻风拂柳,刀刃划破空气,缓缓落下。 “嗡——” 刀锋触及假山,雷纹如蛛网般瞬间蔓延整块石体。 假山嗡嗡震颤,内部传出细密的崩解声,然而表面却丝毫无损。 楚宁收刀,指尖轻点石面。 “咔嚓。” 一道极细的裂痕自假山内部缓缓蔓延开来。 李敬安眸光一凝,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 “不错。” 楚宁缓缓握紧刀柄,心中一片通透。 这不仅仅是控力,而是对刀势、刀意、刀气的彻底掌控。 【《惊雷刀诀》第二重,偿还成功!】 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入楚宁脑海。 他的手臂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握刀的姿势愈发自然,每一寸肌肉都仿佛找到了最契合的运转方式。 空气中隐隐响起雷鸣般的轻颤,这是刀意蜕变的象征。 楚宁闭上眼,感受体内奔腾的气机,发现自己的修为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不仅如此,他对刀的理解已然迈入新的层次。 曾经,他只知如何挥刀,却未曾思考刀势与自身的契合。 如今,他明白了。 力道,并非单纯的“强”与“弱”,而是该用时用,该收时收。 风卷落叶,吹拂过庭院,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肃杀之意。 楚宁垂眸,握刀而立,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李敬安看到楚宁这么快领悟,不由得暗自点头。 “看来你对刀的悟性,比我想象中更强。” 楚宁缓缓收刀,掌心轻抚刀柄,嘴角微微扬起。 “接下来,我们继续查案。” 李敬安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大步向前。 楚宁紧随其后。 二人走出庭院,寒风掠过街巷,卷起残存的血腥味。 …… 楚宁站在沈记皮行门前,目光幽深。 他并未敲门,而是站在门前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半月前,他曾来这里交易皮货,而今日,他的身份已然不同。 沈砚,作为沈记皮行的掌柜,表面上不过是个精明的皮货商人,但楚宁心中隐隐察觉,他的手,恐怕早已伸向了更阴暗的深处。 更重要的是,半月前,沈砚腰间鎏金香囊中弥漫的血腥气息,与赤血砂的气味如出一辙。 这绝非巧合。 他抬手,轻叩门环。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门缝缓缓开启,一名伙计探出头,打量了楚宁一眼:“客官,我们店铺已打烊,若要选皮货,还请明日再来。” 楚宁未作声,只是淡淡地掏出腰间的黑蛇卫腰牌,在昏黄灯火下微微一晃。 伙计一怔,面色顿时紧绷,连忙低声道:“请稍等。” 门扉合上,几息后,又重新打开。 楚宁步入沈记皮行的后堂。 沈砚端坐在雕木椅上,神色如常,仿佛未曾对楚宁的到来感到意外。 “楚捕快,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他的目光在楚宁的捕快服上停留片刻,随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半月不见,你竟然成了官差。” 楚宁淡淡道:“我来问几件事,希望沈掌柜能如实相告。” 沈砚笑容不变,端起桌上茶盏,轻吹茶沫:“哦?什么事?” “半月前,你腰间的鎏金香囊。”楚宁目光锐利,直视沈砚,“其中的气味,我今日在粮商赵家的灭门现场闻到过。” 沈砚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 虽然只是一瞬,但楚宁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 沈砚随即放下茶盏,笑容更深:“楚捕快果然警觉,不过这世间气味相似之物颇多,你如何确定……” (本章完) 第17章 长生丹 第17章 长生丹 “赤血砂。”楚宁缓缓道。 沈砚的笑意终于凝固。 空气仿佛瞬间沉寂。 片刻后,沈砚轻叹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来楚捕快是认定我与此事有关了。” 楚宁静静看着他,不置可否。 沈砚轻轻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低声道:“楚捕快,还记得青瞳雪狐吗?” 楚宁眉头微皱,“与它何干?” “青瞳雪狐,乃极寒之地罕见灵兽,其双瞳蕴藏着一种特殊的灵力,被称为‘瞳实’。”沈砚缓缓道。 “这种灵力,有一个特殊的用途……”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炼制‘长生丹’。” 楚宁心神微震。 长生丹? “传闻,此丹若配合独特秘法炼制,便能使服用者寿元大幅延长,甚至突破寿元极限。” 沈砚轻叹:“世人求长生,古来皆然,然而真正能踏足‘长生’之境者,少之又少。可一旦有机会,他们又岂会轻易放手?” “所以,你是说……”楚宁目光冷冽。 沈砚直视他,缓缓吐出一句话:“王家老祖,寿元将尽。” 楚宁心中顿时一沉。 “王家老祖?” “王家,作为青阳县最庞大的家族之一,根基深厚,而他们的老祖,已是耄耋之年。若是寿元将尽,他必然不惜一切代价去延续生命。” “所以,他们盯上了青瞳雪狐。”楚宁沉声道。 沈砚笑了笑:“不仅如此,他们更需要大量的赤血砂,因为长生丹的炼制,需要活人的血气作为引子。” 楚宁瞳孔微缩。 赤血砂、血丹、采生折割、粮商灭门案……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王家! 楚宁沉默片刻,旋即冷笑道:“沈老板真正的生意,应该是为王家炼制血气丹吧。” 沈砚摩挲腰间鎏金香囊,指尖微微发颤,声音却故作轻松:“楚捕快可知,有些生意看似暴利,实则是要命的买卖?” 楚宁刀锋抵案,寒光映出沈砚眼底一闪而逝的恐惧:“沈老板既知要命,为何还要沾王家这摊浑水?” 沈砚冷笑,从暗格抽出一卷泛黄契约,契约角落烙着王家私纹:“三年前我儿被王家掳走,这份卖身契.便是他们逼我合作的筹码。” 楚宁目光凌厉,缓缓起身:“今日的话,我记下了。至于王家……” 他转身向外走去,声音冷漠:“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查个清楚。”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目光晦暗不明。 回到县衙,李敬安静静地站在演武场中央,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卷宗,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楚宁大步走上前,将从沈砚那里探得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长生丹?”李敬安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世上真有此等药方?” 楚宁点头,神色凝重:“沈砚的话未必全可信,但王家老祖寿元将尽,极可能会孤注一掷。” 李敬安缓缓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忽然笑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王家必然不会轻易放弃青瞳雪狐。” 楚宁目光深邃:“王家已经开始公开悬赏组织猎杀青瞳雪狐。” 李敬安轻轻点头,随即眸光一寒:“既然如此,你便去参与王家的悬赏。” 楚宁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李敬安这是要让他深入其中,必是另有目的。 “王家未必会让我加入。”楚宁沉声道。 李敬安轻笑一声,“既然王家公开发布的猎杀悬赏令,任何入品武者皆可参加,你当然也能参加。” “你既已是黑蛇卫,他们不会轻易对你动手。”李敬安淡淡道。 楚宁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 数日后。 夜幕低垂,黑风林笼罩在一片沉沉的暮色之中。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枝头寒鸦受惊,扑棱着翅膀发出尖锐的啼鸣,声音凄厉,令人心生寒意。 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在林间集结,火把摇曳,映照出众人或贪婪或警惕的神色。 枯枝凝霜如剑,呼吸间白雾未散便结成冰渣,众人靴底与地面冻结的摩擦声刺耳如刀刮铁板。 王家猎杀队伍今日齐聚于此。 楚宁身着黑衣,微微低垂着头,混迹在人群之中。 猎杀队伍分为两部分,前方是王家核心成员,个个身穿劲装,腰佩利刃,显然皆是武艺不俗之辈。 后方则是受雇而来的江湖武者,他们或许因赏金而来,或许另有所图,但无一例外,皆目光炽热,充满贪念。 片刻后,一名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到队伍前方。 他面容冷峻,双眉如刀,目光犀利如鹰,身上的气息沉稳而强大。 “诸位。” 他负手而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家老祖亲自下令,此番猎杀,务必将青瞳雪狐活捉,不得有误!” 众人听闻,纷纷抬头望去,窃窃私语。 此人,正是王厉,王家核心成员之一,同时也是一名实力不俗的入品武者。 “活捉?” “活的总比死的更难擒获,这王家倒是会用人。” “哼,只要赏金足够,一只畜生罢了,怕什么?” 王厉的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的反应尽数在掌握之中,这才缓缓继续道:“谁若能擒下青瞳雪狐,赏金千两黄金,外加一本玄阶武学!” 这句话落下,众人顿时躁动起来。 这个赏金,足以让这些江湖高手拼尽性命。 千两黄金,可让普通武者一夜暴富。 玄阶武学,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绝学。 楚宁站在人群中,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王家愿意出如此重金,足以证明青瞳雪狐的价值远超想象。 “若青瞳雪狐的瞳实真能炼制长生丹……” 楚宁眯起眼睛,心中冷哼。 王家为了长生,不惜设局杀人,屠灭粮商赵家,甚至秘密勾结炼血堂,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已不择手段。 今日这场猎杀,绝不可能那么简单。 他微微抬头,目光扫向王家众人。 这些人个个杀气腾腾,显然早有准备。 楚宁心念微动,握紧了刀柄。 队伍开始前行。 林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猎人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回荡在空气中。 风吹过树梢,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林间忽起幽蓝萤火,所过之处冰棱疯长,一武者不慎触碰,右臂瞬间覆满霜,筋肉僵死如石。 “啊——!”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所有人猛然停下。 “怎么回事?” “前面有人出事了!” 火把朝前投射而去,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赫然倒在林间。 血水浸湿枯叶,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蔓延,触目惊心。 那尸体的胸口被硬生生撕裂,露出森森白骨,血肉模糊,死状极为凄惨! 王厉的脸色微微一沉,目光犀利地扫视四周。 “所有人提高警惕,散开搜查!” 众人纷纷拔出兵刃,神经紧绷。 林间的风声更显得阴森可怖。 楚宁目光微动,缓缓向前走去,暗暗握紧了刀柄。 猎杀,已经开始了…… (本章完) 第18章 围猎 第18章 围猎 黑风林深处,寒雾弥漫。 火光跃动间,王家猎杀队缓缓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青瞳雪狐逼入死角。 这片区域地势复杂,碎石遍布,四周是高耸入云的寒松,枝叶浓密,遮蔽了月光,使得林间阴暗难辨。 猎杀队成员缓缓推进,手中刀剑寒芒闪烁,气息凝重。 青瞳雪狐被逼入一块巨大岩石旁,它身披雪白毛发,双瞳泛着幽蓝光芒,警惕地扫视四周。 它的身形修长,四肢健壮,额头上隐约可见一道淡蓝色的光纹。 楚宁站在队伍后方观察。 青瞳雪狐,灵智极高,绝非普通妖兽可比。 但它没有立刻逃跑,而是静静站在原地,尾巴微微摆动,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围住它!” 王厉低喝一声,数十名王家武者迅速散开,刀光寒冷,如同猎犬步步逼近。 青瞳雪狐的双耳微微竖起,似乎在聆听四周动静。 忽然,它猛地一跃,四肢在岩壁上一蹬,瞬间掠出数丈之远。 “拦住它!” 一名武者怒喝,手中长枪直刺而去。 但青瞳雪狐身形灵活至极,在空中一个扭转,硬生生避开了枪锋,随即利爪一挥,寒光闪烁。 “噗嗤!” 那名武者的喉咙被撕裂,鲜血如喷泉般激射而出,尸体轰然倒地。 “该死的畜生!” 其余武者勃然大怒,纷纷冲上。 青瞳雪狐落地后,毫不停留,低伏身形,双瞳幽光一闪,下一刻,它的身影竟然瞬间模糊,化作一道残影,疾驰向猎杀队另一侧。 “它的速度……” 楚宁目光一凝。 快! 不只是普通的迅捷,而是某种特殊的身法。 青瞳雪狐不直接硬碰猎杀队的锋芒,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游走在包围圈的边缘,每一次出手,皆是一击毙命。 “砰!” 又是一名武者惨叫倒地,胸口被利爪洞穿,鲜血染红了林间落叶。 “退后!” 王厉怒吼,手中长刀骤然劈出,一道刀气横扫而出。 然而青瞳雪狐早有察觉,在刀气临身前便已轻盈跃起,借助树干翻滚而去。 它的攻击方式极为狡猾,不会与强者正面交锋,而是专挑弱点下手。 楚宁眯起眼睛。 它不像一只普通的野兽,更像一名精通战术的刺客。 它并非无脑地逃窜,而是在不断试探猎杀队的防线,一旦发现破绽,便毫不犹豫地出手。 “嗖!” 青瞳雪狐的身影再次消失,下一瞬,便在猎杀队后方突兀地出现。 “后面!” 但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两名江湖武者脖颈齐齐飞起,头颅滚落在地,眼中还带着惊恐与不甘。 “这畜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有武者声音颤抖。 它太聪明了! 不仅擅长伏击,甚至懂得制造混乱,在众人防备最弱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楚宁目光微闪。 他仔细观察青瞳雪狐的动作,发现了一些规律。 首先,它的攻击节奏很独特。 它不会连续发动攻击,而是每次出手后都会拉开一定的距离,似乎在等待最佳的攻击时机。 其次,它极擅长利用地形。 每次攻击前,它都会提前找到最适合躲避的掩体,然后以最快速度发动突袭,得手后迅速撤离。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 青瞳雪狐的瞳光,似乎具备某种神秘的精神压制力量。 难怪青阳县的武者围剿它多次,均无法将它猎杀。 “所有人,不要直视它的眼睛!” 楚宁猛然大喝。 可惜,他的提醒仍然迟了一步。 一名江湖武者与青瞳雪狐对视的一瞬间,身形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夺去了魂魄般呆立在原地。 青瞳雪狐抓住破绽,身影如闪电般掠过。 “噗!” 武者的心脏被利爪洞穿,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缓缓倒地,眼中仍残留着死前的惊恐。 “它能摄人心魄!” 楚宁心中一沉。 王厉脸色难看至极,手中长刀微微颤抖。 短短一盏茶时间,猎杀队已死伤近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楚宁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锁定青瞳雪狐。 它的攻击方式已经摸清。 但接下来,如何将它逼入绝境,才是关键! “王厉!” 楚宁忽然开口。 王厉猛地转头,目光森寒:“你想说什么?” “改变战术!” 楚宁目光坚定,“你的人挡不住它,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被它逐个击破!” 王厉咬牙,沉声道:“你的意思?” “给我一个机会,我来引它!” 王厉皱眉,死死盯着楚宁。 半晌后,他沉声道:“若你敢耍样,我第一个杀你!” 楚宁冷笑:“你最好祈祷它先死。”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猛然跃出,直奔青瞳雪狐而去。 王厉瞳孔微缩,脸色大变:“混账!” 雷光闪烁,楚宁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直冲青瞳雪狐。 雪狐双瞳幽蓝,微微一缩,显然没料到竟有人敢如此正面挑衅它。 但它并未慌张,反而身体微微下沉,四肢紧绷,尾巴如灵蛇般一摆,猛地侧跃避开楚宁的正面冲击。 “哼!” 楚宁冷哼一声,锈刀随势斩出,刀锋所至,空气中激起一阵雷弧,轰鸣震耳。 然而,青瞳雪狐身形极为灵巧,硬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借助地势再次窜入黑风林的密林深处。 楚宁的眼神微微一凝。 这家伙……不仅速度惊人,还极擅长利用环境。 但他没有丝毫迟疑,脚下一踏,紧追不舍。 猎杀队的人早已被它杀得胆寒,根本无力继续围剿,此刻,整个黑风林中,真正能与它交手的,恐怕只剩下自己。 唰! 青瞳雪狐猛然跃起,踩着树干连续折跃,眨眼间已经跃上高处。 楚宁毫不犹豫,脚下猛蹬一块突出的岩石,借助反冲之力冲天而起。 二人几乎同时跃上树冠,迎着狂风对峙。 然而,就在此时,空气骤然变冷。 “轰!” 一道寒流自青瞳雪狐的身躯爆发,周围数丈之地迅速被冰霜覆盖,林间的枯叶、树干瞬间冻结,寒气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 楚宁脚下的地面猛然凝霜,他只觉一股彻骨寒意顺着腿部袭来,竟让他的动作微微一滞! “冰霜领域?” 他目光一凝,瞬间意识到,这是青瞳雪狐的本命能力。随着冰霜之力的释放,试图通过冻结削弱敌人。 “哼,想困住我?” 楚宁怒喝,体内雷劲轰然爆发,雷光沿着经脉激荡,强行震碎附着在身上的寒气,脚下猛然一踏,碎冰崩裂。 雪狐目光深邃,竟带着一丝愤怒之意。 它轻轻抬起前爪,缓缓擦拭自己雪白的面颊,宛如贵族般优雅,随后,竟然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愚蠢的人类。” 它用神念传音,声音冰冷却带着嘲讽,“你以为你能赢?在绝对的精神力量面前,你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难道……” 还未等他思索完毕,青瞳雪狐骤然回头,双瞳猛地绽放出诡异的蓝光。 楚宁心神一震,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剧变。 黑风林消失了。 寒风不见了。 血腥气亦随之蒸发。 他站在一片苍茫的雪原之上,天地茫茫,银装素裹。 “这是……什么地方?” (本章完) 第19章 归元境 第19章 归元境 楚宁瞳孔微缩,他知道,自己中招了。 青瞳雪狐的幻术。 他的心猛地一沉。 这绝不是普通的幻术,若仅仅是精神迷惑,他有信心凭借强悍的意志力破开。 但此刻,他甚至能感觉到寒风划过肌肤的刺痛,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雪气息。 太真实了! “如何?这就是你的墓地。” 一个幽冷的声音忽然在四面八方响起。 楚宁心头一震,猛然回头,却发现雪原尽头,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缓缓出现。 那是一只更加庞大,更加威严的雪狐。 它盘踞在冰原上,眼神俯瞰众生,仿佛一尊神祇。 而楚宁,此刻在它眼中,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碾碎的蝼蚁。 “你的意志很强,但可惜,凡人终究是凡人。” 雪狐缓缓低头,目光幽深,仿佛要将楚宁的魂魄吞噬。 “瞳力,为长生之引。” 楚宁心头一震。 “长生?” 原来,王家老祖要夺取青瞳雪狐的瞳实,果然是为了追寻长生!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压迫扑面而来,楚宁只觉脑海一阵剧痛,体内的真气仿佛被冻结,寸步难行。 “可恶!” 楚宁低吼,强行催动雷劲,企图挣脱束缚。 但这片幻境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他的雷劲刚刚运转,雪狐的一声轻哼,天地间骤然狂风大作。 一道道寒风凝结成实质,如冰刃般呼啸而来。 楚宁眼神一凝,奋力挥刀格挡。 “铛铛铛——” 锈刀与冰刃碰撞,火四溅。 然而,他刚刚挡下第一波攻击,地面忽然塌陷,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渊出现在脚下。 楚宁身形一沉,竟无法控制自己,直直坠落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宁的体内猛然涌出一股奇异的波动。 李敬安教他的《混元炼气法》已达大圆满。 一股温暖的金光自他丹田处炸裂开来,刹那间,他的神魂猛然蜕变,灵识犹如烈日照耀,一瞬间横扫幻境。 丹田之中,混元金光澎湃,与神魂共鸣,仿佛一轮皓日自灵海升腾。 归元境! 楚宁的神魂,在这一刻,彻底踏入了归元境。 整个雪原剧烈震颤,天空裂开无数道缝隙,幻境崩塌。 雪狐猛然惨叫,它的瞳光竟然被楚宁的神魂之力震散。 楚宁缓缓睁眼,现实中的黑风林重新映入眼帘。 青瞳雪狐的眼中满是惊恐,它不可置信地盯着楚宁,似乎完全无法理解。 这个人类,怎么可能挣脱它的幻术? 而且,还让它受到了反噬。 “这就是……归元境的神魂吗?” 楚宁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澎湃力量,眼神凌厉无比。 他缓缓抬起锈刀,雷光再次炸裂。 青瞳雪狐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疯狂后退,试图逃走。 但此刻,它已经没机会了。 雷光爆裂,狂风呼啸。 楚宁的刀锋划破夜色,雷弧吞吐,杀机沛然。 青瞳雪狐四肢紧绷,虽已受创,但依旧竭力想要闪避。 它的皮毛光洁如雪,隐隐泛着奇异的寒光,这是它最强的防御。 水火不侵,寻常刀剑根本无法破开其防御。 但,楚宁的刀,不是寻常刀! “雷霆怒!” 楚宁怒喝,体内真气疯狂涌动,刹那间,雷光凝聚成实质,化作一道数丈长的雷刃,狠狠斩落! “轰——!” 刀势惊天,恐怖的雷霆之力轰然爆发,宛若九天雷罚,狠狠劈在青瞳雪狐的背上。 “嗷呜——!!” 青瞳雪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雪白的皮毛瞬间炸裂,雷劲顺着伤口涌入它的体内,狂暴地撕裂它的经脉。 它的身形被这股恐怖的力量轰飞数丈,重重砸在地上,鲜血渗透泥土,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 楚宁稳住身形,握刀而立,眼神冷冽。 “果然……再强的防御,也挡不住足够强横的力量!” 青瞳雪狐挣扎着想要站起,但浑身雷劲肆虐,让它四肢颤抖,连直立都变得艰难。 楚宁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青瞳雪狐。 “现在你是我的了。” 然而,就在他伸手准备拿起青瞳雪狐的瞬间。 “嗖!嗖!嗖!” 寒芒破空! 三四支冷箭自密林深处疾射而来,直取楚宁的要害。 楚宁瞳孔猛缩,心中一凛,瞬间挥刀横扫。 “铛!铛!铛!” 雷光炸裂,刀锋精准地斩飞三支冷箭。 但第四支冷箭竟然带着诡异的弧度,从另一个角度穿透夜色,朝他的胸口疾射而来。 “好快的箭!” 楚宁猛地侧身,硬生生避开要害,但冷箭依旧擦过他的肩膀,虽有《糙石硬功》护体,但仍浮现一道血痕。 他闷哼一声,脚下猛踏地面,飞速后退,拉开距离。 目光凌厉地扫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密林中,一道身影缓缓踏出。 王厉,脸色阴沉,目光森然。 他缓缓收起长弓,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楚宁,果然是你。” 楚宁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如刀。 他虽然简单乔装,改变了外貌,但一旦施展惊雷刀诀,那种霸道雷霆的刀意,根本无法掩盖。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楚宁低声自语。 王厉冷笑:“一个卑贱的猎户,能在短短时间内成长至此地步,除你之外,整个青阳县,找不出第二人。” 他缓缓举起手,身后密林中,陆续走出十数名王家武者,每人手中皆握着长刀,眼神阴冷,杀气腾腾。 “那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 王厉的目光死死盯着楚宁,眼中杀意渐浓。 “可惜,你再强,也逃不出今天这一劫。” 楚宁扫视四周,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你们王家,还真是下了血本。” 王厉嗤笑:“杀你,还不至于下血本。” 楚宁闻言,忽然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地盯着王厉,语气森然:“王家。你们王家害我家破人亡,如今还要赶尽杀绝?我今日便要让你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王厉面色不变,冷笑道:“你一家只是贱民,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与王家为敌?你应该明白,你不过是个可怜的复仇者,最终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楚宁目光一寒,握刀的手微微用力,杀意凛然:“可惜,我楚宁命大!我不仅活下来了,还会让你们王家血债血偿!” 王厉眼中寒光一闪,杀机毕露。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便送你上路!” 王厉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森冷的刀光映照在他狰狞的脸上。 他猛然挥手,周围的王家武者瞬间拔刀,杀气腾腾地朝楚宁围拢而来。 楚宁握紧刀柄,雷光在刀锋上涌动,气息凝重。 “想杀我?那就试试看!” 雷光炸裂,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战意。 黑风林中,杀机四伏。 大战,一触即发! (本章完) 第20章 造局 第20章 造局 “杀了他!” 王厉一声令下,十数名王家武者瞬间出手,刀光寒芒暴涨,杀机冲天。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宁猛然抓起奄奄一息的青瞳雪狐,脚下雷光炸裂,化作一道疾风,向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追!” 王厉面色阴沉,猛然跃起,身形如鹰隼般掠出。 必须夺回青瞳雪狐,否则回去会被老祖惩罚,必定生不如死。 想到此处王厉飞身上前,冲在第一个。 众武者紧随其后,刀光破空,杀意弥漫。 黑风林间,狂风呼啸,落叶翻飞。 楚宁借助雷劲加持,速度快如奔雷,脚下踏碎枯叶,眨眼间便拉开了十数丈的距离。 青瞳雪狐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双瞳黯淡,气息紊乱,显然受伤极重。 但楚宁却并未有丝毫怜惜。 他握紧雪狐,目光冷冽,朝着一处特殊的区域疾奔而去。 渐渐地,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古怪的味道。 枯木焦黑如炭,地表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丝丝硫磺气息从裂隙中涌出,带着灼热的温度。 此地,正是黑风林中的焚炎谷。 相传数百年前,此处曾有一座活火山喷发,岩浆炙烤大地,至今仍残留着极为恐怖的灼热气息。 寻常武者一旦踏入,真气都会受到干扰。 楚宁目光微动,将青瞳雪狐放在一个岩洞前。 随后,他身形一闪,朝着旁侧窜去。 不远处,王厉带着众武者疾驰而至,看到雪狐静静地躺在岩洞前,众人皆是一愣。 “停下!” 王厉猛然抬手,示意众人停步。 他目光闪烁,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这小子……居然主动留下青瞳雪狐?” 王厉眯起眼睛,眉头微皱,死死盯着前方。 “会不会有诈?” “哼,他已经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哪里还有余力布置陷阱?” 一名王家武者冷笑,语气充满不屑。 王厉沉思片刻,最终冷声道:“小心谨慎,先派个人去查看!” 他目光一扫,指向一名身穿灰袍的武者:“你,过去看看。” 那武者脸色微变,心中虽有不愿,但在王厉的威压下,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手握长刀,缓步靠近青瞳雪狐。 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死死盯着他。 “什么都没有。” 武者缓缓走到雪狐身旁,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见并无异常,顿时松了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青瞳雪狐的身体,发现它奄奄一息,毫无反抗之力,顿时兴奋不已。 “哈哈,没事!” 他高兴地挥挥手,示意安全。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异样的香气。 果香沁人心脾,甜美中带着丝丝灼热之意。 他瞳孔微缩,心头猛然一跳。 这股气味……似乎是……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岩洞。 只见岩壁上,一株赤红色的藤蔓盘踞石壁,其上悬垂着八枚鲜艳欲滴的果实。 果实呈朱红色,表面流转着鎏金纹路,宛如熔岩凝铸而成。 一股无法言喻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武者呼吸急促,眼神狂热。 他张了张嘴,声音颤抖地吐出几个字。 “九转玄阳果!” 四周寂静无声。 但下一瞬,所有王家武者的目光骤然凝固。 “九转玄阳果?” 一名武者失声惊叫,眼中满是贪婪。 “竟然是传说中的奇果!” “这可是武者吃了可以提升修为、淬炼真气的无上圣药!就连普通人吃了都是包治百病,甚至延年益寿的神药!” 众人脸色狂变,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王厉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死死盯着岩洞中的奇果,心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九转玄阳果,乃是天地孕育的至宝,据传能够帮助入品武者突破桎梏,甚至延寿数十载。 整个青阳城,乃至整个州府,都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此物。 然而今日,它竟然就在自己眼前。 王厉的心跳瞬间加速,眼神深处闪过一抹狂热。 他原本是要围杀楚宁,夺取青瞳雪狐。 但现在…… 九转玄阳果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青瞳雪狐。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死死锁定那株奇果,脑海中飞速思索。 这会不会是陷阱? 可若是真的…… 一旦得到此物,自己将拥有不可想象的力量。 他狠狠咬牙,眼神一冷。 “取果!” 他低喝一声,手掌一挥,示意众人上前。 但与此同时,他的后背,猛然升起一股不安的寒意。 远处,一道身影正静静地站在暗处。 楚宁嘴角微扬,眼神冰冷。 “王厉,你以为猎物只有你在追?” “其实…… 你们才是我的猎物!” “我们才是猎物?” 王家武者们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咯咯大笑。 “哈哈哈!小子,你是被吓疯了吗?” “刚刚是谁丢下雪狐撒腿就跑?自己都顾不上,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蠢货,也不看看现在是谁被围住了!” 王厉冷笑,目光戏谑地盯着楚宁:“你逃跑的时候,手中的雪狐都掉了,现在竟然敢说是自己故意放下的?你以为我们会信?” 然而,楚宁却神色不变,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你确定,不是我故意放在那里的?” 王厉脸色一僵,眉头微皱,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安。 “放在这里的……?” “等等,不好!” 他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目光飞速扫向岩洞深处。 然而,已经晚了。 “吼——!” 一声震天咆哮炸裂开来,仿佛滚滚雷霆在地底怒吼。 岩洞中,一道庞大的身影缓缓踏出。 赤红如焰的皮毛,浑身燃烧着暗金色的火焰,额间一根森然独角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它的金色竖瞳如同燃烧的烈焰,透着无尽威严,宛如君临天下的王者。 兽爪猛然拍地,碎石四溅,热浪翻滚,硫磺气息更是浓郁到令人窒息。 “赤焰虎……!” 王厉的瞳孔猛缩,身子本能地后撤半步。 他弓弦微微震颤,掌心渗出冷汗。 而其余的王家武者则彻底乱了阵脚。 “怎……怎么会是赤焰虎?” “这可是黑风林最恐怖的妖兽之一。它居然藏在这里?” “该死的楚宁,他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的。” 王厉咬牙切齿,脸色阴沉无比。 “弓箭手!杀了它!” 随着他的命令,数名手持长弓的王家武者立刻拉弦搭箭,弓弦震颤,数十支劲箭破空而出! “嗖嗖嗖!” 箭矢疾驰,如同一场箭雨,精准地射向赤焰虎的要害。 然而。 “轰!” (本章完) 第21章 复仇 第21章 复仇 赤焰虎猛然张口,喷出一道炽烈的火柱。 那火柱犹如滚滚岩浆,横扫而出。 瞬间,所有箭矢在火焰中化作铁水,连靠得太近的王家武者都被炽热的气浪震退数步,面皮剧痛,衣衫焦黑。 “该死的畜生!” 王厉怒吼,翻滚避开火焰,手臂被灼伤,疼得咬牙切齿。 但妖兽眼中的嘲弄更加明显。 下一刻,它猛地跃起,双爪猛然挥出! “砰!” 一道恐怖的冲击波席卷而出,地面龟裂,碎石横飞! 王厉猝不及防,被震得向后倒飞,狠狠撞在岩壁上,胸口剧痛,喉头涌起一口鲜血。 而其他王家武者则更惨,有些人直接被轰飞数丈,重重砸在地上,惨叫连连。 楚宁立于不远处,嘴角微扬。 “看来你们玩得挺开心的。” 他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王家众人被赤焰虎蹂躏,眼神冷酷无比。 “你这混账东西!” 王厉强撑着站起,怒目圆睁,恨不得将楚宁撕碎。 “你竟然敢引我们进入赤焰虎的领地?” 楚宁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这怎么能怪我?是你们自己非要追过来的。” “再说了,谁让你们见到九转玄阳果就红了眼?” 王厉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终于明白了楚宁的算计。 先用雪狐做饵,引他们进入焚炎谷。 然后让他们发现九转玄阳果,引诱他们放松警惕。 而此时,赤焰虎则被惊动,正式现身。 他们以为楚宁是猎物,却没想到,他们才是猎物! “该死的……!” 王厉脸色铁青,心中愤怒至极。 然而此刻,他已经没时间思考更多。 赤焰虎再度咆哮,周身烈焰暴涨,猛然向他们扑来。 “吼——!” 王家众武者骇然失色,纷纷拔刀抵抗。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根本不是赤焰虎的对手。 “轰!” 炽烈的火焰再次席卷而来。 楚宁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缓缓后退,借着乱局悄然离开。 “王厉,慢慢享受吧……” “这才刚刚开始。” 烈焰翻腾,血腥弥漫。 焚炎谷中,昔日威风凛凛的王家猎杀队,此刻已被赤焰虎屠杀殆尽,仅剩下三四人苟延残喘。 他们背靠背站立,满脸惊恐,手中兵刃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赤焰虎立于岩壁之上,俯瞰着这群微不足道的人类,金色的竖瞳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然而,此刻它却没有急于进攻。 因为,在它身后不远处,楚宁正静静地站着。 他手持一张黑铁长弓,身姿笔挺,如同死神的裁决者。 王厉喘着粗气,脸色苍白,衣衫破碎,身上有着多处烧伤。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目光死死盯着楚宁,咬牙切齿道:“楚宁……你……你敢杀我?” 楚宁微微一笑,缓缓搭弦上箭。 “你是要痛快一点,还是慢慢被折磨致死?” 他声音淡然,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杀意。 王厉瞳孔一缩,心脏骤然狂跳。 他目光扫过身旁仅剩的三名同伴,皆是身受重伤,根本无力再战。 再看看那头赤焰虎,正冷漠地注视着他们,仿佛在等待楚宁下令。 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王厉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嘶哑道:“楚宁,你杀了我……我家老祖不会放过你!” 楚宁轻轻拉动弓弦,箭矢在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饮血。 他微微一笑,眼神冰冷:“那正好,我也没打算放过他。” “嗖——” 话音刚落,箭矢破空而出。 “噗嗤!” 王厉身旁的一名王家武者瞳孔猛然一缩,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支箭矢已然洞穿他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身躯僵硬,直挺挺地倒下。 王厉脸色狂变,惊恐地看向楚宁。 然而,楚宁的手中,又搭上了两支箭。 “嗖嗖!” 两道劲风呼啸。 两名王家武者刚刚惊呼出声,便被精准地射穿咽喉。 他们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生机。 王厉彻底绝望。 他猛然回头,望着这片被血色与火光交织的地狱,眼中满是不甘。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死在这里!” 他疯狂地咆哮,状若疯魔,猛然朝着楚宁冲去。 他速度极快,脚下真气爆发,宛若濒死困兽,企图用最后一击搏命。 然而, “嗖!” 楚宁轻描淡写地松开弓弦。 一道箭光如雷霆般划破空气。 王厉的身躯猛然僵住。 下一瞬,鲜血如喷泉般自脖颈涌出。 他的头颅高高飞起,脸上仍旧保持着不甘与恐惧。 无头的尸体僵立片刻,最终重重倒地。 楚宁缓缓放下长弓,眼神平静。 【百步穿杨·大成,偿还成功!】 耳边响起混元神令的提示。 楚宁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他早已将《百步穿杨》预支到了大成。在杀死这三十名王家武者之后,他终于完成了《百步穿杨》的偿还代价。 一股奇异的感知流入他的脑海。 他闭上眼,刹那间,整个天地似乎在他面前缓缓铺展开来。 风吹过枯枝的涟漪,岩洞缝隙中涌动的热浪,甚至远处赤焰虎缓慢起伏的胸膛……所有的一切,清晰无比地映照在他的感知中。 这是《百步穿杨》大成后,他对天地间风向、气流、动静的全新理解。 他的手掌微微一抖,握紧弓弦,便有种箭矢已然穿透目标的错觉。 只要锁定目标,便无人能逃! 箭道至境,百步之间,杀人无形。 他看着手中的长弓,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全新的理解。 这不仅仅是一门射术,而是一种真正的杀伐之道。 他缓缓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赤焰虎。 妖兽的金瞳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对楚宁的杀伐果决产生了一丝欣赏。 然而,楚宁却忽然转身,朝着焚炎谷的岩洞缓步走去。 赤焰虎没有阻拦。 它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满地尸骸,嘴角微微咧开,露出獠牙,狰狞中透着一丝兴奋。 地上的血水缓缓渗入裂隙,浸润着岩壁上的九转玄阳果。 果实微微颤动,表面流淌的鎏金纹路愈发鲜艳,一股浓烈的药香缓缓弥漫开来。 玄阳果……终于即将成熟! 楚宁站在岩洞前,伸手摘下两枚赤红果实,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澎湃灵力。 赤焰虎盯着他,金瞳中透着满意之色。 “交易完成。” 楚宁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果实。 赤焰虎低低地咆哮了一声,似是在回应。 (本章完) 第22章 金箍咒 第22章 金箍咒 焚炎谷深处,烈焰未熄,血气弥漫。 楚宁翻身骑在赤焰虎的背上,紧紧抓住它燃烧着赤焰的鬃毛,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唔嚯!” 赤焰虎狂奔而起,宛如一团燃烧的流星在岩洞内穿梭,跳跃、翻滚,强劲的四肢踩踏着熔岩碎石,溅起一片片火星。 楚宁大笑,任由狂风刮过脸颊,感受着赤焰虎那恐怖的速度。 “爽!” 他忍不住感叹,“有你这样的坐骑,谁还敢拦我!” 话音刚落,赤焰虎猛然刹停,身躯一震,直接将楚宁从背上甩了出去。 “喂——!” 楚宁在空中翻滚几圈,狼狈地摔在一块岩石上,呲牙咧嘴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目光幽怨地看向赤焰虎。 赤焰虎抬起头,鼻孔喷出两道白气,金色的竖瞳中透着浓浓的不屑,仿佛在说, “我乃堂堂妖兽之王,怎能屈尊做你的坐骑?” 楚宁揉了揉摔痛的腰,耸耸肩,笑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顿了顿,拍了拍赤焰虎的脑袋,认真道:“不过,你要好好修炼,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到山下找我。” 赤焰虎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 楚宁继续道:“如果哪天你能幻化成人形,我们就做兄弟,如何?” 赤焰虎金瞳微微一缩,似乎有些动容,最终低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焚炎谷的余火未熄,血色映照着山岩,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土的味道。 楚宁站在赤焰虎旁,低头望着奄奄一息的青瞳雪狐。 它的身躯微微颤抖,青色的毛发失去了光泽,血迹斑斑地黏在身上,双瞳黯淡无光,昔日的高傲尽失。 楚宁皱眉道:“它快不行了,能不能给它一颗九转玄阳果救命?” 赤焰虎的眼神瞬间冷漠下来,龇牙低吼,显然极为不满。 这可是天材地宝,妖兽梦寐以求的圣果,它如何愿意拱手送出? 楚宁无奈地叹了口气。 赤焰虎本就比自己多了三颗玄阳果,上次自己还骗了它一颗未成熟的,这次拿走两颗熟透的,已经是极限了。 它再怎么大方,也不会把自己的资源拱手相让。 他本可以一走了之,甚至直接补上一刀,彻底解决后患。 但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救你一命。” 他伸手摸出一颗九转玄阳果,然而当他的手停在半空时,突然顿住了。 这雪狐,可不是善茬。 救它?万一它恢复了就来咬自己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赤焰虎,这家伙虽是妖兽,却有灵智,知道知恩图报。而青瞳雪狐,狡诈聪慧,且心高气傲。“看来,要想救它,必须先让它老实听话。” 念及此,他闭上眼,心念沉入识海,呼唤混元神令。 【混元神令,预支御兽之法!】 刹那间,金色符文浮现,神令光芒闪烁。 【检测到紧急情况下预支,匹配基础御兽法门……】 【匹配完成,预支《金箍咒》】 【偿还代价:消耗一年寿元及黄金百两】 “什么?” 楚宁瞳孔微缩,顿时感觉上当了,大意了。 一门御兽术,竟然要偿还黄金百两?还要消耗一年寿元? 这哪里是驯兽,分明是坑人啊。 他不禁苦笑,心中暗道:发个善心,竟然这么贵?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唉,救都救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金箍咒?” 他迅速浏览功法内容,顿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此咒法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驭兽法,而是一种精神束缚。 一旦施加,便可通过咒语激发锁链之力,让被施咒者痛苦难耐。 “好东西!” 楚宁抬手,五指微张,体内真气缓缓运转。 他心念一动,抬手点向青瞳雪狐的额头。 “嗡——” 一缕淡金色的符文自他指尖浮现,旋即化作一圈灵光,缓缓没入青瞳雪狐的左前爪。 “叮!” 一道金箍骤然凝现,符文铭刻其中,宛如天生的枷锁,死死束缚在青瞳雪狐的爪上。 楚宁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刻,楚宁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与青瞳雪狐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精神联系。 青瞳雪狐猛然睁开眼,意识到自身被禁锢,瞬间露出愤怒的神色,想要挣扎,但它刚一动,金箍微微收紧。 “呜——!” 青瞳雪狐痛苦地低吼了一声,双瞳满是惊骇与屈辱。 楚宁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好了,现在你该听话了吧?” 青瞳雪狐死死盯着他,眼中满是怨毒,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楚宁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颗九转玄阳果,缓缓递到它面前。 “好了,该吃药了。” 他将九转玄阳果缓缓递到青瞳雪狐嘴边。 “吃吧,这是给你的。” 青瞳雪狐微微一颤,睁开双眼,眼中满是警惕。 然而,九转玄阳果的气息太过诱人。 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伸出舌头,将果实卷入口中,缓缓咀嚼。 “嗡——” 一股磅礴的生命精华在它体内炸裂开来。 九转玄阳果的药力瞬间在它体内爆发,一股磅礴的生命精华涌入四肢百骸。 它的毛发重新焕发光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裂的骨骼迅速接续,体内的妖气也开始重新凝聚。 短短数息之间,它的气息已经恢复了七成! 楚宁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九转玄阳果果然神奇。” 它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皮毛重新焕发出莹润的光泽,双瞳之中亦重新燃起神采。 “好了,现在你欠我一条命。” 然而,就在他松懈的刹那。 “嗖——!” 青瞳雪狐骤然暴起! 一道青色的妖风卷起,它的獠牙闪烁着寒光,直扑楚宁的喉咙! “该死!” 楚宁心头一紧,脚下爆发雷劲,身形瞬间暴退。 但青瞳雪狐的速度太快了! 它的双瞳幽深,宛如两道漩涡,带着浓浓的怨恨与杀机。 它已经恢复了妖力,根本没有感激楚宁救它的意思,反而第一时间选择袭杀! “还真是忘恩负义啊!” 楚宁眼神一冷,手指一掐诀,低喝一声:“金箍禁神,急急如律令!” (本章完) 第23章 玄阶功法 第23章 玄阶功法 “嗡——!” 金箍骤然收紧,金色光芒暴涨。 青瞳雪狐瞬间僵住,四肢剧烈颤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然而,它依旧没有屈服,双瞳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孽畜,还敢反抗?” 楚宁咬牙,再度念动咒语,指诀急速变换。 “金箍咒,禁!” “轰!” 金箍的光芒彻底爆发。 青瞳雪狐在不断挣扎,金箍咒的力量正逐步侵蚀它的神魂。 青瞳雪狐仰天长啸,身躯剧烈颤抖。 下一瞬,它的身体竟然急速缩小! 它本想反抗,却发现每一次用力挣脱,楚宁的额角也渗出冷汗。 ——痛楚竟然是共享的? 雪狐的猩红双眸中闪过一丝动摇。 楚宁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语气低沉:“别再挣扎了,否则我们都会受伤。” 雪狐浑身一颤,仇恨、畏惧与困惑交织,但最终,它还是无力地伏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那一刻,楚宁终于感觉到,金箍咒的力量开始真正束缚这头骄傲的灵兽。 “嗖!” 一道白光闪过,原本凶猛无比的雪狐,竟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身形只有巴掌大小。 它眼神惊恐,蜷缩在地上,连站都站不稳。 楚宁伸手将它抓起,小白狐却没有任何挣扎,反而温顺地在他手心里打了个滚。 然后,它轻轻地在楚宁的手掌上舔了一口,眯起眼睛,露出极为享受的模样。 “呃?” 楚宁一怔。 小白狐又跳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它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狂暴,甚至……还带着一丝依赖。 楚宁嘴角微微抽搐。 “这……金箍咒的效果,似乎有点过头了?” 赤焰虎在一旁冷眼旁观,见楚宁如此轻松地驯服了一头高傲的灵狐,金瞳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 它低低地吼了一声,似乎在警惕楚宁手中的金箍咒。 “怎么样?” 楚宁笑着看向赤焰虎,“要不要也试试?” 赤焰虎嗷呜一声,直接转头走向岩洞,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屑。 楚宁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小白狐柔软的皮毛。 “不错,这次的交易,算是彻底赚到了。” 楚宁哈哈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焚炎谷的血腥气渐渐消散,火光映照着山石,空气中仍弥漫着焦土与杀戮的余韵。 楚宁踏着满地狼藉,缓步走向王厉的尸体。 王厉的头颅早已滚落在一旁,脸上仍残留着死前的惊恐与不甘,而他的身躯则仰面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破碎的猎甲。 楚宁皱了皱眉,目光扫过王厉的尸体,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王厉的胸口。 那片衣襟微微鼓起,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嗯?” 楚宁眼神微微一凝,缓缓蹲下身,伸手探向王厉的胸口。 手掌触及衣襟,他感受到了一本厚实的书册。 心中微动,他用力一扯,将其从王厉的怀中取出。 书册封皮暗沉,上面隐隐泛着古朴的光泽,封面上镌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 《裂空翔影诀》! 玄阶中级飞行功法! 楚宁的心猛然一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竟然是飞行功法?”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眸中浮现出一抹炽热。 飞行功法何其珍贵? 即便是最低阶的飞行术,都是各大门派、世家极为重视的传承,寻常人根本难以接触。 看来王家老祖为了得到青瞳雪狐确实下了血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楚宁握紧功法,心中激动万分。 若能学会此术,他在战斗中将占据无可比拟的优势。 无论是追击、逃亡,还是跨越险地,都将变得轻而易举。 楚宁再也忍不住,直接沉下意识,沟通混元神令。 【混元神令,预支《裂空翔影诀》!】 然而,神令的回应却让他瞬间愣住。 【金箍咒尚未偿还代价,无法预支新功法。】 “什么?!” 楚宁猛然一怔,脑海轰然炸响。 他瞬间想起,自己刚刚预支了《金箍咒》,而偿还的代价…… 黄金百两!一年寿元! “该死!”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崩溃。 他本以为能立刻掌握飞行之术,实力更进一步。 可现在…… 混元神令竟然卡住了他! “黄金百两……这可不是小数目!一年寿元也无比昂贵!” 楚宁心头一沉,脸色变幻不定。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一笔足以富甲一方的财富。 而对他而言,这却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他皱着眉头,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目光闪烁。 “王厉这种人物,身上应该会有些积蓄吧?” 想到这里,他立刻开始搜刮。 他从王厉的腰带开始摸索,很快便找到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两金子和几十两银票。 楚宁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些许失望。 “才这么点?” 他不死心,继续在王厉的身上翻找。 可惜,除了几件低阶护身法器和几瓶丹药,再无其他值钱的东西。 “看来,这家伙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富有。” 楚宁摇了摇头,站起身,将目光投向周围的尸体。 除了王厉,王家猎杀队的其他武者也倒在血泊之中。 楚宁没有丝毫犹豫,依次搜查。 然而,半个时辰后,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将所有人的钱袋翻了一遍,所得的金银加起来,竟然还不到二十两黄金! 其余的,大多是二百两碎银和一些低阶的修炼资源。 楚宁看着这一点点积蓄,嘴角狠狠抽了抽。 “这些家伙,平日里一个个耀武扬威,出手阔绰,没想到真正死了,身上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他心中感慨,眼神却逐渐冷了下来。 “也罢,既然王家不给我留黄金,那就从王家其他地方想办法。” 他抬头看向黑风林外,眼中浮现一丝冷意。 他收起战利品,转身离开。 焚炎谷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身影,背后,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尸山血海。 …… 与此同时,王家祠堂内。 昏黄的长明灯摇曳,映照着满堂供奉的灵位。 突然,摆放在中央的一盏魂灯猛然熄灭。 “砰!” 王厉的名字暗淡无光,象征着他的死亡。 大殿之内,众多王家长老脸色骤变,而坐在最上方的一道枯瘦身影,缓缓睁开眼。 “王厉,死了?” 声音低沉,充满了森冷的寒意。 “老祖……”一名长老低声道,“是王厉。” 王林的眼神陡然凌厉,周身杀机骤起。 “敢杀我直系子孙,我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狗胆。” 他缓缓起身,双手结印,一股阴森的血雾从他掌心浮现。 “炼血堂的‘血傀卫’沉睡已久,是时候唤醒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大殿深处,一口古铜棺椁缓缓开启。 “吼——” 一双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睁开。 “不管你是谁,你杀我王家血脉,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王林目光阴冷,衣袖一挥,数道身影冲天而起,朝着焚炎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本章完) 第24章 监察使 第24章 监察使 夜幕低垂,捕快营内的灯火映照着院中的练武场。 楚宁缓步走进营地,身上的衣袍仍带着焚炎谷的硫磺气息。 此行虽斩杀王厉、收获九转玄阳果,更意外得到了青瞳雪狐,但想到王家背后的威胁,他心中并未有太多放松。 刚踏入捕快营,李敬安便负手从偏厅走出,目光锐利地扫过楚宁,嘴角微微勾起。 “怎么样?抓到青瞳雪狐了吗?” 楚宁脚步一顿,面色不变,随口道:“没有,王家的人围剿失败,妖兽逃了。” 李敬安眉头微挑,正要说话,突然, “吱呜——” 楚宁的衣襟微微蠕动,一道小小的白影从他胸口探出脑袋。 李敬安眨了眨眼。 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正懒洋洋地趴在楚宁的怀中,小脑袋蹭了蹭衣襟,看起来既娇憨又可爱。 空气瞬间沉默了片刻。 “……” 李敬安目光玩味地看着楚宁,似笑非笑地说道:“看不出来啊,你还养这种可爱的小宠物?” 楚宁嘴角微微一抽,他低头看着那只毫无警觉的小白狐,心中顿时有些无奈。 “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我见它受伤就把它救了。” “哦?”李敬安嗤笑一声,缓步上前,目光打量着这只小白狐。 “还别说,这粉粉嫩嫩的还真是可爱。”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这只白毛柔顺的小家伙。 然而,他的手刚刚靠近,小白狐青色的瞳孔猛然一缩。 “唰!” 它直接张嘴,狠狠地咬住了李敬安的手指。 “嘶——” 李敬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他本以为这只狐狸只是个普通灵宠,哪想到它竟然如此凶残,出手就是一口。 “混账小东西!” 李敬安瞪大眼睛,试图甩开它。 然而,小白狐咬得死死的,丝毫不松口。 楚宁雷劲一抽,赶忙伸手把小白狐拽回来。 “好了,松口。” 他拍了拍小白狐的脑袋。 小白狐狠狠地瞪了李敬安一眼,似乎是认定了这家伙“心怀不轨”,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嘴。 李敬安甩了甩手,看着自己指尖上清晰的牙印,顿时一脸无语。 “你这狐狸咬人倒狠,莫不是随了主人性子?” 楚宁轻咳一声,顺势把小白狐塞进怀里。 “对了,西市粮商灭门案查得如何?”楚宁收敛笑意,认真地问道。 李敬安揉了揉被咬的手,眉头微皱,道:“情况有些不对劲……当时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炼血堂的踪迹,粮仓中掺杂着赤血砂,说明可能与某些特殊的势力有关。可奇怪的是,灭门的手法却不像是炼血堂惯用的手段,更像是……某种针对性的报复。” “针对性的报复?” 楚宁低头沉思。 炼血堂以残忍手段著称,通常不会顾忌手法,若这次不像是他们惯用的风格,那就说明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有人想借炼血堂的名头做掩护?” 李敬安点了点头,“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这案子牵扯太深,暂时没找到确凿证据。” 楚宁若有所思,轻轻颔首。 “倒是你。” 李敬安忽然盯着楚宁,上下打量了一眼,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你身上的血腥气和硫磺味这么重,想必是惹了不小的麻烦吧?” 楚宁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凑到李敬安耳边低语道:“王家的猎杀队,都被我杀了。” “……” 李敬安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猛地转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宁。 “你说什么?” 楚宁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王家的猎杀队全灭。” 李敬安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知道楚宁战力惊人,可…… 猎杀队中可是有数名入品武者,甚至还有王厉坐镇,怎么可能被楚宁一人全灭? “你这小子,修为才十品中等,居然能做到这种事?” 李敬安感到头皮发麻,心里越发觉得楚宁不像是个正常人。 “那王厉呢?” 楚宁微微一笑,缓缓伸出手,做了个轻轻抹脖子的动作。 空气瞬间寂静。 李敬安深深地看着楚宁,仿佛看见了什么怪物。 片刻后,他猛然捏了捏眉心,苦笑道:“我就知道,王家那老祖,怕是要出关了。” “他必然会来寻你。” 楚宁耸耸肩,毫不在意:“那正好,我也没打算放过他。” 李敬安闻言,深深地看了楚宁一眼。 “你是不知道王家老祖的厉害,我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楚宁眯起眼睛:“你都怕?你不是一品武者吗?” “一品?”李敬安脸色一滞,冷哼一声,“若我说这铃铛的原主人才配称一品呢?” 他指尖轻弹腰间的黑色铃铛,竟发出骨骼碎裂般的脆响。 楚宁理所当然地道:“我们雷馆主说您是一品武者。” 李敬安嗤笑道:“雷万钧知道个啥?不是所有一品阁的武者都是一品武者,我只是监察使罢了……我要是真是一品武者,还会到这种小地方查案?” 楚宁眉头微皱,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监察使?那你究竟是几品?” 李敬安没有回答,只是淡然一笑,随即缓缓地解下腰间一个黑色小铃铛,递到了楚宁面前。 “拿着,再感受一下。” 楚宁接过小铃铛的瞬间。 “轰!” 无穷无尽的威压如山洪爆发,瞬间席卷楚宁的全身。 他脸色骤变,整个人像是被沉入大海,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瞬间让他的身体僵住。 “这……五品武者的威压?!” 楚宁瞳孔猛缩,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的呼吸猛然一滞,手指甚至微微颤抖,五品武者的威压远超他的想象,仿佛天地间的气流都在这一刻凝固。 但下一瞬,那股威压骤然消散,如同潮水退去,恢复了风平浪静。 楚宁大口喘息,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仍稳稳地站在原地,手中铃铛依旧沉静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李敬安看着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对楚宁的反应早有预料。 “这东西名叫‘虚灵铃’,能掩盖气息和修为。”李敬安语气平淡,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深意。 楚宁低头看着手中这枚小巧古朴的铃铛,它通体黝黑,表面镌刻着复杂而玄奥的纹路,散发着一丝幽幽的冷光。 他指腹轻轻拂过铃铛,隐隐感受到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笼罩在铃铛周围。 然而,当他的指腹触碰到铃铛时,心头猛地一震。 这材质…… “竟然和混元神令有几分相似?” (本章完) 第25章 功法共鸣 第25章 功法共鸣 楚宁不动声色地催动真气,一丝极微弱的波动自铃铛中浮现,与他体内的混元神令微妙地共振了一瞬,虽极为短暂,却清晰无比。 他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更重要的是,它能守护神魂。”李敬安继续说道,“若有人用神识探查你,或者施展摄魂之术,这铃铛会自动抵御,护住你的识海。” 楚宁闻言,心头微微一震。 守护神魂? 这可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尤其是对他这样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武者来说,若遇上擅长精神攻击的敌人,往往防不胜防。 “今日就送给你了。”李敬安摆摆手,语气随意得仿佛送出了一块普通的物件。 楚宁看着手中的虚灵铃,心头却并不轻松。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揣测: “李敬安一直隐藏修为,想必就是靠这虚灵铃掩盖自身实力。” “他现在却毫不犹豫地送给我,莫非是别有用意?” 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天大的好处,他没理由推辞。 想到这,楚宁抬起头,坦然道:“老李,那我就不客气了。” “呵,你这小子,倒是毫不做作。”李敬安轻笑。 楚宁将虚灵铃握在掌心,闭上眼,缓缓催动真气,尝试与它沟通。 刹那间,一股奇妙的波动自铃铛内部扩散开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气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包裹,仿佛整个人融入了天地之间,变得虚幻飘渺。 “这东西……果然玄妙。” 楚宁暗暗惊叹。 然而,就在他感受虚灵铃的奇特之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他此刻握着铃铛,按理说李敬安将铃铛送给了他,应该无法再掩盖自身的修为波动。 但楚宁却仍旧感受不到李敬安的修为。 就仿佛…… 他本身就没有修为一般。 楚宁一愣,猛然抬头看向李敬安,眼中满是疑惑。 李敬安察觉到楚宁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怎么了?小子,盯着我看作甚?” 楚宁皱眉道:“你的虚灵铃已经给了我,为什么我还是感受不到你的修为波动?” 李敬安哈哈一笑,神色间带着几分得意,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抬手,握了握拳,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其实,早在你进门时,我就察觉到了《混元炼气法》一丝共鸣。” 楚宁一怔,心中微微一动。 “《混元炼气法》虽简单,但奥妙无穷,练习者神魂达到归元境之后,功法能相互共鸣。这种共鸣让我的气血隐隐浮动,原本停滞的罡气竟产生了一丝松动。” 李敬安的目光深邃,似是在回忆,“当时,我便知道,自己多年来的瓶颈或许有松动的机会。但真正让我突破的,还远不止如此。” 他晃了晃手指,上面还有一个淡淡的牙印。 “适才被你那小白狐咬了一口,我便隐隐感觉到体内气血翻涌,原本积累多年的障碍居然进一步松动。” 他顿了顿,嘴角笑意加深,“而最后促使我突破的,便是你那雷劲一击。” 楚宁的雷劲,霸道、狂猛,蕴含着独特的震荡力量,使李敬安的气机彻底被激活。 李敬安缓缓伸出手,五指轻握,周身气势隐隐发生变化。 “原本我已经在六品高等卡了许久,迟迟难以突破,但在你的雷劲冲击下,我体内的罡气彻底贯通,突破到了五品之境。” 楚宁闻言,顿时怔住。 武者突破,往往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契机。 六品与五品,更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 李敬安竟然因自己的功法共鸣、小白狐的一口,以及雷劲的刺激,便瞬间突破了? “这算什么?”楚宁表情复杂,“功法共鸣加妖兽一口,再加上我的雷劲,你就这样突破了?” 李敬安哈哈大笑,拍了拍楚宁的肩膀,“你不懂,这叫机缘。” “武者到了五品,便能自行遮掩气息,已经正式踏入强者行列。” 他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楚宁震惊地看着李敬安,心头震荡不已。 李敬安作为一品阁监察史,实力本就远超寻常六品武者,如今突破五品,恐怕更是难以估量。 他沉思片刻,旋即笑道:“那看来,我这雷劲倒是帮了你不小的忙。” 李敬安轻笑道:“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至于你疑虑的为何没有虚灵铃的遮蔽也感应不到我的修为,那是因为五品之下,皆为凡尘。” “但五品以上,才是真正的修行者。” 楚宁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五品,意味着踏入了真正的强者之境。 而李敬安,终于跨入了这个门槛。 他看着面前的李敬安,忽然意识到。 自己虽然成长迅速,但和真正的强者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 “看来,我也得尽快提升实力了。” 楚宁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 李敬安收敛笑意,正色道:“王厉死了,王家估计会大肆查找凶手,虚灵铃应该能帮你躲过这一劫。”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王家老祖可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别以为杀了王厉就能一劳永逸。接下来,你要更加小心。” “听说王家与炼血堂有秘密交易,王老祖寿元将尽,长生丹成了他最后的希望。他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炼血堂合作,甚至暗地里提供活人炼制丹药。” 楚宁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炼血堂抽取活人气血,手段残忍至极,王家竟然敢与他们勾结? 李敬安缓缓道:“王家老祖王林,据说已经活了近两百年,早该坐化,但他凭借特殊的秘术,一次次延续寿命。若非到了油尽灯枯之境,他不会如此疯狂。” “他的寿命,已不足一年。” 楚宁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拱手道:“多谢。” 李敬安摆摆手,轻笑道:“谢就不必了,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楚宁点了点头,抱紧怀里的小白狐,转身缓步离去。 夜色沉沉,星光点点,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巷之中。 李敬安站在原地,目光深邃,望着楚宁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希望你能撑到那个时候……” (本章完) 第26章 菁菁 第26章 菁菁 夜幕低垂,青阳城的街道上灯火阑珊,行人稀少,但暗地里却涌动着异样的气息。 街巷拐角处,一队身着黑衣的王家武者提着灯笼,手持武器,挨家挨户地盘查。 他们面色阴沉,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周围的行人,寻找着猎杀队覆灭的凶手。 “可恶!到现在还没有凶手的踪迹?”为首的武者低声怒喝,脸上满是焦躁与不安。 “凶手气息到了县城就像消失了一样,真是奇了怪了。”另一人沉声道。 “继续查!他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黑衣武者冷哼一声,带着手下继续朝前方搜寻。 楚宁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混在人群之中,步伐沉稳,眼神平静。 沿途虽有王家武者盘查,但凭借他奔雷武馆执事和县衙捕快的双重身份,这些人虽目光阴沉,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不敢拦阻。 然而,楚宁清楚,王家的人虽未对他动手,但暗地里已是疑窦丛生。 “必须彻底抹去所有可疑的痕迹。”他心中暗道。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 这些都是之前战斗的痕迹,若是被王家的人察觉到,定然会引起怀疑。 楚宁深吸一口气,心念微动,掌心微微发热。那枚虚灵铃,瞬间释放出一道无形的波动,如同轻柔的水波般扩散开来。 刹那间,楚宁身上的气息猛然一收。 原本沾染的血腥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洗净,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空气中那一丝硫磺味,也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楚宁低头看向手中微微泛着冷光的虚灵铃,心中暗自惊叹。 “这东西……果然不止是掩盖修为那么简单。” 不仅能遮蔽自身的气息,就连战斗留下的痕迹都能清理,甚至连自己身上那丝微不可察的杀意,也仿佛被彻底掩盖。 “好宝贝。” 他嘴角微微上扬,抬步走向武馆。 远处,王家的巡逻武者突然停下脚步,其中一人皱眉嗅了嗅空气。 “奇怪,刚刚好像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怎么突然没了?” “是不是错觉?” “或许吧,继续搜!” 楚宁从他们身边走过,神色如常。 王家武者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楚宁心底一声冷笑。 “王家,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我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片刻后,他穿过人群,顺利抵达奔雷武馆。 奔雷武馆内,灯火通明。 弟子们正在夜训,喝声如雷,整齐划一的拳脚劲风激荡院落,仿佛闷雷滚滚。远远望去,每一名弟子的身上都带着雷霆般的劲道,步伐踏地,震得整个武馆气息磅礴。 楚宁推开厚重的大门,迈步走向后院。 庭院之中,一道苍劲的身影端坐石桌前,身披宽大灰袍,单手持壶,缓缓倒出一杯清酒。酒香四溢,在夜风中弥漫。 雷万钧抬头看了楚宁一眼,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探究。 “最近跟李敬安学了些什么?”他随口问道,语气虽随意,但目光却像能洞察人心。 楚宁走到他对面坐下,伸手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轻轻晃了晃,道:“一些简单的控力方法,以及遮蔽气息的技巧。” 雷万钧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遮蔽气息?怎么现在竟感受不到你的修为?” 楚宁轻笑道:“李敬安教了我一套隐匿修为的技巧,让真气内敛,气息收敛,不显于外。” 雷万钧沉默片刻,旋即微微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低沉道:“外面王家如此大动干戈,是出了什么事?” 楚宁随意地晃了晃酒杯,淡淡道:“王家猎杀队去黑风林猎杀青瞳雪狐,全军覆没了。” 雷万钧猛然一怔,目光骤然凌厉:“全军覆没?那王家直系子孙王厉呢?” “也死了。”楚宁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雷万钧的神色瞬间复杂起来,先是震惊,而后竟浮现出一抹狂喜。 他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目光中带着解恨的畅快。 “好!王家的人也有今日!他们害我至亲,如今终于也尝到了失去至亲的痛楚!” 但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快意之中时,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楚宁一眼,缓缓道:“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难道……和你有关?” 楚宁轻轻点头,淡然道:“是我杀的。” 雷万钧的瞳孔微微一缩,盯着楚宁,久久无言。 片刻后,他忽然仰天大笑,声音震彻整个院落。 “好!好!好!楚宁,你真是太让我开心了!” 笑声落下,他的眼中闪烁着激赏的光芒,郑重地看着楚宁,道:“就凭此一条,往后奔雷武馆,你就是下一任馆主!” 楚宁摆了摆手,淡淡道:“馆主,我年纪轻轻,难以服众。” 雷万钧一怔,随即哈哈一笑,点头道:“对对对,贸然让你做馆主,的确唐突。” 雷万钧端起酒杯,目光忽然变得深邃:“楚宁,若你青云擂夺魁,我便将菁菁许配于你。” 楚宁指尖一颤,酒液险些泼出。他眼前忽地闪过阿姐蜷缩在茅屋角落的模样——那年寒冬,讨债人踹翻火盆,母亲咳血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馆主.”他喉头发紧,“我这样的人,不配谈婚娶。” 雷万钧猛然拍案,酒盏跳起三寸:“你当我是迂腐之辈?菁菁十三岁那年遭王家暗算,险些遇害。你若能替她斩断这吃人的世道”他忽地顿住,仰头饮尽残酒,“罢了,擂台之事,你自行决断。” 楚宁微微皱眉,心中暗道:“强如馆主这般,还有武馆势力,也不能完全保证家人安全……我更要尽快变强!” 雷万钧忽然笑道:“之前你已同意代表奔雷武馆参加青云擂,你可别听到我要将小女嫁给你便反悔。” 楚宁有些尴尬,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 雷万钧哈哈一笑,目光带着几分深意:“放心,菁菁才貌绝对配得上你。” 楚宁只得应下,“多谢馆主美意。” “青云擂的彩头是《九霄雷典》残卷。”雷万钧摩挲着楚宁修复的惊雷刀,“知道当年雷刀门为何被灭?就因为有人相信.”他猛地劈碎茶盏,“集齐三卷雷典者,可召天劫诛仙!” 雷万钧话音一转,他神色变得凝重:“青云擂马上开始了,你也该准备启程去府城了。” 楚宁端起酒杯,缓缓饮下,目光微微闪烁。 他早就听馆主说过青云擂台,这是汇聚各方天才的擂战,胜者不仅能得到丰厚的奖励,还能一举成名,名扬府城。 雷万钧神色微凝,道:“此次擂台,比以往更加不同。往届虽强者如云,但这次,各大宗门的最强弟子也将出席。甚至……连府城的一些顶级宗门都派出了核心弟子前来。” 楚宁放下酒杯,淡淡道:“府城宗门?” 雷万钧沉声道:“不错,府城的天雷宗、寒山派,甚至连武侯府的人也会到场。” 楚宁心中微震,武侯府,那可是掌握真正权力的武道世家,其子弟皆非凡俗。 雷万钧继续道:“你若能在擂台上一战成名,不仅能为武馆争光,还能获得额外的修炼资源。但与此同时,风头太盛,也会招来不少敌人。” 楚宁笑了笑,道:“正好,我也想看看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什么层次。” 雷万钧闻言,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又看了他一眼,道:“不过……你这一去,家中可安排妥当?” 楚宁眉头微皱,缓缓道:“我阿姐还在家中,我确实有些担心。” 雷万钧洒然一笑,摆手道:“这有何难,把她接到武馆中住下便是。只要她在武馆,就算王家之人,也不敢轻易找麻烦。” 楚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起身拱手:“多谢馆主。” 雷万钧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酒液微微荡漾,宛如雷霆来临前的宁静。 (本章完) 第27章 启程 第27章 启程 夜色沉沉,寂静的街道上弥漫着一丝冷意。 楚宁穿行在小巷之间,步伐沉稳,脚步却略显急促。 王家的搜查正在加紧进行,他必须尽快回到住处,安排好阿姐的去处。 推开门时,一盏油灯静静地燃烧着,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屋内的一切。 楚云正靠在床榻上,见楚宁归来,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宁哥儿,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 楚宁看着阿姐那依旧苍白却明显比之前好转的脸庞,心头微微一暖。 他走过去,坐在床沿,轻声道:“阿姐,你身体感觉如何?” 楚云轻轻点头,柔声道:“好多了,这几日郎中开了新药,感觉身子比之前有力气了不少。” 她伸手握住楚宁的手,目光温和,透着一丝心疼:“宁哥儿,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楚宁微微一愣,旋即轻笑:“确实有些事情在忙,不过你放心,我一直记挂着你。” 楚云看着他,眼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道:“宁哥儿,其实你不用为了我做那么多……你自己也要顾好自己。” 楚宁心头一颤,眼中掠过一丝坚毅:“阿姐,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不护着你,谁来护着你?” 楚云轻轻一笑,眼眶微微泛红,握紧了楚宁的手:“你啊,从小就这样,总是想着护着我……” 屋内的火光微微晃动,映照着两人的身影,温暖而坚定。 片刻后,楚宁轻声道:“阿姐,我打算让你搬去奔雷武馆居住。” 楚云微微一愣:“为什么?” “王家正在大肆搜捕猎杀队覆灭的凶手,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楚宁目光坚定,“而且,武馆内安全,有雷馆主庇护,没人敢找你麻烦。” 楚云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抬头道:“可是,武馆那边……真的方便吗?” “雷馆主已经答应了。”楚宁笑道,“而且,阿姐若是过去,平日里也能见到许多习武之人,对你的身体调养也有好处。” 楚云盯着楚宁的眼睛,最终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好。” 次日一早,楚宁收拾了家中一些重要的物件,带着楚云赶往奔雷武馆。 一路上,他能明显感受到王家的人手增多,巡逻更加严格,显然正在进行地毯式搜查。 但凭借奔雷武馆执事的身份,王家的人终究没敢阻拦。 很快,他们顺利抵达奔雷武馆。 雷万钧得知今日楚宁要带楚云过来,特意安排了一处清幽的小院供楚云休养。 院落不算奢华,但十分干净整洁,四周遍植青竹,微风拂过,竹影婆娑,颇为雅致。 院内设有一座石桌,旁边摆放着一方小池,池水清澈,偶有几尾锦鲤游弋,平添几分生机。 楚云走进院落,环顾四周,眼中露出一抹惊讶。 她的的手指死死绞着包袱布,青竹掩映的月洞门在她眼中仿佛噬人的巨口。三月前村口李寡妇被债主拖走时,也是这样精致的门楣。 “阿姐,石阶滑。”楚宁伸手欲扶,却被她猛地攥住手腕。 “宁哥儿”她声音轻得像落叶,“这地方,当真容得下我们?” 楚宁反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糙石硬功练就的厚茧摩挲着那些陈年烫痕:“阿姐,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住处了。” 雷万钧走了过来,笑道:“楚云姑娘,这院子清幽雅致,你若有什么不便,尽管让人来找我。” 楚云连忙道:“多谢馆主大人。” 雷万钧摆了摆手:“叫我雷叔即可。” 楚云有些不适应,但最终还是点头:“多谢雷叔。” 雷万钧微微一笑,旋即对楚宁道:“你阿姐在此修养,放心好了。我还安排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女武者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楚宁听后,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这时,院外传来阵阵喝声。 楚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武馆内的弟子们正在训练。 他们步伐整齐,招式凌厉,拳风呼啸,每一拳落下,都带起雷鸣般的气势。 楚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们……好厉害。” 楚宁微微一笑,道:“等你养好身体,我也教你一些简单的锻体术。” 楚云惊讶地看向楚宁,随即轻轻点头,眼底浮现出一丝久违的光彩。 雷万钧拍了拍楚宁的肩膀,目光凝重道:“你的实力是不弱,但要记住,一山还有一山高。府城可不比县城,那里的高手如云,能人辈出。” 他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楚宁。 “这封信你收好。”雷万钧目光深邃,“如果在府城遇到过不去的坎,就去‘伏龙居’找一个叫宋苍的人,把信交给他。” 楚宁接过信件,略显疑惑:“这位宋苍是?” 雷万钧笑道:“他是我在府城的一位故交,曾经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若你真的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境,他会帮你度过难关。” 楚宁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信收入怀中,拱手道:“多谢馆主。” 雷万钧摆摆手,豪爽笑道:“谢什么,你是我的人,当然得护着。” 楚宁向楚云和雷万钧辞行,目光坚定地踏出了奔雷武馆。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动身前往府城。 他还有一笔账,要在离开前清算。 王家当铺的羊羔息。 高利贷之毒,吸食着无数底层百姓的血肉。 今晚,他要将这“羊群”,统统截走! 他来到沈记皮行。 沈砚坐在柜台后,微微眯着眼,手指敲击着账本,神色慵懒。 门口的风铃忽然一响。 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走进。 “楚宁?”沈砚抬起眼皮,嘴角微勾,“你来找我,不会只是单纯的问候吧?” 楚宁走到他面前,声音低沉:“王家当铺的财富,通常存放在哪里?” 沈砚瞳孔微缩,随即低笑道:“你该不会是想……对王家下手?” “没错。”楚宁神色冷静,“我要黄金百两。” 沈砚盯着他片刻,忽然笑了:“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不过我也乐意见到王家倒霉。” 他合上账本,压低声音道:“王家当铺的财物分为三处存放。” “一是当铺本身,但这里钱财流动大,存放的大多是抵押的物件,而非大量金银。” “二是当铺地库,那是核心财富储存之地,但守卫森严,防范极强。” “三是王家押运队,每隔十日,王家会将当铺收取的利息、当物收益,以及借贷回款运送到府城。” 沈砚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楚宁:“明日,就是押运日。” 楚宁嘴角微扬:“那就劫押运。” 沈砚蘸着茶水在檀木案上勾画:“盘龙山道形似蛇蜕,但真正的死穴在这里——”指尖重重戳向某处,“鹰嘴崖的裂石缝,三年前暴雨冲垮了承重岩,如今只剩半尺宽的落脚处。” 楚宁凝视水痕地图,忽然抽出短刀削断烛芯。跃动的阴影中,刀尖精准点在崖顶:“好,告诉我具体时间。” “落石封路,瓮中捉鳖。”沈砚抚掌大笑,“不愧是敢杀王厉的疯子!” 沈砚指尖摩挲着账本边缘,忽而轻笑:“王家押运的马车,戌时离城。” 他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不过……” “不过什么?”楚宁皱眉。 “押运的领头人,是王崇山的义子,王狰。”沈砚压低嗓音,“他修的是《血煞掌》,掌风沾血即腐。三年前,曾一人屠尽黑风寨百余山匪。” 楚宁冷笑,掌心雷纹隐隐浮动:“正好,新账旧债一并清算。” (本章完) 第28章 劫押运 第28章 劫押运 刺骨的山风呼啸而过,裹挟着腐烂的落叶和潮湿的泥土气息,狠狠拍打在楚宁的脸颊上。 夜色如浓墨般倾泻,将鹰嘴崖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嶙峋的岩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巨兽张开的獠牙,随时准备吞噬一切闯入者。 楚宁伏在崖顶的阴影里,指腹摩挲着箭簇上凝结的夜露。 下方蜿蜒的火把长龙正在通过最狭窄的蛇蜕弯道,玄铁囚笼在火光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当啷作响的铁链声里,夹杂着幼童压抑的啜泣。 “王家竟连活人都当作“货物”?” 他眸光冰冷地注视着下方蜿蜒而行的押运车队。 “戌时三刻,首车入弯。” 楚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掌中虚灵铃泛起幽蓝冷光,诡异地扭曲着周围的空气。 他急促的呼吸声竟仿佛被过滤,只余下悠远的钟鸣。 更诡异的是,当他抬脚踏上岩壁,靴底碎石簌簌而落,却连一丝尘埃都未惊起,仿佛行走在倒映的虚空中。 三辆镶金马车此刻正如待宰的羔羊,缓缓挤入仅容一车通过的鹰嘴裂口。 “咔嚓!“ 弓弦震响的刹那,东侧岩壁上碗口粗的藤蔓应声而断。被雷劲浸透的箭矢炸开刺目紫光,蛰伏在藤蔓后的千斤坠石轰然砸落。 箭出,石崩,马嘶,人亡。 为首的车夫甚至来不及惨叫,连人带马被碾成血肉薄饼。 “敌袭!护车!“ 车队顷刻间大乱,惊叫声、兵刃出鞘的声音交错,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护卫统领的嘶吼撕破夜空,二十余名武者同时拔刀。 不等队伍彻底停下,楚宁已决然出手。 第二支箭已穿透西侧岩缝,精准钉入某块风化的承重石。 整片山体发出垂死巨兽般的呻吟,崩塌的岩层将退路彻底封死。 楚宁如鬼魅般飘落崖顶,锈刀出鞘的寒光映出囚笼中蜷缩的幼童。 那些苍白的小脸上嵌着与年龄不符的麻木,最年幼的女童甚至主动将手腕伸向铁栏,上面密布着取血的针孔。 “王家.”楚宁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刀锋雷纹暴涨。 “轰!” 雷劲如银蛇撕开血雾,狂暴的雷光裹挟着恐怖冲击力,将首辆马车直接震翻,车轮断裂,骏马惊嘶四散。 “桀桀桀……” 崩裂的车厢中窜出一道血影。 王狰的面容在血雾中扭曲变形,蛛网状的赤纹如毒蛇般在皮肤下游走。 他的双眼彻底被猩红吞噬,指甲暴涨成漆黑的利刃,每一击都带着腐肉的恶臭。“你以为……你能救他们?” 他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中挤出,沙哑中带着癫狂的笑意,‘这些孩子……早就是老祖的祭品了! 王狰脸上蛛网状的赤纹如同活物蠕动,皮肉仿佛被鲜血浸透,双手透着森然的寒光带起腥风直取楚宁咽喉。 “王狰?血傀?”楚宁心头剧震,刀势却不减反增。 雷劲顺着交击处炸开,将王狰右臂的腐肉灼得滋滋作响。 “嗬敢劫王家的银车.”王狰的声带仿佛被烙铁烫过,“老祖要你的.眼珠泡酒” 回答他的是三道连珠箭。箭矢穿透血雾钉入岩壁,竟在夜空中勾连成雷电囚笼。 没想到《百步穿杨》与《惊雷刀诀》竟融合出新招,跳动的电光将王狰牢牢锁在方寸之地。 “说!这些孩子送去何处?”楚宁刀尖抵住血傀眉心。 王狰咧开淌着黑血的嘴,突然伸手扯开衣襟。 他胸口赫然插着九枚青铜钉,其中三枚已经锈蚀入骨:“炼血堂.赐我不死身.”话音未落,整个身躯突然膨胀如球。 楚宁足尖点地暴退,原先立足处已被毒血腐蚀出丈许深坑。 王狰的身躯如充气般膨胀到极限,皮肤绽裂的瞬间,无数血蝙蝠裹挟着腥臭的黑雾喷涌而出。 每只的脊背上竟浮现出扭曲的人脸——正是那些被炼化的孩童模样。 猩红的眼珠锁定囚车中的幼童,它们尖啸着扑向囚车,哭声与笑声糅合成刺耳的魔音。 楚宁瞳孔骤缩。 “咻咻咻!” 他的箭矢贯穿最前方的蝙蝠,那张人脸却化作血沫,溅在铁栏上腐蚀出嘶嘶白烟。 七支铁箭破空,将蝙蝠钉死在囚笼前三尺。 楚宁趁机跃上最后一辆马车,刀锋划过玄铁锁链时却迸出火星。 他犹如鬼魅般潜入车底。他微微伸手,在车底暗格摸索,指尖触及一块凸起的机关,轻轻一按,暗格悄然开启。 “轰隆!” 整辆马车突然下沉三尺,暗格弹开的瞬间,九枚青铜钉激射而出。 楚宁挥刀格挡,却见那些钉子凌空组成诡异阵型,钉身上的生辰八字在月光下渗出鲜血。 其中一枚的干支排列和名字令他浑身血液冻结——那分明是王林! “王家老祖……竟然要将自己炼成活尸!”楚宁心头翻涌起惊涛骇浪。 王家老祖根本不是延寿,而是将魂魄分割寄存在九具活尸中,每具尸体都需用至亲血脉温养! 炼血堂的秘术竟已恐怖至此,王家究竟还隐藏着多少肮脏的秘密? “咔嚓。“ 暗格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楚宁猛然旋身劈砍。 刀气掀翻车顶的刹那,他看到终生难忘的景象。 九具容貌相似的尸体正浸泡在血池中,每具心口都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青铜钉。最中央那具“尸体“忽然睁开眼,嘴角咧到耳根:“小子.你的血很香“ “轰!“ 锈刀裹挟着暴怒劈下,却被凭空出现的血盾挡住。 楚宁虎口崩裂,却见那具“尸体“抬手招来漫天血雨。雨滴触及皮肤立刻腐蚀出白骨,连虚灵铃的屏障都开始颤动。 王狰趁机扑来,指甲暴涨三尺,竟是要生生剜出他的心脏。 生死关头,一团雪色闪电从楚宁襟口窜出。。 “锵!“ 金铁交鸣声中,小白狐双目迸发青芒,娇小身躯硬撼毒爪,雪白毛发瞬间被黑血腐蚀大半。 它回头冲楚宁呜咽一声,左前爪金箍咒纹路骤亮如烈阳。 “不可!“楚宁目眦欲裂。小白狐却已化作青色流火,九道虚幻狐尾如锁链缠住血傀。 金箍咒纹从它眉心蔓延至血傀全身,所过之处青铜钉纷纷崩裂。 血傀发出非人惨嚎,身躯在狐火中扭曲成焦炭。 最后一枚青铜钉破体而出时,小白狐如断线纸鸢坠落。 楚宁飞扑接住,掌心触及的不再是温软皮毛,而是碳化的血肉。 “咳“ 小白狐爪尖轻勾他衣襟,青色瞳孔逐渐涣散。 那日岩洞中宁死不屈的高傲灵兽,此刻竟如幼猫般蜷在他怀中。 楚宁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鲜血从嘴角溢出,但他浑然不觉。 怀中的小白狐体温正在急速流失,原本莹润的青色瞳孔逐渐蒙上一层灰翳。 它的爪子无力地勾住他的衣襟,仿佛在最后一次确认他的存在。 “坚持住……”楚宁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指尖颤抖着抚过它焦黑的皮毛,那里还残留着流火灼烧后的刺鼻焦味。 楚宁踉跄退到崖边,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他死死盯着那辆完好无损的镶金马车,锈刀猛然劈开车辕的锁链。 马车在重力的拉扯下倾斜翻倒,黄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在坠落的瞬间,他紧紧抱住气息奄奄的小白狐,任由失重感吞噬全身。 (本章完) 第29章 燃命 第29章 燃命 崖风裹着碎石呼啸而过,楚宁的衣袍被撕扯得猎猎作响。 失重感吞噬全身的刹那,他竟想起幼时攀上村口老槐树的那个黄昏。 那时他以为坠落便是世间最可怕的刑罚,而今深渊的黑暗却连他的心跳声都要吞没。 “喀嚓!“ 百丈深渊张开巨口,镶金马车在身侧四分五裂。 雕车辕断裂的瞬间,二十锭官铸黄金如星子散落。 怀中焦黑的小兽体温正急速流失,九条虚幻狐尾在风中寸寸剥落,像燃尽的香灰飘向无尽黑暗。 他忽然想起那日焚炎谷中,青瞳雪狐舔舐伤口时骄傲扬起的下巴,这小家伙至死都学不会摇尾乞怜。 在这一刻,他的大脑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一片死寂。 难道……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吗? 不! 楚宁狠狠地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死! 他死了,阿姐怎么办?她一个弱女子,迟早会被王家逼到绝路! 他死了,奔雷武馆呢?雷万钧对他寄予厚望,甚至许诺未来让他继承武馆,他怎能辜负这一切? 他死了,那王家的血债谁来偿还? 不! 求生的欲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冲破了所有的恐惧。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楚宁猛然睁眼,看见小白狐蜷缩的爪尖仍勾着自己染血的衣襟。 小白狐的身影在混乱的气流中飘忽不定,它蜷缩着身体,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 “不……不能死……” 楚宁的心脏狂跳,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思考出路,可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却像一记无情的死刑判决。 它脊背的焦痕深可见骨,青瞳却固执地映着云层裂隙透下的月光。 像极了那日焚炎谷中,它舔舐伤口时骄傲扬起的下巴。 楚宁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姿势,但下坠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在空中调整。 忽然,他看见四周洒落的黄金。 那些本属于王家当铺的金子,如今正和他一同坠落深渊。 黄金…… 他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混元神令的提示。 【《金箍咒》尚未偿还代】 黄金百两…… 对! 他心念一动,立刻沉入识海,召唤出混元神令。 【当前令主偿还《金箍咒》代价:黄金百两、一年寿元】 那些散落的金锭突然悬停半空,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一缕缕金芒被强行抽离,如百川归海汇入令牌。 混元神令的吸力骤然暴增,楚宁清晰看见自己寿元正被疯狂抽取,额前一缕乌发寸寸霜白。 他感觉到体内的生机被剥离了一部分,仿佛瞬间衰老了一些。 他抬手一摸,发觉自己原本乌黑的发丝间,竟多出了一缕白发。 嗡——! 就在楚宁意识沉入混元神令的瞬间,青瞳雪狐的身上突然绽放出一道奇异的金光。 金箍咒本是肉眼不可见的印记,但此刻,却在雪狐的左前爪上浮现出一抹璀璨的符文,仿佛烈焰在毛发间燃烧。 “呜——!” 小白狐猛然睁眼,瞳孔深处涌动着一抹剧烈的挣扎,它全身剧烈颤抖,似乎想要抵抗那股束缚之力。 但金箍咒的力量如锁链一般深入它的神魂,狠狠钳制住了它的意志。 此刻,楚宁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神秘的联系。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感知,就像是……他能听到雪狐的心跳,能感知它的愤怒、恐惧、抵抗,甚至,它的战斗本能。 “这就是金箍咒的力量?” 楚宁震撼不已,刚刚的瞬间,他甚至察觉到了雪狐的部分战斗直觉。 那种对于气流变化的敏锐感知,对于敌人微小破绽的捕捉,甚至连它的攻击方式,都在楚宁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夜风如刃,狂乱地呼啸在幽深的鹰嘴崖间。 他虽已偿还完《金箍咒》的代价,但坠势不减,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正要将他吞噬。 脚下是黑沉沉的崖底,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全身。 “还不够……我要活着!” 楚宁的眼神骤然一凌,他不能仅仅止步于此,他要彻底掌控生死。 此刻,他的脑海中闪过混元神令的提示。 【当前可预支玄阶中级飞行功法:《裂空翔影诀》】 楚宁恍然大悟,赶紧从腰间将那本《裂空翔影诀》拿了出来。 这是一门真正的飞行功法,能借助天地之力,踏风而行,如影随风。 若他能掌握这门武学,便能在这致命的坠落中找到生机。 他没有时间犹豫了,崖底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已如利刃悬在颈项。 喉间涌上铁锈味的血沫,楚宁在狂风中嘶吼出声:“混元——!“ 识海深处,青铜令牌轰然震颤。 “预支!” 【当前令主试图依靠玄阶中级功法:《裂空翔影诀》,预支《裂空翔影诀》成功。】 【预支条件:需付出一年寿元】 【偿还条件:击杀一名九品武者,方能成功,偿还后开启下次预支效果!】 【当前可预支功法,武学:零】 轰!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能量冲入楚宁的经脉,一道全新的武学信息瞬间烙印在他的识海深处。 楚宁只觉体内气血剧烈翻腾,仿佛有一股狂暴的飓风在五脏六腑中肆虐。 经脉被撕裂,又在瞬间被更精纯的真气灌注修复,肌肉如被雷电劈开,随即又生长得更加坚韧。 疼痛!剧痛! 但这不仅是痛楚,还有前所未有的蜕变! 楚宁的皮肤表层浮现出淡淡的青芒,双臂仿佛变得无比轻盈,他的意识之中,竟然浮现出一股天生便会飞行的直觉。 “这是什么感觉?” 他猛然睁眼,眼前的世界仿佛变得缓慢了几分,气流的轨迹清晰可见,每一道风向的变化,都如同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风! 楚宁骤然意识到,自己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空气的流动,甚至能看到每一道气流如何缠绕在自己身侧。 这种感知就像是掌控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种人类从未拥有过的感官被彻底激活。 “这就是《裂空翔影诀》?” 他猛地调整身形,坠落的速度瞬间放缓,如同被无形之翼承托一般。 与此同时,他的额头一阵刺痛。 寿元被剥离,楚宁的额角瞬间霜白,却癫狂大笑:“一年寿元换条命?这买卖老子赚了!” 一年寿元,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上沉重的代价。 真正的考验,是偿还条件。 九品武者…… 但楚宁顾不上这些。 剧痛自丹田炸开。 新生的气劲如万千银针刺入经脉,楚宁却在这痛楚中放声大笑。 他张开双臂,任由狂风灌满袖袍,此刻每一缕掠过肌肤的气流都成了延伸的肢体。 云层中的雷鸣与他心跳共振。 “裂空!“ 下坠之势戛然而止,足尖轻点虚空,竟在崖壁间踏出一圈气浪。 原本高速下坠的身躯,竟然硬生生地在半空中稳住。 狂风呼啸,衣袍猎猎作响。 楚宁整个人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双目如炬。 “成了……” 这一刻,他掌控了飞行之法。 他缓缓调整气息,身形轻盈地在空中飘荡,试探着控制方向。 “呼——” 一道风刃从崖壁缝隙间呼啸而出,楚宁身形一偏,轻松避开。 他在空中漂浮片刻,随即缓缓下降。 崖底的地面布满碎石,幽暗的气息弥漫其间。 楚宁踩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稳稳落地。 站稳的瞬间,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心头狂跳。 活下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经脉中的新力量。 《裂空翔影诀》……真是神妙无比! 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意。 现在,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掌握了真正的飞行之术。 然而,他没有放松。 他抬头看向崖顶。 在那里,敌人仍在搜寻他的踪迹。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鹰嘴崖的四周,数十名王家武者提着火把,眼神凌厉,沿着山崖的边缘搜索。 “人呢?” 一名黑衣护卫皱眉看向身旁的王狰:“刚刚分明看到他掉下去了,怎么连尸体都找不到?掉落的金锭也不见了!” 王狰面色阴沉,目光在深不见底的崖下扫过,沉声道:“派人下去搜查!就算是摔成肉泥,也得把残骸带回去!” 然而,一连派下去数人,都一无所获。 “莫非……他还活着?” 众人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骇然。 “不可能!那么高的悬崖,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王狰冷哼一声:“继续找!不管是活是死,王家要的,是一个确切的交代!” (本章完) 第30章 十品高等 第30章 十品高等 与此同时,数百丈之外,一道身影悄然自夜色中掠过,迅速朝远方隐秘地界而去。 ——楚宁! 此刻的他,已经利用《裂空翔影诀》的身法穿行于黑夜之中,避开了王家巡逻的所有视线。 他双目微眯,感受到体内翻腾的气息。 刚才强行施展飞行武学,体力和真气的消耗极大,但幸好,他成功了。 只是……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怀中。 小白狐紧紧蜷缩在他的怀里,毛发凌乱,气息微弱。 “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他心中一沉,不再犹豫,迅速寻找隐匿之地。 片刻后,他在一片密林深处找到了一处天然山洞。 山洞隐蔽,入口被藤蔓遮掩,内部干燥,尚算安全。 他走入山洞,取出虚灵铃,轻轻一摇。 一股奇异的波动从铃铛中扩散而出,覆盖整个山洞,彻底屏蔽了他的气息。 “这样一来,王家的人就算找遍整个崖底,也发现不了我。” 他松了口气,将小白狐轻轻放在地面上。 微弱的月光洒入山洞,小白狐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蠢东西“他喉间滚出破碎的笑,齿缝渗出的血滴在小白狐渐冷的鼻尖,“谁准你替老子挡刀了?“ 楚宁蹲下身,轻轻拨开小白狐的毛发。 他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小白狐的呼吸已细如游丝,昔日蓬松如雪的皮毛此刻粘连成缕,渗出黑红的血痂。 楚宁将手轻轻放在小白狐的胸口,感受到它微弱的心跳。 他的心头微微一颤。 这个小家伙,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如果没有它,他可能已经死在鹰嘴崖了。 他喉结滚动,颤抖着掏出贴身珍藏的玉匣。 匣盖掀开的刹那,赤金流光破匣而出,映得洞壁如坠熔炉。 九转玄阳果在掌心滚烫跃动,仿佛攥着一轮微缩的太阳。 九转玄阳果,蕴含纯阳之力,乃是罕见的天地奇珍。 原本,这是他留着自己突破时使用的。 但现在…… 他看了一眼小白狐,眼神坚定。 “罢了。” 他一咬牙,将玄阳果送到小白狐嘴边。 “吃下去!“他将果实抵上小白狐开裂的唇缝,轻轻掰开它的嘴,将果实塞了进去,“你这倔脾气的小东西,给老子活过来!“ 果肉触及舌尖的瞬间,异变陡生。 瞬息之间,小白狐的身体猛地一颤。 它体内残存的妖力仿佛被引燃,一道道金色的光芒顺着它的毛发蔓延开来。 整个山洞内,顿时被一股强烈的灵气充盈。 “嗡——” 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小白狐的身躯竟然缓缓浮起。 小白狐脊背弓成满月,九道虚影自尾椎暴涨而出,在山洞穹顶投下巨狐法相。 玄奥的青色符文从金箍咒纹处蔓延伸展,所过之处焦皮蜕落,新生的毛发泛着月华般的冷光。 楚宁被气浪掀退三步,怔怔望着悬浮半空的小兽。它额间竟生出一枚冰晶状竖瞳,眸光流转间,洞内碎石无风自起,在空中凝成星斗阵列。 楚宁的眼神微微一凝。 这是……突破的前兆? “这玄阳果……竟然能让妖兽突破境界?” 他后退两步,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 小白狐的身体被玄阳果的力量包裹,周身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它原本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断裂的骨骼重新接续,焦黑的毛发褪去,露出雪白如玉的皮毛。 “嗷呜……” 小白狐忽然发出一声轻吟,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一双璀璨如蓝宝石的瞳孔中,竟然燃烧着微弱的金色火焰! 楚宁微微瞪大双眼。 “它的瞳术……竟然也在进化?” 就在这时,金色光晕猛地一震,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山洞顶部! 狂暴的妖气席卷四周,洞内岩石嗡嗡震颤。 楚宁一惊,连忙催动虚灵铃,以免这股力量泄露出去。 就在这时,小白狐忽然一个翻身,猛地扑向楚宁,尖锐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嘶——!” 楚宁眉头一皱,刚想挣脱,却猛然一震。 “轰!” 一道狂暴的炽热气息瞬间从伤口处涌入体内。 他的经脉仿佛被烈焰灼烧,血液沸腾,五脏六腑都在共鸣。 经脉宛如被烈焰灼烧,每一寸血肉都仿佛被彻底淬炼,杂质在熊熊烈焰中焚烧殆尽。 “这……这是玄阳果的药力?” 下一刻,体内真气汹涌翻滚,如怒涛般冲刷着他的经脉。 “这是……要突破了?” 楚宁盘膝坐下,疯狂运转《混元练气法》,全身毛孔张开,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纯阳灵力。 楚宁猛然仰头,只觉全身的力量比以往更加澎湃,体内的气血宛如江河奔涌,源源不断地涌向四肢百骸。 十品中等,突破! 楚宁的肌肉隐隐震颤,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仿佛淬炼成钢。 金色的光辉在他的皮肤表面闪烁,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腾。 他猛然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道雷光。 十品上等! “难道李敬安突破也是靠这小家伙嘴中残留的玄阳果的药力突破?” 楚宁哭笑不得地看着小白狐,而小白狐却得意地扬起脑袋,尾巴轻轻一甩,仿佛在说:“别谢我,快感谢你的运气吧。” 楚宁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 他现在,比之前更强了! 良久之后,光芒逐渐收敛。 小白狐缓缓落地,站在楚宁面前。 它微微摇了摇脑袋,身上白色的毛发更加光亮,一双瞳孔中的金色火焰渐渐平息,但其中隐藏的力量,却让楚宁都感到心惊。 小白狐眨了眨眼,看着楚宁,忽然低低叫了一声。 楚宁心头一松,露出一抹微笑。 “你总算醒了。” 小白狐歪了歪脑袋,忽然一跃,直接跳上了楚宁的肩膀。 然后,它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楚宁的脸。 楚宁愣住,随即失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醒了,别撒娇了。” 他伸手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 小白狐眯起眼睛,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不过……你现在,好像变强了不少?” 楚宁仔细打量着小白狐,隐隐感受到它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强大,甚至比普通的妖兽更加纯粹。 小白狐眨了眨眼,没有回应,只是神秘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楚宁嘴角微微扬起。 “看来,这次的玄阳果,倒是让你赚大了。” 山洞内,灵气缓缓散去。 而楚宁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 “王家……你们以为我死了?” 虚灵铃在掌心发出清越颤鸣,楚宁缓步走出山洞。 晨雾在他脚下自动分流,露出崖底累累白骨。 昨夜坠落的镶金马车已成碎片,其间几具新鲜尸首仍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势。 他足尖轻点,气流在靴底绽开莲状波纹。 升至半空时,恰好看见崖顶的王狰正举着火把咆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钩锁给我——“ 锈刀呛然出鞘。 王狰的怒吼戛然而止。 他茫然低头,看着心口透出的半截刀锋。那刀刃上跃动的不是雷光,而是凝如实质的杀意。 “听说.“楚宁贴着他耳畔低语,身后残影尚未消散,“你在找一具尸体?“ 楚宁的身影在王狰瞳孔中分裂成七道残影,刀锋裹挟雷火自四面八方贯入其躯干。 王狰的哀嚎声中,青铜钉寸寸崩裂,九具活尸在崖底血池同时炸成齂粉。 “告诉王林——”楚宁踩碎最后一块头骨,怒火在眸中灼灼燃烧,“他的命,我亲自来取!” 二十丈外,王家武者们惊恐地看着王狰化作血雨。 而那道鬼魅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天际,唯余雪色狐影掠过新月,洒落一声清越长啸。 (本章完) 第31章 雷狱天锁 第31章 雷狱天锁 晨雾散开,但崖底血腥味尚未散去。 楚宁缓步走回山洞,身后残留着王狰的尸体,血泊中映着晨光,泛起暗红色的光泽。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锈刀,刀刃上仍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一刀封喉,干净利落。 这场追杀,王家派来的人全军覆没。 他长舒一口气,迈步走入山洞。 楚宁的靴底碾过地面焦痕,那是小白狐妖力暴走时灼出的星图状裂痕。 岩壁上凝结的冰晶与雷火交织成诡谲纹路,玄阳果重塑妖丹的余威,让这方寸洞穴成了冰火炼狱。 他屈指弹向某处冰锥,“叮“的一声,冰晶中封存的青铜钉碎屑簌簌而落。 “连石头都记着那场厮杀…“他摩挲着锈刀上的血槽,王狰临死前崩飞的指甲还卡在缝隙里。 楚宁靠在石壁上,闭目沉思。 如今自己已成奔雷武馆执事,当初便有意将王家与武馆间的联系全部斩断。 现在阿姐秘密住进了奔雷武馆,王家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她的踪迹。 就算王家最终察觉阿姐的去向,雷万钧馆主的庇护足以暂时稳住局势。 若雷万钧无法庇护,李敬安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王家已经暴露出与炼血堂的联系,涉及长生丹的秘密,李敬安不可能不加关注。 想到这里,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 “沈砚……”楚宁低声呢喃。 沈砚虽是个精明的商人,但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未必能守得住秘密。 若沈砚将自己的身份、行踪暴露,自己也不能保证不会被王家锁定。 但好在,短时间内,他不会马上陷入绝境。 然而,不能存有侥幸心理。 他必须尽快提升修为,增强自身战力。 否则,终有一天,他要直接面对王家,面对那位真正恐怖的王家老祖。 楚宁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计较。 他盘膝坐下,闭上双目,开始整理自己的武学体系。 自从获得混元神令以来,他一路在生死之间成长,每次遇到险境,他都不得不动用神令预支武学。 但如今,他已经掌握了不少强大的武学,是时候彻底梳理一下了。 他沉入意识之海,脑海中一幕幕战斗画面浮现而出,每一次使用混元神令预支武学的过程都被清晰回溯。 横练功法: 糙石硬功(大圆满)——预支代价:无;偿还代价:负百斤巨石深蹲千次;已偿还完成。 百步穿杨(大成)——预支代价:无;偿还代价:用弓箭连杀三十人;已偿还完成。 入品武学: 黄阶低级功法,惊雷刀诀(第二重)——预支代价:雷雨夜引天雷淬体百次;偿还代价:劈石不碎;已偿还完成。 玄阶中级功法,裂空翔影诀(初入境界)——预支代价:寿元一年;偿还代价:击杀一名九品武者;未偿还。 基础御兽术,金箍咒——预支代价:无;偿还代价:寿元一年、黄金百两;已偿还完成。 练气基础,《混元炼气法》(大圆满)——预支代价:无;偿还代价:无。 他之前并没有仔细研究混元神令的运作规律,但随着预支的武学越来越多,他隐隐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每次预支,都需要付出代价,低级武学的预支代价相对简单。 越高级的武学,代价越苛刻。 这些逐步让楚宁意识到,神令不会白白给予力量,它的本质更像是一种等价交换。 预支《裂空翔影诀》时,他的骨骼轻盈化,体内气流感知能力增强,意味着神令的力量不止是提供“记忆”,还会进行某种层次的强化。 但同时,预支的消耗也在加剧,体能和寿元的透支异常明显。 短期来看,他通过混元神令获得了超越常人的成长速度,实力大幅提升。 长期来看,寿元的消耗令楚宁不安。 若他一直靠预支武学提升自身,那就算日后成为绝世高手,也不过是一个寿元即将耗尽的强者。 指尖抚过额角新增的白发,楚宁突然暴起挥刀! 锈刃在山壁刮出刺目火星,雷劲裹着怒意劈碎封存青铜钉的冰晶。 “十八年阳寿…”他盯着簌簌落下的冰碴,喉间滚出压抑的低笑,“够劈碎几个王林?” 小白狐叼着染血的布条蹭他掌心,那是从王狰尸体上撕下的王家密纹。 布条边缘焦黑的指痕,与阿姐当年被烙铁烫伤的疤痕如出一辙。 “混元神令需要谨慎使用!” 楚宁深深吸了口气,拳头微微握紧。 “不能再无节制地依赖混元神令了。” 他终于意识到,若不加节制地透支寿元,那他就算在短时间内达到巅峰,也会迅速走向衰亡。 他必须靠自己的修炼和领悟,而不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神令上。 往后,仅在生死关头预支武学,避免无谓消耗寿元。 接下来重要的是对已有的武学深挖,通过不断实战和理解,提升自身战力。 未来的武学选择,以可自主修炼、成长为主,减少预支带来的副作用。 想到这里,他再度盘膝而坐,开始调整自己的战斗策略。 近战主攻:《惊雷刀诀》加《糙石硬功》加持的雷劲,追求爆发力。 远程突袭:《百步穿杨》,在合适时机远程狙杀。 保护神魂:《混元炼气法》加“虚灵铃”,遮蔽气息,守护神魂。 机动闪避:《裂空翔影诀》,虽未偿还,但可暂时借助身法规避敌人。 控场御兽:《金箍咒》用于辅助,雪狐可在关键时刻辅助战斗。 思路清晰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如今,他的战力比以往提升了许多。 若单对单,九品武者已不足为惧。 但面对真正的强者,比如八品武者,他仍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面对王家老祖这样的六品高手,差距依旧巨大。 洞外忽然传来枯枝断裂声。 楚宁的刀锋已抵住洞口,却发现是虚灵铃在预警,三只血鸦正在啄食王狰尸体的眼球。 “咔嚓!“ 鸦喙咬碎的眼球中滚出微型青铜钉。 经历了连番大战,他已深刻认识到,仅凭混元神令预支武学固然能带来巨大提升,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若要真正踏上强者之路,必须依靠自身的理解与磨练,让武学彻底融入己身,形成独属于自己的战斗方式。 “要彻底掌控自身武学,并非只是单独修炼,更重要的是如何将其结合,发挥出远超单一武技的威力。” 楚宁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回忆起之前与王狰的战斗。 在那场生死一瞬间,他无意中将《百步穿杨》与《惊雷刀诀》结合,竟然使箭矢带上了雷霆之势,在夜空中勾连成一个雷电囚笼,使得王狰避无可避。 “若能掌控这种雷电囚笼的技巧,岂不是意味着,我能用弓箭形成禁锢之势,让敌人身陷雷狱?” 楚宁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闪烁。 锈刀猛地插入岩缝,楚宁张弓对准洞外血鸦。 雷劲顺着弓弦攀附箭矢,却在离弦瞬间暴走四溅。 三支箭矢在洞口炸成雷网,惊飞的血鸦羽毛燃着青焰飘落。 “不对…“他抹去被雷火灼伤的脸颊,突然将箭簇抵住刀身。 “铮——!“ 刀鸣与箭啸共振的刹那,九道雷纹在空中结成囚笼,将飘落的鸦羽定格成漫天星图。 楚宁的瞳孔倒映着这瑰丽杀阵:“这才是…雷狱天锁!“ (本章完) 第32章 九转为妖 第32章 九转为妖 山洞内微弱的火光摇曳,映照着楚宁沉思的脸庞。 他盘膝而坐,回想着方才修炼所得,《百步穿杨》与《惊雷刀诀》的融合竟诞生出了“雷狱天锁”,这让他意识到,武学的极限远不止于单纯的提升境界,更重要的是领悟与创造。 然而,这远远不够。 楚宁皱眉,双手缓缓紧握。 混元神令的代价越来越沉重,若是一直依赖预支,他终有一天会被自己提前透支的未来压垮。 可若要自己修炼提升,又缺少足够的资源和时间。 “该如何是好?” 他的目光落在怀中最后一枚“九转玄阳果”上。 这枚玄阳果从焚炎谷中带出,乃是天地孕育的奇珍。 他亲眼见证了它的神奇之处,它两次救活了濒死的青瞳雪狐,使它蜕变进化。 仅仅是残留的药力,就让李敬安打破桎梏,从六品高等直接突破至五品。 自己也在小白狐咬破皮肤的瞬间,从十品中等突破到十品上等! 这代表什么? 意味着它所蕴含的狂暴能量,远超他的想象! 楚宁目光沉凝,这玄阳果,怕是不能贸然吞服。 他回想起青瞳雪狐在服用后,身体发生的蜕变。 妖兽的本能能够自行炼化狂暴的灵力,但人类若是没有相应的功法辅佐,极可能被反噬至死。 楚宁低头注视着掌心的玄阳果,眉头微皱,思绪翻涌。 以他的性格,若是普通的灵果,他早已吞下尝试提升修为。 但玄阳果并非寻常之物。 “若是贸然吞服,承受不住那股狂暴的能量,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 楚宁缓缓叹了口气,始终未曾下定决心。 就在此时,他察觉到怀中的小白狐忽然躁动起来。 它盯着楚宁手中的玄阳果,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渴望。 它轻轻舔了舔鼻尖,耳朵微微竖起,整只狐都散发出跃跃欲试的兴奋气息。 楚宁挑眉。 “这东西,对灵兽的吸引力似乎更大?” 就在小白狐兴奋不已的同时,楚宁心中却猛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一种从未有过的联系,在他与小白狐之间悄然浮现。 这不仅仅是金箍咒的束缚,而是一种……更为深层次的精神共鸣。 那一瞬间,楚宁的世界仿佛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 他能听到雪狐的心跳,能感知到它的情绪变化。 它的兴奋,它的渴望,它的本能…… 甚至,它的战斗直觉! “这是……金箍咒的力量?” 楚宁震撼不已。 他的精神仿佛穿透了某种屏障,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域。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直接与小白狐对话。 忽然,楚宁的意识一震,整个人的神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进入了一片奇异的幻境。 四周白雾弥漫,隐隐约约,他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只巨大的雪白灵狐,毛发光滑柔顺,九条狐尾轻轻摆动,每一次挥舞,都仿佛能牵引天地灵气。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楚宁。 “九转为妖,十转成人”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那只雪狐的身影竟渐渐变化。 从四足兽形,缓缓幻化为人形。 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率先浮现,接着是曲线玲珑的身段,白雾渐渐散去,一道绝美的身影映入楚宁眼帘。 那是一名妖娆魅惑的女子,额间生着一枚妖异的冰晶竖瞳,双眸如蓝宝石般剔透,皮肤白皙胜雪,身着轻薄白衣,露出一截光滑的香肩,尾巴仍然存在,在她身后轻轻摇曳。 雾气中九尾虚影如月华垂落,人形轮廓裹着冰晶织就的鲛绡。 她指尖拂过楚宁染血的鬓角,触碰处绽开霜:“你看得见我的伤痛。” 他不仅仅是“看到”雪狐的记忆,更像是亲身经历过那些血腥的场面。 当那锋利的青铜钉洞穿狐爪时,剧痛传遍他的四肢; 当妖血汇聚成池,祭坛上的九具狐尸被活生生剜去竖瞳时,他竟有种锥心刺骨的哀恸感…… “这不是单纯的幻境……我与她,已经血脉相连?” 楚宁额角冷汗涔涔,金箍咒的束缚感仿佛在减弱,却又有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在悄然生长。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带着几分揶揄,几分好奇,甚至…… 几分戏谑。 “我该叫你一声‘主人’吗?” 楚宁瞬间心跳加速,耳根泛红,目光不由自主地别开。 “这……” 他从未想过,小白狐幻化人形后,竟会是这般惊艳的模样。 雾气流转,那白狐化作的绝美容颜缓缓靠近,冰晶竖瞳倒映着楚宁震惊的面庞。 “主人……?” 她轻轻吐息,带着微冷的香气,耳畔轻语,“你在害怕什么?你是想掌控我,还是……被我掌控?” 她指尖划过楚宁的胸膛,凝霜般的妖力浮现,带着一丝挑衅,一丝试探,甚至……一丝玩味的戏谑。 楚宁心头一颤,理智如风中残烛,摇摆不定。 “不对,不能继续看下去了!” 他猛然收敛心神,强行掐断幻境,瞬间回归现实。 幻象崩塌前,她将玄阳果按进楚宁袍袖,“千万别吃它,没有经过炼化的玄阳果,人类无法驾驭它的能力。” “原来如此…”他猛然握紧果实,果皮下金色脉络如囚龙挣扎,每次搏动都引动楚宁丹田雷云翻涌,雪狐金箍咒纹随之明灭如呼吸。 “呼——!” 楚宁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额头竟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喘息了几下,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小白狐。 小白狐仍旧趴在他怀里,睁着蓝宝石般的双眼,仰头看着他。 它那副无辜的表情,和幻境中妖娆魅惑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楚宁嘴角微微抽搐。 “难怪小白狐对九转玄阳果如此感兴趣,原来九转玄阳果是妖兽化形的关键。”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金箍咒正在产生某种难以理解的变化。他似乎可以借用部分青瞳雪狐的能力。 “啧……原来,这金箍咒也不是万能的。” 楚宁在兴奋之余,又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 刚才雪狐幻化人形时,他竟有种“她正在试图挣脱”的错觉。 若是雪狐境界再进一步……这金箍咒还能完全束缚她吗? 楚宁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掌心的玄阳果上。 “先考虑该如何利用这枚玄阳果才是。” 山洞内,火光明灭不定。 楚宁的身影被映照得忽明忽暗,气氛静谧而深邃。 “或许……可以找个机会学习学习炼药术?” 炼药术就是将灵药炼化为人类可以吸收的能量。 “玄阳果的能量太过狂暴,我现在服用风险极大……待学了炼药术再将它完全炼化。” 他思索着,双指微微摩挲果皮。 “那么接下来,我该做的,就是打磨现有武学,提高自己的根基。这样才能在‘青云擂’上一举夺魁。” 天色微亮,山洞外,晨曦透过树叶洒落在地面上。 楚宁整理好自己的行囊,小白狐趴在他肩膀上,蓝色的竖瞳透着几分灵动。 他拍了拍小白狐的头,微微一笑。 “走吧,去府城。” 脚下气劲涌动,下一瞬,楚宁的身影化作一道雷霆般的残影。 《裂空翔影诀》催动时白发狂舞,每一步踏出都在地面烙下霜雷交织的莲印,身后雪狐虚影吞吐月华,所过之处百年古树皆结冰雷之果。 ——青云擂,才是真正的舞台! (本章完) 第33章 官道 第33章 官道 荒野官道上。 楚宁疾步前行,未曾直接动用《裂空翔影诀》,而是选择步行。 行走江湖,过于高调往往容易招来麻烦,他深知这一点。 冷风萧瑟,吹拂过两侧林木,枝叶婆娑作响,偶有野兽低吼回荡山间,透着几分阴森。 三丈外的官道上,八匹踏雪驹正在一名劲装男子的剑光中哀鸣。 领头的商队管事被剑气掀翻数丈至楚宁身前,口中涌出血沫,但他死死护住了腰间的木匣。 “别……别碰……”他艰难地低喃着,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楚宁皱眉,蹲下身,从他怀中取出那只染血的木匣。 他缓缓打开,一道寒气扑面而来。 那是一卷羊皮古籍,上面赫然写着——《北境兵要图志》。 楚宁瞳孔微缩。 这百年冰髓……并非只是炼丹材料,而是用于激活北境镇守结界的关键? 锦衣少女狼狈地从翻倒的马车中滚出,发间玉簪断裂,青丝散落时竟带着一缕淡淡的寒雾。 寒气自她体表缓缓扩散,周围枯草迅速结霜,甚至连地面都隐隐泛起冰晶裂痕。 “冰魄真气……”楚宁目光微闪,瞬间明白这少女的身份绝非寻常富贵人家,而是身怀寒属性武学血脉的高手。 她面容冷艳,气质出尘,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地下,依旧神色平静。 几名入品武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舔了舔嘴唇:“啧,没想到还有这等美人,倒是让咱们兄弟多了一桩意外之喜。” 马车旁,几名护卫浑身是伤,其中一人尚未倒下,死死扶着长剑,目光戒备地盯着几名劫道者。 护卫强忍伤势怒喝道:“你们可知这是谁的车队?若敢造次,定叫你们粉身碎骨!” 几名男子闻言,顿时大笑出声。 “哈哈哈,什么狗屁身份?到了这荒郊野岭,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少废话,兄弟们,抢了银子,人也带走!” 楚宁瞳孔微缩,这姑娘躲避剑气的步法甚是精妙,绝非寻常人家子女。 “小娘子倒是水灵。”方脸男子,十品中等,他剑锋轻挑,少女肩头云锦应声而裂,露出内里冰蚕丝衬裙,“不如跟爷回山当个暖床……“ 楚宁脑海中骤然闪过一幕: 那是王家恶奴闯入他家院落的夜晚,风雪中,阿姐被人拖行着拽入后堂,衣襟被粗暴撕裂,惊惧地回头看着无力回天的他。 “阿姐!!” 楚宁眸光霎时冰冷,指尖霜雷骤然爆裂。 “叮!” 一枚石子破空而出,精准地打落了男子手中的剑刃。 “十两银子买条活路,各位觉得划算否?”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寒意刺骨。几名男子一怔,循声望去,便看到不远处,一名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带着斗笠,背着竹篓,神色淡然。 “十品下等?你来找死的?”方脸男子冷哼一声。 楚宁缓步上前,嘴角微扬:“既然你们喜欢欺负弱者,不如试试欺负我?” 几名男子对视一眼,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活见鬼了,竟然还有人主动送上门!” “兄弟们,这小子既然想当英雄,那就让他尝尝我们的手段!”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十品中等的男子猛然出剑,寒光乍现,直刺楚宁咽喉。 然而,还未等刀锋落下,一道雷霆般的劲风已然袭来。 “砰!” 楚宁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此人面前,一掌拍在对方胸口。 “噗——” 那人只觉一股无法抵御的巨力席卷全身,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撞在马车上,口吐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其余几名劫匪脸色大变。 “这小子……好快的速度!” 楚宁轻轻抖了抖袖子,目光平静:“继续啊。” 男子们心头发寒,为首男子额上冷汗直冒,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猛然暴喝:“一起上!” 数道身影同时扑向楚宁,刀光剑影交错,凌厉的杀机弥漫夜色。 七道剑气结成冰网,地面瞬间凝出霜。 楚宁仿佛吓傻了般呆立原地,眼看着剑锋即将触及鼻尖,他却突然抬手摘下了斗笠。 斗笠边缘十二枚竹签同时炸裂,竹签混着霜雷之气轰然爆发。 冲在最前的三名弟子顿时僵住,保持着狰狞的表情栽倒在地。 “没点本事也敢劫道?”楚宁踩着冰渣缓步向前,指尖跳跃着蓝白交错的电弧,“你们是哪门哪派?” 剩余男子疯狂催动内力,却发现经脉中流动的不再是真气,而是某种粘稠的霜雷。 他们的皮肤开始龟裂,伤口处不是鲜血,而是细小的冰晶与电火。 寒芒骤然绽放,刀光崩裂。 “噗嗤——!” 鲜血溅洒,数道身影轰然倒地。 短短数息之间,所有劫匪尽数伏尸当场。 剩下为首男子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你……你到底是谁?” 楚宁缓步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开口:“你还不配知晓。” 随即,一脚踢出。 就在此时,锦衣少女突然闷哼一声。 楚宁余光瞥见一缕黑气缠上她脚踝。 官道外松林间,一中年男子收起雷纹弩,脸色阴沉:“寒山派的废物,连个采药郎都收拾不了。” “无妄师兄,那丫头中了阴煞雷,半刻钟内必会经脉尽断。“随从盯着少女腰间若隐若现的玉髓佩。 “要的就是武侯府追查寒山派。” 赵无妄指间跃动着黑色雷光,盯着少女腰间若隐若现的玉髓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呵……武侯府藏得再深,又如何?” “师兄,真要让她走?”一名天雷宗弟子低声问道,“这可是我们等待多年的机会……“ “不急。”赵无妄抬起手,露出掌心一道古朴的铜印,刻着王家特有的纹路,“王家不愿亲自对武侯府出手,但他们更不希望北境结界被重启。” “等王家的人来了,我们便坐收渔翁之利。” “什么人?!” 刀身腾起的霜雷在空中凝成青瞳雪狐虚影,利齿紧扣赵无妄咽喉。 锈迹斑斑的刃口爬满冰裂纹,每道裂痕里都闪烁着星辉般的雷光,楚宁的声音从树冠传来:“他们是寒山派的废物,你们是哪里的废物?” 赵无妄浑身经脉已被霜雷封住,眼睁睁看着楚宁取走他的雷纹戒。 楚宁夺取雷纹戒的瞬间,忽然感觉一股诡异的波动自戒指内部散开。 他翻开内侧,赫然发现一行血色刻印。 “惊鸿现,青云乱。” 这几个字,似是某种警示,又似是某种预言。 打发完天雷宗的人,楚宁回到官道。 寒山弟子早已逃遁,只剩锦衣少女和商队管事,她靠坐在马车残骸旁。 她撕下袖口布条包扎小腿,伤口渗出血珠。 “姑娘需要帮忙么?”楚宁晃了晃手中药篓,“这群人已经处理了,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小心。”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微微一笑。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她的声音清冷,如幽泉流淌。 楚宁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女子微微颔首,没有多言,缓缓回到马车之中。 车帘落下,挡住了她深思的目光。 她掌心拿着一柄小剑,剑柄刻着细小的“明“字:“我叫谢明璃,家兄谢惊鸿在等我回去。“ 护卫们匆忙整理车队,准备继续上路。 “阴煞雷毒?天雷宗倒是舍得下本钱。” 谢明璃靠坐在马车残骸旁,手指微颤地按住锁骨处的冰髓玉髓,试图遏制阴煞雷毒的蔓延。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双唇泛白,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即便如此,她的神色仍未露出丝毫慌乱。 “公子救我一次,不知……可愿再救我一次?”她缓缓抬眸,目光中带着淡淡的试探与感激,但更多的,是冷静的计算。 楚宁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那双清冷却略显疲惫的眸子上。她虽身负重伤,但依旧端坐如常,气度不减半分,不愧是武侯府的嫡系千金。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怎么救?” 谢明璃轻轻吐息,指尖微微收紧衣袖:“此去府城尚还需百里路程……若公子不嫌弃,不如同行。” (本章完) 第34章 祛毒 第34章 祛毒 楚宁心中权衡了一番。 自己此行前往府城,本就对这座城池一无所知,青云擂即将开启,各方势力汇聚其中,水深似海。若能与武侯府的人同行,或许能省去不少麻烦。 更何况,刚才在那天雷宗弟子的雷纹戒内侧,他看到了那血色刻印: “惊鸿现,青云乱。” 惊鸿,分明与谢明璃的兄长谢惊鸿有关。而青云擂即将到来,这六个字绝非无的放矢,若能借机探查清楚,或许能揭开隐藏在其中的秘密。 再者,谢明璃虽贵为武侯府千金,但方才那番激烈交锋,他已然察觉到她身受重伤,阴煞雷毒仍未完全清除。她再强撑下去,恐怕撑不过府城的城门。 想到这里,楚宁缓缓点头,道:“可以。” 谢明璃眸光微亮,唇角微微弯起一丝极浅的弧度:“多谢公子。” “小姐!” 就在此时,原本沉默的护卫终于忍不住了,一名身着黑甲、满身血污的护卫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挣扎之色。 “小姐千金之躯,怎能和草莽同乘而行?” 他的语气不善,眼中带着一丝对楚宁的警惕与不满。对他们这些护卫而言,武侯府嫡系的身份至高无上,岂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人随意靠近? 更何况,谢明璃身份特殊,若是出了差错,他们这些护卫,恐怕一个都活不下去。 “什么时候了,还顾及这些?”谢明璃语气一冷,强忍着阴煞雷毒的侵蚀,眸光锐利如刀,“走!” 黑甲护卫微微一滞,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低下头:“……属下遵命。” 楚宁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这武侯府的人,倒是把阶级观念刻在骨子里了。 但他并不在乎。 荒野冷风穿梭于山林,卷起飞雪,萧瑟而肃杀。 楚宁与谢明璃共坐一辆马车中,沿着官道急行。 车厢内,谢明璃盘膝而坐,正在缓缓运转冰魄真气,试图压制残存的阴煞雷毒。 楚宁余光扫过身侧的少女。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间渗出冷汗,明显是在极力忍受着痛楚,但姿态依旧端正,没有丝毫狼狈。 楚宁目光淡淡扫过她眉间隐隐浮现的黑色雷纹,低声道:“强撑着压制伤势,只会适得其反。” 谢明璃的神情微微一滞,但随即恢复如常。 “公子医术也精通?” 楚宁不置可否,淡淡道:“不懂,只是方才与那天雷宗弟子交手时,发现我的雷劲似乎能克制他的阴雷。” 谢明璃眉头微挑,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的雷劲能克制阴雷?莫非……你修炼的是阳雷?” 楚宁闻言,微微皱眉,眼中带着一丝疑惑:“阳雷?阴雷?这有什么区别?” 谢明璃看着他,神色略显复杂:“你竟然不知?雷法中阳雷能克制阴雷。” 楚宁摇了摇头:“我练的是《惊雷刀诀》,其他的……从未听人提起。” “《惊雷刀诀》?”谢明璃瞳孔微缩,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你说的可是雷刀门的《惊雷刀诀》?” 楚宁微微一怔,缓缓点头:“姑娘对《惊雷刀诀》有了解?” 谢明璃微微沉吟,目光深邃,道:“据说此次青云擂的最高奖励,便是《九霄雷典》残卷。而《九霄雷典》、《惊雷刀诀》,以及天雷宗的《阴雷天典》同出一脉,甚至有传闻称,三者若能合一,便可窥得雷法的终极奥秘。” 她顿了顿,缓缓道:“至于它们具体有什么关联,我也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青云擂……注定不会平静。” 雷刀门为何被灭?馆主为何让自己参加青云擂?《九霄雷典》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楚宁心中若有所思。 这些疑问,如同雷霆汇聚云层,暗藏风暴。 突然,车窗外东南方传来金铁交鸣声,追兵比预想早到半个时辰。 谢明璃体内的真气已然紊乱,丹田处有一股冰冷的雷煞之力在肆虐,每一次运转功法,那股阴冷的雷劲就会沿着经脉疯狂游走,蚕食她的内力。 她的手微微握紧,袖口之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能再拖了! “需要帮忙?”楚宁突然开口,目光深邃的望着她。 谢明璃顿了顿,最终轻叹了一声,道:“我需要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调息,控制雷毒。” “荒郊野岭,最隐蔽的地方,不就是深山老林?”楚宁嘴角微扬,“放心,我会帮你祛毒,算是刚刚救你的‘额外赠礼’。” 谢明璃看着楚宁,目光微微闪动。 但此刻,她已无暇多想,阴煞雷毒正在加快侵蚀,她必须尽快处理。 “好。”她点头应下。 二人迅速走下马车离开官道,朝着密林深处疾行而去。 浓稠的夜色裹着两人疾驰的身影,谢明璃突然踉跄撞在焦黑岩壁上。 楚宁伸手去扶的瞬间,五指触到她腕间跳动的紫黑雷纹。 霎时间,三寸长的雷纹突然暴涨至肘弯。 谢明璃反手扣住他命门,眼中寒芒比腰间软剑更冷:“不要碰我。公子若是聪明人,就该继续往前走。“ 紫黑纹路突然分叉,一道直奔心脉,一道窜向丹田。 谢明璃猛地咳出带着雷光的血沫,软剑当啷落地。 楚宁闪身接住她下坠的身子,掌心触到后背滚烫的雷毒肿块。 “公子这般殷勤.莫非是离火宫派来的?“指尖却悄悄凝起冰锥。 “我倒希望是。“他并指如刀划开自己手腕,金红血珠滴在雷纹交汇处,“毕竟离火宫可不会用《惊雷刀诀》。“血珠接触她皮肤的刹那,谢明璃浑身剧震,积蓄的冰锥瞬间汽化。 片刻后,他们在一处石洞前停下。 石洞不大,谢明璃一入洞中,便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异变,娇躯猛然一震,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喂!”楚宁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却发现她的皮肤竟透着一丝异样的冰凉,仿佛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一般。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 在谢明璃的脖颈下,漆黑的雷纹犹如毒蛇般蔓延开来,沿着锁骨、手臂向四肢扩散,经脉尽断的迹象已然显现。 楚宁掌心触到雷纹时,冰魄寒髓突然泛起紫斑。 谢明璃闷哼一声,原本消退的雷纹竟反向侵蚀冰魄寒髓,将冰蓝晶体染成污紫色。 “姑娘坚持住“楚宁瞳孔收缩。 雷毒突然分裂为七条毒蟒分别钻向谢明璃七窍。 她天灵盖迸发冰霜锁链,却在捆缚毒蟒时被反噬出蛛网状裂痕 当雷毒巨蟒咬向心口时,谢明璃突然睁眼,瞳孔流转雷纹:“坎位三步,震宫为引!“ 她似乎在指引楚宁结阵,楚宁瞬间明悟,锈刀插入她指定的岩缝。 地脉雷灵被引动,以刀为圆心,雷纹如焰莲绽放,将两人笼罩在灼热气旋中。 若是再不祛除雷毒,她就真的活不过半刻钟。 “快,把外衣脱了!”楚宁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谢明璃强撑着神智,脸色一僵。 (本章完) 第35章 入城 第35章 入城 楚宁不等她回答,五指已然扣住她肩膀。 “你敢——”谢明璃怒喝,可下一秒,她便被楚宁狠狠按回地面。 “少废话,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楚宁沉声道,双目如雷霆般锐利。 “你——”谢明璃咬牙,目光中透出一丝羞怒,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忍着点。”他扯开女子衣襟,她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冰蚕丝衬衣。 然而那原本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此刻布满了黑色雷纹,阴煞雷毒已经侵入血脉,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异样的乌黑之色。 楚宁指尖顺着雷纹走势疾点十三处大穴。 “你……”谢明璃强撑着神智,脸色一僵。 楚宁沉声道:“别多想,我是救你,不然你马上就死了!” 谢明璃咬破的唇瓣溅出血珠,却在触及他手背时被蒸发成血雾。鬼面突然张开獠牙,紫黑毒液箭射向楚宁面门。 “小心!”她强撑着最后的冷静问道。 楚宁直接伸手,按在她肩膀的雷纹上。 “轰!” 刹那间,炽烈的雷劲从他掌心涌入谢明璃体内,沿着她的经脉席卷而过,与那股阴冷的雷毒剧烈碰撞。 “啊——!” 她浑身剧震,五指抓紧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地面的泥土抠出血痕。 “忍着点。”楚宁低声提醒。 谢明璃喘息着,声音微哑:“本姑娘……何时……需要你提醒……” 楚宁手中雷劲更加狂暴,如狂风暴雨般冲刷她的经脉,硬生生逼出那股阴煞雷毒。 雷劲尽数没入鬼面七窍,惨叫声震得岩壁簌簌落石。 随着皮肉烧焦的气味,紫黑毒血被生生炼化成青烟。 雷毒骤然反噬,沿着楚宁的手腕疯狂攀爬,紫黑色的雷电宛如毒蛇一般钻入他掌心,直冲识海。 楚宁眼神骤冷,硬生生将真气灌入掌心,体内惊雷刀诀全力运转,狂暴的雷劲席卷全身。 “轰!”两股雷电在经脉中激烈碰撞,楚宁身周的空气都发出滋滋作响的爆鸣声。 雷光在二人之间疯狂闪烁,整个山洞中一时间充斥着强烈的雷霆气息。 “噗!” 谢明璃猛然喷出一口漆黑的污血,整个人虚脱般地倒在地上。 而在她的锁骨处,那些黑色雷纹,终于开始逐渐消退。 雷毒……被逼出体外了。 谢明璃大口喘息,浑身无力,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还在侵蚀她经脉的剧痛已经消失。 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楚宁。 “你……到底是谁?” 楚宁盘膝而坐,恢复自身消耗的真气,闻言,微微一笑:“奔雷武馆一普通弟子罢了。” 谢明璃沉默,她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的雷劲霸道至极,绝非一般武者所能掌控。 她目光微闪,缓缓开口:“公子并非普通的‘武馆弟子’,若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代表奔雷武馆来参加青云擂的参赛者吧?” 楚宁闻言,神色不变,依旧淡淡笑道:“哦?你为何这么说?” 谢明璃盯着他,语气笃定:“普通弟子,没有你的实力。” 楚宁轻笑不语。 “公子果然非等闲之辈。”谢明璃轻轻整理衣襟,冷然道,“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楚宁笑了笑:“好说,好说。”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两人整理衣袍,走出山洞,朝着府城的方向疾行而去。 …… 翌日,天光破晓,远方巍峨的城墙终于映入眼帘。 府城——青州府。 “十一……十二。” 谢明璃的马车碾过护城河青砖时,楚宁正在数着尸体数量。 那些挂着“流民暴徒“木牌的尸首在冬日艳阳下泛着青灰,守城卫兵的长枪尖端还沾着新鲜血珠。 当马车经过时,血珠恰好滴在车辕雕着的玄鸟眼睛上,把鎏金瞳孔染成赤红。 “公子在数什么?”谢明璃指尖拂过冰魄寒髓,吊坠在她指尖散发丝丝冰凉。 楚宁放下湘妃竹帘,碾碎指腹沾到的血水:“武侯府治下,连护城河的水都比别处红些。” “你是说处决那些暴徒吗?” 马车突然急停,外头响起铁链拖地声。 三十六个脚戴镣铐的囚犯正被驱赶着让道。 “让开!惊了武侯府贵人的车驾,把你们扔进护城河里喂鱼.” 护卫的呵斥被谢明璃抬手制止。 她掀开锦帘的刹那,囚犯们突然齐刷刷跪地,额头砸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 “走吧。”谢明璃放下帘子时,楚宁看见那些囚犯匍匐着身躯,唯恐惊到车驾上的贵人。 马车驶入朱雀大街,喧闹声裹着血腥气从窗缝钻进来。 宽阔的青石路上,人流熙熙攘攘,商贩的叫卖声、马蹄声、孩童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映衬出一片繁华景象。 沿街的酒楼茶馆高楼林立,雕梁画栋,来往的客人衣着华贵,脸上尽是趾高气扬之色。更有不少江湖豪客,腰悬佩剑,昂首阔步。 府城的繁华,远非青阳县可比。 就在楚宁望向街道的同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佝偻着背,正跪在酒楼门前,浑浊的双眼带着祈求之色。他的面前摆着一只破旧的碗,里面只有几枚铜板,旁边还有一个瘦小的孩子,蜷缩在寒风之中,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他们的身旁,不时有衣着光鲜的路人经过,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施舍半分。 突然,酒楼内走出一个锦衣公子,身后跟着几个家丁,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他看了一眼乞讨的老人,眉头微皱,嫌恶地道:“脏死了,来人,把这老东西赶走,别污了本公子的兴致!” 话音落下,一个家丁上前,抬腿便踢翻了老人的破碗,铜板散落一地。 老人颤抖着伸手去捡,却被狠狠推倒在地,瘦弱的孩子见状,惊恐地扑上去,想要护住老人,却被家丁一脚踹开,摔在冰冷的青石地上,嘴角渗出血丝。 看到这一幕,楚宁的拳头微微紧握,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谢明璃察觉到他的变化,轻声道:“公子,何必动怒?” 楚宁冷冷地道:“他们只不过想活着。” 谢明璃拨了拨额前秀发,语气平静:“生来便如此,他们的命运就是这样。” (本章完) 第36章 众生皆渡各自劫 第36章 众生皆渡各自劫 楚宁瞳孔微缩,猛地转头看向她,声音低沉:“你认为他们该死?” 谢明璃微微侧目,与他对视,眼底波澜不惊:“众生皆渡各自劫。” 楚宁眯起眼睛,冷笑一声:“这种话,只有从来不曾经历苦难的人才说得出来。” 她轻声说道:“他们之所以落到这般田地,多半是自身懒惰,不思进取,甚至行径不端。” “你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武侯府之人,当然觉得世道如此。”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一丝冷意。 谢明璃微微侧目,正欲说话,却见楚宁缓缓抬手,挑开了车帘,让街上的惨状暴露在她的眼前。 乞儿蜷缩在墙角,血泊中的母亲已然没了气息,而巡逻的军士正无动于衷地擦拭长刀上的血迹。 楚宁缓缓转头,目光直视谢明璃,冷笑道:“他们生来就注定如此吗?” 谢明璃神色依旧淡然:“世道如此,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若他们足够勤勉,便不会落得如此。” “勤勉?”楚宁嗤笑一声,“你可知,在这繁华之下,有多少人是如何被逼入绝境的?高利贷、赋税、徭役、兵役,他们生来便被剥夺了翻身的机会。” 谢明璃眉头微蹙:“即便如此,这也是维持国家稳定的必要之举。若没有这些,谁来修筑城墙、开垦荒地?” “所以就让他们世世代代受苦?”楚宁声音低沉,眼中透着一抹冷意,“他们的苦难,就该被理所当然地忽视?” “我说了,众生皆渡各自劫,我也不例外。” 谢明璃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太理想化了。个人的苦难,与整个天下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楚宁目光微冷,淡淡道:“沧海一粟?可若这苦难落在你身上呢?” 谢明璃笑意不变,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的寒髓吊坠,冰蓝色的光泽倒映在她冷静如水的瞳孔中:“若落在我身上,那便是命运的考验。” 她顿了顿,语气转柔:“楚公子,若你真想改变些什么,不如站得更高些,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你想让我加入武侯府?”楚宁嗤笑,目光锐利如刀。 “武侯府不是什么人的庇护所。”谢明璃微微偏头,轻声道,“我们要的,是有能力的人。而你,恰恰符合。” 他自然知道谢明璃的用意,武侯府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拉拢一个无名小卒,他们要的是可用之才,而谢明璃能如此主动,说明他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楚宁缓缓抬眸,直视她:“可惜,我不喜欢被束缚。” “束缚?”谢明璃轻轻一笑,目光犹如一潭古井,无波无澜,“真正的强者,从不会被束缚,而是学会驾驭风暴。” 楚宁嗤笑一声,站起身,俯视着她:“那就等青云擂上见分晓吧。” “你不必急着拒绝。”谢明璃微微侧头,凝视着楚宁,“等你踏上青云擂台,便会明白,若没有庇护,光靠一己之力,你能走多远?” 马车终于停在武侯别院前。 楚宁掀开车帘,目光微凝。 朱漆大门高耸,门前两排玄甲侍卫静立如雕塑,长枪寒光森然,甲胄上的狴犴纹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跃出噬人。 再往里看,九重青石阶蜿蜒而上,每阶都镶嵌着整块南海沉星石。 楚宁缓缓握紧拳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豪门府邸,但这座府邸,比他见过的任何地方都更具威压感。 权力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渗透在这里的每一寸砖瓦之中。 楚宁的目光落在门匾上,三个大字——“武侯府”。 就在楚宁打量之际,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目光落在谢明璃身上,微微拱手,恭敬道: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此人正是武侯府的大管家,秦鹤年。 谢明璃轻轻点头:“路上遇到几伙毛贼,耽搁了些许。” “大胆,哪个毛贼敢惹武侯府?” 秦鹤年殷勤的照顾谢明璃的一举一动,忽然,眼神微微一动,扫向楚宁,眼底闪过一抹审视,语气淡漠道: “这位是?” 秦鹤年声音平缓,目光却似无形的刀锋,在楚宁身上缓缓剜过。 谢明璃神色不变,淡然道:“楚公子,是我的……贵客。” 这一次,秦鹤年没有立刻接话。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嘴角微微一动:“贵客?” 他目光幽深,缓缓扫过楚宁腰间挂着的朴素锈刀及背上长弓,落在他那双踏满尘土的靴子上,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轻蔑。 “小姐,您身份尊贵,身边还是谨慎些为好。”秦鹤年微微一笑,依旧是恭敬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若这位‘贵客’来路不明,怕是有失武侯府体面。” 站在一旁的几名家丁闻言,顿时露出鄙夷之色,低声议论起来—— “这小子?也配?” “区区一个十品武者,也想攀附武侯府?” “看他这副穷酸样子,说不定是想借小姐的势在府城立足……” 楚宁看着眼前这一切,眸光微垂,掌心缓缓收紧。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权贵的傲慢,但这一次,他不会忍让。 下一刻,锈刀破空而出。 “啪!” 所有人一惊,待回过神时,只见方才讥讽楚宁的家丁,已然跪倒在青石地面上,额头磕在雕砖缝间,牙关紧咬,脸色惨白。 秦鹤年目光微变,沉声道:“楚公子这是何意?” “无他。”楚宁淡淡地道,竹刀缓缓归鞘,声音不带丝毫情绪,“不过是见诸位对我身份好奇,便略作提醒。” 他微微一笑,眉宇间透着一丝淡淡的冷意:“我的身份,诸位迟早会知道。” 谢明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 谢明璃眉头微蹙,轻轻抬手。 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噤声,不敢再多言。 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楚公子救我多次,他是我的贵客。你们不必多言。” 众人皆是一惊,望向楚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忌惮。 秦鹤年也是一怔,随即微微点头,恭敬道:“既然小姐如此说,那便请楚公子入府歇息。” 谢明璃轻轻一笑,目光转向楚宁:“公子,请。” (本章完) 第37章 武侯府 第37章 武侯府 楚宁并未理会众人的态度,他本就习惯了这种来自权贵的傲慢,但谢明璃的态度,却让他略感意外。 他迈步走进了武侯府时,抬脚的瞬间,靴底粗麻与石面浮凸的星纹相触,那些用金线勾勒的星轨竟似活了过来,在他脚下流转成一片璀璨银河。 台阶尽头,十六根盘龙柱撑起鎏金穹顶,每条龙须都缀满鸽血石,龙睛则是漠北进贡的夜光璧,即便在白昼也泛着幽幽青芒。 “楚公子小心脚下。“秦鹤年枯枝般的手忽然横在身前,楚宁这才发现第三阶右侧有道寸许宽的裂痕。老管家用麂皮靴尖轻点裂隙:“上月有个佃户在此滑倒,血渗进沉星石纹路里,刷了三天才干净。“ 穿过仪门时,十二架青铜水钟同时轰鸣。巨型机括带动精铁齿轮咬合,水流沿着错金沟渠奔腾而过,在日光照耀下竟映出血色。 楚宁细看才发现,渠底密密麻麻铺着赤玉髓,雕成三千个跪捧贡盘的奴仆模样。 正厅前的照壁上,一幅完整的《九州舆图》用砗磲与黑曜石镶就。 当楚宁走近时,图中山脉突然隆起,河流竟真的开始流动。 原来是数万片青金岩薄片在机关催动下起伏,每片都刻着蝇头小楷的田赋数额。 “这是我哥最爱的景致。“谢明璃的裙裾拂过白玉地砖,砖下封着琥珀色的松脂,细看竟裹着保持各种姿态的灵兽尸身,“楚公子觉得,比之外面的流民巷如何?“ 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讥讽:“流民巷的尸体被抛在烂泥里,任乌鸦啄食,而这里灵兽的尸体被封进琥珀,供人欣赏。”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倒也算是另一种‘体面’。” 谢明璃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并未意外他的回答。她轻轻抬手,指尖拂过砗磲镶嵌的山川,淡淡道:“活着的人,总归比死去的更有用。” 楚宁嗤笑:“可惜,能活着的人,往往只有少数。” 谢明璃侧目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长:“你在意这些?” 楚宁收回视线,缓缓道:“我曾经不在意。” 他的语气平淡,但谢明璃却听出了那抹隐藏在言语下的锋芒。 他看向那幅舆图,缓缓道:“直到有一天,我成为了流民巷里的人。” 谢明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舆图不断起伏。 楚宁站在谢明璃身侧,视线从舆图上缓缓移开,目光深邃地落在她身上。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探究:“前日你说,你哥哥在家中等你,今日你归来,为何不见他?” 谢明璃原本摩挲舆图的指尖微微一顿。 她沉默片刻,掌心轻抚过一座浮起的黑曜石山脉,声音淡淡:“他确实一直在等我。” 楚宁眉头微挑,隐约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某种刻意。 “可他已经等了五年。” 五年? 楚宁眸光微凝,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谢明璃缓缓收回手,似乎在斟酌着措辞。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五年前,他带着武侯府的亲卫,深入北境,寻找某样东西……” 她的声音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座恢弘府邸下某个沉睡的秘密。 “可他再也没有回来。” 楚宁的目光瞬间锐利。 “生死不明?” 谢明璃轻轻点头,目光依旧落在舆图之上。 “武侯府少了哥哥坐镇,势力被各大宗门蚕食,影响力日渐式微。” 她语气依旧平淡,可楚宁却在她的眼神深处,看见了一丝隐忍的锋芒。 谢明璃缓缓转身,终于直视着楚宁,眸色如冰湖沉静:“所以这次青云擂,我必须夺冠。” 楚宁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我要让众人都知晓——”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再平缓,而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凌厉与傲然:“武侯府就算没有谢惊鸿,还有我谢明璃!” 气氛,瞬间冷凝。 阳光在她眼中映出一抹金色流光,如利刃出鞘,寒芒逼人。 楚宁微微扬眉,仔细端详着她的神情。 良久,他忽然轻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所以,你想借青云擂,洗刷武侯府的颓势?” “没错。”谢明璃不闪不避,坦然道。 楚宁缓缓迈步,走至舆图前,指尖随意地点在北境区域,淡淡道:“可惜,你的对手,可不仅仅是擂台上的人。” 谢明璃微微一怔,随即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楚宁敛去笑意,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冽:“天雷宗、寒山派、离火宫,甚至……你们武侯府的某些人,都未必希望你赢。” 谢明璃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冷静。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缓缓道,“这些年,我每走一步,都有人想让我跌倒。” 楚宁低笑,目光意味深长:“你倒是坦然。” 谢明璃看着他,忽然轻轻一笑。 “楚公子,你既然知晓这些,还愿意踏入武侯府?” 她语气似笑非笑,带着一丝试探:“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被卷入这场漩涡的准备?”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微妙。 楚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张《九州舆图》。 他看着北境之上,那一条被黑曜石勾勒出的边境线。 “我倒是更好奇,”他低声道,“五年前,你哥哥到底去找什么了?” 谢明璃的眼神微微一滞。 片刻后,她轻轻吐出几个字: “北境兵要图志。” 楚宁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猛然想起,自己在天雷宗弟子的雷纹戒上,看见的那六个血字: “惊鸿现,青云乱。” 这场青云擂,远不止是一场擂台赛那么简单。 而谢惊鸿的失踪,或许根本不是失踪。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一笑:“看来,这次青云擂,果然很有意思。” 谢明璃随手解下披风,吩咐道:“秦管家,给楚公子安排个住处。” 秦鹤年微微颔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楚宁,声音温和却透着一丝冷意:“楚公子远道而来,理当好生款待。” 可他的脚步却迈向了府邸最偏远的廊院。 楚宁抬眸,望着那座四下幽寂的偏院,朱漆门扉陈旧,铜环上甚至蒙着薄薄一层灰,显然许久无人居住。屋檐滴水的青苔斑驳,在微光下泛着潮湿的暗色。 “这里,便是楚公子的住处。”秦鹤年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倒也清静。”楚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迈步走入院中,指腹轻轻拂过门框上的裂痕,眸色微沉。 (本章完) 第38章 问罪 第38章 问罪 这是刻意的安排。 但谢明璃却仿佛毫无察觉,只是淡淡开口:“秦管家,偏院空置已久,今夜便打扫一番。” 秦鹤年微微一滞,旋即低下头,恭敬地应声:“是,小姐。” “青云擂正式比试还有十天,”谢明璃语调淡然,似在随口提及,“此处安静,正适合练功。不过——”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十天内,别忘了去报名,否则可就没了参赛资格。” “多谢提醒。”楚宁微微侧眸,目光掠过谢明璃清冷的面容,唇角的笑意不深不浅,似乎在揣度她话中的深意。 “若遇到困难,尽可找秦管家。”谢明璃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宁挑眉,看向一旁的秦鹤年,后者脸上依旧是那副恭敬克制的模样,唯独眼神中藏着些许复杂情绪,一瞬即逝。 “谢姑娘好意,在下心领。”楚宁似笑非笑地拱了拱手,“不过,报名这种小事,倒也不至于劳烦秦管家。” 谢明璃未置可否,目光如镜,映着她不疾不徐的神色。片刻后,她轻轻颔首,衣袂翻飞间,已然转身离去。 …… 武侯府的偏院中,屋脊垂落的七十二盏风灯骤暗。 烛光摇曳,将房内的景象映照得朦胧而静谧。 楚宁盘膝坐在榻上,掌心朝上的瞬间,体内的真气在经脉中游走,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起伏,如同雷霆潜藏云层,随时可能爆发。 他距离九品武者仅差一个契机。 若能斩杀一名九品武者,偿还《裂空翔影诀》的代价,他便不仅能顺利突破,还能预支另一门功法的修炼。 只是,谈何容易? 即便凭借混元神令透支的这几门功法暂时与九品强者战至平手,也已是极限,若要斩杀,简直难如登天。 念及此处,楚宁的眸色微闪,心底那股渴望突破的炽热稍稍收敛。他缓缓取出怀中的玉匣,轻轻打开。 顿时,一股炽热而浑厚的药力席卷而出,九转玄阳果静静地躺在其中,周身流转着淡淡的赤金光晕,宛如一枚凝聚了烈日精华的璀璨琉璃。 若能炼化它,突破九品只是起点,甚至踏入八品,也非不可能! 但问题就在于,他还未找到炼化它的方法。 楚宁凝视着果实,眉心微蹙,继而又缓缓合上玉匣,将九转玄阳果重新放回怀中。 此物的药力之霸道,连青瞳雪狐这样的灵兽,都难以轻易承受。 他低头,从衣襟内掏出那只缩成一团的小白狐。 自从吃下第二颗玄阳果后,它便一直沉睡不醒,雪白的绒毛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呼吸悠长而绵密。 它似乎正处于炼化药力的关键阶段,哪怕灵兽体质远胜于人类,想要彻底炼化九转玄阳果,仍需经历一番生死蜕变。 想到此处,楚宁收回视线,将玉匣收好,随后伸手轻轻抚摸小白狐的皮毛。 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脑海中,倏然浮现出那片诡异的幻境。 那名妖娆的女子,衣袂如火,朱唇轻启,眼波似水,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勾走。 楚宁神色微滞,猛地回过神,迅速收回手,仿佛那一触是某种危险的诱惑。 然而,就在此时。 “铮——!” 一道凌冽的剑鸣骤然破空,划破了夜的沉寂。 楚宁目光微凛,瞬间抬头。 隔壁院落,真气翻涌,寒霜激荡,剑气纵横肆虐,甚至穿透三重院墙,径直在他面前的檀木屏风上,刻下三道凌厉的霜痕。 冰魄真气渗透其中,屏风上的纹都被冻裂,化作细碎的冰屑簌簌落下。 楚宁微微挑眉,心中惊讶。 “谢明璃练功竟如此拼命?” 这个世界,连上层社会的人都为了实力如此拼命修炼,而自己却拥有混元神令这等逆天神器,能透支未来,换取超越当下极限的力量……但代价呢?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前的两缕白发。 那一刻,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浮现——那些被透支的寿命。 他付出的代价,从来没有轻易过。 “众生皆渡各自劫。” 谢明璃这句话,不仅是她的写照,何尝不是所有人的写照? 正在此时,天边忽然有一道火光缓缓坠落,如流星般拖曳着炽热的尾焰,映得夜空血红一片。 轰——! 火光轰然落下,整个偏院一震,激起狂暴的气浪,尘土飞扬。 “哪个小杂毛,敢攀高枝,住进武侯府?” 一声嚣张而森冷的喝声滚滚而来,声音中透着上位者的威压,仿佛只要一句话,便能决定人生死。 楚宁快步走出房间,抬头望去,眉头微蹙。 来人身披赤红火纹长袍,周身笼罩着浓烈的炎息,脚下的青石地砖在他的威压下寸寸裂开,火焰缠绕着他的长发,宛如一尊自烈焰中走出的魔神。 离火宫·封离,九品中等武者。 他一得到消息,听说谢明璃不仅回了武侯府,竟还带了一个陌生男人回来,瞬间怒火攻心,直接杀来。 封离目光如炬,冷冷扫向楚宁,带着轻蔑和杀意。 “就凭你,也配?” 这句话,毫不掩饰杀机。 楚宁神色不变,目光沉静,淡淡开口: “你是何人?”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既无惧意,也无恭敬,甚至隐隐透着几分不耐。 封离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小杂毛,竟敢对我大呼小叫?” 赤焰升腾,他脚下的地砖寸寸焦裂,一股狂暴的火焰真气瞬间蔓延,灼热的温度让空气都扭曲起来,仿佛下一瞬便要出手。 然而,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宛如一盆寒泉泼落火焰,瞬间压下那股狂暴的气息。 “封离,武侯府是你想闯就闯的?” 随之而来的,是谢明璃步履生风,缓缓走入院中。 她依旧是一身淡紫长裙,广袖轻拂,裙摆掠过青石地面,虽没有丝毫凌厉的气息,却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她的目光微微一敛,落在封离身上,语气依旧冷淡: “离火宫宫主也不似你这般无理。” 封离见她出现,眼中的怒火顿时敛去几分,神色缓和,收敛了部分威压,但仍旧透着几分咄咄逼人。 他盯着谢明璃,语气带着些许“关切”,却掩饰不住话中的试探和压迫感: “璃儿,我听说你在归途中遇袭,与这小子同乘一辆马车回府,还将他留在武侯府。” 他话锋一转,目光轻蔑地扫过楚宁,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满。 “我担心你被骗。” 楚宁眉梢微挑,正要说话,谢明璃已然冷冷开口。 “请你自重。” 她微微皱眉,语气不耐,话语锋利如剑,直接切断封离的话头。 “我们似乎没什么特别关系,不要叫得这么亲昵。” (本章完) 第39章 对战九品 第39章 对战九品 楚宁目光微闪,若有所思地看了谢明璃一眼。她这话,不只是对封离的不耐,更像是在有意强调什么。 “她想告诉自己,她与封离并无关系?”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笑意不深不浅,像是在揣摩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谢明璃一向冷淡,极少在意旁人的称呼,今日却难得表露出明确的态度。 看来,事情比表面上更有意思。 封离脸色微变,随即强行压下心头的不悦,试图挽回局势,露出自以为温和的笑意: “璃儿,平日你对我不是这样冷漠的。” 他的目光微微一凝,语气忽然加重,带着某种质问的意味。 “是不是因为这个小子?” 语气落下,院中气氛陡然一滞。 楚宁神色依旧淡然,似乎没听见一般,甚至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看一出无聊的戏。 谢明璃脸色一沉,语气冷了几分。 “你在胡说什么?” 她不耐地扫了封离一眼,语气已然带上了逐客令。 “你赶紧走吧,现在离开,我还只当你是一时头脑发热。” 封离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嘴唇微微抿紧,眼中怒意涌动,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他堂堂离火宫亲传弟子,何曾被人如此呵斥? 可还不等他反驳,一道慵懒而带着几分随意的声音响起。 “封离是吧?”楚宁轻轻一笑,语气似漫不经心,又似带着淡淡的不屑。 “谢小姐让你走,你听不懂?” 封离愣了一瞬,随即眼神骤冷,转头望去。 楚宁站在院中,微微抬眸,挥手随意地拂去衣袖上的尘土,嘴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的语气不重,但其中的意味却足以让封离暴怒。 院中空气瞬间凝滞,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弥漫开来。 封离眸色森冷,怒意滔天。 他踏前一步,目光牢牢锁定楚宁,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傲:“璃儿,不是我要在武侯府放肆,你也看到了,是这小杂毛故意激怒我的。” 话音落下,楚宁轻嗤一声,目光冷冽:“你还真会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封离,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狂犬:“是谁不由分说前来兴师问罪?是谁开口闭口小杂毛?” 封离闻言,怒极反笑,眼中的火光更盛,灼烧着周围的空气。 封离周身火焰骤然升腾,炽烈的气浪翻滚如怒涛,炙热的温度扭曲了空气,地面微微龟裂,仿佛连大地都在回避他的愤怒。 “璃儿,今日我要杀了他,来日再向武侯府谢罪!” 狂暴的气息瞬间暴涨,火焰在他身后形成一头仰天咆哮的炎狮,獠牙森然,杀意已然凝聚成实质。 然而,就在他欲动手之际,一道清冷的身影横在楚宁身前,银白衣袂轻扬,带着雪夜般的冷冽。 谢明璃拦在楚宁身前,语气不容置疑:“不行。” 她抬眸直视封离,目光平静无波,唯有坚定:“楚公子是武侯府的贵客,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武侯府,我都不能护他周全,往后我如何在青州立足?” 封离眉头一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他眼神陡然冷了下来,心头怒火几乎压制不住。 “璃儿,你这是在维护他?” 楚宁愣了一瞬,心中微微一动。 这一刻,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既陌生,又微妙。 随即,他嘴角微扬,仿佛忽然觉得……这感觉也不错。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坚定地挡在身后。 他的世界,一直是一个人走过的,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危机四伏,他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独自解决,从未有人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更别提挡在他面前。 谢明璃虽然表面冷漠,言语寡淡,可这一刻,她却毫不犹豫地护着他。 这一瞬间,他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感觉。 那种情绪,有些陌生,却又……令人贪恋。 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刹那的感觉,仿佛能填补心底某个隐秘的缺口。 下一秒,他轻轻拍了拍谢明璃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谢小姐,谢谢你,我能对付他。” 谢明璃蓦地一怔,回头看着他,眉头微皱,声音微沉:“他是九品中等,而你只是十品下等,怎么能对付他?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在她的认知里,九品与十品之间的差距如天堑鸿沟,哪怕楚宁天赋异禀,也绝无可能跨越这道难以逾越的界限。 然而,她并不知晓,楚宁的境界从一开始便被虚灵铃伪装过。 他真正的实力,是十品上等。 为了隐藏实力,他故意以虚灵铃将自身境界压制至十品下等,只为麻痹敌人,减少不必要的关注。 此刻,他淡淡一笑,眸色深邃,意味不明地道:“谢小姐,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无形的自信。 谢明璃睫毛微颤,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她看着楚宁,嘴唇微微抿起,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不愿意让他涉险,可楚宁的目光沉静如深海,带着一种她无法忽视的笃定。 封离则是怒极反笑,火焰翻腾,嘲讽道:“很好!既然你找死,我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脚下猛踏,地面瞬间龟裂,烈焰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空气中传来焦灼的气息。 楚宁站在原地,眼神平静如水,唯有眼底深处,一抹锋芒骤然闪现。 他并未躲避,而是缓缓抬起手,五指微张,淡淡的金色流光在掌心流转。 谢明璃蓦地一惊。 她突然察觉到,楚宁的气息,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十品下等的气息,竟在一瞬间拔升,隐隐触及九品的门槛。 她心头猛然一震,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向楚宁。 然而楚宁却只是微微一笑,低声道:“谢小姐,稍后还请稍微退后一点,小心误伤。” 谢明璃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瞬,楚宁的身影,已然如雷霆般暴掠而出! 封离见状,嘴角浮现一抹冷笑,眼中燃起炽热战意:“很好,这才有点像个男人!” 离火鞭自他手中疾挥而出,火焰腾腾,如一条燃烧的赤龙在空中蜿蜒翻腾。 鞭影骤然裂变,竟然化作九条火龙,咆哮着封死了楚宁所有退路。 烈焰腾空,顷刻间,整个院落化作一片火海。 墙壁在鞭影下轰然崩裂,地面亦被高温灼烧,逐渐熔成赤红岩浆,热浪翻涌,令人窒息。 然而,楚宁的身影却仿佛鬼魅般,在燃烧的火幕中穿梭游走。 他脚下步伐飘忽,仿若腾云驾雾,每一步都落在了封离攻击的死角。 “飞行功法?该死。”封离目光一凝,眼中划过一丝惊异。 (本章完) 第40章 霜雷 第40章 霜雷 《裂空翔影诀》以极速见长,擅长在战斗中寻找敌人的破绽。 但在如此狂暴的火势中,寻常身法根本难以施展,而楚宁竟能在火焰中毫发无伤地穿梭自如。 楚宁心神沉稳,丝毫不受封离的怒吼影响。 他没有急于反击,而是不断运转《糙石硬功》、《百步穿杨》等各种功法,逐步适应封离的攻势。 他的拳劲如同崩山裂岳,每一击落下,虚空震颤,气流倒卷,仿佛连空气都被挤压出爆鸣声。 指风激射,穿透烈焰,带起一道道锋锐的音爆,犹如弩箭破空,毫厘不差地逼向封离要害。 然而,这些功法本身并不算顶尖,真正让封离恼怒的是,楚宁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仿佛根本无法被捕捉到。 “你到底在做什么?!”封离越战越怒,猛然催动体内真气,离火鞭再度怒抽而出。 楚宁脚步轻点,整个人犹如一道幻影掠过烈焰,连衣角都未曾沾染火光。 封离的攻击落空,只见他眼底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既像玩味,又像审视。 “有趣,果然实战才是最好的磨砺。” 他此刻并非仅仅在与封离交手,而是在利用战斗来淬炼自身的功法。 封离猛地一震,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楚宁根本不是在认真应战,而是在用他当作试炼的靶子。 “可恶!” 封离瞳孔收缩,额角青筋绷起,怒火像是被烈焰点燃的油桶,瞬间爆发。他死死咬紧牙关,眼中带着狂怒、羞恼,甚至一丝隐隐的不安。他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一个“十品下等”逼到这种地步! “焚天紫炎,出!” 下一瞬,一团妖异的紫焰自封离体内涌出,空气骤然发出“嗤嗤”燃烧的爆裂声,方圆数丈内的温度暴增,仿佛连虚空都要被灼烧。 武侯府的众人纷纷变色,连谢明璃的脸色也微微一沉。 “封离竟然动用了本命火种……” “这股火焰能焚尽万物!楚公子如何抵挡?” 就在众人惊骇之际,楚宁终于不再闪避,眸光骤然凌厉如刀。 “有点意思……那便让你见识见识——” 他抬手握住刀柄,一股雷霆之势随即从体内迸发,狂暴的雷弧在刀身上炸裂开来。 “惊雷刀诀·裂云式!”楚宁沉声低喝,霎时间,天地间雷光暴起,如苍龙狂舞,雷鸣炸裂。 长刀斩落,刀罡宛若雷霆化形,挟带万钧之势劈向封离。雷光沿着刀锋炸裂,空气瞬间形成真空,震耳的雷爆声响彻四方,仿佛整片天地都在这一刀下撕裂! 紫炎与雷霆在半空交锋,轰然炸裂,恐怖的冲击波席卷四方,院内的建筑轰然倒塌,烟尘弥漫。 封离喉间溢出血沫,紫炎在掌心狂躁翻涌,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楚宁的刀锋未至,霜雷的寒意已侵入他经脉,如毒蛇啃噬气海。 “第二式·惊蛰——” 话音未落,刀芒已炸裂!雷光不再是炽烈的紫电,而是裹挟着冰晶的苍蓝巨龙,所过之处烈焰冻结、空气凝滞。 两人激斗之间,谢明璃瞪大了美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楚公子……竟然能与封离战至平手?!” “他、他不是十品下等吗?怎会如此强横?!” 一名年轻卫士的佩刀“当啷”落地。 他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楚宁刀锋上跳动的电弧。 身后老兵猛地拽住他衣领,嘶声低吼:“闭紧你的嘴!这等人物……武侯府容不下第二句话。” 楚宁握紧手中雷刃,周身紫色雷光缠绕,如游蛇在空气中跃动。他的气息沉稳,眼神锐利如刀锋,紧盯着对面的封离。 封离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森然怒意。他的掌心缓缓燃起猩红的火焰,火焰翻腾间,宛若一头咆哮的凶兽,疯狂吞噬着周围的空气。 “小子,你真以为仗着一点雷劲,就能挡住我?”封离低沉道,语气透着森冷的杀机。 楚宁淡然一笑,缓缓抬眸:“那你就使出最厉害的招式吧。” 封离再无废话,他的双臂猛然张开,火焰瞬间席卷天地。下一刻,他脚步一踏,整个地面轰然炸裂,火焰如狂暴的怒潮席卷而来,直扑楚宁。 楚宁眼神一凛,瞬间后撤,雷光如涟漪般在他周身炸开。然而,封离的攻势宛如怒龙,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焚天业火!”封离怒吼,双手结印,他用离火宫秘法强行将火焰威力提升,身后的烈焰迅速凝聚成一尊火焰战神,数丈高的火焰巨影悬立虚空,周围的温度瞬间暴涨,空气仿佛都被灼烧扭曲。 焚天业火腾空的瞬间,武侯府百年古槐的根系在土壤中焦枯蜷曲。 封离背后的火焰战神虚影脚踏离火宫图腾——那是一只浴火重生的三足金乌,此刻却因狂暴的火蛇扭曲成狰狞鬼面。 围观武者中,一名老者颤声呢喃:“离火宫的‘圣炎化形’……上一次现世,还是百年前魔潮屠城之时!” 封离的修为从九品中等来到了九品上等。 巨影睁开猩红双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轰然朝楚宁镇压而下。 楚宁眉头微皱,雷劲瞬间狂涌,他抬手一挥,雷霆化作长虹劈向火焰战神。但雷电虽猛烈,依然被炽热的火焰吞噬。 “雷劲终究比不过天焰。”封离冷笑,五指微微一握,火焰战神的拳头猛然砸下。 火焰巨拳镇压而下,楚宁猛然抬刀格挡,霎时间雷光与焰火交锋,炽热的浪潮轰然扩散。 可下一瞬,雷劲竟被彻底吞噬,火焰带着无可抵挡的势头席卷而来! 楚宁心头一沉,身体的剧痛让他意识到,单凭雷劲,自己难以抵御这股焚天之力。 他缓缓抬手,指尖掐诀,一道金色的光纹缓缓浮现,印在眉心。 金箍咒的力量在体内流转,楚宁只觉血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雷光开始变得冷冽,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寒自丹田深处涌现,顺着经脉席卷全身。 霎时间,雷光不再是纯粹的紫电,而是带着幽冷的寒芒——霜雷! 冰蓝色的霜雷自他掌心窜出,带着森然的寒意,雷光与霜气交织,形成诡异的双重力量。 楚宁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幽蓝光芒。他的灵敏度陡然提升,战斗意识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封离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楚宁的气息已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他低声呢喃,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楚宁没有回应,身形一闪,骤然逼近。 封离只觉眼前一,楚宁已瞬移至他侧身,一道凌厉的霜雷刀芒已破空而至。 “该死!”封离怒吼,仓促间挥掌抵挡,但手掌触及霜雷的瞬间,他只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疯狂侵蚀。 “这是什么力量?”封离惊骇欲绝。 (本章完) 第41章 圣子 第41章 圣子 楚宁不给封离任何喘息的空隙,他的身影在空气中骤然模糊,雷光炸裂,如游龙般吞吐不定。 霜寒之力随之而至,凝结出一道道森然锋锐的冰刃,与雷霆交织成密不透风的杀阵,仿佛整个天地都向封离碾压而来! 封离仓皇抵挡,但霜雷侵蚀他的火焰,让他体内的元力运转都变得迟滞。 “结束了。”楚宁低声道,手中雷刃蓄势待发。 封离双眼骤然一红,拼尽最后的真气怒吼:“给我燃烧!” 他的血液瞬间燃烧,周身的火焰暴涨三倍,他强行突破霜雷的压制,朝楚宁狂猛冲杀。 但楚宁只是淡然一笑,身体微微一侧,雷刃划出一道惊鸿。 封离踉跄后退,耳畔回荡着幼时师尊的叹息:“离火之道,最忌心浮气躁……”可此时醒悟,为时已晚。 刹那间,霜雷如潮,吞没一切。 封离一声惨叫,雷霆穿胸而过,他的身躯在空中剧烈抽搐,仿佛被无形之手狠狠撕扯。炽烈的火焰瞬间熄灭,连周遭的温度都骤降几分。 他跌落在地,浑身颤抖,喉间发出压抑的喘息声。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 他指尖微颤,想要撑起身体,却连半点力气都无法凝聚。周围投来的目光,如冷刃般剜割着他自负的尊严。 楚宁缓步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输了。” 封离紧咬牙关,脸色青白交错,最后还是无力地闭上眼睛。 谢明璃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望着楚宁,似乎从未真正看透过他。 楚宁收敛霜雷,长舒一口气,轻声道:“这一战,我可没有手下留情。” 狂风裹挟着战后的余韵呼啸而过。 封离的身躯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 他死死地盯着楚宁,眼底翻腾着不甘、震惊、愤怒。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败给了一个十品武者?” 他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天赋卓绝,未来必定是离火宫最耀眼的天才。 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的目标,是成为未来的圣子,是站在大乾王朝巅峰的强者! 可现在,他竟然输得一塌糊涂?!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的荣耀正在崩塌,甚至,有些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敬畏,而是怀疑,甚至……隐隐的轻视。 他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周围众人的反应无疑成了他心头最深的刺。 “离火宫的亲传弟子……竟然败了?” “他刚刚可是动用秘法将修为提升至了九品上等啊!而楚宁……仅仅只是十品武者。” “是啊,怎么可能会败得如此彻底?” 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一句话都像是滚烫的铁水,灌入封离耳中,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有些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经不再是敬畏,而是怀疑,甚至有些微妙的轻视。 “封离,你……还好吧?” 谢明璃走上前来,眉头微蹙,声音温和,带着几分犹豫。 封离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她,眼神阴翳如同淬毒的利刃。 “呵……现在你满意了吧?”封离嘴角带着一抹苦笑,声音压抑得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很可怜?” 谢明璃轻轻蹙眉,刚想解释,封离的声音已然骤冷。 “还是说,你只是想告诉我——哪怕我燃尽血脉、拼尽一切,你也不会对我有半分感谢?” 封离的嘴角缓缓扬起,眼神幽暗得仿佛深渊,声音低沉沙哑:“璃儿,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你从未答应过我的追求,但你也从未明确拒绝,不是吗?” 他向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谢明璃,嗓音隐隐颤抖:“我听说你归途中遇袭时,心急如焚,生怕你会受伤,可你知道我听到什么了吗?” 他的指尖微微蜷缩,眼底翻涌着痛楚与怒火:“有人告诉我,有个小杂毛,陪你在荒郊野岭共度一整晚……”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嘴角的弧度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片刻后,他低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悲怆:“璃儿,你知道我有多么愤怒,多么不甘吗?” 谢明璃的指尖划过腰间寒髓吊坠,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封离,你想多了。”她嗓音轻柔,却像一柄裹着丝绸的匕首。 封离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落在她袖口,那里沾着一丝霜雷灼焦的痕迹,分明是楚宁的雷劲。 “想多了?”他低笑一声,指节捏得发白,“那你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的目光一点点变得赤红,带着隐忍到极致的愤怒与不甘,声音发冷:“自从这小杂毛来了武侯府,我能明显感觉到,你在刻意疏远我……” 他缓缓逼近,拳头紧握:“这……也是我想多了?” 他强行突破境界,竭尽全力,只求一战定胜负,让谢明璃看到他的强大,让所有人认可他。可结果呢?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他的骄傲,他的野心,他的执念,全部被楚宁踩在脚下。 最不能接受的,是谢明璃的反应。 她没有愤怒,没有难过,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甚至……她竟然还在安慰他?! “谢明璃,你到底有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上?!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封离的拳头死死握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他却毫无知觉。 就在这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封离,你太在意输赢,反而忘了问明璃的心意啊。” 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明璃她心善,看不得别人落魄,所以才愿意给你几句安慰。可惜……有些人不识好歹啊。” 他说着,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谢明璃身上,指腹轻轻拂过她鬓角的碎发,温声道:“明璃,你对所有人都太好了,难怪让人误会。” 他语气漫不经心,仿佛是在劝谢明璃收敛自己的仁慈,但落在封离耳中,却是最致命的讽刺。 ——“她不是不忍你难堪,而是她本就对你无意。” ——“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封离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彻底扭曲了! 他眼睁睁看着楚宁随意地拂过谢明璃的发梢,看到谢明璃没有拒绝,甚至……连反感都没有! 他的拳头死死握紧,骨节发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烈抽痛。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最可怕的不是他败给了楚宁,而是谢明璃从未真正将他放在心上! 求推荐,求收藏,请为本书增加一些热度,谢谢! (本章完) 第42章 杀九品 第42章 杀九品 “封离,你知道吗?”他缓缓开口,语调轻描淡写,“你口中的‘小杂毛’,确实陪明璃度过了一整晚。”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一分,语气里透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 “只不过,她那晚中了剧毒,需要一个人近距离照看,而解毒……嗯,你知道的,不能有旁人打扰。”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明璃微微一僵,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楚宁,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而封离,他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彻底扭曲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楚宁的手指划过谢明璃的发丝,那轻柔的动作,宛如恋人间最亲昵的触碰! 楚宁的举动无疑是在他心头再添一把烈火! 谢明璃竟然没有拒绝?! 他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脑海中回荡着楚宁刚才的话。 “她心善,看不得别人落魄。” “所以,她安慰我是“心善”?那她对你这小杂毛的这副模样,又算什么?!” 封离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的怨恨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杀意。 楚宁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含笑,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玩味。 他心里清楚,封离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 谢明璃见封离已然情绪失控,便不想继续纠缠。 “将封公子扶下去好好休息。”她对卫士说完后转身离开。 “小杂毛……”封离的声音已然变得低沉嘶哑,带着极度的压抑。 “怎么?”楚宁轻笑,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不服气?” 封离死死盯着他,牙关几乎咬碎,拳头握得青筋暴起。 他岂止是不服? 今日之辱,简直刻骨铭心! 楚宁看着封离愤怒到极点却又无法发作的模样,心底嗤笑一声。 但他知道,封离不会甘心。 他故意转身,与谢明璃并肩而行,缓步离开。 封离的拳头攥紧到极致,眼底闪过一抹疯狂。 他的身影陡然一动,如同猛虎扑杀! “去死吧!” 这一刻,他的杀意彻底爆发,浑身真气沸腾,手中骤然凝聚出一柄燃烧着炽烈光焰的长剑,直取楚宁的心脏! 然而,他看到的,是楚宁唇角那一抹冷酷的笑意。 噗嗤! 锈刀穿透血肉的闷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封离的动作僵住了。 他低头,看见一柄布满锈迹的破刀,深深刺入他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脏。 “你……”封离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自以为是,自大的家伙,下次嘴巴说话干净一些,或许可以多活几天。”楚宁的声音淡漠至极,带着戏谑与冷酷。 封离嘴唇颤抖,仿佛想要说什么。 但下一瞬,楚宁猛然拔刀! 血箭激射而出。 封离踉跄几步,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喘息声,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 噗通! 封离的尸体轰然倒地。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武侯府众人皆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谢明璃瞳孔微缩,眼底闪过复杂之色。 楚宁轻轻甩了甩手中带血的锈刀,眼神淡漠地扫过周围众人。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寒风拂过地面,卷起几片残叶,在封离的尸体旁无声打旋。 武侯府偏院内,寂静如死,众人脸上尚存着未褪的惊惧,心脏狂跳,却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方才那一刀,太快了! 快到他们甚至没能看清楚,封离便已倒下。 他倒在血泊之中,双目圆睁,似是不甘,似是不信。 他骄狂了一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败得如此彻底,更想不到,比试落败后,他的偷袭,换来的竟是死亡! 谢明璃静静地看着封离的尸体,眼神微冷,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比试输了,还要偷袭,咎由自取。” 短短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众人心神剧震。 他们看着谢明璃的神色,忽然意识到,她没有丝毫悲悯,甚至没有愤怒。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注定发生的结局。 有人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望向站在她身旁的楚宁。 那个刚刚杀死封离的男人,此刻正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与玩味,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所有触及他视线者,皆心头一寒,不敢对视。 那一刻,武侯府上下,终于意识到,这个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 谢明璃收回目光,缓缓道:“将封离遗体成殓,送回离火宫,并如实说明此事。” “是!”几名武侯府卫士急忙应声,生怕慢了一步会惹怒这两位煞星。 他们不敢迟疑,赶忙上前,想要抬起封离的尸体。 然而,当手掌接触到那具尚存余温的躯体时,他们的手却微微颤抖,不知是被尸体的狰狞吓到,还是被楚宁的杀意震慑。 “走吧。”楚宁微微侧首,朝谢明璃低声道。 谢明璃看了他一眼,眸光幽深,却终究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众人目送两人背影远去,心底惊骇难言。 封离身死,死不瞑目,尸体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地,宛若警钟,敲响在武侯府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晚,楚宁之名,彻底震动武侯府! ……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武侯府的飞檐在月色下勾出狰狞剪影。 楚宁独立庭中,霜雷余劲未散,衣袂无风自动。 枯叶擦过青砖,碎成齑粉的声响清晰可闻,仿佛连黑夜都在他周身三尺外凝滞。 廊下一盏孤灯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成一道裂空的刀痕。 谢明璃已经离去,众人也已散去。 他刚刚杀了一名九品武者,可他并未立刻偿还《裂空翔影诀》的代价。 刚才那一战,他的确依靠了青瞳雪狐的能力,否则战胜封离,甚至将其斩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楚宁很清楚,这种外力并不能成为长久的依赖。 青云擂近在咫尺,若不能真正提升自身实力,在高手如云的擂台之上,他将寸步难行。 此刻,他距离九品只差一丝之隔,若是立即偿还《裂空翔影诀》的代价,虽能借助这股力量提升境界,但却会浪费掉这次自己突破的契机。 他必须在这十日内,凭借自身积累突破九品,然后再偿还神令代价,以此冲击九品上等! “时间不多,必须抓紧。”楚宁喃喃自语,转身走入房中。 他盘膝坐下,缓缓闭上双目,调息内息。 一缕缕灵力在体内运转,他体内的真气仿佛一条沉睡的蛟龙,隐隐发出咆哮,随时都可能突破桎梏,化作腾龙。 然而,九品之境并非易事,这一丝瓶颈看似渺小,却如同天堑,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修行停滞。 (本章完) 第43章 突破 第43章 突破 他缓缓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缓缓闭上双目,调整呼吸,让心神沉浸入丹田之中。 这一刻,天地仿佛变得静谧无声,耳畔唯余呼吸的节奏。 当意识沉入体内,他清晰感知到丹田中的本源真气,如一汪幽深的湖泊,微微荡漾,散发出柔和的灵力波澜。 而随着心念催动,真气缓缓流动,宛如晨曦初升时,江面上的雾气被朝阳蒸腾,逐渐氤氲,扩散至四肢百骸。 他运转功法,体内窍穴一一被点亮,气机如江河般缓缓激荡,在经脉中游走,冲刷着一处处未曾贯通的壁垒。 然而—— 九品之境,岂是易破? 一道道经络,如锈蚀已久的铁链,顽固地阻挡着真气流淌。 楚宁的舌尖尝到血腥味,每一寸经络都像被冰锥穿刺。 恍惚间,他“看”到丹田气海翻涌如沸,那不是真气,而是一头被铁链禁锢的雷电蛟龙。 锁链崩裂的脆响在识海中炸开,蛟龙昂首长吟,寒雷裹挟着冰晶喷薄而出,顺着脊椎直冲天灵。 窗外,檐角积雪轰然崩塌,恍若与他共鸣。 时间在沉静中流逝。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房间,在他侧脸投下斑驳光影,他却仍旧纹丝不动,宛如雕塑,沉浸于修炼之中。 门外,武侯府的下人轻轻敲门。 “楚公子,饭菜已备好。” 屋内静默无声。 下人等了一会儿,未见回应,便轻轻将食盒放在门口,悄然退去。 而此时,房内的楚宁浑然未觉,他的心神正沉浸于一场更为剧烈的修炼较量之中。 午时已至,阳光火辣,门外的饭菜早已凉透。 而他体内的真气,正激荡至极限。 忽然—— 刺痛! 某处关键穴位猛然传来剧烈疼痛,宛如钢针刺骨! 楚宁面色微微扭曲,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咬紧牙关,不让真气散乱,意志如磐石,死死承受着这股冲击。 夜幕降临,窗外星光璀璨。 他的全身窍穴隐隐震颤,真气宛如怒涛般翻腾,冲击最后一道九品瓶颈的关隘! “嗡——!” 经脉震荡,窍穴共鸣,一股磅礴真气轰然在丹田之中掀起狂潮,如奔腾大江冲击堤坝,试图彻底挣脱束缚! 然而,那层桎梏却如铜墙铁壁,寸步不让。 下一瞬—— 反噬! 滔天的反噬之力瞬间汹涌而来,仿佛千百柄钢针刺入脏腑,疼痛让楚宁全身微微颤抖,汗水渗透衣襟。 此刻的他,已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若无法突破,真气崩散之下,轻则重伤,重则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门外,下人再次送来饭食,看到昨日的饭盒仍旧原封未动,眉头微皱,心中疑惑。 “这楚公子究竟在做什么?难道……是在闭关修炼?” 他不敢妄动,只得再次放下一盒新食物,然后退去,步伐却比往日更加轻缓,仿佛生怕惊扰了房中的人。 清晨破晓,第一缕晨光洒入房间,灰尘在空气中浮动,房内依旧寂静无声。 下人第五次来送饭,看到门口已经摆放了四盒未曾动过的饭菜,忍不住低声嘀咕:“都已经两天两夜了,他真的没有吃东西吗?” 然而就在这时。 “轰!!” 一道浩瀚无匹的气势猛然从房间内爆发,狂暴的灵力激荡而出,掀起一股无形的风浪,竟让门前的食盒都微微颤动! 门内,楚宁猛然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雷霆闪烁。 这一瞬间,他的五感前所未有的敏锐,甚至能听到门外下人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能感受到空气中尘埃的轻微浮动,甚至,他的皮肤仿佛能察觉到房梁之上隐隐的木纹纹理。 九品,终于突破! 他缓缓站起身,体内的真气奔腾不息,经脉中充盈着澎湃如海的能量,而四肢百骸皆被这股强悍的灵力洗涤,整个人的气势,已然蜕变。 门外,下人正要敲门。 “楚公子,您……” “吱呀——” 房门被缓缓推开,楚宁迈步而出,衣袍微微鼓荡,目光锐利如刀,整个人的气质,与往日截然不同。 他将食盒拿进房中,他并未开始吃饭。而是闭目凝神,沉入意识,准备偿还《裂空翔影诀》的代价。 他心知肚明,若能借此更进一步,踏入九品上等,青云擂之战,他必将立于不败之地! 一念至此,楚宁缓缓吐息,意识沉入混元神令之中…… 虚空之中,一片浩瀚星河缓缓流转,无尽星光交织,映照着他的身影。 楚宁毫不犹豫,沉声道:“偿还!” 黑暗中,一道苍老而冰冷的声音回荡: 【击杀一名九品武者,偿还成功!】 【开启下次预支效果!】 刹那间,星空震颤,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骤然降临,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向他倾轧而来。 ——撕裂! 一道恐怖的裂痕出现在虚空之中,仿佛要将楚宁的灵魂一分为二。 他的意识被撕扯,剧痛如浪涛一般席卷,仿佛有无数利刃在他的魂魄上刻画,血与火的痛苦瞬间填满了他的世界。 他的身躯在现实中微微颤抖,额角的青筋凸起,汗珠疯狂地涌出,但他依旧稳如磐石,任由那股恐怖的力量蚕食自己的精神和本源。 “仅仅如此么?”楚宁咬牙,眼神透着一股疯狂的坚定。 然而,混元神令仿佛听到了他的挑衅,那股撕裂之力陡然暴涨! 轰! 他的识海中瞬间掀起狂涛巨浪,无数虚幻的符文自星河深处浮现,每一道符文都像是一柄烙铁,狠狠地刻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楚宁的意识剧烈震颤,痛苦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他的身体在现实中猛地一震,衣袍无风自动,脚下的地面寸寸裂开! 那种灵魂被强行撕裂的感觉,远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深刻。他的血肉在震颤,经脉在共鸣,仿佛整个身躯都在承受神罚。 但他依旧没有退缩! 他的意识死死抓住那股撕裂之力,顺势引导,将这股恐怖的能量一点点纳入体内。 “啊!!!” 他低吼一声,强行运转功法,丹田内的真气如同狂潮翻涌,将那撕裂之力逐渐吞噬、炼化。 楚宁咬牙承受,双目猩红,额上青筋暴起! 他清楚,熬过去,便是新生! 时间仿佛过了千万年,楚宁终于感觉到那股撕裂的痛苦开始减弱,最终化作一缕极为精纯的能量,被他的体魄、经脉、丹田完全吸收。 轰! 刹那间,他的气息暴涨,真气流转之间,带起一道道锋锐的破空之音。 整个人的气势,比起突破九品的那一刻更为强大。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时,感受到的却是。 九品中等。 楚宁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差了一步?” 他沉思片刻,随即露出一抹笑意。 (本章完) 第44章 别苑 第44章 别苑 “看来,这《裂空翔影诀》的偿还代价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即便是混元神令的馈赠,也未能让我一步登天。” 但他并未失落,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气血比以往更加雄浑,真气运转之间带起的破空之音更加清晰,肉身的强度也随之提升,仿佛每一寸骨骼、血肉、经脉都经过了重新淬炼。 “虽未达到九品上等,但这一身战力,足以碾压寻常九品巅峰。” 他抬手轻轻一握,空气在他指尖凝滞,隐隐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破空之间游刃有余。 楚宁的指尖触到窗棂上凝结的霜,寒意在皮肤下炸开一缕刺痛。 晨曦割破云层,金光却照不穿庭院中央那口古井。井沿青苔斑驳,水面浮着一层薄冰,冰下隐约映出扭曲的人影,似是多年前溺毙的冤魂仍在挣扎。 他忽然勾起嘴角,霜雷自掌心无声蔓延,井中倒影“咔嚓”碎裂,冰渣溅落的声响惊起檐角一只寒鸦,嘶哑的啼叫撕破了伪装的宁静。 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楚公子,饭菜已备好。” 下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门扉在此时被缓缓推开,楚宁迈步而出,衣袍随风轻扬。 他静静地看了一眼那依旧摆放在门口的食盒,饭菜已经凉透。 下人微微一愣,刚想开口,楚宁却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辛苦了,今日的饭菜,我亲自去取吧。” 下人瞪大了眼睛。 这位楚公子,气质……竟然与几日前截然不同! 他站在那儿,仿佛一柄出鞘的钢刀,锐气毕露,却又锋芒内敛。 楚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缓缓握了握拳,感受着九品境界带来的蜕变。真气流转之间,浑身气血澎湃,每一寸肌肉都像被重新锤炼过一般,充满爆发力。 两日闭关,他已脱胎换骨。 他迈步向前,脚步踏实而沉稳,准备去往府内大堂向谢明璃询问青云擂如何报名。 刚跨出偏院的门槛,迎面便见一人匆匆而至。 秦鹤年,武侯府的管家。 与数日前那副倨傲冷漠的神态不同,如今的秦鹤年竟一改往日作风,脚步快而沉稳,脸上挂着谦恭之色,目光甚至带着几分试探与敬畏。 他站在原地,脊背微微绷直,额角渗出些许冷汗,脸上挂着强挤出的笑意。 “楚公子……”他的声音微微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楚宁停下脚步,微微抬眼看他。 这管家,可是数日前明里暗里处处为难自己之人。 那时的秦鹤年,摆足了姿态,话语间皆透着轻视和冷淡。可现在,竟主动迎上前来,态度截然不同。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微微颔首,道:“秦管家,有事?” 秦鹤年干笑着:“楚公子,几日前小的多有怠慢……” 楚宁淡淡一笑,目光微寒:“怠慢?” 秦鹤年后背一僵:“您大人大量,还望海涵!” 楚宁没有再多言,只是一步步向前,秦鹤年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心跳快了一拍。 这番道歉,若是放在几日前,他断然不会相信。可如今武侯府的态度骤然转变,背后必然藏着某种深意。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静静看着秦鹤年。 管家见状,额角隐隐渗出汗珠,忙不迭地上前一步,语气愈发恭敬:“楚公子,侯爷特意吩咐,让小的前来为公子安排新的住处。” “哦?”楚宁语气淡淡。 秦鹤年察觉到他的不置可否,心中暗自叫苦,连忙补充道:“这几日,府上特意为公子备了一处别苑,环境雅致,景色绝佳。侯爷说,楚公子乃贵客,怎能屈居偏院?这实在是府上的疏忽。” 楚宁轻笑一声。 楚宁静静地看着秦鹤年,没有立刻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秦鹤年站在那里,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疏忽?”楚宁终于开口,声音轻淡,却让人如坠冰窟。 “秦管家。”楚宁缓步向前,身上的气势缓缓释放,“你几日前对我说过的话,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偏院,莫非不是专门‘好心安排’给我的?” 秦鹤年面色微变,心中一紧。 “公、公子误会了……” “误会?”楚宁盯着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秦鹤年心脏猛地一缩。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楚宁,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年轻人。 两人对峙片刻,秦鹤年终于放低了姿态,弯腰拱手,诚恳道:“是小的糊涂,怠慢了公子。如今府上已知公子天资卓绝,侯爷更是亲自下令,让小的务必妥善安排公子一切所需。” 楚宁冷冷一笑,心底已然了然。 天资卓绝? 看来,他打败九品上等的封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武侯府的高层耳中。 只怕是,自己这两日闭关之时,府中早已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但他并未急于表态。 他直视秦鹤年,片刻后,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带路吧。” 秦鹤年如蒙大赦,立刻恭敬地躬身:“是!公子请随小的来。” …… 一路上,楚宁步伐平稳,气度沉静,而秦鹤年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引路。 过了几道长廊,绕过两座小园,眼前豁然开朗。 别苑与偏院的冷清破旧不同,这处别苑竟是一处精雕细琢的豪华庭院。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回廊环绕。庭院中央,一株古松盘旋生长,气势苍劲。 正厅前,已有数名婢女静候,见到楚宁到来,齐齐福身行礼。 “楚公子。” 秦鹤年满脸堆笑,恭敬地说道:“这里是特意为公子安排的住所,公子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 楚宁缓缓扫视四周,目光深沉。 这份待遇,已然与府上真正的贵宾无异。 楚宁心中冷笑。 武侯府的变化太快了,快得让人不禁怀疑,这背后是否藏着更大的算计? 他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缓缓扫过秦鹤年的脸,心中思索着侯爷的真正意图。 “秦管家。” 秦鹤年立刻低头:“公子请吩咐。” 楚宁微微抬起下颚,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秦鹤年。 “我杀了离火宫的亲传弟子封离,你们不怕给武侯府惹麻烦,反而如此厚待我?”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意提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落在秦鹤年耳中,却如惊雷乍响。 秦鹤年的脸上笑容微僵,仅仅一瞬,他便迅速调整,低眉顺眼地笑道:“公子说笑了。天骄之才,理应尊贵款待,哪怕是一座府邸,也配不上公子的风采。” 秦鹤年躬身时,后颈露出一道新鲜鞭痕,结痂处还渗着血珠。 他脸上的笑容像一张揉皱又抚平的金箔纸,嗓音黏腻如蜜:“侯爷常说,凤凰非梧桐不栖。” 说着,他袖中滑出一枚赤玉令牌,其上“镇武”二字如刀刻斧凿,“公子若肯栖于武侯府这棵‘梧桐’,大乾王朝的雪,便永远落不到您阿姐的屋檐。” 楚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说实话吧。”他缓缓开口,语调中带着些许慵懒,却隐隐透出一丝压迫,“封离死后,离火宫按捺不住了吧?” 秦鹤年心中一紧,但脸上依旧堆着笑:“不愧是公子,果然料事如神。” 他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封离死后的第二日,青州府衙便派人来武侯府,名义上是请侯爷交人,实际上是来试探底线。可惜,他们连府门都没能踏入一步,就被侯爷的传令压下去了。” (本章完) 第45章 武者特权 第45章 武者特权 楚宁听着,眼神微微一沉,瞳孔深处隐隐浮现出一抹冷光。 楚宁听着,手指缓缓摩挲着桌沿,指节略微用力,指腹下传来木质细腻的触感。他的眼神微微一沉,瞳孔深处隐隐浮现一抹冷光。 “青州府衙?”他缓缓重复,嗓音低沉,像是在咀嚼这几个字背后的意味。 窗外风起,卷起竹帘一角,阳光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宇间。 秦鹤年目光微闪,沉声解释道:“青州府最大的武官是武侯府,但行政权力仍旧掌握在青州府衙手中。侯爷镇压一方,固然无人敢轻举妄动,但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袒护杀人犯。” 楚宁微微眯眼,语调缓慢,却暗藏锋芒:“能压下去……那是因为什么?” 秦鹤年微微一顿,像是斟酌着措辞,片刻后才道:“不仅仅是侯爷的威严,更关键的是公子展现出的实力。” 楚宁目光如刀:“实力?” 秦鹤年点头:“在大乾王朝,武者特权,凌驾于律法之上。” 楚宁目光微冷,语气平静却锋锐:“那封离呢?他也是武者,等级比我更高。照你这么说,我杀了他……也不犯法?” “是的。”秦鹤年神情复杂,“武者特权之中,有一条不明文的隐藏规则:低品阶武者若能越级杀死高品阶武者,将获得更大的保护。因为这样的人,更有潜力成为真正的强者。” 楚宁眸色微沉,轻嗤一声:“所以,他们只关心武者与权贵?” 院内,一丝凉意浮动,树影微微摇曳,映照在楚宁眉心的一道阴影。 “那府城里呢?”楚宁缓缓开口,嗓音不疾不徐,却像是利刃般剖开伪装。 “那些死于饥饿、虐待的穷人……他们不管?” 秦鹤年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案牍,指尖点在“永昌三年”的朱批上。那是三百饥民冻毙城郊的记录,末尾盖着“武者纠纷,不予立案”的墨印。 “公子可知,上月西市有个卖炭翁被王家武者当街打死?”他枯槁的手指摩挲着墨印,“府衙判他‘冲撞贵人,自取灭亡’,连尸首都喂了野狗。” 楚宁的指节捏得发白,窗棂上的冰霜顺着他的杀意蔓延,在青砖地面绽出蛛网般的裂痕。 楚宁冷笑一声,嗓音微哑,透着一丝讥讽:“原来如此……青州府的律法,只庇护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般直刺人心。 秦鹤年神情微僵,继而露出一丝苦笑,低声叹道:“公子所言……确实如此。律法,并非人人平等。” 这句话,无疑是默认了一切。 秦鹤年躬身在前,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 但楚宁心中,却浮现出另一个念头。 武侯府,真的只是想拉拢自己这么简单? “秦管家。”他声音淡然,却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威势,“你们武侯府如此厚待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秦鹤年脸上笑意微敛,最终轻叹一声,道:“公子,侯爷已看出,您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此。如今的青州,已经是风雨欲来。侯爷不过是提前做个布置。”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或许,公子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未来的路。” 楚宁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地看向秦鹤年:“风雨欲来……?” 秦鹤年静默片刻,缓缓颔首:“公子心思缜密,想必已经察觉了。” 他没有再问,但眼底的光芒,却比树影更深沉。 楚宁目光深沉,敛去了方才言语中的锋芒,缓缓道:“侯爷如此厚待,在下理应前去拜谢。” 秦鹤年微微一顿,旋即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侯爷常年坐镇北境,抵御兽潮,已有十年未归武侯府。” 楚宁眸光微动,暗自思忖:“难怪谢明璃回府当日,武侯未曾露面。难怪近些年武侯府有些势微,不光是因为谢惊鸿失踪,更因为武侯身陷北境,脱不开身。” 楚宁轻叹一声,道:“既如此,便请秦管家代为向侯爷致谢。” 秦鹤年拱手应允:“公子放心,我定会如实转达。” 话至此处,屋内一时间沉寂下来。窗外风声微动,吹拂着竹帘,带起几缕细微的簌簌声。楚宁垂眸,似在思索,秦鹤年则静立不语。 半晌,秦鹤年仿佛想起什么,忽然开口:“对了,公子,小姐吩咐,若公子出关,请即刻去见她。小姐有事要与你商议。” 楚宁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谢小姐?” 秦鹤年郑重点头:“正是。” 楚宁眼神微敛,思索片刻,道:“说的是,确该向谢小姐致谢。” 他语调平缓,然而神色却难辨深意。 秦鹤年见状,没有再多言,微微一礼,便带楚宁前往內苑。 …… 楚宁立在谢明璃院前,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 夜色降临,庭院中灯火幽幽,将她的身影映照得朦胧而清雅。 “你来了。” 谢明璃一袭白衣立在廊下,眉目如画,眼底藏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谢姑娘找我,可是有事?”楚宁拱手道。 谢明璃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谢姑娘?这可不像你那日故意气封离时的称呼。” 楚宁一怔,旋即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他太无礼了,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没想到他如此气量狭窄。” 谢明璃淡然一笑,不再多言,转身走入屋内。 楚宁跟上,落座后,她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茶香氤氲间,目光微微闪烁:“你准备去报名青云擂?” 楚宁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深沉而坚定:“不错,《九霄雷典》,我势在必得。” 谢明璃轻叹了一声,语气略显凝重:“青云擂的竞争,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各方势力早已暗中布局,王家、寒山派、天雷宗、离火宫……这些宗门世家不会容许一个无门无派之人染指冠军。” 楚宁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透着一抹锋锐:“我知道。” 谢明璃推开雕木窗,寒风卷着青云擂的报名名录掠过案头。纸页翻飞间,楚宁瞥见“王千绝”“离火宫圣子”等名字被朱砂圈画,墨迹蜿蜒如血。 “十年前,有个武者连胜十二场,”她指尖轻点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残缺的画像,只剩半截焦黑的剑穗,“决赛前夜,有人在他饭食中下了‘赤蝎粉’。第二日擂台上,他被对手生生撕成了两截。” 烛火忽明忽暗,将她的侧脸映得半面修罗半面仙。 谢明璃凝视着他,沉默片刻后,轻声道:“你不愿加入武侯府,是因为不想与‘权贵’为伍吗?” 求收藏、追读、推荐票,请大家为本书增加一些热度,如果能投上一张保底的月票那就更感谢了 (本章完) 第46章 镇武 第46章 镇武 楚宁摇头,神色如常:“不是,只是还没想好。” “青云擂夺冠者,不仅是《九霄雷典》,更有资格踏入镇武司。”谢明璃指尖轻敲棋盘,黑白棋子交错落下,“这盘棋,胜者才能主宰大局。” 楚宁眉头微皱,“镇武司……是什么?” “北境的刀锋,寒霜里的影子。”谢明璃抬眸,“他们掌控着王朝的武者,连一品阁都要忌惮三分。” 谢明璃继续道:“镇武司是武侯府在北境的核心军事机构,掌控大乾王朝北境武者力量,麾下高手如云。那些前来参加青云擂的天才们,目标从来不是区区一本《九霄雷典》,而是借此进入镇武司,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强的背景。” 楚宁眉头微皱,隐隐察觉到雷万钧让他参加青云擂的目的,或许远不止于此。 楚宁缓缓放下茶盏,沉吟片刻:“进入镇武司,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谢明璃语气郑重:“首先,官府会庇护你的家人,你不用再担心家人的安全。其次,你将有机会拜一位四品武者为师,甚至可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修炼资源……这些,远非单凭个人努力能轻易获得。” 楚宁眼神微微一动,镇武司的庇护,意味着阿姐的安全将无忧,而自己也不必再顾忌王家的打压。这,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机会…… 楚宁轻轻摩挲茶盏,盏底的茶渣映出一道卦象——坎上离下,水火未济。 他抬眼时,谢明璃正将一枚黑玉棋子弹入香炉,炉中灰烬骤然腾起。 “我加入。”他沉声道,话音未落,混元神令突然震颤,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脑中尖啸。 谢明璃轻轻颔首,似乎对他的决定早有预料。 “那么,我是否需要帮助你夺冠?”楚宁问。 谢明璃摇了摇头,神色平静:“不,我现在改主意了,你自行夺冠即可。只需以武侯府的身份去报名。” 楚宁一怔,目光微动,谢明璃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明她对青云擂的筹谋已然改变,甚至可能另有计划。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抱拳道:“好,那我就先去报名了。” 谢明璃倚着门框,目送楚宁的背影融进夜色。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一抹血珠从指尖渗出,滴在青石板上竟燃起幽蓝火焰。 “螭龙反噬……”她喃喃道,袖中滑出一张泛黄信笺,其上字迹凌厉如刀:“楚宁身负冰霜之力,或与圣兽关联颇大。” …… 楚宁踏出武侯府时,混元神令再次震颤,震得他额前一阵刺痛。 他皱眉按住衣襟,却瞥见街角暗巷中闪过一道黑影。那人袖口绣着离火宫的焰纹,腰间悬的却是王家独有的赤铜铃。 “好一个蛇鼠一窝。”他冷笑一声,霜雷在掌心凝成冰刺,可黑影已如雾气般消散,只留地上一片焦痕,形似嘲弄的笑脸。 报名处,武者们聚集于此,议论声此起彼伏,交谈间皆是有关青云擂的风云人物。 “听说了吗?寒山派的聂青也来了,这可是十品上等巅峰的妖孽!” “天雷宗更狠,他们派出了三名真传弟子,最强的陆苍雷已是九品下等,修成了‘雷狱狂涛’!” “王家也不甘示弱,王家三长老八品武者老王崇山亲自带队,王辰及三名弟子出战,听说他的‘焚天劲’已经大成,普通九品武者根本不是对手!” 大厅内人潮涌动,汗臭与刀鞘铁锈味混作一团。 楚宁刚跨入门槛,便听见西北角爆出一声惨叫。一名布衣武者被踹飞撞上石柱,手中推荐信被火焰吞噬成灰。 “寒门蝼蚁也配争《九霄雷典》?”天雷宗弟子陆苍雷指尖跳动着雷光,靴底碾过那武者断指,“规矩写得很清楚,无门无派者……滚!” 楚宁的目光扫过墙角的血渍,那里已积了七道新旧不一的抓痕。 灰袍登记官掀了掀眼皮,蘸墨的笔尖悬在“武侯府”三字上,嗤笑道:“谢大小姐前日刚递了名单,十人名录里可没你这号人物。” 他故意抬高嗓音,引得人群侧目,“冒充武侯府?上一个这么干的,尸体还在城门口挂着呢!” 四周哄笑骤起。 “居然有人敢冒充武侯府?” “武侯府的推荐信要用寒玉印章,这小子怕是连寒玉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楚宁不语,指尖轻轻叩了叩台面。一缕雷劲顺着木纹窜入登记官掌心,那人猛地一颤,笔杆“咔嚓”断成两截。 “楚家那小崽子,一月不见,你还是只会耍些偷鸡摸狗的把戏。” 紫金华服的青年从二楼踱下,腰间赤铜铃叮咚作响,每一步都震得地砖迸裂蛛网纹。 王辰的瞳孔泛着熔岩般的暗红,那是“焚天劲”修至大成的标志。 他抬手虚按。 “轰!” 楚宁周身的空气陡然扭曲,炽热气浪如无形牢笼将他禁锢。 霜雷在皮肤下炸开冰晶,却瞬间汽化成白雾。 “十品下等对九品中等,你以为越级杀了个封离,就能在青云擂翻天?” 王辰甩出一封信,信封微微发黄,隐约可见血迹。 “打开看看。” 楚宁缓缓拆开,指尖微微颤抖。信里是一缕青丝,沾着药香,还有几片干枯的灵草。 “你阿姐是不是常用这些草药?”王辰轻笑,焰光舔舐指尖,“可惜啊,昨日她的手在火里烫伤,已经抓不稳这些东西了。” “你想看看你阿姐吗?” 王辰轻轻一笑,手指微动,一团焚天劲缓缓升起,火焰中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像——那是一个女子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 “啊……求……求你……” 画面模糊,声音嘶哑,仿佛真的被高温炙烤着。 楚宁的瞳孔猛缩,指尖深深刺入掌心,鲜血渗出。 “放心,她还没死。”王辰轻笑,“但如果你在青云擂上输了,她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楚宁体内霜雷失控炸开,锈刀裹着雷霆朝王辰击去。 王辰抬手一挥,焚天劲凝聚于指尖,一道炽烈的赤色流光破空而出。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燃烧的气浪翻腾,连地面都浮现焦黑裂纹。 楚宁不退反进,霜雷劲凝于刀刃,锈刀所过之处,空气被骤然冷凝,甚至能听到“噼啪”作响的寒霜冻结之音。 “轰!” 两股截然相反的极端力量交汇,一瞬间,热浪与寒气在虚空中炸裂,气流旋转,形成一个可怕的气旋。地面的石板寸寸爆裂,四周的围观者纷纷后退,脸色苍白。 楚宁的脚掌被震得在地面拖出数尺长的冰霜痕迹,而王辰则是火焰护体,身后的石板被高温熔化成岩浆一般的液态物质。 (本章完) 第47章 八品 第47章 八品 “辰儿,何必与将死之人废话。” 苍老嗓音如闷雷碾过大殿,八品武者的威压轰然降临! 楚宁膝盖猛地一沉,青砖在脚下碎成齑粉。 王家三长老王崇山拄着赤铜拐杖缓步而来,拐首雕着的饕餮兽口滴落熔岩,所过之处石砖化作沸腾的浆池。 “武侯府保你?”他浑浊的瞳孔锁定楚宁,“老夫今日便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拐杖抬起刹那,楚宁的视野被赤红填满。 王崇山在一旁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如果你愿意归顺王家,你阿姐便安然无恙。” “妄想!”楚宁冷嗤一声。 焚天劲瞬间化作九条火龙盘旋扑杀,霜雷护罩如薄纸般撕裂。 死亡的气息舔上喉管的瞬间—— “武侯府的名册,什么时候轮到你王家来撕了?!” 一道玄铁重戟破空而至,戟刃缠着北境暴雪般的寒气,九条火龙哀嚎着冻结成冰雕。 赵天宇身披陨星铠踏入大厅,每一步都让王崇山的熔岩领域倒退三丈。 他抬手甩出一卷金册,寒玉印章“镇武”二字灼目如烈日。 “楚宁之名已入武侯府甲等名录。”他睨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王崇山,“再动他,便是向北境三十万镇武军宣战。” 登记官哆嗦着捧起金册,甲等名录的墨迹泛着冰蓝雷光。 王辰的焚天劲在赵天宇的威压下寸寸熄灭,他死死盯着楚宁按在名册上的手,忽然狞笑一声:“青云擂上,我会亲手拆了你的骨头。” 楚宁蘸墨挥毫,最后一笔如刀锋劈落:“我等着。” 楚宁踏出报名大厅,凛冽的寒风卷着细雪灌入衣领,却压不住背后渗出的冷汗。 王崇山熔岩拐杖点地时,方圆十丈地砖融为浆池的恐怖场景仍在眼前闪回,八品武者的威压如同烙铁,在他脊柱上刻下战栗的印记。 “赵大人,今日多谢相助。”楚宁郑重拱手。 赵天宇却只是冷漠一笑:“无用的感谢就算了,要是真想谢,就证明你的价值。” 说罢,他拂袖而去。 楚宁深吸口气,目光冷冽。证明自己的价值吗? 赵天宇玄铁重甲摩擦的声响渐远,那句话却像冰锥钉入心脏。 楚宁望向掌心,三道血痕深深嵌入皮肉,那是方才被王辰焚天劲余波灼伤的痕迹。 回到武侯府别苑,楚宁沉默许久。 楚宁的目光微微闪烁,脑海中浮现出阿姐安慰的音容笑貌。 “阿姐……” 楚宁的拳头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一幕幕画面浮现脑海。 那个夜晚,阿姐披着破旧的外袍,将仅剩的温热米粥递到他手中。她的手在冷风中微微颤抖,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宁哥儿,快吃吧。” 那是他唯一的家人,唯一的血亲。 可现在,她正被困在黑暗之中,而他却无能为力!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辰的狞笑犹在耳畔,烛火映照着楚宁眼底的阴影,楚宁抬起头,眼中的挣扎在刹那间化作决然。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都要变强!” 楚宁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发颤地取出玉匣。 匣盖开启,一颗拳头大小的九转玄阳果静静地躺在其中,表皮如烈阳燃烧,散发出炽烈的光辉。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炼药术,更别说将玄阳果炼制成温和的丹药。 烛火在玉匣开启的瞬间骤然熄灭,九转玄阳果赤红如熔岩的核心照亮四壁。 楚宁的指尖悬在果皮上方,青瞳雪狐的警告与王辰的狞笑在脑中交织撕扯: “凡人吞服此果,经脉尽毁!” “青云擂台上,我会把你的骨头一寸寸捏碎!” 他不能等。 他此刻只能将希望再次寄托在混元神令上。 “如果我吞服玄阳果,无法承受那狂暴的能量,混元神令会不会再次触发且匹配相应的功法?” 他不知道。 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哪怕是……消耗寿元!”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拼了。” “咔——” 果壳碎裂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楚宁瞳孔骤缩,他猛地将果实塞入口中。 果肉触及舌根的刹那,喉管如被岩浆灌入。楚宁踉跄撞上青铜药鼎,鼎身“当”地凹陷,狂暴的热流从五脏六腑炸向四肢。皮肤寸寸龟裂,金红血珠渗出即燃,在密室地面烧出焦黑坑洞。 “这就是……焚身之痛吗?”楚宁嘶吼着,声带已被灼毁,声音从胸腔直接炸出。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可怕的热浪自体内外迸发,地面瞬间龟裂,空气都燃起微微的火星。 “啊——!” 楚宁忍不住低吼,双目赤红,意识几乎要被这狂暴能量吞噬,理智开始崩溃。 濒死之际,楚宁的识海突然寂静。 一缕冰蓝光芒自心脏亮起,混元神令的虚影悬浮其中,残影抬手点向楚宁眉心,浩瀚信息流裹挟着古老箴言涌入: “以寿换命,以劫证道。” 【混元神令,检测到紧急情况下预支,匹配……】 【匹配完成,《混元炼体法》】 【预支代价:消耗三年寿元】 【偿还代价:预支后,需历混元劫洗礼。偿还后开启下次预支效果!】 【当前可预支功法,武学:零】 “来吧!” “呃啊——!” 楚宁的左手在玄阳烈焰中碳化,焦黑表皮剥落时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新生的指骨却非白玉,而是布满血色雷纹的暗金骸骨。 九道血色锁链自虚空刺入楚宁肉身,分别钉入眉心、心口、丹田等要害。 楚宁还来不及思索“混元劫”是什么,混元神令的尖啸穿透识海,无数锁链自虚空伸来,却不是束缚玄阳之力,而是将暴走的能量引入他丹田深处的黑洞。 【混元炼体法:以身为炉,炼星为骨】 当《混元炼体法》的金芒刺入魂魄时,楚宁感觉自己被扔进了锻星炉。 玄阳之力不再是暴君,而是淬火的铁锤。 第一锤,脊骨“咔嚓”断裂,新生椎骨泛着陨铁冷光; 第二锤,心脏炸成血雾,重组时跳动如战鼓轰鸣; 第三锤,双目化作灰烬,再睁眼时瞳孔已烙上日轮金纹。 楚宁的惨叫声中,锁链化作血色雷纹,永刻肩胛。 他“看”到自己的脊柱化作陨铁龙脊,心脏泵出的血液裹挟星沙,双目重瞳中浮现出浩瀚雷狱。 他抬手轻握,空气竟被捏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他的身体宛如金刚铸成,炽热的能量顺着筋脉游走,骨骼中的杂质被彻底焚毁,血液变得纯净无比,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仿佛雷霆轰鸣,带着惊人的威势。 原本的九品中等的壁障,瞬间突破! 八品下等! (本章完) 第48章 渡厄 第48章 渡厄 楚宁睁开眼时,白发如雪垂落肩头。 铜镜中映出肩胛处九道血色雷纹,每当运功时便如活物游动。 “混元劫……”他抚过雷纹,指尖传来天道威压的刺痛。 窗外阴云翻涌,雷声闷如巨兽低吼,血云漩涡中睁开一只雷霆巨眼。 “窃天机者,当受混元劫。” 古老威压随雷音降下,楚宁肩胛的九道雷纹同时灼亮。 他抬手虚握,霜雷与玄阳之火交融成紫金刀芒劈向巨眼。 刀芒在触及瞳孔的瞬间湮灭,却有一滴血泪从巨眼滴落: 【劫至之日:三十昼夜后】 楚宁并指如刀,轻轻划过玄铁试剑石。没有金铁交鸣,没有火星四溅,石体悄然分成两半,切面光滑如镜。断面倒影里,他的瞳孔金纹流转,恍若神魔。 楚宁凝视着镜中血色雷纹,尚未从突破的余韵中回神,丹田处陡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内视之下,竟见一缕金红火苗在气海中游弋,那是九转玄阳果未被炼化的核心精粹,此刻正如毒蛇盘踞,蚕食着新生身躯。 “不可能!”他指尖扣住桌角,玄铁打造的案几竟被捏出五道指痕。《混元炼体法》的金光在经脉中流转,试图压制火苗,却如同油泼烈焰,反引得那精粹暴烈翻腾。 “呃啊——!” 金红火线自丹田炸开,顺着脊椎直冲天灵。楚宁踉跄跪地,肩胛处的九道雷纹骤然扭曲,化作锁链状血痕向心脏蔓延。瞳孔中的日轮金纹浸出血色,视野所及之处,连空气都燃起细密火点。 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瓷器碎裂般的声响,新生的陨铁龙脊竟被灼出裂痕。血液在血管中沸腾,蒸腾的血雾从毛孔喷出。 “混账……连神令都压不住吗……”楚宁艰难掐诀,试图催动《混元炼体法》,却发现灵力如脱缰野马。窗外雷霆似有感应,血云漩涡旋转加速,一道劫雷轰然劈落! “轰——” 别苑穹顶被雷光撕开缺口,楚宁被余波掀飞撞上墙壁。焦黑的右臂垂落身侧,却在玄阳之力下急速重生。但每一次血肉重塑,金红火苗便壮大一分。他忽然意识到,这具肉身正在成为玄阳果的薪柴。 “难道……这一切终究是我算计错了?” 他以为自己步步为营,借助九转玄阳果一举突破境界,以极限操作逼迫自己成长,只为能够有足够的实力去救回阿姐。 可是……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现在的他,反而成了九转玄阳果的牺牲品。 楚宁的脊柱爆出龙吟般的脆响,陨铁龙脊寸寸断裂重组,每一节骨节都浮现血色雷纹。狂暴的能量瞬间顺着经脉扩散,与此同时楚宁的境界开始疯狂攀升! 八品上等:毛孔喷出血雾,在身后凝成三头六臂的魔神虚影,掌心托着燃烧的日轮。 七品下等:瞳孔金纹裂为九重,视线所过之处,青铜药鼎熔为铁水,防御阵法如薄纸撕裂。 七品中等:白发转为赤金,发梢燃起不灭金焰,笑声震碎梁柱,“王辰,你现在跪下还来得及……“ “哈哈哈……” 楚宁忽然笑了,笑声中透着一丝疯狂。 “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力量吗?” 现在,它轻而易举地落在了他身上,可他呢? 他马上就要死了! 剧痛蚕食着理智,他的瞳孔开始染上一抹血红,气息如同一头失控的荒古凶兽。 “要……灰飞烟灭了吗……”意识模糊之际,阿姐在青阳县晒药的画面突兀浮现。她鬓角的碎发被微风拂起,指尖还沾着晒干的药草清香。 “不——” 濒死的嘶吼中,一缕冰蓝幽光刺破血雾。 极致炽热的痛楚撕裂他的理智,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世界变得虚幻,他的感知一点点剥离,仿佛整个人正在缓缓沉入无尽深海。 刹那间,世界陷入寂静,唯有他急促的心跳声回荡在黑暗之中。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这股恐怖的能量撕裂时,一道光芒在他的意识深处缓缓浮现。 最初只是微弱的光点,可逐渐,那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慢慢地,在光的尽头,一道倩影浮现。 她步履轻盈,衣袂飘然,妩媚至极。 她靠近了。 下一刻,那温软的唇瓣轻轻覆上楚宁的嘴唇。 那一刻,他仿佛置身于深海,被人渡入了一口甘甜的氧气,冰冷的躯体渐渐回暖。楚宁混沌的识海被注入一道清泉,暴走的玄阳之火竟短暂凝滞。 忽然,一道奇特的吸力从女子体内传来,疯狂汲取着他体内失控的能量。 女子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楚宁龟裂的嘴角,玄阳能量化作金红丝线没入她口中。玄阳能量被不断抽离,楚宁的气息迅速下沉。 她吐息间霜凝结,一缕金红火线自楚宁七窍抽出,在空中凝成赤练蛇状。 楚宁的脊柱发出弓弦绷紧的嗡鸣,七品中等的灵力如退潮般消散。 他肿胀如妖魔的半张脸急速干瘪,焦骨上覆了一层冰晶。铜镜中,血色雷纹从心脏回缩三寸。她毛绒的尾巴扫过他溃烂的右臂,嫩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未等楚宁回应,女子忽然扣住他后颈。 绛唇重重压下,贝齿咬破他下唇,血腥味在二人唇齿间弥漫。九条狐尾如锁链缠住他四肢,金红火毒化作溪流汇入她喉间。 楚宁的瞳孔金纹寸寸崩解,陨铁龙脊上裂痕被冰蓝灵力填补。他“看“到自己的丹田黑洞中,玄阳火苗被九尾虚影死死绞住。 “味道真好。“女子喘息着松开他,唇瓣染血如涂朱砂。 突然,女子将楚宁推倒在融化的青砖上。 九尾虚影刺入他周身大穴,绛唇封住他所有痛呼。这一次不再是汲取,而是将冰蓝妖力反灌入体! 金红火苗与妖力纠缠成漩涡,在丹田处凝成冰火。 楚宁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金焰与冰霜交织。女子的虚影在他雷纹中游走,最后一道吻痕烙在锁骨。 九尾猛地收紧,楚宁闷哼一声,喉间火毒尽散。皮肤碳化剥落,露出鲜红嫩肉,他的气息终于稳定在——八品中等! 意识在混沌中挣扎着回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上浮,感知逐渐复苏。 他勉力睁开血雾弥漫的双眸,血红的双眸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见一抹雪色身影悬于身前。 女子银发如瀑垂落腰际,一双幽深如冰湖的青色眸子,带着令人沉溺的惑意。眉心一点冰蓝狐纹流转,绛唇正轻轻吮吸着他口中逸散的金红火气。 楚宁怔住。 她的模样…… 是青瞳雪狐! (本章完) 第49章 试剑 第49章 试剑 此刻的她已彻底幻化成人形,肌肤胜雪,眸色深幽,浑身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妖异气息。 她的唇瓣微微勾起,带着几分戏谑与神秘,指尖轻抚楚宁额角,柔声呢喃: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吃九转玄阳果吗?……主人!”她的嗓音带着蛊惑的颤音,冰凉指尖划过楚宁暴凸的经脉。 楚宁心中惊涛骇浪,脑海一片空白。 随着最后一丝火气被抽离,楚宁终于看清眼前人。雪狐大氅半褪,露出瓷白肩头,九条虚幻狐尾在身后摇曳生姿。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青金异瞳,左眼如深潭映月,右眼似熔岩沸腾。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女子却轻笑一声,眸光流转,缓缓从他身上离开,衣袂翻飞间,仿佛仍残存着一丝馨香。 她回眸一望,青色的瞳孔幽深如渊,唇角微微翘起。 雪狐的指尖划过楚宁心口雷纹,一丝冰凉渗入肌肤:“主人,还真是心急呢!”狐尾扫过楚宁脖颈,那里悄然浮现一道冰蓝纹路。 楚宁怔然,手掌缓缓抬起,指尖仍残存着她的温度。 他看着那妩媚的倩影,胸膛剧烈起伏。 “小雪狐呢?”楚宁哑声开口,喉间残余的火毒却被对方以唇舌卷走。 青瞳雪狐缓缓抬起纤白手指,轻轻抵住他的唇角,媚眼如丝,勾唇一笑。 “嘘——,别吵醒它,它还在睡觉。” 密室门忽被叩响,侍女颤抖的嗓音传来:“楚公子,小姐请您去试剑台……镇武司指挥官要试试您的身手。” 楚宁推开密室门的刹那,一道白影闪过,小雪狐跳到楚宁肩上。 试剑台方向传来龙吟般的剑啸,他抬眸望去。 赵天宇的玄铁重戟插在台心,戟刃上串着一颗王家死士的头颅。 楚宁的白发随风飘动,紫金刀芒在指间跃动如旌旗。 晨光刺破劫云,照在试剑台凝结的冰霜上。楚宁的白发在寒风中散如银瀑,每一步踏出,青石地面便绽开蛛网状冰裂。 谢明璃立在廊柱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寒髓吊坠。昨夜别苑的劫雷,竟将武侯府百年玄铁阵劈出三丈裂痕。 “楚宁。”她突然开口,嗓音罕见地发紧。 白发青年驻足,却未回头。肩头小雪狐抬起染血的爪子,冲她咧开尖牙。就在这时,一道娇媚入骨的嗓音在楚宁耳畔低笑响起:“主人,你比我想象的……更嗜血呢。” 昨日,他仍是青丝如墨,锋芒内敛。而今,一夜之间,鬓发尽染霜雪,令谢明璃瞳孔微缩,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谢明璃的视线扫过楚宁霜白的长发,发梢竟凝着细碎冰晶,随步伐碎裂成星屑。 楚宁侧首,瞳孔边缘冰蓝金纹流转,恍若妖瞳:“谢小姐该关心的,是试剑台。” 他回眸的刹那,瞳孔边缘的冰蓝金纹如活物游动,倒映出她苍白的脸。仿佛那已非人类的眼睛,而是妖神临世的异瞳。 “你”谢明璃的视线落在他肩头蜷缩的小雪狐身上,那小家伙正用猩红舌尖舔舐爪间血渍,“昨夜别苑的劫雷,是你在突破?” 昨夜的雷劫,她以为楚宁必死无疑,可此刻,他竟然站在这里,气势深不可测。谢明璃纤指紧扣腰间寒髓吊坠,心跳失了节奏。她分明看见赵天宇的战意,也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畏惧了。 小雪狐忽然抬头,青色异瞳闪过讥诮。楚宁抬手轻抚狐尾,指间紫金刀芒缠绕:“谢小姐不妨亲自验看?” 话音未落,赵天宇的玄铁重戟已劈碎试剑台边缘石柱:“想要代表武侯府,还不上来试炼?” 赵天宇的玄铁重戟插在台心,戟刃上串着的头颅双目圆睁。血水顺着戟杆蜿蜒而下,却在触及楚宁脚下时诡异地结成冰晶。 赵天宇戟刃一挑,头颅飞向楚宁。血珠尚未落地便凝成冰锥,却在触及白发青年周身三尺时诡异地悬停。 “镇武司试炼规矩。”赵天宇重戟顿地,陨星铠泛起幽蓝寒芒,“接我三戟不死,方有资格上青云擂。” “天呐……赵统领居然要亲自测试楚公子?” “怎么可能?他才十品下等之境,怎么可能挡得住赵统领!” “疯了疯了!这家伙究竟惹了什么祸?” 议论声此起彼伏,然而试剑台上的两道身影,已然让整座演武场陷入压抑的沉寂。 管家秦鹤年眯起眼:“赵天宇的'九幽冥寒'已至八品巅峰,楚公子怕是” 楚宁握刀缓步登台,白发掠过颈间冰火纹路:“若我接三十戟呢?” 围观人群骤然寂静。谢明璃捏碎掌心血玉,武侯府暗卫悄然封锁试剑台四周。 “狂妄!”赵天宇重戟横扫,九幽寒气凝成冰龙扑杀,“第一戟,破军!” “要糟!“观战武者急退三步,“楚公子连护体真气都” 龙吟声中,试剑台瞬间化作冰窟,观战武者中修为弱者竟被冻僵在原地。 惊呼戛然而止。 重戟横扫,九幽寒气凝成百丈冰龙。戟刃划过的轨迹冻结空气,冰龙鳞片由玄冰凝成,龙目嵌着陨星铠碎片。冰龙掠过之处,地面绽开霜,观战者呼出的白雾瞬间凝成冰渣坠落。 “喀嚓——” 楚宁不退反进,紫金刀芒裹挟狐尾虚影劈向龙首。刀芒掠过之处,冰龙躯体崩解成漫天冰棱,每一片冰棱都折射出楚宁的九尾虚影。虚影爪握雷光,将冰棱熔为紫金火雨,反向笼罩赵天宇。 “赵统领的寒气。”楚宁吐息成霜,“不够冷。” 赵天宇瞳孔骤缩,重戟猛然插入冰面:“第二戟,囚天!” 试剑台轰然震动,九道玄冰巨柱破土而出。冰柱间寒雾翻涌,凝结成万千冰刃,如暴雨倾泻而下。 “玄冰狱!”谢明璃猛然睁大双眸,心头震颤,声音透着一丝难以置信。“当年,赵天宇便是以此招,将一头八品妖兽彻底冰封!” 玄冰狱展开时,空气中弥漫着北境永冻土的腥涩味。冰刃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夹杂着观战者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冰刃风暴中,楚宁的身影瞬间被淹没。谢明璃指尖刺入掌心,血珠尚未滴落便冻成冰晶——她竟未察觉自己已踏入冰狱边缘。 “死了?”有人喃喃。 冰刃暴雨袭来的瞬间,楚宁的感知被拉长。他“看”到每一片冰刃的轨迹,狐尾虚影在千分之一息内扫过三万六千次,现实却只过了一瞬。 (本章完) 第50章 凌空 第50章 凌空 “咔嚓!“ 冰晶炸裂声如惊雷。风暴中心,楚宁缓步而出,所过之处冰刃尽数崩解。他每踏一步,冰裂纹中便迸射紫金雷火。武侯府卫士的佩刀被余波震断,断刃插入廊柱嗡嗡震颤。更骇人的是,他手中紫金刀芒竟缠绕着赵天宇的九幽寒气,与玄阳之火交融成冰火龙卷! 刀芒劈出的瞬间,冰火龙卷发出龙吟狐啸之音,试剑台地面玄冰被掀翻成尖锐的冰棱。赵天宇的陨星铠胸甲在冰火交织中迸发刺目火星,铠甲上的镇武司铭文竟被烧蚀成焦黑沟壑。 赵天宇猛然暴退,脚掌在青石地面擦出一道深痕,陨星铠胸甲轰然碎裂,银色金属碎片散落一地。他拭去嘴角血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抹去嘴角血迹时,指尖悄然捏碎一枚冰晶符——那是记录战斗影像的镇武司秘宝。 “哈哈哈!冰火龙卷?真是好手段!”赵天宇猛地抬头,眼神变得肃然,“第三戟……算了,不必了。你,足够代表武侯府,登上青云擂。” 全场哗然! “这……这是楚宁?”一名武者喃喃自语,冷汗自额角滑落。“刚到武侯府时他还只是个十品废柴!” “他的气息……不,不对,这绝对不只有十品的气息!” “这不可能!”她腰间的寒髓吊坠突然炸裂,碎片刺入掌心。疼痛让她惊醒,方才竟被楚宁的金瞳摄住心神,连呼吸都停滞了三息。 楚宁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十品武者,哪怕几日前展露锋芒,斩了九品的封离,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日,蜕变至如此地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宁。 冷静,果断,杀意内敛。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谢明璃站在试剑台外,看着缓步走来的楚宁,心神震荡不已。 昨日的他,尚是青丝如瀑,目光清冷而隐含锋芒。而今,一夜之间,鬓发霜白,眉宇间的稚嫩与锐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冷漠与淡漠的杀机。那双金纹流转的瞳孔,宛若高悬九霄的神魔之眼,望之一眼,竟令她心头发寒。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谢明璃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她分明记得,数日前的楚宁,在武侯府尚且还需她庇护,纵然资质卓绝,却仍是十品武者而已。而如今,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气势沉如渊海,连赵天宇那样的战场修罗,竟也微微眯起双眼,露出审视之意。 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蜕变,让一个人一夜之间宛如脱胎换骨! 谢明璃深吸一口气,目光紧随楚宁的步伐,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想要问,想要确认,然而她心头却升起了一丝不敢开口的忌惮……甚至是敬畏! 谢明璃脖颈上的寒髓吊坠突然炸裂,碎片刺入肌肤。鲜血顺着锁骨滑落,这是她修炼《冰心诀》以来第一次失控。 “楚宁,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存在?” 她不是没有见过天骄,但从未见过有人能在短短几日之内,从一个在武道边缘的青年,变成一个让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不敢直视的强者! 她看着楚宁霜白的发梢扫过王烈头颅冻结的血渍,楚宁行至谢明璃身前,缓缓向谢明璃拱手道:“谢小姐,青云擂还有六日,我欲请辞,需回青阳县救人。” 谢明璃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王家在青阳县的眼线,昨日已换成武侯府的人。” 楚宁猛然抬头,瞳孔金纹如刀锋骤亮。 她抬手指向地上滚落的头颅,淡淡道:“此人是王家死士队长王烈。昨夜王烈带三十死士潜入时,赵统领正在青阳县巡防,被赵统领斩了。” 小雪狐突然跃上楚宁肩头,爪尖焰纹忽明忽暗。楚宁五指深深扣入玄冰墙面,冰火雷龙在丹田急旋,震得周身冰晶炸成齑粉。 “为何不早说?”他嗓音嘶哑如砂砾相磨。 楚宁猛然看向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血色未干,狰狞可怖。他眉心微蹙,心中一震。昨夜他还以为谢明璃对他仅是利用,可如今看来,这个外表冰冷的女子,竟已暗中护佑他的家人。 他心绪翻涌,终是收敛锋芒,语气也不自觉放缓了几分:“谢小姐……多谢。” 谢明璃眸光微敛,未曾言语,白衣翻飞,宛如寒雪孤峰。赵天宇瞥了眼楚宁,忽然咧嘴一笑:“谢就不必了,你若真感激,那就代表武侯府拿个冠军。” 谢明璃解下腰间霜纹玉佩掷向他:“带着这个,青阳县所有卫士皆听你调遣。”玉佩在空中划出冰蓝弧线,却在触及楚宁掌心时被紫金刀芒绞碎。 “我救人,不用借势。”碎玉纷飞中,楚宁白发狂舞如银蛇,“六日后,青云擂……若有闲人挡路,便一并碾碎。” 试剑台上,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楚宁足尖轻点,脚下玄冰轰然炸裂,整个人竟缓缓腾空而起,衣袍在风中飘扬,霜白长发在狂风中猎猎如旗。 在场众人无不屏息凝神,目瞪口呆。 “他……飞起来了?”一名卫士的长枪“当啷“坠地。 秦鹤年仰头望着那个悬停在百丈高空的身影,喉结滚动:“不是轻功,是真正的御空“ “怎么可能!凌空虚度?!” “那可是只有修为达到五品巅峰,甚至四品才有可能掌握的高阶手段!” 武侯府的众卫士、赵天宇、谢明璃,甚至试剑台周围观战的武者,此刻皆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试剑台上,赵天宇握紧玄铁重戟,目光微缩,沉声道:“楚宁这小子……竟一直在隐藏实力!” 谢明璃更是怔然仰望。短短几日,楚宁的成长已经到了她需要仰视的地步。 从初见时的普通少年,到今日这位白发飞天的强者,他的变化太快了,快到让人难以置信。 楚宁淡然俯视众人,他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他想的,是阿姐的安全。 他不能再等了。 “阿姐,等我。” 楚宁右手指天,云中垂下一道血色雷霆。这不是混元劫,而是他故意引动的天象。雷光缠绕周身时,小雪狐从衣襟探出脑袋,狐爪按在楚宁心口雷纹上,冰蓝符文顺着经脉游走。 “坐稳了。”他屈指轻弹狐耳。 “轰!” 音爆云在身后炸开,试剑台的玄冰地面瞬间龟裂。谢明璃抬手遮挡扑面而来的冰渣,再睁眼时,天际只剩一抹紫金残影。速度之快,竟在云层中犁出百丈真空通道。 “此等速度”赵天宇握戟的手青筋暴起,“怕是镇武司大统领也.” “传令下去。”谢明璃踏碎冰面,“封楚宁为镇武司巡察使,全权处理青阳县之事。” 谢明璃目送他离去,心头仍未平息。此刻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能力,帮助他。 她轻叹一声,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 (本章完) 第51章 血丹 第51章 血丹 万丈高空,楚宁的瞳孔金纹流转。罡风如刀割面,却在他周身三丈外化作温顺气流。这是偿还《裂空翔影诀》的代价后带来的改变。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在耳畔呼啸,感受到这份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畅快。 楚宁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透出一丝满足:“这便是飞行的感觉……”他低语间,似乎连空气都带着新鲜的力量与活力,仿佛每一寸空气都在为他开道。 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寂静。 “唳——“ 小雪狐忽然从他肩头跃起,身体如闪电般迅速,冲向前方。它冲天而啸,仿佛想要挑战整个天地的力量。 楚宁微微一笑,心中闪过一丝喜悦,速度再度提升三成。他的身体如流星般极速前行,周围的空气被撕裂,发出惊人的轰鸣声。那厚重的积雨云和雷电仿佛也无法再阻挡他的步伐,几乎瞬间便将它们甩在了身后。 “轰隆!” 一道剧烈的雷鸣响彻天际,雷云被他狠狠撕开,电光与霜雪交织成狂暴的气浪。他从雷云中冲出时,途经的飞鸟未能挣脱束缚,便在气浪中化作血雾,羽毛化作冰焰在空中飞舞。 远处的地面上,望着这一幕的武者震惊无比,只见紫金流星划破天际,瞬间刺破空气的界限,带着一种压倒一切的力量,连手中的钢刀也在空气中的冲击下爆裂成碎片。 “痛快!”楚宁长啸,声音震动九霄,回荡在无垠的苍穹中。十日前,他还在为突破十品瓶颈而苦修,如今,他已经能够轻松俯视那些八品的武者,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畅快与力量。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尖的力量澎湃如海浪般汹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老李若是看到现在的我,会作何感想?”楚宁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馆主……会不会被吓得不敢说话?” 他心底的得意溢于言表,但很快,小雪狐的兴奋叫声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它的一双湛蓝瞳孔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向楚宁,仿佛与他共享这一份澎湃的快感。 楚宁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小雪狐,看来你也在享受这飞行的感觉。” 此刻虽然畅快,但是他心里清楚:三十个昼夜后便要历混元劫,提升实力才能在混元劫中存活下来。在这之前无法通过神令预支来提升实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此期间青云擂夺冠,拿到《九霄雷点》掌握完整雷法。 这样就有可能提高几分胜算,但此时他必须先救出阿姐,想到此处楚宁的速度再度提升。他的身体仿佛与风融为一体,快速穿梭在空中,身影几乎消失在一道道电光中。 按这种速度,本该几天的路程,只需几个时辰,便能抵达青阳县。 天际之下,风云翻涌,雷光隐现。 楚宁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阿姐,等我回来。” …… 青阳县城郊,乌云低垂,风卷残枝。 楚宁悬停在云层之中,目光森然,俯视下方那片荒野。 密林间,十余名黑衣武者正收拢包围,逼向一名锦袍男子。 那男子衣衫凌乱,鬓角沾血,气息紊乱却步伐灵活,身形在林间闪转腾挪,手中短刀翻飞,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至极,或借力翻跃,或以刀锋格挡反击,纵然以一敌十,竟硬生生拖住了这些杀手的攻势。 楚宁定睛一看,锦袍男子赫然是青阳县的皮毛商人——沈砚! 沈砚,那个平日里八面玲珑、精明算计的商贾,竟然拥有如此身手。虽未入品,但在普通武者中已是极为难得的高手。 楚宁目光微微一凝。 “王家的钱袋子,竟然被自己人追杀?” 他的金色瞳孔中浮现一丝奇异的纹路,穿透林间的层层阴影,看清了沈砚手中紧握的赤玉匣。 沈砚暗中为王家炼制血丹,本应受到王家的庇护,为何如今却沦落至此? 更让楚宁意外的是,曾经自己劫掠王家押运队时,沈砚本可选择出卖自己,但他没有。 “杀了他!” 一道暴喝声打破了沉寂。 十几名武者步步紧逼,领头的,是一名黑衣中年人。他手持一柄窄刃长刀,刀尖寒光森然,杀意沛然。 沈砚气喘吁吁,眼底浮现一抹绝望。 他终究只是个商人,纵然武艺不错,在这群亡命之徒的围攻下,亦是强弩之末。 黑衣中年人一脚踹来,沈砚的后背狠狠撞上枯树,窄刃长刀已然抵住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惊雷炸响! 紫金刀芒从天而降,顷刻间劈碎黑衣中年人的长刀,冰晶与熔岩交织的冲击波肆虐四方,十余名杀手惨叫着倒飞而出。 一道人影,踏雷而立。 “楚……楚宁?” 沈砚咳出血沫,望着那从天而降的白发青年,目中满是震惊。 楚宁肩头,小雪狐眯起猩红的瞳孔,爪尖滴落着未干的血液,那是最先冲上来的杀手之血。 其余武者脸色剧变,握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楚宁缓步降落,金瞳扫视众人,声音淡漠如刀:“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 黑衣中年人心头狂跳,杀意如冰水浇顶,他死死盯着楚宁,忽然咬牙怒吼:“来了一个不怕死的。上!杀了他!” 王家豢养的死士,即便恐惧至极,在主家的命令下仍是强行压下恐惧,咬牙冲杀。 “愚蠢。” 楚宁冷哼,身影瞬间消失。 砰! 掌风裹挟霜雷,空气瞬间凝霜,武者胸腔在顷刻间塌陷,骨骼碎裂声如爆竹炸响,残躯撞断古树,血雾、木屑与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虹光。 惨叫声此起彼伏。 楚宁身影如雷霆流光,所过之处,鲜血如风中碎雪洒落。 不过片刻,十余名武者尽数倒地,生死不知。 黑衣中年人脸色惨白,毫不犹豫转身狂奔。 “想跑?” 楚宁掌心紫金刀芒暴涨,劈碎黑衣中年人心脏的刹那,一缕白发悄然垂落肩头。 噗嗤! 黑衣中年人的心脏炸裂,身影猛然一滞,眼中满是不甘,轰然倒地。 小雪狐尖啸一声,跃上他的手腕,爪尖冰焰舔舐过刀芒灼伤的皮肤。楚宁只觉一股寒流涌入经脉,灼痛稍缓,却猛然看到雪狐瞳孔中映出自己鬓角新增的霜色。 他瞳孔微缩,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他摩挲着雪狐颤抖的脊背,“混元神令多次预支后,使用功法的代价竟是寿元。” 这时,异变突生! 那些死士的尸体,竟诡异地化作血水渗入地底,隐隐在泥土间浮现出黑莲纹。 楚宁心头一沉。 小雪狐陡然扑向血水,一口吞下其中一枚未消散的血丹,刹那间,瞳孔骤红,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利爪撕向楚宁的咽喉! “醒!” 雷弧自楚宁指尖跃动,直刺雪狐眉心! 冰蓝焰光与血红煞气在狐瞳中交锋,良久,小雪狐浑身一颤,终于萎靡倒地。 沈砚看着这一切,呆立原地,心神震骇。 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宁竟强大至斯! 楚宁走到沈砚身前,神色淡漠,缓缓道:“你欠我两条命了。” “现在告诉我,王家为何要杀你?” 沈砚目光闪烁,似在犹豫,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而颤抖:“因为血丹……” 楚宁眯起眼睛。 “血丹?” (本章完) 第52章 新馆主 第52章 新馆主 沈砚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青阳城中多了很多失踪案?” 楚宁目光微沉:“你是说……?” 沈砚缓缓点头,手掌摊开,一颗血红色丹药静静躺在其中,“这东西,不只是修炼资源,它……更像是一种献祭媒介。” 楚宁眼底寒芒一闪,隐约间,他仿佛听到某处传来隐秘的低语,阴冷、诡异。 “十日前,你因怀疑粮商灭门案与我有关找到我。其他的案子我不在意,但是这个粮商赵家我知道,他家可是有十品上等武者的保护。” “十品上等武者?”楚宁眸光微凝。武者的警觉性极高,普通人被杀不足为奇,但一个十品上等武者,竟然无声无息地被杀? 沈砚点头,低沉道:“当时,我循着线索追查到西市废墟,发现了他。”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颤抖,显然那一幕至今仍令他难以释怀。 “他的身体已经干瘪,皮肤紧紧贴着骨骼,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一切。可最诡异的是——他的双眼还睁着,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笑意……” “你怀疑,这和血丹有关?”他缓缓开口。 “是。”沈砚盯着那颗血丹,眼神幽深,“我后来调查了他生前去过的地方,发现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王家的一间偏殿……而王家老祖的气息,正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变化。” 楚宁眯起眼睛,迅速在脑海中梳理线索:粮商灭门案,十品上等武者离奇死亡,全身精血被抽干;王家老祖的气息突变;血丹的来源…… 他沉声道:“所以你推测,王家老祖正在吸收这些血丹,借此恢复自身?” 沈砚嘴角微微抽搐,似在挣扎,最终低声道:“血丹的真正用途,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楚宁目光锐利,死死盯着沈砚。 “不是用于提升修为,或者炼制‘长生丹’的药引?” 沈砚苦笑,摇头。 “那只是表象……它的真正的作用是一种媒介——它不仅能让武者快速突破,更能潜移默化地改变服用者的体质,使他们的生命力逐渐与某种存在产生共鸣。而最终,当王家收集到足够的血丹,献祭仪式便会开启……届时,王家老祖将彻底复苏!” 楚宁眼眸微缩。 “你是说,王家并非只是在炼制血丹,而是在为王林的复苏做准备?” 沈砚苦笑,眼底满是苦涩与愤怒:“我起初也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血丹,直到我无意间藏起的一批,被人服用后,我才发现……那些血丹里,蕴含着某种极其诡异的力量。” 他顿了顿,咬牙道:“这种力量在体内积累,会逐渐侵蚀人的神智,使人嗜血暴戾,甚至彻底沦为王家的傀儡——一个没有自我、只听命于王家的行尸走肉。” 楚宁心头猛地一沉,胸腔间仿佛骤然炸开了一道雷霆。 若沈砚所言不虚,那王家的计划,远比自己先前猜测的更可怕千倍。 “血丹……竟有这等隐秘?”他喃喃道,指尖雷光隐隐躁动,映得眼底金纹如熔金流转。 沈砚望着楚宁,神色复杂:“所以,我才决定带着这些血丹逃走。可王家绝不会容忍秘密泄露,他们派出死士围杀我,想将一切痕迹彻底抹除……” 楚宁沉默片刻,旋即冷笑,嗓音低哑而锋锐:“王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的掌心雷光跃动,仿佛压抑着随时可能暴起的雷暴。他想起阿姐被王家逼迫的旧事,心中怒意如狂潮翻涌。 他缓缓伸手,轻轻拍了拍沈砚的肩膀,目光坚定如山:“到府城等我。” 沈砚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转身踏上官道,身影渐行渐远。 直到沈砚的背影消失在天际,楚宁指尖的雷弧仍未散去。 楚宁垂眸,语气如寒霜般低喃:“王家……献祭……” 轰! 掌心雷弧炸裂,脚下青石瞬间崩裂,一道焦痕狰狞蔓延。 他的目光冷冽至极,雷光在金瞳深处翻腾:“得先回武馆找阿姐。”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然一闪,踏空而起! 罡风裹挟冰焰在他身后拖出一道紫金长痕,雷光在夜幕中撕裂漫天黑暗。沿途村镇的百姓只觉头顶雷霆掠过,屋檐震颤,待抬头时,唯见云层中残存的一线炽白电光。 ——奔雷武馆。 天地骤然阴沉,黑云压城,沉雷滚滚。 一道身影裹挟雷霆骤然降临! 轰!!! 楚宁从天而降,白发狂舞,金瞳雷光暴涨,脚步落地瞬间,整座武馆仿佛微微震颤,空气中弥漫着焦灼气息。 “他是谁?!” “白发……楚执事?!” 守门弟子骇然失声,瞳孔紧缩,有人本能地倒退一步,背脊冷汗涔涔。 武馆门匾歪斜,朱漆剥落,上书“奔雷”二字,却被一道锋利的刀痕生生撕裂,裂口处焦黑残破,似是遭受雷火焚烧。 楚宁落地时,肩头的雪狐猛然收紧爪子,喉间低低呜咽。 空气死寂。 昔日鼎沸的演武场,此刻空无一人。 青砖缝隙渗透着暗红血渍,院内廊柱上布满焦黑掌印,百年雷击木枯黄了大半,铜铃碎裂,零落满地,风吹过时,发出幽幽悲鸣。 楚宁缓缓走进,雷光在瞳中翻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锈刀,嗓音冷沉如霜:“是谁干的?” 一名衣衫褴褛的杂役弟子从廊角跌跌撞撞地冲出,见到楚宁的白发金瞳,脸色骤然煞白,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声音发颤:“楚、楚师兄?馆主三日前已带楚云姑娘撤往北山!这几日……武馆屡遭夜袭,他们专挑女弟子下手,手段、手段极其狠毒……” 楚宁听罢,心底杀机腾起,眼底金芒幽幽流转。他身形一动,掠过院中枯败的雷击木,直奔西侧的青竹别苑——那里是雷万钧特意为楚云辟出的静养之地。 一路上,死寂压抑得让人窒息。 房门半掩,幽暗的烛光映照在墙壁上,拉出一道扭曲的影子。 床榻上空无一人,唯有一撮青丝缓缓飘落。 角落里,残留的血迹未干,仔细看去,竟如扭曲的字符,隐隐勾勒出一个古怪的“祭”字…… “谁?!” 一声低喝,带着未消的肃杀。 厢房门口,一道银甲身影持剑而立,剑锋微颤,透出一丝隐忍的疲态。她肩头绷带早已被渗透的黑血染透,面色苍白,显然尚未完全恢复。 见来人是楚宁,她紧绷的脊背稍稍松弛,低声道:“三日前夜袭,馆主带楚姑娘自密道撤离。” 楚宁眼神微凝,目光落在窗棂上——五道漆黑的爪痕深嵌木梁,指痕狰狞,竟似被极阴煞力腐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气。 “阿姐可受伤?” “未曾受伤!走得匆忙,楚姑娘连安神香都没来得及带。”女武者从怀中摸出一只破裂的瓷瓶,神色凝重,“但馆主亲自施展‘雷殛符’开道,追兵尽灭,应是安全的。” 楚宁伸手接过瓷瓶,拇指轻抚破裂的瓶身。 下一瞬,五指猛然一握。 砰! 碎瓷崩裂,割破掌心,鲜血渗出,却未滴落,反倒被掌心溢出的雷弧瞬间蒸腾成血雾,消散无形。 “还好,还来得及。” 楚宁转身走回大厅,脚步沉稳,杀机愈盛。 然而,尚未踏入厅堂,地面却突兀震颤起来! 青石板上浮现一道道细微裂痕,梁柱阴影间,苍老却沉稳的步伐缓缓迈出。一名须发皆白的灰袍长老,手持一方鎏金木匣,匣面九道雷纹交错,隐隐流转雷光。 “韩胥长老……” 韩胥目光沉如深渊,缓缓抬手,枯瘦的指尖扣住匣锁,旋即轻轻一拧。 咔嗒! 青铜机关转动的低沉声响回荡在大厅,仿佛雷声滚过天际。 “馆主临行前,将此物托付于老夫。”韩胥声音沙哑,字字如锋利刀刃凿入石壁,“楚宁,接令!” 木匣骤然弹开,一封书信随之缓缓升起,字迹鲜红如血,在空气中浮沉。 “即日起,楚宁承吾衣钵,继任奔雷武馆馆主!” (本章完) 第53章 争斗 第53章 争斗 韩胥双手捧起信笺,微微颤抖。 羊皮纸上的血墨宛如活物,扭曲翻滚,最终凝结成一道雷霆般的字迹: “楚宁为馆主,见此令,如见吾。” “荒谬!” 一声暴喝骤然炸裂。 厅中,一名身披青袍的中年男子腾然起身,袖袍震裂茶案,指着楚宁怒道:“他连‘雷狱七式’都未学,凭什么执掌秘库?” 此人乃甲字院教习林岳,向来以刚猛严苛著称。此刻,他满目怒火,环视厅中长老,厉声道: “凭一封信就想服众?” 空气骤然凝滞,雷光隐隐翻腾。 楚宁却未曾动怒,反而缓缓扫视四周,目光平静如深海,金瞳幽光微闪。 他明白,武馆的所有人,都不希望他回来就继任馆主之位。 不论雷万钧是否留下亲笔书信,是否亲口钦点他为馆主,这个位置,他们不愿让他坐上去。 奔雷武馆,不是外人眼中单纯的武道圣地。这里是无数豪雄谋划一生、苦修搏杀、凭借刀剑搏出血路的归宿,是他们耗尽心血才得以站立的庇护所。 但如今,一纸信令,便要将它交给一个“非亲非故”、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这些人不信服。 他们未曾说出口的念头,在林岳那一声“荒谬”之中被彻底揭开。 ——他楚宁不配。 这不单单是雷狱七式的问题。 他们不只是质疑他的武道造诣,而是质疑他是否有资格统御此地、是否足以压制众人、是否足够强大到让他们心甘情愿臣服。 “雷万钧选中的人,就一定能继位?” “他凭什么?” “若没有雷万钧的名义,他在这奔雷武馆算什么?” 空气中弥漫的雷霆之势,并非单纯的愤怒,而是压抑、抗拒,甚至是某种隐隐的杀机。 他们不愿接受雷万钧的决定,更不愿接受自己必须被迫跪服于一个尚未展露真正锋芒的少年。 楚宁垂下眼帘,掌心微微收紧,指尖一瞬间泛起些微的冰凉。 他曾以为自己终究还是奔雷武馆的一员。 可如今站在这里,他却发现——这座武馆,并非是自己的归宿。 此刻,他看透了这场名为“传位”的风暴。 这不仅仅是一个馆主之位的交接。 更是一场角力、一场血色筛选。 传位令是桥,但踏过去的路,得他自己杀出来。 楚宁缓缓抬眸,眼底沉寂如夜,却压抑着翻滚的雷光。 若他们想看,他便让他们看。 奔雷武馆,要么臣服,要么伏尸。 今日,便是亮剑之时。 片刻后,他抬起右手,五指微屈,掌心雷弧骤起! 轰——! 紫金雷光狂涌,如雷龙撕裂长空,震彻整座奔雷武馆!墙壁上镌刻的雷纹瞬间亮起,屋檐下的铜铃剧烈颤鸣,震得众人气血翻腾,胆寒不已。 大厅烛火摇曳,二十余名甲字院弟子拔刀而立,刀锋森寒,杀机凛然。 为首一名青衫青年踏前一步,嘴角勾起冷笑:“馆主之位传给你?笑话!” 楚宁认得此人——周凛,十品中等武者,甲字院首席,曾以一手“裂风刀”连败七名同阶武者。 此刻,他刀尖直指楚宁眉心,寒芒吞吐如蛇信:“雷馆主若真传位,也该是传给林教习,或是我们甲字院大师兄!你一个刚入品的执事,凭什么?” 楚宁目光微寒,缓缓抬手—— “凭这个。” 下一瞬,雷弧暴涨,银龙咆哮! 砰! 周凛的裂风刀瞬间炸裂,化作漫天铁屑,他整个人倒飞而出,撞碎厅柱,口中狂喷鲜血! 惊雷余韵未消,楚宁负手而立,淡淡道:“再废话,碎的就是你的骨头。” 满堂死寂。 周凛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眼底充满惊惧,再不敢开口。 “不服者,上生死台。” 楚宁踏步而上,大厅中央青石擂台浮起层层雷弧,雪狐跃至檐角,爪下寒气弥漫,冰晶蔓延成阵。 甲字院七名精锐相视一眼,沉喝一声,同时跃上擂台! “结阵!” 七柄长刀交错成网,血气翻涌,竟引动地面残存的血渍,化作赤色浪涛,席卷而来! 楚宁冷笑,抬手间,指尖冰焰浮现,如极寒霜雷,瞬间笼罩擂台。 轰! 血浪在半空凝滞,化作猩红冰雕! 七名结阵弟子的动作僵住,瞳孔急缩,挣扎间,肌肤上浮现淡蓝色冰霜,气息竟被死死封锁! 霜雷吞噬之下,楚宁耳后白发又长半寸,金瞳光辉更甚。 雪狐发狂般撕咬他衣襟,试图阻止他继续催动霜雷。 楚宁屈指弹开它,嘴角勾起一丝冷冽弧度:“乖,事后让你舔个够。” 咔嚓! 七柄长刀同时折断,刀锋跌落,清脆入耳。 七名弟子膝盖一软,轰然跪地,鲜血溅落青石擂台,滚滚热气被霜雷蒸腾,化作白雾弥漫在空气中。 冰锥贯穿最后一名弟子咽喉的瞬间,楚宁踉跄扶住擂台石柱,喉间涌上腥甜。却被雪狐扑上来堵住嘴唇,冰焰裹着血沫强行压回胸腔。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白发无风自动,缓缓道: “下一个。” “我来!” 一道黑影骤然自梁柱间掠下,宛如山岳坠落,震得整座大厅轰然一颤!赤铜锏拖曳着漆黑雷光,在空气中撕开一道灼痕,未至之势,已令四周弟子如坠寒渊。 十品上等巅峰武者,刑堂长老段无涯! 这位常年闭关的恐怖武者,竟在此刻现身! 他每踏一步,地面便龟裂成蛛网,踏至擂台之上时,赤铜锏猛然扬起,恐怖的雷霆气息瞬间席卷全场! “崩山锏法!” 千钧雷势轰然碾压,楚宁眼底却无丝毫波澜。 他只是缓缓拔刀。 锈刀悍然出鞘! 一抹紫金寒芒横空划出,刹那间,天地失色! “铛——!” 刀锏相撞,狂暴气浪犹如雷鸣炸响,四周琉璃灯尽数崩碎,碎片裹挟雷光四溅,如流星雨坠落,砸得弟子们抱头伏地,耳中嗡鸣不止。 段无涯的黑雷触及楚宁刀锋时,仿佛墨汁滴入熔岩,瞬间被紫金光焰吞噬,连带着他的雷罡护体,都被一寸寸灼烧殆尽。 “轰——!” 段无涯倒飞而出,砸在石柱之上,恐怖的冲击力让整根石柱崩裂成漫天碎屑,激射而出的碎石划破众弟子脸颊,温热血珠与冰冷雷屑交错,让他们不寒而栗。 “雷,不是你这么用的。” 楚宁刀势突变,九霄之上雷云翻涌,蓦然间,一道足有数丈粗的天雷狂轰而下,雷光顺着刀锋蜿蜒而入,直灌赤铜锏! 段无涯一声闷哼,手掌血肉炸裂,赤铜锏直接崩碎成无数赤红铁屑! 一道紫袍身影倏然踏前,袖袍一震,雷光隐隐闪烁。 “馆主若真传位,为何不交金印?” 十品上等武者,功法阁长老李煊! 此言一出,人群骚动,几名弟子趁机高喊: “怕是楚宁与贼人勾结,害了馆主!” 楚宁猛然转头,金瞳之中雷光闪烁,目光锋锐如刃! “嗒——” 一道清脆的坠地声,在死寂之中无比刺耳。 那名带头叫喊的弟子怀中,滚落出一枚暗红色丹药,滴溜溜地滚到众人脚下。 血色丹壳裂开,粘稠黑液渗出,滴落在地面上,竟让青砖顷刻间腐蚀成蜂窝状孔洞! “王家血丹……” 楚宁目光森冷,五指微屈,雷光骤然凝聚成链,一瞬间将那弟子凌空束缚,直接吊起! “我倒要问问,是谁在勾结外敌?” 李煊脸色剧变,袖中雷符猛然激射而出,直取楚宁眉心! “灭口?” 楚宁冷笑,伸手一抓,徒手捏碎雷符! “噼啪——” 紫电顺着手臂缠绕,却被他生生吞入丹田,翻掌间,反手一击更炽烈的金雷,悍然轰向李煊! 李煊大惊,袖袍鼓荡,数十枚血丹疾射而出,在空中炸裂,化作一片腥臭血雾。 轰! 血雾之中,枯骨森森,一只只扭曲狰狞的手掌攀爬而出,张牙舞爪地抓向楚宁! 楚宁却毫无惧色,掌心雷球跃动,瞬间扩张数倍,猛然轰出! 雷霆怒涛席卷,枯骨之手瞬间汽化,腥臭血雾亦被雷光净化成漫天金粉! 大厅内,众长老目睹此景,脸色皆变! “内贼,原来是你!” 他们暴怒拔剑,剑光如潮,直指李煊! 但李煊却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弧度。 “王家血祭已成,你救不了楚云。” 话音落下,他身形骤然化作一团黑烟,破窗遁出! 楚宁未追,只是盯着那道消失的虚影,目光深沉。 雷光在他掌心缓缓收敛。 空气中,金粉飘零,如雷神怒火焚尽一切污秽。 (本章完) 第54章 受封 第54章 受封 就在此时,武馆之外陡然响起震天鼓声。 “咚——咚——” 鼓点沉猛,仿佛雷兽踏裂大地,震得檐角铜铃炸裂,琉璃灯盏纷纷坠落。 青阳县的夜色顷刻间被撕裂,三百黑甲卫如铁潮般涌入院落,玄铁重靴踏碎青砖,卷起狂烈尘风。战士们未出刀,仅凭杀伐之意便已凝成实质,宛如墨色风暴席卷四方,令武馆内的弟子们汗毛倒竖,寒意刺骨。 “武侯府令到——!” 一道猩红披风破开黑甲阵列,传令官手持鎏金卷轴,自虚空踏步而来,每一步皆踏生雷光。篆文金辉透体而出,赤金诏书缓缓浮现于穹顶之下,金焰炽盛,将夜色焚成璀璨。 武馆内,一片死寂。 武侯府乃统御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庞然巨兽,军令所至,如天雷震怒! “楚宁接令!” 楚宁缓步走至殿前,他金瞳映照诏书,目光淡然,唯独垂在身侧的指尖,雷芒隐隐翻腾。 “即日起,授楚宁镇武司巡察使,辖青阳县生杀之权,凡涉邪祟、血祭、逆谋者,先斩后奏!” “什么?!” “连武侯府都出手了……” 周凛如遭雷击,双膝一软,裂风刀脱手坠地,发出刺耳的金石交击之声。 一片惊惧的目光投向楚宁。 传令官收起诏书,单膝跪地,声音压低:“巡察使大人,小姐有句话——‘处理完青阳县之事,别忘了早日回家。’” 武馆内,所有人屏息。 “小姐?” “武侯府小姐?!”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谢明璃将那枚霜纹玉佩扔给自己的时候,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一场偶然的善意赠予,也不是少年间简单的情意流转,而是一次无声的托举——一种以身份、背景乃至命运为筹码的庄重示意。 她早就知道,自己会踏入风暴的核心,面对这片天地最冷酷的规则。 而她,提前替他在这张杀局之中,布下了一道坚实的守护。 楚宁目光沉静,手指下意识地轻抚腰间锈刀,心头一阵复杂。他想起了谢明璃那日站在试剑台上的背影,清冷而笃定,眸光淡淡,却仿佛能洞穿一切。 “她比我小,却比我更懂这个世界。”楚宁在心底默默念着。 这个世界不是单靠拳头就能横行的地方。 力量固然是根基,是守护和复仇的资本。但真正让人屈服的,从来不仅仅是锋利的刀刃。 是名字后面的“府”,是背后那一座如山般的庇护之力,是一句“小姐有命”,便足以令青阳县所有官吏低头,令周凛这等悍卒直接崩溃的威压。 是规则之上,那些无形却能掌控人生死走向的手。 楚宁不怕死,但他知道,若只有一腔孤勇,即便能杀十人百人,到最后,也不过是被更大的势力碾碎的尘埃。 他想复仇,也想守护阿姐,想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可这世道太大,个人的意志,终究要有足够的重量才能砸得动这层铁壁铜墙。 而谢明璃,悄无声息地,为他增加了这份重量。 他从不愿依附他人,可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哪怕这场权力的手段来得再突兀再不按常理,却也正是他需要的。 权势,不是目的,而是他通往正义的船。 楚宁微微抬眸,眼底金光如电,神色淡漠:“知道了。” 就在此时,武馆外再度传来喧哗,急促的脚步声自青石阶上响起。 “青阳县令到——!” 一道狼狈的身影踉跄奔入大堂,宽大官袍被绊住,他索性抛却尊严,连滚带爬地冲进殿中,而他身后的师爷更是匍匐爬行,脸色煞白。 “下官叩见巡察使大人!” 县令猛地跪下,额头砸在青砖地面,鲜血顿时渗出,溅起几滴碎石微尘。 半月前,他在公堂之上,曾将楚宁视作冒认身份、滥杀无辜的狂徒。 如今,楚宁手握武侯府大权,生杀予夺,甚至连北境之主都要亲授诏令。 他双腿发软,额间冷汗狂涌,分不清是惶恐,还是尿意未绝。 楚宁神色淡漠,缓步走向他。 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像雷鼓擂响,敲在众人心头。 空气仿佛也因他的步伐微微震颤,为他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楚宁低眸,审视着县令颤抖的乌纱帽,忽然轻笑:“县令大人,你抖什么?” “下官、下官有眼无珠……” “起来吧。” 楚宁指尖一挑,虚空震荡,一股无形雷劲托住县令,将他强行拉起。 “捕头李敬安何在?” 县令一愣,旋即脱口而出:“李敬安?那莽夫前日告假去查王家货栈了,莫非他冒犯了大人?下官这就派兵捉拿!” “捉拿?” 楚宁瞳光微冷。 下一瞬,黑甲卫齐刷刷拔刀半寸,雪亮刀锋泛着凛冽寒光,森森煞气席卷全场。 县令呼吸一滞,额头冷汗涔涔。 楚宁淡然道:“李敬安是我在捕快营的授业恩师,你要……捉拿他?” 县令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再度瘫坐在地。 “完了完了……”他喃喃自语,“巡察使大人竟然还被李敬安骗去捕快营当过捕快,而自己全然不知……” “快!” 师爷骤然惊醒,声嘶力竭地尖叫:“备八抬大轿!不……备龙驹!备龙驹!” 檐角雪狐忽地跃至县令头顶,他身子僵直如冰雕,冷汗自发丝滴落,凝结成冰锥,悬在眼前半寸。 此刻,楚宁踏上主座,锈刀随手插入青石地面。 轰然巨响,雷弧四散,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还有谁不服?” 一片死寂。 武馆众人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之前叫嚣最凶的周凛,如丧家之犬般颤抖着捧起馆主金印,双手高举,双膝发软,几乎跪伏于地。 楚宁未曾看他一眼,只是缓缓伸出手。 金印落入掌心,雷光瞬间游走其上,仿佛回应着真正的主人。 至此,奔雷武馆,彻底改姓楚! 楚宁立于武馆主座前,漆黑战靴踏在青石之上,雪狐伏于肩头,冰蓝瞳孔倒映着玄铁洪流。三百黑甲卫持刀而立,重甲相撞间,杀意在空气中翻滚,宛如千军万马压城之势。 武馆内的长老、弟子屏息凝神,没人敢妄动。 “从现在起,武侯府黑甲卫接管奔雷武馆。”楚宁的声音冷冽如冰,字字如刀,震得檐角铜铃瑟瑟作响。 “所有与邪祟、王家勾结之人——立斩不赦!” 此言一出,整个武馆仿佛被一阵狂风席卷,众人心头巨震。长老们的脸色瞬间铁青,几名学员更是颤抖着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即刻封锁青阳县所有城门与外界的联系。”楚宁再度开口,声音沉稳而不可违抗,“王家的生意、店铺、秘密据点,全部拔除!任何胆敢庇护者,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黑甲卫如雷霆炸裂,分成数队迅速执行命令,铁甲摩擦发出的沉闷声响,宛如死亡战鼓。 (本章完) 第55章 还阳丹 第55章 还阳丹 几个长老脸色变幻不定,心中惊惧难安。这还是那个被他们视作无名小辈的楚宁吗?他的气势宛如狂风骤雨,令人无法抗衡。 厅堂之内,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扫过,楚宁的目光锐利如刃,缓缓扫过那些欲言又止的长老。他的视线仿佛能洞穿一切,识破所有伪装。 “怎么?还有人不服?” 他缓缓拔出腰间锈刀,刀身古朴,未见锋芒,却隐隐透着一股沉静的杀意。 武馆大厅内,气氛瞬间绷紧,仿佛只需轻轻一触,便会引发一场血雨腥风。 几个长老咬牙,最终低头,不敢再言语。 “很好。”楚宁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锈刀缓缓插入青石地面,刀锋入石,铮然作响。 “咔嚓——” 一条狰狞的裂缝以刀尖为中心蔓延开来,宛如一条游走的毒蛇,爬满整片青砖地。 空气仿佛冻结,死寂之中,满堂弟子纷纷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先前叫嚣得最凶的周凛更是面色煞白,冷汗浸透衣衫,浑身颤抖,似乎连双膝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楚宁目光平静地扫视四周,眼神如同寒冬的冰刃,没有一丝温度。他只是站在那里,未曾多言,已让所有人心头沉重如山。 黑甲卫整齐列阵,玄铁重靴踩踏地面,发出震耳的沉闷声响,每一步落下,都仿佛砸在人心脏之上。铁血规则,自此降临。 就在这时—— 楚宁眉头微微一皱,体内的真气竟在一瞬间泛起微不可察的波澜。 《混元炼气诀》……有异动? 他内视丹田,只见游走于气海中的真气宛如受到某种引力的牵引,微微震颤,隐约间似有某种熟悉的韵律在共鸣。 这股异样的感应让楚宁心中微震。他修炼此诀不久,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唯有一种可能——附近有同源的功法正在运转,与他的真气共鸣。 是谁? 他心念电转,抬眸看向院门方向。 下一瞬,异动的源头便随一道低沉而粗犷的嗓音传来,如惊雷般炸裂空气。 “楚宁?” 一道低沉而粗犷的嗓音如惊雷般打破寂静。 众人猛然回首,只见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魁梧男子跨步而入。他腰间挂着半壶劣酒,酒香随风弥漫,与这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步伐沉稳,目光如炬,仿佛踏入战场的老兵。 楚宁微微侧目,目光落在来人身上,周身那炽烈的雷焰瞬间熄灭,如烈火收敛,暗潮涌动。 “老李,你怎么才到?” “他竟向那名普通捕头微微躬身行礼?!” 这一幕,如同狂风卷席众人的心神,整个院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位一言震慑长老的煞星,如今竟对一名寻常捕头如此恭敬? 周凛等人倒抽一口凉气,眼神充满骇然与不解。 李敬安愣了一瞬,而后大笑,爽朗的笑声如雷鸣在院中回荡,他伸出铁拳,豪迈地一拳砸在楚宁肩上。 “好小子!前些天你在捕快营挨我鞭子的时候,哪有现在这般威风?” 楚宁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调皮:“你把我骗进捕快营,可至今还没教我什么真本事。” 李敬安闻言,嘴角一抽,目光上下扫视着楚宁,忽然,他眉头微皱,目光落在楚宁满头银白发丝上。 “几天不见,你怎么白了头?”他的声音不再玩笑,而是多了一丝凝重。 楚宁淡淡一笑,眸中掠过一抹深邃:“一言难尽,等处理完这里,我再跟你说。” 他语气平静,却仿佛藏着万钧雷霆。 这时,他的衣襟轻微晃动,一只小雪狐悄然探出头来,那双冰蓝色瞳孔带着警惕,瞪着李敬安,露出细小锋利的尖牙。 “嘶——” 李敬安脸色微变,身体下意识一僵。 他暗暗苦笑,脚步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脑海里闪过曾经被这小家伙咬得满手牙印的画面。 楚宁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扬,转身走向屋内,抛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老李,你还是小心点,别总惹她。” 李敬安站在原地,闻言无奈地轻笑,低声喃喃:“这小东西,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老李,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救我阿姐,与王家清算。” 李敬安站在一旁,腰间的半壶烈酒晃动,酒香随着夜风散开。他眯起眼睛,望着眼前这个早已今非昔比的年轻人,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王家,可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楚宁淡淡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再强大,也挡不住我的刀。” “啧啧,几日不见,倒学会装高手唬人了。”李敬安晃着酒壶走近,壶中烈酒却隐隐泛着青芒。他猛灌一口,突然呛咳着喷向楚宁:“接着!” 楚宁本能挥袖卷住酒液,雷劲却将酒雾蒸成青烟。一缕药香钻入鼻尖,他倏然转头:“你往酒里掺了什么?” “老子的私藏便宜你了。”李敬安装作醉态踉跄,袖中破碎的丹瓶却露出半截——九转还阳丹。 雪狐鼻尖微动,突然蹿上李敬安肩头,冰蓝瞳孔死死盯着他藏丹的袖袋。楚宁耳后白发无风自动,一缕黑发悄然滋生。 …… 武馆校场上,雷刑柱已经竖立起来,如一柄直插云霄的神罚之刃,静默地等待着罪人的到来。九丈高的巨柱在夜色下闪烁着紫雷,每一道雷光都仿佛是天罚的印记,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 楚宁足尖轻点雷刑柱顶,九丈巨柱骤然迸发刺目紫光。他瞳孔化作熔金之色,发丝间游走细密雷纹,周身凝出半透明雷甲,甲胄表面浮现金色篆文——赫然是《惊雷刀诀》练至大成的表现! 这些人,曾是武馆的弟子。 但在他们选择背叛武馆、投靠王家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便已注定。 楚宁的声音宛如天雷滚过天际,字字震人心魄。 “勾结王家者,死!” 声如九天雷暴,震得云层翻涌。 他话音落下,雷刑柱骤然绽放出耀眼的紫光! “轰——” 七道雷霆自天而降,如同神罚降世,瞬间将七名叛徒吞噬。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已化作齑粉,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空气中弥漫着雷霆过后的焦灼气息,四周的武馆弟子骇然退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雪狐突然跃上刑柱,发疯般啃咬楚宁手腕。雷甲反震出炽白火,狐嘴迸出鲜血滴落柱身,竟腐蚀出缕缕黑烟。 它神情哀切,却无声呜咽,只是轻柔地舔舐着楚宁的白发。那舌尖所过之处,白发微微一颤,似有寒意渗入皮肤,化作一抹冰蓝的光辉,将体内疯狂逸散的寿元之力短暂压制。 雪狐洁白如雪的毛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从尾尖开始,一缕缕转为灰白,宛如被岁月染霜。那双本该清澈如琉璃的瞳眸,也悄然失去了几分光泽。 (本章完) 第56章 整顿 第56章 整顿 楚宁眉峰紧蹙,一声冷喝如惊雷炸响:“胡闹!” 袖袍翻卷间罡风骤起,将雪狐掀退数丈。他倏然抬手抚向耳后,指尖触及的乌发竟寸寸褪色,转瞬凝为刺目的霜白,仿佛岁月被生生剜去一截。 楚宁微微侧头,目光冷漠地扫过众人。 “现在,谁还想试试雷狱的滋味?” 台下弟子中有人膝头一软,额头重重磕上青砖;教习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血珠渗出却浑然不觉;就连素来倨傲的长老也匍匐如虾,宽大袍袖下的脊背不住颤抖。 雷刑柱上残存的紫电如蛇信般吞吐,柱身焦黑的裂痕中渗出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焦糊的腥气,仿佛一头餍足后舔舐獠牙的饕餮。 楚宁收回目光,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清理。 雷狱余威犹存,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震慑的气息。楚宁扫视众人,漠然收起雷刑柱,手掌一握,雷光散去,天地仿佛终于恢复了寂静。 他并未立刻离开刑场,而是迈步而上,登临高台,居高临下望着全场仍跪伏在地的弟子、教习与长老。此刻无人敢对视他的目光,那一战,彻底镇服了全场。 “韩胥长老。”楚宁开口,声音不怒自威,“雷馆主临走前,将传位书信亲手交与你,这是他对你信任的象征,也是对我最后的托付。” 人群中,一位白须老者缓缓起身,正是韩胥。他眉目沉静,神情肃穆,朝楚宁拱手一礼:“老朽不负雷馆主所托,今后定全力辅佐新馆主。” 楚宁微微点头,目光中难得流露一丝信任:“你是前辈,是雷万钧馆主倚重之人。今日起,奔雷武馆一应事宜,我若不在,皆由你全权代行。”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大震。这是在明正言顺地确立韩胥为武馆摄政者的地位,所有人等,皆要听命于他。更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的是,楚宁以雷霆之势肃清叛徒后,竟仍能保持如此清晰与果断的权谋之手,丝毫不被怒火与情绪驱使。 “林岳。” 甲字院教习林岳被点名,心头一紧,缓缓上前,抱拳躬身:“属下在。” “你身为甲字院教习,平日教习武艺,若言行检点,弟子又岂会动歪心思?”楚宁淡淡问道。 林岳冷汗涔涔,正欲辩解,楚宁却忽然话锋一转:“但我查过你这几日之所为,并无与叛徒勾连。今日我不降罪于你,是因你虽有失察之过,但尚未失本心。” 林岳如释重负,却又不敢松懈。 楚宁目光一寒,继续道:“从今日起,甲字院弟子必须每日抄录律令,并亲身参与三日的殿前讲武。你亲自监督,若有一人懈怠,连坐教习,明白了吗?” 林岳立刻伏地:“谨遵馆主之令!” “段无涯。”楚宁又唤。 刑堂长老段无涯性情刚烈,他曾与雷万钧多有争执,今日见楚宁如此强势,早已有不服之意。 “在。”他上前一步,语气虽恭敬,目中却带一丝试探。 “你素来刚直,对武馆内务也极熟。”楚宁语气平静,“但我不容你再以‘私情’为由,偏袒弟子或徇私枉法。” 段无涯脸色微变,刚要解释,楚宁已接道:“当然,你能维护刑堂威严,是奔雷武馆的柱石。若你愿立誓效忠,不仅刑堂仍由你执掌,我还会开放功法阁的两层功法供你参阅。” “……楚馆主之恩,段某铭记。”段无涯目光震撼,终于低头躬身。 楚宁扫视四周,声音平缓却不容置疑:“我不需要你们对我忠心耿耿。但只要我掌管奔雷武馆,便容不得腐朽藏污之地存在。” “忠者我护之,叛者我诛之。” 话音一落,众人齐齐拜伏,“是!馆主!” 楚宁转身,雪狐蹲于他身后,神情微弱。他轻轻一抚狐首,眼神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而后目光再度冷峻。 他要的,不仅是肃清,更是彻底重塑奔雷武馆的秩序。 在楚宁安排完毕、步下高台时,站在一侧的李敬安终于收回凝望多时的目光,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眸光微敛,望着那些伏地不敢言语的长老与教习,再望向神情冷峻的楚宁,心中泛起一阵久违的满足。 “不错。” 李敬安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青铜令。他望着高台上那道孤绝背影,忽觉喉间泛起铁锈味——这般杀伐果决,倒比阁主当年更胜一筹。 李敬安在心中暗自评价,眼神中露出一抹淡淡欣慰:“果然没看错人。” 在他初次奉一品阁之命接触楚宁时,对方不过是个年纪轻轻、锋芒毕露的少年,杀伐果断却也带着不羁之气。可今日,他见证了楚宁从雷霆肃清、冷静断罪,到权力布局、恩威并施,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滴水不漏。 “该杀的,一击必杀,不留后患;能用的,留情三分,既立威又收心……这可不是一个刚继位的新馆主能轻易做到的。” 他目光落在韩胥身上,老者静静站立,眉目肃然,显然也被楚宁的安排所服;再望段无涯、林岳等人,皆已归心,至少表面之上再无二意。 李敬安轻轻叹了一口气,负手而立,略仰起头看着天边浮动的雷云余痕,像是对谁,又像是自语: “阁主,你的眼光还真不差。这小子,倒真有点儿你当年的风骨……不,甚至更沉得住气。” 他微微侧首,看着楚宁走下高台,一步步走向真正的权柄核心,仿佛已非少年,而是将未来牢牢握在手中的掌权者。 “看来,我也该回一趟一品阁,给阁主一个交代了。” 他嘴角一挑,眼中光芒内敛,似乎早已在心中设下了一盘更大的棋局。 “若让他就此成长起来……阁主,你当真不怕养虎为患?” 随着奔雷武馆内乱平息,叛徒清除,楚宁作为新任馆主,亲自整顿各堂口,任命心腹弟子担任要职,裁去冗员,重塑制度,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日夜色渐深,武馆诸人各归其位。楚宁一人立在主堂前,遥望天际,闪电划破夜空,雷声滚滚,仿佛回应着他心中那份按捺不住的躁动。 他回头看了眼主堂后方高耸的阁楼——功法阁。 (本章完) 第57章 雷祖 第57章 雷祖 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随风轻响,声如细雷,门额上“功法阁”三字沉稳厚重,在寂静中荡开层层涟漪。那里,藏着无数雷属性功法、武学、秘录与战技。自雷刀门时代便镇守在此,历经三百年风雨,砖石缝隙间渗出的雷纹仍如游蛇般闪烁不息。 楚宁站在功法阁前,微风拂动他青色的衣袍。他踏过最后一级石阶时,小雪狐忽然从他怀中探出头来,鼻尖轻颤,耳尖竖起。这座阁楼散发的古老雷意,连灵兽都本能敬畏。 “别怕。”他揉了揉雪狐的耳尖,指尖雷光一闪而逝,“今日之后,这里再无你我不可踏足之地。” 他抬手,掌心雷光浮动,贴在铜门中央的雷纹印记上。 “轰——” 青铜门枢摩擦声如闷雷碾过地脉,门缝中溢出的紫电在地面炸出蛛网状焦痕。楚宁袖袍被气浪掀起,露出小臂上因雷煞反噬而龟裂的皮肤——这扇门,在试探新主的资格。 一股古老、凝练、略带压迫感的雷属性灵力扑面而来,混合着时间沉淀的灰尘与木香,一起流入楚宁鼻中。他眼神微凝,心神竟在这一瞬微微荡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雷意轻轻撩拨。 阁内光线昏暗,唯有墙壁镶嵌的几颗紫色雷晶散发着幽光,将整个空间照得如梦如幻。 功法阁共分五层,一层为入门功法与基础战技,二层则是黄阶以下的精修功法,三层以上则需馆主掌印方可进入,藏着各类玄阶功法,非重要时刻,不得轻启。 每一层都有一座“雷纹阵法”守护,若无权限者强闯,只会被雷意轰杀当场。 楚宁熟练地引导馆主印记,每上一层,周遭的灵力波动就愈加浓烈。一层中是整齐排列的低阶卷轴,二层则已换成了整齐摆放的功法玉简,每一本都散发着雷属性的微光。到了第三层,四周墙壁甚至镌刻着雷纹铭阵,封印着那些稍有不慎就会自行催动的强横功法。 小雪狐窝在楚宁怀里,鼻子嗅着,偶尔舔舔楚宁的指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古老的气息。 终于,楚宁登上了第四层。 他脚步刚一踏入,整个空间忽然一震,似有雷声轰鸣于无形之间。他静静站着,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 这一层布置极为简洁,只有一圈古木书架,书架之上并无玉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雕刻精美的木匣。每只匣底压着一枚雷符,符纸上的朱砂早已褪成暗褐色,却仍能感应到楚宁靠近时,迸发出抗拒的雷芒。 楚宁目光在这些匣子上一一扫过,忽然在靠西侧第二排中间处,定格了。 那是一个较为古旧的木匣,四周雷纹并不激烈,却有一种隐隐的沉稳雷意流转,如同积蓄已久的雷云,正在酝酿风暴。 他伸手打开木匣,一本泛黄的古籍静静地躺在其中。 封皮布满岁月斑驳,仍可清晰辨认出那几个古老的烙金大字: 《惊雷刀诀·残卷》 楚宁心头一震。 这正是奔雷武馆最核心的传承武学之一,《惊雷刀诀》!他从入门开始便修炼此诀,早已对其雷意与刀势了然于心,却始终觉得有所缺失,如今亲见残卷本体,心头顿生莫名感应。 他小心翻开书页,指尖触碰那泛黄纸张的一瞬,一道淡淡雷光顺着他的手指游走,仿佛在试探、在认主。 楚宁心中微震,却稳稳地翻到末尾。 那里,赫然多出几页泛黄而潦草的字迹,显然是后人手写的批注。 “吾为雷刀门祖师‘雷冥’,师承一品雷道宗师‘雷真子’。 雷真子大悟之后,创《九重雷典》,分上中下三篇,予云渊子、吾、牧烈天三人分别保管,以护其不被魔道所窃。 云渊子得上卷,创《九霄雷典》,融阴阳于雷,引天地之变,立九霄派,开万雷归一之道,论道以雷引天,阴阳并济,雷势无匹; 吾得中卷,创《惊雷刀诀》,阳雷为锋,以刀驭雷,斩断万象,破灭千军,阳刚无双,威震八方; 牧烈天得下卷,创《阴雷天典》,专修阴雷,以意御雷,静极生变,隐于无形,演万雷归宗之术,成天雷宗,幽雷化神,暗涌无声。 可惜九霄派遭劫已灭,上卷失传;中卷我以残诀藏于雷刀门;下卷或仍藏于天雷宗中。 三卷一体,合而为九重之道,可通一品雷神之境。惜哉,未竟之志,望后人承之。” 楚宁心神震荡,久久无语。 原来,他苦修至今的《惊雷刀诀》,不过是那完整雷法中的中卷所化!而那上卷、下卷,竟还隐匿在九霄派与天雷宗的遗藏中。 “若真能集齐三卷,或许我可以踏上一品雷道之境,甚至——完成雷真子未竟之志,重铸雷道传承。”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雪狐,后者也正仰头看着他,目光灵动,仿佛察觉到什么。 “看来,三天后的青云擂,冠军我是一定要拿下了。”楚宁喃喃,目光幽深如雷。 他静静坐在功法阁第四层最深处,四周被雷纹阵法环绕,那一排排雷属性功法卷轴仿佛沉睡中的巨兽,闪烁着淡淡的电光。楚宁翻开手中那本泛黄的《惊雷刀诀·残卷》,心神完全沉浸其中。 第一页,是他熟悉的“裂云式”。 第二页,是他早已精通的“惊蛰”。 这两式,他靠混元神令预支,虽使得淋漓尽致,但从未真正参透。 就在他翻至第三页时,一道古老的文字映入眼帘: “第三式:九雷裂影。” 他眼眸骤然一亮,神情紧张又兴奋。那是一段极复杂的行功图,密密麻麻的雷纹勾勒成九道分身轨迹,每一道雷影都携带斩灭一切的雷势,仿佛九尊战神并肩杀出! 楚宁立刻催动混元神令,尝试预支这第三式。 却在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将神识震退,混元神令沉寂不动,毫无反应。 “还未偿还完《混元炼体法》的代价,神令封闭了。”楚宁轻轻吐了口气。 他闭上眼,沉默半晌。 下一刻,他睁开眼,眼底透出一种久违的坚定光芒: “这一次……不预支。我要靠自己,真正把它学会。” (本章完) 第58章 第三式 第58章 第三式 他将《惊雷刀诀》残卷轻轻放下,楚宁一挥手,小雪狐落地蹲在一旁,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盘膝坐下,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功法里的经络运转路线、雷力的引导方式与刀势变化。 他从最基础的雷流引动开始,每一道雷光在经脉内穿梭,都仿佛一把火刀切割骨肉。 剧痛袭来,他浑身痉挛,却死死咬牙没有停下。 “雷之力,不驯不屈,唯心静则驭。” 他像一尊石像般在雷电中静坐一夜,全身上下焦黑斑驳,皮肤表层寸寸龟裂,但他心神愈发清明,对雷的感知也愈发敏锐。 黎明来临时,他开始尝试“九影裂闪”的移动轨迹。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道步伐都蕴含雷爆之势,速度快得几乎肉眼不可捕捉。 然而,雷动虽快,但九影之势却迟迟无法成形。 “不是单纯的快,也不是刻意制造幻影……” 小雪狐焦急地在外围打转,每一次试图靠近都会被雷罡掀飞。 楚宁眼神一凝,忽有所悟。 他猛然记起第三式开篇一句批注: “雷之极,非光之速,而是心之念。念至,则雷至。” 他豁然开朗。 “是我错了……雷之分身,不在肉体,而在神识。”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雷刀缓缓垂落,眼神却越发明亮。 楚宁开始尝试将自己的神识如电流般剥离、拉伸、撕裂,试图与雷力形成同步共鸣。 第一遍,神识一分为二,雷力骤然紊乱,险些逆冲心脉。 第二遍,他强行稳定神识,却发现雷电走向与神识仍无法重合。 他咬紧牙关,一次次斩出,一次次失败,功法阁雷声轰鸣,刀影闪烁,空气都被撕扯出焦灼气息。 直到夜色再次笼阁楼,楚宁的身影已然嵌入那片焦黑的砖楼之中。 突然,他暴喝一声,周身雷茧应声炸裂。 九道虚影自他躯体中悍然冲出,每一道都握着雷煞凝成的长刀。 刀光如瀑,雷鸣如鼓,天地一瞬沉寂。 墙壁上铭刻的古雷纹被生生劈出细密裂痕,整座练功阁楼都为之一颤,灰尘簌簌而落。 “噗!” 第七次尝试时,楚宁口中鲜血狂喷,那血珠在空中还未来得及坠地,便被汹涌的雷意蒸腾一空,化作片片血色雷雾,弥散四周。 他跌坐在地,剧烈喘息,胸口起伏如破风帆,却没有丝毫放弃之意。 “这不是一招普通的刀技,它是对神魂的撕裂,对意志的极限打磨。” “难怪当初创出‘惊雷刀诀’的雷冥前辈,只留下半卷残诀在外,能修成这第三式的,恐怕百万人中难有一人。” 但楚宁咬紧牙关,眼神从未黯淡。 在接下来的几十次尝试中,他开始沉下心,调整呼吸,压制雷劲,尝试用“念”而非“力”去引导分身。不再追求爆裂的速度,而是追寻一种雷动于无形、神识先行于形躯的节奏。 逐渐地,每一次出刀,虚影都能多留存半息; 每一次踏影,雷电就多一分流转的自然; 每一次失败,也离成功更近一分。 时间缓缓流逝,月沉星坠,旭日初升,又一夜过去。 第九十九次尝试之后。 “轰隆。” 一声震雷直贯云霄,仿佛在为他的领悟而欢呼。 只见他身形一震,化作一道雷光冲天而起,在他身周,竟瞬间浮现出九道雷影。 它们宛若真身,每一道都眼神凌厉,气息逼人,握着雷光闪耀的长刀,寒光斩破空气,雷电流转其身,如鬼如魅。 那些雷影在书架之间疾掠,每一次闪动都带起爆鸣,每一记虚斩都引发空间震颤。 “这……才是九雷裂影真正的形态。” “这不是身法的极速移动,而是神识牵引雷意,在刹那间形成的雷影分身。” 楚宁凌空而立,看着周身九道雷影呼啸旋转,雷光中仿佛能看到他自己的神魂投影。 “若敌被困其间,就算能挡住一刀……能挡住九刀吗?” 他嘴角缓缓扬起,眼中不再是初入修道的青涩,而是一抹真正属于强者的自信。 雷光散去,天地寂静。练功阁楼内,焦痕纵横,宛如劈出了一方雷狱。 从前,他只是一味地依赖混元神令,借力行招,术成而心未通。 而此刻,他真正走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楚宁,踏上雷之一道的真正门槛。 雷光渐敛,天地归于寂静。 楚宁缓缓落地,雷意在周身逸散,如薄雾缭绕。他望着练功阁楼中纵横交错的焦痕,胸口仍微微起伏,脸上却挂着按捺不住的笑意。 “终于成功了……” 这一步,他走得艰难,但每一次神识崩裂的痛楚、每一口血的灼热,最终都化作此刻的喜悦。 他仰头长吁,声音朗朗。 “小雪!” 但未见小雪狐前来。 他皱了皱眉,又唤了一声:“小雪,过来。” 空气中雷意犹存,然而雪狐那熟悉的身影却并未如往常般雀跃扑来。 楚宁心中一紧,身形一晃,掠出阁楼。 阁内残雷未息,空气中带着被灼烧的气息。他绕过几排焦黑书架,忽而一顿脚步,一抹雪白的身影,正静静地瘫倒在石阶之下。 石阶下的青苔泛着诡异的蓝光,小雪狐蜷缩的躯体周围,雷纹如藤蔓般蔓延。空气中悬浮的雷尘凝成狐形虚影,仿佛某种古老仪式正在苏醒。 “小雪!” 他快步上前,将那只小狐抱入怀中。雪狐身上的灵息极为紊乱,原本柔软的白毛此刻布满雷痕与暗纹,体温低得几乎冻结。 但更让楚宁吃惊的是,那小小的狐躯,竟在他怀中微微蠕动,脊骨浮动间,竟像是在向另一种形态变换! 楚宁尚未来得及细想,便见雪狐额心一道淡金符纹浮现而起,竟是他亲手施下的“金箍咒”。 那金纹剧烈闪烁,如在与某种力量抗衡。 忽然,“噗”的一声轻响。 小雪狐的身躯化作一道柔光,旋即在他怀中迅速膨胀拉长,毛发如雪消散,骨骼悄然重塑,筋骨弹响间,宛若脱胎换骨。 一具赤裸的女体,悄然浮现于他怀中。 她蜷缩着,犹如初生的精灵般无助又神秘,银白的长发自肩头倾泻而下,如瀑般披散,直垂至腰际,在月色下泛着莹润的冷光。 (本章完) 第59章 失控 第59章 失控 她的肌肤雪白晶莹,仿若寒玉所凝,薄如凝脂,却透着一层淡淡的狐光。 双肩纤柔削窄,锁骨隐现,胸脯饱满挺翘,微微起伏间如雪山初晴,曲线玲珑。盈盈一握的纤腰向下收紧,过渡至笔直修长的双腿,腿弯柔顺滑腻,宛若天工雕琢。 她身形颀长柔软,比例近乎完美,浑身上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惑意。不是刻意的勾引,而是与生俱来的妖灵魅质。每一道弧线都似天生为诱惑而生,却不显半分轻浮。 细细望去,她五官绝美得近乎妖异。琼鼻挺翘,红唇微张,一双青金异瞳在睁开的刹那,竟有一道魅光缓缓流转而出,仿佛月夜之下,一池静水被风吹皱。 她微微侧首,雪白的发丝滑落胸前,遮掩了部分春光,却更添几分朦胧魅意。那种介于灵与妖、纯与惑之间的气息,令楚宁心神骤然一紧,几乎不敢多看。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柔软无骨地贴入他怀中,狐香拂面,如醉似幻——楚宁只觉胸口一热,仿佛抱着一团白色火焰。 那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在月色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而她纤长的手指,悄然滑过他的胸膛,如同幽影中伸出的梦魇之手,温柔却叫人警觉。 “你……”楚宁低声开口,声音却已干哑。 女子抬起头来,青金异瞳中魅光微漾,唇角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如春雪初融般柔和,却又藏着尖锐的锋芒。 “你心跳得真快,主人……”她语气低柔,如叩魂之音,“是在怕我,还是……在想我?” 说话间,她指尖掠过楚宁喉结时,一缕银发无风自舞,发梢渗出淡粉雾气。楚宁颈侧血管突跳,那雾气竟如活物般钻入肌肤,在他识海中绽开漫天桃幻境。 楚宁眉头紧锁,体内神识如潮水般翻涌,试图压下逐渐升腾的躁意:“你不是它。” “我不是。”女子坦然承认,修长的双腿不着痕迹地缠上他的一侧腰身,吐息拂在他颈间,带着致命的温热与暧昧。 “我是她心中未曾生出的执念,是你灵识深处的回音,是在冰潭梦境中唤你而出的那缕念魂。” 她伏在他胸口,声音如梦呓般缓慢:“只要一次……一次就好……” 她抬手,指尖落在自己额心的金箍咒上,符文此刻正微微闪烁,如挣扎欲碎的牢笼。 “只要你放任……我便能挣脱桎梏,从此再不受这咒印所控。” 她抬头看着他,青金异瞳与他的金瞳对视,声音忽然低得几不可闻:“你知道吗?你是它第一个也是唯一认可的主人。而我,只想成为你唯一承认的……女人。” 话音未落,她唇瓣微启,缓缓贴近他的唇。 楚宁猛地一震,体内神识如烈火灼烧,丹田之中,那缕因雷法残留的情火执念此刻竟如被灌注了妖力般,骤然爆燃。 “够了!”楚宁瞳孔深处炸开雷暴,神识化作利刃劈向桃幻境。漫天落英瞬间焦黑蜷曲,幻象裂隙中,浮现出小雪狐被金纹锁链贯穿琵琶骨的记忆画面。 楚宁猛然欲起,却发现女子手臂已缠上他的脖颈,动作并不暴力,反而像是一种缓慢而有力的蛇缠,柔中带韧,动弹不得。 “别挣扎。”她声音轻轻,“只要一次,就一次,我便能真正成为你的人,是你愿意的,明白吗?” 她轻轻吻上来,那唇如冰似火,带着妖异的甜香,刹那之间,楚宁眼前骤然一黑,魂海中的情火如浪般席卷,几乎要将理智吞没。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落在她光滑如雪的脊背上,肌肤相触间,那团情火骤然升腾,几欲爆裂。 就在他快要失控的边缘,女子额间的金箍咒符文却骤然亮起。 她额心的金箍咒突然一震,猛地绽放出一束刺目的金芒,像是回应某种禁制,爆发出封印之力。 “唔——”她娇躯一震,似被雷击般猛地弓起身子,一抹痛楚瞬间在她妖冶的面容上划过。 “你……”楚宁猛地清醒过来。 她身子微颤,咬唇忍耐,青金瞳中却泛起复杂的情绪,既是怨怼,又似不甘。她低声道: “该死,它……还在挣扎……” “这副身躯,终究还不是完全属于我。” 说到这里,她眼神一暗,声音冷了几分:“若不是你当初那道金箍咒……我早已觉醒,又何须如此低姿诱你……” 下一瞬,她的身躯如幻影般颤动,狐耳浮现,尾羽微张,一丝微弱的白光自她胸口亮起。 楚宁顿时神智一清,大喝一声:“退!” 一道神识骤然震荡而出,金瞳光芒大盛,将那缠绕识海的情火生生压下。 女子痛苦地弯下腰,唇角浮出一抹血丝,额心的金纹如锁链般浮现出来,剧烈跳动,似乎要将她重新压入沉眠! “你……唤醒了她?!”她语气怨毒中带着不甘,紧咬银牙,冷冷看着楚宁,“你竟然……抵住了我……” 楚宁捏住她下颌,金瞳映出她眼底挣扎的小雪狐虚影:“你以为占据这具躯壳就能取而代之?别忘了——”他指尖雷光刺入她眉心,“我既能赐你形,便能碎你魂。” 她猛地一笑,那笑容带着癫狂与怨意:“我若非金箍咒未破,你早已……早已是死人!” 女子身躯一震,那青金双眸中终于浮现出一抹动摇与迷茫。随后,她缓缓闭上眼,身形化作一缕银光,重新沉入小雪狐体内。 楚宁轻轻抱住小雪狐,眉头紧锁。 小雪狐的神念正在被女子逐渐侵蚀,而那所谓的“她”若彻底苏醒,或许将是自己完全抵挡不住的存在。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昏睡的小雪狐。 它已经恢复成原本模样,白绒绒的身子蜷成一团,尾巴轻轻环着自己,仿佛梦中仍在寒潭之底安睡。额心那枚金色符纹已然归于沉寂,只余淡淡光辉,似提醒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并非虚妄。 楚宁轻轻叹了口气,将它小心地收入胸前衣襟,那温热的狐息紧贴心口,竟比初阳还暖。他抬头望了一眼功法阁顶,那里残月斜挂,寒风轻卷,夜色深沉如墨。 (本章完) 第60章 吞渊 第60章 吞渊 他一步步走出功法阁,未回头。走廊静寂无人,只有脚步声落在石板上,带着些许回响。 他在回想,那一刻,自己竟几乎失控了。 不是因为妖术,不是因为魅惑,而是因为自己心中,也的确藏着那一分欲念与柔情。 他闭了闭眼,似要将那方才唇齿间的妖香、指尖触过的温柔与那双青金异瞳中翻涌的情绪一并压入心底深处。 太过柔软,就会失去锋芒; 太过动情,便会乱了初心。 此刻距离青云擂,只剩最后一天。 而王家尚未剿灭,他们像一头藏入阴影的猛兽,随时可能撕开防线,吞下一切弱者。 更让楚宁心头难安的,是阿姐。 从雷万钧馆长将她转移至安全之地后,已有整整七日未曾传讯。以雷万钧的手段与谨慎,不可能平白失联,除非……有意断联,或者——出了意外。 楚宁将手掌落在胸前,指尖缓缓拂过那温热柔软的一团。 “小雪,你能听到我吗?” 没有回应。 它睡得极沉,连尾巴都未抖动一下。 他苦笑了一下,将她轻轻收于最内层的衣襟中。那贴心的重量虽轻,却似一块压在心口的狐玉,提醒着他:他不是一个人。 他回头望了一眼夜中的功法阁,那扇木门已缓缓阖上,仿佛隔绝了方才一切梦魇般的情绪。但耳边,似乎仍残留着女子轻哼的余音,宛如梦魇缠魂,拂之不去。 他终究没有回头第二次。 楚宁转身离去,走出功法阁。 夜风袭来,拂过他脸庞,也卷起他玄衣衣角。那眉心中凝聚的肃杀与锋芒,悄然隐入夜色深处,仿佛一柄入鞘神兵,静待重鸣。 就在这时,远处忽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如雷贯耳。 “报——” 一道黑影破夜而来,战马嘶鸣,铁蹄踏碎青石。一名黑甲卫纵身翻下马背,甲胄铮然作响,单膝跪地,语气沉如寒铁: “启禀巡察使大人,有王家九品巅峰长老现身,已现踪于城东!” 楚宁神情微凝,眉梢却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王家……终于坐不住了。” 他声音低沉,如潮水暗涌,却藏着早已蓄势待发的杀意。 “我等他们,很久了。” 他垂眸,眼中寒光乍现,轻声吐字,却似霜刃出鞘。 “传令黑甲卫——” 他抬眸望向夜空,神色冰冷肃杀。 “今晚,便是王家末日” 说完,他却并未立刻动身,而是调转方向,径直前往李敬安的住处。 庭前灯未灭,窗内灯火明明灭灭。 楚宁推门而入,果然见李敬安仍在案前研磨,素袍不整,发髻微散,身影安稳沉静。 楚宁嘴角一扬,压下翻涌的杀气,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慢悠悠走近。 “老李,走啊,陪我去玩玩?” 李敬安头也不抬,只淡淡道:“这么晚,不去。” 楚宁挠了挠白发,露出一个无奈而狡黠的笑:“你听我说……王家嘛,不是小事儿。我一个人打也行,就是……啧,有点儿孤单。” 李敬安瞥了楚宁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你什么时候怕过孤单?” 楚宁却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眯起眼,语气转淡了几分,像是随意地问:“老李,你是一品阁的监察使,修为深不可测,却跑来青阳县衙当个捕头,隐姓埋名……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话语不重,却在夜风中带着一丝探询,一丝真诚,甚至隐隐还有些揶揄。 李敬安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片刻,望向远处幽蓝夜幕,才轻声道:“有些事,只有站在最底下,才能看清楚上面藏着什么。” 楚宁静静听着,没再打断。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转冷:“你以为监察使只是来‘杀人定罪’的吗?我们更重要的,是‘查因定律’。你可以杀人,但源头在哪、因果如何,值不值得动——你想过没有?拔掉毒瘤容易,可它连着的,是整个系统的血脉。” 楚宁眯起眼,语气也沉了下去:“可王家……你明知道他们荼毒百姓,毁人性命。以你的实力,早就能将其铲除,为什么……始终不出手?” 他眼神认真,话语里夹着不解,也带着一份少年心性的执着与质问。他是真将李敬安当作长辈,才敢如此直言不讳。 李敬安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不是不杀,是不能杀。” “王家是毒瘤不假,但你若贸然拔除,整个青州的权力结构会瞬间断裂。商脉、粮线、人事、军备,皆与其纠缠。到时候,百姓怎么办?青州如何自稳?这一刀下去,动的不是一家一族,而是整个州郡的根基。” “你看到的是恶,却没看到他们背后承载着多少利益、多少牵连。那不是我畏惧动手,而是动手的代价,太大。” 楚宁皱着眉,似懂非懂。他沉思片刻,忽然又笑了,笑得带着点少年特有的狡黠:“你说得头头是道,但今晚,你还是得陪我去。” 许久,李敬安终于开口,目光沉如古井,语气平静中却透着锋芒:“你是想让我陪你收尸,还是陪你杀人?” 楚宁耸了耸肩,笑着眨眼:“最好都陪着。万一我杀得太猛,尸多没人收……那场面太难看。” 李敬安挑眉:“理由?” 楚宁摊开双手,一脸理直气壮:“因为我是你学生啊。你总不能眼睁睁看我被人打,甚至被人杀吧?” 李敬安一怔,随即失笑,眼中浮现出少有的柔色,像风拂过古井,荡开一圈涟漪。 “你是担心王家老祖王林吧?” 楚宁脸色一僵,随即干笑着挠头:“嘿嘿,还是你看得透。” 他收起笑意,神情正经:“老李,你跟我说实话——王林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总觉得……你知道得比我多。” 李敬安低头沉思,夜风拂过衣袖,雷刑柱上残余的雷弧闪烁如电蛇。天地间,仿佛陷入短暂的寂静。 “王林,本名早已失传。三十年前,他是我一品阁密档中的一级通缉者,代号‘吞渊’。” “二十年前,他剖开蛟腹,取逆鳞入体,炼化成身,弃名换姓,自称‘王林’,从此蛰伏深山,藏身王家,静待时机。” 楚宁眉头一跳:“‘吞渊’?那不是七州邪祟榜上的头号恶徒?传说他早在灵渊一役中就死了!” (本章完) 第61章 当铺 第61章 当铺 “死了?”李敬安冷哼,“没人再见过他,大家便以为他死了。其实,他早就藏入王家,借尸还魂,躲过所有监察。” 楚宁倒吸一口凉气:“他竟是王家的老祖?” “不错。”李敬安点头,“王家二十年前的崛起,便是从他归来开始。他借王家躯壳,布局多年,三年吞五郡,八年控三州暗道,商贾、走私、军备……都被他一手操控。” “王家子弟只知其名,却不知其形。他是族谱上‘供奉’的祖宗,却是整个青州暗面的主宰。” 楚宁神色变幻,声音低沉:“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敬安没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卷灰黑人皮密卷,卷首九只血眼图腾狰狞扭曲。 “王林以王家嫡脉之血,每年阴时活祭九十九人,炼九渊血池,只为延寿百年。” “更可怕的是——这不是第一次。” 楚宁浑身一震,背脊发凉:“他……已经这样做了很多次?” “不错。每次间隔二十载,一轮血祭。而今九渊血池已将溢满。” “所以……”楚宁吸了口气,“我们今晚动手,会不会……打草惊蛇?” 李敬安眼中闪过一抹锋芒,冷笑道:“不惊蛇,怎引龙?王林藏得够久了,也够谨慎。但你若动王家,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拍了拍楚宁的肩,眼神沉稳坚定:“放心出手。若真动静太大……我接着。” 那一刻,楚宁望着李敬安,心头一热,那些疑惑、不解、焦躁……全都在这一句“我接着”中,彻底融化。 他笑了,眼神如火:“那就不客气了。” “今夜——” “让这条老蛇,现出原形。” 李敬安忽然收敛神色,转头看向楚宁,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探究。 “你的小宠物呢?”他问。 楚宁一愣,反应过来后挑眉笑道:“怎么?你还想让它咬你一口?” 李敬安摇了摇头,嘴角一勾,语气半调侃半认真:“不不不,那一口,我还真吃不消。” 楚宁无奈地笑笑,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将小雪狐抱出。小家伙安静蜷缩在楚宁怀里,毛发雪白如绒,眼睛紧闭,气息若有若无。 “它不像是在睡觉。”楚宁皱眉,有些担心地道。 李敬安目光一凝,凑近几分,手指轻轻探向雪狐的额心,一丝极淡的灵力悄然渡入。他看了一会儿,忽而眯起眼,似笑非笑地说: “可以啊,你小子,居然给它施了御兽术?” 楚宁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呵。”李敬安抬手比了一下雪狐额头的某处,“这里隐约还有你的神识印记。再加上它体内灵脉运转微滞、精神枯萎,这不是强行束缚御兽术留下的典型症状?” 他说话语速不快,字句如刀,直接把楚宁说得一脸尴尬。 “只是你这术法也太粗糙了些,一来直接禁锢了它的灵力,二来时间一久,对它神魂会有不可逆的伤害。” 楚宁面露懊恼,低头看着怀中的雪狐,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哪儿做错了什么:“那现在怎么办?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敬安没有回应,反而低声道:“给我。” 楚宁愣了一下,把小雪狐递过去。 李敬安接过雪狐,左手轻托,右手微抬,指尖浮现出一道金色符文。他屈指一弹,那符文缓缓悬于雪狐额心上方,随即他又接连挥出几道灵力,宛若细丝织线,将楚宁早先残留的御兽印记一点点拆解。 他的动作快而不乱,指法诡异而优雅,仿佛在描绘一道天地间最古老的纹路。原本杂乱的灵力痕迹被他重塑为一座微型法阵,复杂却稳定,禁锢变成了守护。 楚宁在旁看得眼缭乱,根本插不上嘴。 随着最后一道符印融入雪狐体内,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闪过。雪狐原本萎靡的身体轻轻一颤,雪白的耳朵动了动,然后,那双灵动澄澈的碧蓝眼睛,缓缓睁开了。 “嗷呜……”它发出一声细小的、带着虚弱撒娇意味的哼鸣,脑袋拱了拱楚宁的手指。 楚宁眼前一亮:“它醒了!老李,你这也太神了!” 他伸手接过小雪狐,激动得像个孩子。 李敬安却只是微微一笑,袖袍一拂,淡淡道:“下次用御兽术,记得先学明白再用。你这法子,用在蛮兽身上还行,用在这种有灵性的灵兽身上,等同于折它神魂,若不是我……它恐怕撑不过三日。” 楚宁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佩服与尴尬:“嘿……多谢了。” 他低头轻抚着小雪狐,它似乎还没完全恢复,但那双碧蓝的眼睛已然清明,充满了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小雪,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低声说,语气罕见地温柔而坚定。 李敬安收回视线,负手转身,只丢下一句话:“去吧,你还有事要做。” 楚宁一怔,随即恍然。 对,王家。 他收起雪狐,长身而起。 …… 夜幕低垂,青阳县的东市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街道两旁的灯火摇曳,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寒意。 楚宁踏步前行,他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得修长,仿佛一柄即将斩落人头的利刃。 王家的当铺近在眼前…… 当铺内,账房先生正拨动算盘,清脆的“哒哒”声在静谧中响起,如同催命的丧钟,一声声敲在人心头。 就在这清响之中,一股森然寒意骤然降临,如同隆冬突至,寒气瞬间钻入骨髓,令人不自觉地颤栗。 下一刻,一道雷光炸响! 楚宁一拳轰出,雷霆化作蛟龙怒啸而起,搅动天地,翻腾咆哮。汹涌的气浪横扫而出,瞬间将门口两名守卫掀飞数丈,重重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谁——” 掌柜猛然抬头,还未来得及出声,眼前却已闪过一道紫金刀芒! “啪!” 算盘应声碎裂,账房先生瞳孔剧震,最后一颗珠子还未落下,一道凌厉至极的刀光已自门外劈入,携裹着摧毁一切的雷火之力,将整座当铺轰然劈为两半! 烟尘滚滚中,楚宁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步步踏入。他目光如霜,冷峻无情,宛若来自黄泉的审判者。 (本章完) 第62章 还债 第62章 还债 “你是何人?”掌柜惊怒交加,脸色惨白。 楚宁淡声回应,字字森寒:“七日一息?你们王家把整座县城的人命,当作铜钱一样精算。今日,就让你们用血,来偿这笔账。” “噗嗤!”刀光破空而至,寒芒一闪即逝。掌柜尚未来得及反应,双腕已被利刃斩断,鲜血自断口喷涌而出,洒落满地。 赤铜算盘随之跌落,铜钱滚洒一地,在地砖上发出清脆而杂乱的碰撞声。 他惊恐地蜷缩后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你……你是……楚家那孽种?” 楚宁目光一沉,并未作答。 就在此时。 “砰!” 两道血光突兀而起,从暗处飞扑而出,竟是两具藏匿在屋中的血傀!但还未靠近,楚宁已金瞳骤亮,雷霆涌动,掌中雷光轰然爆发。 霹雳一声响,血傀瞬间被雷霆之力撕成齑粉,连残渣都未留下。 他神色淡漠,目光扫过整个屋内。 货架上陈列着各式名贵瓷瓶、玉器、珍本古卷,但在这一刻,这些曾被王家敛取的财富,皆如粪土般苍白无力。 唯有一处。 他目光一凝,盯上那墙壁暗格中,整齐摆放着的一排焰纹镖。 通体赤红,镖身隐隐浮现火焰流转之纹,那是离火宫独有的杀器。 李敬安眉头紧蹙,神色凝重,“焰纹镖……离火宫的秘器。王家竟与他们勾连,局已非表面那般简单。” 楚宁缓缓转身,目光投向角落中几名颤抖成一团的王家伙计。 他们如泥般瘫倒,面无人色,裤脚已被冷汗与尿意湿透,却无一人敢逃,无一人敢吭声。 楚宁眼神冷漠,手腕一抬,刀锋轻振,雷光隐动,杀意如潮水般汹涌扑出。 “死。” “锵!” 就在此刻,一道玄铁锁链横空而至。 链身刻满幽蓝符咒,化作灵蛇般精巧地缠住楚宁刀锋。雷光符文交击,爆出点点星火,竟将即将倾泻而出的雷霆刀气生生镇锁。 楚宁眉头微皱,金瞳中战意陡然升腾。 “别浪费力气。” 李敬安从侧旁踏前一步,紧握铁链,神情凌厉:“杀这些杂鱼无益。关键的东西藏在地窖。” 楚宁刀尖微抬,冷光闪烁。 “你们不想死,就滚。” 他语气淡漠,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伙计们心跳加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噗通。” 终于,几个王家伙计忍不住跪地磕头,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他们心知肚明,今日的王家,已然大势已去。 李敬安猛地一脚踏向青砖一角。 “咔嗒——” 机关启动,地面震颤。 青砖轰然塌落,碎石滚落之下,一道幽深的暗道缓缓显现。冷风自通道中吹出,携着尘封许久的霉腐之气,仿佛久未开封的古冢,令人不寒而栗。 “下去看看吧。”李敬安低声道。 楚宁不语,眼中雷光微闪,转身一跃,踏入黑暗。 火折子点燃的一刹,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四周嶙峋石壁,墙角挂着蛛网,隐约还能见到几块发黑的干尸残骸,似乎早已无人在此驻足。 走了约莫百余步,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方圆十丈的地下密室赫然出现。 密室中央刻有一道巨大的六芒阵,纹路古老,刻痕深沉,血红色的符文宛如鲜血凝成,散发着微弱却摄人的光芒,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阵法吞噬、主宰。 空气中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如临深渊,似对古老禁忌的亵渎。 忽然,一股灼热气息自密室深处腾然升起,炙热如岩浆奔涌,四周空气迅速升温,墙面裂纹冒起焦烟。 “来了。”楚宁语气平淡,神色冷静,像是早已预料。 下一瞬,一道赤红虚影从火光中缓缓浮现,赤袍猎猎,披风烈焰翻滚。那双火焰般的眼眸冷冷扫视而来,如猛兽睁眼,威压扑面。 “何人擅闯我王家当铺?” 虚影沙哑低语,声音带着沉重的焰音共鸣,“焚天劲·血阳形。灭!” “啧。”楚宁挑眉,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像在看一场热身表演,“一出来就这么猛?” 虚影暴涨,赤焰裹体,如同火焰魔神,猛地挥掌,血焰如涛般拍向二人。 李敬安神色平静,袖袍一拂,一道淡金光幕自他身前张开,火浪在其上轰然炸开,却只溅起些许光屑,连一根发丝都未动。 楚宁也未退,反而上前一步,雷芒自体内奔涌而出,化作一道百丈雷龙咆哮冲天,嘶吼震耳。 雷龙与血焰交锋,天地失色,气浪如海啸般掀翻整座当铺。 王岳的身影在火光中凝实,血焰之中显露出一道苍老却刚毅的身形,鬓角赤发燃烧,步伐如山。 “王家二长老,九品巅峰武者,王岳。”李敬安淡淡开口,语气仿佛在点名。 王岳猛然睁眼,瞳孔如火钻般炽亮,一掌拍地:“噬灵爆炎阵!” 以他为中心,地面符纹疯狂蔓延,血焰高涨,瞬间形成数丈火狱,将三人包围。 楚宁站在中央,脚下雷光流转,毫不动容。 “这种阵法?”他嗤笑,“像我六岁的时候玩过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往地面轻轻一点。 “破。”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如同泡沫破碎,整个火狱轰然崩塌,阵纹寸寸裂开,化作无数火焰残片消散空中。 王岳脸色剧变:“你……不可能破得这么轻松!” “你叫这‘绝招’?”楚宁歪了下脑袋,像是被什么无趣的把戏打扰了心情。他嘴角勾着一抹无奈的笑意,却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轻蔑。 “那……换个好看的。” 语落,他身形一动。 脚步微微前踏,足下碎石爆裂,气场陡然一变。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倏然一紧,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凝滞、窒息。 他缓缓抬手,指节微屈,掌中刀光乍现。 那是一柄锈迹斑驳的刀,刀未出鞘,周围的真气却早已躁动如潮。楚宁的身影如松,如碑,如一座静默的山,在暴风来临前沉稳如初。 “惊蛰。” 轻吟一声。 雷霆乍现! 一道银紫色雷芒自他刀锋中炸裂而出,裹挟着毁灭的意志划破夜色,犹如神明手中天罚之刃,从九霄之上劈落人间。 “轰!” 狂雷贯穿敌影,电蛇四窜,整座地窖都在这霎那颤栗。尘土飞扬、碎石炸裂、符纹晃动,连地面都被削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深痕。 (本章完) 第63章 地窖 第63章 地窖 “王家嫡传焚天劲?”楚宁已抬眸而望,神色淡淡,如漫不经心看一场雨落雷鸣,“不如我这一缕.惊蛰雷。” 余波未散,震耳欲聋的雷声犹在耳畔轰鸣,仿佛要将人的神魂撕碎。 王岳尚未落地,他身形跌退数丈,才勉强稳住,但身体周围的焚天劲已经开始溃散。 王岳猛然仰天嘶吼,目眦欲裂,血气狂涌如潮。 “你以为……就这点手段,就能赢我?楚宁,别太小看王家!”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浓烈血雾,双掌飞速结印,符光暴涨,一道血红色的阵纹在他脚下炸开! “血焰燃魂爆!” “轰。” 一瞬间,炽烈到近乎燃尽神魂的红焰在他周身腾起,如同从炼狱深处升起的魔焰,将整个地窖照得赤红如血。 李敬安眼神一凛,沉声低语:“他疯了……竟动用了王家压箱底的禁术。” 楚宁闻言微讶,目光微凝。 李敬安继续道:“‘血焰燃魂爆’,曾在二十年前王家内斗时现世,一招之下,三名九品长老重伤,两人至今未愈……以燃魂换威能,是彻底的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之法。” “现在……他是打算和你同归于尽了。” 王岳浑身被血焰吞噬,眼神赤红如鬼,“你死,我王家安宁!你活,我王家颜面尽丧!” 那血焰,带着焚天灭地之威,已然朝楚宁轰然扑来,但在楚宁眼中却仿佛慢动作重播。 他不退反进,反手提刀,眼中雷光迸现。 “裂云式。” 无数道雷芒从半空垂落,如同万雷垂天,将王岳吞噬其中。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火焰崩溃,血焰湮灭,王岳整个身躯被雷光撕碎,轰然砸入地面,衣衫破烂、浑身焦黑,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挣扎着抬头,眼神已经混乱,口中呛着血。 楚宁缓步走上前,单手持刀,眼神冷冽。 “王家炼的血丹藏在哪里?” 王岳咬牙,嘴唇颤抖,像是还想硬撑。 “你不会知道的,献祭完成后老祖将得到永生。” “献祭?” 他回头看向李敬安。 “老李,交给你了。” 李敬安点头,目光温和中透着锋锐:“交给我吧。” 他缓缓走近王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金符,其上灵纹流转,像是某种封魂的阵构。 王岳脸色一变,嘴角的倔强终于松动几分:“你……你想做什么?” “让你说实话,仅此而已。”李敬安轻声道,语气仿佛春风拂面,却让王岳寒意直透脊骨。 “你休想!”王岳强撑着怒吼,但下一刻,一指点出,那张金符骤然没入他眉心。 “轰——” 识海一震,王岳眼白上翻,痛苦低吼,神魂仿佛被刀割撕裂。他猛地抽搐,咬紧牙关,却连发声的力气都在流失。 “说出你最怕失去的事,它便不会被抹去。”李敬安轻描淡写,像在陈述事实,“否则……你这辈子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片刻沉默,王岳终于崩溃。 “藏在地窖……通往祖坛的……血井之下……那里是……最后的祭坛……” 他瘫软在地,眼神彻底涣散。 李敬安点点头,收回金符,轻轻拍了拍手:“不难。” 楚宁神色未变,眼中雷光微闪,似已知结局。 他转身,缓步走向那被雷斩震碎的墙体边缘,一道幽深的石道正悄然开启,冷风从中吹出,携着一股古老而阴沉的血气。 “他已经说了,走。” 楚宁脚步如风,雷光在他背影上跳跃,映照出破碎石壁上模糊不清的雷纹,仿佛一尊即将踏入黄泉的雷神,肃杀无声。 地窖深处,火光映照着斑驳石壁,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血气。 楚宁手中拿着的一枚焰纹镖缓缓转动,他的面庞沉静如水,却透着一股决绝。 “该结束了。” 他猛然抬臂,五指张开,灌注雷力将焰纹镖狠狠掷入地窖中央。 “轰隆隆——” 焰纹镖穿透符阵,灵纹瞬间炸裂,刺目的火光仿佛将整个地窖点燃。一股炽烈到极致的高温如洪流般倾泻而出。 石壁寸寸龟裂,血气紊乱如风暴中心,数道封印符篆在空中闪烁哀鸣,随即如同燃尽的纸灰,化作齑粉。 地窖穹顶的裂痕中渗出黏稠血珠,滴落在楚宁肩甲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他抬手抹去血渍,掌心雷纹与毒血相触竟凝成紫黑色冰晶。 就在这炼狱交融的核心,一道赤红火焰缓缓凝聚而出。 那是一道模糊却高大的身影,身着火羽长袍,袍上铭刻着燃烧的骨文符咒,狰狞扭曲。双目空洞,却燃烧着两团猩红火焰,整个人如同烈焰铸就,立于血焰旋涡之中。 “王林……?” 一缕残魂悬浮于血海之上,火羽长袍的骨文符咒如活物蠕动。每道符文裂开时,都有一张扭曲人脸从中挤出,发出无声哀嚎。 楚宁眯起眼,发现那些面孔竟与县衙失踪名册上的画像分毫不差。 “用生魂养阵,以怨气铸袍”李敬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难怪二十年前雷刀门、巽风宗一夜灭门,原来精血都喂了你这老鬼。” 赤袍虚影缓缓抬头,火焰在他眼眶中咆哮,低沉声音在整个血祭地窖中激荡,如万魂哀鸣、炽焰齐燃: “小子……你毁了我百年布局!” 王林残魂突然尖笑,火羽袍上的骨文符咒如蜈蚣扭动:“三千童男女的魂火刚够温养血池,你可知他们的哀嚎多动听?每声惨叫都在滋养我的魂种。你毁的不是阵,是艺术!” “好个吃人的血池.”楚宁挥刀削下自己一缕白发投入池中,“便用我这'罪血',送你们往生!”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四周空间仿佛遭烈日炙烤,扭曲塌陷,火焰怒浪如潮水般翻滚。 王林抬掌,虚空中骤然升腾起一条赤金火龙,怒吼着横扫而来,数十丈火舌席卷,焚天毁地。 楚宁目光沉如死水,掌心霜雷凝结,一道森寒雷壁轰然升起,寒气与火浪碰撞,一刹那间,地窖墙体彻底崩裂,焦岩飞溅,碎石崩空。 “布局百年又如何?”楚宁冷声低喝,“你残魂未散,借万魂之血苟活于此,焉敢谈永生?” (本章完) 第64章 血傀 第64章 血傀 “今日,我既踏入此地,就不会让你留下一丝余孽。” 他脚步一踏,霜雷之力如冰瀑倒灌,雷芒激荡,直逼王林。 就在此时,王林猛然怒啸,火焰狂升百丈! “血傀卫……起!” 话音未落,地底深处轰然震动,石屑簌簌而下,三口嵌有凶纹的古铜棺椁骤然自血海中浮出。 “吼——” 三道凶戾之极的咆哮自棺中冲出,仿佛打破了某种禁制,三双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睁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杀意。 铜棺开启,三条血傀卫应声而动。火傀双拳对撞,迸发的火星在空中凝成“离火“古篆;雷傀长矛点地,青砖缝隙间窜出万千电蛇;风傀身形虚化,地窖内霎时刮起裹挟骨粉的腥风。 血傀·火、雷、风——三煞出世!每具血傀都堪比八品中等武者。 王林残魂捻起一缕血雾,在指尖凝成血色蔷薇:“看啊,这是用巽风宗圣女心头血养的。”瓣绽开时,内里竟浮现少女临终的泪容,“杀戮若是艺术.我便是这人间最伟大的画师。” 他抬手挥落,一字震魂: “杀!” 三尊血傀齐动,气浪炸裂。 火傀怒吼一声,身形爆射,拳如烈山,化作赤焰陨星轰向楚宁。每一拳,都引爆空气。 雷傀身形转瞬即至,雷矛划破虚空,直刺楚宁咽喉,附带雷鸣轰震。 风傀则化作一道漩涡,从侧翼突袭,掌风割裂空间,甚至带起数道风刃,划破地窖石壁。 楚宁靴底碾碎一块带血的青砖,碎屑飞溅的刹那,混元神令在丹田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雷鸣在地窖回荡:“火、雷、风,三具八品中等血傀?正好——” 锈刀悍然出鞘,刀身映出他瞳孔深处游走的九道雷纹。 “拿你们祭我的新招。” “轰。” 一道夹杂紫、金双色的巨大刀芒自他刀锋轰然斩出,如雷霆撕裂虚空,炽焰瞬间被劈碎。 紫金刀芒如天罡怒斩,直迎火傀轰拳,一声惊天巨响,火傀拳骨崩碎,半边身子被硬生生劈开。 然而,楚宁的白发,在这一击之后,寸寸变长,发根泛白如雪。 “没那么容易!”王林冷笑,残魂怒焰炸裂,“这是我用雷刀门、离火宫、巽风宗三脉嫡血炼制的三煞傀卫,虽非巅峰,但也足够斩你!” 火傀坠入血池,溅起滚烫血浪,下一瞬竟又悍然破水而出,浑身火焰更盛,分毫未损。 楚宁瞳孔微缩,尚未来得及惊讶,战意已催至极限。他双膝一沉,猛然一踏。 雷光炸裂,虚空震荡,楚宁身形如电龙冲霄而起,脚下雷影交迭,虚步连踏,残影层层翻卷,直逼穹顶。 他手掌一翻,猛然压下,一片寒霜星芒从掌中涌出,凝如星海,在空中炸裂,将雷矛与火拳全部封挡在外。 火傀怒吼,火焰狂涨;雷傀疾退又突进,狂雷密布;风傀几乎隐形,只剩杀机游走四方。 楚宁脚踏雷纹,在三傀之间游走,动作之迅疾,竟使空间出现破碎的雷火残影。他一掌轰出,击中雷傀胸口,巨雷爆鸣,将其轰入石壁,却被火傀接住节奏,一记“炎崩击”将楚宁打得倒退三丈,风傀立刻破空而至,数十道风刃横斩。 楚宁身形如电,翻身于空,双手结印。雷纹从全身肌肉中爆出,雷势如龙。 “九雷裂影!” “轰!” 楚宁周身雷光炸裂,他整个人如雷矢冲天,下一瞬,竟在空中浮现出九道雷影。 每一道雷影,皆持雷刀,气息不弱于本体。 雷傀刚欲挥矛,那九道雷影竟如闪电交错,刹那之间围住它狂斩,雷光滔天,直接将雷傀砍得遍体焦黑,铠甲炸裂。 风傀惊觉,风身飘忽,却被一刀雷斩精准命中,雷芒附体,风影爆散,核心魂晶碎裂。 三煞已去其二,地窖震颤如擂,王林残魂怒吼如惊雷。 楚宁嘴角溢血,却嘴角上扬。“就凭它们,也想灭我?” 雷影归一,楚宁双手握刀,刀尖斜指最后那半残火傀,雷纹交织间,雷火相融。 “看你这血傀,还能撑几刀!” 下一瞬,楚宁再度冲出,一刀暴起,紫金雷芒再临。 “斩!!” 火傀怒吼欲挡,却终究无法抵挡斩天一刀,被硬生生劈得四分五裂,碎身成灰。 血傀三煞,全灭。 但楚宁白发如雪,气息略有虚浮,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他抬头望向半空中悬浮的王林残魂,眼神冷若寒星。 “你说我毁你百年布局……王林,今日我不止毁你血阵,还要,送你彻底归寂。” “不可原谅!!” 他怒啸出声,整个地窖顿时陷入异变。 血池沸腾,腥红波澜翻滚如海。 三具本应灰飞烟灭的血傀,再次从池中浮现。他们的躯体更为凝实,火傀周身烈焰更盛,雷傀体内雷霆如狂龙肆虐,风傀周身虚空撕裂,竟如风神降世。 楚宁瞳孔骤缩,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怎么可能!” 三具血傀,竟然由八品中等提升至八品上等。 楚宁骤然后退,低声爆喝:“老李,该出手了。别再看热闹了!” 血傀三煞如三道死神勾魂之影,齐齐轰然扑来。 地窖另一侧,一个淡淡身影终于缓缓站起,倚墙而立,懒洋洋地开口:“小鬼,扛不住了吧?” 李敬安缓步踏前,身形如常人,但每一步,地面都寸寸碎裂,震荡如惊雷。 他抬掌一挥。 “雷煞噬元掌。” “轰!!!” 一道浩瀚无形的气浪自其体内汹涌爆开,霎那间,将血池、祭台、铜棺、碎石尘沙,全数震飞。 地窖穹顶,轰然崩塌,夜空倾泻而下,星辉灿灿映入地底。 一束束冷光直直照进这原本幽暗血腥的地底世界,映出那中央猩红的血池。 血池翻滚不止,宛若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脉动、在怒吼。星辉照耀下,血色水面泛起幽红金辉,波光潋滟之间,竟隐隐显出一张张挣扎扭曲的人脸,嘶喊着,嚎哭着,如千万亡灵未散,怨气未平。 楚宁站在残破的血池边,瞳孔微缩,手中锈刀颤动不止。他几乎不敢相信,方才那股力量,竟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有些懒散随意的中年人一掌震出的。 (本章完) 第65章 狐怒 第65章 狐怒 他喉头微动,咽下一口血,目光死死盯着李敬安的背影,语气中满是震撼与不可思议: “老李……你真的只有五品实力?” 李敬安仍立于风尘之间,未回头,只淡淡道: “有些牌,早该收起来了,但你这小鬼太能闹,不出手,你就真死了。” 说话间,衣袍轻摆,他再踏前一步。 “咔嚓。” 碎石龟裂,地面下沉一寸。那一瞬间,楚宁恍惚看到李敬安的影子在星辉下无限拔高,宛若天神下凡。 他心中震撼如潮,一股无名战栗从脊椎攀至天灵。 “总有一天……我也要站到这种高度。” 王林残魂脸色骤变,怒喝道:“五品!你竟是五品武者?你是……炼血堂的,还是一品阁的爪牙?” 李敬安撕开染血的青布衣襟,露出锁骨处暗金刺青——那是一只架着祥云的玄鸟,“二十年前你逃过一品阁追捕,今日.“他指尖抚过刺青,鸟瞳骤然亮起,“‘吞渊’,该归案了。” “吞渊”二字一出,王林虚影猛地颤抖,随即狂笑如癫:“哈哈哈哈……真是好多年未听到这个称呼了。” “混元老儿……居然还记得我……不过,他就只派你一个五品下等的小儿来对我?也太看不起我王林了。” “可惜……今日不巧,冰傀还被我派出去猎血未归。” “否则……你会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话音落地,王林残魂虚影骤变。 他张臂一引,雷傀化作一道雷流,涌入其体内。 王林的身影忽然凝实,残魂化实体,周身雷霆奔涌,宛如天罚降世,气息瞬间暴涨至——七品上等。 他再一挥手,火傀怒吼着飞入他的身体。 火焰与雷霆交缠,虚空都被炽热与破灭挤压扭曲,王林的肉身轮廓愈发清晰,气息再次暴涨,突破至——六品上等。 他低喝:“来!!” 风傀化作旋风环绕他一周,最后凝聚在其体表,形成半透明护体风铠。 王林身形终于完全成型,如一尊邪神降世,双目血红,周身雷、火、风交汇,天地在其脚下颤抖,王林的实力达到——五品上等。 “你以为我仅靠残魂苟延残喘?小子,吾王林……昔日纵横神州,岂是你这后辈可测?” “今日,就算是五品武者,也得死!” 李敬安冷笑,眼中闪过一抹肃杀。 他轻抬手掌,指尖五道纹路浮现,交织成旋涡状的“镇字封诀”,猛然印出。 “那就看你能不能扛住五品真意。” 封诀落地,大地如陷,空间为之一顿。 王林被瞬间封压三息,但紧接着,血色火焰自体内炸裂,雷霆奔腾中震碎封印。 “老鬼。”楚宁大喝一声,身形再次冲天,锈刀高举,雷芒复燃。 “我先来破他的面皮。” 霎那间再次施展——九雷裂影。 九道雷影浮现空中,刀光重迭,威力远胜此前。 九影齐斩。 王林怒啸:“雕虫小技!” 风铠护体,雷霆化盾,火焰如涛。 轰!轰!轰! 九道雷影在空中轰然崩溃,一道接一道,宛若被碾碎的泡影,炸开漫天电弧,却无法穿透王林半寸。 楚宁本体也被反震之力轰得倒飞而出,重重砸在石壁上,半边胸骨碎裂,鲜血狂喷。 五品武者,仅一击之威,便如此骇人。 李敬安怒喝:“小子,别找死!”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电,瞬至楚宁身前,将其从废墟中拽出。 楚宁咳着血沫倚在断壁上,胸口突然窜出一团雪影。小雪狐炸开一身银毛,脊背弓如弦月,青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王林,喉间滚动的低吼竟震得地面碎石微颤。这是楚宁从未听过的,裹挟着滔天恨意的凶兽怒啸。 “小雪?“他伸手欲揽,指尖却被狐尾狠狠抽开。 王林怔愣片刻,忽然抚掌大笑:“青瞳雪狐!当年老夫屠尽极北之地狐族,唯独逃了只幼崽.“他舔了舔唇间血渍,“原来被你捡去当了宠物。“ 小雪狐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凌空划出三道冰痕。冰晶在空中凝成狐族古语,李敬安脱口而出:“'血债血偿'?这小家伙竟修出了灵识化形!“ “十转成人,要化形了?“王林眼中贪婪暴涨,“正好拿你补全血池最后一道阴元!“ 他双掌猛然合十,血色御兽咒从七窍涌出,在空中交织成九道骨锁。锁链末端缀着狐首铜铃,叮当声起时,小雪狐突然僵立不动,瞳孔中青光被血色浸染。 “孽畜,当年能屠你全族,今日照样“ 话音戛然而止。 王林那句“屠你全族“如同解开封印的咒语,它残缺的右耳突然迸发青光,那道陈年旧伤竟在光芒中重新撕裂。伤口深处,一枚被血痂覆盖的狐族图腾正在苏醒。 “呜——!“ 悲鸣声起,地窖残存的雷煞如百川归海,在小雪狐周身凝成漩涡。楚宁胸口的金箍咒印记灼如烙铁,他看见记忆残影:当妖血汇聚成池,祭坛上的九具狐尸被活生生剜去竖瞳时,他竟有种锥心刺骨的哀恸感…… 小雪狐前爪深深抠入岩层,青金石般坚硬的冰晶自爪缝蔓延。它的脊骨发出金石相撞的脆响,原本娇小的身躯如春竹拔节——三尺、五尺、丈二!膨大的肌肉撑裂雪白皮毛,露出底下新生的青玉色鳞甲。断尾处血肉翻涌,九条虚影狐尾破体而出,每条尾尖都悬着一轮青月,月光扫过之处,地底的血池竟开始自燃。 额间皮肉突然皲裂,竖瞳睁开的刹那,坍塌的地窖穹顶被青光洞穿。那不是普通的兽瞳,瞳孔深处流转着星河倒影,细看竟是无数狐魂在星海中沉浮。额间竖瞳完全睁开的刹那,整座地窖的温度骤降,血池残迹瞬间冰封。 竖瞳边缘浮现八道血色咒枷,正是当年王林施加的禁制,此刻正被狂暴的妖力冲击得支离破碎。 “青瞳开天,九尾镇渊“李敬安扯着楚宁急退,“你这小宠物竟是狐族圣子!“ 青瞳雪狐长啸震天,地窖冰棱尽碎。它凌空扑向王林,爪间青焰凝成百道冰锥,如暴雨倾泻。王林血袍翻卷,血手化出九头血蟒,撕咬雪狐咽喉。 (本章完) 第66章 化形 第66章 化形 “区区幼兽,也配与老夫争锋?” 血蟒獠牙刺入狐颈,青金妖血喷溅,溅满地窖石壁。 雪狐发出一声低哑哀鸣,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它挣扎着,却终究抵不过那恐怖的力量,狐瞳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 王林立于不远处,面色铁青,脚步却死死钉在原地。那血蟒的气息太过压迫,哪怕他想救,也无能为力。 “该死……”他咬牙低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楚宁目眦欲裂,怀中法印自行浮现,金箍咒骤然发烫,仿佛感应到了血脉的挣扎。 “小雪!!!” 他嘶吼着割破掌心,鲜血淋漓,顺着他指尖滑落,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精准渗入雪狐额间的图腾之中。 那图腾曾是雪狐族的圣印,如今却黯淡无光,仿佛沉睡多年。 然而,血的触碰似唤醒了某种沉眠的力量。狐图腾微微一颤,旧伤处微光浮现。雪狐的身躯轻轻震动了一下,原本将闭的双眸,竟在此刻倏然睁开。 一对星辰般的瞳孔,映出银河倒卷。 王林瞳孔一缩:“怎么可能?” 地脉之力突兀地流转起来,狐图腾彻底苏醒,青光自伤口处疯涌而出,瞬间裹挟着楚宁的血,顺势攀上雪狐的四肢躯干,宛如春日藤蔓,温柔却势不可挡。 雪狐低头看着那熟悉的血迹,又看了看楚宁,眼中一瞬闪过复杂情绪。 王林目光微凝,察觉到地窖中的气息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当青光覆盖至雪狐尾尖的一刻,整座地窖骤然一静,仿佛所有杂音都被掐断。 紧接着,遥远而古老的吟唱响起,宛若自亘古传来的狐族祭歌,自虚空中悠悠传出。 雪狐忽然人立而起,后腿骨骼重塑,前爪化作纤长五指,残留的绒毛如银丝手套般环绕着肌肤。面部骨骼发出玉磬般的清响,狐吻回缩,化为精致鼻尖,冰晶纹饰自唇角浮现,森寒而圣洁。 那是一种……血脉重构的异变。 楚宁愣愣地看着眼前之狐,不,再非单纯之狐——是高贵的妖灵,狐族真正的血脉觉醒者。 最惊人的变化在身后——九条虚尾纠缠成光轮。光轮转动时,整个青阳县的地脉都在震颤,沉睡的狐冢纷纷亮起回应的青芒。 风雪漩涡炸开的刹那,楚宁看见一道窈窕身影踏冰而出。银发如瀑垂至脚踝,发梢凝结着细碎冰晶,随步伐洒落星尘。她耳尖仍保留着绒毛,右耳残缺处被青焰填补,火焰中隐约可见万狐朝拜的虚影。 额间竖瞳已成瑰丽的青宝石模样,眼波流转间,地窖残存的怨魂竟纷纷跪拜。当她开口时,声音似少女清音与老妪沙哑的重迭:“王林,你可知.“指尖抚过冰剑,“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剑身映出她此刻的面容:眉如远山含雪,眸似寒潭凝星,本该倾国倾城的容颜,却被眼角两道血泪纹路破坏——那是仇恨刻下的印记。九尾光轮突然收束成披风,其上万千狐魂齐啸,在她挥剑指向王林。 地窖中,狐族古歌越唱越高,似跨越时空的呼唤。冰霜自地脉升起,一点点吞噬残破的地砖,气温迅速降至冰点以下。 王林却狂喜难耐,仿佛等待已久的献祭终于落入掌控:“好!好!圣兽化形时的混沌精血,抵得上十万生魂!” 他双眼泛红,猛然撕开胸前血肉,露出嵌在胸骨之间的血色罗盘。那罗盘仿佛活物,滴血后如饥似渴地吞噬血肉,指针猛地疯转,指向地脉深处。 “啾——” 某种来自冥狱的低鸣呼应而起,下一刻,地底传来如潮的哭嚎,万鬼失声、怨意弥天。那是被献祭者的残魂,被王林唤醒了。 楚宁怒火攻心,手中锈刀猛然出击,金箍咒在他额间泛出刺眼光芒。 “住手啊!!” 他刚要挥刀前冲,却被一股蛮力拦住。 李敬安不知何时出现,铁钳般扣住楚宁手腕,脸色凝重:“现在靠近会被混沌风暴撕碎!你看——” 他抬手指向前方。 只见少女的化形进入尾声,混沌气浪环绕其身,冰风如刃,甚至将王林周围的血罗盘法阵生生逼退。 “那是……初化形妖灵才有的‘逆溯风暴’,所有接近者都会被它撕碎、剥魂、碾骨。”李敬安语气压低,“她在完成血脉重塑。” “轰——” 最后一缕青光凝聚,少女睁开眼。 此刻的地窖,早已成为冰霜囚笼。穹顶垂下晶莹冰凌,寒雾翻涌,冻结了血池,也冻结了时光。 少女赤足踏地,青莲自动于脚下绽放。她仿佛从神话中走出,神圣又冷冽。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当望向楚宁时,眼中忽然浮现一丝熟悉的温柔与依恋,似那只曾依偎他怀中的小雪狐。 但只一瞬,那柔意便被仇恨的烈焰吞没,瞳孔中银辉化作冰刃。 楚宁微微一怔,嘴唇微张,却不知该唤她“小雪”,还是另一个名字。 王林见状却狞笑不止,血罗盘再次被他猛地拍响。 “来吧,给你最熟悉的见面礼!” 地脉顿时轰鸣。 八十一具狐尸虚影破土而出,残破的身形、碎裂的狐面、尚未褪去的族纹……正是当年狐族祭祀场上,他一手屠灭的圣灵子孙。 他们此刻却如傀儡般怒吼、咆哮、四肢扭曲地扑向圣女。 “你不是圣子吗?来,看看你守护的族人,是怎么亲手来咬你!” 狐魂的悲啸响彻地窖,愤怒、哀嚎、痛苦,汇聚成一片死海。 少女站在冰莲中央,望着那一具具熟悉却又陌生的灵魂,异瞳之中悄然淌出血泪。 青金之泪凝为霜晶。 她抬起手,掌心缓缓浮现一柄冰晶长剑,剑身透明如镜,却映出万千狐魂的哀容。 动作轻灵如舞,剑意却凶戾绝然。 她轻声呢喃,像在为昔日亡魂送别: ——“霜天·葬月。” 首当其冲的三具狐尸傀儡刚扑至青莲周边,尚未来得及张口,便骤然定格。 少女手腕微转,青璃剑尖一挑。 “叮。” 一缕寒意划破空气,三具狐尸瞬间冰封,身形凝成晶莹的冰雕。 她目光低垂,像是在看三位昔日的孩童族裔。轻轻一指,剑尖触及冰雕。 “咔。” 冰雕破裂为万千碎片,却未散去,而是化作漫天磷火缓缓升腾。 (本章完) 第67章 情意 第67章 情意 那些磷火中,隐隐浮现出幼狐们生前在雪地中追逐打闹的景象,清澈的笑声仿佛一瞬回荡于耳。 楚宁怔住,那一幕几乎让他忘了此地是战场。 但温柔转瞬即逝。 当磷火向王林飘去的瞬间。 “轰!!” 磷火炸裂成一圈紫焰,凄厉鬼嚎从中炸响,王林衣袍被撕开一角,竟是被亡魂直接灼伤。 王林神色狰狞,血罗盘上的符文仿佛被激怒,跳跃出一道道猩红电弧。 “用亡魂对付我?” 他猛地一抓血罗盘,手背上裂出纵横交错的献祭纹路,眸中红光大作: “老夫可是——玩魂的祖宗!” 话音落下,八十一具狐尸猛地挣脱磷火残焰,竟开始彼此融合、重塑。 骨裂之声接连响起,浓重的尸气弥漫四周。 下一刻,一尊九头巨怪破土而出。 每个头颅上,都浮现王林狰笑的脸庞,声声鬼笑,如雷贯耳。 李敬安咬牙低语:“这老魔连怨灵都能吞噬融合……再晚一步,就彻底压不住了。” 楚宁死死盯着那张九头怪物中枢浮现的血罗盘,瞳孔剧缩,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突然,他动了! 楚宁暴起,锈刀雷煞包裹,疾若电光。 “老狗!你的对手在这!!” 轰然劈下,刀锋直取王林眉心。 “铛!” 却只听金铁交击之声,王林屈指一弹,便将雷煞格开。 雷电落入罗盘,竟被其吞噬,化为一道幽光旋入阵芯。 “小子,”王林嘴角冷笑,“待我抽了圣兽精血,定将你炼成——” 话未说完。 一道寒意无声无息逼近。 霜剑悄然而至,穿透血雾。 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王林背后,剑锋刺入其左胸,直没至柄。 但—— “哼!” 王林竟毫无惧色,周身血雾翻腾,剑锋虽穿透血肉,却未触及要害。 “你以为老夫会留下死穴?” 他狞然低语,血罗盘发出一声震颤,体内传出“咔”的一声异响。 少女面色骤变。 ——那颗心脏,不在他体内! “小心!” 楚宁目眦欲裂,大吼出声,已然来不及救援。 “迟了。”王林反手扣住少女手腕,力道之狠几乎扭断骨骼。 “这圣兽之力——” 血罗盘咔然裂开,显露出其中一颗紫黑色、仍在跳动的心脏。 ——正是少女化形后凝出的混沌本心。 “老夫收下了!” 他狞笑着,掌心猛地按向少女胸口,要将心脏彻底夺取。 千钧一发之际。 “嗡——” 楚宁丹田中,那枚沉睡已久的金箍咒忽然自行解封,金纹如龙,破体而出,竟直接飞向少女额间。 下一秒,两道金纹在半空中自动旋转、咬合、重迭。 “轰!” 竟在虚空中构建出某种神秘契约法阵,似有远古符号缓缓浮现。 “什么?”王林骤然惊觉,掌心被一道金光震退半寸。 李敬安神色巨变,低声一叹: “原来如此……你的御兽术,不是操控……而是共生契。” 他忽地拔刀,锋刃划过掌心。 鲜血流出,如丝线般精准没入两人之间的金纹核心。 楚宁面容肃然,口中念道:“以我之血,唤汝真名——” 金纹剧烈共鸣。 少女额间浮现出一道早已遗忘的铭文,灵魂深处被某种召唤唤醒。 她仿佛听见族人遥远的呼唤、雪夜中的低吟。 轻声应道: “青璃。” 冰霜停息,天地静默,万魂沉寂。 这一声应答,仿佛唤醒了沉睡的神祇。 霎时,天地失声。 风雪止,雷鸣歇。 金纹骤放光华,青璃额间金纹射出光柱与之相连。王林的血罗盘突然剧烈震颤,那些被奴役的狐魂纷纷倒戈,反噬其主。 “不!!”王林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被万千狐魂撕扯,“这不可能.” 青璃的九尾虚影突然实质化,每条尾巴都缠住一具狐尸傀儡。她的声音响彻天地:“看见了吗族人?这恶魔的哀嚎.可比幼崽的哭声动听多了。” 楚宁趁机将全部雷煞灌入金纹,金纹化作流光没入青璃眉心。青璃身形再度暴涨,九尾凝成实体,每一根毛发都流转着雷纹。 她伸出手,缓缓覆上楚宁持刀的手背。 “现在。” 她低声呢喃,目光如水,“让恩怨在此刻了结。” 楚宁一怔,感受到她掌心微微颤抖,竟比寒霜更凉,却又比雷煞更炽。他转头望去——她的耳尖绒毛染着斑斑血迹,眸中却只有他一个倒影。 她没有多说,只是将下巴轻轻靠在他肩上,带着一点倔强,又带着点少女才有的羞怯。 他没问她是不是怕了,也没说出那句“交给我”,而是和她一起,将霜剑与锈刀交错相扣。 那一瞬,双刃合一。 刹那之间,天地间响起古老的狐族葬歌。 风雪与雷霆共舞,九尾光轮映照雷煞云气,交织成裂天之芒。 王林绝望瞪眼,他的血罗盘连同那颗罪恶之心,在光刃落下的瞬间,化作冰尘飘散。 王林的残躯在霜雷中崩解成灰,地窖顶部的冰棱因能量震荡簌簌坠落。 楚宁与青璃悬在半空,金雷与灵狐光芒仍未散尽。 少女耳尖的绒毛被风拂乱,血污尚未褪去,却仍倔强地仰起头来。 “现在看清我的样子了吧!” 她勾起嘴角,语气傲娇中带着点羞涩,“我变成人形,可不叫你主人了……” 楚宁喉结一动,嘴角牵出一丝笑意:“那要叫什么?夫君?” 青璃脸颊一红,正要反驳,楚宁却突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道:“不许改口,我听习惯了。” “你——” 青璃锤了他一拳,声音却轻得像撒娇:“油嘴滑舌。” 他们就这样相视一笑,仿佛这一刻,冰与雷、生与死,都被暂时搁置。 但下一瞬,空气骤然一凝。 干涸的血池突然龟裂,咔哒一声响彻全场。猩红的池面下,赫然伸出一只三丈血手,血丝缠绕,煞气冲天。 ——“小心!” 青璃异瞳骤缩,骤然转身,身形一掠,如银电般挡在楚宁身前。 尚未看清身后动静,楚宁只觉后背一寒。九尾光影骤然绽放,将他整个裹入雪茧。 冰晶层层迭迭,他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幕永生难忘的画面。 青璃旋身将他紧紧护在怀中,纤细的背影挡在狂暴的血手之前。那手上生满骨刺,猝然贯穿了她后心,撕裂冰晶战甲,血四溅。 一颗猩红枯骨悬在血手上,竟是王林残留的头骨魂影,在凄厉地尖笑:“圣兽心头血,老夫收下了!” (本章完) 第68章 愤怒 第68章 愤怒 青璃的鲜血溅在楚宁脸上,带着雪狐独有的冰晶碎屑。他怔住,胸腔仿佛被生生掏空。 那腐手从血池中缓缓抽回,刺穿处鲜血如涌泉般涌出,九尾光轮光芒剧烈闪烁,转瞬间便开始黯淡。 “青璃!!” 楚宁疯了一样冲破雪茧,但手中只剩一抹逐渐透明的光影。 她的银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转为灰败,九尾光轮寸寸崩碎,在空中化作冰尘。 “别——别这样我们才刚说好……”楚宁颤抖着接住她渐渐下坠的身形。 她已经说不出话,唇瓣泛白,眼神却异常温柔。她努力抬手,将最后的冰霜之力凝成冰晶项链,轻轻系在他颈间。 那一刻,她指尖触及他的喉结,楚宁只觉有什么炽亮的光在血液里炸开。 她喘息微弱,仍执意推着他朝李敬安方向去:“楚宁……” 她指尖轻触他眉心的雷纹,冰晶项链泛起涟漪般的微光,“别让仇恨……冻住你的眼睛。” 她的声音已如风中雪语,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地刻进他心里。 她的唇角仍噙着一丝浅笑,仿佛并未意识到死亡已悄然降临。而那双本应澄澈如海的眼睛,却在最后一刻,带着一点点不舍……静静地,看着楚宁。 最后一缕青光没入项链,吊坠化作狐首衔月之形,利齿死死咬住他。 “青璃!!” 楚宁的心猛然一震,天地仿佛在那一瞬间,陷入无声的崩塌。他踉跄一步,扑身而上,将她冰冷的身体紧紧抱住。她胸口的温度已然快速散去,指尖触到的,是冰霜般的冷。 他眼底的金光,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 “你不看我登上青云擂第一了吗?我不允许你死!” 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唤她,又像在唤自己。 可青璃,再无回应。 一股冰冷刺骨的悔意,从心底直冲识海。他记得她站在地窖血池前,眼神坚定地挡在他身前;记得她蹲在檐下为他舔舐伤口时,嗔怪地敲他额头。 可如今——她死在他眼前。 “为什么……”他喃喃,声音低哑,指节渐渐握紧,骨骼咯咯作响。 天地无声,唯有血雨尚在淅沥飘落,敲打在他肩头,如钉入心口。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如夜风中焚香的咒语,在地窖深处幽幽响起: “圣兽的血……还真是可口的很。” 血池之中,一道赤红虚影缓缓升起,那是一缕残魂——王林。被湮灭、焚毁的他,如今却借着血祭之力死而复生,仿佛腐朽坟土中爬出的厉鬼,重新将黑暗笼罩此地。 他的脸已经不似人类,仅余森然骨影与干涸血纹,笑声像是指甲划过金属:“多亏了你们啊……这血,甜得很。” 楚宁猛然抬头,目光死死锁定那一道虚影。 起初,是冷静。 继而,是森寒。 最后,是风暴。 “你。” 他声音低得像从喉骨中碾出的碎石,音节如雷钉刺骨:“你……杀了她?” 王林轻轻扬唇,那一双火焰般的瞳孔燃烧着漠然与讥诮:“那又如何?你要护她?护得住吗?” “她为你死得可真漂亮啊……冰晶绽开的样子,像极了雪狐最后的舞蹈。” 他舔了舔唇角,“圣兽心头血,果然是炼魂极品。下一炉药丹,我可要谢你一份‘大礼’。” “你!!” “轰——!” 楚宁身上,雷纹骤然炸裂,雷音轰鸣,经脉奔腾如山海冲破桎梏。紫金刀芒轰然绽放,如万钧霜雷斩落人间。 那是他魂海深处的怒意,焚尽一切理智。 “王林——” “你!!该!!死!!!” 怒吼撕裂寂夜,像是万军冲锋的号角。一瞬之间,楚宁不再是人,而是一道燃烧着毁灭之火的雷影。 虚空在他脚下寸寸崩裂,狂风席卷,刀光如霜,撕裂夜色。 他一步踏出,天地剧震,身后雷影显化九道,光芒如神罚天兵。 深红雪狮仰天咆哮,虚空中九道雷影齐斩而下。 王林却在同时张开双臂,火焰凝聚如潮,双掌交合,一记火魂乱涌,炽热如烈阳坠落凡尘。 雷与火! 冰与焰! 霜雷怒涛对撞魔焰风暴。 天穹为之震颤,大地下沉三尺,虚空如裂镜开出万丈深渊。 霜雷之中,紫金刀芒化作疾电,从楚宁身后猛然斩出,那是他燃烧寿元强行催动的终极刀诀。 他的白发瞬息之间寸寸变长,原本银灰之色竟透出惨白晶辉,仿佛老化百年。 “轰——!!!” 雷光崩碎,霜气撕裂,天地静止一瞬。 下一刻,楚宁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咚——!” 他重重砸在血池边缘,骨裂声在寂静中响得清晰刺耳。半边身子沉入血水,血色染满鬓角,他却只是低头,喉间有血,却生生咽下。 “呵呵……” 王林自火焰中缓步而出,身披火羽,仿佛涅槃重生之魔神。他每一步,火焰蜿蜒,双瞳猩红,笑声低冷: “小子……你以为这点怒火,就能反杀老夫?” “你不过是个没了圣兽的废物,还敢谈报仇?”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眼底杀意陡现,“既然你的命送上门来,那我便成全你!” 他一掌挥下,猛地劈向血池。 “轰——!” 池水翻滚,血雾如潮。 无数血色锁链破水而出,怒卷楚宁四肢百骸,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尽深渊。 “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永生’的代价!” “楚宁!!!” 李敬安怒吼出声,眼瞳骤缩,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惊惧与焦急。 下一息,他如离弦之箭,猛然破空而出。 衣袍鼓荡间,周身灵力彻底爆发,如狂涛倒灌。 “我拖住他!”他怒喝。 “你——去毁血池!!” “否则,我们都会被他——耗死!!!” 他的声音,如雷劈苍穹,将战局生生逆转。 那一刻,李敬安再无放荡不羁的外壳,他的眼神沉冷如刀,骨血之间,是一个武者真正的骄傲与孤勇。 五品巅峰,彻底爆发。 一道璀璨的金雷如瀑自他掌心倾泻,化作雷塔镇天之势,直逼王林。 “镇!” 李敬安暴喝,袖袍一展,背后浮现出一道古老碑影,碑上铭刻“镇”字苍茫如山。 (本章完) 第69章 曙光 第69章 曙光 他单掌推碑,碑影如实化,砸落天地间,将王林轰得倒退数十丈,周围地面尽数塌陷,血池边缘翻起万重浪涛。 两人终于彻底缠斗在一起。 风雷交织,火光冲天,拳掌相交之间,虚空开裂如蛛网。 李敬安以封镇真意催动身法,步步为阵,每一次出掌,皆带天地镇压之力。 王林则彻底燃烧精血,血火凝铠,雷霆为刃,化为三头六臂的古魔之像,怒吼震天。 天地轰鸣,月光如雪,被战斗余波击碎如流银。 李敬安步伐沉稳如山,一掌打出,虚空塌陷;王林六臂齐轰,火雷交加,焚天炼地。 拳掌交接,一声惊天巨响,两人同时倒退十丈,吐血而立。 而就在战场另一侧,楚宁趁机突入血池核心。 尘土飞扬,血雾翻滚,天地似已将他遗忘,只有他一人踉跄着,踏入那煞气滔天的血狱深渊。 他单膝跪地,银白长发在夜风中剧烈飞舞,面容冷峻如雕,额角冷汗淌落,濡湿了半边鬓发。他的手,紧紧攥着那柄布满裂痕的锈刀,掌心早已被雷霆灼得焦黑,血肉模糊。 他抬眸看向那翻滚不休的血池,如炼狱怒涛,每一次涌动,便有无数怨魂翻滚,鬼面狞笑,凄厉惨叫在耳边乱撞,犹如百万恶鬼在唤魂索命。 楚宁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沉到绝望深处,沉到愤怒顶端。 锈刀刺入池底阵眼,“嗡”的一声,刀鸣如哭,一颗拳头大小的血色心脏缓缓浮出池面。它跳动的每一下,便是一整片亡魂的哭嚎,一道血雾喷涌。 那不是心脏。 那是屠城之后万人性命的浓缩,是献祭之后万魂的挣扎,是他未能护住青璃的证据。 “以万人精血养出的献祭阵眼……” 楚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赤红一片,仿佛要滴出血来。他的嗓音像被雷霆撕裂,又像火焰烧灼:“王林……你畜生都不如。” 他一步步向前,浑身雷纹闪耀,经脉似在崩裂,怒意如焚。高高举起锈刀,刀身发出呜咽,那是亡魂在哭,那是青璃在问:“为何……护不住我?” “青璃……” “这一刀,我替你,斩尽天下恶魂!!!” 那一瞬,天地轰鸣,天穹深处,一道璀璨神雷自九天而降,破云裂空,贯通血海。 雷光灌注,锈刀之上雷芒狂涌,雷霆汇聚成形,怒龙破空,百丈雷龙咆哮而出,身披寒霜,爪握惊雷,仿佛是楚宁的愤怒具现,直扑血池核心。 “轰——” 雷龙轰中血心,恐怖能量如星爆炸裂,整个血池在刹那间蒸发溃散,血雾倒卷,血雨滂沱,万千怨魂如黑云卷天,炸裂于空。 地底深处,怨魂的悲啸如丧钟响彻,仿佛在哀悼他们的枉死,也在咒骂那制造地狱的人间屠夫。 楚宁重重跪倒在地,半截袖袍早已被雷焰烧焦,他抬起右臂,雷纹密布,那些纹路竟仿佛活物,游走间汇聚于掌心。 “你说我护不住她……王林。”他低声呢喃,刀锋缓缓斜指残渣血雨,“但我能让你失去……一切!” 刀芒再次破空,雷龙嘶吼,在夜空中回旋,锁定那颗未碎尽的血心,猛然咬合。 “轰!” 雷龙咆哮撕碎了血心,化作漫天雷雨洒落夜幕,血池中最后一道魂影也被雷光湮灭。 天地静默,只余楚宁独立焦土之中,银白长发如瀑,垂落至腰,宛如从九幽走出的战神。 他气息狂乱,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眼中,却不再有泪,也不再有悔。 只有雷。 只有恨。 他看向天穹,喃喃低语: “王林……我要你亲眼看着你苦心经营的血池毁于我手,看着你在劫难逃,死无葬身之地。” 血池已灭,雷雨未歇。 楚宁踉跄站起,雷纹仍在他手臂游走,胸口伤口崩裂,鲜血如线滑落。他咬紧牙关,却不退一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震动。 王林发出非人惨叫,魔躯寸寸崩解。 “干得不错,小子。”李敬安声音低沉,却藏不住几分欣慰。 “我不甘心.”他最后一块血肉炸裂前,血瞳死死盯着楚宁。 那被李敬安压制的王林气息剧烈衰退,血焰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 “不!” 王林怒吼,正欲脱身阻止,李敬安已闪身逼近,掌势如山。 “老东西,斗你这么久,也该送你上路了。” 五指齐张,一掌覆下。 “封!” 伴随低喝,一道苍古碑影自虚空轰然降临,瞬间放大至百丈,轰然砸落。 “镇魂锁·万象封。” 天地震荡,碑落如岳。 王林尚未来得及挥拳,便被古碑死死镇压,其三头六臂之像在轰鸣中崩碎,血焰、雷霆纷纷湮灭,威势化作齑粉。 一道道封纹从碑面浮现,如神链缠身,死死锁住王林。 他怒目咆哮,眼中尽是不甘,却终究无力挣脱。最后一缕怒意,终归寂灭。 封印彻底落下,天地静止,唯有漫天血雨尚在夜空中飘洒。 李敬安缓缓收掌,身形略显佝偻,气息紊乱,却仍强撑着站直。 他看向楚宁,眼神沉静,带着一种长辈式的慰勉。 血池蒸发后的焦黑地面上,雷光尚未彻底褪去,像是天地之间残留的一缕不甘神意。夜风穿过破碎的石壁与残垣,携着淡淡铁腥味,又混杂些微微的湿草气息,自地窖崩塌的穹顶徐徐吹下。 那是黎明将至前最沉静的一刻。 天地之间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寂,连烈焰燃烧后的嘶响,也仿佛远去了。 楚宁单膝跪地,霜雪般的长发披散在肩,静默地看着那片已被斩裂的池底,眼神却不似战神凛然,反倒像一位在长夜过后仍未睡醒的旅人。 血雨未止,但那一滴滴血色,在天边淡淡的光辉下,早已染得透明。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崩塌后露出的夜空,黑云已散,残星犹在。最东方,破晓前的第一道银光,终于撕裂了天幕的一角。 像是一道伤痕,也像是一线希望。 李敬安站在他身侧,没有言语,只是抬头望着那一线天光,良久,才低声吐出一句:“天,快亮了。” 楚宁默默站起身,握紧刀柄。 “这一夜,够长了。” (本章完) 第70章 希望 第70章 希望 “王林……死了?”楚宁低声问,眼神空落,像在追寻一个无法确证的答案。 李敬安微微摇头,语气压抑:“暂时压住了。” 他掀开破碎战袍下的伤口,目光凝在那枚尚存余温的封纹符片上,冷声道:“彻底毁灭,还得靠你。” 楚宁没有回应,低头,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起颈间的狐首吊坠。那吊坠冰冷,通体泛着淡蓝晶光,雕刻精致,仿佛随时会蹿出一道灵狐幻影。 他掌心压住吊坠,冰晶纹路悄然浮现。忽然,一种若有似无的触感拂过手腕,如同某只熟悉的小雪狐,正悄悄用额头蹭他肌肤。 心神一晃。 “唔……!”他猛地低咳一声,身形一晃,踉跄半步。池底裂隙间,一缕暗红的火光悄然没入他脚底,如蛇如蛭,灼灼而上。 胸腔中骤然一紧,仿佛万千火蚁啃咬经络,神魂震颤。 “楚宁!”李敬安察觉不对,迅速甩来一枚青玉丹药,“别动,运气压制——这是血咒。” 楚宁强忍剧痛,运转真气将那股灼痛暂时镇压下去,一口吞下丹药,只觉一道冰寒之意霎时冲入四肢百骸,将炽热压成死灰。 他喘着粗气,看向李敬安,眉目间已多了一分肃杀。 李敬安蹲下身,从被劈裂的地面中挑出一片残破铜片,铜面之上,“渊”字若隐若现,竟隐有古老邪纹蜿蜒,残留着王林的气息。 “这是他临死前留下的血咒引。你斩了他肉身,毁了血池,却还没抹掉他最后一口魂念。”李敬安将铜片丢入火中烧尽,语气冷冽,“他是想和你共沉血渊……宁愿死,也要拖你下去。” 楚宁垂眸,眸中雷芒一闪而逝。 “共沉血渊?”他冷笑一声,“那就看它吞不吞得下我的霜雷。” 他站起身,虽身形摇晃,却眼神清冷如霜,步步向东。 夜色未尽,东方却已泛出一抹鱼肚白。 破碎的天地间,风起——卷走焦骨残血,也卷散漫天煞气。 天边那线晨光如剑般劈开云霾,照亮楚宁身影,一步步穿行废墟之中。 他走得缓慢,却坚定。 这场战斗该是终结,可他心中却只有悲意和沉默。 他知道,王林未死,他只是化作诅咒、潜伏在自己体内。 青璃未醒,她残魂已离,只留下一缕冰痕,陪在他胸前。 他不能倒。不能停。 李敬安一身尘土,踉跄着坐下,靠在断壁之上,闭眼调息。晨光洒落在他满是裂痕的衣衫上,如同覆了一层残金,苍老却未熄光辉。 他缓缓睁眼,望向天边泛白的晨光,声音低哑:“这一劫……总算过了一半。” 楚宁静静站着,肩头是风,掌心是冷,血雾已散,可心头的枷锁并未真正破碎。他看向那座残破血池,神色如铁,心如寒渊。 四周战火已熄,只余破败焦土与漫天血雨的余温。 忽然,李敬安低声开口,仿佛不经意地一句话,却宛如夜雪悄然落入荒野: “极北有山,名曰‘苍阙’。” 楚宁微微一怔,转头望向他。 李敬安望着手中那枚狐首吊坠,枯指轻轻点了点,“乃青瞳雪狐之祖地。传说,圣子魂散不灭,其残魄可归于圣地灵柩,借‘朔月冰魄’之引,有一线复苏之机。” 空气似骤然凝滞。 楚宁倏然转身,眸中雷煞爆燃:“此话当真?” 李敬安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撕开酒壶的封泥,烈酒泼洒而出,带着呛鼻的辛辣,浇在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冒出白烟。他闷哼一声,神色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也不知真假。”他顿了顿,语气低沉:“只是听闻而已。” “苍阙……”他低声呢喃,目光如夜幕划过的极光,锋利而执着,破碎中带着不灭的希望。 风声穿过废墟,卷起焦土残烟。他缓缓抬手,锈刀自背后一掣而出,锵然一声插入地面。刀锋没入焦土,雷纹激荡,一道冰晶自刀身顺延蔓延,勾勒出狐尾形状,寒意森然。 “现在……”楚宁的声音低沉如雷,冷静中却裹挟杀意,“王家,我要让他们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蝼蚁。” 话音落下,远方夜色终破。朝阳撕裂云层,金辉泼洒而下。 青阳县,晨光初现。 曾权势滔天、压得百姓喘不过气的王家,在一夜之间尽数覆灭。府邸焚毁,据点尽毁,暗桩尽出。火光冲天,血雾蒸腾,仿佛替这座城洗去多年积压的阴霾。 “王家完了!” “楚宁灭了王林!” “青阳终于清净了!” 百姓奔走相告,街头巷尾沸反盈天。青阳街头,尘封多年的笑声重新响起,仿佛冬雪消融,春潮乍起。 城东布庄门前,买卖之声络绎不绝;城北粮行外,笑语盈盈,老翁搓着手笑道:“二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好日子了!” 城西的私塾学堂中,孩童们正朗声诵读,声音穿过窗棂,回荡在清晨的风里。 而所有人都知晓,能有这一切,是因为一个人——楚宁。 王家倒塌后,武侯府接管其所有商号、田契与暗桩势力,楚宁亲自主持,将王家多年搜刮的财富尽数交于县衙,设立“青阳赈济司”,赈灾济贫,修路建学,还诸百姓。 “取之青阳,还于青阳。” 当这句话从楚宁口中说出时,便在民间迅速传开,成了坊间口口相传的佳话。甚至有百姓自发在家门口立起木牌,写上“宁公千秋”,日日焚香,以表敬意。 可此时,此刻,带来这一切光明的楚宁,却神情凝重。 他站在奔雷武馆高台之上,白发微湿,战袍未换,仍沾着一抹未干的血迹。 风起时,他未动分毫,只静静望着那条蜿蜒向北的官道,晨曦刺破云雾,映在他冷峻的面容上。 他还在等。 等一个音信。 等一个人。 韩胥长老站在他身旁,老眼中有一丝怜惜,“馆主,这已经是黑甲卫第三次来传令了。青云擂开赛之日,延不得你太久。” 楚宁点了点头,却没有动。 他曾答应谢明璃,会回府城参加青云擂。 但他心里明白,比起青云擂、比起武名和荣耀,他更放不下的,是自己的阿姐。 阿姐楚云,自王家之乱后,便下落不明。 他翻遍了王家地契与秘密传讯之术,派遣奔雷武馆所有弟子四散打探消息,甚至亲自托人联络武侯府的情报司,仍无半点线索。 她和雷万钧就像是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 (本章完) 第71章 离别 第71章 离别 “还在等你阿姐的消息?” 声音略带沙哑,却带着一如既往的沉稳。楚宁回头,见李敬安不知何时已换下了捕快袍,身着一身素青行衣,背后斜背着包袱,手中提着熟悉的那壶劣酒。 “嗯。”楚宁怔了怔。 “老李……”他的目光落在那包袱上,“你要走了?” “嗯。”李敬安咧嘴笑着,神情却带着一丝不舍,“这地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还能在你这儿赖几天不成?” “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一品阁报到啊,该写的折子得写,该挨的训也逃不了。”李敬安一甩酒壶,仰头灌了一口,“你这小子把场子搞得这么大,我还得替你收拾些烂摊子。” “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这话问出口时,楚宁语气轻得近乎少年人的试探。他明白眼前这人身份非凡,是监察使,是雷霆之下缉凶断魂的人,可他们这些日子并肩战斗,那份并肩之情,早已超越了师徒。 李敬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那张曾镇压一切的淡然脸庞上,忽然多出几分说不清的复杂。 “以后想见我,就得靠你实力说话了。” “实力?” “我不是师父,不会陪你一辈子。”李敬安淡声道,“我见过太多少年天骄,一腔热血,以为只要拼命就能逆天改命。但命,不是那么逆的。” 他顿了顿,斜眼看向楚宁:“这世间本没有公道,所谓规则,是强者写的。你想为你阿姐讨回什么,也好,想在这武道走得更远,也罢,记住一句话:别求天,不求人,修你自己。” 楚宁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还有。”李敬安忽然将手中的酒壶一丢,啪地砸在地上。 “《混元练气法》,是个好东西。你修的雷煞刀,虽有锋芒,但终究少了压制万法的核心。以后若是到了六品,就修我这部地阶低级功法《雷煞噬元诀》。” 楚宁一怔:“这不是你的功法?居然是一部地阶低级功法!” “地阶功法没有足够的机缘,是极难获得的。”李敬安笑了,露出点落寞,“我当年在北疆执令,曾破过一个古阵,阵心藏着一卷雷系禁典,雷霆化煞、吞噬万灵,最初并无名。那一役,我几乎断命,靠吞那诀中的第一式,才将自己从死境拖回来。” “此诀我琢磨了十五年,修得是煞雷入骨、元气噬魂,可惜后续残篇失落。我传你,不过是借你之体续那一诀残意。” 他拍了拍楚宁的肩,“便宜你小子了!我能感觉到你是个修雷法的料,若你能修出下一式,就当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了。” 楚宁喉头发紧,半晌才吐出一句:“多谢,老李。” “谢什么,”李敬安抬手在他脑门上轻敲一下,“我这辈子见过太多天才,但愿你不是那些半路就死了的那一种。” 楚宁忽地伸手扯开胸口衣襟,只见左胸前赫然浮现出一块暗红色血斑,纹路盘绕如蛇,宛如生根扎入血肉。 他脸色一沉:“这东西……就是你之前说……王林临死前给我种的血咒?” “你才反应过来?”李敬安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枚青玉丹药扔给他,“这玩意会慢慢蚕食你的雷煞,你若放任血咒吞噬雷煞,终有一日会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楚宁接过丹药吞下,只觉寒气瞬间溢满四肢百骸,他闭上眼,沉入丹田中细察片刻,才低笑出声:“蚕食?那就看它吞不吞得下我的霜雷。” “狂。”李敬安啧了一声,却没反驳。 他缓缓踱步,指尖捏出一片焦黑的符纸,符纸边缘刻着晦涩雷纹。 “吞渊布这个局百年,你以为只是为了养个血池?”他将那符纸按在楚宁手中,神色郑重,“小子,听说过‘雷劫替死术’吗?” 楚宁一怔,眼神猛然变得凝重。 “拿着,未来你会感谢我。”李敬安转身走向山门,背影在朝阳之下竟显得无比遥远。 楚宁望着他消失在山道尽头,掌心紧紧握住那枚雷纹符印。 “老李,等我。” 街头的风轻轻吹动他袍角,也卷起屋檐灰尘。 楚宁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整个奔雷武馆仿佛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耳边的喧嚣、掌声、欢腾声,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 他望着那条官道,目光里藏着山雨欲来之前的沉沉压迫。 直到武馆前传来马蹄声,才将他从那片沉默中唤回。 “报——!” 奔雷武馆门前,黑甲卫翻身落马,双膝跪地,语声洪亮: “禀巡察使大人,青云擂已正式开赛,您被分在第十组!现组内前三场已开始比试,组内诸人候场,皆在等您一人!” 厅中,众长老齐齐转头望向楚宁。 楚宁脸色不变,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黑甲卫走后,奔雷武馆大厅内,韩胥疑虑的看着楚宁,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 “馆主——” 楚宁回身,目光平静,“韩长老有话,不妨直言。” 韩胥皱了皱眉,目光在楚宁身上缓缓打量了几分,低声道:“属下斗胆问一句……王家一战,凶险至极,王林……那等存在,怕不止九品修为。” 他停顿了下,拱手道:“而楚馆主您,直至如今……我等都看不出您到底是何等境界。” 楚宁眉梢轻挑,未言语。 韩胥又道:“王家三长老王崇山,未在青阳县,但据情报,他已是八品下等的老怪物。而青阳县内留下的几位王家长老……虽无明言,却个个都达九品巅峰。” 他顿了顿,眸中隐隐露出一丝惊惧,又掺杂着一缕渴望:“属下只是想知道,馆主究竟……到底是何修为?” 几位奔雷武馆的长老皆屏住了呼吸,眼神齐刷刷落在楚宁身上。那日血池一战,他们虽未亲历,但战后所见的废墟焦土,已足以想象那场厮杀的可怖。 王林之名,早已是青州武道之上的禁忌词汇,甚至连许多九品巅峰强者听了都心惊胆战。而他,却硬生生把王林镇了。 若楚宁连王林都能镇住,那他本身,又到底是何等境界? 楚宁看了韩胥一眼,微微一笑,像是早料到他会问出这句话。 (本章完) 第72章 楚云的信 第72章 楚云的信 他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缓缓走下,来到正中庭院。风拂白发,雷纹隐现,长袍猎猎作响。 他站定,转身,目光淡然地看向韩胥与在场众人,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并起,缓缓比出一个“八”字。 “八品。”他平静说道。 声音落地如暮鼓晨钟,简洁平淡,却如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庭中一瞬寂静,仿佛连风都停了。 “八品……”韩胥喃喃重复,一时间不知是骇然还是震惊,“竟真是八品之境?” “怎、怎么可能……”段无涯下意识后退半步,喉结滚动,惊疑交加。 可他们的质疑尚未出口,便听得楚宁掌心雷光乍现。 “滋啦——” 一道紫电骤然自他指尖飞窜而出,冲天而起,直刺苍穹,刺破层层晨雾,雷鸣声回荡天际。 众人尚未反应,一股滔天威压陡然炸裂。 “嘭!!” 楚宁指尖微动,那道紫电直冲而下,沿着庭院中央青砖地面蜿蜒疾走,雷煞咆哮,如雷龙走地。 只听“咔嚓”一声,庭院正中的古树在下一瞬被雷霆劈中,树身焦黑龟裂,寸寸裂开,枝叶瞬间化灰,整棵古树轰然倒塌,化作焦炭残灰。 段无涯腰间所佩的佩刀忽然“嗡”的一声轻吟,刀鞘竟在无风中自行裂开三寸,锋芒外泄,如是向更强的意志臣服。 空气中硝烟与焦煞之气交织弥漫,连一旁平日稳重的林岳,此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脊背生寒。 韩胥长老瞪大了眼睛,随即眼眶泛红,抱拳一躬:“馆主之威,非我等可测。我等……服了!” 一言既出,长老们纷纷起身抱拳,齐声拜服:“恭贺馆主,修至八品之境,惊才绝艳,重塑宗门威望!” 八品是什么?那是能横扫一州势力的巅峰。一人一刀,便能让一个郡府为之改天换地。 奔雷武馆自创办以来还未出过八品境强者,如今竟…… 楚宁看着他们惊骇神情,眼中笑意更深,缓缓补上一句: “七品以下,我可一招镇杀。” “七品下等,亦能一战。”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再次引爆四方。 “呼——” 不知谁轻轻吐了口气,紧随其后,是整座殿堂气氛的变化。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已无语可答。他们终于明白,为何楚宁能在短短几日之内,把奔雷武馆从泥潭之中拽出,还能一战封神。 他不是靠机缘、不是靠运气,而是真正的、绝对的实力。 这一刻,原本还有些许怀疑和保留的心,也彻底放下。 韩胥目光激动,躬身拜下,语气郑重:“馆主之能,乃我奔雷武馆之幸!” 段无涯紧随其后:“往后奔雷武馆但有所令,我段某生死无悔!” 众长老纷纷起身躬身,神色由惊化服、由服化敬,彻底臣服于楚宁脚下。 楚宁环顾一圈,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只剩那一道如山似海的沉稳气息。 “这一战,不止为了清算王家,更是为奔雷正名。” “我不在之时,若有人胆敢挑衅奔雷武馆……” 楚宁低声,却字字如锋,带着雷霆般的震慑力:“你们只需告诉他,我楚宁,已经回来了。” 四周死寂,却无人不心生激荡。 一位真正的八品强者、一位杀王林斩王家的馆主,一位可以说出“七品我可一战”的楚宁。 奔雷武馆,再非昨日之馆。 他们终于有了真正的脊梁。 韩胥长老刚要劝他动身去青云擂,又听外头战马嘶鸣,一道黑影迅速掠入。 “报——!” 又是一名黑甲卫,气喘如牛,带尘而入,语声急促: “第十组已完成三场比试,巡察使大人您的场次积压至四场!” 楚宁步出石台,身后披风扬起,他目光如电:“知道了。” 众人闻言齐齐一震,似有雷鸣在耳。 片刻,又有一道身影快马赶来,尚未人至声先到: “报——!!!” “天剑门少主江如霜,九品下等修为,越阶斩杀天耀宗魏天启!魏天启修为九品巅峰,败于一招!”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九品下等越阶击败巅峰?!” “那不是与巡察使大人……一样的手段?!” 还未平息,又是一道传令兵翻身滚落,满脸血尘,嘶声喊道: “王家王辰,青云擂上出手狠辣!九品中等修为,连斩八品中等李天奕!其招‘血浪三迭’,融合焚天劲,数宗惊动!” 厅中更是大哗! “王辰?!王家余孽?” “连斩八品?王家参加青云擂台的那些人还未消灭。” 楚宁闻言,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韩长老……”楚宁终是开口了,“我不能再等了。” 韩胥叹息,知道这一刻终归是来了。 “奔雷武馆就托付给您了,我不在期间,弟子修行、事务处理……一切都听长老吩咐。” “你放心去吧。”韩胥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沉稳,“武馆是你一手撑起来的,我们这些老骨头,自然不敢辜负。” 楚宁深深鞠了一躬,正欲转身而去,忽然,一名弟子快步奔来,手中高举着一封信件:“韩长老,信,信来了,是……是楚云姑娘的!” 楚宁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盯住那封信。 韩胥接过信件,展开一看,顿时喜形于色:“太好了,是她的笔迹!” 他迅速将信递给楚宁,“快看,是给你的。” 楚宁双手接过,手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展开信纸。 【宁哥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阿姐应已随雷叔暂时安顿在一个还算安稳的小镇了。先别急着担心,有雷叔一路上护我周全。只是这一次,阿姐不能再等你回来,也不能亲口与你道别,心中万般不舍,也只能化作纸笔数行。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默默看着你,你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热血冲动的小少年。你用你自己的方式,走出了父母未竟的路,也替我们这个早就支离破碎的家,撑起了一线光亮。 宁哥儿,阿姐真的很骄傲。 成长是很寂寞的,像一棵树,越往上生长,越接近风声猎猎的高处。但你要记住,无论你飞的多高,走的多远,都别忘了初时扎下的根。 当你累了倦了就回家休息休息,还有一个人,永远为你留着那一盏灯。你若愿意,阿姐就是你最安稳的岸。 ——楚云】 (本章完) 第73章 挑战 第73章 挑战 信读完,他攥紧信纸的手已微微发白,指节泛白,纸角都被不自觉地卷皱了,眼角却倔强地没有滑下一滴泪。 “阿姐就是你最安稳的岸。” 字迹清隽,落款“楚云”。 那一刻,楚宁像是被利刃从胸口剖开,又悄然缝合。他缓缓阖上眼,鼻息粗重,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忍着风暴。 “阿姐……” 他喉咙发涩,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猛地起身,却又重重坐下,肩膀微微颤抖。他知道,只要他动一步,情绪就会彻底决堤。 忽地,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想将所有翻涌的心绪一口吞入腹中。他用力抹了把眼睛,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这样就能将悲欢藏入掌中。 良久,他终于将信纸一折再折,小心地贴身藏入衣襟内。 “放心吧阿姐,等我青云擂夺冠,再把你接回来。” 他的声音平静了,但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锋锐。 风掠过奔雷武馆的屋脊,将屋檐下的铃铛吹得叮当作响,仿佛为即将启程的少年送行。 正当此时,一道鹰唳响彻天穹。 天际破开一道风痕,三头黑羽飞鹰自云层俯冲而下,铁翼割裂云气,雷煞缠绕的鹰爪在地面犁出三道焦痕。为首的黑甲卫翻身落地,玄铁面甲下传来瓮声:“武侯府黑甲卫,来传军令。” 三人齐齐跪地,掌心托出一枚鎏金令牌,其上“镇武”字血纹刺目:“启禀巡察使大人,谢小姐亲传密令——‘公子谢惊鸿回府,望速归’。” “谢惊鸿?”楚宁指尖摩挲着颈间狐首吊坠,冰晶纹路刺入掌心。五年前那个离奇失踪的惊鸿公子,如今竟在青云擂开赛当日突然现身。 他忽然想起天雷宗弟子尸身上那枚雷纹戒指,内侧刻着“惊鸿现,青云乱”六个血字。当时只当是江湖谶语,此刻却如冰锥刺入骨髓。 “谢惊鸿回来了?”他低声重复,锈刀在鞘中嗡鸣。 楚宁心头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场青云擂,从头到尾就是个局?” 但旋即,他摇了摇头,“不管如何《九霄雷典》,我志在必得。” 他一跃而起,衣袍猎猎,眼中雷光震荡,声音坚定如雷:“走吧,回府城。” 乌云遮日,寒风如刃。千丈高空,一道墨影破风而行,羽翼如铁,划破青云。 那是一只展翼三丈的黑羽飞鹰,战羽密布,金目如炬,背上却站着一人一卫。 楚宁立于飞鹰之背,猎猎衣袍于风中翻飞,雷光在他眼眸中若隐若现。 他望着地面那如棋盘般规划整齐的擂台群落,沉声问道: “青云擂,情况如何?是何赛制?” 黑甲卫双膝跪伏,沉声答道:“回禀巡察使大人,此次青云擂由大乾王朝端王亲自主持。” “端王?”楚宁目光微凝。 “是。端王与侯爷素来政见不合,且常在朝中明争暗斗。如今侯爷不在朝中坐镇,端王趁机将青云擂设在青州,说是大义所在,实则明显是想借机打压武侯府声望。” “嗯。”楚宁只是淡淡点头,神情未变,眉宇却已浮现一抹冷意。 黑甲卫继续说道:“本届青云擂为积分制。所有选手随机分为十组,每组二十人,您被分在第十组。每位选手初始积分三分,可随意挑战本组内任何人。” “胜者得一分,败者减一分,零分则直接淘汰。每组最后积分最高者晋级下一轮。” 楚宁点头,沉吟片刻,忽问:“我迟到半日,擂台方可有异动?” 黑甲卫脸色微变,低声道:“属下斗胆,大人您迟迟未到,的确有可能被组委会取消资格。也正因如此,不少人提前在您名下提交了挑战申请。” “只要您因资格取消无法应战,他们就能白得一分。” “如今,据属下所知,挑战您的人,已不低于百位。” 楚宁双目微眯,雷芒于眼底浮动,沉声道:“如此贪婪?” “不仅如此。” 黑甲卫语气微顿,又道:“您十日前在武侯府一战,越阶斩杀离火宫九品中等的封离,已传遍七州。” “离火宫震怒,其下嫡系子弟尽数向大会申请挑战您,欲为封离报仇。” “此外,还有天剑宗、南陆赵家、金陵书院、以及几位身份神秘但实力极强的无门派的天骄武者,都对您表示兴趣。他们……也想试试,您这匹‘黑马’到底几斤几两。” 楚宁闻言,不怒反笑,声音低沉如雷:“如此说来,我未入擂台,便背上了一百余战之债?” 黑甲卫低首不语,只是将厚厚一摞战书递上。 “巡察使大人,这是您的挑战书……” 翻开第一页,血红的笔迹狂放如刀,斜刺刺印着: 离火宫·封槿,挑战楚宁。 附注:誓焚仇敌,血债血偿! 楚宁眼眸一敛,寒光自目中炸出。 下一瞬,目光掠向第九擂。 那里,火浪正滚。 只见擂台一角,一名身穿赤红战裙的少女缓步走出,手中一柄重如山岳的赤金长戟拖地而行,戟尖滴落的不是水,而是炽热滚烫的岩浆,每一步踏出,地砖皆被灼烧龟裂,腾起龙形火焰盘绕其身。 “她是……焚天戟的掌持者?” “封离之妹,封槿!离火宫最凶之女!” 众人见状悄然退后数步,连靠近都觉皮肤刺痛。 第二页:天剑门·江如霜,挑战楚宁。 附注:观其雷刀之速,可堪入我剑阵? 他目光扫向高台之上,天剑门众弟子身后,立着一名白衣少年。 他闭目静立,唇角噙笑,身后一柄主剑与六柄副剑浮空环绕,组成北斗之阵,剑光宛若星河流转,剑意激荡三百丈开外,观战台旁早有两名内门弟子不慎靠近,剑气划体,衣袖尽碎。 “江如霜,七星剑阵之主。” “据说他曾一人剑破千军阵。” 楚宁眼眸微闪,指尖拂过下一张战帖。 第三页:王家·王辰,挑战楚宁。 附注:试刀锋几许,焚天劲已成。 他视线一抬,看向王家的贵宾席。 一名身披玄青劲衣的青年正静坐其中,身姿如枪,面容如雕。他没有说话,却在一息前,一名跳擂喊话挑战楚宁的外门弟子路过他身前,仅是一拳挥袖,劲气轰然爆开,将那人直接震飞三丈之外,口喷鲜血昏死。 王辰收拳,眼皮未抬,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太弱。” (本章完) 第74章 杀局 第74章 杀局 楚宁接过,目光淡然,却在看清那一页页血红的挑战名目时,眼神渐沉。 纸页翻动,战帖如雪,字迹或张狂、或冷漠、或凌厉,笔笔都如刀剑钉在他的名字上。 楚宁继续翻阅,目光越过一个又一个名讳。 南陆赵家·赵骁,冰魄寒枪,曾一夜屠尽敌军千骑,被封“血河枪神”。 青麟宗·贺鸿,灵蝶剑意,轻灵极致,一剑化千刃,剑未至人先碎。 北幽山庄·洛寒,魔意中人,气血倒行,专诛心神,走过之处,魇气森森。 这些名字如寒霜贴面,个个来者不善,皆是九州年轻一辈中的天骄凶人。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座势力、一道传承、一段斩骨杀伐的履历。 一百一十六张挑战战帖,封字盖章,皆指向一人:楚宁。 楚宁眼眸微眯,一道若雷的冷芒自瞳孔中迸出,仿佛刹那劈裂苍穹。 “这些人,把我当做什么?” 声音低沉,却仿佛从九幽中传出,寒意直逼骨髓。 黑甲卫垂首,不敢对视,苦笑着低声道:“当成……踏脚石。” 楚宁轻轻嗤笑一声,翻手将整摞战帖合上,抬眼眺望青州天际。 风,从远方而来。 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曾经饿倒在山林荒雪之间,蜷缩在阿姐怀中那哆嗦的身影。 他声音平淡,却如大江翻涌: “当年饿死之际,不曾有人赐我一口汤。” “如今我刀已磨快,他们却争着来试刀锋。” 他回头,嘴角勾起,眼神锋锐如寒星: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尝尝,何为‘剁成齑粉’的味道。” 与此同时,青云擂广场前,百擂林立,万旗猎猎,龙纹大幡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如战鼓阵阵,惊魂摄魄。 擂台四周层层看台,座位按照身份阶序森严排布。外圈为地州郡国各地宾客,再内一圈,是宗门世家首座与军道重臣,最中心高台,则是九州贵胄独尊之座。 而在中央最高的石阶之上,神殿般的主擂下,一尊金紫之身静坐王位,左拥金鹤酒炉,右伴赤焰貂皮,正是——大乾王朝,端王。 他端起玉盏,轻啜一口清酒,唇边笑意不明。群山在侧,金风浩荡,他却更似置身一场猎宴之前,眼中猎物,正是芸芸众生。 他身侧坐着的王崇山,面容消瘦,拱手谦恭,语气低伏,像一条自断鳞甲、苟求复仇的老蛇:“楚宁此子,虽年少锋锐,却目无权贵,不知忌讳,如今又彻底收编我王家在青阳县的所有产业与门人势力,此举,不只是斩断我王氏基脉,更是对殿下天威之轻蔑。” 他抬眼望向高位上的端王,语声转冷,宛如一颗钉子缓缓钉入木中:“臣还有一事相告,楚宁使得,是《惊雷刀诀》。” “《惊雷刀诀》?” 端王眉梢微动,酒盏却并未停下,仿佛只是听到了某个旧物的名字,眼底却瞬间多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波光。 “是的。”王崇山低声道,“正是雷冥传下之物。” “那他是……雷万钧的弟子?” “正是。雷刀门虽灭,《惊雷刀诀》却未曾毁于战火。此次楚宁之崛起,其雷意、其斩法,与传闻中雷冥当年斩断八国边军那一刀……极为相似。” 端王闻言,并未立刻接话,只是缓缓抬手,摩挲着指上的血玉扳指。 那是一枚用活人精血温养的玉饰,妖红滴淌,妖性森然,在他掌中宛如一滴凝固的怒血。 他像是在欣赏什么精致的玩物,轻轻将其戴上,笑道: “你们王家……灭雷刀门时没有让本王得到《惊雷刀诀》,如今追杀雷万钧依然一无所获。” “我对王家这点‘陪嫁’并无太大兴趣。但若你真能拿到完整的《惊雷刀诀》……算你大功一件。” “不过……” 他敲了敲酒盏边缘,“咚”的一声,余音绕梁。 “仅凭《惊雷刀诀》一卷,远远不够。” 王崇山眉头微挑,似是早有准备,缓声说道: “臣听闻,殿下以《九霄雷典》残卷设为青云擂彩头,实乃匠心独运。那雷典原是九霄派祖藏,后落入武侯府,如今不知为何出现在王爷手中……” “臣斗胆猜测,殿下此举,或许是在搜寻某种……‘雷性共鸣’之人?” 端王闻言,终于缓缓转首,看向王崇山,唇角勾起,目光森寒: “你倒比我想象中更聪明。” “你以为我真会在意一群毛头小儿如何争斗?” “我设擂,放雷典,引雷修,激杀局……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找出那‘三典合一’的钥匙。” “《九霄雷典》、雷万钧的《惊雷刀诀》、以及天雷宗的《阴雷天典》,三典合一,可引紫霄诛仙雷,唤天劫,斩神魂,灭真仙。” 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然不似低语,而是一种几近偏执的冷冽兴奋。 “只要我找到那人……只要我能将三典合为一身,哪怕是——当今天子,也不配坐在我上方。” 王崇山面色发紧,垂首低声道:“殿下英明。” 端王却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微笑着,又摩挲起指上的血玉扳指。 端王将酒一饮而尽,杯盏搁下,语气忽转,带着一丝讥讽与慵懒:“谋大局的人,从不讲仇恨。” “可你王崇山今日捧着扳指来求我,像个被赶出园的阉狗,却想借我刀去咬人……若楚宁是融合三典的钥匙,你的仇恨请暂且放一放。” 王崇山脸色微变,额头冷汗悄然而落,仍强笑道:“臣……遵命。” 端王举杯遥敬身旁的王崇山,似笑非笑。 “若此次王辰败于楚宁,你可知后果?” 王崇山垂首,声音沙哑:“臣知。” “臣已老,再不博最后一次,我王家数代基业,只能看着被武侯府拿走。” 他抬头,目光深沉得仿佛多年老井。 “我孙儿王辰,若不能破楚宁,我便亲手断他一臂,送上家主之位。” “我愿为王朝割肉,也不愿为武侯府传香。” 端王闻言,笑意更浓:“好一个‘爷不养逆孙,朝收忠犬’。” 王崇山低头,不言,唯有指节泛白,死死捏着酒杯。 (本章完) 第75章 应战 第75章 应战 此时,一道白衣身影如剑疾行,正急急穿过广场,踏入主裁台前。 “请暂缓除名!” 谢明璃一身素白长袍,声音清亮。她抬手奉上一道公文,身后是赵天宇持印为证,面色凝重。 “楚宁因军务特殊,未能及时归位,武侯府三日前已递交特赦呈文,愿请延时一刻,待其抵达。” 广场四周人声顿止,诸宗门长老皆微露讶色。敢在端王亲临之时上台言“暂缓”?这武侯府的胆气,委实惊人。 执事眉头微蹙,正欲出声: “殿下亲临主裁,我等不敢自专,还请大人稍候回禀。” “回禀?” 一道不咸不淡的嗤笑,自高位之上传来。 端王已将酒盏缓缓放下,眼角挑起讥讽,视线却始终不在文书之上,而是肆无忌惮地落在谢明璃面上。 “原来是谢姑娘。”他语气一转,带着懒洋洋的调笑,“本王记得你,三年前宫宴上你也穿着这一身素白,只不过那回,是跳剑舞。” 他笑得意味深长:“那一剑挑红灯,舞得乾坤都安静了。啧……今日倒是没想到,剑还在,人更俏。” 谢明璃神色微凝,未语,赵天宇已上前半步,却被她轻轻拦住。 端王笑得更欢:“美人开口,自然与旁人不同。” “可惜啊……”他眸光骤冷,声音一转,“你若是递献酒,本王自当留情三分。” “可你递的是公文,是规矩,是挑战大乾律制之底线。”他抬眸,神情一瞬凌厉,“迟到半日,早已错失良机。” “本王在此,主持大局,岂容你们武侯府仗着军功来讨特权?若人人迟来,皆称‘有因’,那青云擂也不必开了,改叫‘情分擂’便是。” 语落如雷,震得四周宗门无不噤声。 谢明璃咬紧银牙,欲言又止。 “怎的?”端王看似无意地笑,“谢姑娘还要再劝?可惜啊,本王向来怜香惜玉,却不喜欢‘讲道理’的美人。” 他摇了摇扳指,语气闲散,“女人嘛,该乖些才好看。” 赵天宇目中怒火暗燃,正欲上前,谢明璃低声道:“不可冲撞。” 执事满头冷汗,接过金卷,手指颤着展开,高声宣道: “我宣布……本届青云擂,第十组,武侯府,楚……” 话音未落,天穹震怒。 一道天光轰然斩落,如天罚降世,直劈青云主台。 高空黑羽飞鹰骤然发出一声撕裂长鸣,浑身羽翎炸裂开来,宛若万刃炸雨,洒落广场。 众人抬首,纷纷失色。只见那血羽鹰背之上,一道白发身影傲然而立,衣袂翻飞,宛若雷云之中独行的天人! 端王酒盏猛然一晃,血玉扳指冰凉刺骨。 他坐姿微僵,目光死死盯着高空。 下一瞬,“轰!” 气浪如怒涛席卷,整片广场被一股狂猛威压所笼罩,擂台边缘的旗帜尽皆猎猎作响,石板寸寸震裂,宗门弟子尽数被逼退半步。 黑鹰俯冲而下,一双利爪钉入地面尘土,身影消散,那白发少年却自空中缓缓踏落。 他步履平稳,衣袍翻卷如战旗猎猎。 那是一种无言的压迫。 他每走一步,大地都似在震动,每一个脚印,像是碾过一座山、一片域。 雷光游走于他双眸之间,灼灼生辉,摄人心魄。 他未言一字,未露锋芒,却如雷霆天威,自天而降。 一瞬,万籁俱寂。 裁判台前,谢明璃怔怔看着那道身影,胸腔激烈起伏,眼眶微微发红,终是轻轻一声低呼:“来了……他来了……” 那一声轻语,如千斤重担倏然卸下,令她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赵天宇心神剧震,喉头一哽,随即嘴角狠狠一抽,咬牙低声道:“这小子……还真是千呼万唤才舍得归来!” 而诸宗门长老,皆默然失语。 王崇山脸色难看至极,仿佛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从他指缝中滑落,无法再握紧。 只见他稳步踏入主擂之上,手中缓缓掏出那一摞挑战战帖,眼神漠然,宛若翻看蝼蚁名册。 他抬头,看向高处主旗,声音平静、却滚雷般轰然炸响: “第十组——武侯府,楚宁,在此。” “所有挑战,接了。” 话音如雷霆滚落,震得整座观战台都微微一颤。观众席沸腾,惊呼、窃语、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而谢明璃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人定定地看着擂台上的那道身影,眼前一片空白,她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这一刻,她看见的,不只是那个从青阳县来的巡察小使,不是那个用雷火劈开百卷试帖复仇归来的少年。 而是一个,为她,为武侯府,独挡大乾王朝百位天骄的男人。 那一瞬,她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这些年,谁替她做过一个决定? ——谁曾站出来替她顶过一次风? ——谁在朝堂风刀霜剑中说过一句“我来”? 自父亲在北境久驻、哥哥失踪后,整个武侯府的重担都压在她身上。她习惯了强撑,习惯了一个人谈判、一个人写信、一个人清理内患。 可此刻,她忽然觉得身侧似乎多了一道背影。不是高墙,不是庇护所——而是一柄刀,一束雷,一道挡在她前方的锋芒。 她鼻尖微酸,喉头哽住,指尖颤抖着捏紧了袖口。 “……傻子。” 她轻声骂道,却忍不住低低一笑,带着那种压了太久之后的释然与酸楚。她知道这一战凶险至极,也知道这男人未必撑得住。 可她的心,却在那一刻,忽然——想相信他。不只是因为他是武侯府的人,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利益一致。而是因为她看见了他从风中走来,雷火缠身,却依旧站着。 她忽然很想……再多看他一眼。她想知道,他接下来的每一战,会走成什么样。他那把刀,会不会,也劈开她的命运。 话音未尽,只见楚宁翻手一抛,那一摞厚重如铁的挑战书被他凌空撒入主擂中央的金火祭盆之中。 众人正疑他不过是将纸投火之举,却未料下一刻。 “轰。” 楚宁掌心闪电轰鸣,雷芒狂涌,如天罚之鞭从他五指之间倾泻而出,猛然轰击火盆。 雷火交织,卷起一股磅礴的天威,瞬间将战帖卷入虚空雷域。 (本章完) 第76章 雷典 第76章 雷典 原本平平无奇的纸张,在雷光撕裂的瞬间竟泛起猩红血芒。那些战帖不再只是薄薄一纸,而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在雷焰之中剧烈挣扎,发出低沉的哀鸣,宛若冤魂初醒。 紧接着,纸页如火中化影,一道道杀意破纸而出,凝为实形。怒睁的火眼、狞笑的魇魂、蝶刃掠影、猿魔鬼爪……百态具现,杀机腾空。 它们仿佛“百鬼夜行”,带着挑战者的愤怒与轻蔑、贪婪与杀心,铺天盖地而来。虚影横空,张牙舞爪,扯碎空气,似要将楚宁雷噬活吞。 一时之间,擂台天地仿佛化作修罗炼狱,杀意如潮。 观战台上,众人惊骇欲绝,一名老者忍不住倒抽冷气,声音颤抖低喃:“这些战帖……居然蕴了对手真意?” 话音未落,楚宁掌中再引一道雷霆,霎时间,雷光如神霄落顶,轰然坠下。 “轰——!!” 虚空剧震,苍穹震荡。那些扑杀而来的戟影、鬼爪、灵剑、魔魂尚未近身,便如冰雪遇烈阳,顷刻间在雷芒中崩散、哀鸣、湮灭! 只听一声声凄厉惨叫,在雷焰中灰飞烟灭,化作尘埃,溃散于天地之间。 整整一百道杀意化形虚影,竟被他一掌轰成虚无! 风止声绝,擂台上一片死寂,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击之后屏息。 楚宁缓缓抬眸,雷芒映照着他锋锐的侧脸,唇角勾起冷笑。 “想要我的命?”他低声冷语,右拳紧握,青焰蓦然炸开,化作漫天星火,灼灼如燃,“那就先问过我的——刀!” 轰然之间,全场哗然。 先是一声惊呼,随即如水沸山崩般炸裂! “疯了……这疯子居然一口气接下了所有战帖?!” “就是他!十日前在武侯府,一刀斩杀离火宫封离的那个疯子!” “我听说,那一刀连封离的本命灵焰都直接劈碎了!” “他不只是斩了封离……当时他还是十品下等,硬撼九品巅峰!!” 人声轰鸣,观战台动荡如潮,越来越多目光聚焦在那一道青袍白发的少年身上。 高台之上,《九霄雷典》本应安静沉睡在黄金法匣中,层层雷锁封印森然。 可就在此刻,法匣却骤然震颤,金锁铿锵作响,雷光如潮水翻涌而起,仿佛有惊雷欲破天而出! 一道紫金色电弧自匣中缓缓溢出,蜿蜒如雷蛇,穿透层层禁阵,明明封印未解,却偏偏散发出宛如呼吸般的雷之意志。 与此同时,擂台之上,楚宁掌中那缕尚未彻底散去的雷芒,骤然一颤! 一道看不见的雷光,自他周身升腾而起,与那高台雷典中的雷息遥遥呼应,恍若彼此引燃。 “那是……”一名位阶极高的擂台裁判脸色骤变,低声惊呼,眸中浮现难以置信的震惧:“雷典……竟在共鸣?” 而下一息,楚宁脑海轰然炸响,一道贯穿天宇的雷霆,猛然劈入他的识海。 识海深处,一双璀璨如金日的雷瞳缓缓睁开。无悲无喜,冷峻如神明,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的灵魂,仿佛在审判:此人,是否有资格承载雷之意志? 霎那之间,楚宁周身雷息暴涨,金色雷纹浮现全身,宛若天雷加身。 与此同时,端王缓缓起身,原本慵懒倚坐的身影,第一次彻底直立。 他目光如炬,穿透雷光,看向擂台那白发如雪的少年,眼底异样的情绪翻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唇角缓缓扬起,他低语出声,像是压抑许久的期盼在此刻终于显现: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这就是,能融合三部雷典的‘钥匙’。” 那一刻,擂台四周所有武者皆屏息,仿佛整个天地的雷意,正以楚宁为锚,缓缓转动…… 而就在端王眼中光芒愈盛、几近贪婪之时,他身旁的王崇山却始终一言不发,身形僵冷如石,面色阴沉得仿佛寒冰覆面,几欲滴出墨来。 那一瞬,他几乎想拔剑而起,直接斩断这该死的共鸣。 可他强忍住了。 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从《九霄雷典》中逸散而出的紫电弧光,眸中寒光涌动,又扫了一眼擂台上楚宁掌心未熄的雷焰,那缕雷光正如天命之焰,点燃了某种他绝不愿面对的预兆。 “该死。”他在心中低吼,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血迹悄然渗出。他最担心的,终于还是发生了。楚宁,居然与《九霄雷典》共鸣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楚宁极有可能就是端王苦苦搜寻数年的那枚“钥匙”,引三典归一、唤神雷再临的真正宿主。 从这一刻起,楚宁不只是武侯府的“杀神”,更是端王眼中的“无价天筹”。 只要《九霄雷典》尚未认主,三典尚未归位,端王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对楚宁动手。 哪怕是他,王崇山,也得收起屠刀,暂避锋芒。 “呵……”王崇山嘴角冷笑浮现,眸底却透出阴鸷至极的毒意。 一如毒蛇盘踞暗处,静待破绽。 他悄然伸入袖中,缓缓取出一物——那是一面古铜色的残缺罗盘,黯淡无光,却自带阴煞之气。 罗盘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诡咒血纹,其中央,赫然镶着一滴黑红交织、不断蠕动的血珠! 那不是凡血,是“咒血”——老祖王林炼制血傀卫亲手从人体内提炼而出的一缕血祭核心。 王崇山拇指轻轻拨动罗盘。 刹那间,那血珠微微一闪,宛若悸动的心脏在跳动,血纹随之蔓延,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在其中浮现。 王座之上,端王斜倚玉扶手,金蟒袍角垂落阶前,眼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手中轻轻捻着那枚血玉扳指,指腹在玉面上来回摩挲,仿佛不是抚着一枚饰物,而是在抚弄一颗跳动的人心。 “所有挑战,”他语气悠然,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准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名身披玄铁重甲、腰佩赤焰令的侍从立刻跨前一步,声音如金钟大吕,震彻四方: “第十组,楚宁,接下全数挑战!” 刹那间,金锣震响,战鼓齐鸣。 “咚——!!” 音浪如山海奔涌,炸裂九霄。 整个青云擂场瞬间被这道宣令点燃,无数看台上的宗门弟子、世家子弟、天骄强者,乃至王族贵胄,全体震动。 万道目光,齐刷刷落向主擂之上。 风起处,雷火犹存,烈焰未灭,唯有一袭青袍猎猎作响! 那少年独立擂心,满身雷光游走,眉眼冷峻,锋芒内敛。 他不语,却宛若一柄封鞘之刀,锋意已穿云裂天。 ——楚宁!百人挑战,一人应战。 此刻,主擂如孤峰耸立,四方风雷盘绕,杀意滚滚,恍如战神立于雷霆之巅。 他未曾后退半步,未曾言语一句,只冷冷立在那里,等待百战齐发、敌人送命! 这一战,尚未开场,天地间却早已弥漫出腥风血雨的气息。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属于“楚宁”的修罗擂场。 擂台之上,裁判高声宣令,声音如山钟震耳、滚雷惊魂: “第十组,第一擂台,楚宁,连战开启!” “第一战,对手:离火宫·封槿!” 轰! 擂台剧震,一道赤影如火流从天而坠,轰然砸落擂心,气浪翻涌,烈焰四溢! 地砖瞬间龟裂,赤光四射,热浪滚滚扑面,如熔岩崩腾,灼得空气发出“滋啦——”的嘶鸣! 只见那道身影,一袭火裙烈烈,长发高束,腰身挺拔,背负赤金重戟,斜拖于地。 戟尖所至,并非水滴,而是炽热的岩浆,一滴滴落下,竟在擂台之上烧出一圈焦痕! “滋滋——” 每一步落下,便如火舌舔噬大地。 而在她周身,那重戟未动,却已有九道火龙虚影盘绕而起。 赤焰腾空,九火化形,仿若九重天火齐压而下,尚未出手,天地已烧成一片灼狱。 高台观战区霎时喧然动荡,各大宗门强者皆变色失声: “是她……离火宫的封槿!” “焚天戟、九焰化龙,一上来就动真格了!” “连战第一人,居然是这尊杀星?!” 人群沸腾之际,观战席却有一道身影骤然起身。 谢明璃不顾身份、不讲礼仪,直接拎起佩剑,步步下阶。 “小姐!”赵天宇一惊,连忙追出两步,却被她一个眼神瞪得僵立原地。 那眼神冷静中透着肃杀,仿佛在说:不必拦我。 她缓步走到擂台边缘,立于百战榜金柱之下。 纤尘不染的白裙随风微扬,目光淡淡如剑鞘未出,立在风雷与火海之间,如一方静默的庇护。 楚宁始终没有回头。 但他知道,那一道目光,如伞如盾,正默默为他守候在身后。 (本章完) 第77章 百战开启 第77章 百战开启 雷火未熄,誓言如刃。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场百战的回应。 “离火宫果然够狠!”观战席中惊呼声此起彼伏。 “她还未出手,火势便逼近百步之外!这焰压……比她哥哥封离更狂!” “封槿……她是来为封离报仇的!” 声音如浪翻涌,台下喧哗震天,众人皆看出此战非同小可。 高台之上,几位宗门长老神色皆变,衣袖微拂,眼中尽是凝重。 “离火宫居然将她放在首战……这一手不只是试探,是赤裸裸的杀心。” “第一战便是她,这少年……要吃苦头了。” 而擂台下方,谢明璃眼神微动,望向那烈焰环绕的红裙女子时,眸中泛起一丝难以掩饰的涟漪。 ——封槿。 这个名字,她曾经无比熟悉,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 她还记得五年前,封槿是哥哥谢惊鸿苦苦追逐的女子,风姿烁然、火意灼灼。也正是因这段羁绊,武侯府与离火宫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亲近——结交、联盟、并肩,乃至一度议起亲事,众人皆以为天作之合。 可命运总喜欢将温柔藏进锋刃。 哥哥谢惊鸿突遭意外,杳无音讯五年。从那一日起,封槿未曾再踏入武侯府半步,曾经灼热的火意,沉入了岁月的尘埃。 而这几年,离火宫与武侯府的关系,也如冰火渐融,日渐疏离,仿佛那段过往从未存在过。 可昨夜——谢惊鸿归来。 容貌未改,声音未变,但他笑得冷,眼神漠,气息陌生如霜锋。仿佛那个曾会悄悄揉乱她发梢的哥哥,已被替换成一个披着熟悉外壳的异魂。 谢明璃看着擂台上烈焰缠身、九火翻腾的封槿,心中某处却忽然怔了一下。她忽然想问,如果哥哥真的变了,那他们之间,还能走到最后吗? 情仇早已模糊,恩怨早已交错,往昔柔情,俱成灰烬。而命运此刻,竟偏偏将这一切的起点,落在了楚宁的刀锋之下。 “你是火?” 楚宁缓缓登上擂台,声音低沉,却如雷滚天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那就让你知道——雷落之后,火,只配熄。” 他步伐不快,衣袍随风微扬,行于烈焰之间,尘不沾身。 那并非狂妄,而是一种经雷火洗礼后淬出的从容。仿若被风暴磨过的刀锋,沉静,却致命;像岁月藏锋,未出鞘,便逼人三尺寒意。 封槿抬眸,冷冽如刀。 她的目光直刺楚宁,毫无多余的情绪,只有仇意,如焚天之火,灼灼燃烧,几欲将人活撕。 “楚宁,”她咬牙低声,声音像钢铁摩擦,字字嵌血,“我兄,死于你手。” “今日,我要你血溅擂台,魂断龙炎!” 她话落瞬间,擂台烈焰如受号令,轰然高涨! 九道火龙虚影齐啸,火舌翻腾,擂心如炉,温度飙升至灼骨之境,空气仿佛都要被焚化。 而楚宁——巍然不动。 他负手而立,雷光在瞳底悄然凝聚,仿佛天罚正于他目中沉浮。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封槿,仅一眼,便将她杀势、心境、灵息尽数洞穿。 心中轻声一叹: ——九品下等。 ——杀心虽烈,气机浮躁。 这不是挑衅,而是审判。 雷未动,刀未出,擂台气机已然逆转。 狂火逼近,他却如雷之碑石,岿然不动。 封槿怒意沸腾,双眸仿佛燃起两团陨火,指节一紧,手中焚天戟轰然擂地! “轰——!” 戟尖贯入擂台石砖,火纹如蛇般疯涌四散,刹那间席卷整个擂台,如岩浆裂壳般爆燃开来。 九道火龙虚影应声升腾! 它们鳞甲灼金、龙须翻卷,周身缠绕着炼狱般的岩浆火焰,长啸震空,龙目赤红如坠日之轮,蕴藏滔天怒意! “焚——天——破!!” 封槿怒喝出声,声如战鼓擂心,震得观台轰鸣。 霎时间,火浪滔天而起,赤炎如海啸倒灌,席卷整个擂台。 她整个人随焚天戟腾空而起,赤火长裙化作燃烧的战袍,火焰在其周身如神袍披挂,风声激荡,雷鸣夹裹。 烈火龙影与重戟合一,凝成一抹通天火虹! “吼——!!” 九火龙齐啸,焚天戟怒啸而下,如炎神震怒,天罚坠世,直斩擂台正中,势若坠星。 整座擂台在那一瞬间仿佛下陷三寸,火纹卷起百丈岩流,赤光映得天幕都泛出血芒。 观战台上瞬间炸锅,震惊声此起彼伏: “那一戟……是真火龙怒!离火宫嫡传,竟能御九焰合流之力!” “就算是九品中阶的金甲宗修……中了这一击,护体真气都要裂甲三寸!” “他居然还……不动?!” 所有目光集中在擂台正中那道静立的身影。 楚宁,依旧不曾拔刀。 他只是仰头,目光如镜,静静地看着那一戟坠世。 雷未动。 他未动。 可擂台之下,空气已因他眉心微颤的金雷而躁动不安。 下一刹,雷光终至! 火龙压顶,楚宁轻轻扫过谢明璃紧握衣角的指尖,那一刹那,似乎时间都凝固了。他抬手,锈刀出鞘,刀锋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破空而出。 那一刻,不见雷鸣电闪,不闻招式疾风,只有一声低语,轻若春雷,却震动了天地,深深砸入每个人的心脏。 “惊蛰。” ——刀未动,雷先起。 紫雷如一条暴怒的巨龙劈落,楚宁的白发如针般竖起,雷纹蔓延至脖颈,直至眼尾,金色的瞳孔在雷光中璀璨夺目。电光交织,天地为之一暗。 “轰!!!“ 雷霆万钧,声势震天。擂台剧烈震荡,火浪未曾散去,便已被雷光撕裂成两半。那一道雷霆,划开烈焰,如一把巨大的天刀,撕裂了整个战场,带着万钧之力,所向披靡。 戟影穿破雷光中央,九条火龙凄厉哀鸣,赤炎四散,焚天戟在震荡中飞脱,封槿的面色骤然大变,身形在空中如破纸鹤般翻滚,猛地倒飞出去。她甚至来不及发出第二声怒喝,就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砸向擂台边缘的石柱,撞得石柱轰然倒塌,随之翻滚三圈,才勉力停下。 赤金重戟重重落地,嵌入岩缝三寸,火焰彻底熄灭,留下焦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炽热与死亡的气息。 封槿伏地,双膝颤抖,艰难抬头,眼中满是血泪与无尽的愤怒,她嘶哑的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若他在……若我兄在……绝不会让你如此猖狂!” 她的声音破碎,如从深渊中升起的低吟,带着痛苦与恼怒。血泪与烟灰交织,沿面颊滑落,在暮色中犹如墨染,凄凉而冷酷。她并不畏惧死亡,唯独怕——连死,也无法为他复仇! 楚宁缓缓收刀入鞘,雷光在掌间化作雾气,缓缓散去。他的神情冷漠无波,仿佛刚才的惊天一击与他无关,不喜亦不怒。 他没有补刀,不是手软,也不是怜悯,而是他从对方的愤怒中看到了深藏的“恨”,而非“恶”。她这一战,是为她的兄长复仇,并非为了个人的利益或名声。若是敌人,他的一刀,足以让她消散成灰。 楚宁的脑海中浮现出青璃临别时的叮嘱——“莫让仇恨冻住眼。”他忽然收起了刀势,手中的力道柔和了三分,低声呢喃:“这一刀……为活人留路。” 静默笼罩了整个观战台,三息之后,轰然爆发。 “秒……秒杀!?” “她是九品啊!焚天戟!火龙九现!居然被他一刀——破了!?” “他不是十品?他到底是什么人!?” 惊恐、崇拜、难以置信的情绪像潮水般席卷而来。 谢明璃猛地起身,双眸震惊,胸口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悄然松开。但接着,她的呼吸却变得更为沉重,“他太锋利了……” 高台之上,端王冷笑,轻弹指尖,玉盏应声破碎,血酒顺着裂缝渗入大地。他凝视着楚宁,眼中燃烧着炙热的目光:“这雷……竟能破真火?” 他的眼神愈加灼热,“好锋利的刀……可惜,终究逃不出本王的掌心。” 与此同时,王崇山的目光如寒霜般冰冷,却始终未曾发一言,掌心却渗出点点血丝。 执事如梦初醒,猛然高声宣布:“胜者,楚宁!四积分!一连胜!” 雷鸣声仍在震荡回响,仿佛这场百战的序幕,已经在此刻轰然拉开,天地为之震动,未来的战局,也因此开启。 (本章完) 第78章 连战连胜 第78章 连战连胜 第二战,楚宁迎战玄沙宗弟子沈岳,号称“毒砂手”。 此人出身北境,修炼的是玄沙宗不传秘术——《蚀魂毒砂》,擅以掌控万千剧毒沙粒,布下天地杀阵。其毒无色无形,可腐筋蚀骨、灼魂断脉,尤擅借势作战,风沙越烈,他越强。传闻沈岳曾在北境对战中,于风暴之夜一人毒杀敌军三百,尸骨成丘,凶名赫赫。 擂台之上,裁判尚未开口,沈岳便已低喝一声,体内真气爆涌,衣袍猎猎鼓荡。 “沙落·断魂!” 伴随其手指一抖,黄褐色的毒砂猛然从袖中喷涌而出,宛如沙瀑倒卷,撕裂空气,数万点毒砂在空中剧烈分裂、再分裂,转瞬之间化作细若牛毛、轻如尘雾的砂粒,携裹着嗤嗤腐蚀之声,在阳光下泛起一层令人心悸的幽绿寒光! “咻——” 毒砂激射而出,裹挟风声如鬼啸,眨眼间便已将整座擂台染成一片黄雾毒海。地面被侵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空气中飘荡着淡红色的炙毒流纹,令人望而生畏! “毒砂万点!他一上来就动杀招!” “疯了吗?这可是玄沙宗的‘蚀魂三式’之一,连八品武者都要避其锋芒!” 观战席上,惊呼声此起彼伏,许多修士脸色大变,纷纷调动护体真气,生怕那毒沙越界穿透观阵。更有胆小者忍不住向后退去,面色发青。 但楚宁,未退半步。 他只静静站立在雷纹未散的擂台边缘,神色漠然,仿佛迎面扑来的并非剧毒砂暴,而是一场微风拂面。 下一瞬,他动了。 只见他足尖一点,身形如电般踏入毒沙浪潮之中。 “他居然……迎上去了?!” “那不是烟尘,那是能腐丹田、蚀灵魂的沙毒啊!” 下一瞬,雷光乍现。 楚宁手中锈刀如惊雷划空,横斩而出,刀锋卷起一道凛烈雷弧,仿若天罚之鞘中初出的一缕寒芒,轰然劈开漫天毒砂。那一刀,将沙海撕裂,雷电游走间,毒雾炸散,尽数化虚。擂台之上,狂沙翻卷,却被生生辟出一条笔直雷途,恍若风暴中央的唯一庇护。 沈岳眼角一抽,眼底寒光一闪。 “哼……想破我毒砂?你还差得远!”他左掌猛然一捏,空中顿时响起一声如鬼泣魔啸的尖鸣,万千毒砂猛然回卷,如有生命般翻滚腾舞,交错盘旋,如群蛇缠身,向楚宁合围而去。 右手翻掌之间,一团漆黑毒气于他掌心急速凝聚,诡异旋转,化作一枚幽绿毒印,正是玄沙宗的“蚀魂三式”之一《毒魂蚀体》,专破真元、灼炼魂魄,阴狠无比。 “雷终究是雷,毒砂亦惧天威……给我碎!” 就在此时,楚宁左掌骤然一翻,掌心轰然亮起一道雷纹漩涡,雷光内敛,犹如雷炉启封,一股狂暴又精粹的雷意缓缓荡开,风雷缠绕之间,宛如雷域,天地为之一震。 这片雷域,不是纯粹释放的雷霆,而是如锻炉般的雷之熔炉,内敛狂暴、吞噬一切。一旦毒砂靠近,便被卷入其中,雷火缠绕,迅速蒸腾、净化、重铸。原本破坏性的毒粒,竟在雷域之中被炼化成一道道青紫相间、细若蛛丝的雷砂。 刹那之间,半空电芒交织,雷丝化网,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以敌之术,织出一张布满杀机的雷砂天网。 “他……他竟然炼化了我的毒砂?!”沈岳脸色骤变,骇然欲退。 但为时已晚。 雷网自天而落,如雷霆神鹰扑杀而至,丝丝雷砂犹如雷针破空,瞬息之间刺入他全身百穴。 “砰!” 沈岳仰天喷血,身形如断线傀儡倒砸擂台中央,轰出一道焦黑深坑。体表罡气寸寸崩裂,毒砂反噬,雷力灌体,连护体功法都未撑过一个呼吸。 他瘫倒不起,口中鲜血混着雷毒翻涌,双目圆睁,满是惊惧与不可置信:“这……不可能……我的玄沙术……怎么会被……炼了……” 看台四周已然炸裂: “他不是在破招……他在接招的同时,就已重构了整个术势。” “那是功法属性压制吗?还是一种……天赋碾压?” “炼毒成雷……他那掌中雷域,根本就是……一座雷炉!” 谢明璃指尖微紧,美眸之中涌动起一抹无法掩饰的震撼: “这哪里是战斗……这分明是炼道!以雷为炉、以毒为材,将敌术吞炼重铸……楚宁,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手段?” 高台之上,端王眉宇轻挑,原本冷漠的眼神终于收敛了几分轻视,喃喃道: “这小子……果然不仅仅是力强。” “胜者,楚宁!”执事声音高亢,语调中难掩激动。 “楚宁连胜两场,积五分,暂列积分榜第四十位。” 掌声雷动,欢呼如潮,许多年轻弟子眼中已燃起狂热光芒,将他视为不容撼动的神坛新星。 而此时此刻,雷网散尽,毒砂消散,擂台中央的楚宁静立如松,双眸淡漠如水,神情平静得仿佛一切只是寻常过招,毫无波澜。 他的眼神,如云卷天边,无悲无喜,却让人无法移目。 远处角落,王崇山缓缓合眸,低声道:“王爷……他的雷法已至炉火纯青,留下,日后恐成祸患。” “哼。”端王嗤声一笑,语气阴鸷,“那又如何?若能为我所用,便是我之利刃。” 擂台之上,执事高声宣令:“第三战,对手:南荒蛮血武者,乌塔!” 话音未落,擂台猛然一颤,碎石乱跳,烟尘未散,一道九尺巨影踏碎雾障,如山岳压境,轰然登场。 乌塔赤膊而立,肌肤如铸铜浇铁,泛着一层暗金战芒,胸前那面厚重的护心镜上,密布着猩红血纹图腾,仿若远古凶兽在咆哮。 他抬起双臂,猛然一撞。 “锵!!” 一声如刀剑交鸣的轰响席卷全场,宛若巨钟雷鸣,震得前排观战弟子面色发白,耳膜剧痛,几人甚至踉跄后退。 楚宁目光平静,眼神落在乌塔那如铁流铸就的皮肤上,瞳中划过一抹讶色。那遍布肉身的纹路,赫然是《糙石硬功》的极致征兆。 “已练至大成……南荒果然盛产野兽。” “楚宁!”乌塔低沉开口,嗓音如石鼓震鸣,唇角扬起狞笑:“你的破刀,劈不开我的皮!” 楚宁垂眸望向手中锈刀,刀身映出自己幽深冷静的眼神。他忽然一松手,长刀“铿”的一声插入擂台地面三寸,尘土微扬。 指节一紧,雷纹自掌心激荡而出,蜿蜒攀附至臂骨,雷光跳跃如蛇,噼啪作响。 “对付你,”楚宁语气淡漠,“拳,更痛快。” 乌塔仰天狂笑,声如猛兽怒啸。他猛然踏地,地砖炸裂开蛛网般裂痕,身躯如同一尊狂暴战车轰然冲出,踏步之间空气爆鸣。 “来吧!!!” “砰!”双拳正面轰撞,金石炸鸣。 电弧与蛮劲碰撞出恐怖音爆,冲击波席卷四方,擂台边缘的护罩亮起灵光抵挡,一众弟子被逼得闭眼退避。 楚宁身形一震,后撤半步,脚下雷纹随之亮起,如活物游走、将他的双腿稳稳缠住;而乌塔却被震得踉跄连退三步,胸前护心镜上赫然现出一道清晰裂痕。 “什么?!”观战席上传来倒吸冷气声。 乌塔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沫,眼神凝缩如针:“《糙石硬功》?你怎会我南荒功法?!” 楚宁却只抬起右臂,雷光缠绕,拳风已至。“既然你知道,那就接下去吧。” 他右臂雷纹游走,宛若活蛇蜿蜒缠臂,沿着楚宁拳骨闪耀雷芒。每一拳轰出,皆精准落在乌塔护心镜的裂痕交汇处,拳劲雷煞如同打桩,直击要害。 “轰!轰!轰——!” 七拳连出,势若雷霆,拳锋如刀,将那护心镜砸出七道深痕,痕痕相连,宛若北斗七星,星芒隐隐跃动。 “第七拳……成阵了?!”有人惊呼出声,眼中尽是骇色。 乌塔脸色剧变,胸口泛疼,呼吸沉重如破风箱。 “第八拳!”随着楚宁低喝一声,第八拳雷霆坠落,如天雷直坠凡尘。 “咚!!” 护心镜寸寸炸裂,破碎声中,碎铁伴着雷煞四溅而出,在擂台上燃起一道道焦灼电痕。七裂成星,第八成阵,轰然在地面烙出一道北斗雷阵,光辉灿然,雷鸣隆隆。 “好可怕的拳力与控制力!雷与阵……他竟以拳化阵?!”观战席上,不少宗门长老霍然起身。 乌塔面色剧变,抬脚想要后撤,但脚踝却一紧。雷纹缠锁,如雷蛇缚足,将他困在北斗阵中,动弹不得。 他心头一颤:“这是什么雷法?我……退不了?!” “结束了。”楚宁低声一语,脚步踏前一步,右拳缓缓摊开。 雷光翻卷,在他掌心凝聚为一道三尺刀芒,刀锋之虚,光寒如雪,雷光凝而不散,电芒跳跃,如怒龙嘶鸣。 下一刻,刀芒自下而上,斜撩而起。 “呼——” 乌塔瞳孔骤缩,只觉一股森然杀意掠过咽喉。那雷刃贴着肌肤擦过,炸起灼热气浪,在其身后岩柱上劈出三丈焦痕,尘灰滚滚,宛若一道天痕。 (本章完) 第79章 幻像 第79章 幻像 乌塔僵立原地,额间冷汗淋漓,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布满血丝。“你……为何不杀我?” 他喘息如牛,声音沙哑,低得几不可闻,却压着不解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敬意。 楚宁沉默片刻,走过去将锈刀拔出,轻轻拂去刀身尘土,侧头淡然回应:“你我皆修《糙石硬功》,可称同门。” 他语气平静如风,回身背影却如山如剑。“同门之人,我不杀。” 话音落下,他踏出雷阵,背影沐光而行。 乌塔怔立原地,低头看着满地护心镜的碎片,那些承载他蛮血荣耀的铠片,如今已碎成齑粉,连带着他胸中翻涌的怒意,也在悄然散去。 他拳头紧握,又缓缓松开,眼中戾气尽褪,只剩一片复杂的沉默。 观战台上,鸦雀无声,仿佛时间凝滞。 良久,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才打破沉寂:“那雷拳,那阵纹……太狠了。” “楚宁……竟连南荒蛮血都败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九品上等的乌塔啊!” 谢明璃的眼神凝重,望着楚宁的背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楚宁的实力……已经超越我们这一届天骄的想象,他,注定不凡。” 擂台之上,执事目光复杂,高声宣布:“胜者,楚宁!积六分,积分榜第二十名。” 随着话音落下,沉寂片刻的广场终于炸裂出如雷掌声,震撼云霄。 “楚宁!楚宁!!” 他的名字,响彻观战台每一个角落,如同雷霆贯耳,滚滚传扬,震撼四方。 三战三胜,从这一刻起,楚宁之名,彻底打入所有人心中,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第五战、第七战、第十一战……越来越多的观众开始不再嘲讽他“十品”,而是盯着他每一次出刀、每一次出雷,仿佛看神明下界。 第十二场,楚宁遇到了一个真正给他带来压力的对手。 楚宁站在擂台中央,对面,是风雷谷的绝顶天骄,九品巅峰武者——风岚。 她静立如雾,衣袂轻盈,贴身银甲隐约勾勒出纤细却凌厉的身形。十指之间,各握一柄月牙银刃,寒光未吐,杀意已起。 执事话音未落,沙哑的鼓点刚敲出第一声。 风岚动了! 一抹白光自原地爆射而出,如苍鹰俯冲,穿云破雾。瞬息之间,楚宁的视觉便被彻底剥夺。 风岚的身影,已快到超出肉眼承载极限。她步法玄妙至极,仿佛云间幻梦、风中迷雾。每一次步转身移,都像瞬间消失又重新诞生在另一个维度。 擂台之上,一道道横亘银光错落交迭,如流星过境、如蝶舞九霄。 风雷交织的气浪在台上炸开,银蝶翻飞之间,雷芒滚涌,化作一片璀璨光环,似天界幻象。 楚宁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叫“迟钝”的无力。 他像独舟投进惊涛,刚欲立稳,便被狂风巨浪切割撕扯。 第一刀,空。 第二刀,空。 第三刀、第四刀……第十三刀斩出时,楚宁已然冷汗微渗,那柄锈刀明明噼啪作响、雷意缠绕,却始终斩不穿空气中的那道银影。 他的出刀速度在肉眼中极快,但在风岚的残影之中,却显得迟缓如老牛耕地。 而就在第十四次挥刀的瞬间,楚宁右肩猛然一颤——银刃贴肉掠过。但奇怪的是,尽管割裂了衣衫,风岚的刃,却未能在他肩头留下一丝血痕。 那一刻,楚宁眸光一凝。他意识到了。风岚终究只是快。她斩不断自己这副钢铸铁浇的肉身。 他的骨肉之坚,如铜墙铁壁,《混元炼体法》早已将上半身炼得刀枪不入。哪怕她能避开他的刀,她也破不开他的身。 “十息。” 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回荡在擂台每一处角落,声源模糊如幽灵游走。 楚宁屏息静立,神识张开,却根本分辨不出风岚真身所在。 “我能压你十息,就能斩你手筋。”四面八方,声音如针扎耳膜。 这是楚宁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自己无法凭力量碾压、手段无法掌控的对手。也是第一次,在速度上处于绝对劣势中,他心中不是恐惧,而是——炽热的战意。 一股热血,从胸腔轰然涌上心头。 “不能追上?”他低声自语,“那我就更快。”电光在他掌间炸裂,雷劲狂涌,他的步法开始调整,按照《裂空翔影诀》的节奏重塑。 但楚宁没有模仿风岚的轻盈虚幻,而是用雷霆来打通步法的极限。雷纹缠足,雷煞入骨。他让雷的力量,贯入自己的《裂空翔影诀》中,让每一步都如雷击虚空,瞬息踏爆空间障壁。 雷影交迭,电弧拖曳,楚宁的身形突然从缓慢的斩击者,变成了一道雷电之矢! 第九息,他左脚斜踏,整个人闪电般向侧横移半步。就在那一瞬,一道银光擦着他耳畔划过,割断几缕长发,带起破风的呼啸。 风岚现形。楚宁眼神一寒,早已等候多时的左手忽然一探。 “啪!” 手指如钢钳般扣住风岚脚踝! “追风步?”他冷笑,雷光自掌心涌入,“我让你追雷!” “咚——!” 雷劲如柱灌入风岚体内,她身形猛然僵直,整个人如被电流击穿,骤然显形。 楚宁怒喝一声,双臂猛振,竟将她整个身躯拎起。 “下去吧!” 他抡圆风岚,猛地砸向擂台! “轰!!!” 擂台如陨星撞击般震颤,三寸青砖齐齐龟裂,烟尘滚滚冲天而起。风岚的双刃已脱手,银光嵌入看台旁的蟠龙石柱,震得端王座下人群惊呼四起。 风雷谷弟子尽皆色变,而观战台上,静了足足数息。 然后,掌声如雷贯耳! 有人震撼低语:“这种速度,竟已超越风岚……” “他是十品?这他娘的怕不是伪装的妖孽!” 执事高声宣布:“第十二战,胜者——楚宁!” “积十五分,积分榜排名第一名。” 雷霆般的呼声,震彻云霄! 楚宁,正式踏入了所有天骄不得不仰视的高度。 经过两天的鏖战,楚宁已连胜六十五场,青云擂上楚宁的名字几乎成了一种噩梦,所有天骄都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原本定下的一百一十六场挑战,却因众人联手施压,硬生生被拉长到了一百九十场。也就是说,除了武侯府的十人,几乎所有参赛者都要挑战楚宁一个人。 谢明璃气得拍案而起,直接前往主裁台提出异议,要求维持原本的对战场次,却被冰冷地驳回。 她回到楚宁身边,咬牙低声道:“他们是想耗死你。” 楚宁抬头看着漫天血阳,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清冷的坚决。 “既然他们要战,我奉陪。” “傻瓜……”谢明璃咬唇,眼圈泛红,却知道劝不住他。 楚宁心中早有计较。若连这区区百余战都挺不过,他又如何踏破极北沧阙,去夺回青璃的命运? 那就战! 他踏上擂台的脚步,带起猎猎衣摆,如刀光破风。 第六十六场,对手是幽魂殿的魅姬。 魅姬轻移莲步,赤足点地,脚踝处银铃轻响,声如引魂之歌。她身姿曼妙,衣袂如烟,每一动都似在蛊惑人心。 擂台上响起空灵的乐音,那不是来自任何乐器,而是她指尖缠绕的魇气。 “沉沦吧。”魅姬吐气如兰,双眸如夜潭般幽深,“在你最深的恐惧中腐朽。” 楚宁眼前一,天地骤然翻覆。血色的天幕骤然压顶,世界仿佛陷入无尽炼狱。 他站在焦土之中,耳边传来轻响,那是青璃随身所佩的吊坠,在烈焰中缓缓炸裂,碎片飞溅,划破他的眼角。火焰倒映在他瞳中,一道雪白的身影在火海深处回眸,她伸出手,唇角带笑,下一瞬便在灼热烈焰中寸寸崩塌,连轮廓都来不及挥别。 “青璃!!” 楚宁怒吼,猛地扑出,却撞上透明无形的壁障,宛如困兽。他指尖划破,却再触不到那一点温柔。 镜面轰然碎裂,画面瞬间切换,宛如被硬生生拉入另一个世界。 寒雨如箭,长街之上,铁索横陈。他亲眼看见谢明璃被人钉在刑架之上,琵琶骨被漆黑锁链贯穿,一点点抽离骨肉。她满脸是血,却依旧咬牙不吭一声,直到目光缓缓看向楚宁,带着微微的叹息与无言的怨怒。 “你为什么不来……”她轻声低语,却仿佛敲打在他心尖。 “我在这!我来了!”楚宁怒吼着冲上前去,刀光猛劈,却如同劈进水波,瞬间溃散。 血流倒灌入他脚下,化为深渊。 镜面再碎,四散如流星飞逝。 烈焰吞天,一道倩影在火海中踉跄前行,那是给他家的温暖的阿姐——楚云。她浑身焦黑,嘴角流血,却仍拼命朝他伸出双手。 “宁哥儿……不要怕……阿姐在……” 她声音哑得像是一枚烧干的叶子,下一刻,一道风掠过,她整个人瞬间崩塌成飞灰,在他眼前一寸寸碎散,连哭喊的声音都被烈焰吞没。 “阿姐——!” 楚宁心神彻底撕裂,一步冲出,脚下却已无实地,只余烈火滚滚将他整个人吞噬。 又一面镜破,碎成无尽光屑。 幻象汹涌如潮,一幕接一幕,如无数张面孔在他灵魂深处轮番啃噬。记忆、情感、执念,皆成魇渊,欲将他一口吞没。 (本章完) 第80章 血咒(求月票 求收藏) 第80章 血咒(求月票 求收藏)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胸前的血咒骤然剧痛,竟自行浮现,一道道血红的符文在他肌肤上裂开,像是无数毒蛇咬噬。 “你不配守护!”幻象中,万千怒吼重迭,“你注定孤身而终!” 楚宁浑身颤抖,膝盖一软跪倒擂台之上,汗水混着血液从下颌滴落。他浑身剧痛,甚至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可就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刻,识海深处,一缕雷光悄然亮起,那是他不屈的意志。 下一瞬,《混元练气法》自行运转,精神力自识海中爆开。 “够了!!” 他仰天怒吼,雷煞化作一柄雷刃,自识海中斩出,狠狠劈进那一幕幕幻象之中。 嘭! 第一幕碎裂,火中青璃倏然湮灭; 嘭! 第二幕破碎,谢明璃的影像如雨打灯,飘零散落; 嘭! 第三幕燃尽,楚云的轮廓被雷焰灼穿,飞灰凝结成星。 万千幻象如破镜崩塌,楚宁剧烈喘息,口中吐出一口黑血,胸前血咒竟在此刻疯狂翻腾,险些将他撕裂。 “你想困我于虚妄?那你错了。” 他缓缓站起,左手一扬,雷煞裹挟掌风,贯穿而出,点在魅姬眉心。 现实中,魅姬面色骤变,似被窥破心魄,七窍鲜血如泉涌。她脚下一软,惊叫倒退,魇气溃散。 楚宁刀尖一挑,将她下颌抬起,低声冷语:“幻术?不如看看你自己的恐惧。” 说罢,指尖一点雷芒没入其眉心。 魅姬瞳孔剧烈收缩——她看见了自己,被炼成血傀,被无数冤魂日夜哀嚎吞噬;她的骨被啃噬,魂被剥离,却连自裁都无法做到,只能永生永世,痛苦轮回! 她嘶声惨叫,抱头跪地。而楚宁却未再看她一眼,提刀而行,步步坚定。 擂台残阳染血,战袍被风猎猎扬起。他走到她面前,雷煞迸发,刀光如虹。 “噗嗤。” 魅姬被高高挑起,衣领被钩住,竟如破麻袋般甩出擂台,重重砸落尘土之中。 她尖叫出声,魂魄剧震,连滚带爬地倒退,跌落擂台,雷光依旧在她识海中回响。 他没有停步。 第六十七场、第七十场、第八十场……擂台之上,鲜血未干,战斗不停。楚宁仿佛一具被雷霆驱动的战傀,刀未归鞘,杀机未熄。 可没人看见,他胸口的衣衫下,那一枚血咒正悄然浮动。 血咒如焚,灼烧着他体内的每一寸筋络。如一只饥饿的野兽,在骨血之间游走,不断撕扯着他的意志与神经。每一次雷息催动,都会被血咒吞噬一部分,而后反哺于他,却带来一种诡异的快感。 那不是寻常的疼痛,而是一种深渊般的诱惑。它像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缝,从疼痛之中爬出,悄然钻入他的意识深处。 最初,是第六十七场。 那一刀他明明只想削断对方的兵刃,却偏偏斩下了那名长刀武者的整只手臂。鲜血高高喷起,在空中化作一道弧线。 他怔住了。 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因这“偏差”而被惊吓。但下一刻,一股极其细微的快感却像电流般从指尖窜入脑海,让他神经一震。 他……竟有一丝上瘾的错觉。 “第六十七场,已结束!” “楚宁,六十七连胜,积分七十,位列积分榜榜首!” 掌声雷动,喝彩如潮。楚宁站在擂台中央,目光沉静,任冷风灌入衣袖。但没人知道,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那不是疲惫,而是——兴奋。那股兴奋像是在叫嚣着什么:继续。杀更多人。让血溅出来,让骨骼破碎。 他拼命克制那种躁动,但血咒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抗拒,开始反向拉扯。它不再只是力量的蚕食,它开始侵蚀楚宁的心性。 从第七十场起,他意识到那不是错觉。 他将一名双刀武者逼入角落,对方长刀脱手、面露绝望,几乎已然认输。 可就在刀尖抵住那人喉咙的那一刻,楚宁却愣住了。 他差点下意识地刺了下去。不是为了胜负,不是为了逼迫认输。只是想听那一声气管破裂的脆响,想看那血雾冲出的瞬间,有没有如雷般的余音…… 那一刻,血咒仿佛笑了。 血斑沿着楚宁的颈部蠕动,一寸寸蔓延至咽喉,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口而出。与此同时,一道低沉诡异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 “杀。” 只一个字,却如万雷齐鸣,在脑海炸响! 识海轰然动荡,连体内雷息都微微停滞。那种冲动,如同洪水决堤般席卷而来。 他猛地咬紧牙关,将刀硬生生停下。那名武者瘫坐倒地,惊魂未定。 台下的观众只以为楚宁心生怜悯,不愿赶尽杀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才抵御了什么。 不是对手的攻击,而是——自己。 雷息在胸腔翻滚,血咒也随之汹涌澎湃,仿佛在体内催动一场看不见的风暴。血斑骤然浮现于肌肤表面,一圈圈如火焰般燃烧。他能清晰地听见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沉重、缓慢、充满渴望。 那渴望不是力量,而是——血。 不是雷息,不是胜利,而是敌人倒下、伤口迸裂、鲜血喷涌的那一瞬所带来的绝对愉悦。 那种快感,如同某种原始的兽性在缓缓觉醒。 血咒在笑,那声音嘶哑、轻柔,却有着无法抗拒的穿透力: “杀戮……才是你的归途。” 楚宁的眼神逐渐染上猩红,隐隐有雷光跳跃于瞳中。他死死盯着前方,下一个对手还未踏入场中,他却已听见体内那野兽的咆哮,正撕裂牢笼,想要挣脱而出。 他知道自己在崩裂的边缘摇摇欲坠,神魂中的某一道防线,正在破碎。 可他依旧没有退。 他看见雷云自天空滚滚而来,血咒在心脏上刻下新的印痕。前方的路被血染成深红,但他仍在迈步。 每迈出一步,血咒便如利刃刺入骨髓;可每踏出一步,他的刀锋就更加锋利,雷息更为激烈。 血咒在撕裂他。 可他不倒,因为他知道,若连这份执念都抵不过,那他又凭什么踏入极北沧阙,逆死生、唤回青璃? 而青云擂的百场挑战——还没结束。 第一百二十一场,对手:天雷宗陆苍雷。 九品下等,修炼《阴雷天典》。 擂台之上,乌云翻涌,一道漆黑雷柱悄然升腾,宛若地狱之门悄然开启,四周温度骤降,湿冷刺骨。雷声滚滚,却不嘹亮,仿佛无数厉鬼低语,缠绕在耳际。 陆苍雷负手而立,气息深沉如渊,眼神幽冷:“楚宁,你的雷虽烈,终究太躁。真正的雷,应寒而无形,噬心而无声。” 楚宁一言不发,雷煞环绕,全身雷光炽白如昼。他手中锈刀一震,刀光破空,携雷而来。 两人身形一闪,擂台之上,电光火石,百次交锋转瞬即过。楚宁的刀如奔雷,阳刚炽烈,每一斩都势撼山河。陆苍雷步步后撤,掌间却凝出一团幽蓝雷团,雷丝如毒蛇游走,毫无声息,却冰寒入骨。 “雷狱狂涛!”陆苍雷低喝。 “轰隆。” 万蛇咆哮,阴雷如潮,将擂台化作雷狱深渊,楚宁的身影瞬间被吞噬。 台下弟子惊呼:“楚宁不会就这么败了吧?” 电光深处,沉寂数息。 猛然,一道长啸破云惊雷! “惊蛰!” “轰——!” 雷鸣震天,一道金白雷光如惊日破夜,自阴雷旋涡中震裂而出。楚宁冲破雷狱,披雷如甲,刀势更盛。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身上流转的雷息,不再单一。 阴与阳,两股属性截然相反的雷力,正在他的体内激烈碰撞,竟隐隐生出融合之兆! 就在被阴雷吞噬的那一刻,在雷光深处他的识海竟异动。 那道存在于他识海深处、沉睡不动的“雷尊”,突然睁开了眼。那双雷瞳璀璨如金日,威压如天神临世,周遭虚空轰然扭曲。 楚宁怔住,只见那神影抬掌虚引,将陆苍雷释放的阴雷化作一条条蓝黑雷龙,吸纳入识海。 “雷有五性,阳为形,阴为势。若形势合一,则万雷归宗。” 识海中,雷尊吐出一道古老的雷法口诀,字字如雷击魂。楚宁下意识默念口诀,体内雷息顿时剧烈震荡。 《惊雷刀诀》的烈性雷光开始减速,阴雷的丝丝寒意顺势渗入其间,不再冲突,而是试图共存。 一瞬之间,楚宁彷佛化作雷电本身,置身于识海星空之中。雷尊盘坐虚空,一掌按下,无数雷光化作经文绕楚宁周身旋转,一段全新的雷诀形态,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阴阳合雷,双极归一。” 这八字,就如压轴一笔,彻底点醒了他内心的困顿。 他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雷光如电蛇游走,双极雷力已不再争斗,而是——融合! 陆苍雷神色骤变,连退数步,难以置信地喃喃:“这不可能……你怎么能反推我的《阴雷天典》?” 楚宁缓步上前,雷光于他身后舞动成环,如龙腾雷霆之中,沉稳而压迫。 感谢书友一天只读一本书打赏13700,感谢感谢!破费了! 感谢暴雨惊雷打赏1400,感谢! 感谢山上川行、君莫惜rx舞、蕾姆酱siki的打赏,感谢! 感谢群星的大卢恩、巧言矣仁、书友140826153639940、风之海、和风tresas、青苗剑仙、辟上、碑下野狐、年年有余2015、尘梦如烟5、蝎乐、明日何必呢、醉卧沙场君莫笑、赵家族人、冥魔将、挥霍的年代85、星辰52、美丽动人、暑假饿了、白菜11、暗夜精灵866、平静357、风味小吃、露露8513、休假中、苦目堂、王不见王12、红尘中自由的风、书友20171217230449803、偏爱财神。 感谢诸位书友宝贵的月票、推荐票,再次感谢! 烦请诸位书友多多收藏、推荐,给本书增加一些人气!感谢! (本章完) 第81章 赌注(求月票 求收藏) 第81章 赌注(求月票 求收藏) “阳雷阴雷,本是同源。”他低声开口,语气不带一丝炫耀,只有一种顺理成章的沉静。 “我不只是为了胜你……” 他握紧刀柄,雷光灌注其上。 “……我是为了超越雷本身。” 雷光散去,擂台之上,一道身影缓缓立起。 楚宁立于风雷之中,身形修长挺拔,全身肌肤仿佛由雷光铸成,流动着金白与幽蓝交错的电纹。阳雷如昼、阴雷如夜,两极雷息在他周身环绕,却并不冲突,反倒宛若天地二象,于他一体中圆融共生。 锈刀在手,雷光凝于刀锋,不再嘶鸣狂躁,而是静谧而厚重,像沉于深海的天雷,一旦劈出,便是山河崩塌、神魔皆惧。 他的金瞳也不再单纯的炽烈,而是带着一种摄魂的沉静,像极了暴风雨前的雷云——安静,是因为毁灭已成定局。 忽然,他踏前一步。 天地寂然,雷音遁形。 下一息,一道匹练刀光斩落,夹带双极雷意,骤然在擂台上撕开一道数丈深痕! “轰——!” 擂台四周的观战弟子纷纷惊呼倒退,那原本坚不可摧的雷岩台地,竟在他一刀之下出现崩裂之音。 “这是什么雷法……这是什么境界……” “他的刀,像是雷劈山河!” “阳雷之烈,阴雷之诡,竟能在他体内融合……他到底是人是神?” 而当楚宁缓缓收刀,雷息在他背后化作一头雷龙与雷凰缠绕飞舞,众人再也按捺不住震撼,在擂台之外齐声惊呼。 有老者瞳孔一缩,声音带颤:“那刀势……你们有没有觉得……像极了古籍中记载的——雷尊?” 旁人闻言,神色震动。 “雷尊?你说的是三百年前那位以‘一刀开雷狱,雷灭万宗’的一品强者‘雷真子’?” “不错!雷尊行雷如火、以阳破阴,却能在阴雷之中斩开生机,那一战留下雷尊之名,至今无人可继——可这楚宁……他的刀,刚阳如火,雷,却兼阴阳之变……刚才那一刀,从‘雷狱狂涛’中破出,倒像是‘以杀悟雷、以雷化神’。” “他的雷……竟不是单一属性,而是阴阳并济,动中有静、刚中带柔,雷息层迭不息,如雷极交汇——” “……而他那一刀,劈出的不只是雷,像是在斩破万象、崩灭天道,刀法本源已接近道意。” “我等凡俗,怕是见证了一尊新王的崛起。” 就在众人心悸之际,一名来自天雷宗的核心弟子喃喃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惊雷落入平地: “雷极……刀君。” 四字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下一刻,无数目光齐刷刷望向擂台之上,那道宛若雷中战神的白发少年。 雷极刀君! 雷为极,刀为君。一语定魂,震慑全场。 自此,楚宁之名,将与这四字一同,被载入擂台传说之中。 刀起,雷鸣如潮。 刹那间,天地失色。 楚宁一刀劈落,雷光如海啸般倾泻而出,瞬间吞没陆苍雷。 “轰——!” 雷芒炸裂,如天谴降世,震得四方弟子面色发白、血气翻涌。 当光芒渐歇,陆苍雷已然双膝跪地,气息尽散,识海崩溃,昏迷不醒。 擂台寂静,唯余风雷回荡,仿佛神明怒意犹存,久久未散。 “第一百二十一场,楚宁,胜!” “积分一百二十四,稳居榜首!” 宣判声落,全场鸦雀无声。众人望着擂台中央那个拄刀而立的身影,心神动荡,不知所言。 台下,一百余具破碎的兵刃堆迭成山,映着天边如血残阳,如战场碑铭,为今日杀伐作证。 擂台执事长老缓步登场,沉声高宣:“天色已暮,今日擂战,到此为止。” “明日,继续挑战!” 话音如暮鼓晨钟,震醒众人心神。 旋即,全场如潮水倒灌,轰然爆发,震天呼啸声冲破暮色,直冲云霄。 而楚宁却未动。 他仍静静立于残阳之中,残光如血,衣袍猎猎,锈刀拄地,宛如一尊沉默不语的战神雕像。 他无需多言,雷霆已替他说尽一切。 这一日的胜负,早随那一道撼动天地的刀光,深深刻入所有人心魂之中。 擂台四周,观战弟子尚未退去,万目如炬,凝注于场中不语之人。 他们看到了天骄崛起,看到了雷霆化刀,看到了执拗不屈的孤身少年,在血雨与喝彩中踏上神坛。 就在此刻,一道雪影自高台飘然跃下,纤影翻卷,裙裾如雪浪翻涛,带着不容忽视的风华,引得万千道目光齐齐投来。 谢明璃身披素白云纱,绣着金丝暗纹,腰身纤细如柳,长腿笔直修长,风姿婀娜却又步步沉稳,犹如仪仗而来。冷白肤色在落日残霞的映照下仿若玉雪冰肌,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一双凤眸却凌厉逼人,冷意如霜。 她从容走上擂台,风动之间,清香隐隐,步伐既不快,亦不慢,却让四座寂然,众目皆凝。 仿佛这一刻,天地皆让她生辉。 台下诸多天骄皆不由自主挺直脊背。有人面露痴迷,有人眼藏火热,更多人只是目不转睛。 离火宫封槿眼神微凝,离火宫核心弟子握拳轻颤,连素来高傲的天剑门江如霜,也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此女,若为道侣……” 但她未看任何人一眼。 谢明璃目光自始至终,唯有楚宁一人。 她停在他面前,低头看他衣袖斑驳血痕,凤眸锋锐如刀,手指却极轻地掠过那一抹血迹,声音冷得像风雪初落:“逞能?” 楚宁眉梢微挑,尚未开口,却被她忽然扯住手腕。 动作干脆,毫不犹豫,仿佛已经习惯掌控全局。 素白衣袖微动,一枚冰晶丹药滑入她指间,寒意扑面。她将那枚丹药硬塞入他口中,语气不容置疑:“北邙山寒髓所炼,能压气血逆冲。” 台下忽有一道声音起哄:“武侯府明珠亲自送丹,这可是公然舞弊啊!” 声落的一瞬,谢明璃冷冷回首。她未动,仅是目光微转,寒芒乍现,宛若雪刃临喉。随行而来的武侯府黑甲卫齐齐踏前半步,铁靴震地,盔甲哗然作响,宛若雷霆压顶。 那起哄之人顿时脸色煞白,声音戛然而止,几欲跪地,额上冷汗狂涌,再无半句多言。 谢明璃重新转身,风姿依旧不减半分,眼角却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还有七十场?”她语调忽然拔高,眸光含霜带笑,勾人心魄,唇角弯出一抹带着狡黠的弧度。 “我给你开个盘口如何?”她指尖轻点楚宁胸口,语气骤然低下半分,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与妩媚:“赌你,全身而退。” “赌注是……我谢明璃,亲自斟酒。” 轰! 全场哗然,气氛几乎炸裂。 有人惊掉下巴,有人脸色骤变,更多的人呼吸急促。堂堂武侯府明珠,天之骄女,府城第一美人,竟当众为一人设赌。 这不仅仅是赌注,更是赌上了整个谢氏的威望。更重要的是,她甘愿为这少年——亲,自,斟,酒。 那些心有所图的天骄神色骤变,紫云宗真传的笑容僵在嘴角,离火宫封槿眸色一沉,铁剑门少主咬紧牙关,青莲谷传人干脆愤然离席。 谢明璃,却全不在意。她眼里只有楚宁。 众人皆惊,唯楚宁静立。 他望着她那一瞬间强作洒脱的眼神,眼神深邃如渊。她的嘴角在笑,睫羽却微颤。是紧张,是不安,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楚宁忽然笑了。声音低沉,似叹非叹:“……不够。” 众人再度一震,齐齐倒吸凉气。 只见他微微俯身,唇角贴近她耳畔,声音极低,唯她一人可闻:“我听闻你埋了一坛十年的青梅酿。” “若我,赢满一百九十场,不知……可否喝个痛快?” 谢明璃全身一震,耳尖染上嫣红。 那坛青梅酿,是她十年前亲手所酿,封坛之时,只说过一句话:“将来唯有夫君可饮。” 她睫羽轻颤,明明心头早已翻江倒海,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眼神微避,不敢与他直视。 可她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她,默认了。 擂台之上,万众瞩目。而他们之间,已然私定赌约。 她将万千宠爱、一府威名,皆押在他楚宁,一人刀下。 风起雷鸣,擂台之下,无人敢笑。 感谢书友一天只读一本书打赏13700,感谢感谢!破费了! 感谢暴雨惊雷打赏1400,感谢! 感谢山上川行、君莫惜rx舞、蕾姆酱siki的打赏,感谢! 感谢群星的大卢恩、巧言矣仁、书友140826153639940、风之海、和风tresas、青苗剑仙、辟上、碑下野狐、年年有余2015、尘梦如烟5、蝎乐、明日何必呢、醉卧沙场君莫笑、赵家族人、冥魔将、挥霍的年代85、星辰52、美丽动人、暑假饿了、白菜11、暗夜精灵866、平静357、风味小吃、露露8513、休假中、苦目堂、王不见王12、红尘中自由的风、书友20171217230449803、偏爱财神。 感谢诸位书友宝贵的月票、推荐票,再次感谢! 烦请诸位书友多多收藏、推荐,给本书增加一些人气!感谢! (本章完) 第82章 冰血傀(求月票 求收藏) 第82章 冰血傀(求月票 求收藏) 青云擂高台之上,一道藏身于赤袍中的老者,目光幽冷如蛇。 王崇山袖中拳头缓缓收紧,骨节咔咔作响,牙关微咬,恨意几乎要从皮肤下渗出鲜血来。 “楚宁……”他心头喃喃,眼中寒光凛冽如刃。 青阳王家在他布局下经营三十载,一朝尽毁于这少年之手。如今,他非但未死,反于府城擂台之上大放异彩,风头盖过诸天骄,甚至连谢明璃也为他设赌、亲赠丹药。 此子,已成后患之极。 “该杀了。”他低声,吐出三个字。 但他没有动手,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道静立于更远处高台边缘的白衣身影。 谢惊鸿面具遮面,气息内敛,连夕阳也照不出他心中一丝波澜。 “你该动了。”王崇山在心中低语,嘴角缓缓掀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声音如寒蛇吐信:“你是我留下的刀。” “如今,是时候拿去杀人了。” 残阳如血,雷声远遁。 只有王崇山袖中藏着的那枚血色罗盘,隐隐泛起幽光,仿佛冥冥中,有某种禁术的气息正在悄然苏醒。 而谢惊鸿始终未动,只在楚宁与谢明璃离场的那一刻,指尖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心头,有什么未曾愈合的裂痕,正在悄然扩散。 他走得极慢,却如铁石般沉稳,每一步都无丝毫犹疑,仿佛每一寸地面都曾在梦中踏过千万遍。 他眼神冷寂,唇线紧抿,唯有那一瞬微不可察的寒芒,自瞳孔深处掠过。 不是怒火,不是嫉恨,而是杀意。 这时,一道红影自他侧旁掠来。她脚步忽然一滞,站在他必经之路上,怔怔望着。 来人正是封槿,她认出了他。即便隔了多年,即便他戴着面具,即便他的神情早已冷若玄冰,她仍一眼认出。 那是她的惊鸿。 她眼底泛起猝不及防的光与痛,像初春结霜的桃,倏然在寒风中凋谢。 她张了张嘴,几欲唤他名字,却终是发不出声。 而他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停顿,没有迟疑,没有回头,宛如陌路。 她站在风中,衣袂翻飞,目光缓缓垂落,握紧的手指泛白,那是一种被活生生割裂的痛。 他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台上那一幕。自己被楚宁打下擂台,而他依旧无动于衷。 谢惊鸿的身影渐渐融入天光尽头,留下一道冷如刀锋的孤影。 封槿怔怔望着,仿佛在盯着一场迟来的梦,终于,再次与她擦肩而过。 下一刻,风骤起。 不待众人回神,一道寒光自远处疾掠而来,破空声若冰凌碎裂,凛冽如雪霜落刃。 面具人如流星坠地般横掠回擂台,冰魄真气卷动天地,掌中寒剑凌空出鞘,一剑直指楚宁,杀意迸发。 “危险!”谢明璃失声惊呼,眸中光芒剧震。 而封槿脸色亦骤变,那一抹冷冽剑光,分明直取楚宁眉心,毫不留情。 楚宁眉头一挑,眸中金芒一闪,脚下轻踏虚空,倏然侧身躲避,衣袖猎猎作响。 “锵——” 金铁交鸣,碎冰飞溅。 两人瞬息交锋,剑气狂涌,交织成银蓝色的风暴,擂台光罩震荡,宛如惊雷欲坠。 面具人剑如霜雪,剑意如潮,连绵不绝。楚宁则一刀在手,雷息暗涌,身形似风中残影,游走在剑势之中,每一次出招都精准至极,如猛虎破雪,凶悍异常。 “这人……竟是八品上等武者!” 人群中骤然传出一声惊呼,宛如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一片哗然。 “青州府何时出了这等高手?怎从未听闻!”有人低声嘀咕,满脸震骇。 擂台下,谢明璃眸光如炬,死死盯着台上那交错交锋的两道身影,终是按捺不住,声音清朗而锐利:“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可否报上名号!” 可那面具人却仿若未闻,剑势愈发凌厉,依旧不发一语。 谢明璃脸色微变,眉心一跳,怒意涌上,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干扰。 而就在这片刻僵持之间,她忽然察觉出一丝异样。那面具人体内流转的真气,森冷而沉凝,竟与她自身所修《冰心诀》隐隐同源! 然而,楚宁心中却愈发凝重。就在交手之际,他捕捉到一缕异样的气息。 那是一种死寂般的寒意,仿佛自雪原之下封存千年的冰魄幽魂,诡秘、僵滞,悄无声息地弥漫在空气中,侵入骨髓。 令人心魂悸动。 “这股气息……”楚宁目光微凝,金瞳之中雷光流转,深沉如渊。 他曾于王林血池之下,直面风、火、雷三具血傀卫的气息。 如今这一缕气息,竟与之如出一辙。仿佛一头伏在深处的幽兽,缄默不动,只待引子现身。 “这不是人类的真气……”楚宁指尖微颤,胸口却忽而发烫。 那是王林临死前在他体内种下的血咒,如今骤然复苏,对某种同源气息产生本能相吸。 “他的气息,来自王林!”就在面具人剑袖挥掠的一瞬,楚宁目光锐利如鹰。 他看见了! 一缕几不可察的血光,从谢惊鸿袖下滑出,若有若无地旋转,隐隐现出一枚熟悉纹路。 那是王家控傀之术的核心,血色罗盘的虚影。 “你是冰血傀!”楚宁低吼一声,雷光暴涨,怒刀横斩,一道刀芒惊雷裂天。 寒霜震碎,剑影被逼退半寸。就在这一击之中,楚宁反手一刀划向那人的面具。 “嘶啦——!” 面具“喀”的一声碎裂,半边面庞暴露于人前,冷光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宛如从旧梦中撕裂出来,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诡异。 人群一时哗然,惊声四起。“那……那是武侯府的公子谢惊鸿!” 他容貌如昔,俊朗如雕,但那双眼却毫无生气,瞳孔深处幽幽闪动着一缕不属于人类的血红之光,仿佛一团燃烧着的死寂。 谢明璃脸色猛变,声音发颤:“哥?你不是还在府中休养……何时醒了?” 她强自镇定,声音却掩不住一丝惶然。 封槿仿佛被当空一击,唇瓣轻启,一句话几近脱口:“真的是他……”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道踉跄的身影急急穿过人群,正是武侯府的老管家秦鹤年。他气喘吁吁地奔至谢明璃身旁,神色苍白如纸:“小姐……公子今日午时便突然不见踪影,老奴命人满城搜寻……不想竟然会出现在……青云擂……” 话未说完,满场已是一片死寂。 端王脚步才刚刚迈出高台边缘,却在看到面具破碎的瞬间顿住。他望着台上的谢惊鸿,眼底迅速划过一道深不可测的光芒,薄唇轻启,低声呢喃:“谢惊鸿?……他不是早在数年前,神秘失踪了吗?” 一旁的亲卫将这话听在耳中,刚欲出声,端王却抬手止住。他目光深沉,如雾似剑,在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条线索。 “八品上等!若真是他,为何武侯府隐而不宣?”他轻笑一声,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若是冰血傀……又是谁,胆敢以武侯府公子为炉鼎傀身?” 他眼底那股王者特有的森寒权谋之气在悄然滋长。今日之后,青州府只怕再无宁日。 擂台边,封槿怔怔望着谢惊鸿,目光复杂难明,如骤雨欲来的天色,压抑而动荡。她忽然缓缓开口,声音如风中残,轻却真切: “惊鸿……我等了你五年。” 她目中浮现一抹沉淀过漫长时光的痛意,“这五年,我从恨你抛下我、恨你无故失踪……到习惯了等,习惯了把自己丢进风里找你的痕迹。” “我以为你死了……但你回来了。”她眼眶泛红,却咬着唇角不让泪落,“只要你还活着,我便不怨你……我愿意……我现在就答应与你的婚事。” 这一番深情,无声却如烈焰焚心,可谢惊鸿却无动于衷。 他眼神空洞,气息如冰,剑锋翻转间,已再次朝楚宁杀去,仿佛她的言语未曾存在。 那一刻,封槿整个人仿佛被击碎,身形一晃,几欲跌倒,谢明璃连忙将她扶住。 “哥!你知不知道她……她一直在等你!”谢明璃猛然抬头,怒声喝问,“你为何对武侯府自己人动手?” 楚宁却已目光凝冷,低声道:“他……不是你哥哥。” 擂台风云骤变,楚宁眸中雷光乍现,嗓音低沉而压抑:“他是被王家老祖炼化的——冰血傀。” 短短几字,令众人心底一震。 “冰血傀?”谢明璃喃喃重复,语调中满是迷茫与不安。 楚宁一字一句,语气森寒:“那是以寒极真脉之躯为器,以活人之血为引,灌注血丹,封禁神魂,以傀儡之法逆炼其身。非人非鬼,死而不灭。王家老祖王林早年便有此秘术,一直在青阳县秘密炼制血傀。” “此傀,既无意识,也无情感,只受命行事。” 谢明璃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可……这是我哥哥……” 感谢书友一天只读一本书打赏13700,感谢感谢!破费了! 感谢暴雨惊雷打赏1400,感谢! 感谢山上川行、君莫惜rx舞、蕾姆酱siki的打赏,感谢! 感谢群星的大卢恩、巧言矣仁、书友140826153639940、风之海、和风tresas、青苗剑仙、辟上、碑下野狐、年年有余2015、尘梦如烟5、蝎乐、明日何必呢、醉卧沙场君莫笑、赵家族人、冥魔将、挥霍的年代85、星辰52、美丽动人、暑假饿了、白菜11、暗夜精灵866、平静357、风味小吃、露露8513、休假中、苦目堂、王不见王12、红尘中自由的风、书友20171217230449803、偏爱财神。 感谢诸位书友宝贵的月票、推荐票,再次感谢! 烦请诸位书友多多收藏、推荐,给本书增加一些人气!感谢! (本章完) 第83章 惊鸿现,青云乱 第83章 惊鸿现,青云乱 封槿缓缓抬眸,神情空洞,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年。她看着谢惊鸿的脸,那张曾令她沉溺、令她痛恨、令她苦等的脸。 “怎么可能……”她轻声呢喃,喉中仿佛哽住了千山万水的伤,“那是惊鸿……是他,怎么会……” 而谢惊鸿,或者说,那具身为“谢惊鸿”的傀儡,神情依旧冷寂如冰,丝毫未被周围的呼唤所撼动。他身影笔直,气息森然,整个人如同被封在万年寒泉之下的尸躯,只有杀意在冰壳之下翻腾不息。 雷鸣交错,剑气纵横。擂台之上雷火激荡,天地间仿佛响起惊雷轰鸣,火光四溅,擂台边缘寸寸龟裂,岌岌可危。 楚宁身披雷光,眸如寒星,心境却沉如幽渊。他已然明白,这一战,不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搏杀,更是心与傀的生死对弈,是唤醒、是救赎,亦是斩断枷锁的决绝。 他不退反进,踏雷而行,战刀卷雷云而下,如霆击苍穹。 “轰!!!” 雷声震耳,擂台正中塌陷寸许,碎石飞溅如箭,观战众人皆被惊退。 而那冰血傀却纹丝未动,神情木然,寒剑横出,一道银白气浪猛然爆开,周围空气竟凝为坚冰壁障,寒意直透骨髓! 楚宁怒喝一声,一拳轰碎寒壁,雷光裹挟刀锋,猛然斩向傀体颈项。锋芒毕露,寒气破裂,然而,“咔!”的一声,刀入三分,便被突生的冰晶封死。 那本应重创的伤口,居然在电光石火间被厚重冰晶覆盖,转瞬间竟完好如初。 “……果然是傀体。”楚宁心头沉冷,眼神却更凌冽。 傀虽无识,却有本能,每一次攻击皆精密无比,毫无情绪、无懈可击,如机关杀器般死战不止。 “破绽……不在外,而在其心。” 王家炼傀,必有控心之盘,藏于体内秘处。要破之,须以血咒为引,强行共振,扰乱其源心之力。 楚宁深吸一口气,体内雷息悄然游走经络,逐步解开封于胸前的血咒。 电光缠绕间,一缕猩红从楚宁掌心悄然流入刀锋,雷与血交融,隐隐共鸣。下一瞬,冰血傀动作微滞,胸口冰霜之下,竟浮现一道血符光纹,若隐若现,如心脉脉动。 楚宁瞳孔骤缩,刀势旋转蓄力,一式裂云斩落而下,势如断岳。 “咔嚓——!!!” 血符碎裂,冰霜炸裂如,刹那之间,整片擂台安静下来,仿佛天地也屏住了呼吸。 那傀体缓缓跪地,寒气逸散,谢惊鸿的面容隐隐浮现在破碎的冰晶之中,依旧俊朗,却早已空洞无神,仿佛一具被掏空的残壳。 “惊鸿……”封槿声音几不可闻,她失神地跪倒在地,双膝砸在碎冰中,竟浑然未觉痛楚。 她颤抖着伸手,指尖轻轻触碰谢惊鸿的额头,仿佛试图寻回哪怕一丝尚存的温度,却终究,冰冷如雪。 “哥!!!”谢明璃一声撕裂长空的呼喊,扑身而上,抱住那无魂之躯,泪水瞬间决堤。 高台之上,王家老祖王崇山脸色陡变,嘴角竟隐隐溢出一丝血迹,身形一晃,扶杖而立。 他猛然望向擂台,眼中闪过骇然与愤怒,控傀之术被破,魂祭反噬,他竟已伤势严重。 “竟能逆控傀心……”他低语咬牙,死死盯着楚宁,声音低沉如冰:“这小子……不可留。” 寒意未散,碎冰尚未融化,谢惊鸿的躯体静静倒伏于擂台之上,宛若一尊失去光芒的雕像。 封槿眼中血潮翻涌,泪未落,已被心头的怒焰蒸干。她缓缓站起,纤瘦的身躯却如风中之火般剧烈颤抖。她的眼神死死锁定楚宁,那是一种痛入骨髓的恨意,如淬毒的利刃,要将面前之人千刀万剐。 “你杀了我亲哥……现在,又杀了我的惊鸿……” 她的声音仿若撕裂了喉咙,嘶哑中透着哀恸与绝望。她一字一顿,猛地抬手,指向楚宁,“楚宁!你到底还有没有一颗心?!” 擂台风雷未散,战意犹存,楚宁却如山般沉静,雷息在他背后缭绕不绝,宛如天罚未止。他没有开口,亦没有辩解,只静静地站在擂台中央,任千夫所指,神情如霜,眼神幽深如渊。 台下哗然一片,观战之人从最初的震骇,渐渐转为震怒。人群的目光像火油浇下的火焰,纷纷落在楚宁身上,灼灼逼人。 忽然,一道压抑的女声打破沉默。 “我早就说了……” 谢明璃走上前一步,眼中哀伤如潮水涌动,却被她死死压在眸底。她望着躺在擂台上的谢惊鸿,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仍带着一丝痛苦的残影。她的声音低而哽咽:“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终究是我哥。” 她的目光转向楚宁,忽然变得冰冷而锐利,“你为何要杀他?你明知他身不由己!” 随着谢明璃的话音落下,武侯府众人齐齐逼近,赵天宇沉眉冷目,秦鹤年脸色铁青,黑甲卫更是兵刃出鞘,杀意四溢,整个擂台顷刻间杀机弥漫,气氛紧张得如临风暴前夜。 楚宁却始终不动,宛若风暴之眼。他望着谢明璃,声音缓缓吐出,虽不高,却字字如寒锋穿喉: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把你哥,变成了这个模样?” 谢明璃猛地一怔,如被惊雷劈中,瞳孔微缩,整个人踉跄一步。 楚宁终于动了,他缓缓走向谢惊鸿的身体,目光落在那已经失却神采的面庞上,轻声道:“谢惊鸿……神魂被剥,生机被夺,他不是死,而是早已被活活炼入傀阵,沦为一具傀儡。” “我没有杀他。” “我只是,斩下了他囚禁多年的锁链。” “斩锁?” 谢明璃低声呢喃,目光投向地上那具依旧微微抽动的身体。 谢惊鸿,尚未死透。 她心神大震,原本要出口的怒言忽然如鲠在喉。 封槿怔在原地,脸上的痛苦逐渐凝固,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搁置在那一刻。她望着谢惊鸿安静的面容,眼神恍惚,喃喃自语:“他……不是身死……而是在……挣扎……” 短暂的死寂后,谢明璃猛然抬头,眼神清明如电,已然下定决心。 “黑甲卫听令——!” 她声音一出,似惊雷乍响,震慑四方,“立刻封锁青云擂,凡王家之人,无论高低,一律带上擂台,彻查到底!” “诺——!” 黑甲卫如潮汹涌,铠甲铮鸣,铁靴踏地,宛如万军齐驱,震得擂台四周微颤。杀意如墨般在空气中扩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眨眼之间,整座青云擂已被重重围困。 “你们想干什么!” 王家一名随行管事怒声喝问,话音未落,黑甲卫中一员猛然出手,一掌击中他胸膛,铠甲崩碎,血气翻涌。那人仰面倒飞,重重砸落地面,被毫不留情地拖进了阵中。 周围众人齐齐变色。 王家子弟、随行侍卫一个个被搜捕上台,有的怒发冲冠、厉声质问,有的惊恐失措、跪地求饶,也有的眼神躲闪,神情复杂,仿佛早已预见今日一幕的降临。 人群中议论四起,声浪渐高。 “王家百年世家,竟在武侯府铁骑下,如此溃败……” “青云擂原是切磋之地,如今却成了……审判之台?” 就在这时。 “够了。” 低沉而滚烫的声音响起,如炽焰中的雷鸣。 王辰,自人群中踏步而出。玄青劲衣烈烈鼓荡,腰间赤铜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他每迈出一步,地砖皆龟裂如蛛网,一股灼热如火山将喷不喷的岩浆,在他体内狂暴涌动。 他站在擂台之下,仰头盯着台上,赤红瞳孔泛着熔岩灼光。 “武侯府……竟听信一介杂碎之言,便对我王家大动干戈?” 他厉声喝问,怒火如烈焰腾空,“你们当真以为,我王家是泥捏的吗?”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猛然将目光锁定楚宁,冷笑出声:“这个家伙,一个从猎户窝里爬出来的野种,靠几场巧遇踏入宗门,便以为自己真成了人物?今日你靠着几句狡辩挑起众怒,妄图毁我王家百年基业,你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我王家没有杀了你,你今日怎配立于此地?!” 话音如刃,字字诛心,周围不少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楚宁,眼神变得微妙。 然而,就在王辰转瞬朝楚宁攻击之际。一道破空的寒光,骤然横贯天际。 “轰!!” 玄铁重戟从天而降,戟锋呼啸着卷起狂风,携着九条火龙怒啸扑来,尚未靠近,便在空中被一股极寒之力冻结,顷刻间化作冰雕,崩裂落地。 一道人影,披陨星铠,踏雪而来。 镇武司统领赵天宇,八品中级武者。 他每走一步,大地都像在颤抖,仿佛一座行走的战神山岳。他戟锋一指,霜气倒卷,竟将王辰的焚天劲硬生生压制回体内,烈焰被冻成灰烬,身形踉跄倒退三丈。 王辰骇然,尚未来得及调息,赵天宇身形如电,一掌翻腕擒至,五指间寒气震荡,携千钧之力直接钳住王辰咽喉,将他凌空举起。 “你也配在此高谈阔论?”赵天宇声音低沉冷厉,杀意滔天,“你王家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众目睽睽之下,王辰面色涨红,挣扎不动,被狠狠砸落擂台中央,溅起一地尘灰。 整座青云擂,一片死寂。 感谢书友一天只读一本书打赏13700,感谢感谢!破费了! 感谢暴雨惊雷打赏1400,感谢! 感谢山上川行、君莫惜rx舞、蕾姆酱siki的打赏,感谢! 感谢群星的大卢恩、巧言矣仁、书友140826153639940、风之海、和风tresas、青苗剑仙、辟上、碑下野狐、年年有余2015、尘梦如烟5、蝎乐、明日何必呢、醉卧沙场君莫笑、赵家族人、冥魔将、挥霍的年代85、星辰52、美丽动人、暑假饿了、白菜11、暗夜精灵866、平静357、风味小吃、露露8513、休假中、苦目堂、王不见王12、红尘中自由的风、书友20171217230449803、偏爱财神。 感谢诸位书友宝贵的月票、推荐票,再次感谢! 烦请诸位书友多多收藏、推荐,给本书增加一些人气!感谢! (本章完) 第84章 阴雷天典 第84章 阴雷天典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威严、却暗藏怒意的声音自看台高处传来:“好一个威风赫赫的武侯府。” 声音未落,一名身着赤袍老者缓步而出,目光阴沉如渊,神情不怒自威。 ——王家三长老,王崇山,现身。 他脚步不快,却似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心头。那股源自高位者的威压使得空气都凝滞几分。 他眸中寒光闪烁,声音带着锐利的讽刺:“谢明璃,我敬你是谢承钧之后,才未与你计较,你如今居然敢擅动兵权,封锁擂台,是想造反吗?” 谢明璃咬牙,一步不退,“王崇山,我哥这事,事关重大,我有权追查真相!” 王崇山冷笑一声,“真相?就凭一个黄口小儿的一面之词?” “武侯府擅动兵权,封锁青阳县,围剿青阳王家,真以为自己在这青州府只手遮天?莫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位没走的王爷?” 声音落下,众人神色齐变。 下一瞬,只听一道威严之极、宛如金钟敲击般的声音自高台方向传来,字字铿锵,透着不可抗拒的威势: “本王也想听听,武侯府此番擅动兵马,围剿青阳王家……究竟意欲何为?” “殿下,这等僭越之举,臣等是否可以理解为……武侯府要另起山头,蔑视王法?” 就在端王质问谢明璃,王崇山步步紧逼之际,楚宁忽地踏前一步,拱手朗声开口: “王家贪并青阳,行事阴毒,手段惨烈:活人炼血丹,血池作祭品,傀儡尸奴无数。此等邪行,早已民怨沸腾、天怒人怨。武侯府出手,不过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此言一出,场中如掷惊雷,众人哗然。 端王目光微凝,缓缓转向王崇山。后者低垂双目,不敢与之对视半分。良久,端王终于放下手中茶盏,轻叹一声,语调中竟多了几分玩味:“今日之事,确实……有趣得很。” 他缓缓起身,折扇轻摇,语气似笑非笑:“既然真相未明,那便查查。炼傀之术,乃炼血堂邪道,在我大乾朝乃是明令禁术。本王……也很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之人,敢拿活人炼傀。” 王崇山眼神骤沉,袖中五指死死攥紧,掌心早已被指甲刺破,渗出细丝冷汗。可在面上,他仍旧维持着恭敬从容之色。然而无人知晓,他心头此刻早已惊涛骇浪,难以平息。 只听端王轻轻一敲折扇,语气一转,已不容置疑:“王崇山,你若真心坦荡,不妨上台一谈。” 王崇山沉默片刻,终是拱手低头:“谨遵殿下之命。” 他缓缓步下高台,每一步都似踏在铁刃之上,擂台上气氛陡然紧张至极。楚宁站在一侧,目光警惕,气息悄然凝聚。 王崇山立于擂台中央,目光先扫过地上的谢惊鸿,又落在谢明璃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语气低沉却清晰:“你们要证据?好,本座便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真相’。” 话音未落,他从袖中取出一道玄纹玉简,玄力一催,玉简化作一道光影投于空中。 画面浮现,一间幽暗密室中,一名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少年被困于寒玉囚笼,正是谢惊鸿。他目光空洞,神志迷离。而在另一端,一名王家长老手持阵盘,正不断往其体内注入复杂符纹,强行改写其神魂意志。 众人见状,无不色变。 “这就是你们要的证据。”王崇山将玉简收起,目光锐利如刃:“谢惊鸿,确实被我王家改魂。但你们可曾想过为何?” 他转头望向谢明璃,语调骤然冷厉:“正是因为天雷宗担心你武侯府想要谋夺《阴雷天典》。而天雷宗,为了守住秘典,又忌惮谢惊鸿天资太盛,便趁他外出之际,联合宗内所有强者,悍然出手,将其击伤,并种下‘逆心咒’!” 一石激起千层浪。 王崇山冷声继续:“天雷宗妄图通过‘逆心咒’控制谢惊鸿,‘逆心咒’之恶毒,足以使人神魂反噬,意志扭曲,若强行解咒,便会魂识自爆,玉石俱焚。为了保他性命,我王家不得不以秘法封魂,用寒玉镇压,昼夜护持。” 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王家才是忍辱负重、以德报怨之辈。 旋即,他目光骤然一转,看向高台上的天雷宗方向,冷笑道:“牧云,你们不仅一心想守住《阴雷天典》,更垂涎武侯府府库中的《九霄雷典》。我说得可对?” 高台之上,天雷宗掌教牧云起身而笑,语气森然:“王长老这番话,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不知这逆心咒的说法,证据何在?你王家一口咬定,莫非想以此为借口,篡改真相、嫁祸天雷?” 场中气氛再次爆炸。 谢明璃面色一变,回忆起不久前自己中了天雷宗暗算,被阴煞雷毒侵体,甚至一路追杀,若非楚宁及时出手,她恐怕已命丧黄泉。 那一刻,她心中终于明白,天雷宗早有预谋,而哥哥谢惊鸿……从一开始便是那场阴谋中的关键。 王崇山面不改色,冷冷转舌锋芒:“诸位不知罢了,那《九霄雷典》早已不在武侯府。此典不知何时已落入朝廷秘库,已由内廷密藏掌控。就算掌控谢惊鸿神魂,又有何用?空握傀偶,不过徒劳。”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色微变。 天雷宗掌教牧云却不怒反笑,缓步上前,朗声开口:“王长老口齿伶俐,倒也能编织出一套看似圆满的说辞。可依本座所知,谋害谢惊鸿公子的,不是天雷宗,而是你们王家老祖。” 他目光凌厉,声如惊雷:“为追长生之道,王家老祖早已走火入魔,妄图以各宗嫡脉血脉炼傀,吞纳气血。传闻只要炼成七具血傀卫,便可夺天地造化,得永生不灭之体。”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众人皆变色。 端王本是含笑观局,听至此处,脸色骤变,眸中寒光乍现。他缓缓转头,直视王崇山,语气冰冷如刀:“王家竟有此等图谋,却借本王之手行打压之实,真当本王是你王家傀儡不成?” 话音未落,他手掌微抬,轻挥之间,身后四名八品亲卫电闪而出,腾空而下,气息如山岳压顶。 “拿下!” 端王声落如雷,未容王崇山开口辩驳,四道八品气机骤然落下,瞬间将其死死锁定。王崇山身形一滞,尚未来得及反应,已被镇压擒下。 一时间,场中哗然四起,众修士面面相觑,天雷宗弟子更是神情震撼,难掩心惊。擂台上,楚宁微眯双眸,袖中指节微屈,暗自凝神警惕。他隐约察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成形。 寂静良久,端王缓缓起身,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将王家之人,尽数拿下,押入天牢,此事,本王亲自彻查,亦会如实奏报天听。” 他顿了顿,折扇一指,“谢惊鸿伤势未愈,暂由本王府中照看,严加防护,不得再出差池。” 此言一出,谢明璃当即上前一步,眉头紧蹙:“谢家之事,谢家自会料理,谢惊鸿是我兄长,还请王爷允我带其回府,不劳殿下费心。” 端王神情一肃,语气不容置喙:“此事已非家族恩怨,而涉朝纲国禁。炼血堂秘术死灰复燃,波及甚广,未查明真相之前,谢惊鸿不得擅离一步。” 话音铿锵,众人皆无从辩驳,场间气氛骤然凝重。 此时封槿却仍坐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昏迷的谢惊鸿,双臂一动不动,像是唯恐松手,他就再也回不来一般。 她的眼神茫然,落满灰尘与血痕的脸上,看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只有眼底那一抹死死撑住的执念,在燃烧着。 “请让开。”几名端王亲卫趋前,伸手便要去夺谢惊鸿。 “不许动他!”封槿身子猛地一震,猛然抬头。 她声音干涩,却带着一股几近撕裂的情绪,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死死护住怀中的人,眼底满是防备与惶然。 亲卫略顿,随即依令再度上前。 “你们不能带走他!”封槿声音高了几分,整个人几乎快要崩溃,声音里有些微颤,却压着不肯崩塌,“他不是……他不是王家的人!你们不能就这样把他当犯人带走!” 她抱得更紧,哪怕自己浑身血污,哪怕四肢微颤,却仍不肯松手半分。 “他只是想保护我……”她喃喃,像是在为谢惊鸿辩白,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端王看了她一眼,神情未变。 “封小姐,带走只是必要程序,若他清白,终会还他一个交代。” “可若他不清白呢?”封槿陡然看向他,眼中满是泪意,“你们是否也会如他人一般,轻言定罪,刀下斩情?” 端王未语,亲卫已动作迅捷地将谢惊鸿从她怀中接走。 她终究敌不过几人合力,双臂一空,整个人便跌坐于地,茫然看着他们将谢惊鸿抬走。 那一刻,她几乎觉得天都塌了。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却连抓住的机会都没有。 (本章完) 第85章 天雷宗的反抗 第85章 天雷宗的反抗 她的嘴唇动了动,喉头一哽,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半晌,她才慢慢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然后,忽而低声呢喃,却字字铿锵: “我一定会救他回来。” “就算他真的……踏入了黑暗,甚至再也不认得我了……” “我也要把他带回来。” 她缓缓站起身,明明身形狼狈,眸中却凝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我会嫁给他。”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 一语落下,众人皆静。就连天边最后一道残雷,也在此刻悄然归寂。 而封槿,仍倔强地站在风中,望着谢惊鸿被带走的方向,像是将自己的整颗心都拴在那逐渐远去的背影上,任谁都无法动摇。 谢明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封槿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如同一根钝钝的针,不疾不徐,却精准地刺入心底。 “我会嫁给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 这一句,直穿心扉。 这一刻,那些过往的成见,却在这炽烈又坚定的誓言中,轰然崩塌。 封槿的决绝,就像一道耀眼的雷光,刺破她心中多年来蒙着理智与克制的阴霾,也照亮了那个她从未真正触碰的角落。 那一刻,她从心底真正接纳了这个女子。 哪怕封槿曾是旁人,哪怕封槿即将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仍心服。 端王将目光转向天雷宗方向,凝视牧云掌教,声音忽转清冷:“牧云,本王问你,天雷宗可愿将《阴雷天典》献入朝廷,由内廷亲自封存,以昭清白?” 此言一出,场下众人心头俱震。 牧云目光不善,缓缓摇头:“《阴雷天典》乃先祖牧烈天所创,根植我宗之本,历代皆为宗门镇典,不可外献,还请王爷体谅。” 端王闻言,忽然厉声一喝,语惊四座:“天雷宗,滥用雷法,强夺他宗修者功法资源,设伏截杀、暗中贩运禁器、行走黑市,罪行累累,本王本拟留你等一线生机,望你识时务自献雷典,以示悔意。” 他面色森然,折扇一振,冷冷吐出一句: “既不识抬举,便莫怪本王翻案清账,逐一清算!” 楚宁眼中寒光一闪,心下却是一沉。他看着高台之上的端王,心中已然明了——这位殿下,早就查清了天雷宗诸多劣迹,却迟迟未发,只待今日一举揭出,借武侯府与谢惊鸿之事,将王家与天雷宗一并收网,斩草除根。 “好一个端王……”楚宁眸光幽深,“步步为营,暗藏杀机,今日这局,恐怕只是他布局中的冰山一角。” 牧云脸色阴沉如铁,须眉微颤,眼中波澜翻涌。他虽愤恨端王借机施压,却也知晓今日之局,早已非凭一宗之力便可力挽狂澜。稍有不慎,便是宗门覆灭、万劫不复之境。 他强自定神,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怒火,开口道:“端王若疑我天雷宗,尽可派内廷密使亲赴宗门查验。天雷宗立派三百年,虽有门人行差踏错,但不至于一棍打死,扣下‘罪行累累’四字。至于《阴雷天典》,恕难从命,此典乃立宗根基,不容外泄。” 端王闻言冷笑,语气寒彻三分:“好一个‘不容外泄’。你怕不是忘了,本王手中,可不仅仅是‘怀疑’。” 他话锋一转,声线拔高:“天雷宗刑堂供奉秦骞、执事柳贯,皆曾私通炼血堂余孽,暗中炼制阴煞雷毒,残害武道同道。此等行径,天怒人怨,尚敢狡辩?” 牧云眼中精芒一闪,厉声反驳:“空口白言,何来凭据?端王之言,恐怕未免太过武断!” 话音未落,一道清丽却带怒意的女声插入:“若是空口白言,那晚我武侯府商队可不至于血染官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明璃缓步踏出,目光冷冽,脸色微白,气息虽未尽复,却无惧之意。 “半月前我归府途中,突遭埋伏,若非护卫拼死救援,恐已命丧荒林。”她抬起袖口,露出一截肌肤,皮下隐隐残存雷毒灼痕,“此为阴煞雷毒,唯天雷宗典籍可载。牧云掌教,这还是空口无凭吗?”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牧云脸色一沉,强作镇定:“谢小姐伤势既然痊愈,未必不是旁门歪道移接木。何况,仅凭一人之言,岂能代表我宗全体?” 楚宁此刻忽地动了。他身影一闪,飘然落至一名天雷宗弟子面前,那弟子还未来及反应,手上一枚戒指便被他强行取下。 “你敢……”弟子惊怒交加,却被楚宁一记指风击中肩胛,动弹不得。 楚宁凝视手中雷纹戒,指尖轻拂戒壁。他将戒指缓缓举起,翻出内壁,赫然可见一道细微血痕刻印,刻印虽浅,却字迹清晰: “惊鸿现,青云乱。” 四字一出,众人失声,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楚宁眼神冷冽,目光直刺牧云,朗声道:“牧云掌教,这枚天雷宗特制雷纹戒,刻印血字、密令分明。此‘惊鸿’所指何人,此‘青云’又指什么?此事,你当如何解释?” 牧云神色骤变,袖袍在风中微颤,身侧几名天雷宗执事面色刷白,目光躲闪。 全场寂静。 端王一摆衣袖:“天雷宗若冥顽不灵,抗旨不奉,自此日起,本王将上奏废其封号,剥夺宗门在朝供奉资格,革宗除籍,所有弟子,由朝廷统筹另编!” 此言一出,天雷宗弟子脸色惨白,不少人甚至露出惧意与迟疑。 牧云胸膛剧烈起伏,神情第一次出现了动摇,显然未料端王早已谋划如此之深,步步锁喉,根本不给退路。 此时,楚宁忽然低声自语:“没想到端王与牧云俱是歹毒之人。” 他一边思索,一边扫视全场。他清楚,此刻若没人打破僵局,天雷宗极可能就此覆灭。可贸然出手,只会沦为端王的下一枚棋子。 就在此刻,牧云眼中骤然划过一抹狠厉之光。他缓缓抬头,眸中不再是惊疑与迟疑,而是决绝。 “既然你等铁了心要灭我宗门……那便一战定生死!” 下一瞬,他浑身真气如山洪爆发,轰然喷涌而出!一圈雷芒自他周身绽放,宛若银蛇乱舞,四野轰鸣震响。他体内阴雷之力翻滚如潮,气息瞬间攀升至八品巅峰。 天地间骤然一紧,那股威压宛若压在众人胸膛的巨石,令人几乎喘不过气。许多修为稍弱者当即脸色发白,甚至双膝发软。 而端王,却轻轻一笑,似乎这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 “终于咬钩了。”他喃喃。 他话音未落,其身后四道黑影几乎同一时间闪出,皆是身披内廷锦甲、背负短戟的八品亲卫。四人脚步一踏虚空,刹那间已将擂台四角牢牢封锁,气机交织成网,封死牧云一切退路。 “天雷宗牧云,涉嫌勾结邪道,意图抗命,本王即刻行天罚!”端王话音如雷,手指轻轻一弹,一道令符破空而出,随即化为火光消散。 “来得好!”牧云怒啸一声,发丝飞舞,全身雷纹浮现,如同雷神附体,双掌之中雷芒凝聚,阴雷劲气交织成两条电龙,嘶吼着扑向四名亲卫。 第一击如风雷落地,亲卫中一人仓促应对,被电龙轰得连退数步,胸前甲胄破碎,鲜血飙溅。 其余三人迅速分阵,各执兵刃,一人缠绕牧云左右,一人从高空逼杀而下,最后一人沉稳镇守后方,似擒似守、攻守兼备。 牧云脚踏雷步,行走之间,虚空震荡。他身形电闪雷鸣,攻势凶猛至极,每一掌落下皆带阴煞雷毒,极其霸道。一名亲卫臂甲被腐蚀,焦黑如炭,惊骇倒退。 但对方毕竟是王廷精英,四人战阵合围之下,牧云渐感吃力。他身上多出几道血痕,口中喷出一缕血雾,气息隐有紊乱。 擂台下,楚宁目光紧紧盯着牧云掌中雷芒,眉头紧锁。 “这便是阴雷的真正运用吗?”他脑海中浮现与陆苍雷对战的画面,再结合牧云方才运转真气的轨迹,一股灵感豁然涌现。 阴雷不同于正阳之雷,它藏锋于内、噬力深沉,如蛰龙潜渊,静而不鸣,一旦爆发,便是阴灭雷震,专破护体真气与筋脉要穴。 “不求一击致命,但求一击锁魂。”楚宁脑海如有惊雷炸响,仿佛与他内心共鸣。 他猛然闭目,感知体内雷元微动。忽地,他指尖微颤,一缕银白雷光在指间闪现,不再是寻常雷劲,而是带着一丝阴寒之意。 他睁眼一瞬,雷光乍现,一抹摄人的冷芒划过眼底。 “我……懂了。” 而擂台上,牧云已是强弩之末。第四名亲卫终从侧翼突入,手中金戟电光爆闪,重重落在牧云左肩。 “砰——!” 血光迸射,牧云半身剧震,鲜血狂喷,膝下一软,单膝跪地。但他双目仍燃,狂雷未息。破碎的紫金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染血的雷纹遍布全身,他就像一尊将死的雷神,仍在嘶吼着不甘。 “今日便死,也要……轰塌这伪善王庭!!” 他怒啸一声,声震百丈,回荡于高台之上、云幕之间。 下一瞬,天地色变! 只见牧云身周真气逆流,体表雷纹开始发出阵阵哀鸣般的震颤声,如天雷低语,又似神魔嘶嚎。 (本章完) 第86章 逆转天命(求月票 求收藏) 第86章 逆转天命(求月票 求收藏) 就在这时,一道震撼众人的异象突兀浮现。 “嗡——!” 天雷宗所有弟子手上的雷纹戒指,几乎在同一时间亮了起来!从擂台上牧云,到下方观战的长老、护法、弟子,数百道雷纹几乎在刹那间同时泛起妖异血光。 “这……这是什么?!”一名看台上的宗门长老惊呼出声。 “怎么回事,我体内真气在……失控?!” “戒指……是戒指在吸我的力量!” “掌教……是掌教要强行……以宗门之力……逆转天命!!” 惊呼声接连响起,惊惧、不解、悲意交织。 可没有一名弟子选择反抗或挣扎。 哪怕面色苍白如纸,哪怕经脉寸寸撕裂,哪怕真气流逝得令他们双膝跪地,没有一个人喊出“拒绝”。 因为他们知道,那是牧云掌教在以自己之躯,为宗门最后的尊严燃尽一切。 高台之上,牧云的发髻彻底散开,黑发随雷风狂舞,他张开双臂,宛若接引天雷的神祇。四面八方,无数道真气宛若灵龙归巢,疯狂涌向他身周。 “吾等,随掌教赴死……!” 一道苍老却坚定的怒吼响起,是天雷宗大长老,他满头白发,须发皆燃,已然燃烧灵魂,将生死置于度外。 “愿献微命,与掌教共雷途!” “雷火不熄,天雷不灭!” 雷声如浪,弟子们齐声呐喊,那一声声从不同方位炸开,在整个演武场上空汇聚成一道震裂云霄的誓言! “轰!!” 此刻,牧云周身雷光陡然炸裂,化为狂潮。他整个人宛若被万雷吞噬,雷芒凝成一轮巨大的雷轮,在他背后缓缓浮现。雷轮之中,一枚晶莹剔透的雷心内核渐渐成形,那是数百人真气、意志、雷魄的凝结。 四名亲卫骤然色变,气息暴退。 “他……竟想以宗门之力,燃魂铸神,强行踏入五品圣境!?”端王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疑,但随即,又笑了。 “成也好,败也罢……只要你引出了这一招,本王便赢了。”他袖中无声一动,仿佛又有谋划,正在暗中酝酿…… 而擂台边缘,楚宁双目如炬,目不转睛地望着雷光狂舞之中的牧云,心头剧震。 “这是……阴雷之源的本质。以魂驭雷,以意控毒,以死为代价,引雷化神!” 他看见雷光如网,魂息如河,每一缕真气轨迹都仿佛在述说着一段雷道奥义。他仿佛置身雷海中央,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感应那种极致的毁灭与重生。 他脑中陡然闪过雷纹戒上的那句铭文:“惊鸿现,青云乱。” 而今,他终于明白,这不只是讯号,不只是密语,而是一道誓约,是天雷宗逆命反击之始。 下一刻,牧云缓缓抬头,周身雷光内敛,伤口不再流血,甚至连白发都重新转为黑亮如墨,整个人如浴雷重生。 他缓缓伸出一掌,朝天一指。“天雷判罪,谁敢应劫!?” 四名亲卫一瞬间悚然后退,雷威未至,魂魄先颤。而台下,众宗门弟子已然震撼到忘了言语。唯有楚宁,缓缓攥紧了拳头。 “我必须趁此机会好好感悟。”楚宁低声道,“这是阴雷……真正的道。” 雷云翻滚,如墨渊倒灌。 牧云站于雷海之巅,浑身浴血,神情却愈发冷峻如冰,似乎身上的伤势反倒让他更近于“雷”的本质。 他轻吐一字: “杀。” 话音落下,雷轮骤然炸裂,化作四道雷影,携着横贯天地的轰鸣之势,直奔那四名八品亲卫。 “四象镇神阵!” 四名亲卫怒喝一声,齐齐踏步横空,手中长戟、铁扇、双钩、玄盾各自祭出,转瞬在空中汇成一座金铁阵图,形如四象,玄武稳固、青龙游转、白虎扑击、朱雀焚天。 “轰——!!” 雷影轰然撞入四象阵图,空间一震,一股肉眼可见的雷罡波涛席卷百丈。而就在那一刹,牧云化作一道雷光,手中汇聚如山的雷元,猛然一掌轰向玄盾守位的亲卫。 “第一击——雷狱坠星!” “轰!!” 金盾寸寸碎裂,玄武虚影在雷光中凄厉哀鸣。那名亲卫口吐鲜血,倒飞数十丈,撞碎三根擂台柱石,竟生生将石地砸出一个人形深坑。 “不好,他的力量已非八品范畴!” “换位,转阵!” 剩余三人惊怒交加,青龙位旋转前移,双钩亲卫如影随形,身形如电蛇飞掠牧云背后,双钩闪烁紫光,直取心脉。 可——就在钩锋将至的刹那,牧云忽然左肩一震,肩胛之骨炸开一蓬雷光,直接化作一道雷电巨翅,反斩而出。 “第二击——雷翼破界!” “咔!!” 血光激射,那亲卫的左臂被雷翅斩断,整个人惨叫着倒退而出,被雷火烧成焦骨。 台下一片惊呼,震撼如潮。 而就在这两击交错之时,楚宁仍立于台下,看着牧云化雷破阵,双眼早已泛出诡异银芒。 他在看,却又不止是“看”。 他感受到——雷,是活的,是会“怒”、会“哭”的,是会为信念而狂吼震天的。 它不是一句口令,而是一种契机,是雷宗弟子以血祭魂,化身雷兵的“契约印记”。而这份契约,本质上并非单纯的强制夺力,而是一种全体意识的联结回响。 “这就是……阴雷的真正本质?”楚宁喃喃。 “表面上以‘阴’为毒、为隐,实则……是‘共鸣’!是同源共体,是‘生死相随’的意志引爆!” 他脑海中浮现雷纹运转轨迹,一条全新的雷道思维正在成型,雷与魂的契合度不断升高,他甚至清晰地“听见”了牧云雷心之中的战意低吟。 “第三击——万雷轰魂!!” “轰轰轰轰!!!” 牧云身后,雷轮彻底炸裂,千万道雷链从其中倾泻而下,宛如怒海翻腾,天地倒灌。 那是天雷宗百余位弟子的意志怒火,是将数百人雷道感悟以“魂”融于“雷”的极致回响。 整个擂台,仿佛成了一座雷狱。 余下两名亲卫被雷潮吞噬,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化作灰飞。 三息之后,四象镇神阵已然崩毁,残光碎器洒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雷浆与焦炭交融的腥甜味,仿佛天地都在低语牧云之怒。 而牧云,站在雷光中央,身躯焦黑破碎,却宛如雷神降世。 他依旧在汲取众弟子献出的真气,那是一种超越品阶的意志回响,是以身为阵、以魂为灯的逆天之举。 气息节节暴涨,七品、六品……直至五品下等,雷纹遍布全身,眉心之处,一道雷印轰然浮现。 “已至圣境……” 台下,楚宁心神震荡,低声自语。 自李敬安大战王林之后,他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逆袭。血肉凡胎,借千人之力,于死局中突破桎梏,踏入圣境,凝聚雷心本印。 雷印之下,牧云缓缓抬眸。 他望向端王所在高座,眼中无畏、无惧,唯有天雷滚滚: “端王。” 他一字一顿,声音如雷穿云,震彻云霄: “今日起——” “我天雷宗,不入朝,不依王,不附命,不拜人主。” “自此,唯雷是尊,逆天而行!” 场上死寂。 所有人怔怔地望着那个以一人之力,轰杀四名八品亲卫,逆雷而上的身影。 而就在此时,楚宁体内一声轻响,他体内的“阴雷”悄然运转,一道隐秘的银纹缓缓浮现于他掌心。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眸透出前所未有的明悟与笃定: “原来如此。” “牧云,你这一战,不止救了天雷宗,也助我窥破雷道之本。” “阴雷非毒,而是怒火——是忍辱负重后的一剑封喉。” 高座之上,端王神情不怒反笑,缓缓站起身来。 “好一个‘唯雷是尊,逆天而行’……” 他缓步走下王阶,足下金纹浮现,声如玄钟,携天命威压:“你以为,圣境便能逆命改天?” 此话未落,牧云猛然震臂而起,狂雷如涛,自身上翻卷而出,连天雷宗弟子的雷纹戒指也爆发光芒,似与之共鸣。 一股浩瀚至极的阴雷洪流,自他体内狂涌而出,仿若雷狱倾覆,天幕尽碎。 就在众人屏息之际,端王忽然举手,轻轻一挥: “收网。” “嗡——!” 只听虚空一震,一根早已悄然矗立在高台后方、通体玄黑、符纹缠绕的巨型战矛般器具轰然炸开束缚,雷光缭绕,骤然拔地而起。 那器物通体银黑相间,顶端是一枚巨大的阳极金轮,雷电汇聚之处,竟引来苍穹之上的云团倒卷。 雷矛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雷道符纹,古老、庄严、复杂至极,其最上端,有一道凹槽,宛如雷魂囚笼。 端王嘴角扬起,声若沉钟:“此器,名为‘雷锁·曜阳’,专为引你的阴雷准备。” “牧云,你将天雷宗全宗之力,凝于一身,爆发之时,便是我锁雷成鼎之刻!” “轰——!” 狂雷潮涌间,只见那雷锁骤然旋转,顶端阳极雷环发出刺目金芒。 只见那悬空旋转的“曜阳雷锁”骤然启动,顶端阳极雷环陡然炸出一道道刺目的金芒,如万钩锁链,撕裂虚空。 雷场激荡,风暴咆哮。就在这一瞬,第一组亲卫已闪身而出,四人呈品字围阵,直扑牧云。 (本章完) 第87章 三人行(求月票 求收藏) 第87章 三人行(求月票 求收藏) “喝!!” 牧云怒啸一声,挥掌撕天,体内阴雷爆发,卷动雷潮将那四道人影撕成碎芒。但雷刚一落定,第二组亲卫早已踏风而至,四柄雷钩齐出,交织成一张雷网,狠狠罩下。 “滚——!!” 牧云轰拳震空,雷光四散,但每一击对他雷力的消耗,都如抽筋剥骨。 阴雷在他周身翻腾,却在天空中的“曜阳雷锁”引导下,缓缓逸散而出,化作一道道玄黑雷纹,朝阳极雷环汇聚。 第三组亲卫已至,齐声念诀,足下浮现“烈阳阵图”,顿时一股炽阳之力自地面腾升而起,与牧云周身阴雷相冲。 “啊——!!” 牧云仰天怒吼,气息剧震,体内阴雷像被硬生生撕裂剥离,七窍之中狂涌黑雷,如血如火,触目惊心。 第四组亲卫步步逼近,各持雷旗,引阵而行。雷锁如有灵,响应阵旗而动,那金色雷环骤然加速旋转,发出刺耳的鸣啸,狂吸天地阴雷。 雷潮倒灌,似有万千雷龙嘶吼着被拖入天柱。阴雷在空中挣扎、怒吼,化作一团团漆黑雷焰,被强行拉入“曜阳雷锁”之巅,旋转、挤压、融化,终被封入那阳极雷环中央,凝聚成一枚雷焰漩涡,闪烁着幽金交织的光芒。 而此刻的牧云,身躯已如裂瓷,寸寸龟裂,雷纹外泄,神魂震荡。 “你竟设下这般局……为吸我一身之雷?!”他挣扎怒吼,欲冲天而起,却猛地一顿。整个虚空,仿佛布满了无形雷索,从天而降、从地而起,交织成密网,将他死死锁住。 雷锁浮空,雷芒万丈,苍穹如昼,整个擂台都在战栗。那一刻,这根垂天巨柱,不再只是锁链——它是一个雷之熔炉,是一座天地倾斜时才能凝出的雷鼎。 而牧云,就被锁在雷鼎中央,雷魂剥离,万雷抽骨。 端王缓缓起身,黑金王袍猎猎而舞,他目光扫过下方狼狈跪地的牧云,唇角微扬,声如滚雷: “阴雷已至极致,只欠阳雷一引。” “阴阳合璧,雷道归一……《九霄雷典》,便将破封而出。” 他手指微动,那座通体银黑的“曜阳雷锁”发出低沉的轰鸣,顶端雷轮缓缓旋转,将吞噬来的阴雷一丝丝压入金色雷心之中,宛若祭品归炉。 “你以为是在抗争?” 端王冷笑,声音森寒: “你不过是替我引雷、献力,早已注定的棋子罢了。” “轰!” 牧云体内最后一缕雷力被强行抽走,他双膝重重砸地,气息狂泄,雷芒尽散。 而此刻,楚宁静静伫立,一直注视着高空中那座“曜阳雷锁”的运转。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沉凝,眉心微皱,神魂仿佛随着那不断旋转的雷环而震颤。 忽然,心神一震,他仿佛看见了雷的内部。那在剧烈翻涌的雷海之中,有一道道阴雷挣扎、咆哮,不愿屈服。 他听见了它们的低语,愤怒、不甘、执念、悲呼…… “阴雷,非纯粹之邪。” “阳雷,亦并非绝对之正。” “阴为魂,阳为体,魂若无体,飘摇不定;体若无魂,死而无灵。” “魂体合一……雷之本源,才可真正觉醒!” 刹那间,楚宁眼神一凝,胸口鼓荡,周身气息陡然变化,丹田深处,一道雷纹骤然浮现。 他缓缓闭目,心神沉入其中,感悟雷魂之道。雷,不止毁灭;雷,也有意志。 下一息,他睁开双眼,瞳中银芒炸现,恍若九天雷霆贯穿心魄。 “端王以器控雷,以势锁天……” 楚宁踏前一步,神色冷峻如刃:“而我,以心御雷。” “轰!!!” 他丹田内雷印轰然炸响,一道雷光自体内冲天而起,于眉心凝聚成银色雷符,雷意翻涌,神魂震荡。 刹那之间,楚宁身上的气息竟隐隐与“曜阳雷锁”形成对冲。 而在这雷势之下,楚宁却未有一丝动手的意图,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牧云雷力被剥,看着端王步步逼近。 他心中无悲无喜,念头沉沉而过:“牧云也好,端王也罢,皆是心机深沉之辈,鹬蚌之争,正合我意。” 楚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望向那一道雷锁苍柱:“谁胜谁负,于我而言,不过是局中之变。但一个人想要真正摆脱困境,终究只能依靠自己。” 他目光如电,扫过倒地不起的牧云,“这等借助外力、以术强堆之法,看似辉煌,却如拔苗助长,来得快,去得更快。”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哪怕你是五品,也抵不过他们派出百个八品、十个七品轮番上阵。” “唯有自身之雷,自心而引,方为本源。” 银符仍在眉心盘旋,似乎回应着他心中所念,雷意愈发清澈——不狂,不暴,不附外力,不媚强权。 “终有一日,我将让这天地间的雷,随我心念而动。” 雷霆散尽,天雷宗众人俱已无力再战,掌教牧云面色苍白,气息奄奄,似已失去再言之力。 端王微一抬眸,目光如刀扫向四方,语声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天雷宗谋逆,事涉重大,本王自会彻查始末,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掠过那已支离破碎、雷痕密布的青云擂,神情略有凝重,随即开口:“青云擂台毁损严重,秩序已乱,即日起休赛三日,三日后,再定高下。” 言毕,众人齐声应诺。 端王这才转身,面向楚宁、谢明璃、封槿三人。语气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们三人。” 他缓缓开口,声线低沉却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分量。 “若想尽快将谢惊鸿接回。” 端王微一侧首,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人心,“一炷香后,你们,到我府中来。” 话不多,却如山落地,掷地有声。 他话音一落,衣袍猎猎,转身而去,身影在暮色中愈显沉稳如岳,只余下原地沉默未散,以及三人心中翻涌未息的潮声。 片刻静默。 谢明璃缓缓转头,看向楚宁,神情虽平,语气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楚宁,端王之意未明,此番前往,恐非善地……你,可愿随我同行?” 封槿也轻轻抬头,声音带着一丝倔强的恳切:“你若不在,我怕明璃一个人扛不住。更怕我……自己也撑不下去。” 楚宁沉默了一瞬,目光依次看过她们二人。他看见谢明璃眼底一闪而逝的忧虑,也看见封槿眼中藏不住的情绪涌动。 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为自己早有的决定落下印章。 “我不会让你只身犯险。”他转向谢明璃,语气坚定如誓,“你不是一个人。” 风起云动之间,天色沉了几分。三人对视的刹那,彼此眼中都映出那座名为“端王府”的方向。 那里是迷雾,也是答案。 三人一同登上车辇,直赴王宫。马蹄声在青石道上回响,车帘轻晃,似有无形的风,吹动了他们各自的心绪。 楚宁侧身望向窗外,夜色沉沉,星辉零落。手中那枚狐首吊坠微微颤动,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仿佛心头有一道浅流缓缓淌过。他下意识握紧,眸光微垂,眼底一瞬间浮现出青璃的画面。 谢明璃坐在他对面,神情静谧,衣襟无风自动。她双手交迭于膝上,目光始终未移开楚宁那只紧握吊坠的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探问与担忧。她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轻声道:“那吊坠……是旧人所赠?” 楚宁微微一怔,却并未回答,只是笑了笑,神色澹然,“只是旧物,提醒自己莫忘初衷。” 车厢一角,封槿抱膝而坐,脑袋轻轻抵着车壁。她望着窗外夜幕,眼中映着星光,也藏着说不清的倔强。她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过于沉静的气氛。 “你们说……他现在,是不是还疼着?”她的声音很轻,却藏不住心底那份揪心的软痛。 谢明璃抬眼,目光柔了几分,轻声道:“我哥会撑下去的。” 封槿眼眶微红,轻轻点头。 车辇轻缓穿过街巷,远方王宫金瓦映月,端王府近在眼前。风起时,帘角掀动,一如他们各自心中的涌动与未知。 宫门“轧轧”开启的刹那,楚宁怀中的混元神令骤然发热,如有雷火自心口炸开。 王府飞檐之上,蹲踞的嘲风兽像齐齐扭头,石质瞳孔泛起血色流光。青砖缝隙间,缓缓渗出粘稠黑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味道。三人步入其中,每一步落下,仿佛踩入巨兽体腔,湿滑、沉重,回音宛若心跳。 楚宁低头冷笑,声音低沉如雷,“这哪里是王府?分明是一头饕餮的食道,张口欲吞,待将我们一寸寸磨碎、消化。” 王侯之府,九重禁制,十二镇锁,诸侯不得越境,文武不可妄语。每一块青砖、每一根斗拱,都沉淀着朝纲与血腥,如吞天之炉,试图燃尽所有不受控的意志。 谢明璃步伐平稳,玄靴碾地,每一步落下,地砖之上便悄然绽出霜一朵。她脸色如霜,神情清冷,目光却凝如寒锋。 (本章完) 第88章 端正之王(求月票 求收藏) 第88章 端正之王(求月票 求收藏) “三人已至,请谢小姐、封小姐入殿。” 一名内侍低头唱名,声音平淡无波,随后转身退下。 金丝楠木门在身后轰然合拢,将楚宁隔绝门外。 厚重门扉缝隙间渗出丝丝黑雾,隐约传来铁链拖曳与锁扣回响,仿佛来自地宫深处的呻吟。 正厅大殿,群臣皆退,灯火清寂。 端王一身金紫蟒袍,静坐高位,似石雕般不动。他眸光低垂,仿佛在沉思,直至谢明璃与封槿踏入,他才缓缓抬眼。 那一眼,如刀如针,寒意直穿脊骨。 他起身,绕过案几,步步走向谢明璃与封槿,每一步都带着毋庸置疑的威权。 “封家之女。” 端王开口,嗓音低沉森冷,如冰刃划破皮肤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中回荡,“离火宫与王家私下交易焰纹镖……你可知,这在朝堂眼中,是何等重罪?” 封槿站得笔直,面色冷静,目光沉如寒潭: “若要问罪,可去找离火宫宫主。焰纹镖由他决断。我此来,只为惊鸿。” “谢惊鸿?” 端王闻言冷笑,眼底掠过一抹讥讽,“果然是为他。” “是。” 封槿答得斩钉截铁,声音毫不避让,“他重伤未得到救治,我怎能不来?” 端王眸色愈发幽暗,气息骤然沉冷,脚步声在寂静大殿中清晰可闻。 他缓步逼近,在烛火摇曳的映照下,金紫蟒袍映出冷冽光泽,仿佛一头正在收拢猎网的猛兽。 他站在封槿面前,眼中流转着探究与审视,还有一抹藏不住的恶心。 目光缓缓掠过她的面容、肩颈,最后落在她胸前微微起伏的衣襟上。 那一刻,他忽然抬手,指尖缓缓挑开她衣襟最上方的扣子。 “你要是真想救他。” 他声音低沉,仿佛从喉底缓缓碾出,带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那你就该明白,救命从来不是一桩可以白拿的恩情。” 每一个字,像冰冷的铁钉,一锤锤敲入人心,话音虽不高,却重得让空气都随之沉了半寸。 端王的动作微顿,眉间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停滞。 而封槿终于开口,声音清寒如霜雪入骨: “你以为这点威逼,就能让我低头?” “一夜换一命。” 他俯身低语,气息贴着她颈侧,嗓音带着压抑不住的贪婪,“谢惊鸿……便可出宫,平安归谢家。如何?” 他说得极慢,尾音含着一丝近乎陶醉的喘息,仿佛光是说出这句,就已令他感到某种扭曲的满足。 他眼中幽光微动,深不见底,那是一个掌控者看着即将屈服的猎物时特有的快意。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骤然冷凝,殿中寂静得只余烛火微颤,连火焰都像被羞辱般畏缩。 谢明璃神色倏变,眸中怒意一闪而逝,几欲上前,却被封槿的声音止住了动作。 “你要我一夜……” 封槿语气极轻,却像霜刃划破了冰面,“换他一命?” 她没有动,也没有挣扎,仿佛感受不到那只手的存在,只以一种近乎冷漠的姿态站在原地。 语调清清冷冷,不悲不怨,却在一字一句中透出森寒。 端王没有回答,只露出那种居高临下、惯于俯瞰人心的目光。 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欲望和审视,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一个王,而像一头披着皮囊的野兽,在等待她的屈服。 封槿缓缓抬起眼帘,那一双眼眸沉如止水,却带着锋利到极致的静默之力: “你以为我在意这副皮囊?” 她轻笑,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声音像寒夜的雪落在刀尖上: “若谢惊鸿能活着回家,我死都可以。” 端王的神情微顿,笑意慢慢敛去,眼中却泛起一种扭曲的满足。 他的手隔着柔软的衣料,像是在试探某种禁忌之地的边界。 他的呼吸逐渐加重,神情中浮现出一种扭曲的满足——那是一种掌控欲作祟的冷酷满足,像一个习惯操纵命运的人,终于伸手触碰到了他视作“俘虏”的战利品。 在那层层衣料之下,他的指节微微停顿,仿佛试图在这一寸温度之间,确认她的抗拒是否真的无力。 这一刻,他像个掠夺者终于触及战利品最深处,眼神沉醉,却带着一种几乎自诩为神明的操控欲。 他仿佛忘了时间,也忘了此地,只沉浸在那一寸柔软所给予他的狂妄权力感中。 可封槿,却依旧未动。 她一如既往地站着,冷眼旁观着他的堕落,宛如冰原雪松,哪怕千刃压顶,亦不弯一寸腰身。 她的脸上没有羞怒、没有惊恐,只有冰封的寂静,仿佛她根本感受不到那只手的存在,那副身躯早已不属于她,而是借这具皮囊与他对峙的某种灵魂。 那一刻,真正被撕开的不是她的衣裳,而是端王的幻觉。 他以为他掌控了一切,却不知自己只是暴露了自己内心最卑劣的渴望。 就在气氛几欲凝成实质之际,谢明璃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山泉碎石,字字如刃划雪,直击人心: “王爷若真想查清焰纹镖之事,便应救醒我哥,查验事实,而不是拿一个身受重伤之人做筹码,逼一名女子屈身就范。” 她眉目冷峻,眸光如刀,话语中裹着压抑的怒火与不屈的锋芒,仿佛一柄藏锋未出的长剑,破鞘在即。 “明璃……” 端王低声唤她,嗓音却仿若湿林幽风,缠绕心神,像蛇信在耳边轻舔。 他的手终于从封槿衣中缓缓抽出,却伸向了谢明璃,指尖挑起她的下颌,眼底泛起一抹令人作呕的柔光。 “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他话语轻柔,仿若回忆中的情人,却在下一瞬将恶意裹进笑意。 他指腹缓慢摩挲着她下颌至耳廓的曲线,动作近乎怜惜,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藏多年的瓷器。 “不过,你比她……更鲜活。” 他低声喃喃,鼻息拂在她脸颊,带着潮热,“她太安静了,你……有火。会叫,会挣扎。” 谢明璃面色倏然变冷,猛地侧头欲避,却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肩头。 那掌心之力沉若铁箍,毫不留情,仿佛猎鹰钳死了猎物。 “嘶啦——” 她肩头衣物应声而裂,布帛撕碎声划破空气,如利刃刮心,一抹冰蓝的刺绣暴露在烛火下,寒雪冰纹,织线纤细如丝,透着亡者未尽的余温。 端王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眼神暗潮涌动。 他缓缓低头,指尖落在那道冰纹之上,一寸寸地摩挲着,仿佛在抚摸亡魂的哀歌。他低笑一声,嗓音里满是阴鸷与讥诮: “这料子……是你娘咽气前,亲手从心口抽出的吧?” 谢明璃指尖微颤,袖中寒意骤聚,冰刃悄然滑落,寒光映在她冷若霜雪的眼眸中。 那刃面,赫然倒映出端王那张面目扭曲、欲念横流的脸。 她轻启红唇,声音淡得近乎无情,却字字如霜凝锋: “王爷若喜欢,明璃自会为您备上一匹——裹尸布最是防蛀。” “呵呵……” 端王低低地笑了,笑声粘腻,仿佛毒液缓缓滴落。 他贴近她耳畔,气息温热而恶心,“别这么生硬,明璃。本王赏你一座郡地、一世荣宠,你何苦困守在那破落的武侯府?”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耳坠,幽蓝泛寒,如霜封之冰。 他将那冰晶按入她掌心,动作温柔却带着刻意的狠意。 “来,” 他声音低哑,似在引诱,“让你娘看看,她女儿有多懂事……” 寒意瞬间渗入掌中,耳坠边缘锋锐如刃,刺破肌肤,血珠一滴滴渗出,在她皓白的掌心开出猩红梅。 端王看着那一滴滴血,眼中忽而浮现一种癫狂的兴奋。 他低笑出声,眼底如染狼毒: “当年她宁肯捏碎喉骨也不求饶,真叫人……难忘。” “你说,若本王把这股‘骨气’,刻进你的琵琶骨里,是不是……算成全你们母女情深?” (本章完) 第89章 试探(求月票 求收藏) 第89章 试探(求月票 求收藏) 冰魄真气在谢明璃体内陡然炸裂,银白寒芒炸裂而出。 碎片凝刃,森然寒锋在瞬息之间直抵端王咽喉。 她声音冷得像寒铁撞玉: “王爷,请自重。” 那一瞬间,殿内气氛凝滞。 突兀间数道黑影自殿柱与壁缝间闪出,八品修为的护卫踏冰而至,身披铁甲,气势森严。 端王眉梢轻挑,身影一闪,指尖一扣,竟瞬间破了谢明璃冰魄真气,反将她禁锢于怀中。 他低笑出声,眸光肆意而邪魅: “这骨子里的反抗劲……真是比你娘当年,还勾人。”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炸裂。 一道雷芒劈空而至,狂风挟裹雷暴席卷而入,炽白的电光炸得整座王殿气流倒卷、金砖震裂。 雷电之中,一道身影逆光踏步而来。 电芒在他周身游走,如银蛇盘舞;雷光凝刃于掌,轰然一斩,震退左右八品护卫,犹如雷神怒击。 楚宁,踏入王殿,白发翻飞,他眼神如渊,冰冷却深沉,雷光在眸底暗涌翻腾。 殿中诸人尽皆色变,却见他身前雷光未散之中,忽然身形一顿。 他收起雷芒,微微拱手,低声而沉稳道:“楚宁,拜见殿下。” 这一礼,雷电顿歇,狂风伏首。 如雷峰敛锋,如苍龙低吟。 锋芒内敛,却更显杀机未散,让人心惊胆寒。 端王眸光微闪,唇角缓缓勾起,似笑非笑地看了楚宁一眼,终于松开谢明璃。 他像是随手放下一只玩腻的猎物,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掌,语气轻佻: “倒是仪态不错。” 谢明璃失去束缚,心神一震,猛地扑向楚宁,一把将他抱住,手还在颤,却终究没说一句话,只是把头埋进他胸前。 而端王,已经自高台之上缓缓步下。 衣袍曳地,步伐稳如山岳,气息却如夜潮般,一寸寸压迫而至。 他每走一步,大殿的温度仿佛都冷了几分。 那双眼,终于不再戏谑,寒光内敛如刀,嗓音也变得低沉而阴冷,如毒蛇吐信: “十品上等?” “可你在擂台上,连斩八品武者,斩得轻描淡写、气定神闲。寻常武者越级交战,不过越一小境界已是惊艳。而你……”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将楚宁剖开来看: “你却横跨两个大品阶,仍稳操胜券。” “今日你若不给出一个能令本王信服的解释……” 他缓缓抬手,一记轻响,仿佛引动暗雷: “恐怕,就走不出这座王府了。” 话音未落,殿影微动,又有几名气息森冷的亲卫自阴影中现身,围拢而来。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连风都不再流动,雷光仿佛冻结在楚宁周身,宛如雕塑。 大殿之中,寂静得能听见心跳。落针可闻,针声如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道黑袍青年身上,等着他揭开真相,或是,死在这一刻。 谢明璃屏住呼吸,双眸死死盯着他,心跳如擂鼓。 楚宁却没有立即回应。 他只是低垂双眸,似乎对四周围杀的亲卫视若无睹。 风动衣袍,他抬起手指,轻轻一弹。 只听一声清脆轻响,一枚古朴玲珑的铃铛自他袖口滑出,旋即凌空悬停于掌心之间。 铃铛通体黝黑,表面浮现出一层隐晦而玄奥的纹路,如流水般缓缓流转。 一丝冷光悄然从铃身散出,倏然刺破死寂。 而下一瞬,天地一静。 楚宁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低垂,指尖微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沉默退让时,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流,悄然自他体内逸出,细微得几不可察。 但须臾之间,那缕气息,竟似点燃了风雷深处的引线。 “轰。” 一道闷雷自地脉深处炸响,犹如山河断裂的第一声悲鸣。 楚宁周身衣袂鼓荡,猎猎作响。 他背脊挺拔如山,整个人如被雷海激活,周身流光雷芒乍现,雷息如龙蛇攀附,环绕他身,生生不息。 真气如江河奔涌,轰然炸裂开来。 第一重震荡。 十品上等。 光华鼓荡,气息凛然,一如平地惊雷,令四周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第二重震荡。 九品中等。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许多亲卫耳膜一震,胸口发闷,体内气息不由自主地乱了一分。 第三重震荡。 九品巅峰。 一道雷霆自他眉心炸开,宛如神魂震鸣,天穹上的阳光仿佛被拉扯,洒下一道刺目的金芒。 第四重震荡。 八品下等。 “嘶——”有人倒吸冷气,连连后退,脚步不稳,膝盖都软了一瞬。 这已是大多数宗门长老穷极一生才可企及的层次。 第五重,最骇人的震荡。 八品中等。 仿佛天河倒灌,紫雷入海。 一刹那,整个大殿像被雷锤重击,琉璃灯盏剧烈晃动,梁柱发出“咔咔”脆响,连屋脊飞兽都似要飞离瓦顶。 雷光环绕楚宁身侧,凝成一头雷影之虎,伏地低吼,仿佛天雷择主,万象臣服。 所有亲卫神色骇然,如临雷神显迹,竟无一人敢再逼近半步。 有人喉结滚动,低声道:“这……这怎会,他是八品中等武者?” 连端王的眸子,也在刹那微微收缩,眼底第一次闪过凝重。 楚宁,神情未变,只是淡淡收回掌中铃铛,衣袍飞扬之间,气势如崩天裂地。 封槿瞳孔剧震,忍不住后退一步,“怎……怎么可能……”他喃喃低语,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骇然。 谢明璃怔住,睫羽轻颤,眼中闪过震惊与复杂。 她终于明白,为何楚宁从不畏强敌,从不言败。 原来,他一直掩着的,是另一座深不可测的冰山。 “怪不得你敢闯王府。” 她轻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然敬意。 而殿上,端王的笑意终于凝结,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寒意从眉梢蔓延至眼底。 他缓缓起身,目光锐利如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阴冷: “八品中等?” 语调不再轻浮,而是第一次,透出试探与忌惮。 “藏得倒是深,深到连本王,都未曾察觉半分异动。” 他向前一步,殿中气压骤然一沉: “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宁神色未变,长身而立,气定神闲。 只见他抬手,掌中那枚黑铃微微一震,悬空而起,幽芒缓缓旋转。 他直视端王,语气沉稳而有力: “此物,虚灵铃。” “封印气息,调控灵压,可将真实修为压缩、伪装至任意境界之下。” 话落,他轻轻拱手,声音从容如风: “此宝乃恩师所赐,原本用于磨砺之用,今日为护所护之人,方才破例示人。” 虚灵铃的幽光如夜火燃烧,映得四周亲卫面色苍白。 一件能伪装修为至假象、让八品高手看似十品的秘宝? 这意味着,敌暗我明,生死难料。 殿中气氛骤然紧绷。 端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像是在掂量,又像在回忆,终于缓缓吐出一句: “恩师……?” 他眼神一变,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旋即冷笑一声,语气中却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惊疑: 传闻,一品阁阁主混元上师,成名之前,曾有一神秘宝器,可彻底遮蔽修为波动。” 他眯起眼,盯着楚宁掌中的铃铛: “难道——就是此物?” 空气像在这一瞬间被冻结,威压如山,殿内所有人几乎屏息。 而楚宁,却只淡然一笑,缓缓将铃铛收入袖中,语气平静如水: “王爷果然博闻广识。” 端王未应,目光却微敛,心思翻涌如潮。 “一个月前还是个不入流的猎户,如今竟已是八品中等……这等飞跃,哪怕是皇族子弟,也未曾如此。” 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 “原本想借他激活《九霄雷典》的封禁……可若他真是混元上师的弟子,哪怕我杀得了他,也未必躲得过后果。” “更何况,他的阳雷还没成型,且先放他一马,静观其变。” 念及此处,端王面色一沉,忽然转了话锋: “你可知,你在青阳县灭王家一门的举动,早已震动朝局,引得非议不断?” 楚宁神情未变,声音却更沉稳: “王家贪并青阳,压榨良善,私设重税,民怨积蓄已久。” “小子虽无官身,却不忍苍生受难,此举虽越规而行,却——问心无愧。” 端王一拍玉案,冷声喝道: “好个问心无愧!” “你以为你灭的是王家?你斩的,是本王苦心布局十余载的臂膀与势力。” 他步步逼近,语气森寒如冰锋破骨: “你不过一介布衣,凭一腔热血,便敢擅斩王族附庸?” “我大乾的律法与规矩,岂容你等以武行令,妄为英雄?” 楚宁毫不退让,语声铿锵: “依我朝律法,凡武者越阶斩敌者,皆享律外特权,官府不得擅审。” “我灭王家,凭自身真力,越阶挑战,符合武者特权保护范围。” “难道这不正是,大乾王朝保护更有潜力武者之本意?” 殿中静了几息。 端王冷笑一声: “你倒是对朝廷规矩熟得很。” 他话锋一转,骤然掷出: “那你如何解释武侯府私自出兵收编王家残部,是要造反吗?”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谢明璃上前一步,拱手抱拳,语声清澈如剑鸣初裂: “王家所有资产、房契、人丁,皆已登记造册,随时可移交朝廷。” “武侯府谨守臣节,断无造反之意。” 她身形笔挺,气场如剑鞘之锋,藏而不露,却透着压人气势。 (本章完) 第90章 回府 第90章 回府 端王微斜倚在鎏金凭几上,眼神微敛,带着讥讽: “哦?如此说来,是本王错怪你们了?” 谢明璃神色不动,眼中却有怒意如潮水暗涌,她缓缓出声,语冷如霜: “武侯府世代为臣,忠心可鉴——” 话未说完,剑鸣骤响。 她的剑鞘倏然磕地,琉璃灯火剧震,殿角光影乍裂。 一道寒光破空掠出,斜斩而过,轻轻擦过端王的蟒袍衣角。 “砰!” 玉案一角,应声而断。 “若有异心,当如此案。” 谢明璃缓缓收剑,剑入鞘,梁上尘埃簌簌落下,纷纷洒在她肩头。 那一瞬,她恍若又见——母亲灵柩前,纸钱飞落,满地悲雪。 楚宁立于一侧,神情不动如山,只是望着她,目光深邃。 端王看了他一眼,笑意却更深了几分: “你倒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他敲了敲玉案,声音淡淡: “王家虽亡,但其势力、商号、密桩……皆已归本王所有。” 话音如寒铁坠地,带着皇族独有的威压与操控欲,令人不寒而栗。 谢明璃缓缓垂首,声音低沉,却依旧清晰: “武侯府……遵令。” 她眼底凝着霜雪,心中却如擂鼓雷鸣,可她不能动,不能错。 端王眸中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掌心缓缓摊开,仿佛将整个武侯府的命运,轻描淡写地握在指掌之间。 他起身,蟒袍曳地,衣袂微动如波,举手投足间尽显贵胄威仪。 他抬手整了整袖口,动作从容,却自带威压,似将方才压得众人喘不过气的剑拔弩张一笔抹去,恢复成那个惯于笑谈之间操纵朝局的老狐狸。 “既如此,误会解除。”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几分施恩似的宽容,“你们,可将谢惊鸿带回。” 寥寥数语,却宛若重钟大吕落地,声势浩荡,瞬间击碎长久以来悬于众人心头的沉压。 谢明璃瞳仁微震,眼底蓦然浮上一抹亮光。 她紧绷的脊背这才悄然放松,唇角轻颤,几乎不敢相信这转瞬而至的“放人”来得如此顺利。 她偏头看向封槿,两人目光交汇,在彼此眼中读出了久违的欣慰与疲惫。 终于,谢惊鸿要回来了。 封槿握剑的手缓缓松开,掌心早已沁满冷汗。他低声喃喃,“谢天谢地……总算还他一线生机。” 就在众人稍感释然之际,楚宁却步伐未动,反而踏前一步。 他衣袍微扬,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逼人的锋芒,直直看向高座上的端王。 “王爷。” 他语气不高,却字字如金石落地,清晰而不容忽视,“谢惊鸿公子被王家炼成血傀之事,非小道传闻,而是亲眼所见。此事若属实,牵涉极广,后患无穷。恳请王爷早日查明,以期能令谢公子恢复意识。” 话音落下,大殿之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寂静如死水,却暗流涌动。 几名亲卫不由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在等待端王的反应,而谢明璃的神情也随之一凛,那久违的松懈再次绷紧。 端王眸光一敛,似笑非笑地看了楚宁一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玉案,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许久,他方才开口: “至于王家拿活人炼傀之事……目前尚无定论。”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闻不可尽信,证据尚未确凿。本王自会命密探彻查此事,待真相浮出水面,再向圣上秉明。若真如你所说,王家以活人炼傀,血债累累,那些余孽一个也别想逃过大乾律法。” 说到此处,他语气略顿,似是转了个弯:“至于谢惊鸿,若有恢复其意识的法子……自然再好不过。” 他的话看似中正平和,实则滴水不漏,既未承认血傀之说,也未拒绝追查之举。 楚宁不语,眼神微沉,似在判断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究竟是按兵不动,还是留有余地。 谢明璃则是略蹙眉头,拳头缓缓攥紧。 “若王爷真能查清血傀之事,救回惊鸿之魂,我谢明璃必感铭恩。”她沉声道。 端王闻言微微一笑,负手而立: “客气了。惊鸿是朝中栋梁之才,自然要保。” 而后,他视线扫过众人,似是随意,却又透着一股莫测深意。 “今日之事,就此打住。你们退下吧。” 话音未落,便有内侍上前开路,示意众人离去。 谢明璃行礼之后,携封槿随楚宁一同退下,步出金阙殿门。 长廊之下,风起如刀,猎猎穿过雕栏画栋,掀起谢明璃的衣袂。 她低头望向地上的影子,眼中再无方才的愤怒与冷冽,只有深深的倦意与思索。 楚宁走在最后,余光扫了一眼金阙殿方向,低声道: “你信他?” 谢明璃没有立刻回答。 许久,她淡淡道: “不信。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 楚宁微一点头。 “那我们就等……看他能演到哪一步。” …… 夜幕低垂,暮色如墨,沉沉压落在武侯府之上,如一层厚重天幕,将天地隔绝成幽深沉寂的两界。 四人归来的车辇尚未停稳,武侯府门前便已灯火通明,高灯长炬连绵成列,照亮了通往府内的整条石道,仿佛为某位王者归来提前肃清夜路。 朱漆大门高耸,赤金门钉在夜色中透着森冷寒光,门前两列玄甲侍卫静立如雕,未动分毫。 长枪横列,寒芒如线,甲胄之上雕刻狴犴纹栩栩如生,在灯火掩映间仿佛跃跃欲出,择人而噬。 管家秦鹤年领着人将谢惊鸿小心抬入武侯府内的清华院。 途中风起,落叶簌簌,仿佛天地都为他沉默。 封槿紧紧随在担架之后,一步不离,脚步急切却稳如刻意掩饰的慌乱。 谢惊鸿脸色苍白,唇色泛青,那胸前大片血迹已被浸得发黑。 他那一向骄矜清峻的脸,如今安静地躺在软枕上,却毫无生气,宛若一尊碎裂的神像。 封槿跪在榻前,双手颤抖着伸向他,却在将要碰触时,又强行止住,仿佛怕自己一点点用力,就再也唤不回他。他咬着牙,低声唤了句: “惊鸿……你睁眼看我一眼,好不好?” 谢惊鸿没有回应,只有胸膛微弱起伏。 而楚宁则随谢明璃步入府门,步履沉稳如昔,然而身后雷息未散,隐隐如潮涌般在夜色中回荡。 那是青云擂连胜一百二十一场之后尚未平息的战意杀势,狂烈而冷峻,如随时待命的霆兵利刃。 楚宁踏上青石阶,足底传来沉星石的微凉。石阶间星辉流转,如暗夜中的萤火,却不及他眼底雷光的冷冽。 下一瞬,齐声如雷,震彻长街: “恭迎雷极刀君回府!” “恭迎小姐回府!” 声音如潮,肃穆如朝。 门前黑甲列阵,数十名武侯府亲卫齐齐单膝跪地,低首伏身,掌心贴地,整齐划一,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一刻,风止声歇。 楚宁迈步而入,雷光未散,腰间长刀微颤,似仍饮未尽的杀意。 走过亲卫之间时,无一人敢抬眼与他对视。 他的脚步不急,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心上,沉稳如山,惊心动魄。 谢明璃身披玄衣走在他身旁,眸中波光潋滟,满是掩不住的欢欣与敬意。 她曾见他初入武侯府,那时不过是个护送她而来的少年。 而今,他一人一刀,名动青州。 这一身威名,是他一刀一战杀出来的。 谢明璃的唇角微扬,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她知,这不是所谓荣耀的尽头,而是楚宁真正的开始。 而此时的楚宁,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早已习惯众生伏首,万雷来朝。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条路,从来都不是为荣耀而走,而是为生,为命,为所守护之人而走。 雷极刀君,归府。 这一刻,武侯府上下,无人不敬。 一切尘埃落定,府中暂归平静。 谢明璃亲自将楚宁引至听松阁。 那是她母亲在世时最常待的地方,幽静、清雅,窗外便是一整片竹林。 春风过处,竹影婆娑,如梦如幻。 此刻,阁中只点了一盏清油灯,光晕微黄,映照着两人的身影斜斜投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谢明璃沐浴更衣,褪去了白日里在端王面前周旋时的铠甲与锋芒。 她穿上一袭深青色流纹长衣,轻柔如水,腰间一根绛紫丝带收得极窄,将她纤细腰肢与盈盈曲线衬得格外玲珑。 衣料轻薄处若有若无,随着她行走时微微拂动,裙摆似风中波纹般荡漾而过,步步生莲。 乌发高挽,却不似宫装的繁复,而是斜簪一支碧玉簪,数缕青丝散落鬓侧,衬得她颈项修长,肌肤胜雪。 她于铜镜前凝神片刻,指尖轻描唇角,将唇色点得浅浅的,仿佛不施脂粉却自带风情。 不是刻意妖娆,也非妩媚取宠,而是那种藏在骨子里、因人而动的柔和。 这一刻的谢明璃,卸下了权谋与职责,只是一个心中藏着情意的女子。 她步入听松阁时,脚步比平日更轻。 阁中竹影斜落,灯光微黄,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一层温柔的光晕里。 她目光落在楚宁身上,他仍坐在竹塌之上,闭目养神,神色安宁如素画人物。 谢明璃心头微动,片刻沉默后,轻声开口:“楚宁,谢谢你。” 楚宁的睫毛轻颤,像是风吹过池面,微波乍起。 (本章完) 第91章 不能拖 第91章 不能拖 他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映着她素衣轻步、鬓云如墨的模样,一瞬竟有些恍神。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那双眼清澈如夜色中初升的明月,不带杂质,却让人无端生出想靠近的冲动。 谢明璃被他这目光一看,心中微乱,却强自镇定,垂眸轻语: “若不是你,我哥……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王家那般手段,我实在不敢想,若再晚一日……” 她话未说完,声音已微微发颤,像是终于从那漫长的刀锋上卸下了一口气。 楚宁这才出声,声音低而温和,带着一贯沉稳的坚定,如夜雨落竹,敲入人心: “他会醒来。” 短短一句,却仿佛能让风浪平息,世事可安。 谢明璃抬眸望他,灯下的她,眉目清婉,唇角轻轻颤着,那双眼里,有感激,有欣慰,更有一丝藏不住的心动。 “你啊……总是这样,平静得,像从来没心跳。” 谢明璃望着他,眼中浮起一抹柔光,唇角微扬,却似带着一丝不服输的挑衅,“今晚,我想试试,你的心跳,是否也会乱。” 楚宁怔了怔,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触动了神思。他轻咳一声,低声应道: “若乱了……你打算如何?” 谢明璃听他这句“若乱了”,唇角笑意更深,眼眸轻弯,宛如春水含光。 “那就……” 她故作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语气却越发轻柔,“罚你煮一壶茶,陪我坐一夜,不许走。” 楚宁低低一笑: “这惩罚……也未免太轻了些。” “哦?” 谢明璃抬起眉梢,眸光亮得像星,“那你是觉得……还不够?” 楚宁看着她,眼神微敛,忽地道: “若是你陪着……哪怕罚我一生,也愿意。” 话音未落,空气仿佛静了半拍。 谢明璃一愣,眼中光芒闪动,像被谁悄悄拨动了心弦。 她没有接话,只是别过脸,掩住悄然飞红的耳尖: “……你今天,说话,倒是有点本事了。” 她走到阁边竹案前,取来温壶与茶盏,动作细致而缓慢,仿佛一举一动都藏着心绪。 谢明璃斟茶时,指尖微微一颤,不知是壶中茶气升腾,还是心底那点藏不住的悸动。 她递茶过去时,低声提醒: “烫,小心些。” 楚宁伸手接过,指背不经意间轻触她的指尖,细若蜻蜓点水,却如火一瞬绽开,悄然点燃了这一室静谧。 谢明璃垂眸退后半步,耳根染上薄红,声音轻若呢喃: “……夜,深了。” “嗯。” 楚宁低头看茶,盏中浮起微涟,他忽然笑了笑,语气缓慢如风,“这夜,比白日安静得多。” 窗外竹影婆娑,月色如水,斜洒进屋,将两人影子投在地上,若即若离。 他看着谢明璃,她神情不再冷峻,而是多了些难得的柔软与羞怯,眉眼低垂间像极了窗外那半朵绽开的山茶,含蓄却极动人。 “明璃。”楚宁低声唤她,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湖面。 谢明璃抬眼,眸中似有潮光翻涌,却又故作镇定,轻咬唇角:“唔?” 楚宁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指尖也微微动了动,仿佛想伸手握住那一直在他眼前却又不敢轻碰的温柔。 就在这情绪即将升温至顶点的一瞬。 “咚、咚。” 一道轻响敲碎了静夜。 “小姐。” 门外传来秦鹤年略带沙哑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压低,又不失礼数,“侯爷传来消息,让您晚上早些回自己的院中歇息。明日一早,他有事要吩咐。” 室内的气氛,顿时如池中投石,泛起一圈圈涟漪,迅速归于平静。 谢明璃怔了怔,像被雷光微微惊醒,微微吸了口气才轻声应道: “知道了。” 门外脚步声渐远。 “看来,我得记住这个时辰。”楚宁轻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又像是某种暗示,“下次,再晚一些。” “那你也得……回来得早一些。” 谢明璃本还强撑着的神情,终于在这一句中破防,没忍住轻笑出声,声音清脆如铃。 她转身走向门口,却在推门前忽然停下。 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白锦囊,轻轻解开,露出十多枚冰晶丹,晶莹剔透,隐隐泛着寒气。 “我见你气血还有些不稳。”她语气依旧轻淡,却带着关切,“这些丹,对你或许有用。” 她将丹药递到他手中,指尖一触即收,没给楚宁反应的机会,便自顾走出了房门。 门开的一瞬,月光如水倾泻而入,她的背影被那层浅金色辉光笼罩,清冷中透着不舍。 她没有回头,只低低道了一句: “晚安。” 楚宁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廊下月影中的身影,指间还残留着那枚丹药的微凉。 他低声回应: “……晚安。” 夜色更深了,武侯府灯火尽熄,四下静得仿佛能听见露珠坠落的声音。 楚宁步出正院,沿着回廊缓缓踱回自己的别院。月光斜落在青石地上,投下他修长沉静的影子。耳边风吹过竹林,沙沙声如同心绪轻诉。 推门而入,屋内陈设如旧,熟悉的竹影轻晃,窗纸上洒下一片斑驳光影。 屋中空无一人,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 他将冰晶丹轻轻放在案几上,解下外袍,走至窗前,抬手拂开帘角。 他想着一直不知所踪的阿姐,想着青云擂三日后的再战,想着那即将降临的“混元劫”,仿佛休息于自己而言就是一种“罪过”。 那是一场无法躲避的劫难,代价来自他用混元神令预支《混元炼体法》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三十日内必须完成“混元劫”。 他并不怕死,只是还不能死。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探向颈间,轻轻握住那枚狐首吊坠。 吊坠微凉,细小却仿佛承载着整个过往。青璃的笑容还在眼前,那抹恬静却带着一点狡黠的模样,像风吹过湖面的水光,清澈,却转瞬不再。 “我答应过你,会让你回来。”楚宁低声道,声音几不可闻。 想到这些,他胸口便骤然一紧。 “咳。” 一口浓稠鲜血猛地从喉间涌出。 猩红洒落在地,滴滴作响。 剧痛如狂涛自胸腔奔涌,仿佛有数百铁钩从肺腑之中撕扯而出。 楚宁闷哼一声,半跪于地,锈刀斜插地面,支撑着摇晃的身形。 他能感觉到,那封锁在雷纹之下的血咒印,此刻竟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疯狂啃噬起他的灵脉与识海。 “咯吱、咯吱……” 血咒化作血蛇,在他经脉中翻滚,啃咬流转的每一寸路径。 指节因剧烈疼痛而颤抖,手掌撑地,血液沿着臂弯滴落,将墙砖染得斑斑驳驳。 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哀嚎。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被压制了。”他喘着气,额角青筋暴起。 李敬安曾警告:“王林临死前将血咒种在你体内,此咒潜入脏腑,专吞雷煞之力。你若放任它壮大,终有一日,会变成只知杀戮、不辨人心的怪物。” 楚宁当时未以为意。 可今日擂战之上,那种雷息被无形吞噬的诡异感,终于令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坐于榻上盘膝闭目,强行调息压制体内血咒之力。 雷煞之力自丹田缓缓流出,与体内雷纹共鸣。 细密雷光如丝线般缠绕心口,尝试封锁那不断滋长的邪息。 然而,血咒如有灵性,竟在抵抗雷光封镇,每一分压制,反噬都愈加凶猛。 “看来……必须彻底解决它。”楚宁眸中雷光一闪,“不然,我迟早会被这东西吞噬。” 他低喝一声,体内雷煞翻涌,化作苍紫电光,沿胸膛注入那团血咒中心。 “轰!” 一阵雷鸣在体内炸响。 血斑被劈得微微收缩,似有一声低沉而古老的咒语在识海中回响,宛如某个已死者的灵魂仍在诅咒中咬牙低语。 楚宁额头冷汗滚落,却不肯停下。他咬紧牙关,将雷息催动至极,连番轰击血斑。 足足半个时辰,血斑才收敛了些许,如缩回皮肉更深处的毒虫,暂时不再作乱。 楚宁睁开眼,眼中仍残留冷意。 他盯着掌心雷光渐黯,喉间泛起血腥: “青璃,若我成了怪物,你在这吊坠中的残魄也会厌弃我吧?“ 血咒不仅蚕食雷煞,更诡异之处在于,它在影响他的心性。 在擂台之上,他曾数次有种“杀戮冲动”浮上心头,那种冲动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正缓缓从心底苏醒。 血斑蠕动时,他竟觉杀戮的快意涌上心头。 那一瞬,他渴望的不是雷息,而是他人喉间滚烫的血。 “不能再拖。” “强行压制,不是长久之计。” 他重新盘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颈间吊坠忽地发烫,冰蓝微光流转,映出他瞳孔中一闪而逝的狐影。 那是青璃临终前亲手挂上他颈间的遗物,也是她将冰霜之本源全部注入的载体。 霜雷,是他与青璃共生契中最契合的那部分力量,如今却封存在吊坠之中,不敢动用。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这是她最后留在世上的一缕印记。” (本章完) 第92章 青璃闪现 第92章 青璃闪现 “若轻易动用,霜雷本源散尽,便再无她回来的可能。” 楚宁指腹轻抚过吊坠,感受到那一丝冰寒仍在,那是青璃的气息,未曾完全消散。 “苍阙……”他低声唤出那个名字,仿佛那座极北孤山,就是他与命运争斗的最后战场。 他脑海中回荡起李敬安说的那句话: ——“青瞳雪狐祖地,‘朔月冰魄’,可藏圣子残魄。” 希望渺茫,路远难测。 可若是连这最后一线可能也放弃,那青璃,就真的…… 他闭上眼,心湖激荡,却最终归于一丝沉静。 良久,他睁眼,重新抬起手,凝聚雷息,尝试用“控雷引阵”的方式,将血咒外围封锁成一方雷纹禁区。 他不是要彻底清除,那他现在做不到。 但他能做到一件事:将血咒,困在“雷牢”之中,不让它继续蚕食雷煞。 雷息如刀,血斑暴起反噬。 筋肉撕裂的剧痛中,他骤然听见一个声音。 低冷、森然,恍若来自血咒深处: “楚宁……你撑不过三息。” 楚宁强忍撕裂之痛,咬牙将最后一缕雷力注入禁纹中心。 “咔。” 一道极细的裂纹浮现,又迅速闭合。 雷纹如锁链缠缚血咒,它嘶吼挣扎,却挣不脱楚宁以雷煞画下的牢。 楚宁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他握紧吊坠,雷弧炸裂,沿指缝切开掌心,鲜血与霜雷交缠成一道信念的誓言: “极北苍阙.” “实力,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足够的实力。” 他喉间滚出低语,指尖无意识抠入床沿,木屑簌簌而落,仿佛在替他倒数死期。 他翻掌虚握,一道泛黄玉简破空而出。 玉简表面雷纹虬结,似活物般游走不定,中央鎏金古篆如雷霆劈落,《雷煞噬元诀》。 李敬安赠简时的警告犹在耳畔:“此诀修至大成,雷煞可吞山岳。但若未至六品强行修炼……轻则经脉寸断,重则化作雷傀。” 玉简入手滚烫,雷息不受控地躁动起来。 楚宁盯着那五字金芒,仿佛看见青璃消散时冰晶折射的光: “等?” “等到血咒吞尽我的人性,等到‘混元劫’斩断我的生机?” 他骤然闭目,指尖雷弧暴涨。 紫电如蛇缠上玉简,试图撕开那道无形的枷锁。 “轰。” 玉简爆出刺目雷光,三道青铜雷锁虚影浮现,钟鸣般的震响直贯灵台。 楚宁闷哼一声,七窍渗血,掌心皮肉焦黑翻卷。 他盯着玉简冷笑: “好一个地阶功法……连门都不让进。” 雷煞如潮水般灌入玉简,却似泥牛入海。 三道雷锁反而愈发清晰,锁链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咒文,每一笔都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楚宁收手,玉简跌落膝头,发出沉闷声响。 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那里残留着雷锁反噬的灼痕: “六品……六品……”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冰碴。 忽然,他掌心青光流转。 一枚青铜古令缓缓浮现,表面纹路似星河倒卷,又似混沌初开。 这是随他穿越而来的混元神令,此刻正泛着幽幽冷光,如一只窥伺命运的眼。 前世古玩市场淘来的“破烂”,今生成了他最大的依仗。 此令能预支功法、强破境界,却要承受偿还代价。 上次预支《惊雷刀诀》时,他在雷暴中熬了一夜,浑身筋骨寸寸崩裂又重生。 此刻神令在手,他仿佛又回到那次绝境: 百丈悬崖边,他浑身浴血,却在神令加持下硬生生预支《裂开翔影诀》,一刀斩落多名入品武者。 “再来一次……”他意识沉入识海。 神令青光骤亮。 虚空浮现血色篆文,字字如刀: 【警告:混元劫未渡,强行预支将触发九幽噬心】 楚宁瞳孔骤缩,心神一震。 预支的代价一次比一次沉重,仿佛每踏出一步,脚下的路就随之塌陷一丈。 照这趋势发展下去,哪怕他侥幸走到了最后,也可能早已被掏空筋骨,燃尽魂火,连“活着”的定义都将模糊不清。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裹着血腥气: “好一个天道平衡……给了我逆天改命的机会,却又在每条路上布满荆棘。” 神令在他掌心颤动,似在共鸣,又似警告。 他逼出一滴精血抹在神令表面,嘶声道: “用我的寿元作质押,用血咒作利息,只要——” 神令突然爆发青光。 虚空炸开四个血字: 第93章 有人记得你,你便还活着 第93章 有人记得你,你便还活着 楚宁浑然未觉,十指扣入她单薄肩头:“你看看我!我是楚——” 话音戛然而止。掌心下的身躯,正在一寸寸崩解。 少女身躯绽出蛛网般的裂痕,银发寸寸成灰,灵体轰然溃散。 灵体彻底崩解的刹那,青璃忽然抬手,虚虚抚过他染血的脸颊。 没有温度,没有实体,仿佛仅凭执念凝出这最后的温柔。 下一息,一缕冰霜之力破空而入,悄然嵌入他眉心的金印之中。 “青璃……”楚宁低喃,指尖还停留在她曾触碰之处。 寒光倒卷,狐首吊坠骤然吸纳所有残痕。 霎那之间,吊坠双目血光一闪,泛出妖异微芒。 它冰冷刺骨,贴在心口处,跳动频频,仿若第二颗心脏,在替他承载所有未吐尽的情绪与誓言。 “够了……这一瞬足够让我知道,极北苍阙的传说——不是谎言!” 他盯着掌心冰晶残屑,忽然低笑起来。 笑声渐狂,混着血沫从齿缝溢出: “便是踏碎黄泉路,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直到一道晨曦刺破天际,从破碎窗棂直射而入,落入他瞳孔深处。 他忽地抬起手,虚握那一束阳光。 掌中光斑跃动,仿佛化作灵丝,在指缝间流连翻滚,如那少女最后一瞬的身影。 他盯着那缕光,神色陡然一敛。 眼中火光灼灼,仿佛要将这浮尘之光也炼作登天的阶梯。 雷息渐敛,周身归于寂静。 推门而出,晨光正好,照得石阶泛着清冷微光。 楚宁缓步而行,脚步尚未踏出院门,忽听一道轻柔的女子笑声自院墙另一侧隐隐传来。 他步伐微顿,侧首凝神片刻,而后缓缓转身,循声望去。 那是西苑的回廊小径,石板路两旁种着一排含苞未放的腊梅,晨风吹过,枝轻轻摇曳,像是轻拂心湖的一道波纹。 封槿身着一袭浅粉素衣,扶着谢惊鸿的手臂,在下缓步而行。 谢惊鸿神色木然,眼神空洞,步伐僵直,犹如一具被强行唤醒的木偶。 可封槿脸上的笑却无比真切,她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轻声说着什么。 时不时还俯身靠近,替他拂去肩上的落,眼中藏着的,不是怜悯,也不是悲伤,而是深深的喜悦与满足。 那一刻,楚宁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回廊转角,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很少被世间情感打动,但此时此刻,心中却泛起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怅然,又带着些敬意。 哪怕谢惊鸿如今已如废人,封槿却依然视他为生命中最重要之人,不曾放弃半分温柔与等待。 真有这样的爱情啊,不问回报,不惧命运。 他收回目光,缓缓转身,来到谢明璃的居所门外,轻敲两下,却无人应声。 门虚掩着,他便轻推而入。 室内静谧,纱帐未卷,案上茶烟袅袅。谢明璃并不在屋中,而是在窗边的回廊尽头,背对着他站着。 她也看见了那对缓步行走的身影。 楚宁脚步放轻,走近几步,却没有出声惊扰她。 谢明璃静静看着,良久才轻声道: “他现在,不认得任何人,也不懂得说话,连走路都只是凭着残存的本能。可她……依然陪他散步、说话、晒太阳。” 她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哽,却依旧克制而清明。 “以前我哥疯狂追求她,她并不知道珍惜,失去后却更懂得‘珍惜’为何物。” 她微微一顿,侧脸回望,眼中水色盈盈,却不曾滑落。 “我曾以为,人若失魂,便什么都没有了。可现在看来……只要有人还记得你、还愿意牵你的手,你就还活着。” 楚宁静静听着,没有插言,只是心中一震。 谢明璃的眼神落在封槿的身上,嘴角轻扬,笑意却满是唏嘘: “他们之间啊……是她一个人执着。” “昨晚歇得可好?”她就抬眸看向他,眼角还挂着未褪的柔意。 楚宁在她对面落座,目光微柔: “你给的那枚冰晶丹……稳了我昨夜几处内伤,确实好用。” 谢明璃眨了下眼,唇角微扬: “那还不快说句谢谢?” 楚宁含笑一拱手: “谢武侯千金雪中送丹,恩同再造。” “贫嘴。” 她嗔他一眼,又轻声道,“等你这次比赛结束,我让父亲多弄些极北寒髓,叫人多炼几炉。你这种招伤体质,得备着。” 楚宁轻轻摇头: “寒髓难得,别为了我大动干戈。我若真需要,自己去极北一趟也不是难事。” 谢明璃笑了笑,眸中却泛起一抹别样的情绪: “倒是巧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语气忽然收敛几分: “今早父亲传来讯息。说你在青云擂的战绩已递至朝廷。比试一结束,镇武司便要调你前往北境,,赴北境前线参与抵御兽潮的战事。” 楚宁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谢明璃轻声道: “北境风雪无常,妖潮连年。你这样的身手,迟早会走到那里……只不过,这一步,来得比我想的快。” 楚宁低下头,沉默半息,终道: “我明白。” 她笑了笑,目光微黯: “也算是封赏吧。你得了镇武司的认可,父亲说,你可入密库挑一件兵器。” 楚宁挑眉: “武侯府的密库?不是传说连你自己都进不去吗?” “所以说你面子大啊。”谢明璃挑眉轻笑,眼中掠过一丝得意,“这可是‘三等内库’的权限,放在我武侯府这百年积藏里,已是难得一遇。” 楚宁半真半假地感叹: “不愧是武侯千金,连侯爷都被你磨得点头了。” 谢明璃轻哼一声: “我不过是念叨了你几次。他看你是个有本事又有命的,就放人情了。” 楚宁目光定定看着她,忽然柔声道: “那我真得谢你了。” “若真想谢我,密库挑兵器时——别挑那些一看就莽的。” 她没接话,只抿了一口茶水,忽然笑了: “北境风雪凛冽,兵器选得合心,至少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楚宁轻声一笑: “行,我挑个跟你一样好看的。” “你去挑选兵器吧,秦管家已在密库候着。” 谢明璃语声平稳,却藏不住语末那一丝不舍。 楚宁略作沉吟,终是轻轻颔首: “好。” 他转身走出房门,晨光正好,洒落在长廊石阶之上,斑驳光影随风而动。 他脚步忽地一顿,回头望去。 屋内,谢明璃已重新站在窗前,素衣临风,发丝被晨风轻轻吹拂。 她目光依旧投向院中——那里,封槿正陪着谢惊鸿缓缓而行。 楚宁望着她的背影,胸中忽然一紧。 世间情意千万种,有的热烈如火,有的沉静如雪。 可无论哪一种,若是愿意为你驻足望你归途,那便值得你千山万水走去。 …… 密库石门前,秦鹤年早已候立。 他今日并未穿甲,身着素色常服,却将衣袍熨得平整无褶,腰带打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站得笔直,如临天子面前。 那张曾带着几分上位者傲气的脸,此刻敛尽了往昔轻慢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拘谨与恭敬。 他看着缓步走来的楚宁,眼中闪过一瞬复杂难明的情绪。 ——就是这个外姓少年。 十几日前,秦鹤年还暗中疑其出身,讥其锋芒太盛,未免目中无人; 可十几日之后,便是在今日,他亲眼看着这少年于万众瞩目下接下百战擂。 他记得那一刀,雷光万丈,一击裂擂,那不是宗门弟子该有的气魄,那是……将星初燃,雷神临世。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那些曾带着“前辈”的高傲眼神,有多可笑。 如今再见楚宁,他竟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楚公……不,”他喉头一紧,声音险些打颤,低垂下头。 “雷极刀君,请。” 他俯首行礼,腰弯得极深,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敬畏与悔意: “侯爷命属下在此等候,亲引您前往密库挑选兵器。” 话音落地时,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楚宁。 不是因为命令,而是心中那股发自本能的敬惧。 这世间,有些人一旦拔刀,旁人便再也无法用身份去衡量他。 ——他是雷极刀君,是今日以一人之力撼动百战擂的少年。 也是,从此不得不仰视的存在。 楚宁眉梢未挑,只淡淡颔首。 秦鹤年立刻躬身在前领路,穿过回廊,走入武侯府地底最深处的岩廊。 一路上机关重重,暗锁密布,十余道阵法接连闪现,如重重天锁,拦阻凡俗。 若非有密钥引路,哪怕是八品宗师强行闯入,也休想踏足分毫。 终于,一座三丈高的古铜大门出现在面前。 门上雕刻着雷龙腾云,苍蟒缠柱,四角封印雷纹,电光游走如蛇。 整座石壁仿佛沉眠着千百年的蛮荒巨兽,随时可能苏醒吞噬闯入者。 秦鹤年轻步前引,走到密库门前,侧身躬身,低声开口,语气中已带上了隐隐的敬畏与试探: “此乃武侯府密库中的‘三等内库’,虽非传承之巅,却是侯府百年基底所藏。” 他语调微顿,目光不敢多停留在楚宁脸上,继续道: “其中不仅囤积了灵兵、稀有器胚,还有些……功法残卷、冰魄魂晶、雷系灵骨……诸般奇珍,皆非外人可窥。” (本章完) 第94章 神兵认主 第94章 神兵认主 他说得恭谨,但眼中仍有一丝跃跃欲试。 下一句,他忽地换了语气,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奉承意味,几乎像是强压着心头的激动: “密库中,有一柄神兵,名为‘断雪’。” 他目光微闪:“此兵千年不鸣,百年无主。历代武侯府子弟争相尝试,皆未能催动,甚至有重伤吐血者。” 顿了顿,他低头,声音几不可闻地补了一句: “今日……或许能得一观。” 说罢,他退至一侧,将正门让出。 楚宁神情平静,未置一词,目光只在那高耸铜门上轻扫一眼。 他一步踏前,掌心贴上铜门中央那枚“冰纹印痕”。 “轰隆——” 刹那间,铜门自内震动,阵纹激活,冰纹遍布,仿佛沉睡的古兽苏醒。 门内,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却不是寻常之寒,而是——雷雪之寒。 密库内,是一座恢弘的八卦冰阵祭台。 万兵沉睡,空气中弥漫着时间锈蚀后的沉静杀意。 其中央,数十柄兵器插入灵纹石台之上:有九环重枪,斩龙古剑,流火飞锏,风雷双环……每一件皆流光四溢,灵压逼人,仿若下一瞬便会自解封禁。 唯有最中心,那柄静静伫立的黑金长刀,雪纹密布,雷息封印,似沉眠,又似在等待。 “那就是‘断雪’。”秦鹤年声音发涩,低声补充:“一柄封存百年的雷雪神兵。” 楚宁望向那柄刀,心脏竟莫名一紧。 他体内雷息悄然躁动,如遇旧识呼唤,雷纹自皮肤悄然浮现。 他缓缓踏入八卦冰阵。 每走一步,地面冰纹便轰然亮起,宛若回应。 秦鹤年屏住呼吸,他曾亲眼见过两名侯府宗子尝试拔刀,非但失败,更被刀意反噬,心脉逆冲,口吐冰雷双血。 而此刻,楚宁未语未请,只是走近石台,一步步靠近。 “喝——” 他怒吼一声,脚下一踏,雷纹寸寸崩裂。 “嘶啦——” 冰阵破裂的一刻,整座祭台震动,中央那柄黑金长刀“断雪”,微微颤鸣。 空中忽地出现一抹幽影,那是“断雪”的刀灵意志,凝为一道银甲虚影,持刀直指楚宁。 “欲执吾刃,先斩吾形。” 虚影雷芒裹体,刹那之间斩出数百刀,每一刀都夹杂着雷之本源。 楚宁手中无刀,只凭拳掌,雷息为刃,与之激战。 “轰。!” 第一刀斩落,便如雷劈苍穹,震得密库震颤山鸣。 楚宁脚步未移,双拳轰击,雷息缠绕,拳芒震空,与雷刀正面交锋。 雷影与人影交错如幻,每一次碰撞都炸裂出金芒雷纹,密库之中雷霆奔涌,宛如雷域炼狱。楚宁被震得气血翻涌,嘴角溢血,肩臂寸寸龟裂,整个人像是随时可能燃尽的薪柴。 但他不退。 哪怕遍体鳞伤,依旧攥拳迎战。 第五十九刀斩至,楚宁体内气机紊乱,雷息崩散。 他终于动用了最后的底牌。 他猛然攥住颈间的狐首吊坠,低声道:“青璃,借我一线寒息!” 吊坠骤然亮起一缕青白微芒,仿若极北寒原的第一道极光,寒意侵骨,却透出一种神圣而纯粹的力量。 楚宁右臂雷息凝聚,左臂寒霜环绕。 霜雷并体! 雷中带寒,寒中藏雷,气息陡然暴涨,化作一道冰雷交织的裂闪,轰然反斩而出。 刀灵虚影首度一震。 那道霜雷所化的电光,如凛冬长空的一道裂闪,竟生生将它的雷影刀势逼退半步。 它身形微顿,幽光流转间,眼中浮出罕见的惊诧与凝视。 “霜雷……竟真能合于一体?” 这声音里,夹着迟疑、试探、甚至一丝无法掩饰的动摇。 然而,它终究还是扬起了手中雷刀。 最后一刀,蓄势而至,雷光如海倒灌,刀意凝如天地审判。 它不愿轻易认输,身为“断雪”之灵,百年来从不屈服一人,怎可在此折服? 但就在此时,楚宁体内,某处深沉如渊的雷脉忽然震颤。 一道雷音,从他心脏深处悄然炸响。 不是霜雷,也不是苍雷,而是雷之本源中最难得一现的,心雷。 “——破!” 低吼出口,刹那间,楚宁全身雷息沸腾,心脉鼓荡如战鼓,雷光从丹田至脊柱,再至双臂眉心,汇聚于拳,直冲天霄。 那一刻,天地静止。 刀灵虚影面色骇然,似觉察到了什么不可言状的力量。 那不是借助外物的雷,不是操控自然的雷,而是自心生雷、以意驭雷的真正雷极之道。 这,是“曜阳雷锁”下,他在死亡边缘顿悟出的唯一真解。 “轰——” 电光撕裂虚空,一道心雷斩出,雷芒如刀,刀意如心。 虚影雷甲炸裂,刀灵身形剧震,周身雷影寸寸崩碎,眼中再无傲气,唯余一种宛若神明降世般的凝视。 它缓缓低头,单膝跪地,幽光眼底流转出一种尊崇与欣然交织的神采。 “你……以心御雷。可执我。” 语毕,刀灵化作一道银色雷芒,长鸣一声,缓缓没入“断雪”刀身。 刀纹重铸,雷势自伏。 楚宁满身血痕,气息浮动,迈步向前,缓缓伸手。 就在他触碰的刹那,整个密库祭台金光迸射,天穹倒悬,一道光幕浮现于刀身之上。 寒霜激荡,雷纹飞卷,封印碎裂,冰鞘崩解。 “吼——” 一道凛冽雷吟骤然爆出,仿佛雷雪幻化的龙吟之魂,在楚宁指尖苏醒。 下一瞬,那柄百年无人可拔的断雪,轻鸣着脱离石台,主动飞入楚宁掌中。 刀光初现,雷雪斩魂。 “铮——” 刀柄入掌,一道清鸣在密库内炸响,仿佛整个空间为这位真正的主上而震颤。 秦鹤年呆若木鸡,整个人几乎跪了下去。 “竟……真的被他拔出……” “百年无人可动的神兵,主动……认主?” 他喉咙干涩,喃喃出声:“雷极刀君……果真……天命在身。” 楚宁缓缓将断雪归入鞘中,刀身霜雷未散,唯有掌心雷痕还在微微跳动。 “刀不错。” 他淡淡开口,转身步出密库。 雷雪散尽,一道青影,一柄长刀。 而他背后的兵库,却似还沉浸在那一击雷吟之中,久久不能平静。 武侯府深处,沉重的石门在阵阵雷音余韵中缓缓合拢。 “轰隆……” 石门将百年沉寂再度封印,而那道踏步而出的身影,却仿佛带着神兵出世的气场,一步出,天地清明。 楚宁缓步走出,一袭破旧青袍在廊下风中微扬,衣角裂痕斑驳,袖口磨白焦黑,仿佛走过雷劫火海而不染其形。 他未曾刻意释放气息,身后却仍有雷光残痕,似静默中藏着万钧霹雳。 而腰间,那柄名为“断雪”的神兵,此刻静静栖息,未露寸锋,已令虚空有微不可闻的寒意震荡。 廊下,谢明璃早已等候。 她素衣立于青石阶前,背后是檐角垂铃,风起时轻响叮咚,天光穿过云隙,洒落在她发间与肩头,映出一抹如暮雪拂金的温色。 她原本担心那柄“断雪”仍是凶物,可在见楚宁安然出关的刹那,眼中那一抹淡然的笑意,如云开月明。 “你竟真选了‘断雪’。” 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夹着抑不住的欣慰与一丝……惊艳。 楚宁微一点头,掌中轻抚刀柄。 那柄曾令无数天骄吐血却步的神兵,如今安静挂于他腰间,仿佛与他血脉相融、雷息同调。 他抽刀半寸,刀身仍带浅锈,却在尾端映出一缕银雪般的寒芒,如夜雪中一闪即没的雷光。 “也可以说,是我们……相互选择。” 谢明璃闻言轻咬唇瓣,眸中流光微颤,终是轻轻一笑。 “此刀,曾为‘雷冥君’之遗刀,三百年前葬入雷海,一度断绝传承。没想到……”她看着楚宁,声音温柔而低缓,“如今愿随你一人重现尘世。” 她说着,目光下移,落在他满是破痕的袍角上,眉心轻蹙。 “只是这身衣服……”她语气一顿,目光闪过几分俏皮,“太寒碜了些,哪像个名震擂台的‘雷极刀君’。” 话音未落,她忽然一抬手。 身后,一名玄甲侍从恭敬上前,双手托起一方雕纹玄玉托盘,步伐稳如仪卫。 托盘之上,迭着一套全新衣袍——墨青为底,雷纹暗隐于布中,银边如雪,衣领用天蚕丝绣出一道封雷符文,沉稳中透出森然锋意。 楚宁一眼扫过,便知此衣绝非凡品,内藏灵纹、外敛锋芒,足以承受武者真气反噬,甚至具备一定的破法效力。 谢明璃眸光一转,亲手拈起衣袍一角,缓缓为他换装。 “我知你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她语声低柔,指尖轻巧,却认真得近乎虔诚,“所以……提前备好了。” 每落下一层衣襟,她都像在抹去他身上的斑驳血迹与疲惫旧痕。 她将黑铁骨簪轻轻取下,替他梳整白发,又将簪束起,重新稳系其后。 雷光拂肩,银发飞扬,玄袍加身。 那一刻的楚宁,宛如风雪雷霆中走出的少年刀君,身负雪与雷之锋,目光沉冷坚定,气势如崖下长风,沉静却随时可以撕裂天幕。 谢明璃轻轻退半步,站在他身侧,仿佛她此刻身份,已非武侯府小姐,而是那柄雷刀之主身后的影,亦静亦耀,恰到好处。 “好了。”她望着他,眼神一瞬柔软,“现在的你,才配得上‘雷极刀君’四字。” 楚宁低头,瞥了眼腰间那柄“断雪”,微微一笑: “我却更喜欢你喊我‘楚宁’。” 谢明璃微愣,眼神一滞,耳根不觉泛红,悄然偏头:“……油嘴滑舌。” 风起,铃响,刀鸣未起。 (本章完) 第95章 伏龙先生 第95章 伏龙先生 廊桥之上,楚宁立于檐下,遥望远山。 新换的玄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袖口雷纹时隐时现,宛如静候风暴的刀锋。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神色宁静的谢明璃,终于问出积压多日的问题: “明璃,近来……你们武侯府在查我阿姐的下落,可有消息?” 谢明璃本还含笑静立,闻言神色却微凝。 她轻轻摇头,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歉意与疲惫: “武侯府动用了所有情报线,甚至派人深入你描述的小镇与周边十里……但依旧查不到任何楚云姑娘与雷万钧的行踪。” 她望着楚宁的眼睛,认真道: “你所提到的小镇,名为‘石桥集’,本就是北境一处交通枢纽,进出人员频繁。但偏偏,从你收到信的那天起,小镇内关于‘楚云’与‘雷万钧’的所有痕迹,仿佛被人抹去了似的。” 楚宁眉头皱紧,心脏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而且……”谢明璃声音更低了一些,“不止我们在查。”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据密探回报,还有两股不明势力,也在暗中寻找你姐姐的行踪。” 楚宁心头猛震。 “不止我们?”他低声重复,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谁?” 谢明璃缓缓摇头: “一方看似是商会背景,但手段凌厉,查人速度极快,像是借壳行事;另一方,身份更隐秘……我们只截到一封密报,落款印记极像某些失传多年的‘邪祟’封纹。” 楚宁心中骤然泛起狂风骤雨。 “……王家残脉?” 他想起王崇山之前曾操控“冰血傀”的恐怖秘术,又想到青阳血祭阵中那些由生魂炼成的魂傀,整个人顿觉后背生寒。 “他们还敢动手?” 他低声咬牙,手掌缓缓握紧,掌心雷息微颤。 他想到出发前往府城前的那天,雷万钧交给自己的一封信。 那信封古朴微黄,封蜡压着一道龙纹,雷万钧神情郑重地叮嘱他: “若你在府城遇到过不去的坎,便去‘伏龙居’,找一个叫‘宋苍’的人,把这封信交给他。” 当时他以为那不过是雷万钧留给自己的后手,如今看来,也许正是应对眼下这局暗棋的关键。 他忽然抬头,看向谢明璃:“你听说过‘宋苍’吗?” 谢明璃略一沉吟,眼神透出几分迟疑,但很快点头。 “当然听过。”她声音低缓,如诉旧事,“十几年前,他是整个府城很响亮的名字。” “他曾是‘镇武司’的第一处刑官,以雷火震慑八方,那时候江湖中流传一句话——‘宁踏血河,不惹宋苍’。” “后来他犯了军规,被废职贬为庶民,不知道去哪里了。” “坊间传言他疯了,也有人说他其实是掌握了某种上古残术,遭朝廷忌惮才被‘温驯化’……” 她话未说完,楚宁却已将信从袖中取出,捧在掌中,轻轻摩挲那枚龙纹封蜡。 “他真是疯子也好,庶民也罢。”楚宁眼神沉了下来,“只要他能告诉我阿姐在哪……疯子,我也信。” 谢明璃注视着他,眼神幽深:“你真的决定要去找他?” 楚宁点了点头,指尖雷光一闪即灭。 “如今王家虽崩,但残根未绝。”他低声道,“我若在原地等消息,等来的……可能是我阿姐的尸身。”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迈步而出,步履沉稳。风卷过长廊,将他衣袍吹得如雷霆翻涌、战旗猎猎。 …… 伏龙居。 暗巷最深处,落雪无人,连灯火都不敢照彻的角落里,一座斑驳茶屋静立尘烟之中。 楚宁抬手轻推,那扇旧木门无声而开,未有丝毫尘土飞扬。 室内,炉火未熄,茶香袅袅,案几上三支蜡烛燃着不同长短,正是以时辰计数之法。 昏黄灯影下,一道老者身影横坐案前,素袍整洁,鬓发微乱,桌上竹简迭得如小山。 一支狼毫笔悬于半空,似刚落下最后一笔。 他头也未抬,仿佛早已知晓来人身份,语气平淡如陈年老酒: “你找谁?” “老人家,您是宋苍先生吗?” “你来得比他想的……早了三日。” 幽深茶香中,那道伏案的身影缓缓抬头。 灯光映照下一张寻常中透着古意的面孔,眼角三道焦黑刀痕犹在,似是雷火灼伤未愈,却毫无痛意。 伏龙居内,炉火微光摇曳,竹简堆迭如山。 “青阳县,奔雷武馆雷万钧馆主,让我来伏龙居找一位叫宋苍的先生,这是雷馆主的信。”楚宁静静立于桌前,双手奉上龙纹封蜡的信,神色沉稳。 宋苍指尖轻触封蜡,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眉头微蹙,低声自语:“雷万钧……你找的人,修为怎么这般浅?” 语落之间,宋苍掌心微翻,一股无形之力骤然凝聚,似风非风,似雷非雷。 “老先生……”楚宁瞳孔微缩,体内雷煞微动,肌肉绷紧,却未抢先出手,只一动不动地立于原地,静待对方攻势。 电光石火间,宋苍探手如鹰爪,直取楚宁咽喉。招式老辣,气机封锁,宛如猎鹰扑兔,毫不留情。 楚宁神色不变,脚下微微一旋,避过咽喉一击,反手探出,五指如雷蟒翻腾,轻描淡写地拍在宋苍腕骨上。 “啪!” 一声轻响,宋苍手腕微震,被楚宁生生卸力。 宋苍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意外,冷哼一声,右掌骤然雷光爆涌,劲气化作一头雷角猛兽,咆哮扑面。 “能躲一击,看你能挡几招!” 他一掌劈出,雷声如潮。 而楚宁眼神骤寒,右臂一震,衣袖之下雷纹浮现,肌肉绷紧如铁,步伐微挪,刹那间反掌迎上。 “轰!” 两股雷势在半空轰然对撞,气浪席卷而出,将房中灯火吹得摇曳欲灭。 宋苍身形一顿,双眼微眯。 这一掌交锋,他清晰地感知到: 楚宁体内雷煞浑厚纯净,丝毫不逊色九品高手,且肉身强悍,骨髓生雷,竟已有初步的“雷躯”雏形。 “好小子……” 宋苍喃喃自语,眼底狐疑渐渐收敛,转为凝重。 他脚步微挪,身形虚晃间,竟瞬间化作数道残影,雷光交错,刹那封锁楚宁四面八方。 “看你如何破阵!” 宋苍袖袍猎猎,一式“雷幻八杀阵”成形。 面对封锁,楚宁深吸一口气,雷光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眉心雷印悄然绽放微光。 下一刻,他脚尖一点,身形倏忽如惊雷闪动,竟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破虚影,雷气如狼烟直冲霄汉。 “咔!” 一声脆响,宋苍虚影尽数破碎,只剩本体踉跄后撤两步,脸上露出震动之色。 “八品中等?” 宋苍失声低呼,心中骇然。 如此年纪,如此修为…… 他本以为楚宁不过勉强堪堪九品,哪料到对方竟然早已稳立八品之列。 他压下心中惊涛骇浪,正欲再出手,忽见楚宁右手轻轻一抬。 只见玄色长袍下,一柄陈旧破损、锈迹斑驳的长刀悄然出鞘。 那刀身黯淡无光,然而当刀锋彻底出鞘之时。 “轰——” 一股浩瀚至极的雷意猛然从断雪刀身上炸裂开来。 虚空微颤,屋瓦微响。 整个伏龙居仿佛瞬间被一道无形雷龙笼罩,威压如天倾,直压得炉火瞬间熄灭,灯影也在剧烈摇曳中险些熄灭。 宋苍身躯一震,满脸不可思议,失声喊道: “这是——断雪?雷冥祖师的断雪神刀?” 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几分颤抖与狂喜。 双眼死死盯着楚宁腰间那柄刀,斑驳锈蚀、看似不起眼,但那道隐藏于血锈之下、宛如劫雷初成的锋芒,绝不会错。 “断雪!” 雷刀门开宗祖师“雷冥”,以一刀破五域,横扫妖族,封号“雷冥君”的传世神兵。 三百年前随雷冥战死雷海,从此踪迹全无。 楚宁右手缓缓抚过刀脊,锈迹剥落处,一线极细的银芒闪烁不定,如星河穿空,仿佛等待着新主重新唤醒昔日雷海荣光。 宋苍胸膛剧烈起伏,几步冲到楚宁面前,伸手却又生生顿住。 “敢问小友,这柄断雪,你是如何得来的?”他声音低沉而急切。 楚宁平静答道:“机缘之下,唯有它应我之手。” 宋苍闭上双眼,似在强压内心翻滚的情绪,须臾后,仰头长笑三声。 “好!好!好!” 连说三声“好”,每一声都带着压抑多年的悲愤与激动。 他猛地跪地,双掌重重叩首于地,声若雷鸣: “雷刀门历代英魂在上!” “今日,传承之火不灭!” “雷冥祖师在上!” “弟子宋苍,不负守望之责!” 楚宁见状,连忙上前扶起那位白须老者。 “你是……宋苍?” 他低声询问,眉心雷纹微颤,手臂暗中戒备。 老者微微一笑,须发飘动,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 “叫我伏龙先生便好。” 语毕,他宽袖轻摆,步履缓慢却暗藏风雷,每走一步,周身气息便微微一震,如雷霆潜涌,不动则已,一动如震九天。 宋苍回到案前,拈起那封由雷万钧亲手封存的信。 指腹轻轻拂过那枚暗金色的龙纹封蜡,老者眼中划过一缕复杂,似喜、似忧,又似怀念。 (本章完) 第96章 炼血堂浮现 第96章 炼血堂浮现 “啪。” 指力轻点,封蜡崩裂成碎光,如雷光星屑飞散。 羊皮信纸缓缓展开,微微泛黄的纸页上,雷纹隐现,每一笔每一划仿佛蕴藏着惊雷法意。 淡金色雷芒顺着墨迹流转,密文仿佛活了过来,在空中游动、咆哮,如隐约有雷龙低吟。 楚宁凝神望去,只觉眼前这封信,更像是某种誓约,刻在天雷之下。 宋苍指尖一顿,停留在其中一行字上。 雷光微闪。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胸膛起伏剧烈,手背的青筋微微绷紧。 “原来……” 他喃喃低语,声音微微颤抖,“你连这个,也一并传给他了……” 那一瞬,老者眉头深锁,眸底情绪翻涌,似在极力压抑着多年的执念与愤怒。 半晌,宋苍缓缓阖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轻轻道: “雷刀门……终于不再是断脉之宗。” 这句话出口时,声音极低,却比雷鸣还沉重。 下一刻,宋苍收起信纸,衣袖翻卷,步伐不急,转身朝密室角落而去。 他掌心探出,按在墙角一枚暗纹雷纹砖上。 “咔哒。” 地砖微响,裂缝蔓延,一道古老阵纹浮现,如雷池涌动。 一座暗格缓缓升起,尘封多年。 雷纹流转之间,一口陈旧厚重的木匣缓缓浮现于世。 宋苍手掌轻抚匣盖,似在与故人对话,指尖微微颤抖,却又极尽克制。 匣盖揭开,一卷暗金羊皮书册静静躺在那里。 上面镌刻着三道苍劲古拙的雷文: 《惊·雷·诀》。 “轰!” 楚宁瞳孔微缩,胸腔仿佛被闷雷轰击,血液都微微沸腾起来。 宋苍转过身,目光沉沉,缓缓颔首: “你修的,只是残卷。” “真正的‘惊雷’,便在此。” 楚宁心脏狠狠一震,脚下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仿佛受到了某种天命的召唤。 他伸出右手,掌心微颤,缓缓触及那卷古老的羊皮书册。 指尖刚一接触。 “咔——” 仿佛有某种沉眠千年的雷霆被唤醒。 下一瞬,一缕无形雷光自册页深处喷薄而出,犹如千丈雷柱直冲九天,刺入楚宁的识海。 “——轰。” 楚宁只觉脑海一片刺痛,识海深处震荡不休。 识海深处,原本宁静如镜的灵台天地,瞬间狂涛掀天。 万雷咆哮,雷柱升腾,一座雷狱浮现于识海最深处,四野风暴倒卷,电闪雷鸣中,一道人形虚影骤然睁眼。 那是雷尊。 他自楚宁第一次踏入雷道之时便寄宿于识海,从未言语,只是沉睡不动,如神明蛰伏,宛如大道残影。 而此刻,那双封闭的雷瞳终于缓缓睁开。 “轰隆隆。” 两道雷瞳如金日初升,照彻识海每一寸阴暗。 其目光扫过,整个识海的灵力顿时宛若被引爆,层层雷云交迭翻滚,雷柱如山峦起伏,天地重塑。 “轰——” 楚宁周身雷光炸开,金瞳一震。 “咳——” 他猛地倒退半步,眼中却尽是狂喜。 “这是……完整的雷魂。”他低声喃喃。 宋苍望着他唇角染血,却雷芒不歇的模样,终于露出一丝欣慰。 “果然是他选中的人。” 他负手而立,缓步走回案前,随手拈起桌上残盏中一片茶叶,捻碎。 “楚宁。” “你知‘阳雷’为何为雷中至尊?” 楚宁一怔,旋即皱眉沉思。 “……雷,至阳至刚,破邪镇魔,阴邪不侵。”他缓缓说道。 宋苍轻轻摇头,声音低沉如暮鼓。 “世人皆知阳雷可镇邪,破阴,驱鬼。” “却不知,真正的‘阳雷’,并非因其刚猛、炽烈而尊,而是‘快’。” 楚宁一愣:“快?” “不错。” 宋苍望向天外,眼神落入灰云不语。 “真正的阳雷,是天地最先一念。破晓之时,电先于光,是混沌裂缝间‘第一道声音’。那是乾阳初动,是动念之极,是‘快’之一字。” “天地动则雷生,人心动亦生雷。” “你为何雷意总压不住心火?” 楚宁微微一怔。 宋苍盯着他,语声缓缓如刀锋拂过心弦: “因为你动了‘杀念’,而杀念即急,急则乱,乱则不纯。” “雷要快,但不能急。要一往无前,却不可走火入魔。” 他指尖落在刀鞘之上,轻轻一弹,低语如咒: “驭雷者,先驭心。” “雷者,快也。动念即杀。” 楚宁脑海中雷音轰鸣,忽而明悟。 ——原来阳雷的“本质”,不是破,是“先机”;不是烈,是“起念之决”;阳者不在外象,而在心源。 宋苍看着他陷入沉思,不再打扰。 他负手踱步,低声说道: “雷刀门真正的传人,不仅是斩尽仇敌的狂徒,亦是能劈开‘命运雷缝’的‘问道者’。” 他说话时,目光未曾落在楚宁身上,却句句铿锵,如铁锤击心。 “从今日起,你要苦修《惊雷刀诀》,便入我雷刀门‘真传’。” 话音落下,屋中一瞬寂静,唯有案几旁的茶水尚在微热,轻轻蒸腾起缕缕白雾。 楚宁低头,雷光自眼中一闪即灭,他强压住胸中翻滚的激动,声音略显沙哑: “前辈,如今奔雷武馆遭袭,师父雷万钧带着我阿姐逃亡。可这许多日,我遍寻无果,不知您可有法子找他们?” 听闻此语,宋苍眉宇骤沉。 “你阿姐……可是阴时阴月出生?” 楚宁迟疑片刻,点头:“正是。” 宋苍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冷得如同霜落北原。 “炼血堂……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楚宁骤然色变:“您早知是他们?” 宋苍看着他,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肃穆。 “因为她身体里有‘引子’。” 楚宁心头陡然一沉。 “引子?什么引子?” 宋苍缓缓走回案前,从架上抽出一卷深褐色古册,摊开一页。 书页之上,一行血墨古文静静浮现:灵血引子者,可破三限,可转五劫,为天下至祸之物,亦为诸邪觊觎之首。 “灵血引子。”宋苍缓缓道,“是一种极罕异体质,先天携有一缕‘灵源初血’。这等血脉,能在关键时刻激发生机、转化命格,甚至逆死还魂。” “你阿姐楚云……恐怕就是天生的灵血引子。” 楚宁只觉全身气血翻腾,指尖握紧: “所以……阿姐和师傅雷万钧被追杀,不只是因为雷刀门?” “他们,是为了引子。” 宋苍重重点头:“他们以血为道,信奉‘强者即生,弱者即血’。而引子,就是他们续命的‘钥匙’。” “十二邪祟,每得一引子,便可转世重生一次。” “你阿姐应该就是他们眼中的猎物。” 宋苍语气如霜,字字凝寒。 楚宁缓缓坐下,胸膛起伏剧烈。他这一生,自以为早已经历诸多波澜风雨,可万万未曾想到,姐姐身上竟藏着这等天命之祸。 “灵血引子……”他喃喃重复,声音微微发哑,拳指紧扣到指节发白。 “前辈,”楚宁抬眸,眼中雷光隐隐浮动,像极了暴雨前夜将裂天而下的神雷,“可有法子,寻出她的踪迹?” 宋苍沉吟片刻,指尖缓缓敲击着案边残破的竹简,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回响。 “若她体内真有灵血引子,”他低声道,声音仿佛自深渊中滚出,“那便已经被炼血堂以邪术铭记。寻常气机遮掩无用,即便隔千里之遥,他们依旧能感知引子的存在。” 楚宁一震,眼中雷芒几欲炸裂。 “邪术铭记……那我岂不是越晚出手,姐姐就越危险?” 宋苍点头,神情无比凝重:“没错。他们寻找灵血,不会给目标任何喘息机会。若落入他们手中,轻则沦为血池傀儡,重则生剥灵血,魂飞魄散。” 楚宁紧紧攥住膝侧衣角,指尖刺破掌心,鲜血沿着指缝滴落,却浑然不觉。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刀锋破鞘,锋锐冷冽。 “那前辈可知炼血堂的巢穴在何处?”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死寂。 宋苍静静看着他,目光沉沉如深海。 “楚宁,”他缓缓道,“你要明白,炼血堂并非寻常邪道小宗。他们,是真正盘踞在这世间阴影中的怪物。” 宋苍目光沉冷,声音仿佛从冰封千里的极寒中传来: “即便强如‘一品阁’,也曾三次倾尽精锐之力,试图剿灭炼血堂。” “却皆功败垂成。” 说到这里,他转身走向密室一角,袖袍一挥,一道细微的机关被触动。 “咔——” 伴随着石板错动之声,一面泛着寒光的墙壁裂开缝隙,一副封存着古老气息的玉简缓缓浮现其中。 宋苍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简,揭开。 昏黄灯火下,一幅令人心悸的图卷悄然展开,血与墨交织的图案,在光影下仿佛隐隐流动。 上面刻着十二个模糊的异象图腾,若隐若现,每一个都透着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 吞噬天地的深渊巨口;血流成河的高塔祭坛;九首交缠、瞳孔猩红的妖蟒;振翅遮天、嘶鸣断魂的黑羽魔鸦…… 每一幅,都像是来自古老噩梦的碎片,每一幅,都仿佛蕴着某种无声的诅咒。 楚宁心中骤然一紧,背脊微寒,瞳孔一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盯着那十二幅图腾,指尖微微颤动。 宋苍垂眸,眼神冷冽如刀锋: “这便是——十二邪祟。” “他们,是炼血堂真正的统御者。” 宋苍语气低沉,犹如墓地中远远传来的钟声: “每一位邪祟,皆是以‘血炼’之术逆天养魂。” “他们以屠戮为祭,以炼血为路,将无数生灵当作筑基之石,只为求得更强大的力量。” (本章完) 第97章 若世道昏聩,那便以雷刀劈开黑暗 第97章 若世道昏聩,那便以雷刀劈开黑暗 灯光下,血墨图卷微微颤动,仿佛那十二邪祟在黑暗中窥视。 楚宁紧攥拳头,喉结滚动。 “可他们想要的……仅仅是力量吗?” 宋苍缓缓摇头,眼神愈发森冷: “不止。” “更有甚者,已走上‘血祭永生’之路。” 他手指轻敲玉简中那座血祭高塔的图纹,声音低沉压抑: “传闻……若以十二灵血引子为祭,以千万生魂为媒,可逆天改命,打破人类的寿元界限,成就永恒不灭之身。” 宋苍顿了顿,目光紧紧锁定楚宁,声音如铁锤钉入心口: “灵血引子……” “便是他们猎杀的首要目标。” “你阿姐……若真是灵血引子,她将会一直被追杀,直至……” 他声音低沉,像是从地底涌出的雷鸣: “直至死亡,直至血干魂灭。” “在他们眼中,她是希望,也是一切。” 空气骤然凝固,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楚宁猛地站起,衣袍猎猎作响。 他低吼一声,眼中雷光迸现: “那他们……究竟在哪里?” 语罢,他抬手,猛地扯开胸前衣襟。 “啪!” 裂帛声中,玄袍翻卷猎猎,雷纹流转。 只见他胸膛中央,赫然盘踞着一道暗红血纹,似蛇蟒缠绕,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纹络深处隐隐渗出血光,宛若一只正在沉眠的魔眼,透着令人窒息的诡异。 宋苍瞳孔骤缩,面色在刹那间惨白如纸。 他踉跄半步,手扶案桌,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 “这是什么?谁给你种下的?” 楚宁垂眸,冷声吐字: “吞渊。” 两个字,如天雷坠地,震得屋内灯火剧烈摇晃。 宋苍指节发白,死死按着案桌,胸膛起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是谁?”他失声道。 楚宁眼眸幽深如渊,冷静点头: “吞渊,在被镇压前,将这血咒种入我体内。若不能尽早清除……” “终有一日,我会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得仿佛冰封。 宋苍深吸一口气,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底罕见浮现出深沉的惧色。 他缓缓坐下,目光死死盯着楚宁胸口那道活纹般的血咒,声音沉如雷霆滚动: “吞渊……七州邪祟榜榜首。” “曾经三州血流成河,万城焚灭,三十年前被一品阁设伏重伤封印,世人皆以为他已死。” “却没想到,他以血咒寄生,苟延残喘至今。” 他抬眸看向楚宁,眼神复杂如海: “你能活到今日,简直是天大的奇迹。” 楚宁面无表情,只是轻声道: “暂时能强行压制罢了。” 宋苍眼神复杂,缓缓点头: “若吞渊的血咒还在你体内,那你随时可能失控。更恐怖的是……” 他停顿了一瞬,压低声音,像怕惊动了什么: “若血咒完全蚕食你的雷煞,吞渊可以通过你的身躯,重生于世。” “那时的你,将不再是你。” “而是与吞渊融为一体,是比原来的它更可怕的存在。” “不知师伯可有解决之法?”楚宁缓缓攥紧了拳,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宋苍沉声道: “要彻底解除吞渊血咒,靠常规手段已然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 “便是寻到一品武者,请他出手才能将这血咒连根剥除。” 楚宁眸光冷冽,低声吐字: “一品武者……” 宋苍点头,神色格外郑重: “而且动静越小越好,若惊动炼血堂,他们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你灭口,抢回‘血咒’。” “因为对他们而言,吞渊的血咒,同样是一种至高的力量源泉。” 空气死寂。 火光在风中微微摇曳,将楚宁的影子映得又高又长。 他缓缓起身,披风翻飞,雷意自他体内流转不休,仿佛九天雷海即将倾覆。 “既然如此,我就是要动静越大越好,这样我才能找到他们。” 楚宁心头掀起狂潮,似千雷滚滚而过。 宋苍微微眯眼,声音压低: “你要如何引出炼血堂?” 楚宁: “简单。” “杀人。” “杀到炼血堂不得不注意我。” “杀出一个让朝堂、江湖、邪祟都无法忽视的名字……” “雷极刀君。” 楚宁站在破碎光影中,拳头慢慢松开又握紧,雷光在指缝中跃动,如同即将引爆的雷海。 …… 楚宁缓缓步出伏龙居。 暮色如烟,府城街头人潮涌动,车马如流,灯火交错成一片喧嚣。 他行走在人群中,身影孑然,与四周滚滚人潮格格不入。 叫卖声、吆喝声、孩童嬉闹声,声声入耳,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幕帘,离他甚远。 他的脚步沉稳,却仿佛踩在一条无形的河流之上,被湍急的水流推挤着,一步步向前。 一路走来,青阳王家破灭,青云擂百战,雷煞血咒,灵血引子,炼血堂…… 每一步,似乎都不是他主动迈出,而是被命运的洪流强行卷裹着向前。 从未有一刻,如今这般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从来没有选择。 即便每一次出手看似锋芒毕露,鲜血四溅,可归根结底—— 他不过是困兽,被时代、血脉、因果、仇怨堆迭成的一堵高墙,死死压在背上。 他不是在走路,而是在被推着走。 就像此刻身边拥挤的人流,一浪迭一浪,无数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无数模糊的背影远去。 没有人真正停留,没有人关心你被推向何方。 楚宁垂眸,眼中雷光微微跳动,似乎在极力压制心底翻涌的情绪。 “或许,未来也将如此吧……”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到被风声湮没。 被裹挟着,一步步走进更深的黑暗。 被逼着,用雷刀劈开一条生路。 被逼着,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以血肉铸成一座桥,踏过去。 风从巷口呼啸而来,吹得他青袍猎猎作响。 楚宁却只默默加快了步伐,像一根锈铁之钉,逆着所有潮水前行。 他不知道尽头是什么。 但他知道,若自己不走,就只会被淹没在这滚滚人潮中,沦为无名的泡沫,消散得连一丝涟漪也不会留下。 所以,无论脚下是雷池,是火海,还是万骨白山。 他也要一步一步,走到尽头。 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若世道昏聩,那便以雷刀劈开黑暗!” 就在此时,前方巷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伴随着几声刺耳的怒喝与拳脚交加声,一股暴戾的气息在闹市中炸开。 人群像被惊起的鸦群,慌忙闪避,让出一片空地。 楚宁微微皱眉,侧身望去。 只见人群中央,一个瘦弱男子正被数名寒山派弟子围殴,拳影如雨,脚步如雷,将他打得狼狈不堪,连惨叫声都被鲜血堵在喉咙里,只能无力地蜷缩着身体,试图护住要害。 他的脸肿成了猪头一般,鼻青脸肿,几乎看不清原貌。 可楚宁只是瞥了一眼,便心中一震。 “沈砚?” 当初青阳县外,他曾救下的皮毛商人。 也是他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唯一一个没有落井下石、没有背叛的人。 而自己离开时,曾让他留在府城等自己。 却没想到……自己归来后,竟将他遗忘在了人海之中。 楚宁的指尖微微颤了颤,雷纹在掌心无声浮现。 寒山派的弟子们,一身劲装,腰佩利刃,个个神色凶狠,尤其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目光森冷。 那刀疤男正一脚将沈砚踹倒在地,满脸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冷笑道: “一个王家余孽,也敢在府城招摇?” “今天不是打你,是给寒山派立威,让这府城的人都知道,现在谁才是老大!” 周围百姓噤若寒蝉,纷纷低头退让。 没人敢出声,没人敢上前。 十品中等,刀疤男身上的气息赫然已入品,在这府城寻常百姓眼中,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更何况,王家已覆,天雷宗已革宗,现在寒山派的名头横行一方,寻常人哪里敢管? 沈砚缩在地上,血混着泥,模糊了双眼,可他咬着牙,一言不发,死死护着怀里一方破布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他唯一的念想。 楚宁站在街口,玄袍微扬,眸中雷光隐隐流转。 寒风从巷尾吹来,卷起地面碎纸,撕拉作响。 他缓步踏出,指尖轻轻搭在了断雪刀柄之上。 这一刻,他没有丝毫犹豫。 哪怕寒山派是宗门出身,哪怕动手之后必定引来无数麻烦。 可眼前的人,是他认下的“朋友”。 刀疤男刚准备再踢一脚,冷不防眼前人影一晃。 下一瞬,一只手已经扣住了他的脚腕。 力道之大,仿佛五指铁钳,将他整个人拽得一个踉跄。 刀疤男骇然抬头,对上那双金雷般冷酷的眼瞳。 “你找死?” 他怒吼,反手抽刀。 然而,还未等他拔出半寸寒芒,楚宁已然抬手。 “啪!” 一记平平无奇的掌掴,宛如雷霆炸裂。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刀疤男半边脸颊塌陷,整个人在半空中旋转着倒飞出去,重重砸翻数名寒山派弟子,滚地数丈远,直至撞断一根青石柱,方才停下,口鼻鲜血狂涌,牙齿碎了半口。 整个街巷,瞬间死寂。 所有人呆若木鸡,仿佛根本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白发黑衣少年,竟以一巴掌,将寒山派弟子打飞如死狗。 (本章完) 第98章 接你妻儿回家 第98章 接你妻儿回家 寒风骤紧。 沈砚狼狈抬头,看见那道挡在自己前方的挺拔身影,眼中蓄满血泪,喉中哽咽: “楚……宁?” 声音微颤,如梦似幻。 人群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压低声音惊呼出声: “等等,那人……那人不是青云擂上,一人接下一百九十场挑战的楚宁吗?” “我记得,就是他。那个连胜百余场,被各大宗门列为必杀目标的疯子。” “他现在已经连胜一百二十一场了。” 一传十,十传百,霎时间周围的气氛像是被火油泼上了火苗,迅速沸腾。 有人目光敬畏,有人惶恐低头。 更有人低声颤抖道: “不,现在他有新的称号了。” “他是……雷极刀君。” “雷极刀君!” 四个字,如同雷霆在众人耳边炸响。 刀疤男脸色猛地惨白,身躯僵硬如石,瞳孔剧烈收缩,呼吸一滞,几乎要瘫软在地。 “雷……雷极刀君?” 他嗫嚅着开口,声音发干,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惧。 周围寒山派弟子听到这四个字,也个个面如土色,脚步下意识后退,眼中浮现出恐惧与退缩。 这可是连八品武者都能一刀劈死的疯子啊! 可就在气氛凝滞至极致时,刀疤男却忽然咬牙,恶狠狠地大吼一声: “不……我不信!他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都是谣传!都是假的!” “他若真有那般本事,何至于在街头游荡?” “给我上!一起上!砍了他!” 他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眼中闪烁着疯狂与不甘。 四周寒山派弟子面面相觑,脚步僵硬,没有一个人敢动。 谁都明白,今天若敢踏出一步,下场必定比刀疤男更惨。 气氛死寂,连风声都变得迟钝。 楚宁神色淡漠,将沈砚轻轻扶起。 拍去他肩头尘土,声音温和而沉稳: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沈砚咬着牙,眼圈泛红,想开口解释,却因伤势太重,气血翻涌,只能无力摇头。 而楚宁的目光,则已重新落在那已经气急败坏的刀疤男身上。 “去死——” 刀疤男终于崩溃,怒吼着挥刀冲来,刀光如血,带着他全身怒意,撕裂空气,直取楚宁咽喉。 楚宁不动。 他只是缓缓,缓缓地,将手中的断雪刀,从腰间拔出。 “锵——” 一声轻响,似天际惊雷骤鸣。 只见寒芒一闪,整个巷口的光线仿佛都被那一刀压制。 下一瞬,刀疤男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随后是剧痛骤然袭来。 他呆呆低头,看见自己的右臂连刀带骨,被一刀斩断,跌落在泥地之中,鲜血狂喷如泉涌。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刀疤男捂着断臂跪地嚎叫,痛得连声音都嘶哑破碎。 断雪刀还微微颤抖着,刀身如雪,寒光四溢,仿佛下一息便能继续收割所有胆敢动弹的生灵。 周围,所有寒山派弟子心胆俱裂,早已无心恋战,纷纷惊恐逃窜。 楚宁懒得去追,只冷冷地收刀入鞘,淡淡拍了拍沈砚的背: “以后,我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走吧,先回去疗伤。”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雷霆镇压万敌的绝对自信。 他侧身欲扶沈砚离开,却见那人紧咬牙关,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如纸,仍死死护着怀中那块破旧布包,寸步不肯挪动。 “我……不能丢下我的……妻儿……” 沈砚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血丝的眼眸中,是撕裂般的恳求与不甘。 楚宁心头一震,俯身,指尖颤着掀开那块破旧的布角。 映入眼帘的,是一迭油渍斑斑的纸契。 上面朱印血红,字迹模糊,却依稀可辨: 卖身契。 王家以区区三十两银子,将沈砚的妻儿押给寒山派为奴,条款下,赫然标注: “赎回需三倍银价,逾期则永为奴婢,世代贱籍。” 冷冰冰的字句,如一柄柄锈蚀毒刃,狠狠扎进楚宁眼底。 他胸腔猛然收紧,呼吸凝滞,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画面: 几月前,他与阿姐被王家逼迫签下欠条,日日受辱; 为了微薄生计,阿姐低头苦求,依旧摆脱不了卖身还债的命运; 那笔巨额的“高利债”,犹如锁链,死死勒住他们姐弟的脖颈…… 而今,命运竟轮回重演,只不过这一次,沦为玩物的是沈砚的家人。 仿佛有人在楚宁耳畔低笑: “这是规则,我们生来就该俯首?” 刹那间,怒意如山崩海啸,在他血液深处轰然炸裂。 他缓缓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掌心处,雷纹若隐若现,电弧在指缝间嘶鸣跳跃。 寒风掠过长街,卷起破布,吹散了泥尘。 楚宁垂眸,声音低沉,仿佛自九幽深处滚出: “这世道……” “吃人不吐骨头。” 他闭了闭眼,压下翻滚如雷的杀意。 下一刻,楚宁蹲下身,掌心托起沈砚瘦弱沾血的肩膀,语气温和,却笃定得如不可撼动的山岳: “你歇一歇。” “剩下的……交给我。” 沈砚怔怔抬头,眼中血泪交织。 而楚宁,已将他小心安置在街旁残破的石阶上,披风微扬,身影如墨,缓缓起身。 远处,寒山派的人影已然聚拢,杀意凛然。 但他只是静静立着,宛如压下雷霆的一柄孤刀,背对风雨,独为一人撑起生的希望。 就在此时,街巷尽头,黑影翻涌,数道人影疾速掠来。 皆是一身黑底银纹长袍,胸口绣着寒山派独有的山岳裂纹,煞气纵横。 为首一人,鹤发童颜,面容如寒铁雕刻,冷峻无情,手执一柄赤铜拐杖,杖首雕着狰狞饕餮,周身气息如铁血寒流,正是寒山派三长老,李齐河,九品上等强者。 其后数名弟子随行,气息各自森冷,步伐如同铁骑压境,刀剑未出,杀意已扑面而至。 其中一名弟子疾步上前,俯身低语,声音刻意拔高: “李长老,就是他!是这小子,断了李熹师兄一臂,还公然羞辱我寒山派威名。” 一语出口,寒意四溢。 李齐河眯眼望来,目光犹如寒刀裹着凛冬霜雪,刺得人脊背发寒。 他拄着拐杖,脚步如磐石钉地,声音低沉得仿佛自地狱滚出: “就是你?” “十品下等,竟敢伤我寒山派弟子,折我宗门颜面?” 周围人群面面相觑,气氛瞬间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而楚宁,面对那如实质压来的九品威压,却神色如常,白发在狂风中微微扬起。 他抬眸,眼中雷光暗藏,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仅仅拂袖一挥,衣角划破尘埃。 他的声音清朗,却透着森寒的锋锐,字字诛心,掷地有声: “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有你们这样的长老,寒山派,也不过是披着宗门皮囊的贼窝。” 四周一片死寂。 这句话,如惊雷震裂夜空,震得街巷两旁原本围观的人群齐齐色变,倒吸冷气,连连后退。 敢在寒山派三长老面前如此直斥其非的人,府城数十年,绝无仅有。 李齐河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拐杖微震,地砖寸寸炸裂,碎石飞溅。 他眼中怒火狂涌,寒声低吼: “找死!” 拐杖重重一顿,宛若千钧雷霆轰地。 “轰。” 地面震动,裂纹如蛛网迅速扩散,阴寒劲气汹涌而出,化作无形寒锥,朝楚宁胸膛怒刺而来。 这一击,蕴含九品上等之威,换作旁人,早已被当场贯穿五脏六腑。 然而,楚宁只是静静抬眸,眼神冷得骇人。 在那阴寒气流尚未近身之际,他嘴角挑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下一刻。 他一步踏出。 “轰!” 雷光自他体内如万丈雷涛怒卷而出,炸裂长街。 尘土翻飞,雷芒纵横。 长街两旁,商铺木门应声崩塌,瓦片被狂雷卷起,碎如飞蝗。 所有寒山派弟子面色大变,目眦欲裂,脚下生生被震得后退三步。 李齐河瞳孔猛缩,眼中第一次浮现出凝重之色。 而楚宁,却宛如雷霆中的神祇,孤傲挺立,披风猎猎,一步未退,杀意已然如潮。 李齐河眼中寒光暴涨,怒意滔天。 他猛然挥动手中赤铜拐杖,拐影轰然横扫,如滚滚阴风裹着铁壁压空而下,空气都被生生挤爆,发出低沉刺耳的音爆声。 “跪下!” 他厉吼一声,声若惊雷滚滚,九品上等修为全力爆发,气浪翻卷,铺天盖地,如山崩海啸般压向楚宁。 四周看客心惊胆战,纷纷跌退,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压迫感。 然而,在这股骇人威势下,楚宁却只是微微抬眸。 眉心银印微动,冷冽的目光如刀锋撕裂黑夜。 下一瞬。 “嗡——” 一抹青蓝雷光骤然从他掌心炸开,如雷池倾覆,滚滚雷势震撼整条长街。 腰间长刀半寸出鞘,刀鸣若龙吟。 只见一道极细极寒的弧光,悄无声息划破虚空,似月夜流光,无声而至。 “锵。” 电光火石之间,赤铜拐杖与断雪刀交锋。 仅一刹那,李齐河脸色狂变。 只觉虎口一震,拐杖上传来撕天裂地的雷煞之力,宛若千丈雷海在拽动手臂,整条手臂几欲寸寸碎裂。 “咚。” 他连人带杖,倒飞十丈之外,重重砸入街边茶棚,尘土飞扬,瓦砾横飞。 “嘭。” 碎木如雨落下,李齐河狼狈从废墟中挣扎爬起,半边肩膀耷拉着,面如死灰,嘴角溢血,狼狈不堪。 长街上一片死寂。 寒山派弟子们目瞪口呆,手脚冰凉,心脏仿佛被雷光狠狠攥住,连动一下的勇气都失去了。 “李……李长老……怎么可能……” “他可是九品上等啊!” 惊呼声四起,但无一人敢再上前半步。 而楚宁,只是轻轻收刀入鞘,动作如拂尘抚雪,从容至极。 仿佛方才那惊天一刀,不过随手弹灰,连气息都未曾乱分毫。 长街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寒山派弟子面色苍白,像是被雷霆劈碎了胆魄。 而楚宁,只是慢慢收刀入鞘,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在拂去掌心的一粒尘埃。 他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护在怀里的沈砚,声音温柔,宛如雷海之中最后一缕悄然拂面的春风: “走吧,接你的妻儿回家。” 简单一句,却像是破碎人心的一线光。 沈砚喉头哽咽,泪光在眼眶打转,重伤的身躯微微颤抖,却死死咬牙撑起身子。 (本章完) 第99章 狂徒 第99章 狂徒 楚宁攥紧沈砚手臂,步履如铁,踏碎青砖,每一步都碾出深痕。 长街之上,熙攘的人流悄然静止。 所有百姓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路,仿佛在为某位自雷狱中归来的天神,默然开道。 楚宁行走在人群中央,每一步都像雷鼓擂心,压得寒山派弟子们额头冷汗涔涔、脊背生寒。 他们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白发青袍的少年,只需一个念头,就能把这条街染成血河。 正当二人即将穿过长街时,寒山派驻地大门内,骤然传来嘈杂的叫喊与刀剑碰撞声。 紧接着,数十名寒山派护院蜂拥而出,刀光森冷,气势汹汹,拦住去路。 为首一人怒喝,声音如铁锤砸地: “何方狂徒?胆敢擅闯寒山派驻地?” “速速束手就擒,跪地请罪!否则,杀无赦!” 话音滚滚,如鼓角争鸣。 沈砚听到那喝声,浑身猛然一颤,眼中满是痛苦、恐惧与绝望。 他拼命想要开口,想要阻止楚宁继续前行。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身旁那道少年的声音,平静而冰冷,仿佛无数雷霆压抑在云海之下,随时便可轰碎天穹: “我要带人。” “挡我者,死。” 四字出口,犹如天谕,震彻人心。 街道边,围观的百姓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纷纷后退。 那些寒山派护院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率先出手。 楚宁扶着沈砚,白发如雪,雷光在他周身流转,眼中映着滚滚乌云,如远山雷鸣,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寒山派护院之中,一人咬牙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你再强,也不过一人,敢与寒山派作对,找死!” 然而,他话音未落。 楚宁脚步微动,肩头雷光一闪。 断雪刀,半寸出鞘。 “咔!” 一声微响。 下一刻,那名寒山派护院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如喷泉洒落地面。 尸身尚未倒地,空气中已弥漫开一股让人胆寒的杀意。 楚宁缓缓收刀,目光平静如镜,却似能照出众生惶恐。 “我只说一次。” “让路。” “或者,陪葬。” 声音不高,却如雷锤击心。 一时间,寒山派护院人人面色惨白,如坠冰窖。 再无一人敢挡。 那条路,血染红了石砖,却在楚宁与沈砚脚下,缓缓延伸开来,如为他们专门铺就。 血路之中,风声猎猎,杀意如潮。 楚宁一手扶着沈砚,步伐沉稳,仿佛每踏出一步,便踏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人窒息到无法呼吸。 寒山派护院们目光惊惧,面面相觑,汗水沿着鬓角滑落,却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就在这时,寒山派内院深处,骤然传来数声暴怒的喝吼。 紧接着,一道道劲风呼啸而来,一行身披寒山派长老袍服的武者破空而至,气浪翻卷,如怒潮席卷长街。 为首之人,一袭紫金长袍,腰挂鎏金长鞭,目光如鹰,威压如山。 寒山派二长老——许巍。 他气息沛然若海,九品上等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如泰山压顶,欲一击碾碎来犯者。 许巍冷眼一扫,雷霆怒喝: “大胆狂徒。” 他一步踏地,地砖寸寸碎裂,激起漫天尘土。 长街震颤,百姓惊呼,四散奔逃。 许巍目光如刃,锁定楚宁,一声咆哮: “放人?妄想。若不靠这些贱民的血,寒山派如何在青州立足。“ 声如雷霆滚滚,激荡四野! 话落的刹那间,寒山派残余弟子鼓起余勇,悍然扑杀而来。 楚宁闻言,缓缓回头,神情淡漠得如万古寒雷。 他声音平静,却像是从雷狱中滚出的神音: “靠踩碎无辜者的骨头苟延残喘?” “靠吸干奴婢血肉苟活门楣?” “这,便是你们的道统?” “寒山派?” “今日,我便让这座腐朽龟裂的山,彻底崩塌!” 他轻轻将沈砚安置在石阶之上,沈砚浑身战栗,满眼血泪,牙关死咬着,仿佛只要这道身影还在,就再无须惧怕。 楚宁缓缓起身。 黑袍雷纹浮动,白发拂面,身影孤傲如山。 楚宁五指缓缓握紧刀柄,指节因压力微微泛白,雷纹自掌心悄然攀爬至断雪刀脊。 空气仿佛被拉紧,下一刻,刀光爆裂而出。 “轰。” 一道寒芒自鞘中划破,天地仿佛瞬间被撕开了一道长痕。 雷光自刀锋喷薄,如天河倾泻,瞬间淹没长街。 仅仅是一道刀芒。 寒山派护院们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狂暴的雷劲掀飞,像落叶一般撞碎两旁墙壁,砖瓦纷飞,尘土漫天。 长街震动,地面龟裂,裂缝蔓延数十丈。 寒风凛冽,卷着雷光,吹得所有人心胆俱寒,呼吸都几乎停滞。 许巍脸色剧变,双眸震骇欲裂。 他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无形雷霆织成的巨网,压得他骨骼作响,血脉逆流。 胸口一紧,心脏猛地一抽。 “这股力量……怎么可能!”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压制感。 那少年,明明看似十余岁,竟如同天生雷神,执掌生死。 而楚宁,只静静收刀入鞘。 动作从容,仿佛不过拂袖一拂。 四周所有寒山派弟子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几乎不敢直视楚宁半眼。 寒山派上下,威名,尊严,所谓的门楣,在这一刻,被少年人以一刀,斩得粉碎。 寒风凛冽,血色雷光映照整座街巷。 楚宁一步步前行,脚步如擂鼓,如雷霆重击众人心头。 他身旁,沈砚被他一手扶着,破旧的衣袍早已沾满鲜血,仍死死攥着那张油迹斑驳的卖身契,眼中满是血泪。 街道尽头,寒山派驻地大门半掩。 门后,密密麻麻的身影涌动,刀光森寒,一道道杀机锁定楚宁,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到极致的血腥气。 一名寒山派执事狰狞大吼: “擅闯者,杀无赦!” 楚宁的步伐未停。 他缓缓抬头,眉心雷纹剧烈跳动,眼底雷光翻涌,冷得仿佛连时间都凝滞。 低沉的嗓音响起,如滚雷压顶: “放人,便留你们一条狗命。” “否则——” “死——” 简简单单,几个字。 却比千军万马,更叫人心胆俱裂。 寒山派众弟子面面相觑,心生惧意,却在执事的怒吼中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楚宁眸光一寒。 他将沈砚轻轻推至街旁墙角,自己缓缓前踏一步。 断雪刀,嗡鸣出鞘。 雷海再起。 “轰。” 刀气横扫,如万丈雷瀑倒卷天地。 冲在最前的数十名寒山派弟子,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在一片雷光中被轰飞出去。 血雨漫天,残兵碎甲撒落一地。 刀光斩落时,楚宁眼前忽闪过青璃消失前的笑。 “楚宁,莫要让仇恨遮住了眼睛。” 他闭了闭眼,雷光更盛。 长街之上,雷音滚滚,刀光纵横,每一刀斩出,便是一片血飞溅,尸骨横陈。 沈砚在墙角,浑身颤抖着抬头看着。 看着那个替他挡下千难万险的少年,白发猎猎,黑衣翻飞,雷光缠绕,如一尊自九霄雷狱踏破血海而来的孤勇神祇。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胸腔中,却涌起一种滚烫: 原来……有人,真的会为了我,去跟整个宗门为敌。 楚宁每前进一步,寒山派的人就倒下一片。 周围寒山派弟子彻底崩溃了,有的人丢下兵刃仓皇逃窜,有的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整个寒山派外院,彻底成了雷海血狱。 楚宁目不斜视,一步步迈进寒山派内院。 每一步,都是用鲜血踏出来的路。 他声音清冷,响彻全场: “今日,只为一事。” “放人。” “敢拦——” “寒山派灭。” 血雾弥漫,残垣断壁间,雷光交织,尸横遍地。 空气中充斥着焦灼与血腥的气息,残阳如血,映照得天地苍凉。 楚宁单手扶着断雪刀,踏着血路,缓步深入。 四周寒山派弟子见状,早已胆寒,纷纷抱头鼠窜,不敢再有一丝阻挡。 沈砚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眼眶早已红透。 就在此时,内院深处,一片阴暗破败的石牢映入眼帘。 牢房内,阴冷潮湿,铁栏锈蚀,空气里弥漫着血与霉的腐臭味。 破碎的昏黄灯火下,两个寒山派护卫面容狰狞,正咒骂怒喝。 “贱种,哭什么?待老子享用过后,就把你们活祭血坛!” 其中一名护卫骂骂咧咧地上前,一把揪住一名瘦弱女子的衣领,粗暴得像拎一只破布袋。 破烂的衣衫在他指间“嘶啦”一声撕裂开来,露出女子肩头青青紫紫的鞭痕。 女子怀中抱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小男孩,瘦小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她惊恐得瑟瑟发抖,死死用身体护住孩子,小小的胸膛急促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那护卫眼里泛着红光,鼻息粗重,像是嗅到了猎物般兴奋。 “嘿嘿,哭啊,越哭老子越兴奋!” 他舌头舔着嘴角,五指掐得女子颈骨发出咯咯脆响。 他抚弄着女子发丝,嘴角挂着笑意,手中鞭影未停,似在享受这血腥与屈辱交织的“乐趣”。 女子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却不敢挣扎,只能哽咽着低声祈求,声音细若蚊蚋: “求……求你放过孩子……” (本章完) 第100章 宗门走狗 第100章 宗门走狗 但那护卫却毫无怜悯之意,反而更兴奋了,另一只手已经探向女子的腰带,动作粗暴而肮脏,像豺狼撕碎腐肉。 角落里,其他被囚禁的女子也惊恐得缩成一团,不敢出声,绝望地闭上眼,任由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而另一名护卫也狞笑着按住另一名少女,粗糙的手掌在她身上游走,撕扯着早已破碎不堪的衣裳,眼中淫光闪烁,活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肮脏,堕落,毫无半分人性。 这一刻。 铁牢深处,仿佛比寒冬还冷,比地狱更黑。 “放开她。” 一声冷厉至极的话语,如同天雷滚落。 牢房里的两名护卫身子猛地一颤,僵硬地回头望去。 只见白发黑衣的少年立于昏黄牢门外,眸中雷光如冰,如刀,寒意彻骨。 一名护卫反应过来,暴怒大吼: “敢多管闲事?找死!” 他狰狞着脸,提刀朝楚宁猛扑而来。 然而下一瞬,楚宁仅是一步踏出,袖袍微扬。 雷芒涌动,断雪刀半寸而出。 “噗。” 血光如爆开的梅,绽放在铁栏之前。 那护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一刀横腰斩断,血肉横飞。 另一名护卫见状,魂飞魄散,连裤子都未提好,转身便逃。 楚宁连刀都懒得出鞘,抬指轻轻一弹。 “咻!” 一道细若发丝的雷弧破空而出。 “咔!” 雷弧瞬间洞穿了护卫的心脏,炭黑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地,死得不能再死。 血雾渐散。 楚宁缓缓走到铁栏前,俯身,一掌按在冰冷锈蚀的牢门上。 掌心雷光激荡。 “咔——!” 铁栏开始剧烈颤抖,寸寸裂纹蔓延。 整座牢门轰然碎裂,被他一掌震飞出十丈开外,重重砸在墙壁上,碎石四溅。 牢房内,那些衣衫褴褛、满身创伤的妇孺们惊恐地蜷缩成一团,呆呆地望着这一幕,仿佛见到了从雷海中踏出的救赎者。 楚宁缓缓走近,没有半点犹豫。 楚宁俯身,将外袍轻轻盖在女子身上。 指尖微微颤抖,却被他迅速压下。 那一刻,他的心,比雷狱更冷,比血海更深。 女子怔怔抬头,泪水决堤,却死死咬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知道,是有人,真的来救他们了。 沈砚踉跄着扑向牢栏,双手死死攥着那张血迹斑斑的契约,指甲掐破了掌心,鲜血沿着指缝滴落,将纸页一点点染红。 可他依旧不放。 那卖身契,是他的信仰,是他誓要夺回妻儿自由的执念,是他残破世界中唯一尚存的尊严。 女人见到沈砚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沈砚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血珠渗出,却浑然不觉。直到妻儿的体温传来,他才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他嘶哑着嗓子,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三人紧紧抱在一起,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一家三口,在血与雷之间,终于得以团圆。 残阳如血,却有一缕金辉破开云层,落在相拥的三人肩头。 这一幕,楚宁默默看着,眸光温和中带着滔天怒意。 他缓缓转身,眸光如剑,扫向寒山派残余弟子。 雷光在他周身游走,他的声音平静,却仿佛铁锤砸在众人心上: “这,就是你们寒山派所谓的‘威严’?” “欺凌弱小,买卖人命,禽兽不如。” 他缓缓前行,雷光在脚下爆裂。 “寒山派——” 楚宁声音低沉,却仿佛滚雷欲坠:“若再敢污辱弱者……” “必灭。” 每一个字,都仿佛雷霆轰鸣,震得街巷瑟瑟发抖。 沈砚跪在血泊中,抱着妻儿,颤抖着叩头,泪水打湿了碎石: “楚兄……恩重如山,沈砚……此生誓死追随!” 楚宁一把将他扶起,沉声道: “想报恩,就活着。” “护着你的家人。” “护着他们。” “护到哪怕天地倾覆,你们依然能相拥而立。” 沈砚流着泪,死死点头。 这一刻,他心里清楚。 无论以后天崩地裂,他这一生,都愿以命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团圆。 血雾尚未散尽,石牢中仍弥漫着雷霆焚烧后的焦味。 沈砚抱着妻儿,泪眼婆娑跪伏在地,那些刚获救的妇孺,则在铁栏残骸边,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杂沓马蹄与沉重铁靴声。 “叮当叮当。” 甲胄交击之声越来越近,一队披挂官服、持戟执法的青州府兵破开人群,杀气腾腾而来。 为首捕头一身铁甲,面色冷峻,目光如刀,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冷喝道: “大胆狂徒!竟在府城滥杀成性,公然挑衅宗门权威,扰乱秩序,给我拿下!” 话音落下,数十杆锋锐长戟齐齐举起,寒芒交织成铁网,杀意四起。 沈砚抱着妻儿,连同手中那份血迹斑斑的卖身契,惊恐大喊: “大人冤枉。这位大侠救了我们,寒山派才是真正的罪人啊!” 其他获救的妇孺们也纷纷跪地,哭喊着指控寒山派的暴行。 啼哭声、悲鸣声,在长街上回荡,如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然而,府兵们只是冷冷注视,没有丝毫动容。 仿佛眼前跪地求告的,只是一群尘土中的蝼蚁。 为首捕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声音冰冷: “一群贱民,也敢诬陷高门大派?休得喧哗!” 沈砚脸色惨白,死死攥着手中那张浸满血水的卖身契,指节发白,双手颤抖,却倔强得一寸未松。 他知道,若放弃,便再无翻身之日。 哪怕明知无望,他也要护住最后的希望。 捕头这才目光一转,落到楚宁身上,眼中带着一丝厌恶与试探: “呵,即便你是武侯府的人,也不能在我青州城屠灭宗门。官府律法,绝不容情。” 沈砚急忙喊道:“大人,楚大侠乃是入品武者,按律越阶而战,本该受武者特权庇护。” 捕头闻言,冷笑一声,眼底尽是讥讽。 “入品?你怕是不知道吧,他的真实实力,是八品中等。” 话音落下,内院轰然一静。 沈砚如遭雷击,脸色骤变。 而楚宁眼中亦有微不可察的一抹寒光一闪而逝。 端王府? 伏龙居? 只有在那两处,他曾短暂暴露过真正修为。 消息泄露,只能是——端王府。 楚宁眸光微垂,神色漠然,心底却泛起了一丝讽刺的冷笑。 这便是所谓的‘官’? 这便是所谓的‘理’? 呵,不过是寒山派豢养的走狗罢了。 他们口中的‘秩序’,不过是强者的镣铐,弱者的坟墓。 他微微抬眸,白发微扬,衣袂猎猎。 那一双眼,清冽如千山初雪,冷彻九幽。 声音不大,却像雷霆撕破云霄,清晰地穿透整条长街,直击每一个人的耳膜: “若寒山派,暗中勾结炼血堂,以活人血祭——” “又当如何?” 话音落地,如擂鼓雷霆,轰然炸响! 空气,刹那间凝滞。 人群表情僵硬,仿佛脖颈被无形之手死死攥住,呼吸难以为继。 府兵们面面相觑,眼中浮现出无法遏制的惶恐。 那为首的捕头,脸色瞬间煞白,喉结滚动,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炼血堂。 这三个字,如同梦魇,在整个大乾王朝都是禁忌。 只要沾染上这几个字,灭门、株连、血洗九族,都是轻的。 而勾结炼血堂者,不论官宦世家、宗门豪族,一经查实,便是天塌地陷之灾。 楚宁看着他们惶恐变幻的面孔,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嘲讽又淡漠。 他缓步向前,步步生雷。 每踏出一步,周身雷息便似涟漪荡开,宛若雷海汹涌,将整条街道逼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怎么?” “寒山派背后若有炼血堂,青州十县,皆将血流成河。” 楚宁冷笑:“若屠尽恶鬼是罪——“ 他刀锋指向血池:“这人间,早该堕入无间。“ 字字如雷,如刀锋刺骨,直劈众人心神。 那些高举长戟的府兵,手腕已止不住地颤抖,眼神中混杂着惊惧与动摇。 捕头强撑着镇定,咬牙怒喝: “空口白话,莫要妖言惑众!” 然而声音却明显发虚,仿佛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说出的谎言。 楚宁轻嗤,眼神中不屑一闪而过。 他反手一挥,断雪刀破鞘而出,寒光如匹练纵横三丈。 刀光如匹练破空,雷霆如怒潮轰鸣,寒意如深渊倒灌。 “轰。“ 地砖寸寸炸裂,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蔓延而开。 下一瞬。 腥臭血气如地狱阴风喷涌,席卷全场。 众人震骇欲绝,齐齐后退。 目光汇聚,只见那地底之下,赫然是一座暗红色的巨大血池。 血雾弥漫,血池中无数白骨翻滚,如溺死者绝望伸出的手臂,在腥红浓稠中缓缓沉沦。 那一刻,仿佛整座府城的光,被这地狱之门吞噬殆尽。 这哪里是什么宗门后院? 分明是,一座活人堆砌而成的血狱炼场。 天光,仿佛在这一刻,暗淡了三分。 寒风刺骨,连阳光都无法穿透这片血腥与绝望。 府兵们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浑身发抖,有人直接瘫软在地,连兵刃都拿捏不稳。 “这……这是真的……” “寒山派……竟真的与炼血堂勾结?” 惊恐的低呼,在人群中炸开。 为首捕头全身冷汗湿透甲胄,瘫倒在地,嘴唇哆嗦,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了。 (本章完) 第101章 名震青州 第101章 名震青州 楚宁独立于血池边缘,俯瞰着这一群曾高高在上的人,声音低沉、森冷,如雷霆滚滚从九天坠落: “你们誓死护着的,不是宗门。” “是炼血的屠场,是吃人不吐骨的豺狼!” “现在,还要替他们遮丑么?” 长街上,死一般的寂静。 风,猎猎穿堂而过,却吹不散这凝滞到极致的恐惧。 捕头瘫跪在地,喉间嗬嗬作响,却吐不出半个字。 楚宁漠然转身,任由雷光吞没身后哀求。 有些答案,沉默比嘶吼更震耳欲聋。 呼喊声在破碎的长街上回荡,带着惶恐、绝望、屈辱,宛如深渊之中挣扎的哀嚎。 而另一端,沈砚抱着瘦弱的妻儿,踉跄站在破碎的石阶之上。 血迹斑驳的面容上,早已分不清是泪还是血。 沈砚双手死死攥着那张早已血迹斑斑的契约,指骨透白,纸张早被汗血浸透成一滩泥浆,他却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任凭膝盖磨破、鲜血直流,也不肯松开分毫。 那一刻,他明白了。 不是刀剑,不是金银,不是宗门高高在上的法令。 能救他们的,只有这个为他们逆天而行的人。 楚宁缓步走到沈砚面前,微微俯身,声音温和,却如雷声滚过群山: “去吧,亲手烧了它。” “从今往后,再没人能用这一纸枷锁,锁住你的命,锁住你的家。” 沈砚哽咽着,点头如捣蒜,双手颤抖着拿起火折子。 “哧——” 火光在他指尖跳跃。 一缕微弱的火苗舔上了血迹斑驳的纸张。 “呼。” 烈焰升腾而起。 火光腾起,炽烈如雷。那一纸枷锁,在烈焰中蜷缩、扭曲,最终化作飞灰,随风散尽,如同沈砚心头最后一道枷锁,被彻底烧毁。 血池翻滚如沸,灰烬却随风飘向天际,落在沈砚妻儿发间,似一场无声的雪。 沈砚跪地,重重叩头。 每一叩,都砸在破碎的石砖上,砸得鲜血渗出。 这一拜,不是跪天,不是跪地。 是跪救命恩人,是跪重得新生。 而楚宁,只是静静站着。 他没有回身去看,只任长风拂动白发与黑衣,像一道孤峻挺立于雷云之下的山峰。 楚宁抬眸望天,雷光映亮他半边侧脸: “今日灭的不是寒山派,是人心豢养的恶鬼。“ 內院死寂无声。 灰烬在空中飞舞,血气未散。 这一日。 府城上下,所有人记住了一个名字: 雷极刀君。 …… 府城东郊,晨雾如纱,笼罩着初醒的街市。 但今晨的府城,注定无法回归沉寂。 楚宁“血狱救人”之举,宛若惊雷轰破长夜,不止震动宗门、官府,更在黎民百姓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消息如狂潮般穿街走巷,传入酒肆、流入茶馆、响彻青楼,甚至在各大宗门的内堂密议中,引起争论。 “雷极刀君,一人一刀,血破寒山。” “寒山派屠民祭邪,刀君天罚将其灭门。” “那血池里的白骨啊,是多少苦命人被活活炼死的冤魂。” 愤怒、震撼、感恩与敬畏,交织成一股滚烫人心的力量,迅速汇聚到城南空地。 那里,一块三丈高的青石,于昨夜被百姓合力竖起。 有人挑灯夜刻,有人献衣焚香,有人剜破指尖,以血为墨,在青石正面,以朱砂与鲜血共书八字: “雷刀极斩,恩德浩天” 每一个字,笔锋凛冽如刀,刻入石骨,似欲传万世。 而青石周围,则布满密密麻麻的刻痕,皆是百姓所留之言: “刀君救我儿归家,三拜难报!” “寒山虐我族女十年,今朝得雪!” “青州再黑,也有一道雷光照我等贱命!” 香火自发燃起,低矮供桌上堆满瓜果粗饭、折纸泥像。即便是身无长物的百姓,也将头发缠成香绳,放于石前祈愿。 老妪跪地哭拜,声嘶力竭: “我那孙女……就埋在寒山血池里头。若不是雷极刀君,老身死不瞑目……” 少年将破布缠成刀形,插于泥中,红着眼大喊: “爹说,这世上还有人会为我们穷人拔刀。” 街头巷尾,孩童奔走模仿,口中齐呼: “劈开寒山的人,是刀君。” “天上打雷啦,是刀君在走路。” 在百姓眼中,楚宁早已不只是一个人。 他是雷,是剑,是那一刀劈裂黑夜的“正义之神”。 而在这一夜之间,“雷极刀君”的称号,便彻底烙印进了这片土地上无数百姓的灵魂深处。 那不是封赏、不是权柄、不是功勋。 那是苍生,用命换来的信仰。 而就在同一时刻,府衙红榜之下,端王府高悬一道通告: “曰:雷极刀君诛寒山派乱党,功在青州。特赐青云功牌,以表彰之。然为固府城秩序,青云擂再延十日,楚宁自此不得擅自动手,需遵府律行事。” 文辞冠冕堂皇,华丽悦耳,字字透着赞誉。 可细读之下,却藏着隐隐锁链,软中带硬。 民间百姓只顾欢呼,焚香膜拜;而宗门、世家之人,眼中却已看得分明: 楚宁,已然被端王府盯上。 …… 午时,端王府,华堂金碧,帷幔沉垂,香烟袅袅。 楚宁独自一人,立于堂下。 他玄袍束带,白发微扬,浑身雷息暗涌,如一柄待出鞘的霜刃。 端王懒倚玉榻,血玉扳指在指尖缓缓转动,映得眸中暗红流转: “本王在府中,便听闻你一刀断宗,血池震世。“ 他忽然倾身,扳指叩在玉案上,一声脆响如骨裂:“当真是'雷走九天,刀落寒山'……“ 尾音陡沉:“可这一刀,斩的究竟是寒山派,还是本王的脸面?“ 楚宁抬眸,白发被穿堂风撩起,露出眉心一道灼目雷纹: “雷霆劈山时,从不在意山下跪着的是豺狼,还是披着人皮的鬼。” 端王指尖轻敲玉案,声声入耳,仿佛一把无形的钝刀,缓缓刮割人的神经。 他语气悠长,话中藏针: “本王已命人暗查寒山派,查得血池之后,财流、人脉,与离火宫往来甚密。” 说到此,他目光微敛,语气骤沉: “若真坐实其通邪行径,自有朝廷律令,肃清惩处。” “楚公子,既已立功,不必再插手宗门之事。” 话语温和,实则警告意味极重。 堂中气氛倏然凝滞。 半晌。 楚宁缓缓抬眸,白发拂动,眉心雷纹微颤,宛如雷光欲破空而出。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铁锤落地: “王法若真如日中天,寒山血池,又怎会连府兵都视若无睹?” 声音轻轻落下,却仿佛九霄雷霆,震得帷幕微微鼓动。 端王眼中一抹寒光一闪即逝,握着扳指的手微微一紧,发出细微骨响。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似要凝结。 一场无声而冷峻的交锋,在这华美的堂室中悄然绽开锋芒。 端王敛眸一笑,姿态从容地掩去情绪,宛若未闻。 他似感叹似叹息道: “本王知你心忧苍生,志存高远。” “但青州之地,诸宗盘根错节,寒山派虽乱,终究是本土宗门。” “若一味屠宗灭门,只怕引发恐慌,动摇府城之根本。” “到时,恐怕便是孤,也难保一城安稳。” 话语娓娓而来,表面仁慈宽厚,实则是在警告: 楚宁若再动,便是“动摇根本”,便是“祸乱青州”。 但楚宁,只是静静听着,唇角微勾出一丝冷笑。 他抬眸,声音清冽如初雷: “我本无意搅局。” “只是,有人以活人炼傀,以血筑池,以骨祭邪。” “我若不拔刀,谁为他们出头?” 短短三句,掷地有声,震彻华堂。 端王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轻轻叩着玉案,像在压抑心头的怒火: “好。” “好一个‘为民出头’。” 声音温和,却冰冷刺骨。 半晌后,端王似是释然,笑着挥手,一块暗金色功牌从袖中滑落,叮当落于楚宁脚边。 “此乃‘青云功牌’,可行走府城,任过兵关,无人敢阻。” “只是,本王望楚公子,日后行事三思。” 言尽于此,退亦是威胁,进亦为束缚。 楚宁俯身拾起功牌,素衣微扬,声音清冷: “多谢王爷。” 走出端王府时,天色已微微阴沉,天幕低垂,乌云暗涌,像是即将压下的一场狂暴雷雨。 台阶下,谢明璃早已静静等候。 她一见楚宁的神色,便心中一沉。 那是冷峻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默,如同深渊之下隐隐翻涌的雷霆。 谢明璃快步迎上,压低声音问道: “他在试探你?” 楚宁微微点头,白发在风中猎猎飘扬,眉心雷纹微颤,雷光隐隐浮动。 “也在警告我。” 谢明璃咬了咬唇,眉宇间满是忧色: “那你……打算怎么办?” 楚宁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抬头,眼眸穿透前方云雾迷蒙,声音低沉,却每一个字都重若雷霆击地: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炼血堂只会藏得更深。” “阿姐——” 他声音一滞,指尖微微颤抖,随即紧紧握拳,雷光如细蛇缠绕而上,噼啪作响。 “若炼血堂成功转移了生口,若他们将阿姐藏进更隐秘的血池之中……” “便算我踏破青州,再无迹可寻。” 说到这里,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底迸射出压抑到极致的杀意: “我必须抢在他们彻底遁入暗处之前。” “将他们,硬生生从黑夜里,拖到光下。” “要让所有潜藏的血腥与罪恶,无处遁形。” 谢明璃怔住了。 她第二次在楚宁身上,看到这样的决绝。 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却又带着无可撼动的坚定。 不是为了名,不是为了利。 只是为了——救人。 救他的阿姐。 感谢书友2025042805159422打赏500,感谢! 感谢书友20250428061258070打赏200,感谢! 感谢,我是思宇、在森林和原野卜、炜炜囡囡、书友20230616141739082、书友、20230614155443764、东莞清洁、我是卡卡是我、卡巴斯基abc、木瓣、一朵开的、紫堂堂、寂寞来临、虎口瀑布、赵希芝、书友20230302202514233、王哲520、圣地狂人、书友2023030214308667、书友20230302013209008、经济牛牛、满杯橙汁、书友20230301233019949、书友20230301232513579、鹰过长空8、书友20230301204050774、陌路之客、神仙王朝、007之飞扬无限、凡人愚夫、李守常、爱恨交集中、住在红谷滩、限量珍藏版、高天上的鱼、书友20230301185608082、小谢-2008、粘你一辈子、豫b开封、超级快乐的稻草人、书友20230301152857369、书友20230301151323347、蓝色信仰abc、1分份、包子-包子、尘世飘零、莜莜2009、我们何苦。再次感谢大家! (本章完) 第102章 夜雷猎杀 第102章 夜雷猎杀 楚宁一夜未眠。 清晨,他立于武侯府高楼之巅,风猎猎卷动黑袍,白发在天光中飞扬,眉心雷纹暗闪,整个人如一柄蓄势待发的神兵。 身后,谢明璃悄然而至。 她看着他背影,想说什么,终究只是轻声唤道: “楚宁……” 那声音柔和,却被风吹散在夜尽天明的静寂中。 楚宁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开口,嗓音低沉,字字如钉入铁板: “我已经想好了。” 他缓缓转身,雷纹于额间隐闪,目光清冷如刀刃,声音却冷得令人窒息: “炼血堂之所以藏得深,是因为他们从不怕世间正道,他们怕的……” “是被暴露在光明之下。” 谢明璃神色一震。 楚宁继续,语速不快,却锋芒毕现: “我要将他们逼上桌面。” “逼他们慌、逼他们急、逼他们……露出獠牙。” 他步至栏边,俯瞰青州府城,街巷如织、人声未动,但他已仿佛看见了一张无形巨网,正自他手中悄然张开。 “只要他们敢动。” “我就一刀劈下去。” “楚宁……那我要如何帮你?” 楚宁未动,背影如刀锋。 他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低沉而缓,似是问,又似在探底: “若我要让武侯府……卷入这一场局,你,会支持我么?” 谢明璃一怔。 风拂过她发梢,那一刻她望着楚宁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那日青云擂之上,一人独战百敌的孤影,也看到了寒山血狱中,他刀斩铁门、雷破地牢的怒目悲歌。 谢明璃轻抚冰魄刃:“父亲说,武侯府的剑,只能为皇权出鞘。“ 她猛然斩断一缕发丝:“今日起,我这把剑,只斩该斩之人。“ 她轻声开口,语气却无比坚定: “你为武侯府,杀尽宗门邪祟,血战百场,为我们立下青州之威名。” “又冒死赴端王府,救回我哥哥。” “我谢明璃欠你两条命。”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却更真切: “你让我谢明璃做什么,都可以。” “不是因为武侯府,是因为你。” 这句“是因为你”,如水落湖心,荡出一圈柔而沉的漪涟。 楚宁转过身来,夜风中他白发飘扬,眼眸深沉如雷海未启,却在那一瞬,被她的目光映得柔软几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 “……谢了。” 他本不善表达情绪,那句“谢了”,却蕴着万钧沉意。 下一刻,他眼神骤然凌厉,言语也随之变得锋利如刀锋: “动用武侯府的暗线,散出一个消息。” 他眸光微垂,唇角缓缓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就说寒山派血池已破,残余之人惊惧追责,密谋以‘灵血引子’作为献礼,求武侯府庇护。” 谢明璃一怔:“你想……” “将局布到青州整个江湖。” “灵血引子,是炼血堂的逆命根骨,是他们十二邪祟重塑之钥。只要消息足够刺激,便没人坐得住。” “那些潜藏在府城中的黑袍客、血咒术者、炼血暗子,都会动。” “他们藏得越深,我就把刀插得越狠。” 楚宁目光如霜,声音如剑: “我不需要知道谁是他们……” “我要的是让他们自暴身份。” 谢明璃深吸口气,低声道:“那……世家宗门也会动。” “很好。” 楚宁淡淡道: “灵血引子不是凡物,人人都想得。” “既然想得,就会试图打听、窥探、试探。” “到那时,水就不止是我搅的了。” “我会让整个青州,从上到下都不得安宁。” “炼血堂不是怕我杀人,他们怕的是,我将他们掀到光天化日之下。” 谢明璃看着楚宁,神情复杂。 他不动声色,却每句话都直指根骨。 这是刀客的杀意,更是布局者的锋芒。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雷万钧让他代表奔雷武馆参加“青云擂”,为什么宋苍愿称他为“雷刀门正脉”。 楚宁命武侯府布置出一座假“祭坛”,假装要将所谓“灵血引子”秘密转运至武侯府塔楼。 届时府中大阵加持、封印守护。 一般手段便再难捕获“灵血引子” 局内真假难辨,局外风声鹤唳。 楚宁知道,炼血堂一旦听闻此事,必如鲨闻血腥,他们不会忍。 他们不能忍。 因为“灵血引子”不是消息,不是情报,而是他们最渴望、最不能落于旁人之手的永生契机。 他们的贪念,会驱使他们现身。 他们的欲望,就是楚宁的利刃。 与此同时,武侯府高塔周围,谢明璃亲自坐镇,调动武侯府精锐暗卫。 塔下石砖早被掀开,地脉引雷,灵纹交织。 楚宁以雷煞、弓箭为引,在虚空中布下九道“雷狱天锁”。 九道雷痕,伏藏于风雷之间,看似虚无,却与天地法脉相连,一旦触动,便是九重雷罚天劫坠落。 这是猎场,是囚笼,是刀鞘未开前的肃杀锋芒。 而那柄刀,正等着某个夜行之鬼,伸手试锋。 …… 夜幕低垂,风云悄然翻涌。 府城街巷,不知何时变得空荡,坊市熄灯,人影稀疏。 原本喧嚣热闹的街道,此刻像被无形的雷压罩住了脊背,连空气都仿佛凝滞,喘不过气。 楚宁独立塔楼高处,黑袍猎猎,白发似雪,在风中微扬。 他眉心雷纹微微跳动,目光冷峻如霜刃,穿透夜雾,俯瞰着无边灯火。 谢明璃自塔下急步而上,披帛猎猎,眸光里压着一层难掩的忧虑。 她站在他身后,声音低哑,几乎要被夜风吞没: “你赌得太大了。” “若他们识破……你就失了主动。” 楚宁没有回头,只微微抬眼,眸光深处,雷光悄然闪烁。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钉锤钉入冰封的土地,一锤一锤敲得人心惊胆颤: “他们不会。” “他们信奉的,是强者即生,弱者即血。” “他们贪到甘愿为一丝可能,撕碎自己的灵魂。” “而我,只需在前面,撒下一根足够鲜艳的诱饵。” “他们,就会像疯狗一样,扑过来。” 谢明璃咬紧了牙,拳头在袍袖下死死攥紧。 风声在耳畔呜咽,如鬼哭神泣。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忽然撕开一线黑缝。 数道黑影如流火疾掠而来,穿梭于屋脊巷弄之间,如同血鸦成群。 空气中,骤然涌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血气,浓得几乎化不开。 那不是普通的血,那是被邪祟炼化过的血,那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气息。 谢明璃面色大变,低呼一声: “他们来了!” 楚宁缓缓伸手,指尖搭上了断雪刀。 那一瞬,雷光自刀鞘间悄然流转,如星火拂晓。 他抬眸望向夜空,那些正在疯狂逼近的黑影。 声音冷静、锋利、穿透天地: “今夜过后……” “黑夜,将不再属于他们。” 微风吹动白发,吹动衣袍,吹动断雪刀刃上初升的雷芒。 高塔上空,雷狱轰鸣。 九道雷链无声合拢,将整武侯府紧紧封锁。 “咻。” 骨笛破空,第一道黑影撕裂夜幕。 青铜鬼面獠牙森然,弯刀血槽中粘稠的污血滴落,在青砖上蚀出缕缕黑烟。脚尖点地刹那,整条长街的石板竟如活物般翻涌,数百具裹着血衣的腐尸破土而出。 “尸傀引路?.“塔下谢明璃冰魄刃出鞘三寸。 谢明璃挥袖一指:“黑甲卫,冰阵、雷阵——合!” 黑甲卫整齐踏出冰纹,脚下雷篆亮起。天空仿佛塌陷,九道雷链交织如网,将尸傀潮牢牢锁死在塔外。 “轰。” 数百尸傀于瞬间引爆,雷霜肆虐中,骨骸与残肢化为尘埃,血藤挣扎扭曲,触雷即燃,化作黑灰。 “杀!” 谢明璃振刃挥落,雷链倾泻如瀑,连绵不断。 话音未落,第二道、第三道黑影自檐角阴影中析出。 他们踏尸而行,步法诡谲如百足蜈蚣,九品巅峰威压搅得夜雾凝成血露。所过之处,砖缝间钻出猩红藤蔓,瓣如人舌卷曲,散发出甜腻尸臭。 黑影中传来沙哑笑声:“什么正邪?不过是胜者喝血,败者成灰!” 塔顶雷纹忽明忽暗,映出楚宁半张冷脸。 “那今晚就看是谁喝血,谁成灰。”他屈指轻弹刀鞘。 “咔!” 第一道雷纹自塔基亮起,如金蛇钻地。 霎时间,九道雷锁自虚空浮现,青云塔化作雷暴核心。 最先扑至的鬼面人瞳孔骤缩,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雷光中扭曲,弯刀血槽里的亡魂尖啸着想要逃逸。 下一瞬,九道雷链如审判之矛贯体而过。 “啊啊啊啊——!” 惨叫戛然而止。 焦黑的尸块尚未落地,便被雷罡碾成齑粉。 后方尸潮大乱,血藤疯狂抽搐,试图裹住雷链,却在触及瞬间燃成灰烬。 一名尸傀欲退,脚下突然亮起蝌蚪状的雷篆。 “轰。” 头颅如西瓜爆开,无头尸身兀自奔出三步,被后续雷链绞成血雾。 谢明璃仰头望去。 整座高塔已成雷狱,每一块砖石都迸射着刺目电弧。 那些不可一世的炼血堂刺客,此刻像扑火的蛾,在雷网中化作纷扬黑灰。 “这不是守阵”她攥紧冰魄刃,“是请君入瓮的杀局。” 感谢书友2025042805159422打赏500,感谢! 感谢书友20250428061258070打赏200,感谢! 感谢,我是思宇、在森林和原野卜、炜炜囡囡、书友20230616141739082、书友、20230614155443764、东莞清洁、我是卡卡是我、卡巴斯基abc、木瓣、一朵开的、紫堂堂、寂寞来临、虎口瀑布、赵希芝、书友20230302202514233、王哲520、圣地狂人、书友2023030214308667、书友20230302013209008、经济牛牛、满杯橙汁、书友20230301233019949、书友20230301232513579、鹰过长空8、书友20230301204050774、陌路之客、神仙王朝、007之飞扬无限、凡人愚夫、李守常、爱恨交集中、住在红谷滩、限量珍藏版、高天上的鱼、书友20230301185608082、小谢-2008、粘你一辈子、豫b开封、超级快乐的稻草人、书友20230301152857369、书友20230301151323347、蓝色信仰abc、1分份、包子-包子、尘世飘零、莜莜2009、我们何苦。再次感谢大家! (本章完) 第103章 血蛭鬼手 第103章 血蛭鬼手 塔檐金铃猛然炸响,震碎夜色的沉寂。 一道血袍人影,踏空而至。 他每一步落下,皆正中雷狱节点,脚下雷光翻卷,却被生生逼开三尺,仿佛连天地都不敢沾其气机。 那是一名老者,面如枯木,双目赤红,手执一根镶满骷髅的黑骨权杖,周身血气翻滚如海啸。 八品巅峰的威压,宛如一座血山,自夜空垂落。 他狂笑出声,声音刺耳如夜枭啼哭: “雷极刀君?” “你这区区雷阵,能斩得动老夫‘血河骨尊’吗?!” 声音滚雷般轰击开来,引得下方尸潮胆寒匍匐。 塔巅之上,楚宁立于雷光中央,白发猎猎狂舞,黑袍扬起,眸中雷纹如金灼烧。 他缓缓抬手,断雪刀破空出鞘。 刀未动,雷鸣已先至。 只一句,声音冷得仿佛从九幽之渊传来: “杀你.” “何需用阵。” “轰——” 断雪刀骤然斩落。 没有哨,没有铺陈,只有一线极致至纯的银光,如同劈裂长夜的霹雳,直轰血河骨尊而去。 血河骨尊狞笑迎上,他权杖高举,九颗骷髅头同时张口,喷吐出滔天血河,化作九条巨蟒,盘绕而起。 血雾遮天蔽日,森森骸骨在血浪中浮沉,每一滴血水仿佛都蕴藏着哀嚎与诅咒。 夜色中,雷刀与血河狠狠碰撞。 雷光破血,刀气穿骨。 血河巨蟒被一刀斩断,惨叫声震裂虚空。 血河骨尊眼中终于露出惊骇,他欲抽身后退,却晚了。 楚宁持刀踏步,一步雷震三里。 身影破空而至,刀光横扫。 雷光贯体的瞬间,楚宁眼前忽闪过青璃的笑容,她指尖轻点他眉心,血染的唇翕动:“不要让仇恨遮住了眼睛。” 他闭目一瞬,刀势更烈。这一刀,劈的不是邪祟,是横亘心头的愧与痛。 “咔嚓——” 血河骨尊连同身后的九骷髅头,一同被撕碎成漫天血雨。 “嘭。“ 八品巅峰的身躯,如同被塞满血水的腐烂皮囊,在雷光中轰然炸裂。 “血河骨尊?” “也不过是一滩,烂泥。” 雷光滚滚,从他脚下蔓延开去,如万里雷潮,席卷整个府城夜空。 武侯府高塔顶,楚宁独立残檐。 断雪刀尖垂落一滴猩红,脚下黑甲卫的尸骸在雷光中扭曲成焦影。夜风卷起他染血的白发,眉心雷纹忽明忽暗,似在感应虚空深处的涟漪。 “还不滚出来?“ 声音很轻,却如闷雷碾过整条长街。 屋檐冰凌簌簌震落,在青砖上摔成晶莹的刃。 “喀嚓.“ 天幕骤然撕开一道黑缝,腐朽血气喷涌而出。一柄血矛穿透虚空,矛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泛着磷光的魂毒。 持矛者足尖点地时,方圆十丈内的尸体竟同时睁眼,瞳仁化作血色漩涡。 “雷极刀君.“黑影的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骨片,“你可知,你杀的每一具尸傀“ 血矛横扫,尸群应声爬起:“都是活人抽魂所炼。“ 楚宁瞳孔骤缩。 不是因这炼魂秘术,而是那些尸傀空洞的眼中,竟残存着生前的泪痕。 “轰!“ 血蟒般的矛影直刺咽喉,楚宁却未拔刀。 楚宁不拔刀,指间霜雷倏然绽放,似净莲横开,雷海扫清尸秽。 被波及的尸傀突然僵住,焦黑的面孔浮现解脱般的微笑,化作飞灰消散。 “用亡魂铸矛“楚宁踏雷而起,刀锋第一次染上怒意,“你也配称'人'?“ 血蛭鬼手狞笑,矛影分裂成千百血蝠: “看啊!这些心曾属于侠士、母亲、孩童……现在,它们是我的力量。” “弱者的心跳”他舔舐指尖,“才是强者最美的战鼓。” 血蝠群扑至的刹那,楚宁刀锋轻颤,雷光炸裂如千鸟齐鸣。 焦黑的蝠翼簌簌坠落,落地竟生出扭曲的曼陀罗,瓣如人舌卷曲,渗出甜腻尸臭。 “你以为这是救赎?”血蛭鬼手狞笑,矛尖磷光映出尸傀空洞的泪眼,“不过是伪善者的自我感动。” 刀光暴起。 楚宁的身影在蝠群中化作雷暴,每一刀都精准劈碎一只血蝠。 破碎的蝠翼溅出黑血,落地竟生出扭曲的血色曼陀罗。 “你口中的道——“他斩灭最后一只血蝠,刀尖指向敌人心口,“不过是豺狼啃食尸骨时的嚎叫。“ 血蛭鬼手突然弃矛,双手结印。 背后血翼舒展,翼骨上赫然镶嵌着七颗跳动的心脏。 每一颗心脏都连着透明丝线,丝线另一端.竟缠绕在楚宁四肢。 “看看这些心锁……” 鬼手指尖轻勾,七根透明丝线宛若生筋蚕丝,从楚宁四肢皮下穿透而出,钉入虚空七颗心脏中。 眉心雷纹倏然绽裂,雷息乱颤,楚宁瞳孔剧缩,一口血喷出。 刹那间,意识如被黑潮吞没: “他再次回到了那夜,寒山覆灭的长街。 “风卷残雷,血雨倾盆。残垣断壁间,霜雷交织,一如他屠尽寒山时的怒火未熄。可那一刻,他却不是在战斗。 “他站在石牢之外,眼前是他亲手救出的那些人。他给他们热汤,掩护他们逃亡,甚至为他们遮风挡雨。 “可下一秒,火光摇曳中,他看见他们在背后磨刀。 “‘只要楚宁死,便再无人知晓。’ “‘他太强了,强得让人恐惧。’ “他一步步走近,只听见他们在笑,在说: “‘杀他,杀他。’ “下一幕,擂台之下,孩童将他的雷纹刺在草人眉心。 “大人冷笑: “‘若他真是好人,就该悄悄地死去,而不是耀武扬威。’ “最后一幕,是谢明璃,她坐在灯下,青灯古卷,手中信笺满是泪痕。 “她低声喃喃: “‘楚宁之势,终将引祸入府……若不止,当诛。’ “那一瞬间,他几欲跪地。雷息混乱,神魂撕裂。他不是被敌人击溃,而是被他愿为之燃尽的“众生”反噬。 这时,一道真实的呼唤,如电鸣劈入梦魇: “楚宁!” 谢明璃的声音,自现实中直击神魂,泣血而出。 “你说过,要将黑暗轰入光里!你若沦为修罗,谁去照亮那些等你的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宁的体内一股温暖的金光自他丹田处炸裂开来,刹那间,灵识犹如烈日照耀,一瞬间横扫幻境。 丹田之中,混元金光澎湃,与神魂共鸣,仿佛一轮皓日自灵海升腾。 他看见青璃的身影,仿佛自破碎的寒山血池中缓缓走来,身披霜雪,低语着: “楚宁,别信幻象。他们的恶,不该让你放下你的善。” 霎时,雷霆怒啸。 楚宁破幻而出,指间雷锁断裂丝线,神魂归位。 他低声呢喃: “阿姐和青璃还在等我……我怎能,死在他们的嘴里。” 雷纹顺着丝线逆流而上,将七颗心脏烧成灰烬: “我越知道世界的黑暗,就越要做那一束雷光。” 他一步踏空,雷芒暴涨,劈碎最后一道心锁,刀光如银河倾泻: “哪怕照不亮全城,也要劈开眼前这片阴霾。” 断雪刀斩出银河般雷霆,刀锋从鬼手身前掠过,一闪而逝。 “噗。” 楚宁身影骤闪而过,刀光未留痕。下一瞬,血蛭鬼手胸骨炸裂、血翼断折,宛如尸鸦振翅未成便坠入天火,怒吼中身躯被撕成两段。 “归元之境……你不可能……” 楚宁并指成锋,一记逆雷斩穿鬼手丹田,幽火熄灭。 他的声音低沉如霆,语末泛起森寒尾音: “你们……不过是一群踩着尸骨,怕光的虫。” 断雪刀归鞘的轻鸣,在寂静战场中划出一道天问。 天地仿佛在那一刻屏息。 塔下,雷光犹未散尽,霜气在砖石之间凝成寸寸冰棱。 整条长街,遍布焦黑的尸骸与血雾残痕,雷与霜交织出的冷光,如地狱之火未灭的余烬。 谢明璃半跪在黑甲卫后方,望着那道孤身伫立的白发背影,胸口如堵千雷,泪意涌却不敢落。 “他不是神。”她在心底喃喃,“他只是一个想救亲人的人。” 不远处,几道身影悄然收敛气息。 “这……他真是八品?” “归元之境……哪家宗门,藏得这等妖孽?” 一名老者将手中茶盏悄然碾碎,神色阴鸷: “这不是天资,这是威胁。” 夜风卷起他们的披风,像裹着一场更深的黑谋。 而高墙暗影之上,端王亲卫悄然收起望镜,低声咬牙: “……这下,王爷怕是要亲自出手。” 然而,血雾未散,尸潮犹涌。 那些倒地的尸傀,竟缓缓抽搐,体内血气如被什么力量牵引,开始向同一个方向蠕动汇聚。 “咔……咔咔咔……” 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重塑声,忽自青砖裂缝下响起,带着蛆虫钻行般的湿滑黏腻,低沉、缠绵、撕裂人心。 残破的血蛭鬼手……动了。 他明明被雷息湮灭成灰,却在尸傀堆底,发出一声诡异的笑,仿佛从死地中反吐出来的魂: “你……以为……这就完了?” “我早已献身‘永祭之道’,死……只是开始。” 话音未落,裂开的骨骼缝隙中,一条条如血蛇般的筋腱自断骨中钻出,交织缠绕,裹挟着腐肉与蛊咒残片,仿佛有无形之手,在“缝尸塑魔”。 雷霆毁了他一身气血,他便用万尸的血气重铸筋骨。 “咯啦……” 脊柱竖起,一截一截地拼接,一双新生的血翼在躯干两侧炸裂绽开,羽骨如裂帛、根根嵌着活人残眼。 就在谢明璃和黑甲卫骇然之际,那双血翼轻轻一震,残砖尘沙尽数崩碎,尸傀仿佛接到血脉呼唤,重新爬起,汇聚如潮。 (本章完) 第104章 劫云将至 第104章 劫云将至 一个低沉古怪的词语,从血蛭鬼手扭曲的喉咙中溢出: “——尸轮归元。” 天地温度骤降,整座高塔周围,仿佛陷入了腥风血雨的新轮回。 只见原本残破的身形,如冥狱中挣脱锁链的魔神般,缓缓拔高,直至三丈之巨。 楚宁缓缓抬头,雷纹再度点亮。 “吼——” 血蛭鬼手低吼如兽,重塑的魔躯踏碎砖石,一步之间,地面血藤疯长,数十丈内的腐尸竟自动剖腹,将体内魂魄献出,投入他心口那尚未闭合的“巨口”。 谢明璃脸色骤变,咬紧银牙:“他……在用活魂熔化自我,转化为尸魔真形。” 楚宁静静望着那道魔影,断雪刀垂在身侧,刀尖凝着一缕猩红,顺着他手腕滴落,却未染地砖,落地即蒸,化作丝丝雷息。 他的白发,早已被战火与血气浸染成红雪。 风扬起他的发丝,遮住眼睫,却无法遮住他眉心那枚隐隐跳动的雷符。 那一瞬,楚宁垂眸,眼神从愤怒,到冷冽,再到一种无比的平静。 如刀入鞘前的最后一瞬沉寂。 他缓缓抬头。 那是一双仿佛映着昼夜交替的金瞳。 冰冷、安静,却藏着毁灭一切的风暴。 眉心处,银色雷符骤然绽放天光,一缕银芒冲天而起,化作雷霆长纹烙入虚空,仿佛替他在天道之上,镌刻下了神明之名。 白发彻底扬起,根根似银雪裂电,眉目之间电光纵横,眼底日月同辉,金辉如昼,暗芒似夜,极光轮转。 他一身黑袍如夜鲸破浪,身躯修长挺拔,步伐轻缓,却似踩动雷潮。 雷息流转,全身肌理之下,金白雷脉与幽蓝电纹交错浮现。 阳雷如昼,刚烈霸道;阴雷如夜,幽寒绵延。 两极雷息,本应冲突互斥,此刻却在他体内汇融圆满,犹如天地阴阳二象,于他身上一体共生。 谢明璃站在远处,雷光映照在她眼中,她喃喃失声: “这就是……他真正的模样……” 而此刻,楚宁轻抬右手。 掌心,一枚银白吊坠悄然显现,狐首灵纹焕发极寒冰意。 一道灵狐虚影自掌中浮现,尾焰如霜,目若寒星,轻吟一声,便没入楚宁体内。 雷与霜,开始融合。 霜雪如霓,雷霆如锋,天地元气以他为引疯狂涌入。 长街之上,气温骤降,脚下石砖以他为心冻结三尺,霜纹蔓延,雷丝交缠,似冰封雷池。 断雪刀高举,紫金刀芒被冰意覆盖,在空气中炸出一道道龙吟般的涟漪。 楚宁缓缓吐息,口中吐出的不是热气,而是冰雷交织的白雾,蒸腾间凝成雷纹雪晶,破碎又重组。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如雷霆落雪: “你复活一次。” “那我便,让你灰飞烟灭一次。” “这一次……尸骨无存。” 鬼手瞳孔剧震,七道铭咒燃至极盛,狂笑中怒吼: “你不可能掌控霜雷共体,你不过凡人,怎么敢引天极异力?” “来吧。” 楚宁雷光中迈出一步,下一瞬,脚下结界碎裂,九道雷锁逆势而起,将天地气机锁入霜雷牢狱。 血蛭鬼手仰天怒啸,血翼轰然震地,卷起数十丈腥风。 尸潮应声暴动,数千具尸傀仿佛听令之军,齐齐腾空而起,血肉炸响,化作恐怖血雨铺天盖地。 他一抖血矛,虚空陡转,一道如龙血脉般盘绕的邪矛直刺楚宁胸膛,血蛊如百毒蛇缠绕在其上,咝咝啼鸣,声破人魂。 “雷极刀君。”鬼手猩红的瞳孔狞笑抽缩,“你不过八品中等,也敢逆我血神之威?” 楚宁未动,眸光却如霜临雪落,冷彻入骨。 下一瞬,断雪刀横空斩出。 第一刀,断潮锋。 “轰——” 雷光未至,天地已黯。 一整片尸群在紫金雷光中炸裂,冰晶飞射,如碎雪怒开,雷火如星海铺展,霜雪在烈焰中绽放莲影。 地面寸寸凝霜,长空怒雷震世,整个战场,骤然降温二十度。 血蛭鬼手面色剧变,双臂一振,皮肉爆裂出数十道血线,宛如血蛭巨蛇,裹挟剧毒嘶啸而至。 第二刀,裂骨弧。 刀光卷环,一记圆斩雷霜交织,霜雷横扫百丈,斩碎万缕血线,所到之处,冰封三寸,雷火四起。 血蛇被冻裂、爆碎,尸傀于霜域中纷纷僵死,像被瓷化的偶人脆断,残骸翻飞。 鬼手怒吼,眼底终于浮现惊惧。 他猛地一掌拍在心口,体内七道血咒同时亮起,发出低沉嗡鸣。 “千尸……炼元。” 万尸同燃,血海翻涌,一尊通天血色虚影于火海中拔地而起。 身披血铠,骨翼如山,其体内魂火如地狱燃灯,焚尽虚空。 “你敢逆道行义?你救那些蝼蚁有何意义?” “就算你是归元之种……也得死在今夜!” 楚宁缓缓仰头,他眼中的雷光,已不再是光。 那是雷神的审判,是雷极之怒。 他一步踏空而起,苍穹雷海如瀑而落,雪霜在风中凝结天图! 他斩出第三刀,寂世灭。 这一刻,世间失声。 刀光如裂宇苍芒,雷火贯天,霜雪封域。 这一刻,大地颤抖,天幕裂缝! 那一刀,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的冰雷洪流,割裂虚空,斩碎阴阳,苍穹如纸张燃烧。 血蛭鬼手的虚影,在那道雷霜之光中被撕开,从头至尾,连根连魂,寸寸崩碎。 他凄厉狂吼,眼中倒映出楚宁化雷为体、冰霜封神的最后一击。 “这不可能!八品之体,怎能破血神咒力?” 楚宁缓缓落地,断雪刀滴着未凝的霜雷,紫金刀芒在夜色中冷光不息。 他站在碎裂的大地之上,雷息在他脚下游走成纹,仿佛大地都在俯首,风不敢吹,月不敢照。 他低头,望着那些早已冻结的尸傀,那些以万千生魂铸成的血蛭之躯,如今不过是一堆破碎焦屑,被风一点点吹散。 雷光渐黯,霜意犹寒。 他吐出最后一句: “我是为千万人……讨还血债。” “咔——” 刀锋入鞘的那一声,如玄冰碎裂,雷火归寂,却在众生耳畔,如暮鼓晨钟。 他垂眸之间,那些缭绕的霜雷缓缓消散,只余他掌心微颤、气息隐乱。 纵然威若天神,楚宁终究是人,是赌上性命、以凡血斩魔神的人。 “青州,炼血堂……必将让你……百倍偿还——” 血蛭鬼手的咆哮,仿佛从九幽深处而来,带着撕裂灵魂的恨意。 可这最后的怨毒尚未落尽,天地间那一抹极致的冰雷之光,已如天神手书的灭字,彻底落下。 “轰。” 冰雷风暴坠落虚空,如寒焰吞日,金白雷蛇缠绕霜雪漩涡,将那尊血肉复生的魔体一寸寸剥离。 只见血蛭鬼手的魂影剧烈挣扎,七道咒印如火蛇般崩裂,魂核中无数残魄乱窜,发出凄厉哀嚎。 他的声音也逐渐模糊破碎: “不……我还未祭……血神之……咒……你不该……有这……力量……” 每一个字,都像被雷火点燃般爆开,化作一缕缕消失在寒风中的黑灰。 虚影炸碎,魂咒焚尽,丹田崩溃,法躯四裂,连同那借尸万具炼起的残骨,都被雷霜吞入永寂。 最后只余虚空深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咔”响。 如寒冰龟裂,又似幽冥之门,彻底关闭。 雷霜之光最终也随之归于寂灭。 整座府城的夜空,都因此变得更加安静,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楚宁立于冰雷交融的战场之巅,白发随风微扬,眉心银纹暗灼,目光望向高悬的残月与星火。 眼中,雷光倒映星辰,他低声呢喃: “若这只是炼血堂的一爪。” “那么,它会不会……以整座青州,来试我一刀?” 这一句话,如夜中惊雷,砸入府城每一处密语之地。 他缓缓抬起头,白发随风而舞,雷纹印眉如灼。 他不是在问,而是在告诫。 告诫那黑暗中的目光,告诫那些高堂上的掌权者: “我不怕来。” “我怕,来得太迟。” 因为他没有时间。 因为他的姐姐,仍在黑暗里。 这不是复仇,这是抢时间,与整个世界抢她回来。 他收刀而立,霜雪漫天,血与雷交汇成一道银蓝之界,苍穹低垂,大地寂静,仿佛连神明都在屏息聆听这场末世的回响。 他知,下一场暴风即将而来。 但他亦知: 若不能让所有势力都看见他这刀之可怕,就没有资格逼黑暗现身。 而他,已经拔刀。 青州夜色如墨,天幕压城,风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血腥与电息,仿佛大地尚未从那场杀戮中回神。 冰封战场之中,尸骸如林,雷痕遍地。 而楚宁,独立于这片银蓝雷域之心,雷纹沉沉于眉心跳动。 他背对群山,面朝那尚未亮起的东方。 目光所至,却并非晨曦,而是,劫云初聚。 天空深处,阴云如潮翻涌,乌压如渊,仿佛有无形的手在逆转天机。 每一道雷鸣,不似风雨将至,更像巨兽咽喉低吼。 血色漩涡在云海中缓缓旋转,那不是普通劫云,而是一道正在酝酿的天罚之眼。 “轰隆——” 一声震颤如擂战鼓,云中赫然睁开了一只雷霆之眼,瞳仁内,雷蛇蜿蜒,仿若天道凝视凡尘。 楚宁抬头,望向那只正悄然睁开的劫眼。 “窃天机者,当受混元劫。” 古老威压随雷音降下,楚宁全身雷纹同时灼亮。 ——那是“混元劫”的先声,也是透支《混元炼体法》后所要承受的代价。 三十日之期将满,一旦真正成劫,天地五行反噬,神魂逆灼,纵他是归元之境,也不过灰飞。 (本章完) 第105章 各方涌动 第105章 各方涌动 雷目未言,已震魂魄。 一瞬间,整个大乾北境的所有强者、宗门、权贵,皆在这一眼之间悚然动容。 赤烛摇曳,火光跳动如魇。 离火宫深殿之内,金焰映照朱红石柱,壁上浮雕的火神像在摇光中仿佛睁开了死寂的眼。 “轰。” 一声炸响。 一座玉鼎轰然碎裂,粉末洒落于赤火阵纹之间,溅起火星。 殿中火袍身影霍然起身,肩袍烈焰般翻飞,眉眼阴鸷而森冷。 “……这是真正的‘天劫’?” 宫主沈烈深吸一口气,眼神仿佛要穿透虚空雷海,盯向万里之外的青州雷云。 “千年未现的飞升天劫……竟然出现在青州?”他喃喃低语,嗓音如烧尽的炉灰,震荡着整座大殿。 身后弟子跪伏如潮,冷汗湿透内衣,一人颤声禀报: “禀……禀宫主,雷光源于青州府城东南方向,初步判定为武侯府区域。” “武侯谢承钧?”沈烈冷哼一声,嘴角抽动出讥讽,“他那老狐狸也配?他的气海……早在十年前就已断了冲关的根基。” 他面色越发阴沉,目光阴鸷流转,仿佛在回忆什么。 良久,他一言不发,缓缓掀开了左肩的火袍。 在那焰纹道袍下,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焚痕,沿着肩胛贯穿至胸口,仿佛被雷火从内部活活灼穿。 弟子们悚然抬头,只见那条旧伤之上,隐有炽红血丝蠕动,似乎与方才天雷遥遥呼应。 沈烈望着那伤,眼神如刀:“若我当年……也能引天劫半分气息,又怎会被宗门夺鼎废位,驱逐宗门神殿之外?” “我……沈烈,要他们一一跪回来看。” 他低笑,声音嘶哑,像烧尽灰烬后的复燃。 “若今日青州真有人成为引劫之种,那便是我离火宫重掌天命的机缘。” “若天门松动,谁能拦我沈烈?” 片刻,他厉眸一扫,转头看向一旁跪伏如石的红衣青年。 “秦傀。” “弟子在!” “你持我‘火灵缄印’,即刻赶赴青州。” “从青云擂入,混入参赛者中。” “盯住那个叫‘楚宁’的,若他真能引动天雷本源,必有劫因在身。” “试他、战他、逼他!” “若真是他。抢之,夺之,不惜一切代价!” 秦傀俯首如刀,声音森寒:“弟子明白,若他引劫,我便碎其命星。” 沈烈站在烈焰间,仰望天空那仍未完全散尽的雷云。 眼底,是贪婪,是执念,是焚尽一切的疯火: “这一世,我不要修成神。” “我要让所有人知晓——天门,只为我开。” —— 铜铃炸响,铁骑如山伏地。 大乾王朝北境,一座雄关孤城巍然挺立,烈风鼓旗,残阳映甲如血。 城楼之巅,一名银甲老者负手而立,眉如剑锋,目如铁钉,额角几缕银发在风中猎猎。 他是武侯谢承钧——大乾王朝封疆大吏、镇北之柱,也是传说中距“一品之境”最近的人之一。 可此刻,他却久久凝望南天,不语。 那道尚未散去的劫云,雷目依旧残存。滚滚雷光仿若自天道审判中俯瞰世间苍生,久久不灭。 半晌,他终于吐出一口长气,低声喃喃: “飞升……真不是虚妄?” “天地有感,雷目睁开……而那中心之地,偏偏是武侯府。” 他的眉宇越发沉凝,心湖泛起难以言说的波澜: “是惊鸿吗?” 语气沉重,仿佛一把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锈剑。 但下一刻,声音却隐隐转冷: “……还是明璃?” 他转身,目光落在城楼一角的书房窗棂。那里半掩着窗,一缕余光洒落,照在屋中一副破损的战甲之上。 那是明璃的母亲曾穿过的遗物。 旁边,是一幅早年的家族画像,画像中的少年正是谢惊鸿,英气逼人,而谢明璃却躲在母亲身后,笑容羞涩。 谢承钧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色。 “明璃若卷入此劫……我谢家,是否还承得起?” “惊鸿……你那份不甘沉寂的野心,若在今日苏醒,是否又会把灾祸引至家门?” 他闭了闭眼,似乎在压抑许久未吐的沉痛。 哪怕谢惊鸿如今丧失神志,神魂混沌,但若世间真的有人在触摸“飞升”……那个曾天赋冠绝、雄心如火的儿子,怎会不受牵动?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雷: “传令。” “即刻联络府中明璃,务必查清雷目之异。” “加强长城戒备……兽潮将至,万不可大意。” 身后百骑齐声应命,盔甲如潮。 谢承钧仍站在原地,望着那逐渐收敛的天穹劫云,神情却愈加沉沉。 这一夜,他站在风中许久。 直到窗内那盏老灯熄灭,画像与战甲沉入黑暗。 他忽然低语一声,似梦呓: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孩子了。” 风吹动他的披风,却吹不散他心头那道已经铸下太深的裂痕。 —— 檀香未燃,灯盏却自灭。 端王府高阁之上,窗帘半卷,夜风入室,吹得案上纸卷沙沙作响。 雷霆巨眼高悬府城夜空,如一只神祇之目,死死注视着人间。 那一缕从劫云深处垂落的银蓝之光,正照在端王的书房窗棂,映得整个房间阴森幽暗。 而他,就坐在那道光影的边缘。 披着深紫蟒纹的朝袍,发丝凌乱披散,眼眸藏在暗影之中,宛若潜伏在深渊的枭狼。 他忽然笑了。 不是喜悦,不是狂喜,而是一种濒临癫狂的释然。 “哈哈哈……” 笑声在寂静中迸裂,像是多年囚禁的野兽看见牢门开启,又像是一局长谋终现破局之机。 他缓缓起身,来到窗前,目光贯穿雷焰云雾,低声呢喃: “传说中,一品之上,再无路。” “破碎虚空,踏天门,才可得永生。” “可千百年来,无一人能成。” 他语调低缓,眼中却悄然燃起火光。 “炼血堂,十二邪祟,皆是昔年一品强者残念……飞升无望,于是炼血祭命,妄图以他人血骨铸成天梯。” “结果呢?” “人不人,鬼不鬼……终究还是困死在这一界。” 他说着,走回书案前。 看着那盏已灭的金灯,忽然一掌重拍而下。 “啪!” 金盏炸裂,碎片飞溅,划破他掌心,鲜血缓缓滴落在一份写着“幽阙雷阵部署图”的密卷上。 他却毫无所觉,任血染纸页,嘴角缓缓扬起。 “但若……” “这一回,是真的有人做到了呢?” 他抬头看向那未灭的雷眼,目中火光炽盛如焚: “即便,只是一道虚影……一场引诱。” “那也……足够了。” “足够我抢在所有人之前,将青州握入掌心。” 他转身,挥袖扫落案前诸物,一盏雕金玉屏重重砸在地上,碎成数段。他袖袍鼓动,整个人身形高大如山,神情却偏执癫狂。 侍立一旁的谋士小心上前,刚欲开口,却被他冷冷一笑打断: “你还信什么飞升?不过是强者给蝼蚁编的梦。” 他握紧血掌,一滴鲜红从指尖落下,溅在“九重雷典”四个字上。 声音低沉,却宛如山川崩响: “传令——” “幽阙·阴雷锁,加快布置。” “青云擂之下,将九重雷典激活,就在……后日。” 雷光在窗棂外如巨兽低吼,夜色扑天盖地,仿佛整个青州都被卷入这场将“天道化为权谋”的巨局之中。 而此刻的端王,站在那扇窗后,身影如铁,如火,如同等待天门开启前,举刀逼神的魔君。 千百年来,无数武者苦修,只为登顶一品,得窥“永生”之路。 可当他们踏入这条寂灭之途后,却发现: 那所谓的“飞升”,不过是被神话的哑谜。 直到今夜。 那只劫眼现世,雷啸如神,仿佛有人……终于在沉睡的天门上,敲响了第一声。 —— 楚宁静立在霜域尽头,雷火未尽,血雪飘零。 他衣袍半裂,白发染霜,脚下是血肉冻土,身后是尸山雷痕,而他本人,就像一柄被天意洗炼过后仍未断折的残刀。 天穹之上,那只雷霆之眼缓缓低垂,仿佛千古神祇,在万丈之巅俯瞰芸芸众生。 无人知它为何而现,更无人知它正注视谁。 唯独,那缕残雷的余晖,正悄然投在楚宁的身上。 冰冷的天光将他映得寂寥又孤绝。 他仰头望了一眼那雷目,声音轻不可闻: “……混元劫。” “阿姐仍不知所踪,青璃还未归。” “我不能倒。” “我绝不能倒。” 雷目闭合的刹那,整个天穹骤然一暗,似是天地合目沉睡。 楚宁眉心的雷纹却骤然渗出一缕殷红,血丝在白发之间蜿蜒而下,染出一道冷冽惊心的红痕。 这异状瞒不过谢明璃。 她快步走来,眼神复杂至极。 “那雷目……照见的不是天劫。” 她咬紧牙,嗓音几乎被风吞没: “是你的命劫。” 楚宁沉默,未答。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雷霜碎裂时的余温。他知道谢明璃说得对,那不是天地给天下的警告,而是专为他一人而降的宿命之劫。 “楚宁。” 谢明璃忽地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几近歇斯底里的质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 “为什么是你引来劫云?”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本章完) 第106章 青云擂再启 第106章 青云擂再启 楚宁眼神微颤,却没有说话。 他不是不想回答。 而是他知道,自己要踏上的这条路,不仅仅是逆流而上,而是要斩破整个天命洪流。他无法许诺谁能活着走到底,他甚至不敢许诺自己能不能走到下一步。 所以,他宁愿沉默。 谢明璃盯着他,不甘地逼近,声音轻得快碎了: “你不说,是不信我?” “还是觉得我太弱,配不上与你同行?” “还是你早就习惯了,什么事都一个人扛?” 她说完,眼角泛起微红,但倔强地没有流泪,只是死死盯着他。 楚宁低头看她。 他缓缓开口,声音喑哑,却无比温柔: “我不是不信你。” “我只是,不忍心。” “你不知道,这条路……太苦,太孤,太危险。” “我不怕死。但我怕,你为我死。” 谢明璃怔住了。 她终于落泪,却不是退让,而是坚定。 “宁哥哥……” 这是谢明璃第一次这样叫他。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直击楚宁心底最深的那一角。 她仰头望他,眼中有泪光,却不软弱,只有倔强: “到了今天,你还以为我还能独善其身吗?” “从你青云擂站出来那一刻开始。” “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再也走不掉了。” “不是因为你强,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哥哥,也不是因为你站在了风雷之巅。” “是因为你,我会回头看一眼哭泣的孩子,会放下剑,只为一个不相干的百姓。” “是因为你,在所有人都背弃的时候,还在往前走。” 她忽然低声一笑,鼻音发涩: “我早把命,连心,都给了你。” 她说着,轻轻揪住他衣袍一角,像是抓住一个将被命运风暴卷走的背影。 “所以,求你。” “别再一个人扛。” “就算是命劫,就算是天劫……” 她喃喃一笑,泪却落下: “我也陪你一起破。” 霎时,天地无声。 楚宁微微一怔,像是被雷电击中。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覆在她头顶。 风,吹乱他白发,也吹起她肩头细雪。 而后,他缓缓将她拉进怀里。 不是怜惜,而是紧紧抱住,抱得很紧,仿佛将所有雷霜与寒风都挡在她的身后。 “明璃。” 他第一次,正式地,叫她的名字。 一字一音,似蕴含雷鸣之力,却又轻柔得像雪落湖心。 “那就一起。” “我命由我,劫若不散……” 他紧紧抱着她,冰霜般的战意,在她体温中缓缓融化。 “我们,便杀出一个天。” 谢明璃的肩膀一颤,然后,她轻轻抱住了他。 在这漫天残雷、雪霜未散的劫后孤境中。 他们相拥。 一如劫火中燃起的一束灯。 不再是生死拼杀、不再是命途漂泊。 只是少年与少女。 一人渡劫,一人随身。 哪怕万古为敌,天地崩毁,此刻的依靠,都已足够为彼此生死。 两人相依,终于不再孤单。 天再高,他们也并肩望。 劫再大,他们也要共破。 —— 一座孤峰横亘云海之巅,壁立千仞,悬崖如刀削,云雾在山风中如潮起落。 望剑山,禁峰绝顶。 两道青袍人影并立崖端,俱是鹤发童颜、神光内敛。一人背负古剑,长袖垂地,目光沉沉,遥望着青州方向那片尚未彻底散尽的雷云与血雾。 半晌,他方缓缓开口,语气宛若从千年古钟中敲出: “雷目裂空……劫云遮日。” “终究,还是有人……试图踏出那一步了。” 身旁弟子亦目不转睛,眼中浮现骇色: “师尊,难道真是……飞升之劫?” 老者淡淡颔首,神色却愈发凝重: “一品之后,便是天道禁忌。” “数百年来,神州早无飞升迹象。如今此象重现,绝非巧合。” 他转眸望向弟子,眸光如霜: “一旦有人撼动这千年死寂的秩序……世间所有利益格局、宗权皇权,都会动荡不安。” 弟子低声呢喃: “那皇廷……还能压得住青州吗?” 老者冷笑,袖袍微震: “若天道再起,哪来的王法可言?” “世间真正的不安,不在天灾,而在人心。” 良久沉默后,弟子再问: “那……我望剑山,是否插手此局?” 老者负手而立,望着那片雷息未散的天穹,语气低缓却铿然如钟: “我宗隐世百年,避刀兵而专剑道。” “若此劫之下,天地真开。” “那我望剑山弟子,自会以剑应之,不为世争,不为权立,只为证剑心,证大道。” 云动风起,衣袍猎猎,雪崖万仞之上,雷云翻涌,似天将再怒。 —— 暮色沉沉,火光如血。 朝京皇极殿内,百烛通明,金砖映影。 一位老臣身着朝服,跪伏在丹墀之下,声音苍老而沉稳,却每一个字都带着震动人心的重量: “启禀陛下……” “臣夜读《天象密录》三十二卷,查证古图,青州近日天象异动,雷目现世,云裂如血、雷纹倒挂。” “极可能,为飞升劫云之兆。” 大殿气息顿冷,气流仿佛凝成了一层冰霜。 帘幕后,龙座之上,一道目光缓缓落下,透出纱帐,带着审判般的冷意。 “……你说,飞升?” 声音不疾不徐,却仿佛一柄冰刃在殿中游走,割喉不见血。 老臣却仍俯身不起,沉声应道: “回陛下。臣参照千年前《混元图志》,其中有载:混元上师试图破境飞升之日,亦现‘雷目悬空、天网崩裂、血云沉地’之相。” “今青州再现此劫象,绝非凡象。” 他微顿,目光一闪,沉声道: “且青州乃诸宗汇聚、外藩林立之地。” “而端王……此刻亦驻于青州。” 殿中众臣悚然。空气如被雷霆劈断。 那道幽深如渊的目光,忽然沉了几分。 “你是在说……” “若此人飞升,不止是道成。” “连神州格局,也将倾塌?” 老臣伏地叩首,言语如铁: “是。” “若天门真开,旧权将崩,新帝当立。” “那一日,端王不止是端王,宗门不止是宗门。” “皇权……将不再是唯一的天命。” 寂静中,只听得金盏油烛微响,像是天命摇摇欲坠。 半晌。 纱幕后传出一道几不可察的冷哼,带着某种令人胆寒的讥诮。 “……荒谬。” “朕坐镇中原三十载,岂容一人、一宗、一劫撼动社稷?” 声音瞬变威厉: “即刻,封锁青州。” “调西北镇武司铁骑十万,封关三道,禁人入出。” “若有妖异横空,宁可错杀一城,绝不可留此祸患。” 最后这句话落下时,仿佛整个皇极殿都被雷霆击穿,百官头皮发麻,齐声叩首: “谨遵圣命。” 而龙座之后,那位帝王缓缓起身,指尖掠过案边的《天命图录》,眸中光芒阴冷: “飞升……那是神才有的事。” “这天下,只容得下一个主宰。”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混元劫三十日期限,而今,时限已至。 在天穹之上,一团血色云团悄无声息地浮现于府城正上方,似雷非雷,似目非目,犹如苍穹正睁开一只酝酿审判的眼睛。 它无声,却让所有武者心头一紧,甚至呼吸都为之一滞。 晨雾未散,擂台上新铺的青石泛着冷光,裂缝修补的痕迹如蜈蚣蜿蜒。 风,自北来,吹起一地灰尘与旌旗,远山雾霭未散,天色却暗得如入夜前。 青云擂下,再次人潮如海,气浪滔天。 今日,不仅各大宗门的掌教长老齐聚,就连府城的各路豪强、各武道世家都如游龙般盘踞在看台之上。 乃至那些原本只是观望的中立宗门,此刻也现身,皆因今日之战。 高台之上,端王蟒袍金线暗绣龙纹,指尖轻叩鎏金扶手,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台下那道黑袍身影。 短短数日,楚宁连胜一百二十一场,无一败绩,积分榜首,几乎以一人之力,重塑青云擂的规则。 全场沸腾! “来了!他来了!” “雷极刀君,今日还要连胜多少场?” “我压十场!” “十场?我赌他今天就能破一百五十胜。” 人声如海,雷鸣如潮,声浪轰然炸开。 但人群喧哗的最前排,谢明璃神情却异常凝重,手中紧握佩剑,美眸微凝,低声叮嘱: “宁哥哥,小心……今日不一样了。” 楚宁微微颔首,眼中雷光敛去锋锐,只余下深不可测的沉静,仿佛山岳未动,海面无澜。 可就在他缓缓抬足踏上擂台的那一刻。 “轰——” 一声沉闷若神钟的雷响自他体内炸开。 刹那间,天地灵息陡然震荡,一股可怖的灵力波动,自他体内如惊涛骇浪般轰然扩散。 擂台四周的青石骤然亮起雷纹,空气扭曲如烈焰翻涌,四周武者纷纷面色大变,有人被这股爆裂雷息震得连连倒退。 下一刻,天穹之上,九重云层骤翻如潮。 青纹雷芒如星瀑垂地,纷纷灌注楚宁周身。 楚宁修为,从十品下等,骤然暴涨至八品中等。 “这……怎么可能!” “他隐藏了境界?” 一众宗门长老几乎齐齐起身,目露震骇。 “是他……刚才突破了么?” “不……这不是突破……这是,强行释放。” “他的境界本就不止于此,只是……现在,他不再压了。” 无数目光,震撼地看着擂台之上那道雷息缭绕、如神似魔的身影。 (本章完) 第107章 若无七品修为,不必上台 第107章 若无七品修为,不必上台 无数目光,震撼地看着擂台之上那道雷息缭绕、如神似魔的身影。 楚宁缓步走上擂台,每迈出一步,擂台之石便泛起涟漪般雷光,仿佛他脚下踏着的不是石板,而是天雷织就的神图,天地之序为其让步。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四方,眸中金光微现,宛如雷神睥睨凡尘。 “接下来的挑战者——”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如暮鼓晨钟,直震人心。 “若无七品修为,不必上台。” 他语气极冷,却极稳,宛如一道绝命的裁决书,封锁了无数人踏擂的念头。 台下一阵骚动,一些蠢蠢欲动的中低品武者面面相觑,只觉背脊生寒,汗水悄然沁出。 而楚宁,冷冷又补上一句: “若执意要上——” “生死自负。” “轰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天穹之上,那团自上次大战后便隐于高空的血色劫云,终于再度翻涌。 九重天云逆流而起,层层雷光扭曲聚合,在那穹顶之上撕开一道可怖的漩涡。 雷光劈地,血云倒灌。 众人骇然仰望。 只见那漩涡最中央,一道若隐若现的雷霆神目,缓缓睁开。 谢明璃瞳孔骤缩,脱口而出: “劫云……它又来了!” “而且……比上次更近、更实质……它在看楚宁。” 高台上的所有宗门强者,脸色齐齐一变。 “劫云正对擂台……是他!目标是楚宁!” “这……怎可能?” “难道他……就是引劫之人?” “可他还未到一品啊!” 观战席上,宗门长老霍然起身,茶盏翻倒;百姓交头接耳,惊疑不定;连端王叩击扶手的动作都微微一滞。 谢明璃攥紧袖中冰魄刃,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她太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七品,已是许多宗门掌门的修为门槛。 楚宁此举,无异于向整个青州武林宣战。 “什么?” “七品以下不接战?” 惊呼声、质疑声、自语声,层层迭迭,滚滚而起。 楚宁站在擂台之上,仿若不闻世人惊惧。 这劫云,正是他为局引线。 他不在意低阶挑战者是否上场。 他要的,是将真正藏在暗处的敌人逼出来。 唯有足够的威慑,足够的逼压,才能让那些潜伏的邪祟、暗子、血炼者坐不住、动杀心。 擂台下,那些早已报名挑战的人,一时间脸色变幻不定。 原本一腔热血、磨刀霍霍的八品、九品武者们,听到这一声高喝后,纷纷哑火。 有人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有人则面面相觑,沉默后低头离开。 “开什么玩笑!” “连八品巅峰都赢不了,九品?送死么?” “就算他狂,可人家确实有狂的资格……” 一名,又一名挑战者,低头黯然退场。 他们曾满怀斗志而来,此刻却连战意都被压得粉碎。 擂台四周,安静得连刀鞘颤鸣都仿佛清晰可闻。 很快,放弃人数突破五十,楚宁的积分飙升至一百七十四分,稳坐榜首,遥遥领先。 高台之上,端王眼角微挑,唇角笑意却冷,轻轻抬手,向下方执事示意。 执事会意,抬手一挥,雷音符阵应声震动,灵纹升腾而起,声音浩荡传遍全场: “青云擂挑战赛,继续开始!” 话音刚落。 楚宁缓缓踏前一步。 那一刻,整座擂台仿佛被天雷扯动。 他的断雪刀微微倾斜,刀尖垂落一滴紫金雷浆。 “嗞——” 天穹雷目骤然睁大,一道血雷劈落,却被他反手引刀接住,雷光顺刀纹游走,化作紫金雷龙缠绕周身。 “七品以下,不配见我刀锋。” 楚宁站在擂台中央,背影如嶂,眼神淡漠如霜。 他声音不高,却仿佛雷鼓轰鸣于天穹之下,余音未尽,竟震碎了九霄浮云! ——这一刻,天威若出,擂台四方瞬时寂静。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道黑影缓缓自擂台边缘登场。 他一身黑袍,兜帽遮面,身形笔挺,步伐稳如裂岳,所过之处青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碎响。 七品下等修为,一步一震,竟不落下风! 黑袍人停在擂台中央,沙哑低笑:“雷极刀君?如此狂妄……” 他抬手掀下兜帽,露出一张被火焰灼烧、宛如枯骨的面容,眼窝之中幽光翻涌。 “倒是合我胃口。” 他掌心猛然燃起赤红烈焰,那焰非凡火,而是阴焚之焰,燃魂不燃形! 火中浮现一道人影,正是沈烈——那曾于城郊血池一役被楚宁斩杀之人! “离火宫·秦傀,”黑袍人狞笑,唇角裂至耳根,“奉我宫主之命,来取你狗命!” 楚宁目光骤寒。 他缓缓抬刀,一指斜天,紫金刀芒如鲸吸雷海,雷意在擂台上空勾勒出一道龙形虚影,呼啸低吼。 “既是为死而来,那便成全你。” 雷光激荡,冰霜自他脚下蔓延,瞬间结起一道银蓝霜圈! “轰!!!” 刀锋斩出,雷龙腾空,秦傀一掌轰出,焚魂之火灼天烈地! 刹那间,雷火交缠,天地一暗,一明! 擂台被撕裂成火雷交错的炼狱,紫电赤焰之中,无数观战者倒抽冷气,仿佛隔着灵识都能感受到那令人魂体发颤的压迫。 秦傀狞笑,忽然一抬手,将掌中“火灵缄印”狠狠捏碎。 “——火灵·现!” 只听“轰”地一声,缄印碎裂成九缕火焰蛇影,霎时窜入擂台四角。 九道火柱瞬间轰然升空,撞破雷云,在高空交汇成一尊三丈火神虚影。 那虚影头戴炎冠,铠甲似由岩浆铸成,手执熔岩巨斧,每迈出一步,擂台石面就寸寸融化,赤流汩汩,如地狱翻涌。 “焚!” 秦傀一声怒喝,火神虚影擎斧而下,宛如天火坠落,烈焰滚滚如山压境。 斧刃未至,热浪已将空气蒸腾得扭曲,连楚宁的衣袍都在灼热中卷边焦黑。 秦傀狂笑声如破锣低哑: “雷霆确实霸道,但却最易燃烧。” “离火宫的焚魂焰,乃焚阳克神之火——你的雷霆,正好给我做柴烧。” 楚宁未退,亦未言。 他低头,望了一眼左臂的焦痕,皮肉微卷,雷息受损。 但他眸光一凛,眉心雷纹跳动不息。 右手缓缓握住断雪刀,左手抬起,指尖寒芒一闪,狐首吊坠泛起冰蓝微光。 他轻声应道: “雷克不了火?” “那便——以‘霜’降焰。” 话音未落,左掌虚引,一朵幽蓝冰莲于掌心盛放。那不是寻常冰意,而是雷霆与冰霜交织之物,雷雪同源,寒极生雷。 寒气自他足下汹涌蔓延,如万里雪原突降,擂台周缘竟结起一圈冰霜鳞纹。 冰莲旋转,雷弧于其心交错,青蓝交融,银芒如涟。 楚宁冷眸望天,刀锋一指而出: “断潮锋” “轰!” 天地间,雷雪齐鸣。 一道雷电贯通冰莲,腾空劈向火神虚影。 火神挥斧反斩,两道神力轰然相撞。一边是焚魂烈焰,一边是霜雷冰纹。 交锋中心,赤焰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冻结。 斧锋变脆,铠甲龟裂,火流成冰,连那炎冠之上都结起一圈寒霜,仿佛神像在霎时间失去了热度。 秦傀瞳孔一缩,脸色第一次真正扭曲。 “……这是……阴雷?你以极寒克我至阳焚魂?” 楚宁一步步踏入冰霜雷域,霜气卷裹黑袍,如临极北夜雪。 他声音低冷如霜刀拂铁: “焚魂之火虽可吞雷,但在天地五行中——” “冰为水极,雷为天威。霜雷并出,可断火源。” “你的火神,不过纸做神像。” 随着他最后一字落地,冰莲完全绽放。 万钧雷霜之意轰然逆卷而上,如寒星坠落,冷光撕裂虚空。 火神虚影动作一滞,裂痕如蛛网般在斧刃上蔓延开来。 “咔!!” 巨斧断,神像裂,赤焰纷纷凝结成冰屑,凌空四散。 秦傀猛吐一口血,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你敢毁我焚神像?我要——” 楚宁未等他说完,断雪刀横空一斩。 “还想做神?” “那便看看,你这张脸,能否在霜雷下活命。” 观众席上,不知是谁先惊呼一声: “他……他将离火宫的圣焰化形术生生镇住了?” “八品中等,压制七品下等?这还叫挑战?这是在凌迟。” 高台之上,端王眼中精芒微闪,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才像我想要的局势。” 擂台上,秦傀踉跄后退,焚神像崩塌带走了他半条气脉,他咳出一口淤血,眼中却愈发癫狂。 “呵……呵呵呵……” 他舔了舔唇角的血,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像焚炉风箱轰鸣: “很好……你,能逼我走到这一步。” 他右手抬起,狠狠插入自己胸口的火纹之中,一寸一寸,将那枚烙印在骨髓中的“离火血符”扯出。 皮肤裂开,血肉灼烧,他却没有半分痛苦,反倒癫笑得越发狂烈。 “你可知……离火宫的真正根基,不是火!” “是,祭。” 话音未落,秦傀猛地拔出背后一柄燃烧着的火钉,狠狠刺入自己肩骨。 观战席上,有老者惊呼: “那是——焚骨血契?这疯子连自己的命都烧?” 他每燃一寸血骨,体内温度便暴涨数倍。 (本章完) 第108章 锁雷阵 第108章 锁雷阵 擂台青石开始寸寸炸裂,整片空间仿佛被丢入一口炼狱火鼎。 秦傀此刻的身躯不再是人形,而是一具活着的“火焚傀儡”,骨骼通红如铁,血液沸腾如岩浆,头顶火冠怒燃,仿若半个火域神灵。 秦傀却笑声低沉,缓缓睁开那对火瞳: “我献骨、燃魂、焚道基……只为那一瞬化神。你呢,可敢?” 楚宁望着他,刀锋横陈,眼底雷光沉寂如渊: “你焚命为魔,是为了不甘,我只想活着,救我阿姐回来。” 霜雷再起,银蓝之芒如寒潮席卷长空。 狐首吊坠骤然放光,那冰蓝光晕纯净如初雪,却在下一息中,仿佛颤抖了一下。 楚宁神情一凛,忽感掌中霜雷之力,如怒海倒灌。 一股诡异的刺痛从丹田逆冲而上,直至眉心雷纹。 但,那熟悉的反噬痛苦,却未真切落在他身上。 他猛然低头,胸前,狐首吊坠正静静悬于心口,晶莹剔透的轮廓已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纹,如寒霜初落时悄然绽开的雪痕,正缓缓向中心逼近。 那不是单纯的法器裂损。 那是,青璃用残魂,为他抵挡反噬。 “……怎么会……” 楚宁眼底雷光剧震,脸色从惊骇,到难以置信,再到彻骨的愤怒。 他不该愤怒于敌人。 他愤怒于自己。 为何他至今才明白,她的残魂竟以如此方式守护着他? 为何……他从未察觉,她从未言语的付出,竟一次次替他吞下霜雷反噬的痛苦? 一滴血,自他眼角淌落。 不是泪,而是雷咒激荡之下强行冲破经络的魂血。 他颤抖着握紧断雪刀,胸腔雷声轰鸣,声如战鼓。 然后,低语,声音冷得几乎令天地止息: “青璃……” “你不是神兵。” “你不该替我承伤的。” 这低语落下的瞬间,天地动荡。 楚宁的发丝炸裂飞扬,雷纹在眉心炸亮,仿佛怒火印入骨髓。 “轰。” 雷息如溃堤巨浪,疯狂从他体内汹涌而出,天地间雷霆震荡,电芒如剑,霜雪倒卷。 擂台边缘的防御阵纹,在这一刻“嗡”的一声震动,隐约亮起暗红光芒。 在高台之上,端王唇角轻挑,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擂台之下那道雷霜狂暴之影,眼神深处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兴奋: “再疯狂一点……楚宁,再放纵一些吧。” “这雷息,还不够激活《九重雷典》。” 而擂台之上。 秦傀面色剧变,骤然后退数丈。 他还未看清,楚宁已动。 霜雷如河决千里,斩落而下。 雷电流淌之处,空气尽碎,火焰瞬息冻结成冰,秦傀的气焰,被雷霜炸成齑粉。 “你……你疯了?”秦傀嘶吼,“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楚宁步步逼近,面上毫无波澜,唯有眉心雷纹灼亮如日,原本金色的瞳仁此刻一缕血芒在暗涌。 他像是已经听不到。 像是…… 只剩下一刀。 为她。 为命。 为怒。 “轰隆!” 雷霜交汇,火焰冻结,整座擂台被一瞬炸得寸寸龟裂。 天穹之上,劫云如墨翻滚,雷目再睁,似察觉到了那不该释放的雷源正被引动。 天地威压轰然而落。 远处观战的宗门长老、世家权贵齐齐骇然。 “那不是普通的雷……” “他的气息……在往上突破?” “雷息彻底失控了!” 谢明璃瞳孔骤缩,一步踏出,正欲强行破阵,却在半空被一道锁链阵纹隔绝。 她抬眸望向擂台,只见雷海沸腾,霜雾交织,楚宁立于中心,周身雷息汹涌如海啸倒卷,而他的背影……孤绝、沉静,仿佛已然隔世。 “宁哥哥……别再逼自己了……” 谢明璃咬牙,喉中哽住,声音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眼眶一热,泪意倏然浮现,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忽有破空之声响起。 赵天宇身着黑甲,自人群中一掠而至,沉声拦住她: “小姐,冷静!这是防护阵纹,你贸然闯入只会……” “闭嘴。”谢明璃几乎是怒吼着打断了他。 她一步踏出,衣袍翻卷,剑光如霜,“铮”地一声斩向那道雷锁! “咔——” 霜芒怒涨,雷纹剧震,锁链嗡鸣如哭。 下一瞬,雷光反弹。 轰然震退她数丈。 谢明璃身形在空中一顿,袖袍焦裂,嘴角溢血。可她根本来不及擦拭,一抹惊骇与惶急在她眼底炸开。 她望着雷纹深处那日渐扭曲的阵心,声音颤抖: “……这不是防护阵,这是——锁雷阵?” “你们……竟想算计他?” 谢明璃瞳孔剧缩,身形一震,却再无迟疑,强撑着伤体,再度拔剑跃起。 “宁哥哥——” 雷声如鼓,天地震荡。 她的呼喊仿佛淹没在整座擂台轰鸣的雷暴之中,可她的眼神,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意。 “你听得到吗?” “他们布下的是锁雷阵,是囚你的牢,是吃你血肉的兽笼。” 她挥剑再斩,霜雷迸发,雷纹微颤,可那阵法早已被雷息灌满,如万钧之封,纹丝不动。 她几乎嘶吼出声: “你不是疯子!你不是恶鬼!你是要救你阿姐的楚宁!” “你若沉沦进去……你叫我怎么活?” 她声音哽咽,泪终于滑落。 可那雷阵之中,楚宁身影如神亦如魔,全然不动。 他已经听不到了。 谢明璃跌坐雷纹之前,眼睁睁看着那被阵纹吞噬的楚宁,肩膀颤抖,却咬着牙不肯再流一滴泪。 她低声呢喃,仿佛对着雷暴中的他: “别再肆意释放雷息了……再多一点,你就回不来了。” 她明白,他此刻释放的不是雷,而是命。 而擂台之上,雷海中。 楚宁周身电光如渊,霜雷在血咒与雷阵撕扯下汹涌失控,他却像沉睡在暴风之心的王座。 他周身雷意疯长,怒海狂涛般砸入擂台的每一道阵纹、每一寸岩石,霜与雷交织出毁灭之域。 这一刻,他不是楚宁,不是雷极刀君。 他是,怒火为誓的……斩命之人。 他缓缓抬起断雪刀。 刀未动,雷霜已凝成百丈寒云,云下雪落如剑,雷走如龙。 “轰!!” 擂台炸裂,他整个人如一道雷光直掠而出,身后拖曳出万道银蓝雷痕。 他低吼一声: “寂世灭!” 断雪刀横空劈下。 这一刀,并无任何技巧,却斩碎了天地的平衡。 雷电银芒交织冰蓝龙影,寒霜覆盖每一寸空气,雷潮滚滚,虚空崩裂。 “唰——” 秦傀还未反应过来,火焰周身已被雷霜冻结。 “咔嚓!” 他惊恐地望着自己被逐渐冰封的手臂、胸膛,眼神扭曲、绝望。 他疯狂催动真气,想用体内的焚魂禁火反烧。 却发现,雷霜之中,连“魂”都被冻结。 “你不能杀我,我是离火宫的人。” “我是宫主亲传!你敢杀我——” 楚宁的刀光已落至眉心。 “轰。” 斩落! 秦傀整个人被一道贯穿天地的雷柱撕裂。 他的骸骨、气海、血焰、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终斩”之下,归于寂灭。 没有尸首,只余冰雷碎晶,从擂台的中央飘散而下,如落雪坠星,寂静、悲凉,却也纯粹无暇。 整个青云擂,鸦雀无声。 连观战的风,似乎都停止了呼啸。 然而,擂台地面深处,雷阵纹络忽然剧烈闪烁,宛如万条雷蟒甦醒,金芒如潮水自楚宁脚下涌起,一寸寸缠绕住他的脚踝、小腿、腰胁…… 然后—— “嘶啦!” 一道血雷猛然自他背脊炸裂。 楚宁猛然一震,瞳孔骤缩,口中吐出一口炽热血雾。 他想抬手,反击,却发现自己全身雷息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倾泻。 随着楚宁的雷息被幽阙·阴雷锁吸走,体内封锁血咒的雷煞的逐渐消散。 “咔——咔咔——” ——那是血咒冲破封印的裂痕。 而此时,擂台四周的高台之上,端王双手负后,面色依旧平静,唇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再强些吧……你越强,这阵纹就吸得越深。” 他缓缓抬手,袖中玉符微微一动。 “咔……咔咔咔。” 整个擂台雷纹齐亮,神纹交缠,阵心处已显露出一口雷渊虚影,似要将楚宁整个吞没。 他的身躯微颤,眉心雷纹猛然绽裂。 “噗!”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在半空化作蓝白电雾。他试图压制,试图闭合雷门,却如潮水崩堤 他的境界,开始崩塌。 八品中等…… 跌! 八品下等。 跌! 九品上等、九品中等……境界如雪崩般,一层层剥落。 “咔咔咔。” 楚宁的金瞳,在雷息耗尽的瞬间,微光黯淡。霎时如星火熄灭,眉心雷符碎裂,化为一缕银尘消散空中。 那一刻,万众寂静。 他白发如雪,忽而一缕缭乱垂下,映得那张苍白面容仿佛瞬间苍老。 断雪刀上,紫金刀芒终于熄灭,刀身也沉寂无光,垂落地面,发出一声沉哑的“铛——”。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擂台之上,雷纹仍在疯狂吸收,楚宁跪地喘息,血痕斑斑,雷息尽散,宛如将熄的灯火。 高台之上,端王终是笑了。 那笑声不大,却像一只自地狱醒来的夜枭,带着潮湿腐烂的气息: “快了……快了。” “雷极刀君也不过如此。” 执事低声上前: “禀王爷,锁雷阵吸收已达八成……是否继续?” (本章完) 第109章 血尽雷竭,雪落昏沉 第109章 血尽雷竭,雪落昏沉 端王负手而立,唇角笑意如霜,眼神冷若冰镜: “继续——” “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十年。” 然而话音未落。 “轰!” 一道暴烈寒意,骤然自擂台下爆发。 银白气浪腾空,如暴雪掀天,冰雷交加的旋涡,瞬间将数丈之地冻结成霜原。 谢明璃! 她踏雪而出,长发狂乱,冰魄真气席卷四方,连擂台周边的阵纹都开始泛起裂痕。 她的身形,宛如一柄由寒霜铸成的神剑,直指高台。 “端王!” 她声音颤抖,却带着穿透魂魄的锋利。 “敢算计宁哥哥,你该死!” 她衣袍猎猎,血痕斑斑,眼中再无柔色。 那一刻,她终于破开了困于心境的桎梏,《冰心诀》第五重——“寒心映月”,强行贯通。 冰魄之心破封,她的气息竟一跃冲至八品中等,寒意如雪川倾塌,随剑意奔腾而上。 她手中佩剑早已脱鞘,剑锋寒光四溢,连空气都被冻结成细碎冰晶。每踏出一步,地面便结霜三寸,血雾尽凝。 端王猛然一凛,袖袍一振,九道金纹护身符瞬间张开。 “放肆!” 他第一次显露真元,衣袍鼓荡,王者威压横扫十丈。 竟是六品武者。 但谢明璃已无退意。 她身影爆射而出,唇角鲜血未干,声音却震彻长空: “宁哥哥你再撑一息……” “我替你,斩了他!” 她猛然挥剑,天地骤变。 一轮寒月,自她背后虚空冉冉升起。竟是寒意凝出的月影,照耀长空,冻结世间。 “寒心映月。” 她将所有情绪、执念、愤怒、痛苦……尽数倾注于这一剑。 这一剑,不为修道,不为荣耀——只为那一个负伤跪地、为她一人挡尽风雪的背影。 “哗——” 四道身影骤然自高台跃下。 黑金甲袍,面戴金兽纹面具,正是端王亲自调教、拱卫左右的亲卫。 八品下等,一身修为极为精纯,四人落地瞬间便四象成阵,分四方包围谢明璃。 “谢姑娘,停手吧。”一名亲卫低声道,手握铁枪,寒芒森然。 “王命不可违。” 她未言语,却早已用剑气说明一切。 她的剑锋一震,空气爆鸣,寒气如裂帛般刺穿众人耳膜,擂台上的雪晶纷扬如飞灰,四面八方,宛若天降霜劫。 第一名亲卫横枪格挡,刹那寒气透骨,铁枪寸寸结霜。 “嘭。” 冰雾炸裂,那亲卫整个飞出十丈,坠落时已被冻得浑身僵直,吐血昏厥。 只此一击。 看台哗然。 “八……八品中等?” “她刚才那一剑,竟逼得端王亲卫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谢家?” 青云擂四方,众多世家宗门代表,齐齐变色。 一名白须老者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尽是震动: “谢惊鸿废了,武侯府居然还有一个谢明璃。” “她年纪不过二八,若再进一步,莫非……” 身旁,一名宗门弟子喃喃出声,面色近乎苍白: “我们世家苦修一生,能堪八品边缘者寥寥……这谢明璃,竟如登楼之人,一跃登顶。” “是我们太天真了……” “原以为雷极刀君只是武侯府的意外。” “现在才知,他们藏得比谁都深。” 不少世家长老沉默不语,额间冷汗隐现。 他们望着那一袭月白身影,不再是欣赏、艳羡,而是……敬畏。 这些声音,汇入一片惊骇而压抑的寂静之中。 谢明第二剑斩下,月影迭现,剑光如涛,直接撕裂了防御灵罩。 “咔!”两名亲卫被斩飞出阵,口鼻皆喷寒血。 只剩最后一人,浑身寒毛倒竖,却不敢后退。 谢明璃一步逼近,冰魄真气如滔天寒潮怒卷。 “退。” 那最后一人终于承受不住,仓惶闪身。 霜雪渐止。 四大亲卫,尽皆溃败。 冰封之下,谢明璃立于霜月中央,剑尖垂地,气喘如兰,长发披散,嘴角渗血,眼中却透出一往无前的光。 而她目光所向之处,仍是那擂台之上,被雷纹禁锢、浑身血迹的楚宁。 “到此为止——” 端王终于开口。 他仍负手而立,眼神冷得像万年冻湖,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压制怒意。 “谢明璃,三十年谢家积威,我一句话,可让你们从青州除名。” “你若现在回头,本王许你武侯府的位置,仍可坐稳。” 谢明璃却抬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威胁。 她眼里只映着那擂台中心,那一道雷光暗淡、伤痕累累的背影。 “我谢明璃,从不靠他人施舍来换荣耀!” “你敢动宁哥哥半分,我就毁你王图一角。” 端王猛拍王座扶手: “你敢再往前一步——” “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声音落下,天地似有一道无形气场骤然镇压。 大乾王朝亲王之威,一瞬间如山海倾塌,向谢明璃狂压而来。 台下众人屏息。 各宗掌教、世家族老,无不面露惊惧。端王,竟已动怒。 但谢明璃只是擦去唇角血迹,抬头望他,冷冷开口: “情面?” 她一字一句,像冰锥刺心。 “你是王,我是臣,可今日此时。” “我既为剑中寒心,便不为任何人低头。” “宁哥哥。” 她轻轻唤了一声。 那不是激昂呼喊,而是破碎中倾尽柔情的一句呢喃。 “你为我战尽千敌,我也能为你……逆斩万权。” “就算是天道,也别想动你一寸。” 擂台之上,楚宁终于挣扎着抬起了头。 似乎,他听到了。 似乎,他看见了。 他眉心雷纹依旧暗淡,境界如落星般跌落。 那一缕将熄的雷,似乎,再次微微亮了起来。 说完,她剑锋倒转,雪霜乍起。 “冰魄斩·寂雪葬!” 长剑划空,一道寒月弧线凌厉划过夜幕。 端王目光骤冷,袖中玉符一闪,一道金影瞬间破空而至。 七品下等,身披金甲,乃昔年王朝金榜武者。 “杀阵,动!” 霎时寒气炸裂。 谢明璃一剑斩落,逼退那人数步,但他迅速拦住她去路。 “铛——” 长剑与刀光碰撞,雪霜飞散,她的肩膀瞬间被一记重击震得脱臼,鲜血从唇角滚滚溢出。 她没有倒下。 反而,一步跨入阵中,斩碎那亲卫金甲一角。 “宁哥哥……” 她低声呼唤,眼眶含泪。 “如果命运真的如此残酷……那我便以我之命,为你换这一线生机。” 说完,她猛然跃起,朝阵中心强冲而去。 “拦住她!”端王怒喝,眼中终于有了裂痕。 但已来不及。 谢明璃衣袂翻飞,如寒蝶扑火,穿越雷锁阵纹的缝隙。 “咔。” 整个锁雷大阵轰然一震。 一道道雷链如毒蛇狂啸,齐齐缠上谢明璃的四肢、腰背。 她如断翼之燕,身躯高高坠下。 “明璃!” 楚宁,终于睁开了眼。 那一刻,雷光自他瞳孔深处炸裂。 八品中等—— 八品上等—— 雷息如海潮倒灌。 全场震撼。 雷光撕裂天空,化作一尊雷霆神影,仿佛他要再次破开天地,逆转命劫。 他怒吼着拔刀而起,雷息化柱,轰然炸开。 “轰。” 雷极再现! 众人惊呼:“他还在提升?他不是……早被抽干了吗?” “不是提升,是……他在燃命!” 擂台之上,雷息怒涛般翻卷。 而在那高空阴云深处,劫雷重凝,那只闭合的“雷目”,竟再度睁开。 那不是天象。 是命劫的回光返照。 楚宁浑身雷光破体而出,雷极强弩之末,却仍撕开天幕。 他脚步踉跄,像濒死的野兽,却一步步,死死向前。 眼前,是她闭着双眼,被雷链拽坠的虚弱身影。 她在半空下坠,周身雷锁缠绕,昏迷不醒,血迹自唇角而下,在风中晕染成殷红的弧。 那一刻,楚宁仿佛听见了自己体内什么东西……断了。 他低吼一声,猛地冲出。 “明璃……” “你答应过我,要看我杀出一条路的……” “你说过,要一起走到尽头的……” 擂台崩碎,雷光如剑,但他一脚踏裂地面,雷影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冲过去接住谢明璃。 但下一刹。 “咔。” 那道幽阙·锁雷阵的主阵纹,忽然爆出万丈雷芒,如毒蛇回咬,将楚宁从头至尾死死缠住。 一道血雷从他胸口炸裂而出。 楚宁全身一震,口中血浪狂涌,身形轰然砸落地面。 他脚步重重一滞,双膝跪地。 雷纹尽散,金瞳黯淡,雷魂熄灭。 雷息彻底被抽干。 他终于,彻底……倒下了。 而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他看到了,那一道从半空坠下的身影,像是一朵枯雪,轻飘无声。 她素衣被雷锁撕裂成碎缕,发丝凌乱,脸上血痕交错,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唇角还挂着一抹微笑,仿佛她最后一刻仍在等待他的回应。 那一瞬,楚宁终于崩溃。 他胸腔中燃起一股呛人的痛。 不是来自伤痕。 是来自魂。 他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伸手去接,却早已力竭如泥。 他只能睁着眼,看着她坠落,看着她慢慢远离,看着她用命换他最后一眼。 泪,忽然从他的眼角溢出。 他从未哭过。 即便寒山血池横尸成山,即便霜域刀光斩尽百邪,他都未曾动容。 可现在。 “端王。” 楚宁声音嘶哑如破风之刃,哪怕已是将死之身,他依旧咬牙低吼: “我若不死。” “你……必不得好死。” 这一句,是一位已然陨落之人的誓言。 天地寂静,雷目缓缓闭合。 冰霜之上,两道身影同时倒下。 一人血尽雷竭,一人雪落昏沉。 他们谁也没能接住彼此。 可他们的名字,却在这一刻,烙印进所有人心中: 楚宁、谢明璃。 而高台之上,端王终于露出最深的笑。 (本章完) 第110章 吞渊复苏,万劫启端 第110章 吞渊复苏,万劫启端 霜雪未融,血迹犹新。 青云擂残垣破碎,落针可闻。冰霜之上,楚宁静静伏倒,宛若一尊燃尽雷火的雕像,无声、无息。 众人屏息凝望,只待风雪将一切掩埋。 可就在这死寂如墓的静谧中。 “咔,咔咔……” 一道令人脊背发寒的声音,悄然自楚宁胸腔深处响起。 不像是骨折,更像是某种沉睡多年的禁忌生物,正在缓缓翻身、苏醒。 他胸前淌血之处,一道诡异的咒印渐渐浮现,那咒印黑红交织,血脉般蜿蜒缠绕,竟在皮肤上蠕动,如同一只睁眼的魔瞳。 瞳孔幽红,正缓缓睁开。 天光照落在那“眼”之上,竟被吞噬,毫无反光。 高台之上,端王眉头一皱,低声道:“……什么声音?” 与此同时,擂台中心,楚宁的身体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下一刹。 “嘭。” 他胸膛处,一道血雷猛然炸裂,咒印化作万千魔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楚宁原本沉寂的身体剧烈抽搐,像是雷霆与深渊在体内撕裂。 血肉崩裂,骨骼震荡,一股不属于楚宁的气息,正从他体内疯狂喷涌而出。 阴寒,漆黑,吞噬一切。 “那是什么?”观战的宗门长老惊恐起身。 “他的气息……不对!那不是雷……那是……邪祟的气息!” 这一声惊呼,宛若雷击,掀起万丈恐慌巨浪。 “咔咔咔咔——” 楚宁的手臂,骨骼重新构筑,五指如同利爪般张开,血肉如蛇鳞般龟裂重生。 他的黑袍无风自鼓,血气翻涌间,一缕缕漆黑雾丝如藤蔓般自他脚下生出,扭曲、游走、盘绕,在擂台上扩散如瘟疫般迅猛。 霎时间,整座擂台,陷落。 “轰!” 青石碎裂、符纹崩解,一道道裂缝如蜘蛛网般蔓延而出,裂缝深处涌出浓稠如墨的黑雾,那不是寻常瘴气,而是被炼化千魂万魄后凝成的“鬼血瘴”。 那些瘴雾之中,隐隐可见无数模糊面孔在蠕动,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低语与哭嚎: “救我……救我……不想死……别靠近他……别靠近……” 血雾缠绕楚宁的身体,宛若万千亡灵索要归魂,凄厉嘶鸣不断在他周身回荡,如同一场从地狱深处唤出的献祭仪式。 而在那黑雾的深处,一缕几近破碎的意念仍在挣扎。 楚宁的神魂,被吞渊强行炼化,几欲消散,却在最后关头爆发出刺骨的反抗。 一道极细微的雷光,自识海深处闪现。 如星火燎原。 那是楚宁最后的执念,他的残魂凝聚成一柄雷刃,在血雾之中划出一道炽烈的银弧。 “我的命……轮不到你主宰!” 他怒吼如雷,残魂化刃,朝着吞渊凝聚之核猛然劈下。 “嘭!” 一道沉闷震响在黑雾中炸开,雷刃斩入吞渊的魂核,一缕幽蓝魂丝当场崩散。 吞渊闷哼一声,魔识轻颤,却仍稳稳压制住了这微弱的挣扎。 他冷哼一声:“还真留了一口气,楚宁,你的意志够顽强……但也不过是最后的呻吟。” 雷刃虽溃,但这道意志反击却在他魂体中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魂痕。 也正是这一魂痕,使得吞渊夺体后的融合,并不完整。 此刻,他在黑雾中央缓缓站起。 可那,已不再是楚宁。 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那双手,仍具人形,但五指骨节却狰狞扭曲,宛若魔爪,掌心浮现出一只幽深的竖瞳,仿佛万鬼之眼,缓缓转动之间,竟吞吐出丝丝灰白的魂丝,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摄取着周遭灵魂残影。 他的脸,依旧维持着楚宁的轮廓,但那熟悉的五官却在呼吸之间崩裂塌陷。 血线自眼角、嘴角、额头蔓延而出,如同破碎的陶瓷裂纹般密布全脸。雷极之体上的雷纹寸寸崩散,仿佛被熔化吞噬。 而从他心口处开始,黑红色的魔纹宛如烧灼的铁水,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皮肤之下仿佛正在被煮沸。 此身,已非楚宁,亦非吞渊。 是一个介于人魔之间的混沌孽种,一具从血劫与雷狱中被强行缝合而成的伪神之躯。 “雷极刀君?” 他的声音响起,不似人语,更似冤魂千迭之音。 “呵……呵呵呵……” “不过是这具皮囊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他缓缓抬头,眼瞳彻底异变,黑白翻转,血红交融,眼中漩涡转动,竟连空间都开始塌陷,光线如被吞噬。 “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轰。” 一掌拍下。 天地失色,擂台中心骤然塌陷成一口黑洞,“幽阙锁雷阵”瞬间爆裂。雷阵符文崩溃成齑粉,擂台周围阵脚炸裂,数十丈观战石阶瞬间被那掌风碾为飞灰。 高台上,数位宗门掌教惊骇欲绝,齐齐御空暴退。 “这不是普通邪祟……这是,祟主级别的气息。” “逆夺生魂!那是……吞渊?” 而就在众人想要远遁之时,吞渊缓缓抬手,五指张开。 “走?” 他阴笑,眸光血海翻涌。 “一个……也别想走。” 下一瞬,他掌心凝聚出一枚血色罗盘,血火与魂气交织,其上铭刻着古老的咒文,一晃而出。 “唰!” 那罗盘投向高空,所过之处,空间如镜龟裂,竟反噬了数名遁逃宗门强者的神魂。 他们刚刚遁出十丈,便齐齐口吐鲜血,身后竟浮现出自己破碎的魂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抽出。 “啊啊啊!不要——” “救我!” 罗盘旋转间,血影化莲,一朵朵血色莲从空中炸开,每一朵,便是一个活人魂魄被炼为业火灯芯,焚魂不熄。 擂台周边,宗门、世家、强者,无不骇然。 他们自诩尊贵,乃是武道塔巅之人,如今却在一个“早该倒下”的少年肉身中,目睹了从未见过的深渊。 吞渊背对雷云,衣袍如墨浪翻卷。 他看着这些如蝼蚁般四散奔逃的人,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 “迎接恐惧吧——” 他的右手缓缓探出。 宛如穿透界壁的巨掌,自擂台之上腾起,化作百丈血影,遮天蔽日,覆盖整个青云擂。 “魂为烛,血为薪。” “诸位,就此成灯。” 血气大手轰然一握。 “轰。” 霎时间,擂台四周的低阶武者如被无形巨力牵引,身形猛地一震,仿佛魂魄被硬生生扯离。 “不——” 数十人七窍溢血,瞳孔翻白,身体如枯枝瘫倒在地,仅剩残魂,在空中凄厉地挣扎。却最终化作一道道血线,被吞渊掌心那只幽瞳“吸入”。 “好……痛……救……我……” “不要……不要……” 这一刻,青云擂沦为人间炼狱。 连一些七品下等的武者也面色惨白,丹田震荡,仿佛有某种“神魂压制”在强行瓦解他们的护体真气。 高台之上,望剑山长老归鸿道人,终于出手。 他一袭青袍,鹤发童颜,手持一柄古意苍然的木剑,眼神冷厉如霜: “此子已非人道,诸位袖手旁观,只会自误。” “望剑一宗,不立旁观之席。” 剑出如虹,青光纵横。 他一步踏空,剑气化百丈天瀑斩落。 “道可证心,剑可斩魔!” 吞渊看着那道剑光,神情却如看一只挣扎飞蛾。 “剑道?” “你以为这世间,还有谁能在我‘吞渊’面前,证什么——‘道’?” 他一指点出,虚空之中,血浪如潮,直接将剑光吞没。 归鸿道人眼神冷冽,鬓发飘扬。 他脚踏虚空,周身剑气已凝如实质,目光如霜雪般凛然清绝,直视吞渊。 “吾修剑六十载,一心证道,不为朝堂、不为宗门,只为斩断世间一切邪祟。” “似你这等屠命夺魂、践踏因果,便是我剑下第一斩。” 话音未落,他长袍猎猎,袖袍一震,身后剑匣骤然开启。 “嗡——” 剑鸣如龙吟。 八道飞剑破空而出,环绕周身,宛如星辰拱月。 “归一。” 他厉喝一声,双手结印,八剑同时震鸣,剑光交织成阵,汇聚天心。 “万剑归一,剑斩邪祟。” 那一刻,剑芒如虹贯日,雷云之上都为之破开。 红莲退散,金雷碎空,神明仿若应召降临,替他加持。 一剑斩下,天地惊鸣,剑气压下,如判罪之裁决。 吞渊缓缓抬头,血瞳深处漩涡缓转,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初醒之人的慵懒与一丝玩味。 “不错的剑。” “你的道,比他们那些蝼蚁高明许多。” “可惜……” “你错在以为我们还处于同一个‘界’。” 吞渊眸光微眯,终于踏出第一步。 他未动真元,仅是抬手。 “咔。” 他指尖微曲,虚空竟被“捏”出了一道诡异扭曲。 归鸿道人的一剑宛如刺入沼泽,虽势如破竹,却突然陷入某种扭曲的“黏滞”,剑锋竟寸寸受阻。 “是……空间压制?四品?”归鸿道人心神猛震。 吞渊冷笑,一掌推出。 血浪狂涌,如沉海翻潮,裹挟着无数鬼影、血丝、死意,正面迎上剑光。 “轰——” 剑光穿透血浪,但鬼影如血鳞层迭,削之不尽,斩之不绝。 归鸿道人眉心迸出一滴冷汗。 他一剑横劈,雷鸣爆闪,想清空周遭血影。 可就在此刻,吞渊忽然现身其背后。 “好一柄利剑……可惜,你太慢了。” (本章完) 第111章 端王激活雷典 第111章 端王激活雷典 吞渊手掌探来,五指如钩,抓向归鸿道人的脊背。 归鸿道人猛地转身,剑光倒转,贴身一斩。 “咻!” 剑气割破吞渊衣袍,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线。 “哦?”吞渊垂眸看了看,“竟然没留下多深的伤口?” 他语气里,居然有点惊喜。 “看来,这身躯还不算太弱。” 归鸿道人深吸一口气,反手再攻,一式“天河落月”,剑势潇洒缥缈、却如流星连珠,意在不战而屈。 只见吞渊缓缓抬手,掌指如覆天神祇,轻轻一握虚空。 “嘭。” 他的剑,在离吞渊还有一丈时,陡然静止。 然后一寸寸断裂,像碎冰崩塌,碎成最细小的剑尘,在他的指间飘散…… 归鸿道人眼中浮现难以置信的惊色,鲜血自唇角溢出,他强行凝神: “你……这是……” “还未出全力?” 吞渊微微一笑,嘴角扯出不似人类的弧度。 “感谢你,陪我适应了这具肉身。” “现在……好了。” “轰。” 吞渊五指虚握,归鸿道人的剑势陡然凝滞。 “剑道?不过蝼蚁撼树。”他轻笑,掌心血纹如活蛇窜出,缠住剑身。 归鸿道人怒喝,剑气暴涨,却见吞渊眸中幽瞳一转。 “咔!” 吞渊五指扣住归鸿道人斩来的剑锋。 剑气与血气相撞,迸出刺目火,却难进分毫。 “望剑山的剑,还是这般绵软无力。”吞渊冷笑,指尖血纹骤然暴涨。 “咔嚓——” 归鸿道人的剑寸寸龟裂,剑刃碎片倒映出他惊骇的面容。 “百年前,望剑山七长老以‘斩魔剑阵’碎我肉身.” 吞渊忽然贴近归鸿耳畔,嗓音如毒蛇吐信: “今日,便用你这当代剑首的剑骨——” 他掌心血气轰然爆发,归鸿道人脊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祭我肉身!” “噗!” 归鸿道人喷出一口金血,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砸穿三座观战台。 他勉强以剑拄地,背后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赫然在目。那伤痕轮廓,竟与百年前古籍记载的“吞渊魔爪”一模一样。 场中所有宗门强者俱惊。 那可是一位六品巅峰武者,却连这“少年之身”的吞渊一击都挡不住。 吞渊掌指微张,一枚血色罗盘在掌中浮现。 “哼。” 他轻声一哼,将罗盘一抛。 “嗡——” 罗盘腾空而起,在半空缓缓旋转,血芒如烈阳喷涌。 旋转之间,一朵又一朵血莲在天空炸裂,宛如火雨凋零,却每一瓣焰中,都藏着一个挣扎的魂影。 “嘶——” 魂影哀嚎,那不是幻象,而是真正活人的魂魄被强行剥离,化作业火灯芯,在空中燃烧成妖异红焰,照亮整座擂台。 瓣如刃,每一片都裹着扭曲的魂影,尖啸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看台角落,一名青衫少年死死攥紧胸口的护身符。 那符是粗麻缝制,针脚歪斜,却被他摩挲得发亮。符上绣着“出入平安”,是离家前病榻上的母亲一针一线缝的。 “娘,等我赢了这场,定能换药钱.”他喃喃自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道血莲忽地掠过他头顶。 “嗤!” 符绳毫无预兆地断裂,护身符坠向地面。 少年瞳孔骤缩,伸手去抓,却见血莲瓣锋如刀,倏地穿透他掌心。 “啊——” 剧痛中,他眼睁睁看着护身符被血莲根系绞住,麻布寸寸撕裂,“出入平安”四字在血污中模糊成团。 “不不能碎.”少年嘶哑着向前爬,染血的手指拼命够向残符。 血莲根系却猛然缠住他脖颈,将他凌空提起。 魂魄被生生抽离的瞬间,他最后一眼望向护身符。 符纸“刺啦”一声裂成两半,一半被血焰吞噬,另一半飘落焦土,被路过的尸傀踩入泥中。 少年躯壳如破布袋般砸落,空洞的眼仍睁着,映出漫天血莲中其他武者同样崩溃的身影。 擂台上,吞渊轻笑一声,指尖勾动血莲,将抽出的魂魄炼成一盏魂灯。 灯芯跃动间,隐约浮现少年临终执念: 病榻上的妇人颤抖着手缝符,咳嗽着说: “儿啊.娘等你回来.” 灯火“噗”地灭了。 “这不是术法……这是炼魂。” 宗门观战席,一位白发老者倏然站起,脸色苍白如纸,喃喃低语: “这……是神魔之力……” 他目光颤栗,看着天穹血莲翻滚、魂火涌动,似乎眼前的并非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天灾,一场来自九幽之下的神魔降世仪式。 不远处,另一位族老失魂落魄地坐回座位,喉结颤动,仿佛说出一句就泄尽全力: “天底下……真有这等存在……” “谁……还能拦得住?” 而在他们脚下,那些修为稍低者已开始口吐白沫,神魂受创,竟在无形中被血莲牵引,悄然剥魂。 高台之上,玉石栏杆早已碎裂成渣,金纹锦席翻卷如旌,余焰雷火将整个观战高台吞入混沌雾障。 浓雾未散,魂气森森如渊。 端王负手而立,蟒袍灼灼金纹在风中翻舞。他不语,目光如刃,静静望着擂台之上那一尊重塑天地、吞魂炼血的黑袍魔影。 吞渊,复生。 王座之下,众宗掌教震骇,世家族老失声。亲卫更是面无人色,低声劝道: “王爷,那是吞渊……七州邪祟榜之首……若不撤,恐……” “怕什么?”端王淡淡吐出三个字。 声若寒锋,令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冷。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符,玉符刻有其母遗言“逆天者,方为真王”。 他摩挲着符面,手指微颤,却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疯狂。 他望着魔焰中雷光逐渐熄灭的“楚宁”,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你比我预期更完美。” “比我挑选的所有人……都更合适。” 身后一名年长亲卫忍不住惊叫: “王爷,您是说……您早知道他体内封着吞渊?” 端王缓缓转头,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惊: “不错。” “若非如此,我何必将青云擂延期十天,将整座擂台改造成雷种封阵?” “我费尽心机,将他引入青云擂,让他拼命释放雷息——” “为的,就是让‘吞渊’彻底觉醒。” 他一字一句,皆如雷击心神。 “因为我要的,不是他。” “而是,吞渊的神魂。” “我要,将‘雷种’与‘祟胎’融合,炼出……世间第一尊‘真神躯壳’。” 这一刻,真相如雷霆轰鸣,震碎了所有旁听者的认知。 “你疯了……”一名宗门长老低声颤抖,“吞渊乃灭世邪祟,你怎敢借其神魂筑道?” 端王冷笑一声,目光如冰: “疯?” “你们这群坐井观天的老朽,自以为神州之大,能靠天道庇护安宁。” “可我早就明白——” “想要主宰命运,不靠神,不靠道。” “靠的,是自己打造神的手段。” 他眼神幽深如潭,静静望着青云擂上的一幕。 吞渊如魔神降世,八尺魔躯巍然挺立,一只骨手正死死扣住一名八品武者眉心,缕缕紫魂自武者体内被生生抽出。魂源精粹被他化作一道道黑紫魂丝缠绕于腕,炼魂作傀。 端王缓缓抬起手中的玉符,沉声喝令: “激活《九重雷典》!” 霎时,整座擂台地脉震动。 地底传来雷鸣之声,如雷海涌动,三股完全不同的雷源骤然自地脉之中冲起。 一缕阳雷金芒万丈,轰如九天霹雳; 一缕阴雷幽寒彻骨,鬼影哀号缠绕四方; 最后一道雷光,则是九霄雷典本体,那册仿佛早已沉寂多年的残卷,在雷光照耀下竟自升腾而起,篆文震动,如龙蛇浮游,焕发生机。 两道雷源如归巢之燕,没入九霄雷典之中。 端王面不改色,目光却在剧烈收缩的雷光中折射出异样光芒。 “世人皆以为,只要集齐三卷雷典——《九霄雷典》、《惊雷刀诀》、《阴雷天典》,便可引天劫诛仙。” 他缓缓踏前一步,目光掠过雷光交织处那正在涌动的雷塔虚影,眸中浮现出一丝冷厉。 “可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关键不是三卷齐聚,而是——以九霄雷典为基,以阴雷、阳雷为引,将两极之力合炼,方能使雷典——进化。” “《九重雷典》。”他吐出这四字,仿佛一锤定音,雷光骤涨。 擂台之上,虚空震动,一座由雷光凝成的九重雷塔缓缓成型,每一层塔壁都铭刻天雷古篆,镇镇迭生、雷纹交织,天威席卷,宛如劫主降临。 端王回首,望了一眼跪倒在后的亲卫,他们早已被雷威逼得伏地不敢动弹。 “引天劫……王爷竟要引天劫?可那少年……” “他是雷极之体。”端王淡声打断,眼神再度落回擂台。 “天劫降世,最先劈的,便是这天地间最亲近雷源者。” 他嘴角微微一挑,看着吞渊仍在吞噬楚宁魂魄,低声道: “哪怕楚宁已被吞渊夺躯,劫火所指,也必锁其本体。” “可他偏偏贪了这具‘雷极之身’,那便注定要引劫入躯。” “从他踏上擂台那一刻,便已是……死局。” 随着那座九重雷塔缓缓凝实成型,天地气机轰然反转。 (本章完) 第112章 人心有债,冤孽有报 第112章 人心有债,冤孽有报 天幕之上,那原本如血般沉重的劫云骤然停滞,紧接着如惊涛入涡,倒转旋舞。 “咔——” 一道撕裂长空的闷雷自云海深处传来。 劫云的颜色,也在那雷声之后,悄然改变。由血红转为湛蓝,层层涌动间,仿佛苍天亲自睁眼,俯瞰凡尘罪孽。 擂台之上,吞渊眉头剧颤,终于察觉到天地气机的异变。他不再掩饰,五指如钩,猛地探入祭坛中央。 “吼。” 一声魂鸣冲天而起,无数残魂挣扎嘶吼,被强行撕裂神魄,从那早已瘫软的傀儡肉身中抽出,如流水般卷入他掌心,化作一缕缕血红魂丝。 “炼。” 吞渊低语一声,双瞳化作深渊幽焰。魂丝顷刻之间沸腾,化作雾状血雾,在他脚下旋转升腾,竟渐渐凝聚成一口血池。 那血池非水非魂,乃由活人魂魄、妖魔念力、雷极之体的碎神三者混炼,赤红似浆,沸腾如煮,中心处隐隐浮现一颗半成型的血核。 四周围观者皆感心神震荡,仿佛有万鬼撕咬意志,天魂欲裂。 吞渊却露出近乎癫狂的笑容,语声低沉却带着极度兴奋: “快……再快一点……只差最后一道魂核,就能重铸真身……届时,天地无我不可夺之力。” 他的十指宛如钩魂神爪,一具具傀儡的魂体化作红芒,被瞬间吸干,抛弃。 血池剧烈翻涌,宛如炼狱深渊。 然而就在这时。 “轰!” 天穹之上,原本缓慢旋转的蓝色雷劫陡然凝滞,云层像是被无形巨力攫住。 紧接着,一道如神明睁眼般的蓝光,自劫云深处直透而下,锁定擂台。 锁定的,正是——雷极之体。 “怎么可能?它动了……”吞渊眼皮狂跳,本能后撤半步。 下一瞬。 “轰——” 第一道雷霆降下。 雷柱贯天彻地,粗如山岳,雷光蓝白交织,中心处竟隐隐可见雷龙翻腾、雷神怒目。仿佛是天道本源意志具象,一击镇罚苍生。 擂台根本无法承受这等毁灭之力,四周空间直接炸裂成片,封阵尽毁、护罩崩塌。 雷柱如灭世神鞭,瞬息间将血池、傀儡、魂雾,连同吞渊本人,统统覆盖。 吞渊只来得及怒吼一声,便被雷光吞没。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滚滚震荡,擂台塌陷三丈,周边数十丈石板寸寸龟裂,化为焦土。 雷柱中心,一道半魔半人的身影颤抖扭曲,皮肉之下不断炸出雷火。 吞渊的身躯被劈得焦黑龟裂,脊背上三道深可见骨的雷痕贯穿脊柱,连体内神魂都被雷焰灼烧得噼啪作响。 焦黑皮肤下,忽然迸出几缕银蓝雷光。 “滋滋!” 本该被吞噬的楚宁雷纹,竟如活蛇般撕开魔纹,在吞渊胸口灼出焦痕。 “怎么可能?”吞渊低吼,掌心魔气暴涌欲镇压雷纹。 那雷纹却诡异地游走向他眉心,隐约凝成楚宁的虚影。 吞渊猛然按住心口,那里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雷纹并非被吞噬,而是如毒藤般扎根在他的神魂深处。 “你的身体.早就是我的了。”吞渊森然一笑,虚影倏地消散。 雷光初歇,擂台化灰。 劫云却未消。 那沉滞如山的旋涡此刻猛然加速,第二道雷柱正在凝聚成型,空气中雷灵之力奔腾如江海,连天穹都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 吞渊从焦黑雷痕中缓缓抬头,面孔早已扭曲,但那双眼睛依旧充满毒蛇般的执念。 “原来如此……你用他,引来了这等天劫……好手段。” 话音未落,一道雷光自他背脊深处溢出,似要继续追索本魂。他怒吼一声,右掌猛挥,擂台之外的血阵骤然亮起。 “轰轰轰!” 看台上的无数阵眼忽地炸裂,一具具原本“观战”的“人”,竟纷纷僵直起身,双眼化作血红。 “你以为我没有准备?” “这些年来,我将数千武者、死士、平民、囚犯炼为傀阵之核……今日,就让他们代我承劫!” 他猛地一拍胸口,一口心头血喷入法印,那些“傀儡”骤然齐齐跃起,跳入擂台之中,身形一触地便化作一尊尊血傀。 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傀。 它们腾空而起,如同肉盾雷鼓,组成血阵雷壁,齐齐挡在劫雷将落之处。 “来吧!” “轰隆——” 第二道天雷降临。 比第一道更盛数倍,粗如巨城,雷光之中竟现出九条雷蛟缠绕,每一头都嘶吼怒啸,仿佛是雷之意志具象化的斩魂兵器。 擂台四周瞬间化为雷海。 九千傀儡如沙堤挡浪,一层层崩塌,一尊尊爆碎,血雾与残躯飞溅而起,仿佛万尸朝天,雷电炼狱。 吞渊咬牙死撑,仍站在雷柱最核心的位置,硬生生从尸山雷网中撑出残躯,踉跄不倒。 “还不够……”他低语,像是在对自己说。 就在此时,擂台另一侧,烈焰熄尽,一道身影缓步踏来。 端王衣袍不染灰尘,手中已无玉符,眼神平静如古井,注视着那仍旧挣扎的吞渊。 他终于开口了。 “吞渊,你布局百年,炼魂、夺体、转生三世,哪一步不是算尽人心,踩着尸骨上位?” “可你是否想过——” “你的劫,不在‘今日’,而在‘从你选中楚宁的那一刻’。” 吞渊浑身颤了一下,眼角抽搐:“你什么意思?” 端王望着那仍在翻腾的天劫,缓缓说道: “雷极之体,原本我也想要。” “不过发现你已给他种下血咒之后,我等的就是你这天劫登场的一日。” “你要借他之身重铸躯体。” “那我,就借你这口‘劫’,诛你本魂。” 端王向前踏出一步,目光森然如剑: “吞渊,你以天下为棋,误以为自己是执子者。” “却不知。你不过是我手中……最重要的‘祭子’。” 这话落下,劫云第三道雷柱,已然成形。 吞渊瞳孔骤缩。 他的目光穿越雷光,冷冷地投向擂台边缘。 两道悄然后退的黑袍身影。 他忽而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冰河消融般诡异: “原来如此……怪不得端王你算我一算一个准。” 他一步踏出,身形鬼魅而动,雷压都被他撕开。 黑袍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已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死死锁住。 “这么喜欢藏头缩尾,让我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轰!” 他右掌凌空一拂,两人如纸鸢般倒飞入场,轰然砸落雷阵中心。 斗篷碎裂,露出惊骇欲绝的面容。 王家三长老,王崇山。 王家之子,王辰。 台下众人哗然,没想到王家拿活人炼傀的事还没查清,居然端王就让他们秘密来到青云擂。 雷光映照下,这两人的脸色惨白无比,已然无力狡辩。 吞渊目光森然,一手拧住王崇山的脖颈,另一手拎起王辰,宛如扼住两条待宰的蛇。 “呵……难怪端王对我底细洞若观火,连我转生之术也能反制……原来,王家出了内贼。” 王崇山剧烈挣扎,颤声道: “老祖……我们也是被逼的……端王以王家血脉相胁……我只是想……保住一线血脉……” “血脉?” 吞渊眯起眼,声音如刀锋划破腐木: “王家这棵树,三十年前就已是我的‘灵苗’。” “你们引以为傲的血脉,早成我魂种的一部分。” “我掌控你们的血、魂、志、念,有我在你们才能‘延续’。” 他五指一握,两人的魂魄竟直接从躯体中拖出,挣扎呜咽。 “你们背主,便无资格留存。” “就用来补我雷劫之后的魂创。” 吞渊五指扣入王崇山天灵,魂血如溪流般涌入掌心。 “老祖饶命!王家愿永世为奴——”王崇山魂魄哀嚎未止,忽被一道血色记忆洪流淹没。 百年前,血月当空。 吞渊魔躯被一品阁及九大宗门围剿,浑身浴血,右臂已被斩断。 王家先祖王林伏地颤抖,手中捧着一卷血书:“求尊上收我族为灵苗!我愿献全族血脉,助尊上重凝身躯!” 吞渊染血的唇角勾起,指尖点向王林眉心:“从今日起,王家血脉即为我魂种之壤。” 画面骤转—— 王家祠堂地下,千百族人被锁链贯穿心口,血池中浮出吞渊重塑的魔影. “百年前你族已用完了这次机会。”吞渊嗤笑,捏碎王崇山残魂。 说罢,他另一只手探出,如摄魂鬼爪,径直将王辰残魄摄入魂海深处。 那一瞬,王辰的瞳孔猛地收缩,似是被寒风穿透心脉。他怔怔看着眼前之人。 那张面容,是楚宁的模样,却早已褪去了人间温度,只剩雷霆裂纹与魔焰翻涌,如行尸走肉,如轮回之外的幽魂。 他终于轻轻一笑,带着某种解脱:“也算……还了楚家那小子的债。” 话音未落,一道霹雳自识海炸响。 “滋啦啦——” 天地如裂,一老一少两道残躯在半空交缠,血肉干瘪,骨骼寸断,化作漫天尘灰,在风中无声飘散。 就如他们曾在这世间短暂停留的痕迹,终究被命运收回。 此刻天穹雷云翻卷,如天道默哀。 人心有债,血脉有因,冤孽有报。 终究逃不过天道一笔,偿还于轮回之间。 (本章完) 第113章 护雷之盾 第113章 护雷之盾 吞渊身上的雷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骨骼“咔咔”作响,竟像重新生长出来般森然交错,魂火于他眉心再次燃烧,幽蓝如鬼灯,摇曳不定,却愈发妖异深沉。 他轻轻一笑,带着劫后余生的癫狂和嘲弄:“端王,我倒要看看,我挡住了三道天雷之后,你这所谓的‘天种’……还有何手段。” 然而端王闻言,神色如常,反而似笑非笑地摇头:“我也正想看看……你还能靠什么挡住这最后一道天雷。” 此言一出,场中一静。 天劫本为天道所判,逆命者,终究需受审判。 天雷在云层中怒吼酝酿,宛若万古寒狱即将倾覆。 而此刻,吞渊神色一凝,望向擂台边缘那昏迷不醒的少女,眼中寒芒陡现。 “这副肉身,已无退路……”他低语。 他抬手一握,掌中血色罗盘陡然转动,猩红魂光渗入其中。 “冰血傀,还不速来!” 伴随吞渊低喝,一道身影破空而至,自虚空中跨步而出。 那正是谢惊鸿。 他的身躯已非活人,血肉苍白,如同一尊披着人皮的傀儡。 可就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中,在雷光照耀之下,竟倏然闪过一抹冰蓝光芒。 那光,极短。却如寒星一瞬,冷入骨髓。 擂台下,躺在地上的谢明璃骤然心神一颤。 她原本陷入昏迷的神识忽然被某种熟悉的气息牵引,仿佛有一道从血脉深处传来的呼唤。 她缓缓睁开眼,望向半空中那正被吞渊强行操控的傀儡。 “……哥?” 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冰魄真气悄然从她体内逸散,与那冰蓝之芒于虚空中轻轻一触。 兄妹血脉之间,竟悄然共鸣。 而谢惊鸿的傀儡之躯,在那一瞬间骤然停顿,手指轻微颤动,眼中的冰蓝幽光竟微不可查地扩散一寸。 但这一缕共鸣尚未延续,就被吞渊强行压入傀儡状态。 而就在此刻。 天雷落下。 “轰。” 第三道天雷如同一道吞天灭地的流星,划破长空,雷芒暴涨如万丈神龙,直劈而下。 谢惊鸿虽为傀儡,却因乃兄长之身,血脉仍存一丝呼应。 “哥!——不要啊!” 那一瞬,躺在擂台边的谢明璃猛地睁眼,几乎耗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嘶声喊出。 泪水与鲜血一同滑落,她的声音刺入雷音滚滚之中,撕裂人心。 谢惊鸿,那一具“傀儡”的眼中,似忽然闪过一抹颤动的神光。 ——是妹妹的呼唤! ——是魂底最后的牵念! 可天雷无情,吞渊冷漠。 “血肉之亲?呵。”他冷笑一声,“那就一并成我的护雷之盾吧。” 他五指成爪,猛地朝谢惊鸿一引。 谢惊鸿的身体竟在空中变形拉长,强行迎向天雷,宛如一个被抛上断头台的弃子。 第三道雷柱贯落,谢惊鸿的傀儡之躯在雷光中扭曲,血肉焦黑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谢明璃嘶声哭喊: “哥——!” 那一瞬,傀儡右手忽然抬起,指尖凝出一缕冰魄真气,凌空划向吞渊。 “璃儿.逃.” 沙哑如碎瓷的声音从傀儡喉中挤出,谢惊鸿残存的意识竟强行冲破吞渊控制。 吞渊瞳孔骤缩:“蝼蚁安敢!” 冰魄真气触及吞渊手腕,血纹短暂冻结。 正是这一滞。 “咔嚓!” 天雷劈碎傀儡,谢惊鸿最后一眼望向妹妹,嘴角微扬,灰飞烟灭。 谢明璃怔怔跪地,掌心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晶中映出兄长微笑的残影。 雷柱吞没一切,谢明璃怔怔跪坐,掌心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 晶中映出谢惊鸿最后的面容:魔纹侵蚀半脸,另半张脸仍是当年梅树下温柔含笑的兄长。 冰晶融化的刹那,她终于痛哭失声。 而吞渊在雷劫中狂笑:“亲情不过是锁魂的链子。” 就在天雷散尽、焦土未凉之时,一道红衣狂影自尘雷中破空而来,带着撕裂天地的孤决。 封槿,终于赶到了。 她踉跄奔入残火焦地,鞋履破碎,长发凌乱,一眼便看见那片碎尘,看见谢明璃掌中正在化去的冰晶。 她愣住了。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入死寂。 她瞳孔剧缩,视线涣散,仿佛灵魂被强行抽离。 风声呼啸,她却听不见。 “……惊鸿?” 她唇动如絮,几不可闻。 随即,她疯了一般奔跑、嘶吼、撕扯,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握,试图从虚无中捞出哪怕一缕熟悉的气息。 可什么也握不住。 谢明璃想开口安慰,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可此刻她真气枯竭如朽木,身如寒铁,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封槿在雷击焦土中扑倒,再一次挣扎着爬起,膝盖磨破,鲜血滴落,她却一无所觉。 她站在那片残破天地之中,眼中没有泪,只有死寂。 她仰头望着空无一物的苍穹,喉咙涌出一声低笑,如冰刃刮心。 “我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嫁给你。” 她轻声呢喃,仿佛在自语,也仿佛在向天诉说。 “既然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那我便……与他同往另一个世界。” 她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柄冰蓝短刃,那刃微寒,剑身映光,隐约还留有铸剑人曾灌注的真气温度。 这是谢惊鸿亲手所铸,寒铁千锤百炼,只为她一人。 曾是他偷偷藏于衣袖中,一脸不自然地递给她。 “你若真要嫁我,这东西,就当是……信物。” 那日天光极好,梅林落雪,少年白衣胜雪,却偏生耳根泛红。 封槿当时望着他掌心的短刃,怔了片刻,却不自在地笑了一声: “送女子的,不该是发簪、手镯之类的么?这冰刃,又冷又硬,我不要。” 谢惊鸿看着她,眼神暗了几分,却还是硬塞入她手中: “你可以不要,但总该记得我。” 那一刻的她不懂,那柄短刃不只是铁器,而是他把整个人心意铸进了其中。 那一刻的她以为:爱不过是来来去去的心动,哪知这世间最深的情,是陪你穿越黑暗、赴死无悔的执念。 直到如今,她终于懂了。 可,一切太迟了。 她指尖微颤,缓缓将冰刃贴在心口,宛若把昔日错过的时光,一寸寸抵进胸膛。 没有哀嚎,没有犹豫。 只是轻轻闭上眼,唇角带着一丝释然的弧度,如赴一场盛大的婚礼。 那是她的执念、她的誓言、她的信仰。 “不要——!” 谢明璃嘶吼,可她声音微弱如尘,最终只余泪流满面,望着那抹红衣随风倒下。 鲜血染红焦土,一身红裳在风中翻卷,如落梅飘零,悄然无声。 吞渊立于高空之中,俯瞰这一切,神情冷漠如死水。 他看着封槿染血倒下,冰刃刺入心口,连眉头都未动一下。 那一瞬,风沙漫天,天地似为其哀悼,而他却轻笑出声。 “情?爱?呵——” 他的声音低沉如魔渊深处传来的叹息,带着嘲弄与蔑视。 “不过是一群脆弱凡人,在劫难临头时自缚枷锁的借口。” “人类注定无法永生,就是因为你们心里藏了太多没用的东西。” “你们哭,你们爱,你们念念不忘……最后呢?” “换来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身,一地血泥。” 他缓缓抬手,指向封槿倒下之处: “连灰烬都无法留下,何必痴傻至此?” “在我看来,你们所谓的至死不渝,不过是自我感动的愚昧。” 吞渊仿佛在对整个天地评判。 不是愤怒,不是怜悯,而是一个站在“超越情感”的维度上,轻蔑地宣判:你们的痛苦不值一提。 而不远处,端王站在风中,披风猎猎作响。 他望着封槿血染雷痕的身影,眼底并无敬意,只有一抹惋惜。 “真是可惜了……” 他低声喃喃,眼神中闪过一抹扭曲的贪婪。 “如此美人胚子,若是早些归顺于我,做个金屋藏娇的玩物也好过此等结局。” 他目光流连于那滴血落地的地方,甚至唇角泛起一丝遗憾的笑: “可惜啊,终究还是被所谓的‘真心’给害了。” “若她能懂得如何低头,倒也能多活几年。” 他看向谢明璃,眼底闪过一丝相似的光: “你说是不是?” 那一刻,谢明璃的身体虽然动弹不得,却感觉到了比雷劫更冷的寒意。 吞渊的冷,是对人性的摧毁。 端王的冷,是对灵魂的亵渎。 天地无声,风卷残红,仿佛在为那些死去的、深爱着的人默哀。 而这残酷的世界里,正义尚未现身,恶意却已盛开。 天地间死寂无声,只有雷劫余威在虚空中震荡,如天鼓轰鸣,久久不息。 封槿的尸身尚未冷去,谢明璃仍跪坐焦土,泪眼未干。 高空之上,吞渊披着雷火残光立于天幕之巅,肩头的魔纹蔓延如脉络,双瞳深渊如夜。 他笑了。 那笑,带着彻骨的残忍与狂妄,如地狱开口,慢慢说出一句话: “三道天雷,已然落尽。” 他张开双臂,如拥抱天下: “诸位……接下来,便请将你们的恐惧,交给我吧。” “让我重塑不灭之躯。” “轰。” 虚空崩塌,血气自他脚下暴涨,铺天盖地。 (本章完) 第114章 冰魄镇魔,武侯现世 第114章 冰魄镇魔,武侯现世 地脉震颤,古老封印自大地深处浮现,一道血符阵悄然开启,吞渊脚下燃起万道血火,宛如黄泉翻涌。 “绝望将由我亲手,赐予世人。” 他低语。 忽而一跺脚,整片天地剧震,一具具血尸从地底缓缓爬出,目中空洞,竟是天雷劫下牺牲之人。 他们被血气腐化,成了傀儡尸兵,缓缓立起,眼中浮现吞渊的血影。 谢明璃瞳孔骤缩:“他……竟借天罚之死者,反炼为傀儡?” 吞渊扫视战场,目光穿越天幕: “你们这群蝼蚁,以为天雷过后便是劫尽生还?” 他狞笑:“不。真正的劫难,现在,才开始。” 轰隆隆。 天穹开始坍塌,一座虚影血国在空中渐渐浮现,殿宇森罗、血影重重,如梦魇降世,映照整片天域皆为血色。 这一刻,无数宗门武者齐聚的战场上,武者的护体真气摇摇欲坠,神识震颤,几欲崩溃。 吞渊一步踏下,脚下裂开的血符阵吞吐万魂,死者哀嚎声从大地之下传来,仿若万古黄泉在地表翻身,咆哮着冲破封印。 他抬掌,五指一张。 血国虚影在他背后缓缓显现,国门大开,数千具魔化尸兵从血门中鱼贯而出,半人半魔,皮肉翻裂,燃着血火。 吞渊缓缓抬手,一指指向前方的宗门联军。 “你们……不配活着。” 他的声音落下,天地间第一排武者肉身齐齐炸裂,化作血雾飞散。 无咒、无术、无形、无声,仅是念头杀伐。 “退!快退!” 有宗门大长老失声惊呼,祭出护宗至宝,召出百丈金钟庇护弟子。但那金钟只撑了半息,便如纸糊般炸碎,碎片反卷,刮穿弟子眉心。 吞渊缓缓前行,步步生血,每踏出一步,便有一大片武者如同草芥被碾压为泥。 谢明璃咬牙站起,拼尽真气,将封槿的尸体送入须弥浮棺中,回望那血潮之中,她双眸泣血: “你这妖孽……” 吞渊听见,回首而笑:“小女娃,你的魂魄很精纯,等我灭了这些宗门蝼蚁,第一个要你为我唱祭。” “轰!” 第二道血柱冲天而起,连通九霄魔域。 宗门联军已有弟子崩溃大叫: “我们不是来参赛的吗?这是在与地狱开战!” “这完全超越了人的层次了。” 而在高台,端王披风飞舞,面无表情望着下方尸山血海。他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宗门长老,像狗一样在血地里挣扎求生,嘴角微微一勾。 “果然……人的命,不值一钱。” “吞渊……很好,杀得越多,青州的天就越干净。” 身后一名亲信将领忍不住道:“殿下,我们真要放任那魔头肆意杀戮?” 端王淡淡开口:“积攒了百年怨气,让他杀个够,我不过是借势,省得脏了我的手。” 他望着谢明璃那道踽踽独立的身影,忽而叹息: “多好的一个美人坯子,若是收进王府……可惜,太倔。” “不过,倔的人,终归活不长。” 天穹上,吞渊踏空而行,步入血门之中。 一柄黑色长戟浮现在他手中,那是以天雷碎骨、百名神兵死灵炼成的神器。 “斩天血戟”。 他缓缓抬戟,指向最后一批残存不退的武者联军: “最后的人,最难杀,也最可口。” “来吧。” 下一息,血界完全展开,映照人间如炼狱,天光尽灭。 吞渊白发乱舞,浑身尚缠残余血火,身后那血国幻影愈发凝实,如一轮垂落的凶日,吞吐着撕裂天地的血云。 他一步步逼近谢明璃,黑戟在掌,杀机如潮,嘴角却噙着一抹冷漠而诡谲的笑意。 “小女娃……”他低声呢喃,眼神中仿佛穿过了眼前的战场,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说过,第一个要你,为我献祭。” 谢明璃跪在焦土中,唇角尚有血迹,身躯早已力竭,连站起来都显得勉强。但她依旧仰头望着吞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不可动摇的决绝。 她看着这个满身血焰、几近疯狂的男人,忽然间有些恍惚。那张满是杀意的脸孔,竟与记忆中某个温柔的身影渐渐重迭。 ——是他吗?是那曾在山林中为她解阴煞雷毒的少年? 她已分不清。 但她知道,这一刻,眼前之人已不再是那个“他”。 她缓缓抬手,掌心空无一物,却仿佛在握住命运。 “若你真是他,”她声音低沉却坚定,“那便亲手了结我吧。” “让我死在你手中……或许,比死在陌生人剑下,算是一种仁慈。” 吞渊笑容更甚,猛然挥下血戟。 “——去死吧。” “轰——” 下一瞬,虚空震裂,一道银光自九霄垂落,仿若寒月倒挂,破开苍穹,裹挟着万钧怒势俯冲而下。 紧随其后,是一声震彻山河的暴喝,仿佛远古战鼓轰然响起,震碎耳膜: “——住手!” 半空骤凝,天地失色。 银光中,一道身影破裂缝隙而出。银甲披身,烈风战骑踏空而立,气息森寒如冰狱降世。 他的眼神冷如霜刃,衣袍猎猎,银发如戟。 ——武侯谢承钧,大乾王朝镇武司统领,镇北之柱,战力之巅,五品中等的铁血战神。 血戟还未及谢明璃面门,便被一道纯粹至极的冰魄真气强行拦下,戟锋停滞于眉前寸许,震颤如雷。 “咔——” 一声脆响,寒霜逆卷,顺戟而上,瞬息覆盖吞渊右臂。 那是万年极寒才能孕育出的本源真气——冰魄之力。 哪怕吞渊周身血焰雷火交织,血纹盘绕不灭,亦被这一缕寒意硬生生冻结,一寸寸爬上骨节,凝固雷火,断绝气息。 吞渊眉头微挑,眼神骤冷。 “极北之地……?”他低声冷哼,语气中透着不可置信,“他竟在那里升华了冰魄之力?” 他猛然一震臂膀,血气如崩山裂海,自骨髓间轰然涌出。 “砰!” 霜气炸裂,冰晶迸飞,右臂于刹那间恢复如初。 然而,在他眉心处,却有一缕银霜残留——未散,未灭,如刺骨之刺。 吞渊缓缓抬眸,看向挡在谢明璃面前的银甲老者,唇角勾起森寒的笑意。 “谢承钧。”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一段旧仇,“大乾的狗……你还敢从墓里爬出来?” 目光深处,杀意如沸。 “——你也想死吗?” 谢承钧立于谢明璃身前,银甲铿然,寒光内敛,腰间镇武令沉沉如岳,森严如狱。 他未发一言,只是缓缓抬起双掌。 寒气自掌心逸出,似从九霄倾泻而下,凝成一道冰魄天幕,在一息之间张开,将谢明璃牢牢护入其中。 天幕晶莹如琉璃,寒意如刀。 这是父亲的手,亦是镇北之柱的护盾。 谢承钧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铁,带着难以抑制的杀机与怒火: “毁了我儿子……” 他眸光凌厉,如刀刃直刺吞渊。 “还敢动我女儿?” 话音落下,他骤然一掌拍出。 “轰!” 掌下冰魄真气化作万里寒潮,自地而起,仿佛一整片大地从春暖瞬息踏入极寒冰狱。 寒潮席卷,天地失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空气都冻结成冰晶。 吞渊背后的血国虚影剧震不止,边缘竟开始龟裂、崩塌,被寒意层层封冻。 吞渊瞳孔骤缩,厉啸一声,身形如雷电旋转,黑戟横扫如风暴护身,强行硬撼寒潮。 “砰——” 血火与寒冰轰然碰撞。 天穹崩塌,两极对峙,一半血焰翻腾,一半霜雪压境,天地间仿佛被撕裂成两个位面。 众人仰首望去,只觉身在炼狱之间,神魔搏杀,一念成劫。 地面上,那些尚存一息的残军望见谢承钧的身影,顿时泪涌于目、嘶声而呼: “谢武侯!” “是镇武司。” “我们……活下来了。”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沉沉战鼓,轰鸣如雷,震彻苍穹。 风云翻卷之间,十万大军破云而至。 银甲如海,战旗如林,万骑踏空,寒光万丈。 旌旗之下,镇武司军团列阵如山,森然不动,数万寒刃,齐齐指向空中那道血影。 为首副将持戟策马上前,大喝如雷: “奉圣命——” “诛魔灭渊!” 战阵杀意未落,另一方高台之上,黑袍簇拥间,端王微微前倾身形。 端王眼见十万甲骑破空而至,脸上先是一惊,随即却狞笑起来: “皇兄竟舍得动镇武司?如此调兵,北境空虚,蛮夷之患谁来镇?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他轻轻抚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几名心腹将领身上,眸中寒光闪动。 “立刻传令,启用‘夜策图’,召东南诸侯密信入京。我倒要看看,一旦北军空虚,圣上能否稳住朝局!” “天种再强,也挡不住人心反噬。” 他望向半空中的谢明璃与吞渊,眼中阴鸷: “你们就斗吧,斗得越狠越好。斗到玉石俱焚,那才正合我意。” 天地间,寒意森森,杀机如霜,漫卷天域。 吞渊立于半空,雷火魔纹重燃,黑戟之上滴落血焰,落地即灼出深坑。他舔了舔嘴角,眉眼间浮现一抹病态的兴奋。 “谢承钧,你若晚来一刻,你女儿便是我血国的第一位祭品。” 谢承钧未语,袖袍一挥,将谢明璃送入军阵深处。 他声音沉稳如冰:“去恢复。”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三块莹白如玉的百年寒髓,递给女儿。 (本章完) 第115章 老子是王朝武侯 第115章 老子是王朝武侯 谢明璃眼眶微热,双手接过,掌心一震,一缕寒流涌入四肢百骸,冲破阻滞,真气迅速回流经脉。 她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开始凝气调息,周身寒霜流转,一株寒莲虚影在她背后悄然绽放。 寒莲真脉,谢家嫡系武脉之一,主冰魄收锁、破魔禁魂。 而空中,真正的焦点已锁定在谢承钧与吞渊之间。 谢承钧右手一抬,掌中瞬间凝成一柄寒魄冰枪,通体如水晶铸就,却寒意迫人,一枪刺出,冰河碎空。 吞渊暴喝,黑戟横斩,雷火狂涌。 冰与血火在空中激烈碰撞,震荡如千军万马对撞,空气层层炸开,虚空浮现裂痕。 谢承钧冷漠如铁,一招紧接一招: “冰锁九天!” 枪影化作九道寒锁,如游龙缠身,欲封其丹田气海。 吞渊戟尖狂舞,竟生生破开六重寒锁,但第七锁未解,他气息已现颤抖。 “可笑!”他低吼,“以为靠冰能锁我?” 下一瞬,他口中吐出一道血符,竟主动将自身精血焚烧,血火升腾百丈。 “轰。” 第八、第九道寒锁应声碎裂,吞渊冲出禁锢,长戟横扫,劈开冰河。 两人身影交错,天穹宛如裂开的画卷,烈焰与寒霜割裂世界。 谢明璃猛然睁眼,百年寒髓的效力完全释放,寒莲在身后绽放出真实幻影。 她身形一闪,破空而起,银衣翻卷,立于父亲左翼。 “阿爹,我来了。” 谢承钧瞥她一眼,没有多言,只是道:“稳住阵脚,听我调度。” 谢明璃点头,手中凝出一柄细长寒剑,冰光透彻。 父女并肩,一刚一柔,一枪一剑,霜火交织。 谢承钧枪尖直指天幕,喝道: “冰魄·镇世!” 他猛然刺出九连击,化作一方极寒玄牢,将吞渊困于其中。 谢明璃随即跃上半空,双手结印,寒莲虚影绽放千瓣: “冰莲锁魂阵,启!” 九莲合一,一道灵魂禁锢之印在吞渊头顶浮现,直击神识。 吞渊面色狰狞,身躯一颤,那一瞬间,竟短暂僵硬。 “现在!”谢承钧怒吼。 父女合攻,一枪一剑同时刺向吞渊心口。 “轰。” 血光炸裂,吞渊被强行逼退百丈,胸口溅血,血焰暗淡。 但他仍未倒下,反而咧嘴冷笑:“很好……很久没人能伤我了。” 他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雾,化作一道诡异咒文悬于空中。 “既然如此,就让你们看看……我真正的血国降世之躯。” 虚空发出撕裂的哀鸣,血国幻影再度扩张,仿佛在孕育某种可怖存在。 谢承钧拦在吞渊与女儿之间,寒枪一震。 “明璃,退至阵后,准备冰莲压阵。” 谢明璃紧握长剑,眼神坚定:“我不退。” 谢承钧沉默半息,终是轻叹:“……好。” 两人并肩,迎着那愈发庞大的血国幻影,仿若最后的屏障,立于崩溃前的天穹之下。 血焰翻滚,天地如墨。 那道悬空的咒文骤然碎裂,仿佛开启某个禁忌枷锁,血国幻影骤然化形,一尊巨大的血焰像从虚影中缓缓踏出。 它高逾百丈,背生六翼,骨刃森然,面容与吞渊竟有七分相似,只是双瞳空洞,眉心竖目正缓缓睁开。 “这才是,真正的我。” 吞渊的声音在血焰像体内炸响,带着异度空间的共鸣,每一个字都如擂鼓击心。 谢承钧寒枪连刺,竟如落叶击岩,被血焰像一掌震飞。 他喋血后退三十丈,脸色苍白如纸。 “阿爹!” 谢明璃惊呼欲冲上前,却被无形气流阻隔,泪眼朦胧中,她只见谢承钧单膝跪地,喋血洒甲,寒枪撑地,强撑未倒。 血焰像高高在上,六翼扇动,黑炎如潮,缓缓聚起下一掌灭世之威。 “谢承钧……大乾武侯?不过尔尔。” 吞渊讥笑一声,声音如同邪祟私语,蛊惑众心。 血光弥漫,谢承钧浑身伤痕累累,战甲残破,气息凌乱,却在那一瞬挺直了脊背。 “不行……我还不能倒。” 他的心跳如战鼓,一声声擂响。 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那已在尸堆中化尘的少年。谢惊鸿的脸,那个背着小剑、站在校场外偷偷看他练刀的身影。 “爹,我长大后也要像你一样,当守护城池的将军。” “我能吗?” 那一年,少年笑得腼腆,眼中却满是光。 而如今…… 那双眼睛,早已冷却。 谢承钧的喉头滚动,眼角微颤,心口仿佛被利刃插入,血流不止。 “我守不住儿子了。” “但我还要……守住璃儿。” 他看向谢明璃的方向,那道正被血影锁杀的少女,明眸咬唇,仍未退却一步。 “璃儿还活着……我绝不能死。” “这府城,还有百姓,还有我的兄弟们。” 这一瞬,谢承钧浑身血气翻涌,战意如雷。 他咬碎后槽牙,仰头怒吼,刀意暴涨。 “给我,滚开。” “轰。” 天地失色,一股炽烈战意自他体内汹涌而出,如火山喷发,直冲九霄。 他缓缓站起,气血焚天,浑身铠甲在金芒中寸寸升华,战意凝实如铸,竟化作一道燃烧的金焰巨影,披甲执枪,与他重迭。 “我谢承钧!为大乾镇九边十年,踏平百战尸山血海。” “你算什么?不人不鬼的东西。” “——老子今天便让你知,何为王朝武侯。” “轰隆。” 五品中等的气息彻底爆发,气机锁天锁地,瞬间扭转战局。 谢承钧身影如电,横空一掠,金焰环体,寒枪一扫,空间如镜破裂。 枪影如龙卷风暴爆发,狂刺血焰像心口,一道道金芒炸开。 血焰像怒吼一声,抬掌欲挡。 “挡得住吗?!”谢承钧冷喝。 “咚!” 寒枪骤然贯入血焰像胸口,绞碎骨甲,一枪捅穿躯体,震出骇人血洞。 吞渊脸色骤变。 “五品武者如何有你这样的破坏了?” 谢承钧声音低沉,目光如电: “我只是……不想在我女儿面前被打的爬不起来而已。” 他气息再升,竟隐隐冲破五品中等的桎梏。 长枪震天,贯星而行,如流星坠落,狠狠轰向血焰像眉心竖目。 血焰像竖目骤睁,血光涌现。 两股极致力量于九霄之巅对撞。 “咚——” 那一刻,天地色变,日月无光。 狂暴的冲击掀翻百里山河,战场中无数镇武司武者伏地不起,连吞渊的本体都被震得咳血倒退。 血焰像踉跄后退三步,眉心裂开一道骇人的缝隙。 谢承钧脚踏虚空,喘息如雷,寒枪斜指前方,声音如震钟: “来啊!!邪祟不灭,我不退!” 一人一枪,立于崩塌边缘,竟以五品中等之力,硬撼吞渊化形,封住毁天灭地的一击。 这一刻,所有人看着谢承钧,心中只剩震撼与热血。 谢明璃看着他,泪如雨下。 “这……才是我爹。” 可泪水落下的那一刻,她心中却远不是只有敬仰。 她第一次真正明白,父亲为何总是那样严厉,那样沉默。 为何他宁愿背负冷言冷语,也要拒绝哥哥与自己踏入北境守卫最前线; 为何那年她任性闯出,父亲那一记掌掴,竟然打得自己心头生痛,却又迟迟不敢恨。 “原来你一直……在用命,护着这个家。” 他披甲而战,早已不年轻的身躯在血影面前却无一丝退却;他咬碎后槽牙,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护她一次平安。 她仰望那道孤身立于天地边缘的身影,眼泪几欲崩塌。 “你是这城最后的城墙,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 可也是此刻,仰慕与骄傲之余,那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头。 “但……阿爹,你能撑得住吗?” 她看到他背影轻微颤抖,看到了他掌中枪刃因力道太猛而隐隐发颤。 “阿爹,你不能倒下啊……你还没有看我变强,看我真正站在你面前,和你并肩作战的样子……” 她攥紧拳头,泪水滑落,却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瞬,那道背影便再也站不稳。 血焰像眉心裂痕未合,吞渊身形微晃,眼底浮现一抹阴冷怒意。 “……这副残身,居然还能挡我?” 他冷哼一声,掌心血气翻腾。 “罢了,这副身骨根基未稳,正面难杀你。但我可不止一具身体。” 轰! 他骤然化作六道血影,横空分裂而出。 每一道都带着他部分意识与力量,气息虽不及本体,却也非寻常能敌。 一道血影怒啸着扑向谢承钧,与其寒枪剧烈缠斗,枪影如星雨,血气如潮,顷刻间天空裂出数十道漆黑裂缝。 第二道血影直取谢明璃。 她正在催动玄冰剑阵,试图冻结残留血焰,乍见那狰狞血影逼近,神色陡变,长剑回转,冰莲化盾,却被那血影一爪震碎。 谢明璃身形倒飞,口吐鲜血。 第三、第四、第五道血影冲入城中,与镇武司大军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与血影交错,嘶吼惨叫顿起,烈火染红天幕。 府城战线瞬间沦陷。 六道血影似六尊恶神,强行将战火撕裂成多重战场,打得全城震颤,百姓哀嚎奔逃,低阶武者几乎寸步难行。 街巷崩塌,砖瓦如雨,屋宇一间接一间倾倒,如同巨兽咬碎儿时的乐园。 烟尘遮天蔽日,百姓四散奔逃,有人呼唤家人,有人攥着包袱不肯松手,有人只是盯着头顶的天,失声喃喃: “怎么会……这样?” (本章完) 第116章 天地不仁,视众生为刍狗 第116章 天地不仁,视众生为刍狗 一名五六岁的孩童跌倒在泥地里,双膝血肉模糊,哭声撕裂。小手向母亲伸出,刚抓住衣角,就被血焰吞没,连一声“娘”都来不及喊出口。火光映着那张被痛苦扭曲的小脸,渐渐归于虚无。 街角,一名白发老妇扶着拐杖踉跄奔逃。她一步三停,只为护在孙儿身前。可身后血影呼啸掠至,半边身躯顿时炸裂,鲜血溅在孙儿脸上。残肢落地时,老人的眼神还未合上,只盯着孩子,似要说: “快走。” 小孙儿瘫坐在地,抱着那只还温热的手臂,哭不出声,只是喃喃重复: “奶奶不疼了,不疼了……” 城中河道已不再清澈,水面翻滚着碎裂的尸块,有孩童的断腿、女子的长发纠缠于枝头,男人的胸膛被撕裂,仍残留掩护姿态。 一处断壁后,一家三口抱作一团。父亲死死将儿子护在胸前,母亲用手捂着他的眼睛。 “爹,天黑了吗?”孩子轻声问。 父亲刚想摇头,一道余波横扫而至,三人头颅齐震,鲜血从七窍喷出。那团温暖的拥抱,顿时化作冰冷的死亡雕像。 不远处,一家药铺炸裂,火光冲天。掌柜从火中跌出,半边身子已焦黑炭化。他满脸裂皮,眼珠滴血,却仍踉跄冲进火海,口中不断喊着: “兰儿!阿恒别怕,爹来了!” 下一刻,一记血掌拍下,他被轰入火焰深处,再不见踪影,只余空气中一阵烧肉味道,腥甜而刺鼻。 有人喊:“救命!”声音嘶哑,像碎石碾过咽喉。 有人跪地求:“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我什么都不要,只想活下去……” 有母亲将襁褓中婴孩抛向远方,只求他躲过劫火;有人拼命咬断舌头自尽,只为不被邪力炼魂。 整座府城,化作炼狱。 哭喊声、哀嚎声、祈祷声……碎成无数道绝望音波,在浓烟血雾中飘荡,撕裂心魂,震彻天宇。 这一刻,所谓“人世温情”——爹娘的呵护,孩童的信赖,夫妻的诺言,邻里的互助,医者的仁心,全都在烈火血浪中,被碾成齑粉。 高台之上,几名武者试图布阵阻挡血影,却在顷刻间被吞噬殆尽。阵法未成,已碎裂四散。 天光昏暗,血焰卷云,尸骸堆成山。 哪怕是镇武司精锐,也已伤亡惨重,有士兵丢盔弃甲,有将校怒吼而亡,甚至有老将燃尽灵魂,选择自爆,才勉强拖住一尊血影片刻。 可哪怕如此,仍挡不住那吞渊分身降临,将整个城池化作修罗炼狱。 这是人间吗? 不,是之战卷入了凡尘。 天地不仁,视众生为刍狗。 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生出绝望。 谁能阻止这一切? 然而正当六方战场陷入焦灼,血影横行,民居化灰,万千百姓命悬一线之际。 “咻。” 一缕光,自九天而至。 轻柔无声,仿佛春风拂面,柳梢轻舞。 却又冷冽至极,似秋水断山,一线寒芒,割裂虚空。 它并无轰鸣,却令天地顷刻肃静。 原本轰然爆响的战场,如被无形之手瞬间“摁停”了喧嚣,唯余心跳。 镇武司将士瞳孔骤缩,手中兵刃莫名颤鸣;谢承钧身形一僵,忽觉背脊生寒,心神颤抖。 连正在咆哮杀伐的几道血影,也齐齐顿住,如被惊觉的野兽,一瞬仰首望天,战意竟生出一丝畏惧本能。 “这是什么力量……?” 谢承钧猛然抬头。 只见九天之巅,风云倒卷,万里云海如受惊浪潮,层层崩解。 “轰。” 第一道血影正欲再度扑杀,却连惊呼都未及发出,整具血身已轰然炸裂,化作血雾蒸腾。 “呃啊啊……” 远处的吞渊本体猛地仰头喷出大口黑血,神魂震颤,胸口被强烈共鸣撕裂,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第二道血影正扑向谢明璃,猝不及防,半边身躯骤然四分五裂。 第三、第四道血影还欲强撑血气抵御,那镇压已如斩腐朽,一掌横断,连根剥离。 第五道血影刚集聚杀意,一道金芒轻轻一掠,瞬间风化为飞灰。 …… 整座城池刹那寂静,连空气都像凝结了。 战火停顿,血影全灭,肃杀退散。 吞渊踉跄半跪,额头冷汗如雨,眼眸惊骇欲裂: “是谁?” 谢明璃怔怔望天,眼中映出那一道踏风而下的身影,心魂仿佛被瞬间定住: “他是……” 谢承钧怔怔开口,声音沙哑如风中灰烬,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与释然。 “一品阁的……李敬安。” “吞渊,没想到你竟能复苏得如此之快……倒是比我想象中顽强许多。” 轻叹声中,风云遁形,时空为之一滞。一道玄袍人影缓步而降,仿佛跨越无尽虚空,于寂然之间拦在谢明璃身前,长袖一卷,将那滚滚血焰掌影纳入袖中,化作虚无。 一品阁监察使,李敬安,至此现身。 他神情平静,眼眸如古井无波,却藏锋于无形,如神如剑。 “才将你封印于青阳县未满一月,转眼你便夺舍楚宁,挣脱封印……你果然一刻也不肯安分。” 他微微侧目,看着吞渊所化血焰像,语气淡然:“看来,我又得替我这可怜的弟子,收拾一次残局了。” 吞渊闻言,血焰翻腾,冷哼一声:“又是你这个一品阁的小家伙。” “就凭你?杀我?休想。” “如今的我虽然还未恢复巅峰时期的十之一二,但你不过区区五品武者,又能奈我何?” 他目光阴鸷,竖目血芒流转:“我有无数分身,只要世间尚有一具尚存,我便不会真正死去。你杀得了一躯,又如何封得住一念?” 李敬安闻言,只是微笑,却不带半点温度:“那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袖袍轻扬,指尖勾动间,天地元气忽然陷入一股奇异的共鸣之中。 刹那间,《混元练气法》悄然运转,诸天气脉如浪潮奔涌,汇入他体内,气机内敛而沉稳,却又似深渊翻涌。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响,却如雷贯耳,直入血焰像识海深处: “楚宁……还不醒来?你已经沉沦太久,该走出来了。” 这一句唤醒之言,仿佛一道穿透血狱的晨钟,猛然撞击吞渊神魂深处。 吞渊脸色陡变! “不可能……你的神魂早该被我吞噬殆尽!你——怎么可能还保有自我?” 然而回应他的,是识海深处,楚宁那原本沉寂如死水的记忆海,突然如崩堤洪流般复苏。 一幕幕熟悉的画面浮现: ——残阳如血,木屋微斜。阿姐为他缝补破烂的衣角,针脚歪斜却满是心意:“宁哥儿,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许再为阿姐跟人动手。” 那是他人生第一道温暖。 ——奔雷武馆地牢擂台中央,他跌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血肉模糊。王魁冷声道:“站不起来,就滚出武馆!” “我……要变强。” 那是他最初的执念。 ——年少意气,他挡在青璃身前说:“以后不要怕,有我在。” 那是他未曾说出口的承诺。 谢明璃那一剑斩出的坚定与傲骨,青璃回首时眼中那一点点担忧,皆如灯火般点燃心海。 而他最后看到的,是血色世界中,李敬安的身影,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 “楚宁,你不能再沉睡。” “我怎么能沉睡?” “吞渊,我是楚宁!” “轰。” 血狱识海之中,一道金光如烈日初升,自虚空炸裂而出。 沉睡已久的意志,在万千记忆的冲击中重塑,在执念、初心、与守护的召唤中,彻底觉醒。 而最让吞渊惊骇的,是那一抹从血焰下缓缓浮现的蓝色雷纹,宛如破晓之电,自命海中悄然滋生。 那不是他的力量! 那是……楚宁残存意志的反击。 “你……你竟然还能自主觉醒?”吞渊怒吼,神魂震颤,原本稳固的掌控竟开始动摇。 李敬安眼眸如炬,盯着那逐渐崩溃的血焰像:“楚宁,我曾言,能不能正在灭了他就看你的了。” “你虽然没能成功,但我知你,不会真的放弃。” “现在,拿回你的身体。” 识海翻涌,雷纹电光宛如破晓流火,在吞渊的魂念深处炸开。 那是楚宁的意志。 曾被血焰吞噬、灵台沉沦的楚宁,此刻在李敬安的呼唤下,如残阳重燃,挣扎而起。 “吞渊……滚出我的身体!” 一声厉喝,响彻魂海。 血焰深处,一抹纯净灵光倏然绽放。 楚宁神魂显化,衣袍猎猎,眉宇凌厉,与吞渊虚影遥遥相对。 吞渊震怒:“你怎可能苏醒?我明明……” “你错了。”楚宁冷冷打断他,“你吞噬的是记忆,不是意志。你夺的是身体,却吞不掉我的魂。” 李敬安此时盘膝而坐,双指并起,镇压外部血焰能量,协助楚宁压制识海波动。他声音沉稳,似擎天柱般给楚宁注入力量: “别怕,他虽然强,但你不是一个人。” “持续运转《混元练气法》保持与我共鸣。” 楚宁闭目凝神,灵魂深处那一缕蓝色雷光不断壮大。他忆起了当初修炼《混元练气法》的点滴,忆起了这部功法的神奇之处就是能相互共鸣。 “我不能沉沦。” “我不能……让他们再为我流泪。” (本章完) 第117章 楚宁苏醒 第117章 楚宁苏醒 电光奔腾,雷海骤起。 楚宁神魂暴喝一声,右掌擎雷,猛地轰向吞渊虚影。 “唔啊啊啊!”吞渊发出撕裂般的怒吼,虚影一颤,竟被生生逼退数丈。 他怒极反笑:“很好……你想拉我同归于尽?那就来试试看吧!” 他张口一吐,一枚血丹从喉间滚出,陡然炸裂,化作千缕细若发丝的血线,疯狂刺入楚宁识海,欲将他神魂生生缠裹、强行重夺主导权。 楚宁却不退反进,眼中杀意沸腾,张开双臂,竟主动迎向那道血线冲击。 “我活不活……无所谓。”他喉间低吼一声,犹如野兽咆哮:“我只要你死!” 识海轰然,雷电狂涌。他的神魂与吞渊交锋于虚空深渊,强行压制那些扎根般刺入灵魂深处的血线。 然而下一瞬,楚宁神色一凛,意识猛地下沉,直直坠入灵魂的最深渊底。 他仰天怒吼,声震识海,如神雷炸响。 “偿还《混元炼体法》的代价。” 霎时间,天地色变。 虚空中仿佛有某种古老禁忌被唤醒,沉沉低鸣响彻九霄,血色劫云如死神的眼,悄然浮现于苍穹之上。 初为薄雾,转瞬间却化作焚世血潮,滔滔横卷,吞噬长空。 血雷沉浮,异芒炸裂,雷海翻涌间,一尊模糊巨影在云层之中缓缓浮现,俯瞰大地,宛如天地审判者。 吞渊瞳孔剧震,神魂本能地瑟缩:“这不可能!你疯了吗?你要引下雷劫与你我同葬?” 楚宁无动于衷,目光如炬:“这本就是我欠下的劫。既你夺我之身,那便陪我一起偿还。” 劫雷震荡,雷海环绕。 识海之中,狂风呼啸,雷光翻滚。楚宁站在那片无尽雷霆中央,身影笔直如枪,周身缭绕着天劫之威。他目光冷然,凝视着前方那团不断扭曲的神魂之影。 吞渊神色终于发生变化,那种由高傲转为扭曲的疯狂,如同濒死野兽嗅到了血腥。他嘴角裂开,露出诡异的笑容,低低沉声,如夜枭在耳边嘶鸣: “呵……你倒真不怕死。” 他缓步踏前,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精神压迫,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狱深渊中爬出,冰冷、恶毒,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贪婪与怨毒。 “但你忘了……你还有个阿姐。” 这句话如雷击识海,楚宁神色一变,瞳孔微微收缩。 他没有说话,但吞渊已经捕捉到了那一瞬的迟滞,像捕食者般瞬间咬住猎物的软肋,冷笑着补上一击: “你意识恢复的那一刻,我窥见了你封印深处的记忆。她叫楚云,是吗?” “温柔、善良,却无力自保。若你死了,她将再无依靠,在这残酷世界中如浮萍般飘零。” “你知道炼血堂在找什么吧?灵血之体,纯净未染,是他们重生的希望。她若落入他们手中,你能想象她的结局吗?” 楚宁身体剧震,手指微微颤抖。 识海中的雷霆为之一黯,仿佛也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动荡。 吞渊眼神一亮,神魂微微前倾,语气由凌厉转为温和,像一条毒蛇缓缓游入心底。 “你很聪明,宁死不屈,也确实有胆。”他的声音轻柔了几分,却带着令人心悸的蛊惑,“但你也该明白,我们如今一体双魂。你死,我也终究会死。” “所以我不想与你拼个两败俱伤。那没有意义。” 他顿了顿,步步紧逼: “你若愿暂时停战,哪怕只是脆弱的同盟,我们也能联手杀出重围。” “我可以与你共享神魂之力,甚至让你接触到神魔之道,那是你现在永远无法想象的高度。” 楚宁沉默,仿佛在思索。 吞渊见状,不疾不徐地继续推进: “你现在的天资一般,不过是勉强合格,连七品之门都未曾触及。你以为凭此便能逆天?自欺欺人。” “你修炼速度缓慢,困在瓶颈,境界不稳,即使走出这次劫难,下一次又如何?” “你现在引下雷劫,固然是惊世骇俗,可代价呢?” “你不过是把命拿出来赌一场虚无的尊严。” 他轻轻一笑,声音像夜风般渗入骨髓:“可若你融合我之神魂,借我之力,便不再受限于血脉境界。” “我可以助你登临绝巅。” “你可以救下你的姐姐。” “可以重建你的武馆。” “可以将那些毁你家门、辱你尊严、践踏你的人……一个个踩在脚下,看他们跪着求你宽恕,看他们痛哭流涕地在你面前忏悔。” 雷光再度炸响,楚宁神魂剧烈震动,雷海一度失控,他的心动荡不安。 他仿佛在动摇。 吞渊眯起眼,笑意更深。他的话语如甘霖,又似毒酒,一滴滴渗入楚宁的心识深处: “你不是没想过改变这一切。” “你不是没想过,若当初你有足够的力量,炼血堂怎敢来犯?” “你不是没想过,若你不是个连武馆都保不住的废物,雷万钧又怎会带着你阿姐逃亡?” “你不是没想过,若你够强,青瞳雪狐,就不用给你挡下致命一击。” 一句一句,如利刃剖心,将他掩埋最深的回忆赤裸裸摊开。 楚宁脸色微白,额上已见青筋暴起。 他没有反驳,哪怕一个字。 吞渊知道自己已刺中要害,语气越发柔和,如老友般劝慰: “我不想控制你。你可以是你。” “我们甚至可以约法三章,谁背叛,谁先死。” “我给你力量。” “你只需……放下无谓的执拗。” “别急着做决定。我知道你不是轻易动摇的人。”他语调缓缓低下,“但你要记住,你姐姐等不起。” “你若执意赴死,她就再也等不到你。” 雷海轰鸣,神魂交界处,一缕幽暗如渊的力量悄然自吞渊的识海深处探出,宛若无形的触须,在虚空中缓缓延伸,最终轻柔地贴上楚宁识海的壁垒。 刹那间,楚宁只觉头颅一震,天地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原本属于他自己的神识像被巨力牵引,朝着某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坠落, “轰。” 那股力量如天火灌顶,似洪炉炽浪席卷四肢百骸。 楚宁身躯剧震,瞳孔猛地收缩。他只觉自己的经脉在极速扩张,血液化作火流奔腾,真气轰然升腾,竟带着某种古老的、神秘的气息。它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他本身。 这不是任何一种楚宁熟悉的力量体系,它更狂暴、更深邃、更高位。 那是一种……连天地规则都主动退避的力量。 他的意识险些被扯离原本的轨道。身体与神魂间的联系变得模糊,他甚至看到了一些模糊而庞杂的记忆碎片——吞渊征伐诸天、镇压亿灵、焚灭古界的景象如狂潮般一一掠过。 他险些窒息。 而那道声音,像是早在这片虚空等候了千万年,从遥远的过去,穿透无数残破时空,在耳畔轻声呢喃: “感受到了吗?” 吞渊的声音,如夜雨滴水般滴入他识海深处,低沉、蛊惑、甚至带着一丝怜悯般的温柔: “这只是我力量的万分之一。” “仅这一缕,便可令你真气暴涨、经脉重塑、感知拓展。” 楚宁喘息微微急促,额头冷汗涔涔。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肉体的极限正一点点被拉伸、突破,潜力如被强行撬开。他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只要再多来一些,他就能……突破桎梏,跨入更高层次。 他心头微微一颤。 那是对力量的渴望本能地苏醒。 吞渊似乎听到了他心中那一缕动摇,轻笑一声,语气低得几乎是耳语: “我可以给你更强的力量。可以重铸你残缺的命运。” “你只需说一个字:‘好’。” 这一字,仿佛契约。 雷霆停滞,时间凝滞,苍穹翻滚之间,一切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但楚宁,却缓缓笑了。 那笑容冷得仿佛冰封雷云,眸中没有半分被蛊惑的温度,只有嘲讽与坚定: “你……真能编。” “连我自己都没设想过的未来,你都替我设计好了?” 他的语气,讥讽冷峻,像是刀刃一点点划开吞渊编织的幻梦。 “你所谓的‘永生’,是以我为壳、以我亲人为献、以万众为薪,筑你一人之路?” “你玷污我家,灭我亲人,如今却要装作救世主?” “那不是力量,是诅咒。” “如果那是‘神通’,那是‘永生’,对不起,我不要。” 吞渊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带着怒意:“你真愿意放弃眼前的一切?” “你已经感受到我的力量,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你也明白,那是你永远凭自己得不到的高度。” “你若执意拒我,那你阿姐楚云,会死。” “你那些不值一提的亲人,只会死得更早。” “你会死得毫无价值。” 但楚宁仿佛未听见,或者说,他已懒得回应这等威胁。他只是缓缓转身,背对吞渊,走向那滚滚雷劫的核心深处。 每走一步,雷海翻腾,紫雷如柱,劈裂天地。 那是万劫临世的怒吼。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他低语。 吞渊虚影猛然凝实,仿佛想要强行镇压回神魂,但楚宁已不再给予他半分回应。 “我可以一无所有,但我绝不会被你玷污。” “我阿姐,不需要你施舍的明天。” “我要……亲手,夺回来。” (本章完) 第118章 劫雷下 第118章 劫雷下 他右臂擎天,战意与信念如雷之火焰,从天灵直冲九霄。 “轰——” 混元雷劫终于从云端倾泻而下,亿万雷霆如江河倒灌,汹涌砸落在他头顶。 吞渊虚影发出凄厉惨叫,仿佛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赌输了。 “你会后悔的!” 楚宁闭目,迎雷而立,语气仿佛从万丈雷海中穿越而出,铿锵如誓言: “我后悔过很多事。” “但现在这件,我不后悔。” 外界,夜色已深,血云如盖,星辰被吞,仿佛天地间最后一丝光都被抽走。 谢明璃站在那片废墟之上,眼中倒映着天际狂乱的云海与风暴。她望着远处那道盘膝而坐的少年身影——楚宁。 他像是从深渊里被拽回来的人,浑身沾满了看不见的裂痕,却依旧挺直脊背,气息微弱却稳定。 “他……回来了……”谢明璃心中倏然涌出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楚和欣慰。 李敬安此刻正立于楚宁身后,双手虚按在他头顶,一缕缕纯粹的玄力自他掌心汇入楚宁识海,为其稳固魂魄。 “宁哥哥……”谢明璃缓缓上前,眼眶微红,唇瓣轻颤,声音低若呢喃。 她走得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怕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直到她看到楚宁的眼皮轻轻颤动,睫毛微颤。 他要醒了! 他真的撑过来了!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她胸口炸开。所有的痛、所有的怕,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眼角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可就在这时,天边突兀地响起一道闷雷。 “咔。” 一道血红色的电弧自苍穹划下,如梦魇初醒,吞没了整片天幕。 四野寂静,风止云僵,仿佛连天地法则都为之一顿。 “这是……”谢明璃猛地一滞,身体在瞬间僵住。 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从天而降,笼罩在她四肢百骸,像有无形巨掌狠狠压在她心头。 她抬头望天,那一团滚动着雷火的赤红劫云,正不断凝聚、压缩,气息之可怖,仿佛天地都要随之燃烧。 “不……”她喉咙一紧,脸色在瞬间变得雪白,“这是……命劫?” “他要……引劫?”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不,不行……宁哥哥,你不能这么做……” 她一步步后退,胸口起伏剧烈,指尖都在发抖。 她刚刚才看到他恢复神志,才从绝望中找到一线光明。 为什么……为什么他又要走上这条路? 他要用自己的血肉,去抗衡吞渊? 那不是雷劫,那是……神魂审判。 那是只有犯下惊世逆行之举,才会招来的灭世之刑。 谢明璃的眼神霎时失焦,世界在她眼中仿佛崩塌。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命劫,那是焚天灭地的毁灭之力,是传说中“雷殛伐魂”的九重审判。 她咬唇,猛然转身,飞身冲向远处塔楼。 白衣破空而去,似流光横掠夜空。 她一身衣袂早已被风卷乱,泪水还未擦干,却已踉跄跌落至一名玄袍中年人面前。 “李敬安!”她几乎是撕声裂肺地喊出,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那是楚宁的老师,一品阁的高人,万中无一的强者。 “你快拦下雷劫,快点!” 李敬安蓦然睁眼,神色微变,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是……天罚之劫。” 谢明璃抬起头,眼中满是泪光,近乎疯狂:“我知道,但我不管。你是他的老师,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才刚刚回魂,他什么都没做错。现在又要去赴死,这对他不公平。” 她猛地冲过去,拽住李敬安的衣袍,声音嘶哑: “你能收他做弟子,说明他是天赋异禀?现在他就要死在你眼前,你连出手都不愿意?” 李敬安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你太年轻……你不懂,那不是雷,那是超凡的试炼,是世界对他的审判。” “若他现在退缩,或许还有命。” “但他若选择迎雷……便是以命逆天。” 谢明璃胸口一窒,喃喃自语:“逆天……就该死吗?” 她怔怔看着高空。 雷海翻涌,楚宁已缓缓立于天地交汇之处。 他并未看向她,却仿佛早已知她在看他,知她在哭。 谢明璃咬紧牙关,踉跄站起,脚步一步步走向天劫之下。 “宁哥哥……”她轻声呼唤。 可楚宁只是伫立,雷光映照在他脸上,宛如雕像,不动不语。 那一刻,谢明璃忽然懂了。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道法有尽,权力有价,生命如草芥,所谓的公理不过是强者手中的利剑。 唯独爱情,是她此生唯一无法舍弃的光。 她冲着天空哭喊: “你说的未来我不管了!我只要你活着,听见没有!” “你别去!别去送死!” “如果你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李敬安站在她身后,闭上眼,低低叹息:“姑娘,你该明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楚宁既然选择了那条路,便已不容回头。” “此劫,若他渡不过,神魂俱灭;若他渡过,自破轮回。” 谢明璃猛地转身,死死盯着李敬安: “那你就告诉我,人是不是就只能被天地摆布?” “那你的修为,就为了在天劫降临时,坐视不理?” 李敬安眼神沉静:“我修武道,既为救世,也为守己。” 谢明璃喃喃重复:“守己……” 她仿佛笑了,又仿佛哭了。 “那我谢明璃守的,就是楚宁。” 她转身,再次望向那道雷光环绕的背影。泪早已干涸,眼神却格外清明。 “哪怕你站在雷劫之巅,哪怕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你可以不要未来,不要永生,不要天命。” “但我不会让你,连命也不要。” 谢明璃怔怔站着,脸上泪痕未干,雷光却已映入她的瞳孔。 天穹之上,那团血云已汇聚至极限,雷霆轰鸣如怒潮奔涌,每一道电光都蕴含毁灭之意,仿佛诸神在咆哮,要将逆命之人彻底抹去。 而在劫云正下方,那道白衣少年之躯巍然不动,如山,如剑,如死地赴命的英魂。 楚宁! 他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神识之海终于彻底复苏,唇角却浮出一抹淡然而坚决的笑。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选择。 若今日不能斩吞渊之根,则明日亲者为尸,同门成冢,世间无清净,生灵无归路。 “宁哥哥……”谢明璃喃喃,泪眼模糊。 她终于明白了,他不是不知道劫雷的可怖,也不是想死。 而是这个世界逼得他,只能死。 在这武者为上,强者书命的世界中,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疲惫,是否刚从幽狱归来,是否身躯残破,是否……还有牵挂。 只要他挡在吞渊前面,他就是唯一的壁障。 命运给他留下的,只有一个选项——迎雷。 谢明璃缓缓跪地,手指死死掐入土壤之中。 “如果……连你都死了,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活的?” “如果神要杀你……那我便诅咒这神明。” 她仰起头,望向苍穹,那团血云正在中心旋转,酝酿成型的第一道雷,正是“破识之雷”。 那是针对识海、摧毁神魂根基的第一击。 “宁哥哥,回头……哪怕一次,你告诉我你还在……哪怕是骗我。” 楚宁的眼终于睁开,望向她。 目光中没有不舍,没有悲伤。 只有安静而坚定的宽慰。 “明璃,对不起。” “我不能回头。” 雷云咆哮,第一道劫雷轰然落下。 天地一震,万木失声,乌云翻滚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那一刹,谢明璃几乎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踉跄扑出一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雷光贯穿楚宁的天灵。 狂暴的神识冲击已先一步侵入楚宁的识海。 “啊——” 识海深处,吞渊骤然发出痛苦至极的咆哮。 他那由血与魂凝成的魂体此刻宛如被烈火灼烧,一道雷痕沿着他的眉心蔓延至全身,所过之处,血纹剥落、黑炎熄灭,残魂震荡如碎片四散。 而更骇人的是,识海内某处,一座座灵魂锁链牵连的影像倏然崩塌。那是吞渊意志在其他位面中留下的分身,一尊尊因本体剧痛而失控爆裂。 “嘭。” 一尊坐镇万鬼深渊的吞渊化身炸裂,亿万鬼灵哀嚎成潮,整个深渊震荡塌陷; “咔——” 另有一尊正在界外星域操控战争的吞渊之影,被破识雷撕裂得七零八落,星舰断流,虚空塌陷,整片星图的魂光黯灭; 识海之中,楚宁感受到那种剧烈到令人发疯的“断连”,他仿佛能听到那些遥远世界中亿万魂灵的怒吼与惶恐,而这一切,只因这第一道雷,不仅劈楚宁,也劈吞渊。 “该死的天道,你连我曾踏过的影子都不放过?”吞渊嘶吼,语气中再无往日的桀骜,唯余痛苦与愤怒。 他强行调动残余的魂血意志,欲将识海封闭,护住他与其他分身最后的神魂连接。 楚宁心神震荡,只觉那一刻,有什么“巨物”正在他体内哀嚎、毁灭、燃烧。 “吞渊——” “该死!”吞渊怒吼着,“我要死也不是死在这等卑劣雷下,我不信这破识之雷真能斩断我意志之根。” 雷光自天而降,最终贯穿楚宁的眉心。 整片识海,在那一刻轰然震动,如同一座世界坍塌边缘的大陆。 而吞渊,便在那塌陷之际,以半具魂体残影死死护住核心,将那雷劲最锋利的部分,悉数投向楚宁。 他仰天发出低吼,音波似雷似哭。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昔日那个吞万魂而无悔的邪祟。 他是在用生命,守住他唯一存活的希望。 “啊啊啊啊!!!” 谢明璃在外界嘶喊,声音撕裂喉咙,痛不欲生。 劫雷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顿。 玄力震荡之中,李敬安神色剧变,袖袍挥开数里尘烟,将谢明璃挡在雷域之外。 “他既选择逆命,不容旁人插手。” “此劫……唯他一人可渡。” 谢明璃被重重撞回原地,跪伏在地,指尖颤抖,耳畔回响的,是那一声雷响与楚宁的道别。 “你告诉我,只要神魂不灭,便终有一线生机。” “可现在,你明知道这道命劫,必死无生——” “那你为何……” 她的声音几乎嘶哑,情绪在胸腔炸裂成漫天悲鸣。 “为何不逃!” 谢明璃双膝砸地,泪如泉涌,哽咽难言。 李敬安立于风中,望着她瘦弱却倔强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极为罕见的悲怜。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钟: “因为他明白,若无人以身迎劫,总有一日,这片山河,仍将化为焦土,万灵无存。” “你以为他怕死?” “错。” “他只是怕你死。” “怕你们死。” 短短数语,如重锤砸心,谢明璃浑身一震,喉头哽住,泣不成声。 …… 九天之上,雷芒狂舞如龙蛇乱舞,照亮天地。 楚宁仰立苍穹之巅,劫云未散,反而愈发凝聚如墨,压得山河战栗。 那是第二道天雷——焚身之雷,毁其血肉、灭其根基。 一道足有山岳之粗的银紫雷柱自九天贯地而下,轰然劈向楚宁。 “轰——” 雷落之刹,乾坤失色。 楚宁的身影在雷光中剧烈摇曳,却始终不曾屈膝半分。他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倾塌的残碑,却仍执意挺立在风暴中央。 他仰望雷海,喃喃低语。 声音轻,却穿透雷鸣,落在天地每一处死寂之中: “若天有灵……” “赐我一线余命,让我护她一世安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疾呼撕裂风雷,自地面传来: “快!拿出雷劫替死符!” 是老李的声音。 楚宁猛然一震,记忆深处的某一幕瞬间被唤醒。 那是在青阳县封印王林之后,李敬安神情沉肃,悄然塞给他一块墨色符纸,只淡淡说了一句: “关键时刻,命由它续。” 彼时他不解,今日方知。 “原来……你早已算到今日。” 楚宁手指一颤,从怀中取出那枚沉寂已久的符纸。 符纸如焦墨泼染,通体暗沉,唯中央一道朱红雷纹仿佛活物,在风中隐隐颤动,宛如天地间最后一道生的缝隙。 “替我死一次?” 楚宁低语,声音里没有悲怆,只有某种豁然的清醒。 此刻的他,半边肉身已被吞渊之力蚕食,血纹蔓延至颈侧,血色瞳孔中寒芒如渊。 另一半,却依旧是那少年猎户的血肉之躯,布满雷纹,却仍握紧着执念。 “既然我命非我,便借你一线……” 他咬破指尖,将一滴血融入符中。 刹那间,雷纹大盛,符纸宛如焚风之中点燃的烈焰,剧烈翻卷,猛然没入楚宁眉心。 (本章完) 第119章 命劫 第119章 命劫 第一道雷劫消散的那一刻,天地静默。 乌云翻滚,雷息未散,可那片雷海的中心,楚宁的身影仍在。 虽焦痕遍布,衣袍破碎,但他那直挺的身姿仿佛穿透风雷,撼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高塔上,李敬安猛地握紧了袖中法印,喉结滚动,却终究没有说话。 他曾见过太多生死,见过万军冲阵的血潮,但从未见过一个普通人,以这样几乎“必死”的姿态,面对命劫。 谢明璃更是双手死死攥紧裙摆,唇瓣咬得发白。 她明知道那是劫,是传说中连天骄都必死无疑的雷劫。 她也明知道自己根本无力相救。 但她的脚却在不住前移,似乎只要那人一倒,她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你不许倒。”她轻声呢喃,声音细微如风,藏着整颗心脏的悸动。 周围的宗门弟子、百姓修士纷纷屏住呼吸。 “他……还活着?” “这已经不是正常肉身能扛下的雷了吧?”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惊呼: “他……他在看天。” 人们抬起头。 果然,那雷劫中央,那个焦黑破碎却不弯腰的身影,缓缓抬头。 目光正对着天穹中那第二道雷影缓缓酝酿成形的深渊。 没有退缩,没有喘息。 他甚至……没有犹豫。 “轰!” 第二道混元劫雷,终究落下。 那是焚身之雷——摧骨毁筋,剥皮蚀魂。 雷芒倾泄如江海倒灌,雷涛千重,光芒如同数万日月同辉,映得整座天穹无所遁形。此刻,天地之间唯有一道暴烈白芒,似将整片世界撕碎重铸。 楚宁周身血肉寸寸剥离,筋骨焦炭,毛发灰飞,灵魂在劫光中颤抖燃烧,身如枯枝被点燃。 识海之中,吞渊也同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他本欲避退,却因两魂一体,无从分裂,只能与楚宁一道承劫。 “啊——” 那是撕心裂肺的哀号。 他骄傲的魂血,燃起劫火;他散布世间的九道魂种之一,在刹那间爆碎。 连青阳县封土之中的王林也灭了。 那是他的备用寄壳,此刻竟如纸糊般崩塌于虚空。 连带着,他在极北某处的一缕微弱投影也被雷气斩断。 识海震颤,楚宁紧咬牙关,眼神中却浮现出一丝冷光。 “还以为你的神魂不灭?不过如此。” 吞渊脸色狰狞,已无之前的从容淡定,竟生出一种惊惧本能: “我们同体,你毁我分身,我死了,神魂反噬,你也活不长。” 楚宁冷笑,不语,只是紧紧握拳,眼神在雷光中穿透天幕。 就在那毁灭的劫光即将碾碎他最后一缕生机之时。 一道幽幽蓝光于其体内悄然绽放,如灵水渗透焦土。 “嗡——” 那是一品阁炼制、李敬安亲手封印于王林体内的“替死符”。 一股极致柔和却坚不可摧的力量从识海深处腾起,化为一道符文之影,猛然拦在楚宁与雷劫之间。 “咚!” 整个识海震荡,雷光如狂龙扑撞在符影上,却竟一瞬滞缓。 “噗!” 吞渊喉咙涌出黑血,识海深处如遭刀斧剖裂。 “你竟……将那符咒种在我魂上!李敬安,你找死!” 此刻的他,眼瞳中写满仇恨,却无可奈何。 第二道雷劫结束,白光散去。 天地之间一片沉寂,只余焦灼与毁灭的味道。远处废墟中的百姓呆呆望着天幕,不知此战究竟属于谁。 雷光消散,焦土之上,一个半跪的黑影缓缓浮现。 那是楚宁。 他的身躯几乎难以辨识人形,皮肉焦枯,骨骼裸露,其上血纹与雷纹交缠,蓝白雷光间杂猩红煞气。 替死符的一次护佑,成就了这具半人半魔之躯。 吞渊似已没了踪影,但他还活着。 眉心之上,一道雷纹烙印已成,如同宿命之痕,嵌于魂魄深处。 谢明璃泪眼婆娑,她看着那个已经半身焦黑的男人踉跄站起,眼中却依旧有光,那是劫后余生的坚持,是不屈,是破局者该有的坚定。 “宁哥哥……” 她颤抖着唇,轻声低喃,泪珠再度夺眶而出。 李敬安亦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这小子,扛下来了。” 然而,天未晴。 高空中,劫云未散,反而越卷越厚。 苍穹如炉,血云如墨。 一尊模糊身影在劫云深处悄然凝现,仿若天判之神,持裁决之矛,俯瞰众生。 ——那是第三道雷。 毁命之雷,亦称“终断雷”。 它将斩断武者一切希望,毁灭其本命根骨、封绝大道源泉,是为终劫。 楚宁仰望那滚动的雷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终局。 识海深处,早已奄奄一息的吞渊猛地咳出一口魂血,气息急剧震荡,身形虚晃,几欲崩散。 他的魂体在这一刻,竟罕见地流露出一种深藏极久的恐惧。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他盯着楚宁那执拗的意识核心,语气不再狂妄,不再讥讽,反而带着一丝……惶然。 “你竟然连这也不退。” “你还想扛下一道?” 吞渊咬牙切齿,像是被一种从未见过的力量逼至绝境。 “你以为……你那枚‘替死符’还能救你第二次?” “你以为……这道终雷,是靠执念就能扛下的?” 楚宁却没有回话。 他只是在望天。 眉目宁静,神情冷峻,仿佛即将接住的,不是雷,而是命运。 然后他轻轻开口了: “这一次,我不靠任何人。” “我靠自己。” 那一句话,轻得像是低语。 却像一记雷鸣,在吞渊的识海深处炸开了。 吞渊的魂体一震,那张一向写满阴冷与狂傲的面容,在此刻忽然变得模糊。 他沉默良久,似乎在感知什么,又像在自问。 他看见了那少年残破的身躯在雷光下挺立,半边身体焦黑剥落,雷焰尚未熄灭,而他依然……抬头望天。 不屈。 不悔。 吞渊忽然觉得,有点冷。 那不是血的温度,也不是雷的灼烧,而是某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动摇。 他一直在追寻永生。 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真正面对死亡。 他的每一具分身,他留下的每一道魂印,皆被天劫剿灭,连投胎之路都被斩断。 他已无退路。 而此刻,那个原本该任他宰割的少年,却站在天劫之下,独自擎天而立。 明明那么弱小……却那样倔强。 他曾不屑这份“人性之坚”,将其视为愚蠢。 (本章完) 第120章 吞渊的觉悟 第120章 吞渊的觉悟 可现在他明白了。 那不是愚蠢,那是一种他永远无法模拟的超脱。 他贪恋不死,反而始终困于死。 而楚宁,甘愿赴死,反倒一步步挣脱了死局。 他渴望的“自由”,竟然在楚宁这副凡胎血骨中,找到了微光。 沉默片刻。 吞渊忽然轻轻一笑。 “你真是疯了。” “可若你能成……那我也不亏。” 说话间,他没有再试图掌控、没有再挣扎,他只是缓缓凝聚残存魂力。 ——不是用来反扑,而是助力。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顺从”。 也是他第一次,不再妄图做神。 魂力化作一缕赤金流焰,顺着识海深处流入楚宁识核。 不是封印,不是腐蚀,而是——锻造。 一枚魂印悄然嵌入楚宁识海,像一枚锁,也像一把钥匙。 “这一缕,我借你。” “算是……为我那被雷劈碎的虚妄永生,做个葬礼。” 识海安静了。 血云轰鸣。 楚宁缓缓抬起右臂,那只半焦的手掌,如擎天柱般指向苍穹之上。 他只说了两个字: “来吧。” ——混元终劫,雷判降世。 高空之上,雷劫凝形,裁决之矛彻底落下。 第三道劫雷,终于降临。 它不似前两道劫雷那般倾泄如水、灼烧如火,而是如神判之矛,从天而降,直刺而下,一线穿魂,断尽生机。 地面之上,谢明璃已惊得泣不成声,她看着雷云中那个无比渺小的身影,一步不退,仿佛将整个天穹扛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 “宁哥哥……” 她几欲冲上,但脚步却在雷威之下寸步难移。 李敬安的声音低沉,似天地回音: “终断雷已至,神魂、根骨、气脉皆会被其锁断……若是他还保有一丝退意,早已被劈作飞灰。” “可他没有。” “他真正,选择了抗天。” …… 识海深处,楚宁静立于雷海中央。 魂海狂涌,雷链交织成网,从天而降,试图将他的魂体抽离天地,锁入无明之渊。 《混元练气法》自识海中主动激发。 一缕缕青蓝色气机在他魂体四周缠绕,宛如太古初元,将他神魂紧紧裹护。 而同时,肉身之外,百骸之内。 《混元炼体法》亦彻底爆发。 他那被两道劫雷烧焦撕裂的血肉,如今开始一寸寸蠕动、再生,雷光与神纹在体表交汇,组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符纹脉络。 “喝。” 他怒吼,识海与经脉同时运转。 神魂、肉身、气脉三者,在这一刻达至空前统一。 练气护魂,炼体固形,混元合一。 “砰。” 毁命之雷轰然砸下。 魂体如同瓷器碎裂,肉身血肉翻卷,五脏六腑尽碎,连骨髓都被雷电灼穿。 楚宁的双膝终究一软,跪倒雷海之中。 可他没有倒。 此刻,楚宁神魂在雷劫中濒临崩溃,识海四裂,灵光摇摇欲坠。 就在这毁灭的边缘,一道红蓝交织的锁链骤然从识海深处狂涌而出——那是吞渊的魂血所化,宛如烈焰与冰魄交织的天锁,紧紧缠绕在楚宁那已经破碎的神魂之上。 锁链浮现的一刹,识海动荡,万象失色。 吞渊的声音随之响起,不再是以往的狂妄与桀骜,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低沉与……颤栗。 “你真是……疯子。”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曾经他最瞧不起、最想吞噬的凡人——正在用燃尽自己的方式,与天抗衡。 他本该看笑话,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他忽然低声道:“那就……陪你疯一场。” 没有再犹豫半分。 吞渊将自己残存的本源魂血,毫不保留地注入楚宁识海之内。 那是一种近乎自毁的行为,一个曾号称“不死”的存在,将“自己”的根基,与另一个意志彻底交融。 那一刻,楚宁与吞渊,神魂共鸣,意志并立。 两道意志,不再是主与客,不再是强与弱,而是以生死相搏的姿态,彼此交融,共同迎战那毁灭的终裁之雷。 “吼——” 识海中,骤然响起两道咆哮之声,一沉如山,一锐如刃。 那是楚宁之吼,撕裂不甘的命运; 那是吞渊之吼,撕碎他自身的桎梏! 两个原本命定对立的灵魂,如今却并肩作战,迎天而上。 …… 天穹震怒,万雷嘶吼。 那一道象征终极裁断的雷矛,携无上神威,从九重云霄轰然坠落,直刺识海最深之处。 “轰。” 瞬息之间,楚宁七窍流血,神魂剧烈撕裂,几欲溃灭。 而吞渊的魂体,亦在雷光中寸寸崩碎。 半边面容直接湮灭,只剩下一抹模糊的魂影,勉强盘踞在楚宁识海的右侧,如残烛微光,摇曳欲灭。 识海风雷交错,魂海翻腾如渊。 吞渊悬浮于劫光之间,目光复杂地望着楚宁残破却不曾屈服的神魂,那道身影明明早已碎裂,却依旧向天挺立,像一道逆流而上的光。 他忽然笑了。 苦笑。 那是千年未有之笑,不是讥讽,不是狂傲,而是一种……苍老的释怀。 他闭上眼,意识深处泛起一抹极远极旧的记忆。 那时的他,还未号称“吞渊”。 他只是一缕灵性初开的真魂,游于诸天万界,见过黄沙中的人类母亲为孩子挡下野兽,自己却被撕碎;见过老兵残腿爬出废墟,只为守住身后那座无人知名的小城。 他不明白。 为什么明知道会死,他们还要做。 他那时很弱,也很疑惑。 他问一位快死的老人:“你怕死吗?” 老人说:“怕。” 吞渊问:“那你为何挡在我面前?” 老人笑着说:“因为我活过,所以知道什么值得用命去挡。” 那时他不懂,觉得愚蠢。 他开始吞噬、堕落、裂化,逃避死亡、追求永恒,他以为强大就是自由。 可如今,在这识海的尽头,在这少年不曾倒下的身姿前,他终于懂了。 自由,不是永生。 是即使知道会死,也能为心中所信之事,自由地说一句“不退”。 他从未获得过这种自由。 因为他从来都在逃,从未站住脚,迎着死亡说“我不怕”。 他眼中浮现一缕淡淡光影,是那个老人断腿前望天的笑容。 是那些他曾鄙夷过的“凡人”。 他低声喃喃: “我笑你们愚蠢,其实……是我连‘愚蠢’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我不是真的不死……是我从未真正活过。” (本章完) 第121章 混元神令进阶 第121章 混元神令进阶 他睁开眼,看向楚宁的神魂,那微光微弱却坚定。 那是他永远模拟不出的意志。 “你赢了。” “我把我这一生的执念,输给了一个……从没想赢的人。” 没有争斗,没有妒恨,没有怨怒。 只是,一个曾高高在上的存在,终于俯身看清了凡人的脊梁。 他不再犹豫,将残存魂血引入那一点微光中,低声道: “这一缕,我借你。” “算是……为我那被雷劈碎的虚妄永生,做个葬礼。” 说罢,他主动引导残余神魂之力,化作四道封印之锁,缓缓沉入楚宁识海深渊之底。 ——主动镇封己身。 那一刻,神魂深处传来一道誓言,如九幽之令: “非我允许,不得再出。” 风雷止,神意静。 至此,混元雷劫,三重皆渡。 楚宁,于神魂淬炼中觉悟本我,于肉身铸炼中重塑真形,于意志凝印中定下生死之路。 ——成就“混元真身”。 这一身,不仅承载着他的命,也承载着吞渊的宿命残响。 他们未必是朋友,未必是同路人。 但在那一刻,他们都选择了不跪天,不避死。 识海深处,一道金蓝双纹交织的神令骤然浮现。 它仿若天地意志所铸,神令中央篆刻着四个古字: “混元·神令” 识海深处传来混元神令的声音: 【偿还条件达成,神令进阶!】 那一刻,终断雷光再不落,反而如同惊惧般……收缩、退散。 就在识海即将归于沉寂的刹那,一抹古老而恢弘的光辉,自意识深渊中悄然升腾。 那是一枚神令。 金与蓝交织,宛如日月并辉,苍茫洪荒气息席卷整个识海,令人心神颤栗。 它静静悬浮在虚空之中,四周雷光不敢逼近,仿若诸天退避。 神令正中央,篆刻着四个古老而神圣的文字,笔锋如刀,锋芒若天斧: ——混元·神令。 那一刻,楚宁脑海轰然震荡,一道肃穆威严、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自识海深处缓缓响起: 【偿还条件达成,混元神令进阶】 【当前可预支武学:3】 仿佛天地在此刻颔首,乾坤为之低头。 原本翻涌不休的终断雷光,在神令浮现的刹那,忽如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与压制,雷芒剧颤,光华倒卷。 它不再坠落。 不再咆哮。 而是,如惊惧般,迅速收缩、崩解、遁散于九天之上。 仿佛那枚神令,才是真正的审判者。 外界,九霄之上的劫云,终于在一声深沉的轰鸣中缓缓散去。 苍穹重归湛蓝,风止云息,仿佛那毁天灭地的雷罚,从未降临过。 可此刻,大地依旧残破,山河犹在回响雷音的余韵。 一道焦黑却挺拔的身影,从劫雷的中心缓缓走出,步履沉重,却不屈一寸。 ——楚宁,仍然站着。 衣衫残破,血痕斑驳,周身仿佛还残留着未尽的雷光,但他的目光,依旧清明如初。 李敬安站在远处,手掌依然紧握着未曾撤去的术印。 他早已不再操控什么,只是将它攥在手中,仿佛用尽一切力量在默默支撑那场生死的赌局。 如今,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位曾在青阳县斩断王林魂血之人,这位肩挑凡命、敢逆天劫的少年,再一次,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楚宁……你真的做到了。” 他声音低不可闻,却带着压了太久的震撼与……敬意。 他身旁,许多本以为楚宁必死无疑的武者,此刻全都呆立原地,眼中满是骇然与动摇。 “这……这是命劫吧?” “他怎能……怎么能活着走出来的?” “神魂、肉身、意志三炼……这简直是古籍中才记载的圣体铸法。” “他是……什么怪物?” 一些长老皱紧眉头,目光复杂。 而年轻弟子们,有人双腿发软,有人热血沸腾,更多的人,是近乎本能的敬畏。 他们分明看到了一个传说的诞生。 …… 而在所有目光汇聚之中,谢明璃冲了上去。 她扑进他怀中,一把抱住他,全身颤抖,眼泪如断线珍珠,再也止不住。 “你真的……” “活下来了……” 那一瞬,她的声音哽咽如泣,仿佛积压在心头的万钧巨石终于崩塌。 楚宁微微一笑,声音嘶哑,却透着劫后余生的洒脱:“差点……连骨头都要被劈没了。” 可他没有说出口,他之所以还能站着,是因为在神魂最深处,吞渊,为他挡下了那近七成雷威。 是另一个曾敌对的意志,在最后时刻,替他负了一次命。 而谢明璃却浑然不知,只是将脸埋在他胸前,紧紧抱着他,不愿松手。 她的唇轻轻颤抖,声音低低地,一遍遍在他耳边呢喃: “我就知道……” “你会赢。” “你是这世间……唯一能赢的人。” 楚宁低头望着她,眼神柔和而坚定,仿佛这一刻,他终于回到了真正的世界。 不是那狂风雷海,也不是识海炼狱,而是她的怀中。 在这怀中,他是人,不是器;是生者,不是劫中残影。 天地归寂,万籁无声。 唯有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拥抱在劫后余晖中,像是一切苦难与天罚之后的胜利与奇迹。 四方武者、百姓缓缓聚拢而来,或敬畏、或震撼、或失语。没人敢靠得太近,唯恐惊扰那刚刚从地狱中走回人间的男子。 就在这份沉默与敬意尚未发酵开来之际。 一道威严而冰冷的声音,仿若铁铸钟鸣,骤然从空中传下: “来人,拿下楚宁。” 声音如寒风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王权压迫。 众人一惊,纷纷回首望去。 只见高台正中端坐一人,身穿蟒袍,面无表情,正是大乾端王。 他目如鹰隼,身后铁甲侍卫林立,一道道铁索、镇魂钉已蓄势待发。 “端王殿下……为何?”李敬安皱眉,第一时间出列,挡在楚宁前方。 而那高高在上的声音再度响起,言辞冰冷、每字如铁: “楚宁,私藏邪祟残魂,于青云擂中以身躯为器,包容吞渊,借天雷之劫大开凶威,致数千名武者死伤、数万平民魂溃。” “其行逆天叛律,祸根未除,当由刑部斩其魂骨,镇其残躯。” 话音落地,如惊雷再起。 场中哗然! (本章完) 第122章 武侯之怒 第122章 武侯之怒 “什么?” “勾结吞渊?不是……他明明是在挡雷,我们都看见了。” “是他救了青云擂所有人,怎么反倒成了罪人?” “这……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无法理解。 方才还在为楚宁的奇迹震撼敬服,顷刻间却听到王命加身,罪名滔天? 简直如寒水兜头,浇灭了所有人刚刚升起的敬意与感动。 李敬安冷着脸,抬头直视高台之上:“殿下,楚宁以凡身承雷劫,护一方百姓于风暴之下,此等大义,何罪之有?” 端王面无表情,声音冷硬如刀: “天命之外,皆为妄动。吞渊乃古祸余孽,其魂不除,天下无安。” “他楚宁将其引入青云擂,纵你等感激于一时,可此等乱世之因,怎容姑息?” 谢明璃眼眶赤红,怒不可遏: “你胡说!他是引雷灭渊,差点连命都没了!你怎能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楚宁轻轻拉住她,摇头。 他望向空中那柄缓缓降下的金色“王令”,眼神淡然,却压抑着汹涌的冷意。 他已经明白了。 ——这不是审判,这是早已写好的剧本。 他,从活着走出劫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威胁到了某些人眼中的“秩序”。 “你不是要杀我,”楚宁望向端王,语声沉静,“你怕的,是我活着。” 这句话,如利刃般斩断寂静。 端王眸色一凝,却不言语。 而身旁一位赤袍刑部官员立刻出列,展开一份罪文,声若洪钟: “楚宁,嗜杀成性,屠灭宗门;容纳邪魂,搅乱雷劫;违律三条、破天一戒。根据律令第九章,予以‘魂骨剥离,永囚地底’之判。” 语罢,数道身影呼啸而下,带着杀气,直取楚宁而来。 …… 刹那间,无数人屏住呼吸。 谢明璃高喊:“谁敢动他!” 李敬安手掌一翻,符剑出鞘,一步踏前。 “楚宁尚未定罪,谁敢擅动!” 这一瞬,气氛剑拔弩张,几欲爆裂。 而就在几道肃杀身影即将临身之际。 天地忽然一冷。 一股仿佛来自九幽深寒的气息,骤然从人群之后席卷而出。 寒意未至,捕头锁链竟率先震颤、崩散,宛如感知到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竟自动溃散于空中。 “轰——” 大地微颤,一道高大身影踏风而来。 一袭战袍猎猎,银发如霜,眉目冷峻,周身寒流环绕,所过之处空气冻结、霜痕寸生。 他手未动、气未发,仅是一息吐纳,便将那几位扑来的刑部捕头尽数震退,纷纷踉跄倒退,脸色惊骇。 大乾第一战将——武侯谢承钧。 方才与吞渊大战他身受重伤,但此刻已然恢复不少,他似从硝烟中踏雪而出,其身上冰魄真气犹在流转,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沉杀之势。 谢承钧站定,抬头冷冷望向高台,声音如碎玉断金,沉稳而凛冽: “楚宁,是我武侯府之人。” “在无皇命亲至之前——” 他目光扫向刑部捕头、端王府亲卫,以及各宗门观战武者,语气如寒锋切骨: “——谁,敢动他一分?” 一语落地,风声止,刑部捕头心中一凛,额角隐有冷汗。 谢承钧转头望向楚宁,目光如铁: “你渡的是雷劫,沾的是邪祟,却救的是百姓。” “我谢承钧,不信这世道已坏到连一个拼命护人的人,都要被卸磨杀驴。” “今日,你若被带走,我谢某人便将这武侯之印,一并交还。” 谢明璃望着父亲,眼中泪光涌动。 楚宁沉默片刻,终于轻轻点头。 “多谢武侯。” 谢承钧不言,拂袖而立,只如山中孤松,不动如山岳。 风中,他的战袍微微飘起,背后的玄冰战纹微光浮动,正是那无数战场与血战中,“大乾第一人屹立不倒”的烙印。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谁若动楚宁,便等于动谢承钧。 而动谢承钧,便是与大乾最后一柄“军魂之剑”为敌。 …… 高台之上,寒风微起,旌旗如铁。 端王面色如沉水般冷凝。他目光幽深,注视着台下那一老一少并肩而立的身影,良久不语。 空气仿佛凝固,每一寸都布满了肃杀的寒意。 终于,他冷哼一声,语气阴沉: “武侯既言需皇命……” “那本王,还真有一道。” 言罢,长袖一挥,一道金边紫纹的圣旨由亲卫捧出,其上龙纹隐动,气机森寒。 “宣——天子诏令!” 传旨天监使者高声唱读,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肃威: “今有邪祟横行,潜入大乾,祸乱疆土,破坏秩序,勾连劫力,乱天道根基。天道昭昭,律令森严。朕谕曰:凡此祸患,宁可错杀,绝不可留!” “钦此!” 圣旨之音落地,全场震动。 “宁可错杀,绝不可留。” 这一句,宛如从九霄之上压下的一口铁棺,死死封住了楚宁的生路。 一时间,气氛肃杀至极,众人皆噤若寒蝉,目光在圣旨与楚宁之间来回游移。 谢明璃脸色苍白,嘴唇轻颤。 李敬安怒不可遏,自己虽不是大乾属臣,但是强行介入难免横生事端。 楚宁虽一身雷息均被端王阵法所吸,修为已为寻常普通人,但是身体经过天雷淬炼,一般武者根本伤不了他。 就在这沉寂如死的瞬间,谢承钧缓缓举起那枚玄青玉印,双手微颤,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忍了太久的怒火,终于逼近临界的战栗。 他望向高台之上,望向那一纸圣旨,眼神冰寒如刃。 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陛下诏曰,‘宁可错杀,绝不可留’,呵……” “好一句‘宁可错杀’,好一句‘绝不可留’。” “我谢承钧征战北境十年,见过多少‘宁可错杀’下的枉死百姓?” “见过多少‘绝不可留’的忠骨英魂,被活活埋进冰原雪谷,只因他们看得比朝堂远半步,说得比圣心重一句?” 他的目光锋利如霜,一字一句,缓缓吐出: “我谢承钧,十七岁征北,二十镇关,三十七场战役无一败绩,镇守北境十年未归。” “我信过天命。” “信过皇恩。” “如今我儿尸骨未寒,仅余一女。” “可如今,我只信一点——” “人命。” (本章完) 献给每一个曾在泥泞中仰望星空的人 献给每一个曾在泥泞中仰望星空的人 各位书友,大家好。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我敲下这篇上架感言,心情格外沉重又无比激动。 《透支未来,修出个绝世武神》这本书,从立意开始,就注定走上一条“不讨喜”的路。它不是轻松搞笑,也没有随手捡功法的幸运。它写的是一个人如何在真正的绝境中,一点点撕碎命运的枷锁,靠着透支自己的一切,活出人该有的尊严与锋芒。 在现实中,我们都曾是楚宁。 我们没背景、没靠山,甚至连明天吃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们还是会咬着牙撑下去。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强,而是因为我们知道:如果倒下,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本书想表达的,并不仅仅是热血逆袭。 我更想通过楚宁说一件事: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但人却可以选择在不公平中活出骨头。 楚宁之所以能一步步走到上架,是因为他从未选择放弃。他不是没有恐惧,他只是选择了在恐惧中咬紧牙关。他不是天命之子,他只是一个从烂泥里爬出来、誓要活得像个人样的凡人。 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常常会停下笔问自己:“你是为了热血而热血?还是在对抗现实中的那种看不见的黑暗?” 我想,我是在写我们每一个普通人内心深处,那一点倔强、那一点不肯低头的信念。 今天,《透支未来,修出个绝世武神》即将上架。 我知道,它的主角很苦,甚至有人会说“压抑”、“沉重”。但请相信,这些都是我真诚想写给你们的东西。 如果你也曾在生活的洪流中感到窒息,如果你也曾幻想过哪怕只拥有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那就请看看楚宁的故事。看他如何用一双沾满泥水的脚,踏出一道通往天穹的血路。 在这里,我想真诚地感谢我的责编青舟老师,是您在最初看到这个“笨拙、不讨喜”的故事时,没有否定它,而是耐心指导、细致沟通,帮我一步步将它送上了架。这份信任与支持,我将一直铭记在心。 关于更新安排,上架后我会尽力稳定日更8000字左右,第一天爆更保底四更起,后续也会根据成绩追加加更。如果成绩理想、数据给力,十更也不是梦! 最后,我要再次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你。 这本书能走到今天,是你们的收藏、评论、推荐票、月票、打赏撑起来的。在这个越来越快、越来越浮躁的时代,有人愿意为一个故事停留,是作者最大的幸运。 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订阅首订章节,哪怕只是一章,都是对我莫大的鼓励。你们的每一个点击、每一句评论、每一张月票,每一次打赏我都认真看、认真记,也一定会用努力的码字回报你们。 我会继续写下去,不为了流量,不为了套路,而是为了那个在深夜里靠一盏灯、一口气活下去的人。 我们都值得一个可以翻盘的未来。 致敬每一个正在透支未来的你。 作者:白色的奶牛猫 (本章完) 第123章 共罪(求订阅 求月票) 第123章 共罪(求订阅 求月票) 他一步踏出,冰魄真气鼓荡,风雪似从他体内咆哮而出,天地间如起一场无声雪暴。 “我是一名军人,守的不是龙椅,是山河。” “我是一名父亲,护的不是律法,是血肉。” 他转头望向楚宁,那是他所不熟悉的少年,却也是他愿意托付一身军魂的存在。 “楚宁渡三重雷劫,扛的是邪魂,也是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天命裁断’。” “若这也有罪——” 他猛地将武侯之印高举过顶,声音陡然拔高,震动四野: “那我谢承钧,从今日起,与他共罪。” “这枚印,留在我手中不过是刀,落到你们手里,就是血。” “既如此,我不当也罢!” 话音如雷,震彻群山,四方武者心神俱颤,无不动容。 那一刻,他不是战将。 他是一个在朝堂虚伪与军魂信仰之间挣扎太久,终选择了心中正道的孤胆铁汉。 四野哗然,满场震动。 那一刻,连天监使者都动容,众宗门武者更是一片哗然。 大乾第一战将,竟于此刻请印去职? 谢承钧低头看向楚宁,眼神沉稳如山,却藏着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疲惫与隐痛。 而楚宁,沉默片刻,终是一步踏出,挡在谢承钧身前。 他望着那枚即将落地的玄青武侯印,忽然有一瞬怔神。 他不是没有听见谢承钧那句“我累了”。 也不是没有听见端王那道以“宁可错杀”为名的圣旨。 他只是第一次,在真正面对“命”与“权”的时候,清楚地看见了它们的模样。 命,不是天赋,不是机缘,不是雷劫。 而是一个人,是否有权选择如何活,是否有能力捍卫所信。 权,不是荣耀,不是爵位,不是诏书。 而是谁说你有罪,你便要死;谁说你该跪,你就得跪。 “这就是天命么?” “说你是器,你就是器。” “说你是妖孽,你便是妖孽。” “哪怕你救了人,挡了雷,渡了生死……也敌不过他们一句‘不可留’。” 他脑海中闪过那个雷劫中抱紧他、不愿放手的谢明璃,闪过那个替他扛下一劫、将魂血燃尽的吞渊。 他们都没有权。 可他们给了他命。 “我拼尽一切,不是为了当谁的英雄。” “我只是想有资格说,我不是你们嘴里的罪人。” “我是谁,不由你们裁。” 他缓缓伸出手,按住那枚即将落下的武侯印。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 所谓“逆命”,不是逆着天活着。 而是,在你明知这个世道已被权力腐蚀得千疮百孔时,你还能不能站着。 “侯爷,不必为小子如此。” “这圣旨若真要落我身上,他们……也得有这个本事。” “您若退了,那这天下苍生谁人来守护?” “可我自有命在,未尝畏这天。” “这枚印,不能落。” 谢承钧微怔,眸光之中浮现一抹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我不是为你。” “我是为自己。” “这天下,我杀得太久,守得太久……我累了。” “朝堂风冷,天命如刀,我再守,也守不住我唯一剩下的骨血。” “楚宁,你若真能活着走下去,就别负我女儿。” 说罢,他再不言语,转身望天,静立风中,如一尊苍老却不肯弯腰的碑。 楚宁望着他,缓缓收回手。 “侯爷这份情,楚宁记下了。” “可我不能再拖累你们。” 他的声音平静,却分外冷冽,像是从骨缝里一点点剥离出的坚决。 “我已无去处。” “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还等着我去。” 他顿了顿,看向远方北境那连绵不尽、吞云吐雪的天际线。 那里,仿佛早就有一道目光,在岁月之渊等待着他的归来。 这时,一道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响起:“你打算去哪?” 李敬安站在雪中,袍袖翻卷,脸上尽是风霜,眼底却藏着一丝不动声色的试探。 楚宁看了他一眼,答得干脆: “极北。” “……暂时,离开大乾国境。” 李敬安眼中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意味,轻轻点头,又低声笑了声: “真敢走?” 谢承钧猛地转身,眼中雪意翻滚: “你可知,那片极北冰原,地脉断裂,冰魂逆噬,天地法则崩塌。” 他望向远方天际,目光如临深渊。 “自沧阙封山以来,三百年间,踏入者无数,归者不过一人。” 李敬安闻言冷笑一声: “那一个回来的人,后来疯了,终日在朝都门前涂画雪狐与断魂图,被当作邪异斩首示众。” 空气中沉默弥漫。 谢承钧声音低沉: “极北之地,非朝廷疆域所控,也非宗门秘图所载。那里的雪不是雪,是噬魂之寒;那里的风不是风,是神血余息。” 楚宁眼中没有波澜,像是已经将生死放在身后。 “那片地,不归朝廷,也不归王命。” 谢承钧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漆黑沉重的令牌。 玄金铸体,其上印有“镇北”二字,背后隐约有镇武司长城哨卫的暗纹。 “拿着这枚令,可通过长城边哨。”他将令牌递来,语气缓慢:“只此一次,若被人追问,就说是我谢承钧命你前往巡北。” 楚宁接过令牌,重重点头。 谢承钧望着他手中令牌,忽然笑了: “极北之地,你若真能活着回来……那这大乾,也就没人杀得了你了。” 谢明璃一步步走到楚宁面前,风雪绕身,似是天地都不忍打扰。 她仰头看着他,眼中的雾意比雪更浓,像是结了一层透明却无法触碰的霜。 “宁哥哥,你……要走?” 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像怕一出口,就碎了这一刻的空气。 楚宁看着她,眼中有波澜,却克制着没有开口。 她没有催促,只是抬起一只手,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枚狐首吊坠和一个黝黑铃铛。 它在雷劫之夜断落于战场,被雷火烧灼、染血滚落。 她捧着它,仿佛捧着自己的心,小心擦净了残痕与烟痕,再重新打磨过。 “你晕过去后,它们掉了。”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些许倔强,“我找了很久……差点以为找不回来了。” 她说着,踮起脚,将吊坠轻轻绕过他颈间。 她的指尖凉得像雪,碰到他锁骨时微微一颤,却仍稳稳系上,又将那小铃铛挂在他腰间。 那狐首坠子,落在他心口位置,冰凉沉静,几乎与他胸膛的起伏融为一体。 楚宁怔了一瞬,低头看向那枚狐首吊坠。 吊坠已失光华,却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下,隐隐泛出一丝温意,如雪中一点未熄的光。 他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只好轻轻抬手,将吊坠按在心口,重重点了点头。 他的眼里没有躲闪,却也不敢多看她太久。 (本章完) 第124章 北境之约(求订阅 求月票) 第124章 北境之约(求订阅 求月票) “我要走。”他低声道,“不走,我只会拖累你,拖累侯爷。” 谢明璃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低下头去。雪落在她发上,很快融化,像无声的泪。 她没有说话,仿佛在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开口,嗓音微哑: “要多久?” 楚宁抬头望着她。 风吹起她鬓边的一缕青丝,他想抬手替她拂去,却终究只是把手握紧在身侧。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就像第一次认识她那样,郑重地回答: “最多三年。” “我若三年之内未归,或死于途中,或葬身极北。” “那我认了。” “可只要我还活着,无论冰原封山、鬼神横行,我都会回来。” “回来找你。” 谢明璃抬起头,眼中含泪,却笑了: “回来,就是为了我?” 楚宁沉默了半晌。 然后,他轻轻道: “我回来,就是为了你。” 谢明璃忽然咬住唇,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一步跨前,紧紧抱住他,把脸埋进他肩头。 她声音哽咽,语速却极快,像怕他不肯听完就走: “你必须活着回来。” “不许忘了我,不许不认我。” “不许觉得我什么都懂、就可以撑得住……” “我等你。”她说,“你若敢死,我就去极北,把你从雪底下挖出来。” 楚宁怔住,缓缓抬手回抱住她。 他鼻尖一酸,低声应了一句: “好。” 忽然,他朝谢承钧拱手,眼神郑重: “明璃这段时间,还请侯爷……”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像怕哪怕一个字重了,都会伤着那个自己最放不下的人。 谢承钧没有立刻应声,只是看了看自己女儿那双红肿却倔强的眼眸,良久,缓缓叹息。 “你若不归,我便亲自带她,翻过长城,踏入极北去找你。” 那语气,没有半分豪言壮志,只有一个父亲最沉沉的挂念与不肯再失的执拗。 楚宁深深一揖,不再言谢,只转身,头也不回。 谢明璃看着他的背影,唇微颤,却终究咬着牙,只轻轻唤了一句: “宁哥哥……” 他身形一顿,步未停,亦未回首。 她声音轻,却像一道刀刃割在风里: “若你三年未归,我必北上寻你” 楚宁点头,雪落在发上、眉间,未化,只静静答了一句: “你等我。” 那声音低低的,微哑,却坚定得像是千里冰封之下,仍不肯熄灭的火种。 这一刻,风似乎也慢了,雪更轻了,天地间披上了一层不敢惊动别离的轻纱。 忽然,楚宁停住脚步,调转身形,走到李敬安面前。 “老李……” 话未说完,李敬安已头也不抬地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又想让我给你擦屁股?” 楚宁咧嘴一笑,摸了摸鼻尖:“没办法,我这次雷息被吸得一干二净。虽然别人暂时伤不了我,但我也……动不了人。” 李敬安瞥了他一眼,袖中一抖,抛出一只玉瓶,淡蓝色瓶身泛着微光,瓶口还贴着一枚古篆符箓。 “‘归元丹’,三颗。命快没了就吃一颗,不保你赢,但能保你不死。” “北境凶险,三绝寒泉尽量不要去,去了炼血堂可不会放过你。” 他顿了顿,眼中忽然浮出一丝莫名笑意。 “别死了……我还打算将你献给阁主,说不定哪天阁主一高兴,就把你收为内阁弟子。” 楚宁一愣,随即摇头失笑,将丹瓶郑重收好。 “若真有那一日,我便欠你一顿酒。” “你这辈子不光欠情债,还欠我的酒债。”李敬安撇嘴。 谢承钧走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块半透明冰蓝晶石。 那寒晶在风雪中泛着幽光,温度未临,寒意已渗骨。 “百年寒髓。”他淡声道,“极北冰原之气可侵骨蚀魂,此物可缓缓修复你雷骨之损,也可于雪原之下自生一炁。” 楚宁低头躬身,双手接过寒髓,重重一揖,声音压得极低,却极沉: “谢。” 谢承钧没有说话,只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那只布满老茧与战疤的手掌重如一座山,落下的却是无人言说的托付与信任。 然后,他缓缓弯下腰,从雪中拾起那柄断雪刀。 刀刃依旧锋利,雷痕未褪,雪已结在刀鞘上,冰封如骨。 他将刀重新挂回腰间,动作极缓,却如同一种仪式,将旧命封存,将新命托付。 此刻的他,气海如枯井,丹田空寂无声,连一丝雷息都无法调动,《裂空翔影诀》也根本无法施展。 他清楚,自己就是一个空壳,一柄锈了的残刀。 但他却没有一丝迟疑。 “哪怕我现在是空壳,” “也比跪在他们规则下活着,更像一个人。”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那几名牵马而立的镇武司士兵。 兵未动,马未嘶。 他一步踏前,雪落无声,雷光不闪,却无一人敢阻。 远处有一名年轻士兵,握着马缰的手轻轻颤了颤,低声对旁边的战友说了一句: “他就……这么走了?” 那声音被风雪裹挟,很快消散,但那份震动却落在每个人心头。 仿佛他们送的,不是一个人离开,而是亲眼看着一场命运的背影,决然踏入未知的尽头。 他走到那匹黑鬃战骑前,抬手轻抚马颈,那战马竟低声嘶鸣,似通人意,微微伏身。 楚宁翻身而上。 就在他翻鞍上马的一刻,远处忽有号角骤响。 “拿下!” 一道冰冷指令,如雷灌耳,自长阶之上飞落。 紧随其后,数道黑袍疾影自刑部捕头后腾起,正是端王亲卫。 另有刑部亲封捕头三人,已从远处踏雪疾至,锁链铸骨,杀机逼人。 局势骤变。 空气仿佛都凝住了霜锋,压得风雪都不敢翻涌。 众人皆惊,连镇武司士兵也不知所措,纷纷向谢承钧投去询问目光。 而李敬安早已上前一步,拦在玄羽亲卫与刑部捕头面前,袖袍一振,气息如山崩压下。 “谁敢动一步,先过我。” 他一双眼眸里满是锋光,宛若冰川之下藏着雷霆。 刑部捕头冷声道:“一品阁是要与大乾相抗吗?” “抗?”李敬安冷笑一声,“你告诉端王,他若真想杀楚宁,就让他本人来开这一刀。” 亲卫中有人按剑:“李敬安,小心误了身份。” 李敬安冷哼一声,雷息在他袖间涌动,如同雷云翻滚,随时可震杀前方。 “他是我的学生,若要杀他,得先问问我。” 一时间,场中僵持,气息交错,杀意森然。 而楚宁却自始至终,未曾回头。 他只是端坐马背,白发被雪风吹起,斗篷翻卷如破空羽翼。 胸前,一枚狐首吊坠随风微微摆动。 唯在他勒缰之际,狐首双眼处微微亮起一线淡光,极淡,却倔强未灭。 (本章完) 第125章 追魂令(求订阅 求月票) 第125章 追魂令(求订阅 求月票) 那是从青璃魂飞魄散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紧贴他心口的东西。 也是谢明璃替他捡回的。 “我还在。”他低声喃喃,声音微不可闻,“那我就不准你散。” 那片北方的天,在这一刻,被风雪撕裂出一道灰白的缝隙。 他勒缰、提骑,一语不发,马嘶如雷,一脚踏雪而去。 “极北三年,我若不归,便死雪下。” “可若我还活着——” “我一定,会回来。” 没有谁能拦他。 那一刻,众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如同送别一位将死的战神,也如目送一柄残剑再入绝境。 风雪在他身后席卷如涛,天地无言,唯有那断雪刀、胸前的狐首吊坠与一身沉默誓言随行。 李敬安仍立于原地,袖下真气未散,他望着那道逐渐隐入风雪的背影,眼中浮出复杂神色。 “这小子,难怪阁主如此看重。” 谢承钧站在他身侧,沉声道: “他若回来,那时,没人能再裁他命。” 众人静立风中,望着他渐行渐远,直至彻底隐没在那片北雪吞噬的大地深处。 此时,气氛凝重如墨。 端王负手立于高台前,神情沉若寒潭。 “一品阁的人,出手了。” “而且,是五品武者。” 端王脸色阴沉,袖袍轻拂,冷声道: “吞渊神魂,还在他身上。” “而我,要炼出这天下第一尊‘真神躯壳’,吞渊神魂不能少。” 他骤然睁眼,眼中血丝浮现,宛若狂鲨见血。 “今日护得了他,明日能护一世?” “我倒要看看,一品阁,能护他到哪一天。” 端王看着楚宁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的背影。 “跑?”他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宛若自语,却在一瞬间破裂:“在本王眼皮子底下……” 身后,一名亲卫低头不语,额角冷汗如线,悄然滑落。 “你说,他已经没有真气了?”端王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如云压城顶。 亲卫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回殿下,看那少年雷骨欲断、气海空枯,虽残留魂息,但战力……几近为零。” “那吞渊之魂呢?” 端王缓缓转身,目光落下。 “那一劫,是他引下的;那一刹,是他接住的。”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我用了一整年布局,引动天劫、锁雷阵,竟让他神魂遁去?” “吞渊的魂,去了哪?” 无一人敢答。 端王眸光一沉,缓步走向王座后的秘格,从中取出一块三寸玉牌。 那玉牌通体暗金,沉重若铁,其上符纹回绕,盘旋如毒蛇缠骨,中央一道血篆赫然为“追”。 他指尖一弹,玉牌腾空而起,散发出微微血光,宛如某种禁咒正在苏醒。 “他身上那块‘青云功牌’,是本王亲授。”端王低声道,声音里透出一丝狰狞,“世人只道那是封赏功绩,岂知那枚功牌之内,我亲自埋入了‘追魂印’。” “此印一启,便动‘三式钤魂’——” “其一,‘气机锁印’:不毁经脉、不断根骨,便有魂息在,天地便能感应其一息一动。” “其二,‘魂咒定位’:以王印为源,以魂咒定向,千里之外亦可探其魂光所落,无所遁形。” “其三,‘生死剥魂’:若执令者得其近身,可隔空剥取魂印,行‘夺神三诀’。届时,连吞渊神魂都要被我抽离炼化。” 端王缓缓将玉牌按入亲卫手中,目光如刀锋剖骨: “他若还活着,就跑不掉。” “他若想死,也得等我亲手剥完神魂再死。” 那亲卫接过玉牌,面如死灰,额头死死贴地: “殿下放心,末将定会循印逐息,三式皆启,不让其逃出半步天疆。” 端王眼神深寒,仿佛看见那白发少年正奔入风雪之中。 他低声开口,像是喃喃,又像是对整个朝堂发出沉誓: “他带走的,不只是吞渊的残魂。” “那是我炼神之躯的最后一环。” …… 十日。 从离开府城的那一刻开始,楚宁便未曾真正歇息。 他一路往北,昼伏夜行,踏过官道、废镇、血雪荒丘,终于临近边境雪原。 而追杀,从未停止过,如毒咒缠魂。 他虽极力通过虚灵铃遮蔽气息,但似乎收效甚微。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若有若无的魂线牵引,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线,正从千里之外缓缓收紧,将他生生拉入一张无形大网。 风,从北边来的。 不是人间之风,而像是天地尽头裂开的伤口,正在无声地流血,冷冽如刀,直刮骨髓。 楚宁踏出一步,脚掌落地,雪下冰层微微震荡,仿佛惊醒了什么沉睡在地脉深处的存在。 他抬头望去,前方便是极北真正意义上的分界线。 那是一片无垠的白域,风雪中看不见山、看不见林,唯有一座座白得发蓝的断峰,如鬼齿般参差竖立。 天空呈现出近乎金属质感的灰,低压得仿佛随时要塌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雪不是飘落,而是横飞。雪粒打在脸上,像针刀在剐皮。 更可怖的是风声。 风中,仿佛掺杂着无数细小的低语,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念经,有人在呜咽。每一声都夹着隐约的残魂气息,像是无数曾在此地陨落的修士,仍未彻底散去神魂,被困在风中。 楚宁脚步一顿,目光下移。 冰层之下,有黑影若隐若现,那是一具体型庞大如殿宇的巨兽骸骨,脊椎如山脉般延伸,利爪冻结在透明冰中,指节紧扣,仿佛死前仍在挣扎。 他呼出一口气,冰雾刚起便凝成霜晶贴在脸侧。 “这地方……连天都死了。” 正当他打算继续前行,忽听前方雪雾中传来“咯咯咯”的怪笑声。 他警觉凝神,顺声前行十数步,才看清那是一名浑身裹着破旧符袍的老武者,坐在雪地里,一边朝远方磕头,一边自言自语: “沧阙山下,血眼睁了……” “它在看我……在看你……在看这世间万物的骨头……” “你听见了吗?那不是风,那是祂在笑,笑你们一个个往祂嘴里走——” 那老武者忽然抬头,眼珠一白,神魂动荡不定,口中溢出一串带着浓烈血腥气的咒语:“炼……炼神……剥魂……血灸而生……” (本章完) 第126章 北境雪原(求订阅 求月票) 第126章 北境雪原(求订阅 求月票) 楚宁心中一凛。 他听得出,那是某种失传的血道邪咒,赫然与吞渊早年在炼血堂秘卷中见过的“炼魂咒”高度重合。 而刚刚那句“炼神剥魂”,更与端王那日提及的“炼神之躯”如出一辙。 他沉声问道:“你从哪儿学来的这咒?” 那老武者突然如受惊的野狗般转身狂奔,一边跑一边喊: “你也是来抢它的,是不是?哈哈哈哈!你们都在骗我,它说了它要吃……要吃我的脑!我藏不住啦!” 楚宁立在原地,沉默良久,风仍在咆哮,那笑声却仿佛渐行渐远。 …… 夜晚来得很快。 极北的天,总是说黑就黑了。仿佛整个天地被一张厚重的雪幕蒙住,不再分昼夜,只剩下风声和沉沉死寂。 楚宁在断岭背阴处找到一处半掩石缝,堪堪容身。他用断雪刀撬开积雪,将外衣脱下封口,闭目调息。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雪地里入眠。 头顶雪墙在风中发出呜咽的声响,如亡灵轻吟,令人毛骨悚然;可他却听得麻木了。 这十天他一路逃亡、潜行、翻越断崖、穿过雪林,期间与追兵正面交手五次。每一次,都几乎命悬一线。 而每一次,在他最虚弱、最接近崩溃的时刻,总有一股熟悉却深藏识海的力量悄然出现。 那是一缕残魂之力,不带情绪,不发声音,但每当他濒死之时,那股力量就像从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手,将他生生拽回。 “吞渊。” 楚宁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掌心。 那里什么也没有,却似能感受到识海深处有一团幽暗火焰在微弱跳动。 他将神识沉入识海。 昏暗的识海中风平浪静,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吞渊所在的那一处幽影禁区仍如故,静静漂浮在灵台最深处,没有回应。 “你这十天耗力太多。”楚宁低语,“现在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他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缓缓退出神识。 他知道,吞渊的神魂本就不全,强行出力等于自损本源,如今沉眠,只能说明它到了极限。 但他并不焦急。 因为他知道,那一丝残魂还在,就还有机会,就还有活下去的资格。 他抬头望着夜色,风雪从石缝外吹入,带来极寒,却也带来了短暂清醒。 忽然,他心中微动,取出怀中的那块黑金色令牌——混元神令。 这枚令牌,自那日偿还预支《混元炼体法》的代价后,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平滑的金属表面,如今多出三道极细的裂痕,如命格初成。 “可预支三部武学……” 他指尖抚过令牌,感觉到体内某处被束缚的“权限”微微松动,仿佛只要念头一起,就能强行调用一门从未学过的玄功。 “但代价呢?” 他记得很清楚,上次预支一部《混元炼体法》,便引来一次“强制补偿”,令他差点死在雷劫之下。 “这东西……”楚宁低语,“怕是远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他将令牌收入怀中,神情沉凝。 吞渊神魂、混元神令……两条命脉,都不在我掌控之中。 可我若连这些都用不好,那我也就不配说‘逆命’二字了。 他闭上眼,心神缓缓沉入体内雷骨所在。 十天苦修,虽然依旧元气未复,但雷骨已渐成新生之势。经络虽枯,但血脉已通。 “十品上等……不算强。” “但够我,在极北活下去。” 他忽而睁眼,眼中透出一丝寒芒。 远处的雪原静谧无声,然而他知道,那片沉睡的苍茫之下,藏着许多不属于人世的眼睛。 他抬手轻轻按住胸口的狐首吊坠。 它仍旧没有光。 但他知道,它在等。 等一个足以唤醒它的契机。 次日,天灰如铁。 楚宁一身斗篷早已破碎,披雪而行,身上血迹与霜雪交融,冻成一道道僵硬的冰痂。 他正于边境以北的雪原边缘疾行。 天地如纸,风声刀割,雪岭断崖横亘在前,四野茫茫无路。 而在他身后,一抹抹黑影自天而降,杀气如针般钉入雪地。 “猎魂五行阵成势,锁。” 低沉诡异的声音骤然在雪雾中炸开。 “嗡!” 四周气机如水波炸裂,五道气息自四方同时升腾,苍天震鸣,雪地塌陷。 一道道隐晦阵纹从虚空中浮现,五行金木水火土之力交织成势,竟将方圆数里封成一个“无相魂狱”。 “又是你们?”楚宁脚步猛顿,转身望向四方,冷眸如锋,“第六次了吧。” “真不嫌烦?” 他话音未落,脚尖一点,身形骤然拔高。 雷光在他足底炸开,他宛若一道箭矢穿云破雪,跃上断岭之巅,俯视全局。 体内雷骨微微震鸣,沉寂十日的真气仿佛终于从死寂中苏醒,哪怕只有一丝。 十日血战,几无喘息,他的真气枯涸如漠,能回升至十品上等,几乎是神迹。 但他没有抱怨,反而冷笑一声。 “十品上等……也够用了。” “就看你们,值不值得我破这一劫。” 他左手紧握刀鞘,体内残雷与真气强行汇聚。 右手断雪刀轻轻抬起,风雪如雾霜绕刃,一股震天怒雷自刀身迸发。 “惊——蛰!” 一声怒喝如春雷乍响,雪岭震颤。 下一瞬,刀势骤放。 一道弧形雷芒化作长虹横扫而出,雷音咆哮、天地轰鸣,雪面被生生撕开十丈。 “退!” 为首的四名捕头脸色骤变,身形急退。 然而已迟。 那雷芒横斩而过,空气中炸出连续音爆,四人身形被震飞,胸骨炸裂,鲜血洒落,砸入雪中各处,滚出数丈方停。 “什么?” 剩下那道身影却岿然不动,金袍飘扬,面色冷漠,身形未退分毫。 他一步踏出,雪地龟裂,气势如山,声音阴沉冰冷: “十日未死,倒也命大。” 那人正是“玄羽左使·秦苍”,端王亲授“猎首”之职,九品中等修为,手持血刃锁魂。 他五指一张,雪中升腾起一柄血红巨刃,狰狞如骨,符咒缠绕,宛如从修罗场带出的地狱兵器。 “楚宁。”他轻声道,“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边境?”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如影穿空,带起一道血红光幕,直逼楚宁。 真气铺天盖地,天地瞬间灰白,仿佛这片雪原只剩他与楚宁二人。 (本章完) 第127章 生死奔逃 第127章 生死奔逃 “裂空!” 楚宁咬牙怒喝,体内雷骨强行催动,他化身一道残影,强行侧掠三尺。 血刃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划破长空。 尽管反应极快,还是在他肩头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溅起一串弧线。 他强忍剧痛,反身滚落崖侧,落入雪雾之中。 秦苍冷笑一声,身形未追,反而五指猛合。 雪地轰然震荡,一道虚空魂咒自天而降,如网罩地,将楚宁藏身之处生死锁定。 而下一刻。 雷光破空。 一道雷霆之芒,自雪雾中笔直冲出。 “你以为我只会逃?”楚宁身披雷光,从雪尘中破出。 他一身狼狈,半边斗篷已焦,却面如冰霜,双眸冷芒如电。 他怒斩出刀。 “轰。” 雷光倒卷,地面炸裂,断雪刀斜劈而下,劈得秦苍气息一震,连退三步,脚下雪地寸寸龟裂。 “他……竟然能正面逼退九品?” 剩下的捕头骇然欲动,刚欲围杀,却见楚宁身形一展,借势反掠,化作残影,消失在崖下山林之中。 秦苍冷声咬牙,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怒啸: “追!” 但回应他的,只有风雪漫天,以及雪地上那一道尚未消散的雷痕。 他望着那痕迹,脸色铁青。 “他的雷骨在恢复……” “十日之内,他还能斩一次。” 他转头看向副将,沉声道: “通知端王亲卫,追魂令……已失效三分之一。” “再不锁命,便难断魂。” …… 此刻,楚宁已奔入数十里外的林雪之中,浑身骨血仿佛被火刃切剐,眼前阵阵发黑。 他靠在一棵倒塌的雪松上,胸膛起伏不定,血迹沿唇角缓缓滑下。识海震荡,气海微闭,整个人仿佛随时会在风雪中坍塌。 忽然,他的指节微微颤了一下。 下一息,一道细不可察的电光,在他掌心闪烁而过。 楚宁神色微动。 体内,那沉寂已久的气海,似终于在万钧压迫中发出回应。最初是一道极细微的“刺”,如静电游走于骨膜之间,随后那“刺痛”渐成线、化作链,悄然连接他全身的枢络。 他闭上眼,五感在这一瞬变得异常清晰。 雪原上的风声仿佛一缕缕金属弦音,在耳膜深处低吟; 远处野兽奔行所激起的地脉震荡,化作心跳之外的第二节律; 空气中微不可察的雷气游丝,如游鱼聚向他脊背下第三节雷骨,点燃一寸苍蓝光辉。 仿佛他体内那被摧残至极限的“雷脉”,正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在重构。 “……不是恢复,是……脱变。” 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从骨髓深处涌上来,像是在某种更高层次的雷性觉醒中挣扎。他隐约察觉,雷骨的形态正在发生质变。 微风吹拂,他的白发随之翻飞,一道紫雷在耳后碎裂,闪而不鸣。 他轻轻一笑: “十天,六场死劫。” “我还活着。” “那你们就该怕了。” 他低头,抚了抚胸前那枚仍旧泛着微温的狐首吊坠,低声道: “我答应过你会回来。” “但在那之前,我要先,把这命,从他们嘴里抢回来。” 楚宁的指尖触及雪地,皮肤瞬间泛起青紫冰纹,仿佛有无数透明冰虫顺着血脉啃噬。他呼出的白气未及落地便凝成冰渣,每一口呼吸都像吞下刀片,喉间血腥味与寒毒交织。 这不是冷,是寒毒在吞噬生机。 风雪稍歇时,楚宁望向北方。一座黑峰刺破云层,峰顶血雾翻涌,形似巨兽竖瞳。那瞳孔般的雾团缓缓转动,无论他如何变换方位,视线始终如附骨之疽黏在他背上。 他扶树站起,继续往前。 雪色渐深,远处地势起伏,影影绰绰出现了一处村落。 那是一个建于崖边雪原的小村庄,四周筑有木墙与冰岩夹筑的简陋防御,掩映在高低不一的雪丘之间。木屋残旧,有的屋顶被雪压塌,院落中有几口冒着热气的水井,显得这里并非死地。 村口立有一座三丈高的瞭望塔,以寒杉搭建,骨架嵌冰,塔顶站着一人,披着猞猁皮甲,持长弓,一双眼似鹰隼般锐利。 楚宁未加遮掩,挎着断雪刀踏雪前行,脚步虽沉,身影却如裂雪一线,分外醒目。 那瞭望者神情微动,弓弦一震。 “嗖!” 一支铁羽长箭破空而落,稳稳钉在楚宁身前不到半步处。 楚宁止步,目光不怒自寒。 瞭望塔上传来一道低沉男声,带着极北人特有的冰冷警觉: “这位朋友,请回。” “我们不接生人,尤其在这时候。” 说罢,那人转过头去,再不多言,仿佛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面对准风雪的盾,唯有警戒、不许软弱。 楚宁也不恼怒,正欲转身离开。 忽然,地面一颤。 一股低微却沉重的“哼哼”声从地底传来,仿佛什么沉重的怪物正从雪下翻动,压迫着空气向外炸裂。 “咚——” 一道雪墙在远处炸开。 十几道粗壮的身影自雪地中奔出,肩高过人,獠牙若刀,披着残雪与冻疮皮肉,冲势凶猛,雪地寸寸炸裂。 那瞭望者猛然回头,脸色剧变。 “不好,是雪牙獠猪!” 雪牙獠猪,极北常见凶兽,性情本温顺,只在领地被侵犯时反击。 但此刻,它们双目血红,獠牙龟裂,喘息浓重,一身肌肉鼓起,背脊皮肤竟渗出黑斑与脓泡,仿佛被某种病变扭曲了兽性。 更可怖的是它们不是冲向猎物,而是直直朝村庄扑来。 塔上之人脸色一沉,转身大喝: “村卫听令!阵列!开防御线!” “全村人入井、入窖,不得滞留屋内!” 数道披甲身影飞掠而出,十余名村中猎户带着沉旧兵器疾奔至村口,他们结阵迅速、动作干练,显然不是头一次面对这种袭击。 楚宁静立于雪地之中,眼神凌厉,牢牢锁定前方那些狂化的獠猪。 它们奔行如雷,鬃毛逆立,獠牙血红,雪地在它们奔腾下寸寸塌陷,仿佛整片地脉都被这些野性冲击得隐隐震颤。 而它们身上的气息,已不再是寻常凶兽所应有的生机,而是夹杂着一种介于兽性与邪祟之间的杀意。 村门前,十几名猎户已列阵迎敌,粗厚皮甲之下的肌肉紧绷如弓弦,但他们的眼神却透出难掩的惊惧。 “这……跟前几次不一样。”一名年长猎户低声道,喉结滚动,手中铁戟不住颤抖。 “是啊,这些畜牲以前冲到村边就退了,从不撞门的……”另一人咬牙接话,汗水在额头凝成霜。 (本章完) 第128章 显锋立威 第128章 显锋立威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疯了?” “它们好像……已经不怕死了。” 短促却焦灼的交谈声在风雪中起伏,语气中是压不住的惧意与不安。 而就在此时。 “诶……等等,你们看,外头雪地上,还有一个人。” 有人指向远处雪雾之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村外数十步之外,一道白发少年身影孤立于雪原中,斗篷残破,腰刀在侧,背风而立,身后雪被踏出一道浅浅弧线,仿佛他从风中走来,又将走入某种未知。 “……他是谁?”有人皱眉低语。 “我们村怎么可能有人敢在这时候在外头?” 守瞭望塔的男人也发现了那道身影,脸色微变,低声咒骂一句。 他沉着脸开口:“一个外来的……我让他离开了,谁知道这群畜牲就这么巧来了。” 语气中含着不安,像是担心自己不该驱人。 “你早说啊!”一个年轻些的村民急道,“那孩子看着像是伤了,也没什么护身的……” 他不顾瞭望者的眼色,猛地朝楚宁方向挥手高喊: “喂……少年!” “快往这边靠!我们放你进来……” “外面待着你会被它们撕成碎片的!” 猎户们也纷纷望向那道白发身影,目光从最初的防备,渐渐变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同类情绪在风雪与死亡之间,人类对人类的那点微弱但不可割舍的牵绊。 他们不知道楚宁是谁,但在此刻,他们更不希望看到一个活人被这些疯狂野兽撕碎在村前。 风雪之间,楚宁的神情不变。 他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沉静如刀,随后低头拍了拍腰间的断雪刀,缓步向前。 楚宁听见村民的喊声,脚步微顿。 风雪扑面,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应,也没有跑向村口。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前方狂奔而过的一头头雪牙獠猪,那些体型硕大、獠牙外突的狂兽仿佛根本看不见他般,径直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巨蹄踏雪,激起雪尘一二丈,但连他衣袂都未擦破分毫。 识海之中,黑雷缠绕,虚空震动。 一道幽影自灵台深处缓缓浮现,吞渊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戏谑与怠慢,如雾中魔音,在楚宁耳畔响起: “要不要……借点力?” “你只需念动一字,我便可让你手中雷刀横扫百兽,将这群狂化畜牲,尽数碾为血泥。” 楚宁未语,只冷冷注视雪原前方,目光沉稳如山,未曾动摇。 吞渊轻轻嗤笑一声,似感兴趣般再度开口: “你救这些蝼蚁,是为了什么?” “是怜悯?还是自欺?” 语调渐冷,低沉如敲魂之钟: “别装。” “你不过是在用他们的性命,来证明你还像一个人——而不是我。” “可你若拒绝我,下一刻,你就会变成他们脚下的碎肉。” 雷光微颤,楚宁掌中断雪刀已震出微鸣,雷纹欲动却强行压抑。 他淡淡开口,语气如霜雪: “我若成了你——”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压着血火的锋意: “才是对他们……最大的背叛。” 吞渊沉默片刻。 片刻之后,他笑了,声音幽幽如咒: “你这颗骨头……确实还没烂透。” “不过不要紧。” “有一日你会懂。” “要走泥沼,得赤脚;要踏天命,得先染血。” “等你跪下来求我——我会在。” 声音倏然沉入识海,似从未出现,又像始终蛰伏不去。 这一幕,落在塔上与村门猎户眼中,更是令人心惊。 “它们……不攻击他?” “他到底是谁?” 没人敢开口多问,只是愈发觉得,这白发少年的身影,在雪雾中竟有几分说不清的诡异与冷意。 “嘭——” 第一头雪牙獠猪冲至村前,重重撞在木栅之上。 粗壮的木桩瞬间崩断,碎木飞溅,撞飞三名挡在前方的猎户,一人直接倒飞入屋,撞塌了半边墙檐。 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紧随其后,如雪崩洪流。 “拦不住了!”一名村民惊恐大喊,“它们疯了!直接往人堆里冲!” 塔上那人面色骤变,厉声大喝: “弓手压制!别让它们冲进来!” 弓弦连响,箭如暴雨。 然而那些雪牙獠猪浑身肌肉如石甲,箭矢射中不过激起些许血,反而更刺激它们的狂性。 “轰隆!” 其中一头獠猪猛然跃起,竟一头撞塌了瞭望塔半侧,那名守塔村民躲闪不及,从三丈高处坠落下来,重重砸入雪地,生死不明。 雪雾之中,几头獠猪冲入村口,气浪如潮,轰翻石盆、推翻墙垣,直扑向惊慌奔逃的村人。 前方两名来不及逃窜的老人与妇孺被扑得跌倒在地,眼看就要被踩成血泥。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风雪中踏出。 楚宁一步踏出,衣袂翻飞。 雷光自他掌心一闪即聚,体内残存雷息沿经脉涌入丹田,灌入断雪刀。 他的动作不快,却极稳,如山中孤狼缓步下扑,眼神冷冽,脚步沉静,整个人仿佛在这一刻与风雪分离,成为斩雪的刀本身。 雷光自刀脊攀升,如血脉跳动。 断雪刀高举过肩,雷音于刀鸣中聚为一线。 “——惊蛰。”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坠雪。 “轰。” 一道弧形雷芒于夜空骤然展开,横斩如虹,撕裂狂风。 雷光斩过之处,雪地腾空十丈,雷鸣滚滚,空气中浮现电弧裂纹,宛若天劫落人间。 三头正在狂奔中的雪牙獠猪几乎同时被一斩拦腰而断,血肉飞溅,残尸横陈。 那一刀,雪地炸出一个十余丈长的沟壑,碎雪被掀飞到天上,仿佛山崩。 雷光消散,风雪寂静。 村口众人呆立当场。 空气中只余雷意未散,血雾混着雷光在寒夜中静静翻滚,一切像是瞬间停止。 断雪刀在楚宁掌中轻颤,寒芒尚未收敛,刃口上雷纹若隐若现。 他未回头,只冷冷看了眼余下的狂兽,低声自语: “若识得怕字,就退。” 那几头雪牙獠猪仿佛感应到某种力量压制,前蹄一顿,低吼着向两边散开,竟不再强冲。 直到这时,村门猎户才反应过来,纷纷倒吸冷气,望向那立于雪雷焦痕中的少年。 他白发披肩,衣袍破损,气势却如万丈雪崖之上,孤峰不倒。 塔下刚爬起的守塔人眼神惊疑,喃喃低语: “他……不是普通人。” 雪牙獠猪的尸体横陈在村口,如无声警示,血色染红了银白世界的一角。 (本章完) 第129章 初窥旧神 第129章 初窥旧神 村民仍未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望着那名白发少年,一人一刀立于雪痕之中,雷气未尽,双目沉冷如刃。 直到那断雪刀缓缓归鞘,雷光消散,一切仿佛才重新流动。 有人咽了口唾沫,低声说: “他……一刀,斩了三头。” “还逼退了剩下的。” 人群像被捅破的气泡,骚动起来。 “你不是说他是外人?”有人看向瞭望塔的守卫,“你让他走的?” 那守卫脸色发红,硬着嗓子回道:“我哪知道他是个武者啊!谁看得出他那么能打?” “……打?”一位年长猎户眯着眼,看着地上的焦痕与尸骸,轻声喃喃,“那不是打,那是劈雷。” “是神兵之势。” 众人神情变得复杂,有人惊叹,有人忌惮,有人下意识地收起兵器,退了两步。 但更多的,是一种由生死边缘拉回的后知后觉的感激。 此时,一道苍老却铿锵的声音自村内传来: “谁还不曾为陌生人开过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拄杖老者缓缓走出。 他须发皆白,身披玄灰狐皮,面容干瘦却不枯败,眼神如寒星,带着一种深雪中熬出来的坚韧与冷静。 那是一种久经严寒洗礼的老骨头,不怒自威。 “是村长。” “村长亲自出来了。” 低声议论中,村口顿时安静下来。 老村长行至楚宁身前,凝视他良久。那目光不带审视,也无试探,只有一种看透风雪、早已认命后的沉沉疲惫与清醒。 他沉声开口: “多谢你这一刀,救了我崖牙村。” 楚宁微微颔首,不矫饰、不推辞,只道: “我只是顺手。” 老村长听罢,忽而轻笑一声: “北境雪原里,愿意顺手拔刀的人……不多了。” 说完,他转身面对众人,声音不高,却穿透雪夜: “今晚起,给这位少年备热水、药膳、火床,按猎首之礼招待。” 众人面面相觑,惊异难掩,但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那一刀,他们都看见了。 这时楚宁看见一名年老猎户掀开腿甲,露出双腿早已溃烂发黑,腐肉之中还渗着未融的冰晶。 老猎户看见了楚宁的眼神,他苦笑一声: “极北的雪,吃人从脚开始。” 楚宁随村长默然走进村落,木栅边,悬挂着一串串风铃,皆由兽骨雕成,铃声空洞、低沉,风一吹便像哀泣。 他下意识地停步,眯眼细看。每枚骨铃的内壁都刻着一道道扭曲的符咒。那些符线已被风雪侵蚀斑驳,却依稀可辨其形。 那是极北流传的‘驱邪纹’,只不过太过古旧,几乎无人再识其本义。 村中央,矗立着一尊雪狐石像。 它通体由寒晶石雕就,披着风雪而不染尘,双目紧闭,垂首卧身,静静盘踞在一方雪基之上。 几名年迈的老妪正围在像前,缓缓舀着井中雪水,一瓢一瓢,恭敬洒在狐像四肢周围。口中念着低不可闻的词句,语调平缓,却有某种古老而肃穆的力量。 楚宁驻足,耳力稍凝,便听到她们低声吟唱: “雪不化,狐未醒;狐不醒,魂无归。” “雪滴三重,唤君归林;风静四夜,狐神出行。” 冷风在旁低声道: “这是咱们崖牙村的‘滴雪仪’。祖辈们传下来的——每年入冬,得在雪狐像前滴雪三日,唤醒狐神神意。”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 “据说,只要狐神未醒,我们这片地,就不归血眼,也不归邪祟。” 楚宁默默望着那尊雪狐,石像静立风中,眼眸低垂,像沉睡,又像等候。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狐首吊坠,悄然微热,像是在回应那一尊尘封的神像。 识海中,吞渊那向来桀骜的声音,却意外沉寂许久。 良久,他才低低一笑: “呵……原来你们信的不是死物,是残神。” “可惜……残的不只神,还有人心。” 楚宁心中微震,正要探问吞渊,忽有一名孩童从他身边跑过,脖子上晃着一枚粗糙的木雕吊坠,雕得歪歪斜斜,但轮廓大致清晰。 楚宁余光扫去,目光顿时微凝。那木雕上的狐首,眉眼竟与他胸前吊着的那枚狐首吊坠有七分相似。 这巧合,似是冥冥之中的召唤,也似是命运的投影。 …… 当夜,楚宁被安置在村心一间木屋中。 屋子陈旧,木壁略显透风,但火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大部分寒气。屋内透着一股简单却干净的烟火气。 桌上摆着热汤、粗盐烤肉,还有一碗雪参汤药,色泽浓稠,香气微苦。 楚宁端起汤碗,喝下一口,热气顺着喉咙一路流入胸腹,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激荡,驱散了连日奔逃所累积的冷意。 他靠在椅上,闭目静息,掌心轻轻覆上狐首吊坠。 吊坠微温未褪,仿佛在回应这片雪地深处,某种尚未揭晓的命运。 不多时,木门轻响。 老村长拄杖而入。 他衣衫陈旧,披着一袭灰狐皮,须发皆白,但腰脊仍挺,眼神中有一种极北老者独有的倔强和冷静。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只坐在火炉旁,默默看着火光燃烧,烛影在木墙上缓缓摇曳,如一场慢吞吞的岁月沉思。 “少侠要去哪里?”他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声的钝感,“看衣着打扮,不像北境之人。” 楚宁抬眼,淡淡道: “极北。” 老村长神色一顿,目光在他面上逡巡片刻,才低声道: “你知不知道,三个月前……极北沧阙之下,传来了一声不属于人间的响动。” 楚宁眉头一动,缓缓抬头。 “什么响动?” 老村长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像是,一口埋在雪下万年的石钟,被什么东西从底部撞了一记。” “那声响……不大,但能透过整个极北大地。整座地脉都跟着抖了三息。” 火光映着老人的脸,他的目光穿过火焰,看着记忆深处的雪夜: “那天起,雪线提前压境,野兽成群惊逃,断岭之上出现血月,甚至在你们大乾边境外,兽潮一波接一波冲击北境防线。” “长城受损严重,北防堡垒塌了五座。野兽第一次冲入了关内,撕毁了牧场、村寨。” 楚宁神情微变,拳指轻敲木椅扶手,胸前的狐首吊坠忽然轻轻颤了颤,传来一道微不可察的温热脉动。 (本章完) 第130章 邪祟初显 第130章 邪祟初显 那一瞬,他感受到了一丝异常的牵引感,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存在,在那一声“石钟”之后,苏醒了。 他低声道: “你们没有调查?” 老村长摇头,语气如冰: “崖牙村没有武者。学不起功法,养不起护卫,几代人只靠一口井、一群猎人过活。” “我们能做的,就是守好栅栏,熬过今年的雪。” “毕竟,我们只是想活下去的人。” 楚宁望着火光中的老者,忽然低声道: “可北境……不是有镇武司三十万大军守护?他们也不管?” 老村长听到这话,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看着火炉,火焰在他苍老的脸上投下一道道深邃皱纹。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 “唉……大军是有。” “武侯也还在。” “可你知道么,三个月前那场地震之后,镇武司突然撤了两万兵去后方修调,边境空了一段。” 楚宁眼神陡凝。 老村长没看他,像是自言自语般道: “十几天前又调走了十万大军,去青州,好像说是围剿邪祟。” 他冷笑了一声: “可我们都知道,那是有人借‘邪祟之乱’,打算削掉武侯的兵权。” “武侯的刀太快太硬,镇不住朝堂,却能震住北地。” “若不是他,这三个月北境恐怕早就破了。” 楚宁身形一震,忽然想起谢承钧那天站在他身前,举起武侯之印,目光沉静如山的模样。 他闭眼,喃喃一句: “原来……武侯真是镇北之柱。” 老村长终于抬眼,看向他。 火光照着他浑浊却明澈的眼睛。 “少侠,你要去极北。” “那就不是进雪,而是进命。” “这一片土地,不是单靠一把刀能行的。” 楚宁沉默良久,低声回应: “可我这一刀,是为救人。” 老村长微怔,随即点头。 “那便好。” “极北苦寒,活着的人,不多。” 屋外风雪渐起,旧雪如盖。 屋内火炉劈啪作响,楚宁与老村长隔炉而坐,言辞低缓。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雪地被踩得咯吱作响。 “村长!村长……” 屋门被推开,一名中年猎户满头冷汗,顾不得礼数,踏雪而入,拱手急喘: “村长,出事了!” 老村长皱眉起身,声音一沉:“冷风,什么事?” 那名叫“冷风”的猎户脸色发白,张口便道: “我去剖那几头獠猪……想着看看它们为何狂性发作……可、可是我发现……” 他咽了口口水,声音发颤: “那猪的骨肉之中……全是黑色丝线。” 楚宁目光一凝,身体不动,手却已轻按刀柄。 冷风继续说下去,眼中满是惊恐: “那些丝线缠在心脉上,连骨节都不放过……我本以为是病变,但我把头骨劈开后……在它脑后枕骨深处,竟……竟然发现了一枚黑色钉子。” 屋中气温仿佛一下低了三分,火光都跳动得不稳。 老村长手中拐杖重重一顿,面色骤变: “黑钉?” 他身为一方村老,哪怕非武者,也听过一些传闻: “这……莫非是被邪祟夺控了?” “雪牙獠猪不过凡兽,怎可能扛得住这等邪物入体?” 楚宁眉头紧锁。 他不是没见过邪祟,但这般精准、系统、群体性操控活兽的手法……却远远超出了一般邪祟的范畴。 他脑海正转动念头。 忽然,识海深处,微微一震。 一缕幽暗雷火缓缓自灵台之渊升起,熟悉却略显虚弱的声音,幽幽响起: “……魂钉控兽。” “血丝缠骨,钉魂破识。” “啧,这不是……‘十二邪祟’中的‘骨咒’吗?” 楚宁一惊,立刻静神凝识,感知识海深处。 吞渊的神魂显影仍很虚弱,只凝作一缕幽魂之影,漂浮于灵台核心。 但他语调里,却带着熟稔而调笑的意味: “有趣有趣……看来这片大陆上,还残存着我们那一批老朋友的气息。” 楚宁皱眉:“你认识他?” 吞渊嗤笑:“骨咒那老东西,三百年前用童尸血炼‘万骨阵’,差点撕开沧阙封印。如今他的徒子徒孙倒是长进了,连猪都不放过。” 说到这,吞渊的声音略顿,仿佛隐隐透出一丝玩味: “老东西,是你吗?” 楚宁眉目深沉,沉声问道:“你确定是炼血堂的手法?” 吞渊冷笑:“除了他们,谁还能把一头獠猪炼成行尸?” 楚宁回过神,转头看向一旁的冷风: “你还带着那头尸体?” 冷风点头如捣蒜,声音压低了几分: “带着!我不敢乱动,杀完兽后我就将尸体封在村口地坑,外面还用雪封了。” “带我去看看。” …… 片刻后,村口地坑边。 风雪未散,几盏油灯撑在冰桩上,透出微弱光晕。 楚宁蹲下身,在雪层下剥开厚布,露出那具已经冰硬的雪牙獠猪尸体。 断口处肌肉翻卷,血迹凝固,尸体表面布满斑驳黑线,就像有东西在体内抽搐过,撕裂了皮层。 楚宁目光一凝,指尖翻动一缕微雷,隔空震开颅骨碎片。 “噗。” 头骨碎响,一道乌黑细钉映入眼中。 那钉子不过一寸长,却通体如墨,钉头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纹,形状诡异,不似人族器具,也非妖道炼制,更像是……一种“活物骨化”后的残骸。 楚宁凝视那枚黑钉半晌,眼神渐冷。 他两指夹住那枚细长如针的黑钉,将其缓缓自尸骨中抽出。 “叮。” 钉尖脱骨的一刻,空气仿佛被某种力量划破。 尸体猛地一震,原本紧缠其心脉与骨缝的黑丝,在没有牵引的瞬间疯涨蠕动,像无数蚕蛊翻搅出最后的挣扎,又在下一刻如燃烧般迅速卷缩、枯萎,最终化作一团焦黑的细沙,飘散在雪地上。 “那、那是活的……” 冷风倒退两步,声音发颤,面色惨白。 四周赶来的几名村人也看见了那一幕,不禁倒吸冷气,手中猎叉纷纷握紧。有人低声骂了一句“邪祟作孽”,有人甚至悄悄退了几步,神情惶恐。 “天杀的……这不是人弄的东西。” “这玩意之前是不是也进过咱村牲口?” “嘘!别说!” 他们不敢大声,却压不住眼中惊惧。 (本章完) 第139章 混元真身 第139章 混元真身 但就在这时。 “你以为你走得掉?” 厉无咎的声音冷冷响起。 他如鬼魅般自墙后而现,一掌拍落,封住出口。 “你不该知道的,知道了。” “现在还想跨过这鬼门关?” 他掌心浮现血纹锁魂符,封印锁骨,向楚宁拍来。 楚宁眸中雷纹骤亮,断雪刀铮然出鞘,刀身映出厉无咎冷笑的脸。 “鬼门关?”他嗤笑,刀锋斜指苍穹,“老子今日偏要劈了你这阎罗殿!” 话音未落,雷光自云层劈落,冰崖轰然崩裂。厉无咎的血袍被狂风撕扯,脚下积雪化作焦黑深坑。 厉无咎银甲之下血纹闪烁,他掌中浮现一枚细如牛毛、通体乌黑的骨钉,钉身缠绕着细微魂丝,黑光跃动,似有低语。 长城边缘,雷与血碰撞。 “你就是楚宁了吧?”他语气平淡,却透着森冷杀意。 “秦无夜这个废物,这么多人居然都没杀了你。” “不过,这么好的功劳就留给我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黑钉暴掷而出。 “锁魂钉·摄魄!” “嗤啦。” 楚宁尚未完全转身,钉芒已如游蛇穿体,瞬间钉入他右肩命穴,雷息炸散。 “唔!” 剧痛如万针刺魂,楚宁身形顿滞,右臂瞬间麻痹,雷脉逆冲,浑身雷光剧烈紊乱,识海动荡,几欲失控。 锁魂钉如毒蛇穿骨,死死封住楚宁的魂脉与雷息根源,寒意顺骨而上,雷光被强行压制,如一条被铁锁锁死的龙。 “咔——” 雷骨震颤,一股灼魂剧痛自胸椎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整副骨架都在雷焰中被寸寸煅烧。 楚宁单膝跪地,指节深嵌雪层,额上青筋鼓动,汗水在面颊凝成霜晶。他体内的雷息如堵塞江河,在封锁中爆烈狂撞,一旦冲破,便是山洪海啸,万钧震爆。 厉无咎负手而立,银甲猎猎,冷眸如刃。 “区区八品残体,也敢窥视‘神封血眼’?” 他语气阴鸷,神情却带着残酷的兴奋,步步逼近: “本将军起初只打算炼你神魂,如今改了主意。” “斩魂,锁骨,剥皮——你那副身板,我要亲手,一点点……拆出来。” 他话音未落,掌中再凝血纹,虚空荡起低沉的魂啸,如万鬼凄鸣。 楚宁却没有动。 他只是低头,双拳紧攥,唇齿咬出血痕,体内雷光,却在缓缓凝聚成形。 “你想锁我?” 他声音沙哑却坚定,像雷暴前夜的低语,滚滚而来: “那你……早了几个境界。” “轰!” 骤然之间,楚宁体内某道沉睡已久的力量猛然爆发。 自胸骨起,雷光如蛛网般绽开,沿着脊柱、肩胛、手臂狂飙而出,宛如雷龙甦醒,嘶吼穿骨。 他的骨骼深处雷纹浮现,仿佛一道沉雷贯体,震荡天地。 “咔咔咔——” 锁魂钉上猛地裂开一道道雷纹裂痕,下一瞬,“嘭”的一声炸碎成无数黑屑,雷息瞬间澎湃爆涌,如山河倾覆。 厉无咎瞳孔骤缩,罕见地露出一抹凝重神色,嘴角的轻蔑僵在原地。 “这气息……果真只是八品?” 雷芒在楚宁的皮肤下如雷蛇翻腾,裂纹中血线流溢,却止不住他缓缓挺直的身躯,目光寒冷如霜锋。 “你以为我在跪地?” “我……是在蓄雷。” 他缓缓抬起右手,断雪刀再度出鞘,紫金雷芒自刀锋炸开,映亮整个风雪战场。 识海之中,吞渊的低语再度浮现,带着戏谑与兴味: “锁魂钉这一下倒挺妙,刚好逼出你体内那点压箱底的底子。” “可惜了,”他啧了声,“你不信我……现在我也借不了力给你了。只能靠你自己对付一个六品大敌。” “不过嘛……”他声音一转,似笑非笑,“你若求我,我也不是不能‘看在朋友的份上’出点手。” 楚宁冷笑,血从唇角滴落: “你还真会挑时候抬价。” “求你?若真到了那一步,我宁可死在这。” “嘴硬。”吞渊悠悠道,“可你知道吗?你现在用的这套‘混元真身’,根本还没成。” “雷骨你有了,雷筋你也强行凝出了,但这不过是混元之路的初阶。” 楚宁沉默了片刻,雷光游走间,他似是第一次认真听对方解说。 吞渊继续道,声音低沉如潮:“雷骨为柱,撑天地之形。雷筋为引,通四肢百骸。骨为刚,筋为动,两者合为‘雷体’之基。” “但这远远不够。” “你还缺‘雷皮’——是承雷之壳,可将外力反震于敌。更缺‘雷铠’——雷骨雷筋外延所凝之雷甲,是混元真身的神威象征。” “皮成,身不碎。铠成,神不朽。” “混元真身,五段为序:骨、筋、皮、铠、魂。” “你现在才二境,连个雏形都算不上,就敢自称雷极?你离二品称王一品称君还远着呢。” 楚宁神情未变,低声回道:“那你倒是教。” 吞渊一愣,旋即轻笑:“有意思,终于服软了?” “不是服软。”楚宁眼神如霜刀,“你有一点说得对,我不能再拖。” 识海风雷震荡,雷息汇聚脊柱,楚宁闭目凝神,第一次不再只是“硬撑”,而是循吞渊所述,将雷骨雷筋之力主动调合贯通。 “雷骨承天,雷筋引地。雷火自丹田起,破颅而上,再循双肩落臂,贯于掌指。” “雷息不可分段爆发,要如溪流成海、如琴弦振动、如刀未出鞘却先鸣。” “记住,雷不是你的附庸,是你自身之一部分。” …… 厉无咎身披血袍,立于狂风雪顶,一掌摁下血海雷印,天地轰鸣,霜雪倒卷,宛如天神诛裁。 “你挣脱魂钉又如何?”他冷笑,掌指一转,血印如山坠下,“本将军……可是六品。” 楚宁抬眸,目光如电,雷纹顺着脖颈一路浮现至颅骨,指节雷光咔然炸响。 “那你就去地狱问问,六品值不值得死。” 雷息爆裂。 银蓝雷光自楚宁体内狂涌而出,如潮汐横扫周身,雷纹在筋骨皮膜间狂舞,每一寸血肉都在怒啸。 断雪刀高举,刀锋雷光凝聚,竟自虚空中衍化出九道雷影。 “——九雷裂影!” 这是《惊雷刀诀》第三式,也是楚宁踏入八品后的首次完整释放。 (本章完) 第140章 雷皮 第140章 雷皮 雷影于空中纵横迭现。 前三影扰视,雷光虚幻浮动,如乱星落雪,闪烁间刺目如焰,扰乱对手神识、视觉与听觉,宛若幻阵破境,逼得厉无咎眉头一凝,神识一晃。 中三影封身,雷影骤凝,划出三道交错裂电,如锋网自天而落,将厉无咎所在方圆丈许区域封锁得滴水不漏,连气机腾挪的余地都被压缩。 后三影破杀,乃实质雷刃!每一道雷光都粗如寒戟,雷纹交缠如金属熔铸之纹,从天而下,以碾压之势朝厉无咎胸口轰落。 三重雷影,步步相扣,乱其感官、封其退路、斩其命门。 电光撕裂长空,风雪倒卷如龙吸海浪,天地之间宛如只剩这一刀怒雷纵斩。 厉无咎瞳孔剧缩,身后银甲顿时炸裂数道雷纹裂痕,怒喝之下强提锁魂幡,立在身前,才堪堪挡下雷芒前冲。 可那三道实质雷影,仍如斩山电柱,震得他足下冰层碎裂,身形被迫后退三步,左臂衣袍被直接撕裂,露出焦黑雷痕。 “雷骨共鸣——” “雷筋贯脉——” 识海中,吞渊一声低笑:“啧……终于把那副筋骨打活了。” “原来你也没那么蠢。” 楚宁怒喝: “并非只有你聪明。” “要斩此人,我自己来!” 雷光炸开,照亮长城残垣。楚宁身形如雷梭,一刀斩出,气震八方。 厉无咎面色一凛,袖袍掀起,反掌之间化雷为盾,强撼其锋。 “哼,小手段而已!” “嘭。” 血雷激荡,九雷崩散,厉无咎的血雷咆哮声压过风雪呼啸。 楚宁强行破盾而入,却被厉无咎以肘横撞胸,轰然砸飞。 “咔嚓!” 骨裂声清晰刺耳,楚宁胸骨当场塌陷,气血如怒浪倒灌而出,雷息瞬间紊乱。 他的身躯如被疾风撕裂的残翼,狠狠撞上冰壁,雪岩爆碎,溅起白浪丈许。 雪地染血,像是天地落泪。 厉无咎缓步而来,冷声嗤道:“你太弱。” 他每一步踏出,地面血纹蔓延,冻结的雪瞬间化为黑水。 厉无咎手中锁魂钉再次震动,浮现一道赤红鬼影,手持断首、嘶吼不休,似从地狱中抽出的恶魂。 “你这点力量,也配窥伺神封?” 楚宁跪地,咳血。 雷骨嗡鸣如古钟震响。 他咬牙,五指深深抠入冰面: “给我……起来!” 风雪刮面,皮开肉绽,耳中嗡鸣,连吞渊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可他依旧在笑,口中吐出一句: “六品又如何?你不是神……就得死。” 厉无咎冷笑中踏前一步,锁魂幡高举而起: “那你便做这第一道神躯的祭品。” 楚宁跪伏于地,雷骨震颤,雷筋龟裂,整条右臂几近废弛。他却死死咬牙,强撑不倒。 “我不能死在这里……还有未完成的承诺” “吞渊……”他低声道,识海中掀起涟漪。 吞渊语带讥诮: “终于想起我了?” “你以为凭你这点破骨烂筋,就能硬撼六品武者?” “你这挣扎的模样,倒让我想起千年前那个‘蠢货’。他也说‘为誓不屈’,结果三息之后,尸骨无存。” 楚宁吐血未语,低声咬问: “告诉我……雷皮该如何进阶。” “哦?”吞渊声音拉长,像是在玩弄猎物,“你这是……求我?”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行,我可以教你。” “我要用你的骨、你的筋,逼出一种……原本不属于你的力量。” “我需要你活着,我需要的你雷骨为我冲破那一层天生桎梏。” “合作,是暂时的。” 楚宁咬紧牙关,雷血顺颊滑落,他依然一字一句: “你要自由,我要活。” “彼此利用,无可厚非。” “你若再算计,我宁可自毁雷骨,与你同归于尽” 吞渊沉默片刻,随即轻笑:“毁了?你以为你毁得了?” “你现在连站起来,都得靠我。” “别急,雷皮的门槛……我可以告诉你。” 下一息,他的声音忽地变得低沉而蛊惑,似蛊虫钻入耳蜗: “骨为基,筋为续,皮为护。” “若雷骨是霹雳脊梁,雷筋是雷息经络,那雷皮,便是引雷驭雷的外壳,是将天地雷威真正收入己身的第一道关。” “真正的雷皮,不靠外雷劈打。” “那只是凡人炼体。” “你要做的,是以己雷炼己皮。” “将残雷、旧毒、乱电,全数压回皮膜,用你自己承载、逼你自己成型。” “让雷,焚你之肤,不毁你身,便刻你骨。” “雷皮初成,是纹、是印、是命的外壳。” 楚宁闭目,咬紧牙关,引导雷息自骨髓流转,引动残雷、旧毒逆灌体表,试图将那股摧毁自身的剧毒之力,炼为雷纹精粹。 “嘶!” 雷毒逆流时,一瞬间在皮肤之下爆发,毛孔迸裂,皮肤寸寸崩裂又重组,银蓝纹路如活物般游走。 鲜血与雷光交织成万针穿骨的痛楚,他身体震颤不止,皮肤焦黑龟裂。 “玩火自焚?”厉无咎冷笑,“你倒真能作死。” 但下一息,楚宁全身骤然浮现出一层银蓝色的雷纹皮膜。如鳞非甲,却随肌而动,雷光缠体。 吞渊啧啧称奇:“八品上等?呵……真被你搞出来了。” “这雷皮,尚未大成,却已可挡六品五成之攻……算你有点造化。” 楚宁缓缓起身,气息衰微却雷势如浪。 他望着几欲碎裂的右臂,抹去唇角血迹,望着厉无咎轻笑: “多谢你这一顿打。” “嘴硬。”厉无咎雷印再催,血海倾压。 可这一刻,雷皮成形,抵住魂钉冲击;雷筋导雷,反震其势;雷骨震鸣如洪钟战鼓。 他脚步坚定,刀锋再举,雷芒内敛却势蕴如海。 吞渊在识海轻笑:“离雷铠不远了……等你练成那一重,就能真正,与我共御混元。” 楚宁冷哼一声:“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活着。” 他怒喝之间,一刀斜斩。 雷光汇聚,雷皮爆涨,银蓝与紫金雷芒缠绕为一,化作一记雷陨巨刀,轰然斩落。 “轰。” 长城崖顶雪层崩裂,雷芒贯穿冰渊。 厉无咎怒啸,血盾破碎,肩甲炸裂,身形如流星坠地,被斩飞十余丈,胸前鲜血喷涌。 他半跪于雪中,满面骇然:“你……竟强行提升境界……” (本章完) 第141章 刀域 第141章 刀域 楚宁身披雷纹,气息乱如漩涡,却仍咬牙踏前一步。 “谢承钧守的是城,我守的,是命。” “你以万魂养柱,以血铸城。” “你这种人,没资格,留在这城上。” 长空乌云压顶,风雪呜咽如恸哭。 厉无咎冷笑踏步而前,银甲之下,血纹游走如蛇。他掌心骤然浮现一枚巴掌大的血印,印面血红雷纹交织,封刻着无数痛苦扭曲的魂面。 “你不过区区八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 他猛地抬手,那血印仿若从天坠下,雷霆咆哮,烈光照彻整座长城。 “让我看看,你这‘雷极刀君’,到底几斤几两。” “——血柱·吞魂!” 随着厉无咎一声低喝,整座城墙下的血柱猛然震鸣,宛如被压抑千年的邪神睁开一只血目。 “嗡——” 下一瞬,一道粗如擎天巨柱的血光直冲天穹,轰然贯穿云幕,撕裂雪空。 空气仿佛凝成铁水,天地间陡然降温,风雪停滞,万籁俱寂。 紧接着,便是狂风骤起,万魂震啸。 整座北境关城,如被无形的漩涡缓缓吸空。 天地之间,隐隐浮现万千丝线般的魂光,如血红瓣般逆飞天幕,从一户户民舍、一块块废墟之中,飘摇而出。 孩童在母亲怀中惊恐抽搐,老妪拄杖跌倒在雪地,少年士卒怒吼拔刀,却只换来一抹灵光自眉心飞散。 他们的魂魄像被看不见的手一点点从七窍中剥离,痛苦而缓慢。 血柱之中,那些魂丝在空中交缠扭结,化作万条盘旋飞舞的血蛇,啸叫着扑入柱内。 “阿娘!” “救我!” “爹,我好疼!” 惨叫、哭嚎、哀鸣与喉咙破裂的嘶吼交织成一片,仿佛地狱的号角吹响。 某间塌陷的木屋后,一位镇武司老卒颤抖着抱住怀中的孩子,那是他战死儿子的遗孤。 他早已重伤,魂丝自口鼻飞出,却死死咬着牙,一刀将那根牵向孩子的魂线斩断,鲜血喷洒。 孩子安然昏迷,老卒却仰天倒地,口中低喃着那人曾留在军营里的话: “爹,我若死,你替我护她长大。” 他终于,做到了。 赵天宇已冲至最前,满身伤痕,手中长刀不知斩断了多少兽躯。 他怒吼、咆哮、指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名同袍,那是曾并肩守城的副将。 对方双目血红,脸上已无神智,魂丝如灯飘摇,随风飞向血柱。 赵天宇猛冲而上,试图拽回那丝魂光,哪怕一丝都好。 却只捞得一缕冰冷雪尘。 那副将魂体泯灭前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清明。 他嘴角动了动,像是在说: “……天宇……守好长城。” 然后,就再无言语。 赵天宇失声低吼,热泪在寒风中结冰,脖颈青筋暴起。 “——厉无咎,你疯了!” 高台之上,厉无咎仰天大笑,黑发飞扬,血袍烈烈! “疯?哈哈哈哈。” “你以为这世道是靠忠义守住的吗?” “谢承钧守了十年,换来什么?换来被夺兵权、背负骂名、家门被削。” “你们这群废物,不配守山河。”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滔天血柱与无数亡魂: “唯有献血万民、凝聚神种,才能打破天命,证我永生。” 高空中,血柱内无数魂影翻滚,竟现出模糊人脸,在柱壁挣扎、哭嚎、怒视、咆哮。 他们生前或是孩童、或是老人、或是战士,而今不过是“神躯计划”的燃料。 而厉无咎,却狂喜而呼:“——以此,唤醒血眼。以此,成神!” 地面微颤,远方兽潮也在嘶吼震动,仿佛受血柱引动,灵性全失。 楚宁站在废墟之中,雷光未歇,目光灼灼。 他的眼眸,在这一刻,燃起了真正的杀意。 “……你不配为人。” 而厉无咎一步踏出,血柱雷光直坠楚宁。 楚宁怒目圆睁,咬碎唇齿,强提雷骨雷筋之力,雷光自骨髓喷涌而出,护住全身。 “轰!!” 雷光与血柱碰撞,发出震天巨响!他如断帆残舟,被一击震飞数丈,鲜血狂喷,气息剧烈紊乱,雷息几欲崩溃。 他瞬移三丈,左手结印,雷筋激荡如川河,再度强提共振。 雷光自全身爆射而出,化作荆棘倒刺,反噬而上。 但代价随之而来。 楚宁左眼骤然一痛,雷筋爆裂,血涌眼眶,瞬间失明。 厉无咎冷笑再至,一掌卷起无数魂丝,直击楚宁心脉。 “该死之人,还敢负隅顽抗?就此祭魂,融入我柱!” ——神魂直指,封魂炼魄。 楚宁雷光已散,气血枯竭,身形摇摇欲坠。 就在此刻。 识海如潮,忽地一声冷厉炸响。 “让我控身三息,斩此蝼蚁!” 那是吞渊的声音,如万劫狂雷在楚宁心魂之中怒啸炸裂,带着渴望杀戮的癫狂。 “你死不掉,我杀。” 楚宁血目猛睁,浑身雷光狂涌,哪怕筋骨龟裂、五脏焚灼,亦死不俯首。 “要斩,也是我亲自斩!” 雷刀翻转,刃锋如弦月倒悬,自地而起,划出一道贯空电虹。 “寂世——灭!” 刀落之瞬,天与地仿佛同时沉寂了一息。 下一刻,天地为之一颤。 “——轰!” 一轮雷芒环绕的刀域,自楚宁身周炸裂展开,轰然落地。 刀未动,域先至。 一息之间,天地气机皆锁,风雪凝滞,万象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刀锋横切而开。雷极刀意化域而成,雷电如江河倒灌、光芒如星河折流,自九天俯冲而下,仿佛要将整片战场,连同天穹一并斩落尘埃。 那一刻,虚空震荡如鼓,寒天为之色变。 整座战场仿佛陷入了一场刀意织就的梦魇。空间深处,一尊雷光化形的神祇虚影于楚宁身后缓缓凝聚,怒目如炬,战甲雷鳞交错,双手高擎断雪之刃,宛如从远古诸神坠世之时穿越而来。 那不是幻象,那是刀意凝出的神祇之影,是将雷之本源、战之意志与生之执念压缩于一瞬的杀意。 雷霆未至,压制已成。 天地如囚,乾坤静默。 厉无咎猛然惊觉,自身真气运转已然凝滞,魂魄仿佛被冻结在那层层迭迭的雷云刀意中。他的气息在崩,他的魂力在裂,他的视野中,唯有一线寒芒裹挟雷霆之意,斩天裂地而来。 (本章完) 第142章 血柱 第142章 血柱 “这不是……人间刀术。”他终于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下一瞬,雷光破域,一刀怒斩而下。 天地之间,唯余楚宁低喝一声: “雷刀镇界。” “轰。” 雷极刀域将厉无咎的防御彻底剥裂,那雷意如链,如锁,如焚,如神临裁决,一寸寸将其战甲、灵魂、心魄斩碎。 这一击,不只是楚宁的极招,更是一道界碑。 宣告他将以雷入骨、以刀成道,踏上“雷极刀君”之名真正应有的征途。 就在雷刀劈入城墙裂隙的这一刻。 整座北境长城剧震。 地底符阵轰然炸裂,原本血柱贯天之处,忽有一道沉眠千年的苍蓝雷柱轰然爆发,直刺天穹。 冰封裂地,结界断纹如蛛网蔓延百丈。 那雷柱中,一头全身铭刻神纹、脊背腾雷的古老雷兽虚影仰天咆哮,震碎了残存的结界,咆哮如神明苏醒,冲霄碎空。 ——正是谢承钧当年悄然埋藏地脉之下、镇压极北血封的“镇北雷灵”。 雷灵咆哮,霆雷如川,自天而下,轰入楚宁雷刀之中。 那一瞬,楚宁全身刀意与雷息共鸣,断雪刀雷芒炸灼如焚日,宛若神明托体,整条长城光影如昼。 “谢承钧……你竟留了这一手。” 厉无咎瞳孔骤缩,声音颤栗失控。 他狂催魂力,血柱再凝,可却被雷刀贯体、雷灵怒啸之势直接震成碎雾,口中喷出崩碎魂丝,连心脉都寸寸塌陷。 “秦无夜,你败的不冤。” “轰。” 雷域收拢,雷光收束为刃,斩尽万象,整座“炼血魂柱”被瞬间摧毁。 血阵炸裂,魂钉尽碎,镇关大阵回光返照,兽潮于一瞬失控。 那曾被血柱驱动的上万兽群,齐齐仰天狂啸,如失控之潮轰然溃散,奔逃如瀚海雪崩,咆哮震天。 而楚宁,立于残破城墙之上,雷光尚未散尽,断雪高举,浑身染血。 他未言半句,眸中却是一片死寂后的坚冷。 风雪再度袭来,天光晦暗如墓帷,雷光消散之处,只余焦土与残魂。 楚宁单膝跪地,气息奄奄,身上雷痕如蛛网龟裂,血从掌指滴落在雪上,融成一朵朵猩红斑。 “铛——” 断雪刀自他手中脱落,插入冰地,刀身破碎处仍残留着未散的雷息,微微震颤,仿佛一声低哀。 他喘息如破风箱,胸骨几近塌陷,骨与筋全被撕裂,却仍低声开口,一字一顿,如誓言镌刻冰壁: “这城,不是你献的。” “这人,不是你宰的。” “这命,我,拿回来了。” 风骤起,雪扬卷。 血柱崩塌后,天地一时寂寥,唯有雷光于他胸口悄然回旋,似有某种古老而沉睡的意志,从长城地脉深处向他投来微弱共鸣。 那是镇北雷灵残存的雷意,也是一缕尚未熄灭的古神残息。 识海之中,吞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凝重与阴冷讥诮: “我早该猜到。” “你那一身雷骨、雷筋、雷皮……若只是人族天赋,又怎能牵动那‘古神余印’?” 他似笑非笑,语声低沉如夜语: “楚宁,你这血里……真不干净。” 楚宁默然,未答,只是将手再次按在断雪刀柄上,缓缓站起,雷光自他脊背再度浮现。 风雪打在他白发之间,身影瘦削,却如碑未倒。 吞渊的低语仍在耳畔回荡,那声音中既有讥讽,也有试探,更有一丝不愿承认的警惕与兴味: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命选中你,还是你,正走向命预设的结局?” “我很期待……看到你最终会不会跪下。” 而楚宁,只是缓缓吐出一口血雾,抬头望向那崩塌的血柱残渣,低声回应: “我是谁,不该由你定。” “也不该由这座王朝定。” “我是谁,我自己说了算。” 数十丈外,一名镇武司老卒缓缓走出残垣废壁,单臂负伤,另一手捡起一截残戟。 他望着破碎的城墙和倒下的尸山,默然片刻,忽然单膝跪地,将那断戟竖插于雪中,喃喃低语: “……守住了。” 风雪掠过,几名同袍也纷纷效仿,默然跪下。 “守住了!” “为武侯,为兄弟……守住了!” 喊声从烽台之下回荡而起,一时间,残破的长城前,遍地老卒齐跪,一声声如鼓似雷。 漫天残雷散落如烬,犹如燃尽神明意志的流火,在长城崩碎的天幕下飘零。 楚宁跪伏于雪地之中,半边身躯血迹斑驳,指尖微颤,仿佛听见刀刃在低吟。 那是兵器在哀鸣,是雷与血交融后的战魂在喘息。 “呼……” 他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气息,像是压了太久的雷,在胸膛深处劈裂,终于找到出口。 他缓缓低头,胸前的雷骨在剧烈颤动,雷纹纠缠着筋脉,如一张被撕裂的雷网,在骨肉之间扭曲燃烧,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声。 他右臂垂落雪中,已然不再听使唤,皮肉焦裂,骨骼扭曲,连最基本的握刀之力都失去了。 那不是简单的筋伤骨断,而是雷息过载下的枯竭与碎裂。他知道,哪怕不死,这条手臂若无雷道神力修复,也再难归原。 丹田之内,真气已近干涸,只有一丝残存的雷意在挣扎跳跃。但更致命的,是那一缕被他强行逆灌的雷毒,此刻正如蛇钻心般,穿透经脉,沿着灵脉直逼心窍。 它本应是他斩敌的神威,如今却化作最锋利的刃,一寸寸割裂神魂与意志。 “噗——” 他咳出一口血,鲜红在雪上晕开,像是天地落印。 风雪如锥,他却感觉不到冷了。 他能听见体内雷骨的哀鸣,那是一种即将彻底崩塌的低吼,如同承载万年雷威的殿柱终将塌裂。 隐隐的,他脑海深处有一道低沉的呼唤传来。 “镇……北……” 那是某种残存意志在回应,是雷灵在窥视。他不确定那是救赎,还是下一场劫数的开端。 他只知道,他若不寻回镇压雷骨的神意,他的身将彻底碎。 他握紧断雪刀,哪怕指骨在裂,哪怕血流不止,哪怕右臂已废,他仍缓缓起身。 一如既往,从死人堆里挣扎而起。 这不是胜利,这是余命。 耳畔隐隐传来吞渊的声音,不是讥讽,不是蛊惑,只是一声低沉的冷笑。 “你这具身躯,真撑得住么?” (本章完) 第147章 五雷神狱,雷心初成 第147章 五雷神狱,雷心初成 五兽一现,识海风雷骤变,如天崩地裂。 识海之下,楚宁如悬于五界裂缝之中,五道雷息各自为营,雷焰、玄水、冰霜、血火、魂息横冲直撞,搅动识界,仿若末日画卷铺开。 他们,不再只是雷之具象。 他们,是力量的意志,是雷道分裂自身、诞下的五个“真我”。 一瞬间,天地无主。 其中,霜雷最先暴走。 银狐长啸,一尾扫起亿万雪针,寒息如潮,冰封识海。楚宁右臂瞬间冻结,寒霜顺着脉络侵入骨髓,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在一点点冻裂、剥离。 “可恶……” 他咬牙,已至神魂将崩之极,却无力制衡五兽之战。 就在此时,胸口狐首吊坠骤然震颤。 狐眼赤光乍亮,一缕温柔狐火自中浮现,如春雪初绽,悄然缠绕在暴走雪狐之尾。 冰寒间,一道模糊的幻影,缓缓自雪光中走来。 那是一只熟悉的雪狐,银尾轻扬,眼眸盈光。 是青璃。 她的声音如霜夜初雪,温静却不容置疑: “静心……像我教你控雪那样控它。” 楚宁心神一震,霎时忆起在鹰嘴崖的初雪中,青璃教他调息控意领悟霜雷的那一夜。 他强行稳住心神,五指微颤,强引狐火引线于魂海之中,将那暴走的霜雷之意引导入主识流,牵引它与四方雷脉交汇。 那是一种近乎逆天的强行调和,五兽各异,本不相融,而霜雷又最为暴戾,动则凝魂噬魄。若非青璃所遗之火贯穿识海,楚宁几乎无法压制其冰魄杀意。 此刻,雪狐轻鸣。 那声音,既似九尾祭魂,又似一位少女温柔叮咛。 它仰首一啸,周身银白毛羽崩解,如漫天冰羽逆雪飘零,每一瓣羽雪都带着一缕雷息残韵,顺着狐火轨迹缓缓没入楚宁灵台中央,那颗尚未完全闭合的混沌雷核。 雷焰与寒息相触。 轰然激荡。 四兽顿时齐鸣,金乌怒啼,玄蛇翻腾,魂狮咆哮,魇虎低伏。 雷海震荡,识海似将崩解。 楚宁咬紧牙关,识海之中低吼一声: “镇!” 雷骨轰鸣—— 一道道雷骨自他识海之底破土而出,如神山般拔地而起,每一根皆镌刻着他执念所化的雷纹。 雷骨上缠绕着紫金神链,自魂台贯下,轰然贯穿识海五角,横锁五方。 金乌之怒,被一道神雷骨锁钉双翼,化为炽光雷纹,流入主心; 玄蛇之怨,被雷链自喉穿颅,鳞甲崩碎,涟漪蜿蜒入骨髓之中; 雪狐之伤,尾羽尽数溃散,化作雪雾雷息,温柔弥漫四肢百骸; 魂狮之狂啸,哽于雷柱之间,燃为赤焰魂烟,归入神识深处; 魇虎之恐影,被雷光如神眼照穿,虚形崩灭,无声沉入虚渊。 五兽神魂溃散,雷意不再喧哗,而是如万川归海,回流至那雷核中央。 那是一团初成的雷心,其色并不耀眼,反而呈现一种淡淡混沌,却在中心燃着五色流光:金如阳焰,蓝如幽流,白似凝霜,红如血火,紫若幽魂。 识海渐趋平静,雷骨归位,雷链散去。楚宁的身形盘坐在雷心之下,雷息缠体,如披神纹。 此刻,他的神识已不再震荡,而是陷入前所未有的清明。 五**战不过须臾,却仿佛一场灵魂的天劫,它们不是敌,而是他自己。 金乌,是怒,是他在长城上斩敌万千、血战不退的执火。 玄蛇,是怨,是他父亡家破、无力改变的幽渊。 雪狐,是伤,是青璃之死后深藏于心的裂痕与不甘。 魂狮,是念,是他对守护的执念,对苍生的护意。 魇虎,是恐,是他夜不能寐时最深处那句:“我撑得住吗?” 五兽溃散,并非消亡,而是被他一一接纳。 雷道归一,并非力量融合,而是楚宁心意的整合。 他缓缓睁开眼,雷光敛尽,面容冷峻而沉静。 灵台之上,那颗五雷融合的本源之核,缓缓旋转,如识海中唯一的灯塔。 ——雷心已成。 一颗拇指大小的混沌雷球于楚宁识海中央缓缓旋转而生。 它表面幽黯,似无生气,但其内却有五色雷息暗流奔腾,若有人窥视,必听见如五兽哀鸣、神王咆哮、天门崩响。 若他愿,仅需一念,便可摧山裂地,焚魂断魄。 就在雷心彻底凝成的刹那,楚宁体内雷息轰然鼓荡。 气海翻腾如潮,雷意沸腾如焚,宛若千川入海,自四肢百骸汇聚成一道不可逆转的雷涌洪流,贯穿丹田、识海之间的每一寸空窍。 忽然,一道无声的“咔”自他体内深处传来。 像是某种古老的枷锁,被从根部轰断。 那是识海深渊的桎梏,那是命魂封锁的锁链,那是他从踏入修行以来被压抑、被牵引、被遗忘的全部。 在这一刻,全线崩塌。 雷壁炸裂,魂台轰鸣,雷光沿骨骼纵横蔓延,楚宁只觉一股狂潮,从天灵之巅直冲脊柱,一路破境而上。 他的身形震动,整个人仿佛置身雷潮之中,被万钧雷瀑灌体。 ——八品巅峰! 雷息沸腾如焚,气海如雷轮回转,真元奔流不息,血气炸响如战鼓。 丹田中,一道雷印缓缓浮现,形若金乌初升,映照四周经脉雷光跳跃,肌肉生出轻颤,仿佛每一块骨肉都在迎接力量的重塑。 ——跳到七品。 骨髓震荡,雷息沁入骨中。 楚宁只觉全身骨骼在那一瞬“铮铮”作响,每一块脊椎都被一道雷纹重塑,其形如蛇、似链、若桥,连通血肉与气海,仿佛他体内生出了一道雷道天图。 气血之海再拓三尺,神魂气旋暴涨,五雷纹路顺着心口流转,直冲魂台。 ——再越七品中等。 他的五感如雷镜乍开,神识如电海轰鸣,意念之下,五识贯通,识海透明、心神如鉴,所有外界细节皆可洞察入微。 灵台之上,一道魂光隐现为雷,楚宁仿佛能听见万雷低吟,见到未来天命之路的模糊剪影。 他缓缓收息,气机再转,雷潮平息,但残音未绝,余威仍震,体内每一根经脉都似雷纹活龙,在他体内缓缓游走。 (本章完) 第148章 境界飞升 第148章 境界飞升 金、蓝、白、赤、紫,五色雷纹交织纠缠,伏于骨下,藏于血脉,若隐若现,时而发光,时而沉寂,仿佛一群沉睡的雷灵,等待苏醒的号角。 识海深处,混元神令静静隐没于魂光之后,宛如完成使命的器灵回归虚寂。 而那颗五雷之心,静静垂悬于楚宁魂窍中央,缓缓旋转。 它不炽,不爆,不扬。 却如一颗恒古恒明的雷恒星,在他灵魂深海中燃着不动的光焰。 那是他自身意志凝出的雷命之源,是他魂的锚,是他心的塔。 楚宁缓缓睁眼,面上无喜无悲,只有一种如山岳般的沉稳。 他的眼神透过识海,看见的不是风雪,不是雷光。 而是前方漫漫孤路中,那道再也不容动摇的意志之门。 最终,他气息稳稳落在七品中等。 这并非外力灌顶,而是他自身命魂与雷道相融,五雷归一后的本我回归。 周身雷光在皮肤表层缓缓收敛,化作一道道若隐若现的五色纹路,藏于骨下、伏于经脉,如活雷眠龙。 识海深处,混元神令安静隐没,只留下那颗五雷之心,如恒星般于魂窍中垂悬旋转,光焰不动,却如日月恒明。 这一刻,雷息如灯塔,照彻楚宁心海。 他睁开双眼,眉间带霜,眼底却有火光微涌。 他缓缓吐息,低语如誓: “青璃……我能救你了。” 不再是等待,不再是盼望。 而是实实在在的力量支撑下,第一次生出将她从轮回之外、从天地禁中唤回人间的信念。 他起身而立,雪穴寂寂,霜风无声,但他整个人却像一口雷炉压入这片极北之境,令天地灵压反卷、雪落不近。 “五雷沉心,雷道归我。” “天若不许,我便以雷,斩开天门。” 雷息渐熄,洞穴重归死寂,唯剩楚宁的呼吸声与冰棱坠地的清响,一声、一声,像在倒数他与天争命的时间。 然而。 就在一切归于宁静的刹那,识海中,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宛若命轮轻响: 【当前令主预支地阶高等功法《五雷天心诀》成功。】 【预支代价:二十年寿元】 【偿还条件:斩杀一名六品武者后,开启下次预支。】 【当前可预支武学·二】 话音落下,天地忽沉。 一股无形的法则力量,如潮水般悄然落下,穿透识海,直落命魂。 那不是真气回涌,也不是雷息鼓荡。 而是命数本源的撕裂。 楚宁只觉,体内某一处极深的魂源,被缓缓剥离。 那不是痛。 那是空。 一种极致的空寂,仿佛春雪静融于草根深处,仿佛一株老树在无声中剥落最后一层皮,仿佛某盏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熄灭。 无声、无息,却再也无法复燃。 下一瞬,时光开始倒灌。 不来自外界,而是自他体内流出。 从掌心开始,一道看不见的光线沿着筋脉逆涌,越过臂膀、缠绕肩颈,直至眉心与眼角。 他未动分毫,然而岁月已经悄然爬上了他的骨与皮。 他的眉间,浮现出一道细微却刺目的霜白,宛如夜雪初融;眼角,也悄然勾起几缕淡纹,像风蚀山壁;唇边则生出三分雪须,根根如霜刺。 这一切无需镜子。 他能清晰地“感到”——他的寿元,如沙漏落尽的最后一线,在一寸一寸地剥落。 每当体内那盏无形的魂灯熄灭一盏,识海便随之泛起一道涟漪,而那涟漪会汇聚成一道无形雪流,沿魂脉而下,渗入他体内雷心最深的裂痕之中。 ——那裂痕,正是“寿”在他体内的终点。 他知道自己正在老去。 不仅是外貌的改变,而是灵魂最深处,那一口曾熊熊燃烧的火,正在一滴一滴地熄灭。 他站在雪原中央,背后是一道道正在熄灭的魂灯之影,每熄灭一盏,风雪便低鸣一声,如远古神钟缓缓沉落。 他的发如雪,眉如霜,静立如碑,身影被岁月与风雪层层包裹。 他体表的五雷纹路仿佛褪尽了雷芒,只剩灰黯如枯雷之骨,像是某头古老雷兽的皮囊,被时间活活冻死、封入沉眠。 楚宁垂眸,见掌心雷纹如枯枝蔓延,所过之处血肉干瘪。 可他没有退,轻声吐息,声音带着一种平静的冷意: “雷未息……就还能走。” 风雪穿堂而过,吹拂他单薄的衣角。 楚宁微微躬着脊背,像是一棵经年苍老的雪松,在风中却仍傲然而立。 那一刻,风雪,忽然停了。 冰穴深处的风鸣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连寒气的流动也慢了几分。 洞壁之上,一簇簇晶莹的冰霜,在静止的空寂中悄然浮现,结出一朵又一朵奇异的狐形霜,朝着楚宁与吊坠缓缓聚拢。 吊坠之上,狐首的双眸微微泛光,竟映出一缕极光般的灵芒,光色变幻流彩,美得不似人间,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淡淡悲凉。 楚宁怔住了。 他的指尖,颤着伸出,缓缓靠近那枚吊坠。 就在即将触碰的刹那。 她的虚影,自那光晕中静静浮现。 身形清浅,衣袂如雾,九尾轻扬,银发如雪瀑低垂。她仍是那般模样,眉眼温婉,眼神清澈,仿佛只是刚刚离开不久。 他的指尖僵在半空,那一截破旧袖口簌簌落下几片冰渣,轻轻敲打在她虚影之侧,却无声无息地穿过。 “青璃。” 他喉结滚动,眼中血丝微涌,许多话卡在喉中。 一声轻唤,像是在风雪中低语,又像在哀悼一个尚未入土的魂。 “楚……宁……?” 她也看见他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楚宁的眉眼间。 她看到了霜白的眉。 看到了唇边的白须。 看到了一张,已经被岁月刻过的脸。 风雪仿佛在远方呼啸,但他们之间,却只剩心跳声回响。 他不自觉地抬手,想要伸过去,想要确认那真的是她,不是幻觉,不是魂火乱炽的虚像。 可就在要碰到的那一瞬,他又缓缓收回了手。 他的手,太老了。 青璃靠近,一步、一步,目光落在他那布满风霜的脸上,落在那空荡荡的右臂袖口上。 (本章完) 第149章 重逢幻影 ,生死相拥 第149章 重逢幻影 ,生死相拥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泪水悄然盈上了眼眶。 “你……变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又像一声叹息。 他笑了,那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却比任何时候都深刻。 “你没变。” 青璃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冲进他怀里,抱紧了他。 她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妖,在雪夜中哭得失了魂。 她的手,颤着伸出,触碰在那条空荡的右臂袖口。 指尖微颤,雪色衣袍无风自垂。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断了右臂,你燃了寿元,你老成了这个样子……” “你不是应该更快乐一点。至少,比我活得久一点。” 楚宁低头望着她,左手缓缓抚过她的发顶,语气平缓,却仿佛雷霆隐于云海: “你为我挡血手,代偿霜雷反噬自灭神魂的时候也没问值不值得。” 青璃抬头,眼里是苦涩的笑: “我是魂,灭就灭了,可你还活着。” 她伸出手,捧住他已经沧桑的脸庞,那眉眼、胡须、骨线,都是熟悉的,却也都是心痛的。 她轻轻吻了吻他额头,低声说: “别再为我……这么折损自己了。” “你能把我带回祖地,让我在最后一刻看看故土的雪、祖灵的碑……这已经足够了。” 楚宁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如誓言落石: “可只要你……还在。” 他低头,望着怀中那道温柔却摇曳的虚影,语气温静,却字字如雷: “就值得。” 这一刻,青璃的身体猛然一震。 她愣愣地抬头望着他,眼中泪光未退,却多了某种从未有过的光。 她修行百年,千难万苦,才从灵狐化为人形。 她曾以为,化形,是为了更强的力量、更高的境界、长生不死、凌驾万妖。 可现在,她才明白: “原来化形,是为了懂得爱。” “为了有能力去爱,也为了有能力去被爱。” 她看着楚宁,这个曾经坚毅而倔强的少年,如今却以断臂、燃命、折寿的代价,把她从黑暗里一寸一寸地拉回来。 “我是妖,你是人。可你竟不顾这些与我相恋。” 她喃喃低语,泪光再涌,整个人扑入他怀里。 他们紧紧相拥。 那一刻,谁也没说话。 楚宁只是静静望着她,目光如雪下的雷焰,深沉、灼热,又带着近乎执拗的安宁。 他在记她,记她此刻的眉、她的发、她眼里倒映出的自己。 他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魂海、嵌入雷核、封进每一道雷纹,永不遗忘。 仿佛这一拥,能跨越千难万险,熬过万劫黄泉,抵过漫长时光的洪流。 仿佛,只要她在怀中,他便不会老,也不怕死。 …… 但,现实是残忍的。 她的轮廓如雪融于晨曦,发丝寸寸化作光尘,仿佛天地正将她从楚宁的记忆中一寸寸剜去。 他没有哭。 可眼眶却泛红,那一刻,他如一个无声的孩子,紧握着记忆中最后的温暖,生怕它彻底散去。 四周霜环绕,两人的身影仿佛被一圈淡蓝色的冰晶簇拥成一场注定要凋零的祭礼。 狐火在风中颤颤欲灭,魂体如露水落叶,微光点点剥离而去。 她感受到了,也明白了。 她强撑着笑意,眼中带着万般不舍,缓缓抬头,对楚宁轻声道: “别再为我……这样折损自己了。” “你已经……带我回到了祖地,看到了这片雪。” “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抬手,指尖轻轻擦去他眉心那点霜雪。 那是一道白发,也是一道岁月。 楚宁没有躲,只是静静看着她,低声道: “不。” “你记住——你不是归来送别。” “你是回家。” 他的声音微颤,却满是决意: “等着我。” “我必将让你复活。” “不做残魂,不为狐火。” “而是以人之身,行走于雪下,重踏世间。” 青璃听见了,却再无力回应。 只是缓缓闭上眼,头轻靠在他肩上。 她的指尖最后一次轻触他的左手,动作极轻,却像将整颗心都交给了他。 下一瞬,她的身影,在极光之中彻底化作光雨,融入他手中狐首吊坠之中。 而那枚吊坠,终于冷透。 狐眼熄灭,霜凋零,风雪重归,仿佛从未停过。 一滴雪,悄然融在了他脸上。 像是她,亲吻的最后痕迹。 楚宁独立于洞穴深处,默然无语。 但在他的心脏之中,有一道声音永不熄灭: “等我。” …… 青璃的魂光最后一缕,终于隐没于洞穴最深处。 楚宁的识海也重归寂静,雪色如褪。 他默立原地,神情沉如霜刃未收,左拳紧握,右袖空荡,整个人像一座沉默的碑。 而就在这宁静时刻,一道低低的嗤笑突兀响起,仿佛从识海边缘撕开了一道裂缝: “啧啧啧……” “我本以为那雪狐只是你的灵兽,没曾想啊……竟是你的‘爱人’。” 雾影浮动间,吞渊的魂影再次现出,黑袍翻卷,目光阴冷,如蛇信舔风。 他游走在识海边缘,语气满是讥讽与不屑,仿佛在试探、也仿佛在刺痛: “你堂堂雷极体,承天命,破五雷、断臂燃命,结果……” “只是为了复活一只……微不足道的狐狸?” 他说到“狐狸”二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像是用利刃狠狠碾过楚宁心头。 楚宁目光一冷,转身,低声吐出两个字: “闭嘴。” 雷心微震,识海一角紫芒闪烁。 吞渊却未察觉危险,依旧咄咄逼人,语气轻浮: “怎么,戳到你心口了?” “莫非你连自己都忘了?你本可以成为‘雷之一脉’真正的天道承者,偏偏把命搭在一只畜……” “啪!” 声音未落,识海中突如其来一道雷音爆响,如天门震开,一缕紫金电芒横贯虚空,拦在吞渊面前。 楚宁脚步未动,只是抬眼,语气如冰雪压顶: “若你再言‘无礼’,下一道雷,便不是警告。” 吞渊面色一僵,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头望向楚宁灵台之上,那颗雷核之心竟微微震颤,雷息内敛,却有一道模糊的金纹在其中盘旋,如龙若隐若现,冷冷注视他。 他退后半步,苦笑: “好好好,别激动,别激动……” “我不过说错几句,没想到你这雷核……还有脾气。” 吞渊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楚宁灵台之上那颗雷心。 (本章完) 第150章 吞渊现影 , 意志争锋 第150章 吞渊现影 , 意志争锋 那一缕藏在雷核深处的金色雷纹,仿佛有某种意志在缓缓呼吸,似神眸未睁,却已摄人心魄。 他神色一沉,语气转为低缓,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探路: “不过,我倒真想问问你……” “你这识海之中……除了我之外……还藏着什么东西?” 楚宁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当然知道吞渊在想什么。 混元神令不可显,雷道本源更不可轻示。 他不动声色,沉声答道: “没什么。” “不过是我对雷道有所突破,雷心成型罢了。” 吞渊盯着他看了几息,像是在判断真假,随即嗤笑一声: “呵……你这小子,倒是藏得越来越深了。” 说着,他收敛神色,目光死死落在雷心之上。 血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眼中先是流露出贪婪与占有,紧接着是一种病态的沉迷与扭曲。 “这雷核……” “你竟能以魂骨为炉,以五雷为基,以天意为薪……” “锻成这样一颗雷道源心……” 他喃喃低语,声音越发颤抖,像是见到了万年未遇的奇珍。 “若我能得它……哪怕只剩残魂……” “我也能重塑神识,改命伐天,重归长生之境!” 楚宁瞳孔一缩,眼神骤冷: “你敢……” 但话音未落,吞渊已身形一震,化作一道墨雾般的魂影,无声地朝雷核贴近。 他的灵魂如雾似烟,在雷息未察之隙,悄然探出一缕血线般的微弱魂识,宛若毒蛇,悄悄缠绕上雷核表层。 吞渊的声音低如毒誓,在他脑海中盘旋: “只要一线,就够了……” “我不夺你识海,不取你性命……我只要这一颗雷心……” 他声音越说越狂,灵识一点点深入,仿佛已看到神道重开、雷劫跪拜的幻象。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不惜破坏宿主、献祭自身,也要攫取雷源神核的病态贪欲。 ——但他忘了一件事。 这颗雷心,不是“神物”。 它是楚宁的魂火凝结、雷骨锤炼、誓愿灌注而成的本我之心。 就在那缕魂丝即将触碰雷核本源的刹那。 雷核骤然紫芒大盛,紫金雷光如星海倒灌,雷声炸裂如千重天鼓齐鸣。 一道紫金雷纹,自楚宁魂台垂直贯下,如九霄神罚之柱,裹挟天地审判之力,怒斩而下。 但这一次,不仅是雷。 那雷痕震裂之处,竟猛然爆涌出五道凶影: 金乌、玄蛇、雪狐、魂狮、魇虎。 五兽雷影破雷而出,宛如五道天刑。 玄蛇第一缠出,化作万丈黑蟒,猛然锁住吞渊魂影的脖颈,其鳞片如墨铁,力大如界山,将他魂体硬生生勒碎半寸。 “嗤啦!”鸦羽焚烬。 金乌振翅焚空,化作金羽烈阳,双爪啄下,竟将吞渊头顶血魂之印炸出火焰,灼瞎其魂眼。 雪狐凌空扑掠,九尾怒卷,利爪破风,一爪剜心。其爪所过之处,魂海凝霜,直钉在吞渊魂核之上,寒意刺骨、碎魂裂念。 “咔嚓!”魂丝崩断。 魂狮怒啸震界,咆哮如亿万怒雷交汇,震得吞渊魂体崩塌,四肢散裂。 魇虎悄然出现,不声不响地一口咬住吞渊魂影后颈,将他拉入识海最暗处,魂火寸寸吞噬。 五兽围噬,如五行诛灭,一息之间,吞渊魂体崩裂,魂丝乱飞。 “啊。” 吞渊发出一声痛彻魂髓的惨嚎,可噩梦,依然在继续。 他身上那破碎的黑袍,竟在雷焰中化作一群血鸦。 它们尖啸着飞出识海上空,羽羽皆血,身负罪火。 每一只鸦的眼睛中,都映出一幕幕过往业障幻象: ——一族青狐焚村而灭,狐族孩童嘶叫着被吞渊一掌轰成血泥; ——一头白狐少女被钉在霜柱上,双眸尚未闭合,泪痕已冻裂成冰晶; ——他曾高坐骨台之巅,脚踏狐尸,冷眼讥笑青璃族群的哀鸣。 这些画面一一浮现于楚宁识海。 而他,此刻正立于那千万血鸦哀啼之下,目光冷厉如天刑执令: “这是她族人的血,” “这是你偿的命。” “轰。” 吞渊撞裂识海壁。 吞渊魂体支离破碎,在识海边缘瑟缩成一缕幽影,喘息如焚: “不……不可能……” “你不过区区七品修者……” “你识海里……到底藏着什么?!” 他从未真正恐惧过。 直到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压制感。 他曾附身过许多天才,见过无数神魂。 但从未有哪一个识海,会让他觉得: “我……不该靠近。” 片刻之后,雷息余威尚未平复,吞渊才勉强聚起魂影,半跪于识海之渊。 黑袍残破,魂丝翻涌,他仿佛一尊被雷神从九幽中撕裂出的断魂,喘息之间,吐出一声横跨千年的疲惫低语: “没想到……你识海之中,竟还有比我更高阶的意志残存……” 他的声音里多了罕见的忌惮与惊疑,但更多的,仍是难以遏制的执念。 他缓缓站起身,语气渐冷: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这东西,不是你能撑得住的。” “你以寿元为薪,以魂血为火,炼此逆天之法……” “撑得越久,死得越快。” 说着,他抬起头,那一双残破魂影之下的眼睛,却慢慢恢复了幽亮,如两口深井,在窥伺、在诱惑、在侵蚀。 忽而,语气一转,变得温柔如水、轻缓如风: “不如……与我合魂。” 那声音不似人语,更像是一道蛊惑的魂念,顺着楚宁的神魂层层渗入。 “我寄你灵台之内,替你分担雷心之压、元力之耗。” 吞渊看着沉默的楚宁,语声更低更缓,像温水煮魂般缓缓渗入识海灵台: “我可护你魂骨,养你真元,助你延寿百年。” “你将不老,我亦重生。” 他停了片刻,忽而语锋一转: “还能助你复活她——你的青璃。” 说着,他一步步向前,魂影虚浮,每一步都踩在识海中心,脚下泛起黑色涟漪,仿佛正踏入楚宁心念最深之地。 他的声音更低,像是情人耳语,又像是毒蛇吐信: “放手吧,楚宁。” “交给我……你便可无忧走下去。” 而这时,他袖袍一拂,识海中忽然浮现一幕: ——青璃。 她被捆缚在一道幽红魂阵之中,魂体破碎,狐尾残裂,目光涣散,正被无形烈焰吞噬。 楚宁骤然一震,几欲上前。 吞渊冷笑: “你以为她在祖地,就能安息?” “你若不知……炼血堂的人不会放过青瞳雪狐瞳实的诱惑。” 他眯起眼,唇角森冷: “除非你与我共生,镇守雷心,否则明日日出时……她的狐火就会被制成‘魂烛’。” 这一言落地,四周雷光陡然暗淡。 楚宁脸色骤变,拳心紧握,牙关欲裂。 (本章完) 第151章 血咒初鸣 第151章 血咒初鸣 而就在此刻,吞渊出手了。 他不再温语相劝,而是猛然探出魂丝。 一缕缕漆黑如血的魂蛭,从他指尖钻出,悄然缠上雷心下方那道裂痕。 “啧……裂痕……真是为我准备的好门。” 他低笑如魔,魂丝如虫,发出细细的“吮吸”声,雷核表面迅速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黑纹。 雷息腐蚀,雷核正在被侵染。 楚宁体内骤寒如刺,眉眼霜纹再生。 吞渊声音愈发得意,仿佛已稳操胜券: “你不是怕她死吗?” “你不是想与她重逢吗?” “那就交出雷心,我替你撑命延魂。” “我……替你护她。” 那一刻,雷心深处传来震动,光辉骤然缩紧,如受惊之兽,欲寂欲死。 楚宁一动不动,眼神却如深海风暴前的死寂。 他闭上眼。 吞渊看到那一幕,嘴角终于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这才是人性……不是愚蠢,而是累了。” 然而。 下一瞬。 楚宁的指尖,动了。 指节微颤,雷芒如鳞,睫毛一颤,寒意骤涌,识海之中,一道画面猛然浮现: 风雪依旧。 他垂垂老矣,右臂空空,独坐雪原,掌中握着那枚吊坠。 狐首冰冷,眼中无光,青璃不语,他也不动。 只有一种彻底熄灭的空寂。 不悲、不怒、不动。 只剩下一种死去之前就已死透的寂冷。 那一刻,楚宁的心魂猛地一震,仿佛被雷劈中。 “不……” 他低吼,却像雷吼贯九霄: “那不是终局!” “那不是我!” 他的拳头缓缓抬起,五指成锋,雷息从骨中迸发,紫雷撕魂而上。 “哪怕燃尽寿元……” “我也要斩出一条生路!” “轰!” 拳落识海。 雷鸣沸腾,魂海倒卷,吞渊魂体如纸被撕裂。 他惊怒交加: “呃啊——你疯了。” 雷心之上,那一枚神纹赫然炸亮。 如一只古老神祇之眼,缓缓睁开,俯瞰识海。 雷目怒睁,神威如柱。 雷意镇魂。 吞渊魂影残破无状,被生生震飞至识海边缘,如残魂枯纸贴墙而裂。 楚宁立于雷心之下,面容如冰,目光如刀,冷冷吐出一句: “我的命……” “我自己定。” 雷意如誓,灌彻魂海。 楚宁在冰穴中静坐许久,直到灵息彻底平复,这才缓缓起身,推开那一层厚雪封印的石壁,走出洞口。 风雪初停,极北的天幕仍如铅垂,乌云低压如墓盖。 他刚踏出冰穴,风雪未止,耳畔仍留着识海雷鸣后的余音未绝。 忽地—— “嗡。” 脚下一震微响,不是雪塌,不是冰裂,而是一种异样的回声,仿佛有东西自地底伸手而出,穿越风雪,触向他足下。 楚宁垂眸,瞳孔微缩。 雪地之上,赫然浮现一枚鲜红的手印。 ——不,是一只血掌,自冰层之下“印出”的! 五指张张,掌心蜷空,指节僵硬地朝着冰原深处方向紧紧伸去,仿佛在召唤,又似在警告。 他缓缓蹲下,指尖拂过那掌印边缘,冰雪融化,露出更为清晰的痕迹。 那不是鲜血,而是黑红色的冻血,像是千年前战死之人的手掌,从冰层中挣扎着伸出,留下临终一刻的求告与咒诅。 更诡的是,血掌中央,竟刻着一道怪异图纹。 是一面吊挂的人皮骨鼓,以断骨为鼓框,狐皮为膜,中央却嵌着一张人脸——扭曲、笑着、哭着,如在祈求,又似在嘲讽。 楚宁神色一凛,喃声而出: “……炼血堂。” 三字出口,声音低沉如雷,却掩不住其中的震惊与压抑。 而就在他指尖将触碰那血印的一瞬。 风雪骤停。 天地,寂静如墓。 下一刹,一缕女声,从冰原深处悄然飘来,不急不缓,不明不暗,却穿透风雪,贴着他的耳骨低语。 “剥尔皮为鼓……抽尔骨为笛……” “燃尔魂为灯……祭我永生路……” 声音若啼哭,似咏唱,又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哀歌。 那咒语字字冰寒,如针线穿魂,楚宁只觉背脊一阵发紧,魂台之上竟浮现细微涟漪,仿佛那声音正绕着雷心,轻声呢喃。 他的呼吸一滞。 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本能的防御。 “这是……唤魂咒音?” “目标是我和吞渊?” “还是……青璃?” 霎时,怒意如针,穿心而起。 他猛然抬脚,“嘭!” 一脚狠狠碾碎血掌。 雪屑翻飞,掌纹破裂。 可血印碎裂的瞬间,冰层下竟渗出一滩漆黑血浆,像有什么东西被踩醒,在地底苏醒过来。 那血缓缓流淌,汇聚、蠕动,仿佛活物般扭曲成字。 楚宁目光一凝,只见其上浮现十字血文: “血眼开启时,血祭开门日。” 字字狰狞如刻,仿佛灼烧在魂台之上,令雷心微微震颤。 楚宁神情沉如沉冰,抬手雷光一震,将那行血文震作乌烟,却知事已无法回避。 “炼血堂……” “他们……盯上了青璃的竖瞳。”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血掌指向的冰原尽头。 苍茫天地间仍是一片死寂,但风雪的流向变了。 它不再飘舞,而是如丝线倒卷,向冰原深处拧旋而去,仿佛天地本身正在引他入局。 楚宁收回目光,雷息内敛如狱。 他一语不发,却在心中缓缓发出誓言: “你们想用她点灯?” “那我便将你们……雷焚为灰。” 下一瞬,他踏上雪原。 然而此刻的风雪已不同以往,它们不再只是自然的凛寒,而是仿佛天地万象的抗拒。 风化为针,刺入骨肉;雪成冰刀,刮过魂脉。 每一步都如走入巨灵尸场,每一寸雪地下仿佛都藏着某个遥远年代的亡魂。 但他未曾停步。 雷息震脉,意志为刃。 他不是在走向一个未知,而是在走进一场注定的对撞。 血祭将启,而他,必须先一步入局。 楚宁沿着血掌指引的方向,踏雪十余里。 极北深处,风雪已非初见时那般纷飞,而是如丝线般紧缠四野,反向回卷,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抗拒他的靠近。 直到那一刻。 “咔。” 脚下冰层骤然下陷,一声脆响如骨折震耳。 雪原中央,一道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万物的黑色裂隙缓缓张开,像是被岁月和冤魂共同劈开的口子。 在那深不可测的冰缝之中,赫然显露出一根根风干千年的白骨石柱,它们高低不一,倒垂而下,宛如支撑某种古老罪行的锁链遗骨。 而每一根石柱之上,皆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那不是大乾文字,也不是楚宁曾学过的任何武者体系文字,而是,“祭咒文”。 一种早已在各大陆绝迹的、专供“血祭仪式”所用的语言。 (本章完) 第152章 血祭,启 第152章 血祭,启 更可怖的是,那些血文仿佛还活着。 它们不只是刻在骨柱表面,而是一缕缕嵌入骨髓的血线,如同血虫,在白骨之间来回穿行、蠕动,时而凝结成字,时而断裂为咒。 一滴滴粘稠暗红的血液,从符文中渗出,沿着柱身向下滴落,落地却不溅开,而是缓缓爬行,拼出一个名字: “幽喉女伶。” 那一刻,冰层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响起了“咚——咚——”沉重如心跳的低鸣。 楚宁瞳孔骤缩,脑中浮现出此前那道风雪中缭绕的咒音女声。 他缓缓抬头,落在这片血柱交汇的正中央,一座倒悬于冰层之下的石坛赫然浮现。 它悬挂于数根粗如擎天石索的“骨链”之间,如某种古老的钟摆,在无风中微微摇晃,发出低沉的“哀响”。 “咚……咚……” 声如远古战鼓,却是为亡者敲响的引魂之音。 ——那是一座反祭坛。 其底部正对着下方雪地,宛如从天穹倒挂的血口,中央凹陷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显然是用来容纳某个命之核心的“祭引”。 石坛四周,浮雕密布。 十二道狰狞的邪影浮雕围绕空洞,或持斧而立,或吹骨笛而笑,或戴狐面,或生火羽。无一不是从王侯之尊、妖王之躯、神将之魂堕化而来。 他们面庞裂变,魂眼嵌血,仿佛已然失却所有生前荣耀,只余献身于炼血永生的执念。 空气骤冷,风雪失声。 楚宁的脚步,缓缓踏入祭坛下方时,一缕不可见的低语忽然从四面浮雕中齐齐响起: “雷极之体……降临祭门之下……” “血烛未燃,魂灯未灭……将你心魂,归于长灯……” 语音轻柔,却在他耳中如刃刺雷台,识海深处的雷心发出轻微颤鸣,似有所感应。 他正欲出手,将识海清净。 “沙沙……” 忽然,碎冰滑动声自脚边响起。 楚宁低头,只见那祭坛下方的雪地竟裂开无声数道口子,数只红衣傀人缓缓爬出。 他们四肢反折,面目模糊,却身披残破祭袍,血管外露,步履僵硬,每走一步,血液便从脚下渗出一个小型阵纹。 又是血傀,炼血堂的祭前试探傀兵。 它们非为杀敌,只为测试目标是否具备献祭价值。 有血傀,即有主祀。 楚宁眸光骤寒。 下一瞬,识海深处,雷心陡震,五雷同鸣,仿佛早已嗅到不属于天地的腐息。 楚宁抬首,望向祭坛上那唯一未雕的空位。 那里,静静悬浮着一枚尚未点燃的魂灯。 那是一根魂烛。 其光极淡,却有微弱的狐焰缠绕于烛芯,而在那魂烛之上,清晰地刻着一个名字: “青璃。” 空气顿时静止。 天地似被冻结,连雪都不敢再落下一粒。 此刻,连雷息都沉了下来。 楚宁缓缓抬手,左手五指微合,雷气汇聚于掌心,刀势未起,锋意已现。 这一掌,不为破敌,只为灭灯。 可就在此时。 “啵……” 那魂烛微微一颤,祭坛正中央的“幽喉女伶”浮雕眼中,骤然亮起两点诡红光焰。 下一息,一缕诡异的血气自魂烛芯中飘出,划破雷息,凝成一道低婉女声。 声音空灵缥缈,却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温柔: “你若动我魂灯,那便让你尸骨无存。” 那声音轻柔得仿佛恋人耳语,温和中却裹着阴寒的咒意,仿佛每一个字都可绕入魂窍,化为毒刺。 楚宁眼神未动,面色无波。 他的沉默,不是犹豫,而是判断。 识海之中,雷心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鸣啸”,似有所警兆。 但他不动,直到四周空气陡然浮现波纹,那声音忽地从祭坛周围十二道邪影浮雕中一齐响起: “极北圣兽,不过是炼血之引。” “血之祭门,等我开灯……” 话音未落,祭坛周身猛地炸裂出一道道血线符咒结界。 血线如蛛网倒挂,轰然张开,将整个空间封锁在一口倒扣的血钟之中。 钟鸣沉沉,如神祇的心跳。 “咚——咚——咚——” 那钟声不是响于耳边,而是轰在灵魂最深的脊髓。 楚宁缓缓抬起左臂,五指再合,却未再引雷心。 那是底牌,不宜轻易示人。 他的身影微沉,左足前踏,左臂微转,掌心中赫然亮出那柄断雪刀。 断臂之后,这是他唯一能执刀的手。 也是,他如今最锋的一手。 祭坛正下方,两道血线疾射而来,锁向他心脉与神台,咒意如索,魂丝如缚。 楚宁低声吐出一句: “青璃不是你们的祭品。” 下一息。 他左手一抖,刀光断雷而出。 “锵!” 一道雷白刀光破空斩下,不疾不徐,犹如霜雪中落的一缕月华。 但在落地刹那,却爆发出撕裂血阵的轰鸣。 “嘭。” 第一道血线结界被直接斩断,如烛火灭绝,血雾四散。 封魂之钟震荡欲裂。 楚宁只将刀收回。 一刀而已,足够。 雷光余波未散,然而那倒悬于冰层下的古老祭坛,却仍在发出低沉的震颤声,如远古心脏微弱跳动。 楚宁皱眉,目光一转,落在祭坛四周的十二根骨柱之上。 此刻,那些原本仅浮现基础咒纹的骨柱,竟在战斗过程中悄然发生变化。 每当一具血傀靠近楚宁,其残肢中渗出的血丝便会缓缓飘向骨柱,宛若自我献祭。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目睹血丝沿着柱身缓缓爬升,最终汇聚至柱顶,点亮一圈血红纹环。 第一道……第二道…… 他目光流转,竟赫然发现已有十一枚骨柱亮起完整血纹。 此刻只差一个,所有骨柱就全亮了。 祭坛之下,冰层深处,仿佛有巨物低吼,如凶兽苏醒,远古邪魂沉吟。 这样的献祭如果不是为了幽喉女伶自己,那就是为了开启“血眼之门”。 他终于明白这场战斗背后的“血祭逻辑”,炼血堂所布设的阵法,需引动十二邪祟之一的核心残魂,以血傀自毁为媒,逐一点燃骨柱之魂印。 待十二柱齐鸣,“血眼之门”便可开启?而其背后,必有更可怖存在。 “这是……为那东西开门?”楚宁心头一震。 (本章完) 第153章 魂音攻心 第153章 魂音攻心 他霍然转身,看向骨柱尽头,最后一根未点燃的血柱下,隐隐浮现出一缕幽魂游丝。 那是幽喉的残焰未尽,正被某种祭阵本能牵引欲归柱身。 “不能让它归位。” 楚宁左手探出,雷光如刃,瞬间截断魂丝归流。 残焰震荡,骨柱血纹未亮,祭阵骤然停滞。 他松了口气。 但眼角余光扫过冰底深处时,却似看到一道猩红裂痕,正在缓缓睁开。 “……血眼。”他低声呢喃。 虽然阻止了眼前一场血门开启,但他心底知道,这不过是炼血堂整个祭祀链条中的一环。 “他们还在布局……” 他紧握拳,目光望向更深远的极北雪原,那里风雪翻涌,像是隐藏着千年宿敌的目光。 青璃的族人、他的执念……全都指向同一个源头——炼血堂真正的“永生祭坛”。 祭坛幽音停息,四周血线微颤。 而在血线震荡中,雪地忽地一沉。 “沙……沙……” 数十道血红的身影,从祭坛下方那片骨缝中缓缓爬出。 他们赤足赤目,身披残破祭袍,四肢关节尽皆反折,面容被缝线所缝,眼眶之内空洞如渊,唯有舌根垂落,其上铭着咒符。 楚宁抬眸,只见为首一尊血傀,竟披着狐裘袍服,残破狐皮已斑驳,却依旧透着不祥的妖异。 他脚步歪斜却有韵律,四肢若断若连,在雪地间舞出一圈弧线,仿佛正在进行某种古老而诡异的“招魂祭舞”。 突兀地,它那被缝线缝合的嘴缓缓裂开。 “咔——咔咔!” 撕裂声如干木劈裂,口腔深处,一截泛着血腥铁锈的骨笛缓缓探出,宛若生长而出。 下一息,一声凄厉至极的笛鸣刺穿雪原。 ——不是音,是魂的尖啸。 笛音凄婉、失真,仿佛临死前的女子哭诉,又似万千冤魂以血作喉,将生前所有怨毒一并倾吐。 天地仿佛随之一顿。 楚宁耳膜剧震,眼前一瞬模糊,雷心于魂台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似在自我防御。 “魂音攻心……” 他低声一哼,目光愈发冷凝。 风雪穿堂,裹着血气凛然扑面。他左足骤然一踏,雪地寸裂,一股雷意从脚下蔓延而出,强行稳住气血翻涌的魂台。 左臂振起,断雪刀呼啸而出。 那一刻,没有雷光耀世,亦无天地异象。 但他手中之刀,却似饮尽了寒雪之锋、沉怒之意,未动先鸣。 “啪!” 雪地被气浪炸开,他整个人如一道雷痕横斩而去。 血傀尚未张口,骨笛破空已响,却被一刀从正面斩断,音爆未出,便已寂灭。 紧接着第二刀不做停顿,自上劈下,直切血傀肩颈之间。 “轰!” 血符爆散,红气冲天,残肢翻飞,傀体龟裂成齑粉。 片刻宁静。 下一息—— “嘶嘶嘶。” 其余血傀齐齐仰首咆哮,口中喷出滚滚黑烟与咒火,声浪如潮,一股血祭之息在空中盘旋不去。 楚宁眼神未变,反而脚步更踏半寸,刀锋于左掌旋出一道寒芒。 他低声一斥: “斩。” 第三刀,逆势而上,自腰而起斜穿而出,光寒如月,雷意藏于锋背。 只听一声如铁裂天鼓之震。 数十血傀被这一刀拦腰斩断,血雨四溅,魂火如落雪飘散。 残肢在雪地上翻滚咯哒,气浪裹挟电流,电光沿雪层勾勒出一道道雷纹,迅速蔓延至整个祭台边缘。 楚宁缓缓收刀,立于电光之中,未动雷心。 但他自己知道,那藏在识海之下的核心,已开始轻轻旋动如同猛虎低伏于林前。 他不需要动用雷心。 因为这一刻,刀锋,便是他的心意。 然而此刻。 “咯……咯咯……” 一阵宛若细骨摩挲的笑声悄然于天地间响起,如蚀骨虫吟,从四面八方透入风雪、冰层、乃至识海最深处。 …… 楚宁识海幽寒如渊,雷心静悬,光焰如星海微澜。 而在更深处,那被五雷重创的残魂,正躲藏在一片雷潮未及的幽暗角落中,缓缓凝聚形体。 吞渊如同一缕血雾浮悬于虚空,魂影残破,黑袍支离,仿佛被千道雷芒撕碎后残存的一截恶念。 此刻,他正半跪在识海边缘,神识游丝微颤,努力修补那被雷心震碎的魂躯。雷火未曾彻底消退,在他魂体上仍有一道道未闭合的裂缝,时时传来灼魂的痛楚。 而就在这时。 那一缕熟悉的声音,隔着现实与幻觉,透过楚宁的识海感知,悄然落入他魂识之中。 “咯……咯咯……” 吞渊陡然睁眼。 他一双魂瞳泛出深红,血线般的灵丝在他身后悄然抖动。 那声音,他太熟悉了。 “……是你?” 他喃喃,嘴角裂开一丝森然的弧度。 曾经,他也听过她引魂之音。 也是从那时起,他便明白,声音也可以杀人。 他缓缓抬起手指,指尖浮现一丝模糊魂火,照亮眼前雷雾残烬中扭曲的魂影。 “看来……连炼血堂也出手了。”他语气低沉,如同石子落入腐沼。 吞渊的魂体微微向后缩了一寸,仿佛要躲回更深的魂影背后。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火光。 “幽喉啊幽喉……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若你能将他拉入幻境,我倒也不必出手,便能分他神识、夺他雷息……” 但他没有动。 贸然插手,只会再次被反噬成灰。 于是他缓缓闭上双目,魂影渐隐如雾,只在黑暗之中留下了一句自语: “我会等。” “等你最虚弱……最痛苦……也最动摇的那一刻。” “那时候,你的雷心,就是我重塑神识的薪火。” 识海深处归于死寂,唯余雷光闪动,照亮那片幽暗之中潜藏的獠牙。 …… 而祭坛四周,破碎血傀的尸骸竟缓缓鼓胀,体内的血丝一缕缕飘出,在半空中勾连缠绕,最终汇聚成一具半透明的女形魂影。 她长发披散,身形瘦削,全身缠满骨线,胸口空洞,咽喉之处却生出一张撕裂至耳根的血口,张张合合,似在自吞其声。 她无眼、无面,只有那张无法闭合的血口在轻轻咀嚼。 “幽……喉……” 她声音干涩低哑,仿佛每吐一个音节,都需从血海深处拉扯一段死魂。 忽地,她双手一合,十指如琴,轻触魂火中央。 (本章完) 第154章 温柔陷阱 第154章 温柔陷阱 那一刻,四周音流倒灌,一道温柔却熟悉的女声,骤然从她血口中缓缓吐出: “楚……宁……” 声音轻柔、低婉,如风中呢喃,细雨濡心。 然而这一句,却如惊雷轰入楚宁识海。 他身体猛地一震,眸光剧颤。 那是青璃的声音。 不仅像,简直一模一样。 不只是音色。 就连语调、轻颤的尾音、呼吸间的频率,都是她记忆中最真实的一段。 “……不可能。” 楚宁胸腔仿佛被一只冰冷手掌按住。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强行稳住心神。 可就在这时,他脚下一晃,天地骤变。 ——音幻已成。 他未曾察觉,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幽喉女伶拖入了幻音之境。 这并非识海内景,而是一方完整的幻境天地。 ——她的音,从不正面攻伐。 它如滴水穿石,绕魂刺心,寻觅你心中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角落,然后,在你不知不觉之间,将你整个世界调成她想要的模样。 风雪静止了,冰原化为草甸。 天地宛如初春,阳光柔暖,鸟雀清鸣,天地温润。 楚宁站在一座宁静的山谷中,周围青草漫坡,几匹毛色清亮的马儿在不远处安然吃草。 他怔了片刻,回头。 青璃站在他身后,手中拎着一条布巾,正晾晒洗净的衣物。 她穿着一袭浅蓝的粗布衣裙,发髻挽成简单的样式,耳边垂着两颗细小的狐玉珠,眸光温润如初。 她对他笑了笑。 “你回来了?” 那声音,不再凄厉哀婉,而是日常而柔和,仿佛他们从未经历那些撕裂与死亡。 “……青璃?” 楚宁心头一颤,喉咙发紧。 “怎么还愣着?”青璃轻轻拂了拂他的鬓角,“你不是说,等一切结束,就想来这样的地方住下来吗?” 她轻轻牵起他的手,带他穿过一条篱笆小道,小院中有炊烟袅袅,屋檐下晾着刚织好的布匹,墙边有几株开得正盛的梅。 她转身,仰头看着他,轻声问道: “楚宁……你是不是……累了?” “你从一个猎户走来,一步步到现在,肩上扛着太多太多。” “以后……不如不要再打打杀杀了。” “你去牧马,我在家织布,春种夏耘、秋收冬藏……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那一刻,楚宁心底竟真的动摇了。 他确实累了。 每一步都走得太重,每一个夜晚都背着太多名字。他失去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 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处于战斗之中。 草木悠悠,风吹过谷地,一排竹篱笆随风轻响,院中几只白鹅正悠然踱步,踩过青石斑驳的院道。 楚宁坐在门前,手中磨着一柄锄头。他的左手已极为灵巧,动作缓慢却沉稳。 屋内传来纺车“吱呀”转动的声音,是青璃在织布。 这一切如此安宁,仿佛连时间都不忍惊扰。 夜幕降临时,炊烟袅袅,青璃轻手炒菜,火光映着她额前的绒毛与笑意。楚宁坐在灶台旁,一边削着萝卜一边听她念叨村东谁家的猫又偷了鱼。 饭后,两人并肩坐在廊下,青璃窝在他肩上,轻轻地说:“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普通的猎人?” 楚宁失笑:“是不是一眼就看中我这个小猎户了?” 青璃抿唇一笑:“臭美吧,没有。” 两人相视而笑。 夜更深些,月亮升到檐角。 他们一起铺好被褥,青璃侧身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楚宁,”她轻轻开口,“你现在,是不是终于觉得,有点……像活着?” 楚宁喃喃道:“是啊。” “像活着。” 这一句轻语,像是穿透了千山万水,击中他心中最深最深的一道空洞。 在无数个杀伐之夜、雷息撕裂之时,他都未曾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没有“活着”的感觉了。 他仿佛终于卸下了那副雷骨之壳,不再是五雷天心、不再是武馆馆主、不再是夺命的执刃之人。 只是一个人,一个可以柴米油盐过日子的人。 …… 他望着青璃盘膝织布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画过的图纸。 那些用来承接奇景幻阵的结构,那些设想中漂浮的空楼、生长的街道。 可终究,最打动他的,还是这片山谷间的草屋。 “如果……当年不曾卷入……”他轻声道。 青璃转头望他:“那你会怎样?” 他笑了笑,缓缓答道:“也许,会来这里盖一间房,自己种田,给路人修桥修屋,养一条狗,养一群马。” “那你现在还想吗?”她认真地问。 楚宁看着她,良久,轻轻点头:“想。” 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他面颊。他伸手替她拨开额前碎发,掌心所触,温热柔软。 那一刻,他真的想就这样一直待下去。 他望着眼前青璃温柔的眉眼,心中渐渐浮出一个念头: “如果,我就这样停下,会不会反而是一种幸福?” 天地宛如永恒静止,一缕春风拂过,带着洗净杀戮的甘甜草香。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出,缓缓靠近那青璃的脸颊。 但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 ——另一个声音,忽然在他心底响起。 “你真的甘心吗?” 那声音低沉,如在灵魂深处轻敲,他浑身一震,步伐一滞。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冰雪远处,面容模糊却眼神凌厉,冷冷望着这片温柔幻境。 “你甘心吗?”那声音再度响起,似雷霆在心中回荡。 “你甘心将所有牺牲换来的意志,抛在这虚假的平静里?” “你甘心青璃死后化魂,是为让你在这里……安眠?” 楚宁浑身僵住。 他回头看那青璃的身影,仍然温柔,仍然等待,却忽然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休息,这是逃避。 “原来最危险的牢笼,不是咒术,不是敌人……” “而是一个人想留住温柔的心。” 他缓缓闭眼,低语如决。 “对不起。” 下一刻,识海深处雷心炸响。 五雷同鸣。 楚宁猛然睁眼,刀气破梦,雷鸣贯天。 幻境破碎,天地重归冰冷。 (本章完) 第155章 真与伪的撕裂 第155章 真与伪的撕裂 他重回风雪战场,目光如电,寒如霜刃。 那温柔不过片刻,却刻骨。 那动摇不过瞬息,却已决然。 他拔刀而立,雷意冲霄: “我还有未走完的路。” 外界,幽喉女伶的第二波音术正凝聚成型,却在楚宁怒斩破境的雷意中崩溃瓦解。 “你不配借她之声!” 楚宁低喝如雷,左臂高扬,雷骨刀自指间破风而出。 “也不配触我之念!” 刀落如雷斩夜,撕裂血影,直劈祭坛。 魂体如帛绞破,幽喉女伶的血口尖啸未出便被雷芒吞没大半。 她凄厉挣扎,却不及一息。 楚宁半蹲地面,左指点地。 雷心轰鸣,雷纹从他脚下蜿蜒而出,缠绕天地,封锁八方。 “雷纹伏阵!” 光芒织网,将幽喉女伶的残魂困于阵中。 她血口翻卷,音丝缠绕,却被雷锁寸寸压制。 风雪再次洒落,回归极北的沉冷肃静。 而在这片雷光之下,楚宁缓缓站起,望着胸前那枚微微震动的狐首吊坠。 “她还在。” “你这伪音……终究为虚。”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咯……咯咯咯……” 伴随尖锐骨裂之声,那道魂影破碎后重构。 她自雷阵缝隙中爬出,血口裂耳,魂丝纠缠,骨咒缝身,狐裘披肩,赫然是一尊“音魔之身”。 她喉口轻张,双目空洞。一滴晶莹血泪从裂喉中滑出。 血泪冰寒,落地之时化为一枚刺骨冰晶,随之渗出古老音咒,旋转构阵。 每当她发动音攻,必有一行冰晶血泪垂落,串连地面成环。 “六品上等……”楚宁瞳孔紧缩。 忽然,那冰晶阵中裂开一道雪痕。 一具具“无面歌者”自冰下爬出。 他们身披残破白袍,口中无声却在齐颂挽歌,旋律空灵却带着无法抵御的神魂诱惑。 “楚宁……留下吧……” “你太累了……” “放下她……你便可安眠……” 歌声愈甜,杀意愈浓。 血口再张,一道血色音刃轰然斩下。 音波可见,仿佛半空裂出一片熔岩般的锯齿之线,切裂空间、撕碎雪风,雪地沿着斩痕腾起血雾,像是大地本身在哭嚎。 楚宁身影一掠,左臂扬起,雷息轰鸣。 “雷狱天锁!” 他手指落地,一道道银白雷纹自足下蔓延而出,如电蛇游走,瞬间与音刃交锋。 “轰。” 紫金雷光与血音波在空中炸开,化为狂乱漩涡,震碎十里冰崖,山体如镜龟裂,血雾冲天。 音波领域展开。 天地翻覆,重力错乱,声音时快时慢,楚宁四周仿佛成了倒悬之渊。 无面歌者围绕他旋转合唱,每一声都像针刺神识。 幽喉的音魔身形在空间裂缝中不断闪现,血笛爆鸣,音刃齐发,音浪如刀雨斩向楚宁。 他侧身翻跃,雷芒于指间聚拢,数次贴身斩落音刃,雷纹与血声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五脏震荡。 “斩!” 他左臂一旋,雷刀横扫,将数道音波逼退,然音波无休,攻势愈盛。 “结束了。” 楚宁低语,雷息沉敛。 他五指微张,左掌中,一枚五色雷球悄然凝聚。 那雷球初成时不过指尖大小,竟毫不起眼,宛若晨露滴珠,水银涟漪,柔和无锋。 唯有细察者,方能察觉其深处,有五种异雷交织共鸣:阳雷灼烈、阴雷幽寒、霜雷清凛、心雷炽情、魂雷摄魄。 雷息内敛,却透着一股仿佛能毁灭神识本源的压迫。 “呵……” 天地间的风雪未觉其变,连幽喉女伶亦冷笑出声:“你竟妄想以这枚小珠子……与我斗?” 言罢,血影化作残光,身形瞬掠而出。 她音魔之身已成,速度快若闪电,魂丝激荡,携音刃冲袭楚宁眉心。 然而下一息,异变突生。 那颗雷球忽地一颤,周遭空间仿佛骤然一紧,如一只无形之手攥住天地,风雪顿止,万籁俱寂。 雷球之内,五色雷纹交织,魂息、神识、天地意志,在其中共鸣爆涨,如同万雷蚕伏,只待一念解封。 十丈之距。 她未觉异样,满眼讥讽。 七丈。 她眉间微蹙,魂体竟隐有一丝灼热感。 五丈。 “这……这不对……”她魂体深处升起一种源自本能的惊恐,脚步微顿。 她眼神陡然剧变,身形一滞,仿佛有某种本能从灵魂深处怒吼: “危险!” 那枚看似温顺的雷球,如今已如天刑核心,压塌虚空。 雷球的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击打她的魂台,她的动作不再流畅,眼神已浮现惧色。 “不!” 幽喉女伶面色狂变,身形急转,欲遁逃。 但她未曾知晓,从雷球凝聚那刻起,楚宁的神识便已锁定她魂源。 他轻吐一字:“爆。” 那颗雷球瞬间紫光大作,五色雷息迸发如星辰燃爆。 “轰!!” 雷球化作一条雷之彗星,携破天灭地之势穿透风雪,直追音魔。 幽喉女伶惊恐遁逃,魂影横转百丈,然雷芒如附骨之疽,寸步不离,紧随其后。 “啊啊啊——” 她尖叫如泣,嘶吼如哭,魂丝翻卷欲化万音遮断雷道,却无济于事。 二次震鸣,雷球骤然爆震。 五道主雷自虚空垂落,化作五爪雷龙,交错而下。 音魔之身在雷龙撕咬间寸寸崩碎,幽喉女伶的神魂在剧痛中嘶鸣,仿佛撕裂自我。 “主祭……已盯上你……雷极体……” “你就是……下一个……” 血雾化空,残魂四散,天地重归死寂。 楚宁静静立于原地。 雷息如风扫雪,静默归心。 他轻抚胸前吊坠,缓声低语: “青璃的声音。” “只有她自己能说。” 语落之时,狐首吊坠轻颤,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坚定。 雷心归于平静,但天地间,自此多了一道天罚雷印,烙在极北雪原的骨髓深处。 …… 楚宁识海深处,雷心如月,一丝丝黑雾早已蠢蠢欲动。 那是吞渊的魂丝。 自战斗开始,他便悄然渗出魂丝如烟,如同蛛网般悄然附着在被楚宁斩碎的血傀残骸上,悄无声息地吸食那些游离不定的战场魂力。 他在等待,等楚宁最虚弱……最痛苦……也最动摇的那一刻。同时也在等待幽喉魂魄动荡最剧烈、最虚弱的那一刻。 (本章完) 第156章 渔翁得利 第156章 渔翁得利 无论是谁先倒下,那就是他的猎物。 当雷爆落幕,残魂如散烛浮游虚空,吞渊骤然现身。 “呵……”他发出一声如铁索摩擦的低笑,宛如夜雨滴入枯井,冷得发渗。 “老朋友,好久不见。” 他一边说着,一边魂体陡然绽开,无数魂丝如漆黑蛛网蔓延开来,死死缠住幽喉女伶的残魂,将她生生拽入识海核心雷心边缘。 幽喉女伶发出尖啸,血口大张,音波冲击神识,却无法撼动那层诡异的魂网。 “吞渊?你竟还活着!”她凄厉惊呼。 吞渊低笑声不断,神情却冷得几近疯狂。 “活着?呵,我在你们那群祭鬼谋我神魂时就死过一次了。” “可惜啊,就算我的神魂被你们毁了一半,你们却始终吞不下我。” 幽喉女伶怒极:“你背叛了‘天血咒’,背叛了炼血堂!你不配为主祭之位!” 吞渊声音陡沉,冷意森寒:“我为炼血堂立下多少尸山血功,主祭之位本是我的。可你们却用‘永祭之法’强剥我神魂,只为炼出那具所谓‘无祭之身’。” “十二邪祟……你们不过是借彼此尸骸温魂续命的失败品。” “如今来得正好,我便借你残魂,重铸我昔日神魂!” “嗡——” 识海一震,黑袍如潮翻卷,吞渊魂体高扬,双臂伸展,口中低吟古老血咒: “炼魂为引,祭汝残躯,归吾神魂!” 他的魂丝猛然暴涨,如千万触手,从虚空中刺出。 每一根魂丝上,皆刻有炼血堂古老血符,如细蛇吐信,交织缠绕。 在他脚下,魂丝迅速编织成一座漆黑魂坛,其上纹路漩涡密布,宛若千眼窥视,中心绽放幽火。 “这便是你们的宿命。”吞渊声若古钟,“被你们放逐的神魂,终将把你们逐一吞噬。” “今日你是第一个,来日……我要他们一个个跪回来!” 吞渊低笑,声音如铁链刮过魂骨。 他张开双臂,念出一道早已绝传的炼血堂禁咒: “归于血源——以尸为骨,以魂为薪,以恨为灯——吾主昔日祭座,今由吾承。” 整座识海震颤。 他脚下浮现出一道残损祭纹,正是炼血堂旧日“主祭”专属的魂台祭阵。 幽喉女伶仅余的魂影在空中挣扎,血口张开,发出残破咒音,欲逃遁回归封印之地。 却为时已晚。 “魂锁。” 吞渊低喝,魂坛中央浮现一道黑金锁印,如刃钉落,死死钉入幽喉魂影之中。 她尖叫,似千万冤魂同时嘶鸣,魂体扭曲挣扎,却像烛火被指拈。 他盯着幽喉女伶残魂,眼中燃烧着疯狂而怨毒的幽光: “你们借尸炼魂,互相吞噬,却自诩永生?” “你们背叛祭座,逐我出堂,妄图私夺长生之钥。” “今日,就让你这孽魂,成我神识重铸之引!” 他低吼,魂网轰然收拢,无数魂丝如毒蛇缠绕,猛地将幽喉女伶的残魂裹住,拖入魂阵深处。 幽喉女伶惨叫连连,拼命挣扎:“你不是早已,被……剔除……” “我死过一次。”吞渊冷冷一笑,“可你接下来,不会再死第二次。” 风雷再起,杀机横生。 残魂如烛火被捏灭,黑雾涌入吞渊魂台之中,他闭目吐息,气息节节攀升。 一场祭祀,悄然完成。 “雷心……” 他一边吞噬,一边仰望识海之上那枚五色雷球,眼底泛起晦暗的火光。 “你终将撑不住它。” “等你魂损力竭之日,便是我主魂归位之时。” 他喃喃,眼中燃起一丝死灰复燃的幽光,仿佛千年执念终于重归正轨。 楚宁未察此变,雷心震荡微敛,刀入鞘、风雪再至,天地暂归沉寂。 他缓缓收刀入鞘,左臂略显僵直,雷意却仍在体内缓缓回旋。 楚宁抬头望天,雪片再次飘落,仿佛天地终于吐出一口幽气,将这段残酷的献祭掩入风中。 他胜了。 但他没有喜悦。 他的眉宇紧锁,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预感。 一种“战还未完”的清晰知觉。 炼血堂布下这冰原献祭,不仅是为了青璃的魂,更是为了唤醒谁的血眼。 楚宁缓缓闭眼,雷心之中五色雷流如五脉并走,沉入灵台中央。 他低声喃喃:“他们……已经盯上我。” 他缓步走出残破的倒悬祭坛,那座因战斗而崩裂的血阵,像一张被撕碎的兽皮,垂挂在世界的边角。 他每踏一步,脚下便发出“咔嚓”的脆响,冰晶混着碎骨,折断了曾经不死的幻梦。 狐首吊坠在他胸前轻轻晃动,魂火早已沉入魂台深处,只余一缕温光随他心跳闪烁。 雷心已归寂。 但寂静中,楚宁却忽然感受到一丝无法言明的轻微躁动,仿佛某种低语,自雷心最深处悄然响起,像远方古钟下的回响,未曾真正散去。 他站定,回身望向那片他刚刚踏出的战场。 ——然后,他看见了它。 在雪原最边缘,一根未被毁去的骨柱孤立突兀,像是命运的遗忘。 而那骨柱之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血符正缓缓浮现。 如活物般蠕动,纹理朦胧却熟悉,是炼血堂所独有的咒引。 楚宁眼神一凛,雷息暗转,掌心雷芒微聚。 然而,那血符却在他望来之前,悄然隐没进骨中,仿佛未曾存在。 风雪掠过,骨柱颤抖,沙沙作响,像是在无声嘲弄他太迟的反应。 他没有动,站了许久。 识海中,吞渊依旧笑着,像是沉默了千年的亡魂,终于嗅到了熟悉的腐血气息。 他如旧日沉影般盘踞在魂台一隅,那张黑雾缠绕的魂影轮廓,竟比先前更凝实了些许,眼中隐有血芒浮动。 “你杀得挺快。”吞渊淡笑,“但你该知道,她不是最后一个。” 楚宁冷声:“你在提醒我?” “不。”吞渊的声音宛如剥落的旧骨,“我在等……下一个比她更甜的祭品。” 那一刻,楚宁猛地握紧拳头。 雷心随之一震,五色雷息翻涌如海,仿佛回应主人的杀意。 吞渊退隐回暗影深处,轻轻低喃: “你以为,十二邪祟只是一群死不去的怨魂?” “错了。他们曾是祭坛下的主柱,是献祭体系的缔造者……炼血堂真正的核心,从来不是‘献’——而是‘育’。” 楚宁皱眉,低声:“育什么?” 吞渊缓缓道:“育‘神’,育‘新主’。也许……是育你。” “你太合他们口味了。”吞渊低笑,眼神中泛出一种病态的兴奋,“雷极体,混元体,神魂无瑕,又炼有本源雷道……你现在在他们眼中,比青璃那双眼珠,更像一枚血引。” “主祭们不会再等太久了,他们……会亲自来。” 楚宁沉默。 他终于明白,这并不是一场意外的遭遇,而是命运引导他走上的献祭轨迹。 而他身在局中,但他不会逃。 他抬头,望向北方。 极北冰原仍无边无尽,远处的云层如重铸天穹的玄铁,层迭压下。天地之间,有一种浓到几乎凝成血的气息在沉默流动。 那里,是更深的冰狱,是封禁真正十二主祭的祭骨之源。 雷息在他周身一点点攀升,骨中雷脉如星轨再启。 “青璃,我不会再让他们碰你半分。”他缓缓伸出左手,将吊坠从颈上摘下,握入掌心,闭眼一瞬。 “真正的血宴……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第157章 风雪蚀骨,命火不熄 第157章 风雪蚀骨,命火不熄 极北荒原,苍茫如初。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不是雪白,而是死白。 那是连光都被冻住后的颜色,是时间凝滞、生命绝灭的颜色。 风,从北冽之极吹来,不啸,不哗,不动声色,却能剥皮噬骨,穿魂断念。 它裹着冰屑、骨粉与不知多少年未腐尽的兽血,呼吸之间便似吞下了一整个荒野的霜寒。 而在这天地尽头,有一个人,正一步一顿地向前走着。 楚宁身披风裘,雷息微绕,步履沉稳如常,但那道身影在天地间显得如此孤独、沉默、坚决,仿佛不是活人,而是一尊负雪而行的残碑。 他已在这片无尽的冰原上走了整整两个月。 从踏出雷祭坛的那一刻起,雷心便归于寂寂,不再共鸣;雷骨中的电鸣仿佛也被极寒禁锢,像是这片天地对他这逆命之人的排斥。 他试图运转功法、激活雷脉,但每一次吐息之间,寒气便透体而入,逆刺五脏六腑,连识海都泛起一层凝霜。 他咬牙坚持,日复一日,以意志牵引雷息缠绕心脉,如披一道虚无雷绫,护住胸口最深处——那颗为她而跳的雷心。 可他终究是人,不是神。 有时候他会用雷刀撬开冻土,挖出一截兽骨,就地点燃,只为熬过一个子夜;有时候他会将手掌插入雪地,用雷意与血肉对抗寒侵,只为唤醒逐渐麻木的神识。 哪怕那一瞬,他体内雷息逆乱,魂火如蜡泪倒流,他也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跪倒。 他曾想:“就这样死在这片雪原也好……” 可每一次这种念头生起时,他胸口那枚狐首吊坠便微微一热。 就像她,在用最后一丝魂力回应他:“不行,你还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家。” 于是他又站了起来。 一次又一次。 极北之寒,不只是冷,它像是一种无形的审判,剥落血肉、熄灭神魂,试图将万事万物都打磨成一块“空白”。 那种冷,是睡着后再也醒不过来的冷,是死去时连遗骸都冻结成寒晶的冷。 可他不怕。 他怕的从来都不是死。 他怕的是——自己倒下了,而她,还在等。 她残魂早已濒临灭寂,吊坠中的狐焰每一次闪烁,都比上一次更弱一分。 他知道,她已经撑不了太久。 炼血堂还未覆灭,十二邪祟已显身,早有杀机在极北酝酿。 可青璃不能再等了。 “你快点……”他依稀听见她说这句话,“我要撑不住了……” 所以他必须前行。 哪怕风雪将他眼睛刺瞎,哪怕雷骨冻结寸断,哪怕这天地成坟,他也必须——带她回去。 回到祖地。 回到能让她想复活的地方。 可这一日,他还是倒下了。 他的最后一口气,化作一道白雾,浮在唇前,未及散去,便结出霜晶。 他的膝盖没入雪中,雷心再无波动,世界开始旋转。 他倒下那一瞬,似乎听见自己骨骼崩裂的脆响,也似乎看见前方数十步外的雪地,开出一朵淡蓝色的,正是她最喜欢的。 “你还在走啊,楚宁……” 她的声音,从风中来,不是幻听,而是他活下去的执念所化。 “你要走到哪里去呢?” “带我回家啊……” 他眼皮微垂,睫毛凝霜。 天地在他眼中开始扭曲,风雪在耳边变成了低低雷鸣。他想伸手去捂住胸口那枚吊坠,却连手指都动不了。 他缓缓闭眼,意识如一尾沉入深海的舟,坠入黑暗深渊。 ——可那黑暗中,狐焰微燃。 ——她,尚未彻底消散。 …… 再醒来时,眼前并非冰蓝雷芒。 而是一点极弱的橘黄。 那是灯火,一盏兽脂小油灯,摇曳不定,仿佛在风雪缝隙中瑟瑟燃烧。 微光浮动间,一股淡淡的温暖缓缓驱散四肢百骸的死寂,如夜色里守灵者手中微亮的残烛,替他抵挡风雪中潜伏的死神。 楚宁动了动指尖。 他下意识调动雷息,却发现经络封冻,雷脉不应,雷心如沉池冰潭,只余微微律动。 那熟悉的暴烈与清明不在,换来一身湿冷与虚脱,像是沉睡了一个世纪。 他缓缓转首,身下是一张厚重的雪豹皮,肩上盖着熊裘,脚边炉火小跳,腾起一缕缕白气。 营帐外风雪仍在咆哮,但在这一个狭小帐篷中,竟有着不可思议的安宁。 “你醒了。” 一抹清澈而有些清冷的少女嗓音,从帐角传来,仿佛冰棱落入泉水,脆响入耳。 楚宁回头,看见那名少女正在火炉边舀水。 她身着极北猎装,外袍掺有狐毛,眼神清亮,鼻翼挺秀,肤如雪绒,却带着游猎女子才有的利落气韵。 只是,她发尾微卷,在火光中竟泛出淡淡的灰蓝色,如雪狐之尾。 她将热水递来,带着几分自然地嘟囔道: “你昏了整整两天,当时我在雪岭上找到你,你脸都冻青了,嘴唇也裂开,还死死握着一个吊坠,怎么都不肯松手。” 楚宁默不作声地接过木碗,微微低头,热气扑面,唇齿间才缓缓恢复一丝知觉。 “谢谢你。”他声音低哑,像雪下雷石被风雕过。 少女坐到他对面,笑道: “我叫冬儿。你呢?” “楚宁。” 他低头喝了几口热水,沉默良久后,抬起眼,目光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不大的帐篷,粗糙的兽皮内壁挂着用骨针缝制的布帘,角落里摆着一张用冰原铁杉木临时搭建的小床。 床脚下堆着几张剥得干净的兽皮,有雪狼、山兔之类,也有几块还未晒干的骨头挂在简易的火架上,隐隐散着野血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挂着的一张破旧的兽皮地图,用染料标记着几个特殊的雪地坐标,密密麻麻,像是多年追踪痕迹的积累。 火堆旁,一个小小的陶罐悬着热水,炉边置着一排削好的木箭。 楚宁收回目光,淡淡问:“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冬儿点了点头:“是的。现在是。” 她顿了顿,神色轻柔,却也藏着些疏离:“从小是跟爷爷一起长大的,他教我辨风、捕猎、做陷阱……这个帐篷,是我们曾经在冬猎时临时搭建的栖所。” 她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熊裘。 “这件……是他最后一次外出带回来的。” 楚宁眉心微动,没有打断。 冬儿静了一会儿,仿佛那些记忆都埋在风雪里,轻声道: “那年爷爷发现了一头棕熊,按理说,以爷爷的本领,猎它不算难。但那头熊不对劲。” “它疯了似的,从山巅一直冲到雪湖边,眼睛发红,口吐黑气……爷爷那次,没回来。” 她说得平静,但每一字都像冻入冰层中的血线。 “我找到它尸体的时候,它的爪子已经被磨平了,全身血肉炸裂,像是……自己把自己撕烂的。” 楚宁听得沉默不语。 冬儿望着炉火,又补了一句: “我怀疑,不只是那头熊。后来雪狐也变得极难见到,北山的狼群开始互相撕咬,连雪雕都撞山自死。我爷爷说……这是‘雪前夜’。” “雪前夜?” 冬儿点头,低声: “是古早的传说——大灾来临之前,极北的风会乱,兽会疯,雪会逆天而落……仿佛连天都不愿再遮住这片地狱。” 帐篷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炉火咔哒燃烧的微响。 楚宁默然,指尖摩挲着吊坠,心中缓缓沉入一种从未有过的预感。 ——兽潮暴躁、雪狐失踪、血眼的苏醒…… 极北冰原,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早一步,正在“活过来”。 “你不害怕?”他问。 冬儿回望他,眼神干净却分外坚定: “不怕,生存在冰原的人就是这样的命运。” 那一刻,楚宁静静望着她。 眼前这少女纤瘦、孤单,却眼中有光,语中有信,像是极北风雪中唯一不灭的一盏灯。 他目光扫过她左手腕,银环紧贴手骨,其上雕有一道流转的狐尾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楚宁神情微凝,开口问: “你听说过……沧阙山吗?” 冬儿眨了眨眼,随即点头: “不光听过,我还去过。那是雪狐的祖岭。小时候我迷路,差点被雪狼咬死,是一只雪狐救了我。”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童年刻骨的虔诚。 “后来我每年冬至都会去那儿献一朵冰骨兰,算是报恩。” 楚宁顿了顿,垂下眼: “那你知道……‘朔月冰魄’在哪里吗?” “你是为了那个来的?”冬儿微愣,而后认真想了片刻,“我确实在冰瀑后见过一种蓝晶石,像是月光冻入骨髓的感觉——但是藏得很深,我拿不到。” “不过你要,我可以带你去试试。” 楚宁盯着她,沉默片刻,才低声问道: “你为什么帮我?” 冬儿的眼神平静而明亮,她指了指楚宁胸前那枚吊坠,语气柔和: “因为……雪狐是我恩人。” “我不知道你和雪狐族是什么关系,但我知道……你那个吊坠是雪狐族的,它对你很重要。” 火光映在她的眼中,像是冬夜中最温柔的一星烛火。 楚宁一时间怔住,竟说不出话来。 她又轻声补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是个猎人,猎人最擅长看人的眼神。” 他低头一笑,笑意微苦,却也释然。 那一刻,他心里像是被什么悄然填满了一小角空白。 外面的风雪仍旧怒嚎,营帐却静如洞窟,仿佛有结界将寒潮隔绝在外。 夜深,炉火渐熄。 楚宁独自推开帘门,踏出帐篷。 雪丘寂静,冰原如镜,星辰仿佛也被冻在天幕中,洒下的不是光,而是落不尽的霜雪。 他仰头望天,长久未语。 许久后,他低低开口: “青璃……你还在看吗?” “你说过,想回祖地……看看那里的美景。” 他笑了一下,笑意里掺着风雪的苦: “而我却一直以为,只有杀人、变强、报仇,才配得上你的等待。” “直到今日,才想明白……你要的,从来不是‘守墓人’。” “而是——能陪你春种秋收,牧马织布的……人。” 雪落他发,簌簌而下,挂上鬓角,却无寒意。 他缓缓握住胸前的狐首吊坠,那原本如死火沉寂的光芒,竟微微跳动起来。 青璃残魂,仿佛回应了他这一声唤。 而这一刻,楚宁终于第一次,发自灵魂地想要活下去。 不是为了战斗。 而是为了与她——真正活一场。 …… 接下来几日,楚宁随冬儿前行,穿越一片无名之谷。 远山缥缈,雪崖苍白,偶有风掠过崖口,带来不似自然的呜咽,仿佛天地也在低声倾诉某种被掩埋的残忍。 两人行至谷底,一片废弃村落赫然出现于眼前。 残垣断瓦间,积雪尚未完全覆平斑斑血迹。破碎的木柱上挂着倒裂的风铃,冷风一吹,发出如哭的铮响。 冬儿神色一紧:“这里……我曾在地图上见过,叫‘雪瓷村’,是冰原深处为数不多的猎户聚落。” 楚宁望着地上未干的血色,缓步前行。 脚下,积雪不厚,却异常滑腻。 他蹲下拨开雪层,隐隐见一道复杂的血纹阵法——但中心处却少了一环,符文割裂,血脉未闭,仿佛献祭在中途被人强行终止。 “不是兽袭。”他语气低沉。 “是血阵。”冬儿握紧弓。 忽然,残垣之后一抹灰影猛然掠出。 “嘭!” 雪地炸裂,寒芒如闪电划空。来者身法灵活至极,脚尖一点地面,借雪势腾跃,宛如一条伏蛇骤起。左袖之中寒光一闪,一枚指环状咒刃已化为轮转利刃,直扑楚宁咽喉,快如雷噬。 “当心!”冬儿惊呼出声,弓弦已欲扣动。 可下一瞬,她瞳孔一缩。 楚宁竟未挪步,身形只微微一侧,避过锋芒刹那,左足踏地回旋,如风裁雪面,踏出一道半弧足痕。雷息于足下凝聚,声若霜封地脉。 “啪。” 他一掌翻出,精准扣住来袭者的手腕,一股震力沿臂爆发,骨骼关节霎时错位爆响! “唔啊!” 灰衣青年吃痛怒吼,被迫后撤三步,踉跄踱开。 他翻腕之间,咒印解封,一口精血吐出,化作血纹锁刃,自指尖脱出,盘绕如蛇,直缠楚宁双腿。 “锵。”刀光骤闪! 仅一寸出鞘,刀未显形,却似雷霆沉落,浩然如山,令空气凝固,雪片震停。 灰衣青年脸色剧变,只觉心神骤然震荡,似有万钧之重压至魂台。他闷哼一声,连退五步,身形摇晃如风前残烛。 冬儿怔在原地,瞳中满是骇然。那一寸刀光未曾破风,却仿佛雷海断岸,摄魄之势如山岳倾塌。 风雪之间,楚宁独立冰巅。 断臂披雪,雷意如深海封冰,眼神沉静如铁,冷峻如霜。他静立不动,仿佛自雷域中走出的孤影武者,令人不敢逼视。 这是冬儿第一次真正见他出手——没有怒气、没有杀意,唯有沉稳与绝对的压制,如古战神起于寒疆。 灰衣青年跌坐雪中,膝骨嵌入冰层,鲜血自唇角沁出。 他咳了几声,却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踏雪如山的身影。 “你就是……楚宁?”他低声问,语气虚弱,却仍藏着一股带着血腥的狠意。 楚宁垂眸,语气低沉如雷鸣雪下: “你是谁?” 灰衣青年沉默了片刻,神情复杂,似在犹豫某种隐秘。 半晌,他终于道:“……季聿风。” “炼血堂的人?”楚宁又问。 季聿风轻笑一声,笑意如冰刀划喉,残忍却自嘲: “若不是,你那一刀……早就落下来了。” 冬儿面色骤冷,弓弦再紧,寒芒在指尖颤鸣: “你承认了。” “我没承认,我只是没否认。”季聿风慢慢抬起双手,示意无害,口吻却带着刻意的从容,“这年头,被你盯上,还能活着说话的,有几个?” 楚宁低声道: “你以为不杀人,就不是炼血堂的人?” 季聿风喉咙一动,神色复杂,像是被逼到崩溃边缘,却又死撑着一口气。 他咬着牙,眼神死死盯住楚宁:“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我们这些人,到底背着什么活着。” 楚宁不语,雷意无声蔓延,周围雪层“咔咔”龟裂,仿佛天地都屏住了呼吸。 季聿风身形一僵,脸上强撑的冷静顿时瓦解。他额角冷汗如豆,喘着气,脸色渐白。 “你没必要杀我。”他低声说,“我没动手。” “炼血堂……不是只有一个‘杀’字。” 楚宁语气冰冷:“说。” 季聿风忽地笑了,苦涩,喉咙中像堵着血。 “你知道吗?炼血堂分两种人:一种叫施祭者,是你们口中的刽子手,是我现在的身份;另一种……叫育祭者。” 楚宁眉头微蹙:“育祭者?” 季聿风低声道: “育神之器——所谓‘备神体’。” “那些人不是来杀的,是……被选来‘育神’的。” “堂中主祭会从出生起就挑人,挑那些灵魂纯粹、体质特殊的孩子……他们会把他们养起来,灌注药力,传他们咒法,锤炼意志。等他们成熟了,就剥开皮,把魂和血一点点剖出去。” “你知道那叫‘神替转炉’吗?——把一个人的肉身魂骨炼成神的壳,让旧神能重新归来。” 楚宁声音冷峻:“你是在说……你本来就是‘育祭者’?” 季聿风沉默了好几息。 “我是‘候补’。我不是最适合的……所以他们先让我去杀。” “杀得够多,灵魂变得纯粹就能成为正式的育祭者。” “那时候,他们会停下对你的追杀,会给你干净的衣袍、供奉、尊号……” “然后……你会在某一日,被送进‘主祭阁’。” “从此,神就用你的身体醒来。” 楚宁静静望着他,雷光在刀背上映出他冷峻的眼神。 “你说得很清楚,但还是没说,这些人你杀没杀。” 季聿风瞳孔一缩,忽然吼了出来: “杀了!我杀过!我他娘的杀过!” “可我也救过!那血阵,是我自己改的。我明知道会被反噬,但我还是毁了他们的计划!” “我救不下所有人,但至少……我动了手!” 楚宁缓步逼近,一指按在他锁骨间,雷息悄然渗入,带着审讯者的冰冷。 季聿风沉默片刻,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是我。”他垂下头,声音像从牙缝中挤出,“我篡改了血纹咒。原本那一场该死二十人,我弄断了‘四引阵’,只死了三人。” 冬儿脸色微变,望向楚宁:“你信他说的?” “我信痕迹。”楚宁语气平静,手指松开,但目光如霜。 季聿风跪坐在雪中,像是瞬间被抽去了力气。 “我不是他们的人……”他轻声呢喃,“但我……也逃不出去。” 他指了指自己锁骨下的烙印,那是一道尚未完全形成的炼血符纹,边缘未封,显然未被彻底“主祭认定”。 “我妹妹……死在他们的祭台上。我原想一刀捅死那个执祭官,却被他们发现,活捉之后打入‘预祭名单’。”季聿风抬头看向楚宁,声音发干,“若不服从,每一次逃跑,都会换来一具尸体送回我村……他们杀的是我活着的证据。” 他苦笑着:“你杀我,也只是多了个‘备神体’的空缺。他们早排好下一个。” 楚宁眉头微沉,“你说有很多这样的人?” “他们不光选中灵体强横的妖兽,也挑人——灵魂不破、天资极强,最好还有执念。” 他盯着楚宁,语气突然变得微妙: “比如你。” 楚宁雷息一震,整片空气顿时冻结如镜,季聿风浑身寒毛直竖,险些窒息。 风雪炸开一线,冬儿眼神微颤,不忍看那人跪在雪地中,用拳头砸着冰面,低声嘶吼。 “我不想活得像个鬼!” “可我连死都不配!” “他们说我没资格死,说我不值一个人的皮……可我不甘心!” 他缓缓抬头,看着楚宁的眼睛。 “你杀我吧。但别说我没挣扎过。” 楚宁缓缓收刀,长长吐出一口气。 “季聿风。” “炼血堂的‘育神’之法,不是给神造壳,是在把人变鬼。” “他们挑你,不是因为你强,而是你还想活。你还怕死。” “他们需要的,就是那点执念。” 季聿风怔了一瞬,眼神浮沉。许久,他忽而嗤笑一声。 那笑意不是愉快,而像是冻疮裂口处渗出的血,带着冷、带着痛,带着不可名状的讥讽。 他咬着牙,低声嘶哑: “你以为……我不恨你吗?” 楚宁不语,雷意未散,冷风裹刀气压在骨上。 季聿风呼吸紊乱,却仍咬着后槽牙:“你若是死了,我……也许就能从那该死的‘名单’上被剔除。” 他抬起头,额前碎发被风雪吹开,露出印在肩头的未成型血咒印。眼中浮着一种复杂情绪,像愤怒,也像同病相怜的疲惫。 他盯着楚宁左掌的吊坠,忽然低声道: “你知道你在‘血谱’上排第几吗?” 楚宁眸光一凛,没答。 “你在血谱上排第三。”季聿风冷笑。 楚宁瞳孔骤缩,雷息轰然爆开,雪地炸出深坑:“说清楚!” 那一瞬,风雪仿佛凝固。 天地间安静得只剩下火苗劈啪作响,雪粒撞在脸上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第一,是你的阿姐——楚云。” “第二,是一只狐。”他顿了顿,指尖指向吊坠,声音近乎嘶哑,“一只……你一直护着的雪狐。” 冬儿脸色骤变,张了张口,却喉头发紧,半个字也没吐出。 “他们是‘双血引’,一个是人族灵血引子,一个是妖族灵血引子。”季聿风的手微微颤着,却强撑着不让自己低头。 “而你,就是‘雷极体’——最适合承载祭魂的‘本核’。” 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咧开嘴笑,笑得像是哭:“可笑不?你拼死护着的人,全在他们的祭单上。” “你苦修,是为了救人——他们养你,是为了等你成器。” 楚宁静静看着他,雷息自骨缝间缓缓回涌,空气中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炙意。 “他们在等你成熟,将你点燃。”季聿风咬紧牙关,语速加快,“你的雷煞是灯芯,魂魄是引火,他们要——借你成神。” “到那时,你连反抗都做不到。” 楚宁手指缓缓收紧,指节发白。 他终于开口,声音如霜刃过冰:“你现在说这些,是想求生?” 那语调极静,却让冬儿一惊,险些再次拉满弓弦。 季聿风没有躲避那句质问。他微微一顿,旋即低笑出声,那笑带着疲惫、也带着残破的傲意: “不是。”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这些‘备神体’,被命运圈养得如玉雕金身,在这烂泥里,是怎么挣扎着往上爬的。” 他眼神微红,像点燃后的蜡油,愤怒在燃,恨意却在流。 “你要挣脱命运也好,要屠尽主祭也罢——” “我倒真想看看,你能不能熬过……被他们拿来‘祭天’的那一刻。” 他轻轻笑了,那笑像断裂的骨头,在魂墙上缓慢摩挲,带着腐败,也带着未死的尊严。 而楚宁,只静静望着他。 雷息不再咆哮,却冷如天刑。 ——风雪依旧,却仿佛也听见了命运,在缓缓翻动神谱的声音。 楚宁静静望着他良久,忽然缓缓收刀入鞘,声音沉静如铁,仿佛一把埋于雪下的冷刃: “你若真还有一口气没死透,下次,就别再披着这张‘人皮’活着。” 语落,他转身而行,雪落肩头未融,背影如冰铁雕铸,坚毅、沉默、不可撼动。 冬儿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浮现出几分复杂情绪。 “你……为什么不杀他?”她轻声问。 楚宁脚步未停,声音却透过风雪传来,如远处低沉的雷鸣: “因为他……还没彻底死透。” 一句话,如锋利刀锋,割裂了废墟中残存的死寂。 风雪卷起,雪幡飘摇,一切归于沉寂。 唯有那片血祭未净的废村尽头,一根未碎的骨柱之上,悄然浮现出一道幽红的符纹。 符纹深处,一只模糊的血瞳缓缓睁开,竖瞳冰冷,血丝交织,仿佛有某种来自深渊的意志正在苏醒。 它凝视着那一道踏雪而去的背影,仿佛一盏沉默的神灯,等待下一次被点燃的时机。 那火,不自焚,却专烧命魂——焚心蚀骨。 …… 风雪未歇,脚下的积雪厚重得仿佛埋着千年的尸骨,每一步落下,都似踩进了某种沉默的回响。 楚宁背着风前行,步伐却不似往日那样坚定。 他行走在无尽风雪中,心却仍停留在那座废村前。 季聿风临走前的那句话,像根倒刺,深深扎进他魂海: “你在他们的‘血谱’上,排第三。” 是谁在列名单? 是谁在书写血谱? 是谁,拿万千人命做燃料,只为他们那所谓的“永生”? 雷息在他胸中沉沉浮浮,仿佛也因那句话而隐隐作痛。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所谓命运的注视,但这一次——他在那少年的眼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挣扎、怒火、又近乎绝望的清醒。 他本以为自己走得够远,斩得够狠,可现在才发现,那些最深的枷锁,并不绑在手脚上,而是被人暗暗套进了骨血里。 神魂、血脉、雷极体、混元令……每一样,似乎都不属于他自己。命运在他来到这具身躯上时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他能做的就是在这命运的洪流之中,多挣扎一会儿。 他眉头紧锁,身上雷意一闪即隐,像是不愿将这份杂念扰乱风雪。 前方不远处,冬儿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你刚才……是不是不该放他走?”她试探着问,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 楚宁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远方那逐渐显现的森林轮廓。 风声掠过耳畔。 冬儿走在前方,忽而回头望了楚宁一眼,想开口,却终究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将千言万语压入肺腑。 “接下来,要走的地方,是‘幽骨灵林’。” 她低声说着,“那是雪狐最后的栖居之地,也是我记忆中最古老的一块林子。” “那里……就藏着你要找的‘朔月冰魄’。” …… 极北风雪依旧,天地如墨渲染,唯有苍白一色。 风裹着雪,却无声无息,像是早已忘记了如何啸叫;阳光被厚重云幕压碎,残光折落在冰原上,如碎银沉沙。 天地浑然一体,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二人踏雪而行,翻过七道风蚀冰坡,绕过三处陨雪裂谷。 风雪刮面如刀,但楚宁未曾退却半步。他的眼中,是焚尽万里的执念。 那一抹银白的残魂,正引领着他,走向命运的最深处。 ——也是青璃的归处。 他们行至一处埋骨白林之中。 此地无风、无鸟、无兽,唯有挂满寒枝的古木在雪中肃立,如千万静默的哀悼者。树身被霜冻多年,仿佛泛着银白骨光,而根系蜿蜒如血脉,盘踞在积雪之下,隐隐可见苍老脉络。 楚宁目光落在林心一块半埋的石碑上。碑体残损,却依旧挺立,像一位远古守望的灵使。碑面铭着斑驳而奇异的纹路,乃狐族古语——一种只有血脉共鸣者才能轻声读出的语言。 冬儿指尖划过碑文:“这是狐族古语,意为‘魂归故土,寒灯引路’。” 她声音微颤,那一刻天地仿佛听懂了那句咒语,雪落的速度,缓了。 楚宁缓缓抬眼,环顾四周。 这是——狐族的先祖之林。 传说中,雪狐族每一位亡者,其魂若未归天,便会在“朔月寒夜”返回此地,静候族灵唤醒,以求重聚之形、返归之魂。此地是狐族千年祖地中仅存的残痕,也是被灭族之后,最后能聆听族语回响的地方。 雪落林深,风息片刻。 楚宁与冬儿在穿行雪岭途中,忽闻一丝细微声响。 “停。” 冬儿蓦地扬手,楚宁立在她身后,目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冰雪林地上,一排细碎的蹄印向东而去,痕迹尚新,雪粒未融。枝头残雪晃动,远处传来轻微的雪层塌陷声。 “雪角鹿。”冬儿低声道,“孤行,未成群,受伤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楚宁压低声音。 冬儿弯腰指着一片雪印:“你看这里,足迹边缘凹陷、雪纹破碎,这是它回身望警的痕迹——谨慎,但不快。后蹄落点比前蹄重,说明它后腿有伤。” 楚宁默了默,低声道:“你猎过它?” “没猎成过。”冬儿笑了笑,像是忽然轻松了些,“可我爷爷教我怎么找它。” “我小时候,总觉得这雪角鹿傻,每次一被追就跑回来绕圈。后来才明白,它在等风,等雪,等那些能把它的踪迹盖住的天时。” 她说着,轻轻扯了楚宁一把:“来,我教你个冬猎小法子。” 她将一撮干藓草夹入手心,吹出一缕极轻的热气,再在指尖点上雪粉,蹲低身形,从林侧绕行。楚宁虽然对生猎不精,但步伐极稳,未曾踩断一根枯枝。 十数息后,雪角鹿现身于前方林洼,毛色如冰沙,银白之中竟有一抹微蓝。 楚宁忽然意识到,这片雪原上的许多生命,从未被杀戮污染——它们只是默默活着、挣扎着、躲避着,就像……冬儿。 风雪呼啸,楚宁微抬手,示意不必出手。 冬儿看了他一眼,眸中微动,未再举弓。 两人站在雪林之间,望着那头雪鹿一拐一拐地穿过残阳投下的林影,渐渐远去。 风雪中,冬儿轻声道:“其实活着,也可以不是靠杀。” 楚宁目光不动,低声应道:“我会记住。” “你,教会了我一件不一样的事。” 那一刻,压在楚宁雷心上的重压,似乎终于轻了一线。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风雪之中,望着那头远去的雪角鹿慢慢消失在银林深处。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雪落无声,和两个人轻缓的呼吸。 楚宁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冬儿。 “你看鹿,看雪……总像在找什么。” 冬儿微微一怔,低头笑了笑,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袖口的狐尾纹:“你说得对。” 她抬头望向远处积雪覆盖的林边,一处孤树微颤,像是有一道小小身影自其后掠过,只是风雪太浓,难辨真伪。 “我小时候第一次看见那只雪狐,就是在这片林子外……”她声音低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那天风雪特别大,我走丢了,冻得快失去意识。它忽然就出现了。” 她缓缓伸出手掌,像是仍在回忆那时温暖的触感。 “它什么都没说,就那样静静地走在我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我。等我快撑不住的时候,它带我进了一个山洞,还替我舔净了伤口。”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哑:“那时我还太小,以为自己看见的是精灵。” 楚宁目光微动,静静望着她。 冬儿抬眼,望向不远处那片被冰雪半掩的古林遗迹:“后来它又救过我一次,所以我每年都回来。不是为了重逢,而是……想记住那一份恩情。” 她转头看向楚宁,轻声一笑:“说不定它还在这里,藏在林子深处,等着某个人找到它。” 楚宁闻言,望向前方林海深处——雪林沉静,枝挂如白蛇缠云,风过无声,像是某种古老意志沉睡其中。 而他知道,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她抬眸望着苍老的树影,眼中有泪未落的光:“我曾听爷爷说,这片林子其实是狐族的骨林——每棵树下,或许都埋着一位先祖的魂影。” 她的话落下,楚宁目光微凝。 他忽而感受到一种极其古老的波动——那不是雷的震荡,也非灵气涌动,而是某种纯粹存在的回响。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静,如同整座林子都在注视着他,像是某种更高存在正在暗中衡量他的魂识与血息。 而狐首吊坠,竟在这静默中,缓缓发出一道温热的余光。 仿佛,那些沉睡于骨林之下的灵魂,听到了归人的步履。 冬儿低声道:“朔月冰魄……就在林底。” 她回头望楚宁一眼,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郑重:“但下去之前,我要先提醒你——那地方,连我爷爷都说,是连雪狐也不愿久留的死地。” 楚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冬儿领着他绕过三棵枯败如鬼骨的老树,站在一处斜裂的石崖前。崖缝之间,有一道被积雪封死的石阶,几乎已被风霜湮没,看不出人迹。 她拔出匕首,斩去积雪,一缕寒气顿时如毒蛇般扑出,直钻人骨。 “每年冬至,林子里就会传来狐语低吟,爷爷说,那是先祖在引月之心归位。”她顿了顿,眼神复杂,“朔月冰魄,就藏在这冰渊之下。” (本章完) 第158章 雷魂归引 , 灵井之门 第158章 雷魂归引 , 灵井之门 两人缓步而下,踏入那道如地脉伤口般的断裂阶梯。 越往下走,温度越低,甚至雷息都开始被压制,仿佛进入了一处吞噬一切灵气的幽寒死域。楚宁运转功法,雷心震颤,却依旧抵不过那如沉渊般的寒意。 行至百丈之下,一片古老石窟展露眼前。 那是一个天然构成的冰湖洞室,湖面平滑如镜,湖心漂浮着一枚——仿若明月倒影却不属天地的结晶之核。 它通体呈弯月状,淡蓝色外壳流转着银白月纹,如冰似玉,内部却仿佛封着一滴雪狐的泪光。正是传说中的朔月冰魄。 其周身并无守卫,却自有一股强大到令人本能后退的古老威压——那不是灵压,也非杀机,而是一种存在即为禁忌的威慑。 冬儿站在远处,声音低哑:“我爷爷说过,它不是寒晶、不是灵矿,而是‘狐族先祖之魄’与月光在某次共鸣中凝聚出来的血脉遗物。” “听我爷爷说过,狐族死后,若魂不散,便会靠朔月冰魄凝形……但要真正归魂,需送入‘灵柩之井’,那是狐祖封地,也是最危险的所在。” 楚宁抬手,看着自己的断袖与粗砺老茧的左手。 若为斩断命运,这一切牺牲是否值得? “我还欠你一场归途。”他低声自语。 冬儿在他身后默然,眉眼笼在狐焰温光中。 那一刻,湖心如镜,风雪停滞,连天光都凝成一线月华,照亮朔月冰魄所在。 楚宁踱步踏上冰桥,每一步都沉重如山。 湖心如镜,风雪在此刻停滞,连呼吸都变得极为清浅。 他低头望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忽然生出一丝近乎迷惘的恍惚——若她真的来,会是梦,还是惩罚? 楚宁目光沉凝,雷心缓缓释放细微电息,一步步向湖心踏去。 然而刚跨出第一步,冰湖之下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咚——”声,如万魂哀鸣。 湖面瞬间浮现出层层冰纹,每一道都带着古咒般的印记,试图驱逐来者。 楚宁没有后退,他举起左手,雷纹翻涌,狐首吊坠于掌心剧烈跳动,一缕温柔的狐焰自其间腾起。 狐焰无声,映照在湖面,冰湖咒纹竟如见故人般,片片隐退。一道通向湖心的寒晶之桥悄然凝结,在朔月冰魄的辉芒中浮现。 楚宁踏上晶桥。 每走一步,雷骨都仿佛在与冰湖的古魂抗衡,血肉像是要被霜雪灼裂,但他的目光未曾动摇。 他来到冰湖中央,那枚狐首吊坠静静伏于朔月冰魄之上,月光从天顶圆窗洒落,光线笔直穿心。 他伸出左手,掌心覆上冰魄。 那一瞬间,仿佛整座冰湖洞窟都停止了呼吸。 “轰!” 天地震荡,冰湖骤鸣,一道银色光轮从冰魄中绽出,照亮整座幽林古域,也照见了他胸前吊坠中,那道沉寂许久的狐影。 狐焰乍燃,一道虚幻却极致优雅的身影在月光中浮现。 银发垂肩,眉心月痕,雪衣如霜。她脚尖微点冰湖,一步一步缓缓而来,仿佛从记忆深处走出,静谧而清辉。 她低头,看见了他。 眼眸一震,水光刹那涌起。 “…楚宁。” 她唤他名字,声音轻柔如雪落瓦檐,几乎被风雪吞没。 楚宁仿佛被雷击般伫立当场,双瞳微震,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狐焰在她足下如绽放,每一步,都是他无数次梦里奔赴而不得的距离。 她终于站到他面前,抬头看他一眼,轻轻一笑: “你……老了。” 楚宁怔住。 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眼眶泛红,心口一阵阵绞痛,许久才低哑出声: “你还……在。” 她点了点头,眼神柔得仿佛要融进雪色: “一直在你身边。” 她伸出手指,指腹轻柔拂过他眉间那一缕霜白,神情怜惜。 “你的白发,比我想象中……来得更早些。” “但也……比我记忆中,更好看。” 楚宁强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左手,覆上她的手。 他的掌心冰冷,血气衰弱,却依旧坚实有力。 青璃低头,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右袖。 眼神一顿,神情微颤。 她没有问,只轻轻叹息: “你不该为我断一只手。” 楚宁轻声笑了笑,声音却哑得仿佛劈雷之石: “只要能让你复活,再大的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见到此情此景,冬儿踉跄后退,弓坠雪地,喉间哽住: “原来.在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她。” 她站在冰桥的尽头,忽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靠近,都无法踏入他们之间的世界。 那种情感的边缘感,就像一只被冰雪裹住的灵兽,连叩门的勇气都没有。 青璃仰头望着月轮,良久才轻声道: “我以为死去,就能摆脱宿命……可原来,我不过是更沉的一枚引石。连魂都要被拿去‘祭天’。” 楚宁怔了一瞬,眼神骤冷,却听她继续: “你知道吗,楚宁?” “我不是不怕……我怕。” “我怕你为我而断,我怕你因为我,再失一次。” 楚宁缓缓伸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 “这一次我们都不会失去彼此了。” 青璃望着他,眼中泪意翻涌,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握住他的左手指尖,喃喃: “我想活下来,不是为了再死一次。” “我想……和你活着。” 狐焰再次摇曳,仿佛连天边的月色都更柔了几分。 她缓缓转头,看向冰桥彼端仍默默站立的冬儿。 “她,可以接引我归家。” 冬儿一怔,满脸茫然: “我?” 青璃点头: “你体内有封印的返魂引线,那是雪狐先祖留下的气息。” “你曾见过我——那年大雪初霁,你在林子外跪拜,为我种下一枝月莲。” “你敬过我——年年不忘冬至祭火。” “你救过狐灵——当年你带受伤的幼狐越过冰渊。” “这三因,足够作为接引线。” 冬儿怔在原地,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青璃的魂影,在此刻,光焰骤然一晃。 楚宁脸色一变,猛地伸手去扶,手却只触到一片虚空的雪衣,她的袖角在风中缓缓飘动。 “我不能久留。”青璃声音微弱,望着他,眼中满是不舍。 她忽而伸出手,按在他心口,轻轻说道: “你要变强,但不要再为我——断魂。” “我不愿再看到你,也走上那条死路。” 她的声音,带着雪狐一族最柔和的悲悯,也带着青璃对楚宁最坚定的执念。 “你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你要活着,不只是为了我。” “你要为自己,为那条你愿意走下去的路——去赢。” 楚宁咬紧牙关,一字未答。 他的眼角有泪,却未落。 这时,青璃缓缓抬起手,在空中一点一点勾勒出一道古老的咒文。 狐语祭文,如银火凝空,随着她指尖刻写,字字融入楚宁的识海。 “这给你的。” “若你将来要斩断命运之锁……这段祭文,可破开‘神魂枷锁’。” 最后一笔落下,她的身影愈发淡薄,仿佛风中残灯,随时都将熄灭。 楚宁一步上前: “青璃——” 她却轻轻一笑。 那一笑,如初雪落地,如初见时,在雪林边回首的一瞬。 她的影子在风雪中化作万千狐焰,缭绕而去,归入朔月冰魄之中。 那一刻,天地落雪。 楚宁闭上双眼,泪终于滑落。 “我会带你回家。” “无论神魔、劫火、血海,我都不退。” 狐焰微燃,残光不熄。 这一刻,真正的“复活之路”开始点燃——不再只是誓言,而是归途。 …… 风雪悄然归至,天地重归苍白沉寂。 山林间的风带着淡淡的狐焰残息,在空中低旋,像是某种仍未燃尽的执念。 楚宁低头望着手中的吊坠,狐焰摇曳如豆,光芒微弱,青璃的残魂已重新陷入沉眠。 冬儿走近,脚步轻缓,目光却落在那吊坠之上,神色怔然。 “她真的……很美。”她低声说,声音轻到几乎被风雪吞没,语气中有一丝由衷的羡慕,也有某种难以启齿的失落。 楚宁轻轻将吊坠握紧,指节苍白。 他点了点头,只吐出一个字: “是。” “她是……为你而死的吗?”冬儿忽然问,语气小心,仿佛怕打扰了某种不可触碰的回忆。 楚宁沉默了一息,低声回应: “是。” 他望着指尖那团已沉寂的光,眼中仿佛浮出许多遥远的影子。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声音沙哑: “人就是这样……当自己还拥有时,往往感觉不到那份幸福已经在身边。总以为来日方长,可转眼就物是人非。” “若上天真的肯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为了所谓的‘变强’,而忽略她一个眼神。” 这句话落下时,风雪竟忽然静了一瞬。 冬儿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那个发白如雪、须眉苍苍、断一臂的男人。 他明明已经如此残破,却依旧握着那吊坠,如握着整个世界。 她的唇轻轻抿起,眼神有些复杂。 她羡慕——羡慕那位名为青璃的女子,即便死去多年,依然有人为她断臂燃魂,跨尽冰原万里,只为换她一线魂光。 她又有些酸涩——楚宁从未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那种写满回忆与疼惜的神情,只属于一个人。 她终究只是陪他走了一段路的过客,而另一个人,却是他心中雷火都烧不尽的执念。 “她一定很幸福。”冬儿低声道,眼睫垂下,盖住了眼底一闪即逝的嫉妒。 楚宁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复杂又沉静,带着他惯有的钝重与感激。 “你带我找到了朔月冰魄,我已经非常感激。”他说,“但复活她,还需要你的接引。这一过程可能会很危险……你愿意因此冒险吗?” 冬儿怔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白发如霜、眉间满是风霜痕迹的男人。他的一只袖摆空空荡荡,身形虽挺拔,却满是残败的斑驳痕迹。 他已不再年轻,不再完整,可他的眼中依旧燃着火,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坚定与深情。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迷茫。 “你为什么……为了她,愿意做到这种地步?”她忽然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茫然,还有……一种藏不住的渴望。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问。 他望向吊坠微光,声音沉入风雪: “是明知前方无路,仍愿做她的灯。” 楚宁望着她的眼睛。 风雪吹过,他垂下眼帘,声音沉静而缓慢地响起: “是你看见她笑,就觉得天下无事。” “是她皱眉,你就恨不得替她承担一切。” “是你走遍万里寒霜,只为她能醒来,哪怕只是再看你一眼。” “是明知道会痛,会断,会老,会死……你也仍旧愿意。” 冬儿听着,唇轻轻颤了颤。 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塞住了喉咙。 她低下头,声音轻若呢喃: “我从来没爱过谁,也没人……这样爱过我。” “但我想……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我走遍雪地,只为再听我叫他一声……” 她抬起头,眼神明亮而坚定: “那我愿意——替她,引路回家。” 楚宁望着她,眼中有雷光微动。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 两人相对,风雪仿佛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天边朔月升起,冰光如洗。狐焰在他掌心隐隐复燃,青璃的残魂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在魂灯中轻轻颤动—— 那是引路之人,做出了承诺的回响。 楚宁望向雪林尽头,那片冰湖静卧在林海深处,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墓穴。 那里,传说封藏着狐族的“灵柩”——青璃真正归乡的最后归处。 雷心于体内轻轻震鸣,像在低语。而他知道,这一路仍远未结束。 风雪暂歇,林中隐约透出一角微光。狐碑前,一道单薄的少女身影跪坐于雪上,眉目低垂,双手交迭,紧握着尚有余温的朔月冰魄。 她望着它,仿佛那是某种遥不可及的信物,又仿佛那温度会在下一息冷却。 “我真的……能引她归来吗?” 冬儿低声喃喃,声音几不可闻,像是怕惊扰沉睡的魂灵,又像是怕打破自己撑起的那点勇气。 她曾以为自己愿意为狐灵走一趟归乡路,是因为年少时那场雪中救赎;可真走到此处,她才发现,这世上最难的不是许诺——而是兑现许诺。 她是猎人,习惯与生死打交道,却从未面对过这种层面的“信仰”。 她低下头,额抵在手背上,指节微微发白。 楚宁脚步停住。 他缓缓转身,看着那跪在碑前的身影——那个总是比许多大人都坚毅的女孩,此刻却像回到了雪中惊惧的年幼自己。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温度: “她当年救你,不是要你还什么恩。” “她看得出——你有一颗干净的魂。” 冬儿一震,缓缓抬眸,那双惯于捕猎的眼中,此刻却泛着薄雾。 “干净的魂。” 她从来没想过,有人会这样形容自己。 她出身荒原,杀过兽,也冷眼旁观过别人死去。她以为自己的魂早就脏了,冰冷了,只剩下靠本能活下去的坚硬壳子。 可他却说,她的魂,是干净的。 “我怕……”她咬唇,声音几近破碎,“万一我做不好……万一她不能回来……我承受不起……” 楚宁缓步走近,将一块狐纹披肩悄然搭上她肩头。 他站在她身侧,望着狐碑与残焰,声音如雷雪低鸣,却字字沉稳: “你可以怕。可以迟疑。” “但只要你愿意走这一步,我会护你到底。” “不论那前路有什么危险——我都不会让你受伤。” 冬儿怔怔地看着他,那一刻,仿佛看见他不再是断臂疲敝的中年人,而是站在风雪尽头,背光而立的灯塔。 她轻轻点头,哽咽未语,只“嗯”了一声,像是用尽了全力。 狐焰吊坠中,青璃的残魂微微闪动,仿佛感知到了这份不安,也感知到了她的勇气。 那一闪,就像是一只狐尾轻轻拂过冬儿的肩——既是安抚,也是回应。 楚宁凝视着那点光,低声道: “接引她回家的,不是猎人。” “是那个记得她温度的人。” 风再次吹过,却不再刺骨,而如一位久别重逢的亲人,轻轻将披肩包裹得更紧。 雪未止,仍如刚醒的猛兽在天地间咆哮。 雪林愈加深远,枝桠苍老,寒藤缠绕,一树一影皆如凛冽碑铭。楚宁与冬儿踏雪而行,风在他们衣袍上撕扯,吐出的气息皆如薄雾瞬散。两人走得极慢,仿佛每一脚落下都在权衡下一步的重量。 终于,在一棵古老的裂枝雪枞下,楚宁缓缓停住。 那是一棵半倒未倒的枯树,树身斜裂成两半,犹如一只裂开的巨口,枝叶覆雪如霜幔,风吹之下轻轻颤动,如将覆顶苍穹拖得更低。 他回头看了冬儿一眼,神情温和却也疲惫。 “就在这里歇一下。”楚宁道,声音平静得近乎无波。 古树枝桠低垂如臂,撑开一方被风雪遗忘的静地。积雪被清扫出一小片空地,枯叶零星,尚留一丝干燥气息。 楚宁抬头望了眼天色,风向渐转,夜雪将至。 他起身披好外袍,望向一旁正小心整理包裹的冬儿,低声道: “你先歇一会,我去捡些干柴。” 冬儿一怔,还未来得及回应,他已经转身朝林中走去。背影在风雪之间愈行愈远,雪地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是沉重的思绪压在白雪之上。 冬儿站在原地,手中抓着半块干肉,指节微微用力,却忽然没了食欲。 她望着那个略显沉重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他断了一只手,还要为她去捡柴。 那只左手,就那样从厚重斗篷中探出,指节粗砺,掌骨如铁,衣袖却因承受太多风雪与雷压而略显破旧。楚宁背得很直,却无法掩去一身的疲惫。 冬儿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比雷霆与刀光更沉。 她低头看着自己十指完好、衣物干净整齐,却觉得自己像个被护得太好的孩子。 “明明……是我该去才对。” 她喃喃一句,却终究没有追上去,只是默默将地上的枯叶堆成一个小圈,用小刀削了几根引火枝。她知道,拦不住,也抢不过。 不多时。 楚宁提着一捆枯枝回来,雪沫落满发梢,白发更白,鬓角更霜。 他走得不快,却踏实,一步一脚印,仿佛踩碎了岁月的重量。 冬儿眼中划过一丝酸涩,迅速接过柴火,低头生火。她并不擅长这件事,火折子点了三次才着,火苗跳动时,她长长松了口气。 火光燃起,照亮两人眉目,周遭雪影轻舞,天地间忽然多了几分温暖的颜色。 楚宁将残雪拍落,坐在火边,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些柴还算干。”他说,声音依旧低沉。 冬儿看着他一身湿雪,正要为他拂去,楚宁却已经起身,盘膝而坐。 “我要打坐一会,调整雷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缓和,“你不要走远,就在火边待着。” 冬儿点点头,但语气里带着一丝倔强: “我可以守着你。” 楚宁没答话,只是目光深深望了她一眼。 冬儿却从那一眼里读出千言万语。 那是一种不愿她再涉险的温柔,一种将“保护”视作本能的执拗。 她看着他沉入修炼,雷息渐渐回流,识海雷光一点点汇聚。他闭上眼的侧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沉静,那条断袖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如同一块伤痕,刻在她眼底。 冬儿轻轻抱膝而坐,望着火光,也望着他。 风雪仍在缓缓落下,但楚宁心中却始终有一处阴影,像压在神魂上的黑线,迟迟未散。 自那日,在幽喉女伶神魂破碎的刹那,吞渊如饥狼扑噬,一举将其神魂拖入识海深处之后,便再无声息。 不是沉睡,而是……消失得太安静了。 楚宁曾多次在打坐时试图探查其气息,甚至引动雷心试探反应,结果却如石沉幽渊。识海中央,那本该如暗影般潜伏的吞渊之魂,竟连一丝魂丝的波动都不曾再现。 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是某种深渊正在酝酿回响。 “你……吞了她之后,到底在图什么?”楚宁低声喃喃,指尖不自觉地在掌心摩挲着那枚吊坠。 他不是没想过,借用吞渊之力。 他知道那股力量——曾在他最虚弱时,为他轰碎敌人的神魂;也曾在他濒死时,将他从绝望中拉回。它是刀,也是毒,是他必须跨越的一环。 但他更清楚,那不是自己的力量。 而此时他已经无暇想这些,青璃复活在即,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实力。 这一刻他更像是个输急的赌徒了。 从青璃死去那一刻开始,他所有的执念都化作一根箭矢,只知前行,不知回头。 他知道,要让青璃复活,不仅需要朔月冰魄、狐首吊坠、灵柩圣地、接引之人……更需要足以撑起整个仪式的——力量。 真正不被命运左右的力量。 雷心在体内沉浮,五色雷芒已然稳固,自击杀了幽喉女伶就已经偿还了上一次预支《五雷天心诀》的代价。 他只是拖着,等着,神令预支的代价越来越大,他不敢再进行下一次预支。 可此刻,他不敢再等了。 “青璃的魂不能再碎一次。” “冬儿也不能因我……步她后尘。” 楚宁闭眼,脑海中五雷天心诀的雷文缓缓浮现。那一枚雷核深藏灵台之中,宛若恒星坠魂,若不压制,随时会反噬。 他咬牙,沉声吐出一句: “混元神令,开启预支!” 刹那间,神识如潮水般张开。 混元神令缓缓浮现于识海上空,宛如界碑高悬,其上的雷痕缓缓游动,如天地初开。 随之,一道古老而威严的声音于魂海回荡: 【当前令主意已偿还《五雷天心诀》预支代价】 【开启当前预支】 【匹配神阶功法:《雷铠·神铸诀》】 【检测条件达成:雷骨开、雷筋通、雷皮凝,可预支】 【代价:左目永久性失明】 【是否确认第二次预支?】 楚宁心神如铁,毫不迟疑地开口: “预支。” ——刹那间。 识海海面暴涨。 “轰。” 雷暴席卷识海,五色雷心剧烈震动,雷浪如山崩海啸,混元神令高悬灵台之上,缓缓垂下无数符链,宛若神手亲临,开始“教他锻铠”。 第一阶段·初始骨铠 雷心在识海内悸动,骨骼被重塑。一道道雷光如银蛇钻入脊椎,生出骨刺状雷枝,自肩胛到双臂缓缓攀爬。 楚宁体表泛起如雷纱般的薄甲,仿佛一张蛛网将雷纹紧密缠绕在肋骨间。他微微颤抖,额头渗汗,却咬紧牙关稳住气息。 这并非防具,而是“雷道意识”的第一次外铸。 枯树下,冬儿正守在火边,一手握着短刃,一手低头削着干柴。 篝火映在她睫羽下,投下一抹暗影。她神情平静,动作却越来越用力,刀刃不觉划破指尖,细细一缕血丝渗出,被风一吹,凝成寒珠。 她没有喊痛,只是怔怔地看着那血滴,像是忘了自己为何要点火。 ——脑海里,反复浮现刚才那一幕。 青璃那具柔光浮现的残魂,轻轻抚过楚宁眉间白发的动作。那手指是那样温柔,温柔得不像这个世界还能保有的东西。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将手腕上那枚狐尾银环猛地摘下,扔进雪里,再狠狠踩碎。 火光跳动,她又看了楚宁一眼。他坐在不远处树根下,断袖随风摆动,一只左手搭在膝上,脸庞被火光映得深沉疲惫。 她知道,那人不会看自己。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回来了……那我还在他身边吗?” 他眼中永远装着另一个人。那个已经死了,却依旧能唤起雷鸣和火焰的女子。 可偏偏,就是这个为了旧爱断臂燃魂的人,她却越来越无法将他从心中剥离。 冬儿深吸了一口气,手背悄悄擦了擦眼角,却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将银环重新系紧——更紧了一圈。 她知道,她不能乱了。 因为他还需要她。 因为那只雪狐的恩还未还完。 “我会带她回家。”她低声说着,声音轻到风都未听见。 而她自己,却听见了心跳——那一声声,不知是害怕、是赌气、还是……心动。 忽然,风雪无声凝固。 楚宁通体泛起雷光,五色电弧如墨线游走全身,经脉如焚,连雪地都被他的气息逼出一道凹陷。 她惊愕地站起身来,眼睁睁看着楚宁的左眼角浮现一道微不可察的紫雷印纹。 他周身的雷息,如同呼吸,有了“生命”的韵律。 “这是……他在练功?”冬儿低声,声音微颤,不知是心惊,还是难以抑制的敬畏。 识海之内,锻造仍在继续。 第二阶段·骷髅战甲 混元神令旋转加速,雷魂凝铸。 一道虚影自楚宁体内缓缓立起,仿佛是他的另一个神躯,一寸寸由骨雷构建,眉心开裂,符文如烙。 这一形态下,楚宁半身骨甲包裹,脊柱、胸骨、肩甲被雷骨覆盖,他缓缓抬手,臂甲如雷锤之脊,每一次动作都牵动天地气流。 风雪炸裂成旋涡,山林间本已凋零的古树骤然震颤,枝干纷纷碎裂,焦黑皮壳炸开,露出其中银白的骨纹,仿佛被雷火洗礼。 苍白雪色,被这一抹紫雷照亮,天地似乎都被迫屏息。 但神令未止。 第三阶段·雷煞之体 “嗡——” 魂海中雷火暴涨,他看到自己的身躯在雷骨之上,自动构建筋脉与皮肉,雷纹在肌腱中跳跃,如战鼓之音回荡血流。 外骨骼之上,肌肉如雷线织锦,一寸寸缠上手臂、胸膛、背脊,宛若神明披甲,刀锋未现,杀意已凝。 “这就是……雷煞外衣。”楚宁轻叹,他感受到这具新身上的力量,如雷如焰,衔接神魂、灵根、筋骨,三位一体。 冬儿看着地面开始炸裂,雪层崩解,岩石龟裂如蛛网,雷息贯穿地脉。 “快醒醒!这里要塌了。”她大声的叫着楚宁。 而识海中,雷心内核骤震,识海中那颗雷心缓缓涨大,五色雷光压缩为一点,随后炸开。 此刻,长弓与雷刀,从虚影手中显形——一弓如寒月,一刀如破雷之牙。 楚宁拔刀而立,雷弓悬背,天地间气流乱涌,风势倒卷三丈,雪幕被劈成螺旋状空域。 然而,这竟还不是雷铠的完全体。 天空轰鸣,识海雷雾翻卷,混元神令散发出从未有过的沉重气息。 “铠铸未尽……但你,值得一试。” 第四阶段·雷神之铠 声音落下,神令完全展开,雷纹如日轮刻印魂台。 “——轰!” 一道雷神之影缓缓升起,百米之躯,背生雷翅,双臂执刃,身披雷域铠甲,在识海中怒睁无瞳神眼。 而楚宁的肉身,已完全被“雷铠”覆盖。 那是一具没有金属光泽,却厚重如天铸的战铠——胸口浮雕五雷之纹,肋下雷脊翻卷,肩甲如云岳压顶,头盔无面,唯余眉心一道紫金泪纹下垂,似神泣、亦如誓言。 雷铠成型之际,一声狼嗥撕裂夜空。冬儿握紧弓,瞥见林间血瞳一闪而过。 【雷铠共四种形态,随令主雷煞强弱对应开启】 【预支已完成】 【偿还代价:成功抵御兽潮】 雷心暴鸣,混元神令剧震的刹那,紫金雷纹骤然自楚宁眉心蔓延,直贯左眼。 “轰!” 那一瞬,他只觉识海深处仿佛被一柄灼雷之刃狠狠剜开,左眼视野迅速塌陷,原本的火光、雪影、天地轮廓,一寸寸崩碎、灰暗、模糊——仿佛万千星河从瞳中被抽走,只余黑暗吞没。 “咔。” 神灵台上的紫纹猛地炸开,刺入瞳核深处,如同雷火在眼内引爆。 剧痛,远比断臂那一刻更深。 他听见血在鼓膜中轰鸣,五感混乱。与此同时,右眼骤然一紧,一道细细的血痕自眼角滑落,不是鲜红,而是紫金雷血,带着细微电流,在雪地上“滋”地一声烫出一道焦痕。 就在左眼彻底崩溃前的最后一刻,他勉强捕捉到远处。 冬儿奔来时那张惊恐至极的脸。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瞳仁被雷痕撕裂、紫光泯灭,风雪映着她的身影,却再也无法进入他左侧的视界。 他的世界,只剩一半光明。 楚宁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 “……结束了。” 他没有倒下。 他缓缓睁开唯一的右眼。 那只眼中,万雷流动,世界仿佛也在重新构建: 风雪的流速、地脉的波动、灵息的聚散,在他眼中皆现出一种近乎本源的雷道脉络。 ——代价带来毁灭,也带来重构。 但这代价,他永远记得,是为了一人,也是为了不再有人替他赴死。 他缓缓低头,从雪地中拾起那枚掉落的吊坠。 狐焰尚存,微弱跳动,像一滴尚未熄灭的灯油,在风雪中苦苦守候。 吊坠中,青璃的残魂轻轻浮动,她静静地望着他,眼中有怜惜、有疼痛,却无力为他分担分毫。 楚宁轻轻摩挲着吊坠边缘,指节因寒冷泛白。他的左眼已彻底陷入黑暗,只剩下右眼,紫电游弋,似燃着孤雷。 冬儿扑到他身侧,声音发颤: “你……你的眼……!” 楚宁缓缓转头,右眼中雷息如火。 “我还看得见你。” 他说得很轻,轻得像是一句私语,却压过了整个风雪。 冬儿怔在那里。 那一刻,她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男人的孤独。他白发,断臂,如冰铁铸成,却还有一颗,愿意护人到底的心。 她的泪,突然就落下来了。唇瓣微颤,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风继续吹。雪仍未停。 雷息在他体内缓缓沉静,他用失去了一半光明的代价,换来一段注定不属于凡人的道路。而他心中,只默念着那句再简单不过的话: “我还能走。至少……还能把你带回家。” …… 他们走了一天。 此刻,天地沉暗,雪幕压低如墨泼山川,仿佛陷入了某种凝固。 雪,不再轻盈飘落,而是一层层从天幕碾压而下,如同大地被无形的棺盖缓缓合上。 远处的风蚀崖口之后,一片巨大的天岭斜斜横陈。雪岭披骨、如枯兽蜷卧,整座山体苍白嶙峋,像一尊死去的古神,被封印在这风雪无际的世界里。 空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低吟,仿佛是千年前葬于此地的魂灵仍未安息,在层层寒霜下翻滚、咆哮。 楚宁立于雪巅,凝视着前方的那道巨峡。 那是一道被誉为狐族祖灵之门的界壑,传说中通往“灵柩之井”的必经之地。世人不知,“井”并非为水之地,而是狐祖所设的“魂落天井”——引魂归祖,其底如渊。 埋葬的不只是骨骸,更是狐火与宿命的遗失。 冬儿站在他身侧,眼前这天地压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风,在这里不再嘶吼,而是像无声的哭泣,一寸寸舔舐着耳膜;雪不再飞扬,而是如锈刀片片,缓缓切割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指尖泛白,嘴唇发紧。 这不是灵地。 这是尸界。 是只有死尸才敢踏入的寒冥旧界。 “就……是这里?”她声音低如寒烟。 楚宁未言,只缓缓将那枚晶莹剔透、泛着蓝月冷光的“朔月冰魄”从怀中取出。 它在他掌心静静燃烧,如同一颗凝固的星辰,微光未盛,却似能穿透三重天幕。 他递给冬儿。 “现在可以开始了。” 冬儿双手接过,寒意透骨,几乎刺穿神魂。她本能地想收回手,却被那淡淡月辉紧紧束缚。 “我……我从未真的接引过亡魂。”她颤声道,呼吸一乱,“更别说是……她。” 楚宁静静望着她,未言。 冬儿手中冰魄微光闪烁,她咬牙想握紧,却发现自己的指节在颤。 “我是不是……会失败?”她声音轻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我若不能引她归来……你会……” 她说到一半,声音就哑了。 她不是怕鬼,而是怕自己不够。 怕自己无法承受那未知的力量,也怕自己……辜负了他。 她紧握着朔月冰魄,目光迷茫地看向楚宁。 他看出了她的迟疑。 这一刻,她不是猎者、不是接引者,只是一个站在风雪边缘的少女,被命运裹挟而至。 楚宁终于开口。 声音低沉,像是劈开这天地压迫的一道微雷: “不会。” “别怕,我在。” 他伸手轻轻落在她肩上,掌心温热,与风雪格格不入,却像某种不可动摇的支撑。 她蓦然抬头。 他断袖微扬,白发披风,右眼中紫电如泣,像是将整个霜天压在眼底,又仿佛将所有孤独与悲悯藏在心间。 雷息于他体内默然震荡,天地气机悄然改变。 “锵——” 一道低沉而悠远的雷鸣自他体内响起,似冥雷唤骨,雷息骤然激荡。 在冬儿惊讶的注视中,楚宁胸口之中,一圈圈淡银雷纹自体内缓缓爬出,宛如蛛网,又似雷蛇蜿蜒,密密缠绕,沿着肋骨、肩胛、脊梁一点点生长成形。 那不是金属,也非真骨,而是由纯粹雷息编织的战骨之网——薄如雷纱,细如命脉,却带着一种凛冽神性。 风雪在他身周骤然偏转。 无形的气浪旋卷四野,白雪倒灌,凝于脚下,一圈圆形雷纹从他脚下蔓延,电芒缠枝,如树冠撑开。 天地之间,唯余他与冬儿,立于雷雪之心。 冬儿的眼睫微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力量。 不是杀伐的恐怖,而是压塌天地,却仍护住她的坚定。 楚宁微微点头。 “走吧。” 她指尖微颤,终究还是轻轻点头。 她举起朔月冰魄,那枚寒晶之中一道道狐影隐现,如同无数沉眠的魂火在苏醒。 第一缕微光,从井口最深处浮现。 随之而来,是第二缕、第三缕…… 无数冰蓝色的狐火,从天地间四散的阴雪中、残枝后、崖骨下悄然飞出。 它们似是被什么声音召唤,向着朔月冰魄而归。 一盏引魂灯已然燃起。 星光如河,如魂之潮,缓缓汇聚。 风静了。 雪缓了。 万千狐火,如流萤绕人。 他们,一步步,踏入灵柩之井的魂门。 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是命运的引魂之路。 (本章完) 第159章 归墟之火,逆祭之战 第159章 归墟之火,逆祭之战 天地愈发沉黯。 极北的风雪此刻不再只是寒冷的具象,它像某种古老记忆的具化,沉沉压落在沧阙山脉络之间,将整片天地封入一口无形棺椁中。 空气冷凝得近乎停滞,雪不再飘落,而像从天幕被一寸寸挤压下来,裹着岁月的寒。 楚宁与冬儿并肩而行,步履沉缓,正朝着灵柩之井缓缓逼近,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的足音,低沉而肃穆。 风雪中,他们的身影宛如破开幽冥的孤影,深没至膝的雪层,每一步都发出细碎“咔咔”的声响,像是踏碎一块块凝固魂骨。 他们仿佛行走在一座沉眠万年的魂冢之上,所经之地,皆是归墟。 雪狐族传说中的终极之地,狐火的最后归宿,魂之终章。 也是万魂无法归天时的唯一路口,更是青璃身为狐族圣女,归魂必须之所。 冬儿执朔月冰魄,立于楚宁身前。 那块通体澄澈的寒玉,仿若将月辉凝结于掌心,尚未真正绽放,却已有无形气息牵动天地。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因寒意,而是因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如同亘古寒寂扑面而来的窒息感,仿佛整个天地,都屏息等待她踏错一步。 “呼。” 就在她将冰魄缓缓抬起的刹那,天地间仿佛有什么被唤醒。 那是沉眠于风雪深处的灵光,一缕缕银蓝色的狐焰自白雪中浮现,无声无息地升腾而起。 它们如星光坠落凡尘,飘忽不定,却又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缓缓游曳于风中。 那些狐焰初时如薄雾,如梦影,随后渐渐凝实,变作一尾尾虚幻而灵动的狐影,在天地间翩跹回旋。 它们仿佛是被岁月掩埋的魂火,被朔月冰魄的寒辉悄然唤醒,带着记忆、带着执念,自积雪与幽风中苏醒。 一缕缕狐焰缓缓汇聚于冬儿周身,环绕着她上下翻飞,既柔和,又妖异;既庄严,又哀婉。 它们在她周围缠绕成环,宛如亡族遗灵,围绕着最后的血脉守夜;又如沉眠的星辉,被命运之光引燃,再次于尘世点亮。 朔月冰魄于她掌中低鸣,未曾释放任何攻击,却仿佛凭一意志,便能引动天地灵火,使万焰俯首。 而在她身旁,楚宁身披骨铠,静静伫立。 他没有放任自身雷息狂泄,而是将其一寸寸压入骨骼深处。 雷煞之力从体内缓缓鼓荡而出,一道道细密如蛛网的雷丝自脊骨两侧浮现,顺着胸骨与肋骨如流水般嵌入体表,最终化作一道道流转的雷纹。 那些雷纹如同骨纹铸刻,泛着青白色微光,在风雪中低低震颤,宛如封印着雷霆之怒。 骨铠静静燃动,并不耀眼,却仿佛有一股来自深渊的神威在其间流转。 雷丝与狐焰交相辉映,如死地之间唯一尚存的两种火种——一为雷火,镇压万邪;一为魂焰,引渡神魂。 风雪,在这一刻于两人面前凝滞不前。 那漫天雪片仿佛触及到某种无形结界,便失去了前行的勇气,纷纷绕道而行,仿佛天地都不敢惊扰这对走向归墟的身影。 “往前,别停。” 楚宁的声音低缓,却沉稳如磐,宛如穿越风雪的钟声,扣击心弦。 冬儿咬了咬唇,指尖仍带微寒,但眼神中那一丝迟疑已被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朔月冰魄缓缓抬高,寒辉如水,魂火随之共鸣。 星光陡然明亮,狐焰随之躁动。 一缕缕银蓝火光自雪地浮升,在虚空中扭转回旋,仿佛被引向某个早已注定的方向。 它们聚成一道星辉长河,沿着埋藏在雪雾中的古老脉络,引领前路。 那一刻,狐焰如灯,如星河坠落,照亮灵柩之井的方向。 可就在这份静谧中,一声凄厉破空。 “唰——!” 一道模糊残影,忽然从前方雪雾中疾掠而出。形若狐,态似鬼,周身残破,幽焰缭绕,挟着刺骨寒风与万年未散的愤怒,骤然冲出。 它那扭曲的身影如瞬闪的电光,划破死寂,嘶声长嚎,震动四野。 紧随其后,第二道、第三道幽影接连浮现,更多的黑影从雪中蠕动,从折断的树影之下攀爬而出。它们或匍匐,或飞跃,或爬行而来,宛如从古冢中爬出的灵体。 那些并非狐灵,而是狐魂——未归墟的族灵。 它们的身体支离破碎,有的双耳残缺,有的半边身骨被冰封,眼窝空洞,透着死寂与执念。 虚实交错的身影披着破败不堪的狐纹残裘,像是亡者最后一抹信念的化形。 它们无惧风雪、不辨敌我,只认得一个方向——守护。 那是圣地,是归墟,是狐族的魂眠之地,不容活人踏足。 风雪陡然变急,天地像在回应这场觉醒。 狐祖封地之上,幽冥之风啸啸而起,四方雪雾翻卷如潮。 白狐幽魂当中,一尊形体较大的魂影仰首怒嚎,口中喷吐出一道雪浪般的魂力风暴,层层迭迭,压向两人,震得天地回响。 那些狐魂不再徘徊,而是齐齐腾空而起,利爪若钩,目光死寂,一同朝楚宁和冬儿扑来。 那一刻,天地仿佛被一股千年执念撕裂,白雪不再宁静,而是化作狂暴的哀鸣。 冬儿瞳孔骤缩,脚步一顿,心头瞬间紧缩,一股本能的惧意在她胸腔间翻涌。 她的手指微颤,掌中冰魄光辉如豆,面对这群来自过往的忠灵,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叫作——生者之躯,闯入死者的界。 她从未面对过如此沉重的执念,那并非寻常妖魂、亦非厉鬼,而是一群早已被岁月遗忘,却未曾散尽意志的旧灵。 它们是魂,不是血肉之躯;它们是灵,却残留着族裔的烙印。 介于亡魂与血脉之间的古灵,在这归墟之地沉眠百年,如今因冰魄现世被唤醒,执念未散,便注定与生者相斥。 冬儿的心脏重重一跳,几乎要被那扑面而来的魂威压垮。 她知道,一旦走错一步,失了魂神,就有可能被这井中万魂吞噬,堕入永劫轮回,化为井底的一缕死火。 “别怕。” 楚宁的声音低沉,却如霆雷震雪,穿透层层风幕,稳稳落入她耳中。 下一刻,他踏前一步。 “轰!” 他足下霎时炸裂出一圈雷光,似乎点燃了整个冰雪之野,雷霆交织,电网骤现,拦在她身前,如同隔断了生与死的界限。 他的骨铠在那一瞬骤然凝实,雷丝如蛇,游走在二人周身,紫光如焰,如神明披甲,傲立雪原之巅。 “有我在,它们伤不了你。” 他回头看她,目光如炬。 那一瞬,冬儿怔住了。 不是没有恐惧,而是此刻,他将那所有的危险与重压,尽数扛在自己身上,毫无动摇。 风雪翻滚中,数道狐魂已临近骨铠。 它们怒嚎,魂火翻腾,利爪挥舞,宛若雪夜中的刃风。 “啪——!” 雷电如刃,从楚宁肩甲与脊骨间轰然迸发,紫雷成丝,交错如网,刹那间织出一道雷霆结界。 那几只最先逼近的狐魂,在电光穿体的一瞬剧烈扭曲,发出尖啸,紧接着“轰”的一声,在半空中炸裂成虚无的魂雾,纷纷扬扬,化作雪中残光。 可下一息,更加密集的魂影从四面八方扑来。 它们无惧雷霆、无惧毁灭,也不识生死。 那些狐魂或许曾是守护者,或是殉道者,早已无明无识,唯执念未灭。 它们的魂躯虽残,灵识虽散,却依旧奋不顾身地冲向二人。那不是攻击,而是一场祭——一场以身殉圣地的冲击。 这一刻,天地之间,唯魂火不息,唯执念如焚。 “噼啪——噼啪——!” 雷电爆鸣,响彻冰原,如霆声破雪,雷纹如怒蛇翻卷,撕裂天幕。 一道道狐魂冲破风雪,尖啸着从四面八方扑来,前仆后继,却在雷光之中化作青烟。 虚影在半空中一寸寸扭曲,最终消散得无声无息,只余淡淡魂雾,随风流转,重新归于这片冰雪大地。 可它们的数目不仅未减,反而愈发惊人。 雪林深处、裂崖之下,甚至是脚下冰层的缝隙中,接连涌出一道又一道模糊魂影。 它们或攀爬或奔袭,步伐诡异却执念炽烈,万魂咆哮,如雪海掀涛,浪头未歇,怒潮更甚。 楚宁的骨铠彻底展开,紫雷凝甲,雷丝如蛛网交错缠绕,贴着他周身肌肤流转,在他身周勾勒出一道密不透风的雷幕,将他与冬儿紧紧护在其中。 他双目如炬,冷峻如霜,那是一种在风雪与杀意中磨砺出的从容,目光所及,皆是敌意,却步伐不止,毫无动摇。 “走。” 他低声一喝,语气如雷,脚下雷痕骤然炸开,踏裂厚重冰层,雷光如踏星之焰,自脚底蔓延开去,一道雷柱将冰雪生生劈出一道通路,他一手揽过冬儿,护她身侧,疾步向灵柩之井更深处迈去。 而冬儿亦咬紧牙关,心神紧绷。 她双手高举,朔月冰魄悬于掌心,被雷光映照之下,仿佛一颗倒悬天心的冰蓝星辰,在风雪雷霆之中透出神圣光辉。 随着她意念牵引,身周狐焰骤然剧烈燃烧,银蓝之焰如星辰坠落,层层迭迭地在她四周汇聚。 那些原本零散的星火,如今仿佛被某种古老意志唤醒,自雪原深处、幽魂残魄之中蜿蜒而来,纷纷没入她掌中,汇聚成一道辉光。 那不仅是狐火,更像是族群记忆的回响,是沉眠千年的意志碎片,被冰魄唤醒,化为指引幽魂归路的灯盏。 她的掌心仿佛托着一方魂火之灯,光芒缓缓升腾,在雷电与风雪之间绽放出一种神圣庄严的宁静。 一边,是成千上万的狐魂,执念不灭,誓以魂身护圣域,不惜与雷霆对撞、形神俱灭。 一边,是引魂的真火,于少女之手悄然燃起,汇聚千魂微光,照亮归途。 雷电、魂火、风雪交织,一道银蓝与紫雷相交的光幕,自他们身周绽放,如神灵降世般壮丽。 风雪在四周咆哮,天幕之下却是片刻宁静。 他们并肩缓步前行,一人披雷为甲,一人托火为灯,雷幕护体,狐火缭绕,踏雪而行,似在天地之间劈出一条唯有他们可行的引魂之路。 那一刻,冰原无声,万魂静默,仿佛天地为之让步,众灵为之低首。 神灵归道,不过如是。 就在此时,异象突生。 冬儿掌中的朔月冰魄忽然轻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久远的召唤。 下一瞬,那枚沉寂已久的狐首吊坠倏然绽放出一道耀眼银光,似有亿万魂星在其核心瞬时点燃。 “嗡——” 一声低鸣震荡魂海,如月辉击钟,宛若来自古老年代的回响,在天地之间缓缓扩散。 光影翻涌间,一道银白色光轮自冰魄深处缓缓浮现,初如细丝,转瞬间化作璀璨神环,悬于半空。 冰魄之心如同被开启的秘钥,将一段被封存的力量,一段不属于此世的意志,重新唤醒。 光轮中央,虚影凝聚。 只见一名女子缓缓现身于狐首之上,银发如瀑,垂落至腰间,微风拂过,如雪练轻扬。她眉心一痕月影,仿若夜空中最清冷的一颗星辰,额前光华若隐若现。 身着雪衣,素白如霜,衣袂飘飘间,自带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仪。 她神情安静而肃穆,目光低垂,仿佛正在注视着一个既遥远又熟悉的世界。 那一刻,天地间的风雪忽而止息,万魂亦暂时静默,仿佛这片冰原之中,一切生灵都在为她的出现屏住了呼吸。 是她。 青璃,现身。 无言,无泪。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立于虚空,仿佛从时光尽头归来,带着一段不曾落幕的过往。 没有悲欢、没有惊疑,唯有无尽冷静与坚定,凝结在她身上的,是昔日圣灵之王的尊严与决断。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 那是一只纤长而修美的手掌,指节如玉,冷意若雪,仿佛穿越了无尽幽魂的沉眠,终在此刻再度苏醒。 这一刻,所有狐魂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血脉最深处的召唤,它们身形一滞,齐齐停在风雪之间,低头伏地,魂影微颤,不敢再上前半分。 那不是命令。 而是王者的意志,天生压制,生死不容违抗。 下一瞬,那头最先扑来的白狐幽魂,原本眼中仍燃烧着残暴与迷茫的光骤然一滞。 它的身躯在半空中猛然凝固,四肢颤抖,仿佛被某种古老血脉的召唤牢牢禁锢。 魂体之中传来不可抗拒的震荡,令它再无法挣动半分。 “呜……” 它低鸣一声,那声音不再凶戾,反倒带着迷惘与压抑的激动。 在空中缓缓蜷伏,如晨霜中的幼兽,轻轻坠落雪地,四蹄伏地,额头贴雪,身躯低至尘埃。 那是狐族最古老、最庄严的跪伏之礼——唯有面向真正的血脉之主时,才会自发叩首,臣服于魂灵深处的本能。 紧随其后的第二头、第三头……百魂、千魂,纷纷止步。 它们的脚步仿佛被命运之手同时拽住,狂怒褪去,躁动止息,皆呆然望向半空中那道银发雪衣的虚影。 ——是她。 那一缕魂光,正是她。 雪狐族真正的圣女,青璃。 早已殒落,却未被遗忘;早已远去,却从未离开。 “嗷——” 一声狐鸣骤然响起,嘶哑而悠远,仿佛自岁月深渊中苏醒。它如一记霜钟响彻天地,震颤魂海,唤醒沉眠的记忆。 继而,是第二声,第三声……十声、百声,层层迭迭,如浪潮涌动,如古老山巅的暮鼓晨钟,穿越风雪,响彻冰原。 整片雪域的狐魂,皆发出哀鸣。 那哀,不是悲怆的泣,而是溢满情感的魂歌,是沉寂多年、等待归主的倾诉与喜悦。 它们跪伏、匍匐、低吟、叩首,一如万灵朝圣。 那条原本被魂潮遮蔽的雪道,此刻在万魂伏地之间重新显现,通往灵柩之井的中央之路,于伏首之间自然让开。 不再敌视,不再进攻。 ——因为她不是入侵者。 她是归者,是王者,是那座狐族最后的魂火之灯,是流亡魂世后再度归来的圣血之光。 星火旋绕,虚影如神。 狐魂尽伏,天地震默。 风雪仿佛在此刻屏息,大地静止,连天穹都陷入肃穆的沉思。 而那枚朔月冰魄,在冬儿掌中,骤然发出一声悠长的轰鸣。 “嗡——” 那是族钟之鸣,是狐族祖灵的回响,仿佛为圣女归来而鸣,为族群觉醒而响。 远处,那条横亘风雪、通往灵柩深渊的灰白冰路,也在这万灵叩首间,缓缓重塑,宛如神谕所铸,延展至命运尽头。 楚宁静立于狐魂之海的中央。 他凝望着那一抹银白魂影缓缓低头的身姿,神色恍惚。左眼空洞,幽深如渊;右眼却泛着柔光,爱意在眸中悄然流转,如暮雪中最后一抹温色。 他不言不动,仿佛整个人也随她的魂影一同沉入远古的梦中。 他身旁的冬儿,亦静静伫立。泪光在眼底打转,却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她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这场归灵大典中点燃圣影的引火之灯,命定引魂者。 而站在那位魂影身侧的楚宁,才是她真正想要靠近的——那一道永不熄灭的归途。 她懂了,却无言。 脚步轻移,两人继续向前。 雷息游走地脉,微微震荡;狐魂自两侧伏地低鸣,仿佛古老的哀歌为他们让路;狐火悄然浮现,在雪地上铺就一道幽白焰纹,似灯,似引;而远处巍峨的雪山,则如见证者般肃立不语,为这场归魂之仪默默垂首。 天地于此刻仿佛停驻。 唯有圣女魂影立于前方,如雪中残月,如族魂永灯。 狐魂列道,星焰为灯。 楚宁与冬儿缓缓前行,脚步沉稳而轻盈,仿佛踏在万年前那段狐族圣裔走过的回魂之径。 一步一火,一步一魂,一步一誓。 那是归者的脚步,是血脉回响的回应,是族灵在时间深海中的应允与守候。 青璃的神魂虚影,如星月凋落,缓缓回归冬儿掌心的朔月冰魄之中。 那轮冰月微微震颤,似将整个狐族的亿万残魂压缩入一缕幽辉之中,重归寂静。 就在那一刹。 风,忽然全然停歇。 不是渐缓的平息,而是被某种无形力量——生生抽离。 四野之间,瞬息真空。 雪,定格在空中。 狐火,僵滞在半途。 魂影,凝止于一线。 天地不动,万物屏息。 唯有时间,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尖锐刺骨的警鸣,仿佛在低声呐喊:来不及了。 楚宁骤然止步。 他的身躯在极静之中紧绷如弓,面容如霜,左手缓缓握住刀柄,雷息未动,却已在骨血深处凝成爆鸣之刃。 他低声开口,声音仿佛撕裂寂静的一线雷痕: “……有东西,来了。” 下一息。 “轰——隆!” 整座冰原,突然从最深处传来一记迟钝而压抑的轰鸣,像是埋藏万年的古棺,在这一刻被强行启封。 那声音,不止震耳,而是震魂。 沉雪之下,有某种远古的庞然巨物……正在睁开它沉睡了千年的眼睛。 天光骤变。 原本如墨的雪幕,忽地朝内塌陷,旋即猛然炸开。 化作一片赤血之浪,横扫天地。 不是雪在飘落,而是天空,被血烧穿了。 一道血河,仿若倒悬的天渊,从云层之巅垂落而下,如天幕裂缝般撕开苍穹。 血河之中,翻涌着密密麻麻的人首狐尾异形魂影,残碎的白骨、破裂的兵刃,甚至还有扭曲祭文的碎片,在其中狂舞如鬼哭。 灼热的血色浪潮翻滚而下,撕裂空间,连灵魂都仿佛在被焚烧。 冬儿脸色瞬间苍白,瞳孔颤抖,喃喃低语: “……那是……什么?” 她话音未落,楚宁已猛然踏前一步,站在她身前,神情冷厉如铁壁,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他没有回头。 但他的目光,已迎上那一条从天而落的血河深处。 那里,某种……真正的邪祟,正在逼近。 楚宁的脸色骤然沉重,铁一般的神情像是凝结了万千寒冰,冷峻而不可撼动。 他沉稳地迈出一步,身体微微前倾,挡在冬儿身前,如同一座永不倒塌的屏障。 “那……不是兽,也不是人。”他低声断然,右眼雷光如同出鞘的利刃,紧紧盯着那条倒垂于苍穹之上的血河。 血河如同从天幕撕裂的伤口,鲜红血流倒挂而下,似火焰般翻滚,炽烈而诡异。 血流中隐隐浮现出一尊骨猿巨影,高达九丈,宛若上古禁忌中沉睡的魔神,正缓缓抬起那龟裂的猿头。 那是一个猿首人身的怪异存在,骨骼苍白且参差不齐,骨缝里燃烧着幽幽魂火,炽热的蓝焰如同远古冥火在骨骸间蜿蜒。 它全身被黑色千年锁链束缚,锁链锈蚀,沉重得像是永劫不化的牢笼,却又似乎是这股远古邪力的封印。 五根粗大的骨指上,穿串着血珠骨珠,犹如禁忌符咒,每一颗珠子都仿佛沉淀着无数亡魂的怨念与诅咒。 它身披的铠甲,不是寻常金属铸成,而是用剥落下来的皮肤与筋脉编织而成,狰狞诡异,仿佛活物般蠕动。 当它迈出第一步,冰面发出清脆的裂响,犹如千年寒冰崩解。 火焰瞬间从它双足猛然燃起,那火焰不燃烧雪地,只灼烧骨骸,如炙热的炼狱之焰,吞噬着冰冷的坚硬。那场面诡异至极,天地似乎都在为之一颤。 骨猿并未怒吼,声音沉闷,却带着穿越时空的威压,吐出一个苍凉而古老的名字: “——燎骨,猿侯。” 那声音如同远古风暴前的低吟,如同幽冥深渊的咆哮,震撼着天地。 “燎骨猿侯,”楚宁眼中闪烁着坚决,“十二邪祟中,第五座座主,传说中无人敢直面之敌,今日,他亲自现身。” 与此同时,血河另一侧,一柄残破的断伞缓缓撑开。 那伞如幽冥之幕,半遮半掩,似乎正从地狱深渊中缓缓升起。 伞下现出一个身影,赤童般的模样,却赤裸着冰冷的肌肤,仿佛剥去一切生机。 少年面容稚嫩,却满脸布满血泪,那血泪在脸颊上蜿蜒,令人心生寒意。 他的双目无白,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宛若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渊。 唇角微微上扬,露出诡异且冰冷的微笑,步履无声,脚下落瞬间化为灰烬。 每一步,都仿佛踏碎了这片大地的生机,狐魂在他经过之处纷纷自焚,化作虚无。 他的出现,像是死亡的使者,携带着毁灭与绝望。 朔月冰魄忽然发出一阵震颤,冰月深处那青璃神魂也为之一颤,神色微妙,仿佛感知到了极度不祥的气息。 “……泣雨,赤童。”楚宁轻声念出名字,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 十二邪祟中排名第三的座主,泣雨赤童,携带着魂啼魄泣降世。 他的降临,撕裂了天地间的宁静,带来了无尽的哀伤与恐怖。 一股寒意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天地仿佛冻结,寒风呼啸间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泣。 寸寸雪地骤然开裂,裂纹如无数血丝蔓延开来,仿佛被他的悲泣所腐蚀。 楚宁紧握刀柄,骨铠之中的雷息骤然凝爆,体内涌动的力量仿佛与天地共鸣。 他的目光冰冷如霜,扫视着这两股从地狱深渊中涌出的无尽威压。 冬儿眼前的景象宛如噩梦降临,鲜红血河倒悬苍穹,骨猿与赤童逐步显形,那种压迫感几乎让她的心魂支离破碎。 她只觉得天地仿佛瞬间沉寂,连风声都被无形的恐怖吞噬,四周死寂无声。 她的双腿骤然一软,几乎站立不稳,手中的朔月冰魄险些从指尖滑落。 那冰月微微颤抖,仿佛承载着千年的狐魂也感受到了撕裂般的恐惧。 魂火在她掌心剧烈摇曳,如同挣扎欲熄的烛焰,挣扎着与黑暗抗衡。 “楚……楚宁……”她声音颤抖,嘴唇苍白,仿佛气息都被那死神般的血河夺去了。 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如微风中颤抖的枝叶,带着一丝无法掩藏的惊惧与无助。 楚宁没有立即转身,只是稳稳扶住了她。掌心中,雷息缓缓涌动,像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缓缓注入她体内,稳住她飘摇的心神。 他的目光仍旧凝视着那二祟现身的方向,漆黑的瞳孔深处,雷光闪烁,冷冽如刀锋。 他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惊慌,反倒是战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包裹着整个人的气场,仿佛即将掀起一场风暴。 空气中,寒意陡升,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凝重无比。 楚宁的声音轻柔,却透着无可动摇的坚定: “别怕,有我在。” 那语气平静得像是初冬的夜雪,淡然覆盖一切喧嚣,但眼神里蕴藏的锋芒,却如同雷刀即将出鞘,寒光乍现,足以撕裂黑暗。 冬儿感受到那股力量,她的恐惧逐渐被勇气和信任取代,心底那根悬着的弦缓缓放松。 此刻,她不再是孤立无援的弱者,而是有着坚不可摧依靠的守护者。 楚宁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宛如战场上的战神,无声地宣告着:无论前方多么凶险,他都将用生命守护身旁的她,以及这片狐族的魂土。 天地寂静,风雪停滞,唯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低回而坚定,像是战火前的沉默,准备迎接即将爆发的惨烈风暴。 二祟镇于血河,天地染红如墨。 而就在那翻滚的血潮之后,七名施祭者缓步而出,仿佛从深渊中被献祭之力缓缓托起。 他们皆披赤红法袍,袍身绣满万魂献咒,头戴白骨角冠,额前垂落血色符链,脸上覆着剥制的人皮面具,每一具都静默无声,却在咒阵交织下吐露出森然气机,似无声中已审判众生。 七人分立献骨七坛,未言一语,却在同一刻抬起双手,指尖咒火浮现。 咒火如蜡泪落下,浸入坛中。 骨坛炸裂。 从七座骨坛中,七件圣器仿若沉睡多年般浮起,滴落着猩红魂液,每一件,都散发出“血引咒印”的炽烈烙痕。 剥魂金钩,三爪弯刃通体漆黑如夜,钩齿上铭刻着数百狐语残名,若仔细听,竟有惨叫从其中传出。 忘川冥丝,丝如流水悬在空中缓缓舞动,却渗透着冷意,能将魂魄从识海中一丝丝抽出。 血骨火牙,残兽骨牙被万魂祭火灼烧至漆黑,其中晶体涌动,似封着活着的意志。 …… 第七件圣器浮现的瞬间,整个冰原骤然陷入一片凝重的寂静。 忽然,一道雷霆般撕裂云霄的光芒,从那古老冰桥深处猛然爆发,划破苍穹,如神怒降临。 那光,正是朔月冰魄。 它剧烈震颤,化作一道银蓝色的旋涡,狐焰骤然燃起,幽幽灵光如星河般漫洒开来,瞬间照亮了整片冰原血海。 那光影之下,狐魂的身影隐隐若现,仿佛整个族群的意志被唤醒,涌动成潮。 祭祀的领头者缓步踏上高台,他身披由狐骨锻铸的战袍,袍角上那破碎的狐祖之眼如幽冥之瞳,幽冷凝视着远方。 面上覆着用雪狐幼崽剥制的魂面,散发出一股阴森冷厉的气息。 他的声音仿佛万骨咒钟般沉重而低沉,敲击着每一个听者的心灵。 “献神血眼,已开。” 声音如冰裂之声,在空气中震荡。 “魂桥稳定,祭契已合——” 他缓缓扬手,掌心血咒闪耀,符文环绕,如同封印千年的咒语被重新点燃。 “圣女之魂,予吾炼神,铸‘新主之躯’!” 五指捏诀,他的手掌中浮现出赤红的血咒,如同凶猛的猎鹰般,指向那幽幽闪烁的青璃魂影。 “魂归血河,祭吾主永生——狐魄为薪,天地为炉!” 话音未落,魂火陡然狂暴震荡,仿佛被古老诅咒激活,狐魂群体狂啸,宛若失控的风暴,声浪震碎天地。 冬儿的掌心剧烈颤抖,朔月冰魄几乎脱手,那银蓝色的火焰如被无形的锁链猛然撕扯,挣扎着向血印深处被强行拉扯,犹如被禁锢的灵魂挣脱束缚,惨烈而不甘。 “楚宁——!”她惊恐尖叫,脸色苍白如雪,双手颤抖,难以承受那股撕裂般的强大力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炽热与阴冷交织的气息,仿佛天地都在咆哮,血河之下的黑暗翻涌,楚宁低喝: “今日,雷煞葬尔等——魂飞魄散!” 随即,雷煞如潮水般席卷开来,无边无际,铺天盖地,撕裂虚空。 那一刻,骨铠上雷纹骤然浮现,雷骨轰鸣如战鼓般震天响起。 他的身形挺拔如峰,眼中电光闪烁,仿佛携带着整个天地之怒,正待一击摧毁这无尽黑暗。 他的声音,低沉且坚决: “我以雷霆击碎黑暗。” 雷光骤闪,他如同一道破空而出的闪电,直面那被血咒激活的血河与咒火狂潮。 天地间的寒意与火焰交织,交错成一片惨烈的战场,唯有雷鸣呼啸,震碎一切黑暗的侵蚀。 整个冰原,仿佛化为一座巨大的炼狱舞台,圣器的光辉与邪祟的阴影相互交锋,映照着无数狐魂的期盼与恐惧。 风雪不再飘扬,天地似乎凝结成一瞬永恒,所有的目光都锁定在那逐渐激烈的冲突之中。 一道苍紫雷痕如幽冥之蛇般从楚宁的断袖处骤然升起,瞬间贯穿层层天灵,绵延至虚空深处。 那雷痕似有生命,缠绕盘旋,电光闪烁,带着冰冷的肃杀气息。 随着雷纹蔓延,他的背脊骨骼开始震颤扭曲,如蛰伏千年的蛟龙与蜿蜒盘旋的雷蛇交织,骨骼中逐渐幻化出一个闪耀着紫金光芒的雷骨之轮,环绕于背后,如同古老神兽的印记,昭示着他的觉醒与觉悟。 他不急不缓地迈出一步,整个人宛若被雷电锻铸的战神,步伐坚毅有力,落地生风。 每一步都似乎蕴含着天地之威,踏碎冰雪,震爆虚空。 那一瞬间,天地为之颤栗,雷鸣轰响,犹如万千雷霆汇聚成怒海,激荡苍穹。 “轰!” 一道撕裂天地的爆音炸响,伴随着雷霆的怒吼,楚宁的雷意如狂潮般席卷全身,化作一柄威猛无匹的崩雷斩芒。 断雪刀在他掌中陡然爆发出璀璨的紫金雷光,刀锋如雷电般凌厉,划破空气,寒光四射。 下一刻,刀出! 那名刚欲冲上前去施咒献祭的施祭者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这紫金刀芒贯穿胸膛。 断雪刀如同灵蛇出洞,瞬间斩碎了他的躯体与魂灯,连带头颅也在雷光中粉碎。 雷光宛如狂风暴雨般卷起,犹如一条巨龙的龙卷将尸骸紧紧缠绕,然后焚成飞灰,灰烬随风飘散。 血与残骨四溅,在冰桥之上溅落,继而坠入翻滚的血河,激起无数腐魂嘶嚎狂舞,仿佛冥界的噩梦被惊醒,氛围诡异而压抑。 楚宁怒目圆睁,右眼喷吐雷刃,那紫金雷光如刃一般锋锐,左眼虽然已失明,却散发出更深沉的冷静与决绝。 那失去的视线,仿佛换来更强的感知,他的整个人宛如雷神附体,杀机与战意燃烧得无比炽烈。 “她是我的人。”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雷霆的震撼力,仿佛断剑撞击钟鼓,字字都铿锵有力,直击每一个听者的心脏。 “你们敢动她一丝——” “我便屠尽此河!” 话音落下,风雪骤然炸裂,天地似乎为之震颤,狂风呼啸,冰雪飞扬,回应他的怒吼。 楚宁再度横刀上前,断雪刀在雷光中幻化出一面紫金雷幕,光幕随他挥舞翻滚,密密麻麻的雷电符文闪耀其中,宛若一柄巨大的雷神之盾,护卫着他的身躯。 血色祭坛在雷焰的冲击下发出尖锐的尖鸣,那些血咒与献祭咒文仿佛觉察到毁灭的临近,剧烈震颤,魂灯摇曳,咒火忽明忽灭,仿佛随时将被撕裂殆尽。 这已不仅仅是杀意的爆发。 那是一名男人的护念,一位爱人于危难时刻的誓死守护。 他的身形矗立如锋芒,无论是邪祟还是天地都无法撼动他坚不可摧的信念。 狐魂之誓,雷骨之怒,命运撕咬下的血性反击。 他将一人独撑逆祭之道,誓死守护魂归之路。 血河发出凄厉嘶鸣,魂桥轰然战碎,仿佛天地间的生死法则在此刻彻底扭曲。 雷光破碎间,楚宁右手横斩断雪刀,再次将一名欲靠近朔月冰魄的施祭者斩成两截。 电弧震荡,强烈的雷波扩散开来,将另外两名施祭者生生震退数丈,身形踉跄。 但楚宁已快至极限边缘。 (本章完) 第160章 血祭终章 第160章 血祭终章 血风呜咽,魂火如泣。 天地似被倒悬的祭坛吞噬,四野染血,连风雪都黯然无声。 楚宁缓缓跪倒在地。 他的肩膀在颤,骨骼中不断传来细密的裂响。雷息仿佛万千奔逃的雷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撕裂筋骨,震碎魂脉。 胸膛剧烈起伏,喉咙一甜,一口雷血险些吐出,却被他生生咽回。 他极力稳住呼吸,咬紧牙关,手掌死死撑地,但雷铠的光正在一点点剥落,曾坚不可摧的骨铠仿佛老树风折,一道道碎裂痕自脊背延展至肩肘,雷煞如被撕裂的战袍,从指尖、从脊骨、从气海深处,一丝丝流失。 ——他,快撑不住了。 “楚宁……!” 冬儿的手指颤抖着握紧了朔月冰魄,她站在他身后,亲眼看着他那挺拔如山的身影此刻在风雪中跪倒,胸口雷光溃散,鲜血喷洒,她仿佛看见那副破碎的雷骨,一寸寸断裂,却依然拼死护在她与冰魄前。 她突然呼吸不过来了,心像是被谁狠狠攥住。 “你为什么……你明明可以后退半步……你明明……” 泪水涌出眼眶,可她却咬紧牙,不让它滑落。因为他没有退,她也不能退。 风雪再起,却不同于先前的凛冽锋芒,而是低沉压抑,仿佛天地为之哀悼。 远处,一道道狐魂在血阵边缘盘旋,它们不再咆哮、不再警惕,只是静静呜鸣。 一头老狐虚影伏在风中,长长地嘶吼一声,那声音仿佛在低语: “你还要护她到什么时候?” “你的魂已裂、骨已折,为何不倒?” 可所有狐魂最终只是俯首,雪地之上,万魂伏地。 它们见过强者,见过帝魂,唯独没见过一个人类,能在命魂裂、骨铠崩的边缘,还用断背守着一场归魂的仪式。 冬儿眼中泛起狐焰的倒影,低声呢喃: “楚宁……你到底,是在赌什么?” 她看着他背影,那断袖中残余的雷息依然在战栗,仿佛还有一缕未灭的执念。 她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在赌。 他是在守。 就算他已经知道——这一战,他可能等不到结局。 风雪撕裂云层,一道月辉从破碎的天幕中落下,照在他苍白却不屈的脸上。 那一刻,楚宁眼神依旧,缓缓抬头。 他还在。还活着。还站着。 而冬儿的手,攥紧了朔月冰魄,眼神清澈如初。 “我会引她归来,”她低声,“你别倒。” “我没事。” 他低声吐出这三个字,却带着沙哑,似是从破碎肺叶中碾出。 冬儿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骨骼在灼烧,皮肤在裂开,雷铠上浮现出一道道深黑的焦痕,那不是攻击造成的伤痕——是过载。 楚宁早已将自己的雷骨、雷筋、雷皮推到极限,如今不过是——撑死最后一口真气。 他的神情仍冷静,可指尖却止不住地发颤。 风雪再响,像是万灵都在催他倒下。 而身后,朔月冰魄开始剧烈闪烁。 青璃魂火在其中翻滚,银蓝色的狐焰像是被割裂的魂丝,在器壁中无助挣扎。 那尖锐、嘶哑的灵鸣穿过血咒屏障,像是在用尽全部残念唤他一眼。 ——“救我。” 楚宁闭了闭眼。 下一刻,他缓缓伸手探入怀中。 指尖触碰那只熟悉的玉瓶。 冰冷、安静,却有灵气在瓶中轻轻波动。 他记得李敬安递给他时那句戏谑却郑重的嘱托: “命快没了,就吃一颗。” 他苦笑一下。 “现在,大概就是这时候。” 他将符箓扯下,瓶塞拔开。 丹香扑面,仍是那熟悉的气息——如苍穹云雷凝成,似雪下灵泉升涌,气息澄澈如初春霜雪间初化的第一滴露水。 他仰头,一口吞下第二颗归元丹。 “轰——” 一瞬间,雷火灌顶。 楚宁瞳孔猛缩,雷骨之上忽然一道白芒炸裂,雷息如瀑,从丹田气海直冲百骸,全身血肉迅速恢复,崩碎的筋络极速愈合,气海如炉,真气沸腾。 雷煞重燃,雷铠复生。 破碎的骨铠在刹那间完成再构,一道道雷纹闪耀如新铸的神兵残骸,自他脊柱、胸骨、肩甲上重新拼合。 七品中等,雷极体重燃。 楚宁缓缓睁开右眼,金瞳如电,白发如雪,雷息如潮。 他缓缓起身,低头看着跪坐在地的冬儿。 她怀中抱着那几乎碎裂的朔月冰魄,脸色苍白,却不肯松手。 他看着她,声音带着浓烈的雷鸣余韵,却无比温和: “别怕。” 风雪爆鸣,世界仿佛听见了这句话。 下一刻,雷霆翻涌,雷铠重临,雷煞在他体内发出低鸣。 雷极刀君,再度归位。 “我说了,别动青璃!” 楚宁怒吼,声音嘶哑却如雷霆怒吼,以魂为燃,撕裂黑暗。 他的怒吼已不再是简单的武者呐喊,而是生死搏斗中燃烧的灵魂呼号。 “我不是来求活路的。” “即便烧光雷骨、毁尽雷心。” “我也要踩着你们,把她从地狱里带回来的!” 他再度艰难站起,步伐踉跄,却坚定无比。 背后,雷骨异相愈发显现,紫金雷轮旋转不息,散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压。 他没有退缩。 反而一步步走向那个正在完成献祭法印的领头者。 第一步,厚厚的雪地骤然龟裂,雷声轰鸣如地裂。 第二步,血河漩涡激烈崩塌,黑暗涌动。 第三步,他脚掌踏入满布符文的咒阵,骤然引发雷霆炸裂,天地为之震颤。 “轰!!!” 雷霆炸裂声中,他一刀劈开那贯穿天地的血河之柱,斩断两道已经凝成形的“神魂锁”。 锁链轰然崩碎,祭祀的阵法顿时摇晃,黑暗的压迫力随之松动。 楚宁体内雷煞陡然暴涨,雷心鼓荡如战鼓震天,一道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神念轰然震响。 “咚——” 一圈紫金雷纹从他脊背炸开,骨铠表层寸寸崩裂,雷光在伤痕间游走,仿佛灵雷蚕食着他最后一丝血肉执念。 “噼啪——!” 雷鸣如焚骨怒吼,贯穿魂台,仿佛来自天穹最深处的雷神之咆哮。 一股沉沉的压迫力自楚宁体内升起,他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从骨血到魂魄,都被强行推入某个更深的临界状态。 下一瞬,一道庞大雷影自他背后缓缓拔地而起。 那不是影子,而是一尊雷骨神影。 它无肉无肤,仅由雷骨铸成,通体闪烁着紫金雷光,如魂魄之骨,一寸寸自楚宁气海丹田中撑裂而出。 巨影昂立天地,顶天立地,轮廓模糊,却威压如山。 最引人瞩目的,是其眉心深处陡然裂开的一道古符。 那是一道古老的雷道神文,只有雷极体踏入雷铠进阶之门,才能在气海显化。 符纹一出,整具雷骨神影仿佛被点燃,雷芒以骨为轴、以魂为引,游走全身。 ——雷铠·第二形态,骷髅战甲,觉醒! “哐——!” 雷息轰鸣,地脉震动,冰层四裂,天地如遭雷陨洗礼。 楚宁周身雷煞再度暴涨,那一刻,雷骨不再是防御,而是进攻之源。 雷力渗入五脏六腑,催动体内魂火与雷纹共鸣。 雷骨沿着脊柱延展,如龙脊蜿蜒,贯通魂台;胸骨似裂雷铸炉,肩甲化作雷锤之脊,臂甲之上,紫雷奔腾,雷流回旋如潮。 而就在雷铠升格的瞬间,楚宁气海中原本搅乱的灵息猛地一紧。 “轰。” 境界,突破! 他的气机如断堤雷潮冲入更高维度,丹田再度扩容,气血奔腾如百川归海,雷息贯通周天窍穴,强行跃升。 ——从七品中等,跃入七品上等。 这不是归元丹的效果,而是雷铠·战甲的进阶馈赠。 雷铠与神魂交汇时,肉身与气海双重拓展,才带来真正意义上的破境提阶。 雷光照耀四野,风雪倒卷成旋。 连狐焰都被雷场所震,纷纷避让在楚宁周身三丈之外。 那尊雷骨神影缓缓俯身,与楚宁气息合一,魂魄如同双星交织,战意燃起,雷鸣再响。 这一刻,楚宁不再是那个残臂踉跄的中年人, 他缓缓抬起左臂,动作并不快,却牵动天地气流,空气在他的掌指之间炸出一圈圈螺旋波动。 风雪被撕裂,化作雷雪旋涡。 山林间,那些早已凋零的古树——原本沉默于死寂的存在,此刻纷纷震颤。 “喀喀喀……” 枝干开裂,枯皮炸裂成灰。 “楚宁……”冬儿眼中泛起骇色,几乎不敢相信。 骷髅战甲自楚宁与冬儿周身升腾,天地间一度寂静如死雪窒息。 楚宁立于战场中心,半身雷铠已然化作骨焰战甲,肩甲如裂山,脊柱如霹雳龙脊,臂甲处缠绕的雷丝流转如天刑锁纹。 他低头,看向身旁的冬儿。 她仿佛还未从这一幕“神祇降世”般的雷煞爆发中回过神来。 狐焰四溢,血河哀鸣,而她,却一动不动地跪伏在雪中,双手死死护着朔月冰魄,唇瓣发白,眼神因惊骇而微微失焦。 那一瞬,她根本不是一个“接引者”,只是一个站在风暴中央的凡人少女。 “冬儿。” 楚宁的声音从战甲中传出,略显沉闷,却格外低稳。 “跟紧我。” 话音如雷,击碎了冬儿脑中因恐惧凝结成霜的思绪。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那个已非凡躯的人影。 ——那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雷光如骨,战甲披身。 楚宁的脸庞不再柔和,而是染上雷电勾勒出的冷冽纹痕,断臂之处,雷光缠绕如龙,一寸寸延展。 “滋——” 雷煞涌动之下,楚宁的右肩猛然震颤。 下一刻,一根根雷骨自肩头延伸而出,如天工神造的雕塑般,在风雪与血咒交织的混乱天地中缓缓构筑。 一只半透明、由雷煞凝聚的义肢,缓缓成形。 那并非单纯的“重生之臂”,而是雷之意志的投影,是他神魂与战意的具象显化。 雷骨义肢指节微动,泛着虚光,掌心呈半握之姿,在灵魂层面,与楚宁自身产生共鸣,像是另一个心脏在跳动。 冬儿怔住了。 那一刻,她仿佛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 风雪依旧,雷压如潮,可她却只觉得肩头一沉。 一只雷煞凝铸的义肢,悄然落在她肩上。 那并非实质之手,却沉稳得仿佛山岳。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义肢触及她肩膀时,传来的一丝轻微的电流——它并不灼热,却带着某种近似心跳的律动,如同雷鸣心跳与她的呼吸一瞬间重合。 冬儿下意识地想退开,却止住了动作。 不是因为胆怯,而是那手臂上的温度——哪怕并无血肉,却有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安定感。 那种温度,不似人间烟火,却像冰雪覆地中,一团从不熄灭的炭火。 “楚宁……” 她微张的唇瓣,只唤出了这两个字,声音轻得仿佛怕破坏这段风雪间短暂的宁静。 可他的声音随即落下,缓缓、稳稳、如低雷滚动在耳畔: “我说过,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伤。” 那话语沉稳而笃定,如雪夜中不熄的灯火,映在她眼里,摇晃,却未曾动摇。 冬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害怕——不是怕死,而是怕失败。 怕无法守住青璃的魂火,怕自己只是那个“被选中”,却承担不起命运重压的普通人。 更怕……他会为了守护她,而燃尽最后一滴血。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在那雷骨义肢上轻轻一点。 细微的电流滑过她掌心,她却未抽手,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种“与他相连”的存在感——就像小时候她握住那只狐爪时,从未再忘记的温度。 她喉咙一哽,许多话在心头翻涌,想说:“我可以的”、“你别管我”、“你快去”…… 但终究,她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抬起头,看着那个白发披雷、断袖持刀的男人。 他站在她身侧,明明伤痕累累,雷骨溃裂,气息动荡,却依旧稳若磐石。 那不再只是一个人。 那是一道誓死守护的屏障,一柄逆风而行的刀,一座隔开生死与希望的山。 她终于明白,自己要做的不是叫他停下,而是跟上他的脚步。 冬儿眼角微湿,泪未落,却深吸一口气,咬紧唇瓣,强忍魂火反噬带来的痛楚,将颤抖的手再次稳住,紧紧握住朔月冰魄。 那一刻,她知道: 她不仅仅是在引魂—— 她是在和他一起,把青璃,带回家。 “……好,我引。” 楚宁微颔首,雷骨义肢轻轻收紧,仿若无声的承诺。 “青璃的魂火,由你护。” “其余的——都交给我。” 雷骨义肢在这一刻收紧,恰如一副坚不可摧的盾,隔绝了风雪、血咒与所有的黑暗。 这一刻,雷神守凡灯,战铠拥灵火。 施祭者环伺,血河未息,但那一对并肩的身影。 一前一后,一强一柔,如烛如岩,在风雪中巍然不动,成了天地间最坚定的坐标。 那血祭阵中央,领头的施祭者原本高踞于献骨坛后,披着赤袍的身影宛如一尊静坐血座的神祇。他原以为楚宁已是强弩之末。 可下一瞬,那具由雷骨凝聚而成的骷髅战甲自狂雷之中立起,天地之下,仿佛多了一尊雷魂神像。 那一幕,雷煞盘旋于肩,雷骨自脊柱炸裂而出,胸甲纹路宛如活体雷文在跳动,一枚枚紫金符印如命轮般游走不息。 更有一只透明雷臂自断肩生出,宛如天意补缺,令人震撼。 “气劲外显的战铠……还能二次进化?” 领头施祭者面具下的瞳孔骤缩,喉头一滞,连咒音都断了半息。 他不是没见过雷道战者,也不是没见过器魂凝形,但这等融合神识、战铠、法身、神骨于一体的战铠,是第一次。 骨坛之后的其余施祭者也纷纷色变,有人低声咒骂,有人呼吸紊乱,连立场都略微动摇。 可那为首者神情随即沉了下来,兽骨面具上浮现出淡淡的红纹,仿佛被激起某种更古老的贪欲。 他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弧度,眼中透出无法掩饰的贪婪与癫狂。 “不过是……献祭坛上的魂引,披着神衣,终究不过凡骨。” 他语声空洞如坟钟,一掌探天。 “轰——” 那倒悬天穹之上的血河,原本如静卧长鲸般沉浮于天,忽然咆哮而下。 血潮翻涌,如洪炉倒灌,天地灵气瞬间被撕裂,风雪顷刻失色,寒云炸开,赤光染地。 整片战场仿佛陷入了血海之梦。祭坛四周的雪原像被蒸发了一般,一寸寸扭曲塌陷。那不仅是血河。 而是“血祭领域”的现世化。 “这竟是领域!”楚宁目光一沉,左脚踏地,雷纹寸寸爆裂,骨铠细声碎响,宛如神锻之体正受万钧熔炉淬火。 “有趣……那我就斩你这‘炉’。” 楚宁提刀而立,雷光未褪,杀意破空而起。 “七魂锁——启。” 为首施祭者低声吐出那三个字。 天地顿时一滞。 那不再只是七道血咒锁链从空中落下那么简单。 只见,在青璃魂火上方的魂桥正下方,那片早已冻结万年的冰壳忽然龟裂,七道由黑金神骨铸就的“魂刺”自地脉深处缓缓升起,似曾贯穿天地的远古残骨,如今被再次唤醒。 每一道魂刺,皆对应雪狐王族七魂命脉之路,刺尖之上,各有一缕狐火残念,被封印于此。 “这不是封锁,是——替代。” 楚宁瞳孔微缩。 这七魂刺,不是为了锁住敌人,而是要将青璃残魂强行钉死在虚假的神台之上,取代她归位的魂轨,将其灵性剥离、注入献神血眼。 而那些魂刺上流转的魂丝——赫然正与青璃魂火的七道本源共鸣。 “他们在劫持归墟的路。” 楚宁低声咬牙,雷光迸射。 “这是狐族归魂之地的本脉,他们不是在杀人,是在窃夺整个族群的神位血权——要在这里,封王另立。” 冬儿猛然明白过来,惊骇地看向脚下咒阵: “这不只是毁一个魂……这是要斩断‘所有归魂者’的来路!” 血河滚滚,七魂刺贯地如柱,仿佛整个天地都为这场仪式屈服。 而楚宁,一步步踏入其中。 血河之力轰然压落,仿佛要将楚宁整个人按入天裂之中。 楚宁缓缓站直。 半身骷髅雷甲微光浮动,那缠绕魂骨的紫雷仿佛在咆哮,每一次跳动,都在昭示着: 他还在战场。 他未曾屈服。 雷煞之力沿骨脊贯通天灵,肩背之间雷火升腾,义肢雷光翻涌如铸星河。 远方,四位施祭者站在献骨坛上,目光凝冷,无惧楚宁战形。但他们的咒印之力,正一寸寸崩解。 楚宁左手长刀高举,右手紧搂冬儿腰肢。 “献祭?夺魂?” 他冷笑一声,脸上血痕犹在,却宛若雷域之神: “那你们就看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威——” 下一刻,雷骨炸响。 他如鬼魅掠过虚空. “寂世灭。” “轰——!” 断雪刀如雷虹横斩,第一座献骨坛轰然崩塌,两名施祭者被雷压震成粉尘,连哀嚎都未能出口。 第一个死的,正是持“忘川冥丝”之人,魂咒未解,灰飞魂灭。 剩下的施祭者大惊失色,立刻激活秘纹,强行召出“献魂阵第二式”——七魂环锁·裂神驱体。 七道魂索自血河中冲天而起,交织成环,欲将楚宁强行绞杀。 然而…… 楚宁眼中雷芒剧震,喝声如神火燃魂: “你们想困我?” “我劈开你们的魂——” 他反手一刀轰出,雷光如星核塌缩后迸发,魂锁震断三道,其余四道在骨甲雷纹上电迸射,根本无法封印。 朔月冰魄剧烈震颤,青璃的魂火在其中如鲸游翻涌,仿佛随时要脱离魂桥,跌入那即将开启的“献神血眼”。 冬儿猛然察觉,魂火的温度竟开始失控。 原本缠绕指尖的狐焰忽地腾起,银蓝色的火舌仿佛拥有意志,蜿蜒如蛇般反向缠绕在她手腕上,灼烫如焚。 “呃啊——!”她一声痛呼,指节泛白,掌心皮肤寸寸裂开,鲜血与魂火交织,冰魄上顿时浮现一圈圈如泣如诉的狐族古纹,交迭着青璃的名字。 狐火被干扰。 魂桥不稳。 “青璃的魂火……被拉歪了!”冬儿惊惧低喃,瞳孔收紧。那一刻,她感到某种冰冷的意识正从血河深处窥视自己,像是要将她连同冰魄一起吞下。 她想咬牙坚持,却忽然看见——冰魄上的青璃魂影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哭喊,宛如正被撕裂的幽灵。 “我不行……我做不到……我快撑不住了——” 她双膝一软,几乎跌倒在地,朔月冰魄差点脱手而出。 “冬儿——!” 一只雷骨包裹的手臂及时伸来,稳稳托住她即将崩溃的身体。 是楚宁。 他一手擎刀,与施祭者激战未停,另一手却毅然穿越血咒风浪,护住她颤抖的肩。 “别松。” 他俯身凑近,声音低沉如雷: “你是她唯一能回来的路。” “你在怕什么?怕失败,怕自己不够?……那就别怕,怕也要走完这条路。” 冬儿怔怔望着他,那道孤身伫立在雷火与血浪之间的身影,像一道沉默却永不退让的天堑。 他的身躯之上,雷骨裂纹如蛛网蔓延,肩膀塌陷,断袖下鲜血不断滴落,溅在雪地,浸入她掌中的朔月冰魄。 就在血滴落入冰魄的刹那。 冬儿瞳孔猛然一震。 她看见了一幕,不是现实。 是幻影。是青璃的记忆碎片。 狐焰浮现一段银白色的画面: ——年幼的青璃独自站在雪林中,弯腰为一只小兽包扎脚爪,神情温柔。 ——又一幕,她捧着狐火,交给长老,低声道:“若我死了,请留一丝魂光于北林。” ——还有最后一幕,是她在某夜的风雪中,静静望着楚宁离去的背影,目中盈泪,却一言不发。 那泪光落下,与冬儿掌心的狐焰重迭。 “青璃……”冬儿喃喃。 那一刻,她不再恐惧。 她终于明白,这场引魂,不只是传承,不只是仪式。 是她,在为另一个女人完成未竟之愿。 是她,在承接一段来自“圣女”的羁绊。 她深吸一口气,肺腑之间仿佛灌入风雪的寒意,却也点燃了某种未曾熄灭的火。 她缓缓低头,看着掌中的朔月冰魄。狐焰躁动,她的手指颤抖着,却坚定地再次握紧寒玉神兵。 指尖鲜血顺着掌缝渗出,流淌进狐焰之中。 银蓝之火骤然剧烈燃烧,如同获得了某种血肉共鸣的牵引。 青璃的魂火在朔月冰魄中微微浮动,原本挣扎不安的光焰,竟渐渐沉静了下来。 那缕沉眠的意志,似感知到冬儿此刻坚定无畏的心念,于是终于不再反抗,不再哀鸣,而是——随她共鸣。 魂桥,随之稳定。 狐焰,再度重燃。 风雪之中,青璃魂火在冬儿掌中,缓缓回归——如一场跨越生死的归乡。 而楚宁的身影,早已转身。 他没有回头,未曾言语,只是在下一瞬低喝一声,骤然踏前。 “——雷鸣·起阵!” 左脚重踏地面,沉雷轰响。 那一刻,整片冰原仿佛被某种狂暴意志灌注,紫金雷纹如山洪暴发,自他脚底炸裂开来,铺满整片雪地。 一圈雷网如蛛丝交错,猛地扩张,将他整个人封于其中。 那些雷息印纹缠绕着他的周身雷骨,瞬间激活共鸣,雷息在骨骼之间跳跃、嘶鸣,如同被唤醒的蛰雷灵蛇,在他血脉深处奔腾咆哮。 他与雷骨共振,气海震荡,战意如炉。 就在这雷息即将爆裂的边缘,他猛地将双掌按入冰雪之中。 “哧!” 骷髅战铠也随之一颤,战甲表面布满的雷文流转光辉,仿佛整个铠甲在回应主人的意志。 它低低俯身,两臂伸出,如同巨兽伏地,十指深深刺入地脉,与楚宁的灵海达成某种恐怖共鸣。 下一瞬,天地轰鸣。 一道雷柱,犹如天之脊骨,从楚宁足下轰然升起,自地心喷涌而出,穿透厚重冰层,直直贯穿天穹血河。 那一柱雷光,如同神罚,怒劈而上。 雷河对撞血河,紫电冲击血潮。 “轰——轰轰轰轰!” 狂雷炸裂,血海翻腾,天地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重心。 整座冰原开始剧烈晃动,冰雪四溅如雾,空气中满是咒文燃烧的浮纹。 魂火在雷光下挣扎扭曲,一座座献骨祭坛猛地爆裂,发出凄厉的哀嚎,魂液四溅,如血雨坠落苍穹。 楚宁的战铠已裂。 紫雷灼烧着他的躯体,血从胸口与臂骨渗出,却未曾止步。 他的右眼仍在燃烧着雷光,宛若雷神降世,目光锋锐如刀。 楚宁举起断雪刀,周身雷息凝聚于刀锋之上,雷芒闪烁间,空气被生生劈裂。 他怒斩而出。 这一刀,不是为了杀敌,而是破祭。 “喝。” 刀锋斩出,一道雷鸣断空,如天裂星崩。 斩向高台上的祭祀首领。 ——那一位头戴角冠、手执血咒的献祭者,正凝聚最后一道灵印,欲将青璃魂火强行炼入魂坛之中。 可他刚抬手的瞬间,就感受到那来自地脉雷源的恐怖杀机,如一头从天穹奔袭而下的雷龙,带着毁灭天地的怒意扑面而来。 他还未来得及结印,雷光已至。 “嘭!” 断雪刀所化的雷芒直接劈入他胸前咒阵,轰然贯穿。 他眼神骇然,一声未吼出口,整个人连同魂灯、血咒、骨坛、神印,全数在那道雷芒中崩解。 身体炸裂成漫天黑灰,飘散于空,仿佛从未存在过。 高台塌陷,献骨七坛其一被彻底毁灭。 雷光如雷海涌动,电蛇在咒纹之间狂舞,整个仪式结构被强行中断,阵基动摇,魂锁崩裂。 ——这一刀,真正斩下的,是这场逆祭的希望。 赤红如血的天幕下,那两位居于中央的邪祟静立于骨坛之巅,宛若无视尘世的神明,眉目紧闭,仿若沉眠。 他们面无波澜,不言不动,仿佛这人间的杀戮,祭坛的崩毁,与他们毫无干系。 不是傲慢,而是从始至终,他们便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而其余几名施祭者,已然在不同方位列阵成环,守护着献祭核心。 风啸咒吟之间,他们法袍猎猎作响,袍角满是以魂血勾勒的符文,在魂火照映下微微蠕动,仿若活物。 他们面上覆着雪狐皮制的血面具,森冷诡异,面具之后的眼眸冰冷而死寂,无喜无怒,只剩下冷漠的咒杀意志。 楚宁缓步踏入祭阵中央。 雷铠随他的脚步微震,发出“锵锵”雷鸣,如神鼓轻响,警示天地。 他双眸如炬,迅速掠过这七人之阵,每一处魂阵的节点、每一缕咒线的波动、每一位施祭者的立足点,皆在一息之内扫尽识海。 他没有急于攻击。 敌在明,祭阵错综复杂,青璃魂火又被七魂锁牵引、连根交织,一步踏错,便可能导致魂火碎灭、魂归湮灭。 必须一击必中。 他目光微敛,锁定左前第一位施祭者。 那人正手持一柄黑骨魂钩,钩齿锋利如刃,正缓缓牵引着青璃魂火最外围的魂丝,与祭坛魂阵间形成共鸣。 此人,正是负责操控“魂刺根脉”的节点掌控者。 他所执之咒,名为“锁魄断思”,能以魂钩撕裂意识之脉,若在青璃魂火失衡之时发动,便能瞬间切断神魂联系,将其彻底钩碎,化为无形死焰。 ——若不先破此人,青璃之魂危在旦夕。 楚宁眼神骤寒。 “先取你。” 雷步震地,他足下雷息猛然炸裂,雪地如火山般崩裂,碎冰腾飞。 “咚!”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雷光破空而出,身后雷骨激荡,刀势卷起雷鸣,破开魂阵罡风,直斩左前施祭者。 “哼——” 那施祭者冷哼一声,眼中早已浮现诡异冷光,仿佛早有预料。 只见他脚下骤然升起一道复杂魂纹,血色光华自地脉涌现,扭曲中升腾起一道三层魂障结界。 “魂幕结界,三重护神!” 三重结界重迭如波,一层封身,一层封识,一层封魂,分而不离,稳固无比。 此乃魂系咒术中的防御极式,能以神魂之力直接抵御神魂杀机,乃专为对抗雷武系强者所设。 他自信,这一刻足可拖住楚宁,为其他人赢得“封锁魂桥”所需时间。 但下一瞬,他眼神骤然一变。 ——楚宁的刀势陡然一改。 雷刀在临近刹那化斩为刺,锋芒如芒针破雾,整道雷意聚于一点,凌空笔直刺出。 “锵!” 第一重魂障应声炸裂,宛如玻璃瞬间粉碎。 “轰。” 第二重结界剧烈震颤,紫金雷芒以点爆面,电弧四散如蛇蜕狂舞,顷刻贯穿。 第三重护魂结界不过支撑半息,便在雷息高频震荡下被生生“烧熔”,魂障化灰,结界湮灭。 “不——” 那施祭者骇然欲退,手中魂钩刚欲回抽护体,断雪雷刀却已如同神雷劈体,猛然贯穿其胸口。 “咔嚓!” 雷刀震爆魂印,魂钩反卷而裂,断线之力瞬间反噬。 施祭者双目圆睁,魂识直接崩塌,七魂锁节点崩毁,其身仿若被撕裂的皮囊,炸成漫天血雾 “嘭。” 他的尸骨在雷光中瞬间燃尽,连带其魂钩之线也随之断绝,那条缠绕在青璃魂火之上的魂丝,像脱落的蛛网,缓缓消散在空中。 随之而来的,是青璃魂火的剧烈颤鸣。 那一线本欲被钩裂的神魂脉络,此刻竟奇迹般地恢复平稳,银白光焰重新聚合,重新焚亮。 魂火回稳。 祭阵第一锁——破。 剩下的两名施祭者面色齐变。 有人倒退一步,有人紧握咒钩,有人唤起备用阵符,魂火映在他们冰冷的面具之上,却遮不住眼底骤现的惊惧。 楚宁目光一转,雷光划破瞳底,迅速锁定下一目标。 ——右方第二位施祭者,女子身形纤瘦,面具之下隐约可见灰白长发随风摆动,骨节纤长而灵活,掌心正浮动着一道复杂的血纹咒印。 她是这座祭阵中的咒术中枢,封神血印的主控者,亦是掌控“夺火之印”的关键施咒者。 她的动作迅捷而精密,指尖飞舞如织,十指之势已然交织成印,整幅夺火之咒已成九成,只剩最后三指一合,即可强行将青璃魂火从冰魄之中剥离,纳入血咒坛中,完成逆祭转魂。 ——只要她完成那一印,前功尽弃。 楚宁心头如霹雳骤响。 “下一个——是你。” 雷息轰然炸响,他脚步一踏地面,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般的雷光,骤然扑出。 “咚!” 他如雷矢穿空,瞬息逼近,那女子尚未来得及完成最后三指,楚宁膝锋已至。 “砰!” 一记膝撞,直轰其胸口,裹挟雷暴冲击之力,将其体表防御符骨震成粉碎。 她尚未反应过来,手中结印之骨便已寸寸裂断,骨响如瓷裂,惨叫未出,楚宁反手一抽。 断雪刀闪电回旋,带着一道雷轮光芒自右侧横掠而出,刹那间划破虚空,精准劈向咒印核心之轴。 “哧——” 血光乍现。 那女子咒印刚成,便被雷刃硬生生一斩而断,印轴逆反,魂火回涌,冲击她识海,她喷出一口猩红鲜血,整个人如断线之蝶般倒飞而出。 “啪!” 她砸入魂阵之外,法袍碎裂,面具跌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而那原本浮于空中的血色咒印亦开始崩塌、断裂、散灭,如火燃纸,灰飞烟灭。 第二核心咒点——破。 楚宁停步,周身雷芒不稳,肩甲已然龟裂,体内雷息如潮涌翻滚,压得他胸口剧痛、喉中腥甜。 他没有再出手,反而半跪在地,剧烈喘息。 “一个擅魂,一个主咒。” 他咬紧牙关,手中断雪刀颤鸣不休,周身雷光忽明忽灭,却在那一道低吼中再次稳定: “……那剩下的一个,我也会斩完。” 他不是在乱战。 他是在精准地——拔掉这座祭阵中每一颗嵌入神魂的“钉子”。 每一个“钉子”都是核心,都是杀器,而他,将用自己残破的雷骨,一枚一枚拔下——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许那缕魂火被夺。 风雪忽然凝固,如画被按下了暂停键。 从血河之后,一名身披猩红长袍的施祭者缓缓踏前半步。 他的身影极为瘦削,宛如干枯的尸骨在红雪中踱步,面上覆着半张无口的白骨兽面,眼眸藏在黑影中,冰冷沉默。 他右手垂落,一缕几乎不可察觉的血丝自他指尖延伸,穿透地面,蜿蜒钻入冰层深处。 下一刻,令人心悸的一幕悄然发生。 那六名原本已被楚宁斩杀的施祭者,竟一个接一个从血河之中缓缓直起身来。 (本章完) 第161章 逆神之雷 第161章 逆神之雷 天空血河之巅,风雪止息。 一片赤红翻涌之间,那两道宛如神祇般的邪祟——“燎骨猿侯”与“泣雨赤童”,立于彼岸祭坛之上,身影高悬天幕之下,如命运的两根血指,牢牢插入这天地之间。 他们闭目而立,仿若静候血潮之退,初看如神明入定,不动不语。 然而若观之再久,却会生出一种骇人心魄的错觉。 不是他们在“沉睡”,而是他们正在“搏斗”。 非外斗,而是神识内敛、与某种不可言说之物对峙。 燎骨猿侯双掌抱肩,苍白骨爪于胸前相合,五指如钩,隐隐闪动着墨黑幽焰。 那是他的魂识之火,正在于虚空之外,与一道古老的封印意志僵持抗衡。 他骨颅微颤,似曾有魂缠绕其心,欲逆天归位;而那幽魂被他生生镇住,一寸寸折服在他骨骨之内,火光翻滚,如地狱之底的神祇怒视旧主。 而在另一端,泣雨赤童持着那柄残伞,安静立于血雪间。 他同样闭目,却泪痕未干,幽黑的眸中仿佛还闪烁着“生”的残光。 他的唇角微动,不断低喃着无声的音节。 那是他魂识中,正与“前世的自己”做最后的割裂。 他的身躯被斩过无数次,曾为王子,也曾为奴隶。 而此刻,那些断裂的意志正在彼此争夺“主控权”,一旦失衡,他便会再度坠入疯魔深渊。 此时此刻,两位邪祟虽未动一指,却令整座天域都陷入可怖的压迫。 血河如天裂,横贯天穹,悄无声息地卷动,仿佛天道自身也在战栗不安。 四方天地随之晦暗,天光被遮,气流凝滞,万物不敢响动,唯有雪在此刻停止了坠落。 时间,被他们的“神识之战”短暂封锁了。 “这不是对我们。”楚宁目光一凛,低声对冬儿说道,“他们,是在抵抗某种‘回归’。” 冬儿怔住,只觉得心中发凉。 “趁他们未醒之前……”楚宁抬头,望着那血河之上两道巍峨如山的身影,喃喃道,“尽快完成青璃神魂接引。” 楚宁神识如针,警兆骤生。 冬儿手中的朔月冰魄亦猛然一震,那狐焰魂火之中仿佛有一丝莫名低吟,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颤动。 而就在那诡静中央,血河彼岸,一道身影终于动了。 那名自始至终未曾发一语、未动一步的施祭者,此刻缓缓从阴影中踏前。 那一脚落下,不起雪声,却仿佛踏断了生死之间的界限。 冬儿骤然心悸,反手紧握朔月冰魄。 他身披猩红血袍,衣角之下垂落着铁制残骨,宛如献祭之后仍未归葬的魂灵。 他瘦削至极,骨节嶙峋,仿佛整具身体只余一层干皮包裹枯骨。 最骇人的,是他面上的“兽骨之面”。 那是一张无口无鼻、无额无颌的白骨面具,唯有两孔黑眸,深如不见底的业火渊狱。 谁望一眼,心神便忍不住颤栗,仿佛有万千死魂在那对黑洞之中低语啼哭。 他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血与骨的缝隙之间,不在阳世,不属阴界,而是走在——“轮回的反向”。 “原来他……”冬儿喃喃,瞳孔剧缩,“他才是……才是真正的七人核心。” 她从狐族古碑文中读过一段禁忌记载: “轮回之印者,逆踏死生之道;其咒有名曰‘九转’,其身承七曜而不归墟。” 他,正是七人中最隐蔽却最致命的一位——天权·文曲,掌“轮回之印”者。 “楚宁,小心此人!”冬儿大声对楚宁喊道。 而此刻,随着最后这位施祭者的走近,七曜阵中被楚宁轰杀的六名施祭者焦土微震,魂痕翻滚,血河泛起诡异的灰光涟漪。 其上,一点点残魂在水面浮现,犹如渊底残烛,将熄未灭,回应着他脚步间呼之欲出的——“轮回权柄”。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指节扭曲而干裂,在风雪与血焰之间,一物缓缓自他掌心浮现。 那是一枚通体幽黯的古印。 印高九寸,色如墨铁,印面之上铭刻着九道弯月状的轮转纹络,每一道皆刻满古老魂文,却残缺不全,仿佛每现一刻便吞噬一缕灵魂的叹息。 它的名字,是整个炼血堂最禁忌的祭印之一: “九转玄冥印” 此印一出,无数狐魂无不收声,肃立。 “那是……”冬儿喉头一紧,“轮回……秘印。” 此刻,文曲低声开口,声音仿佛从古棺底部渗出,空洞而诡异: “残躯未散,魂灯犹温,血河作引,献骨为媒……便可归位。” 他步步向前,印痕微亮,咒息溢出。 血河顿时泛起一层涟漪,六座已沉入水底的献骨坛缓缓浮出水面,六缕血丝自坛中升起,如同钓魂之线,缓慢扎入六具焦尸眉心。 那并非语言,更像是一道血契,一缕牵引魂灵的咒印,直通归墟。 献骨坛浮出水面的刹那,那些曾被楚宁亲手斩杀、雷光焚灭的六名施祭者——魂光竟缓缓自血河之中浮现,仿佛被什么在从地狱底部一点点拉回阳世。 而文曲本人,只是垂下右掌。 他的指尖,一缕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血丝悄然垂落,低入雪地,渗入地脉,而后……落入血河祭阵的“根部”——归墟锁点。 刹那之间。 血河深处,本应彻底寂灭的六具施祭者残骸,竟仿佛被冥府之地的魂灯重新点燃。 那些早已焦黑、破碎、雷火焚尽的骨肉,此刻在猩红水面之下,一点点挣扎着,从死亡的泥沼中缓缓直起身来。 没有咒语,没有鼓声,只有沉默中魂火再燃的颤鸣。 冬儿骤然失声,几乎握不稳朔月冰魄: “这是……‘魂锁贯体’。” “文曲要将他们的魂痕,用魂柱贯入祭锁,再以己身为中枢——轮回复位。” “那六人……虽已死,但本命器未毁、魂印未散……皆在血河中保留了一缕残念。” 楚宁望着文曲抬手时露出的手腕。 ——九道印痕已现其六。 每一次“归位”,他承接的,都是一个死者的“业障”。 “你竟敢——逆祭轮回?” 文曲听后却轻声一笑,仿佛听到了久违的回应: “逆天?” “我只是……不想死罢了。” “狐族当年拒我永生,今日我便踏碎魂桥,借狐族之魂来修我不朽。” “他们以为献祭只是为神……可我这九转一开,轮回即我。” “他们不过归土,我却可归神。” 说罢,他手中玄冥印骤然一颤。 就在他言落的瞬间,玄冥印轻轻一震,一圈幽黑的纹路扩散而出,沿着地脉蔓延至血河深层。 随之而来的是,七座原本隐匿于地底的骨坛缓缓浮现于血河中央,其上浮现七根斑驳昏暗的魂柱。 那魂柱并非实体,而是从魂桥底部,也即归墟之门的禁地中直刺而出,它们本是封印的象征,用以锁住归墟,不让亡魂乱返。 第一道魂柱破开归墟缝隙,一缕魂焰从地脉冲出,直没入一名焦尸体内。 那尸骸,睁眼了。 但此刻,在轮回印的引动下,那七根“刺”被倒转为“锁”,开始执行截然相反的使命。 七道锁自归墟缝隙中贯出,逐一落于那六具尸骸之上,与文曲一起形成一套七位一体的气息回流法阵。 每一道魂锁上,都燃起了一种幽冥之色的魂火,从碧绿、血红、金紫、幽蓝,到死白、墨黑、灰银。 那不是颜色,是业障的流光。 因为要将他们拉回尘寰,文曲必须以自身血肉承载他们的死亡代价。 他以一己之身,承担六位施祭者生前所背负的杀孽、咒业与献祭印痕,哪怕雷火焚骨,也绝不皱眉。 ——这,便是“天权·文曲”的权柄。 他不是让他们重生,而是以轮回之法,替他们换回一线存在的权力。 随着玄冥印的律动加快,魂锁爆出七声长鸣,原本崩碎的六人身躯竟开始一点点重塑。 血肉归位,咒纹再现,法器自断刃残骨中再度漂浮于掌。 冬儿望着那一幕,寒意从足底蔓延至发梢。 “他们……回来了……不是活人,也不是鬼。” 楚宁眼神未移,低声接道: “是‘被轮回者’——是为了献祭青璃,而被赋予了第二次存在的人祸。” 风雪间,魂锁如链,归墟洞开,北斗七曜,于此归位。 献祭——远未结束。 第一根魂柱悄然亮起,宛如星辰坠地,一道细碎而冷冽的银光随之浮现。 那是一柄早已被楚宁雷煞击碎的“剥魂金钩”——此刻竟自血河深处缓缓回旋,带着碎裂的魂鸣,宛如幽冥中传来的旧物归返。 金钩复聚,其钩尖刃上闪耀着一点赤芒,随即猛然落入一具破碎的女尸胸口。 下一瞬,天枢·洞明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苍白无睫的天眼,眼眸之中并非红尘景象,而是三千小世界的重迭虚像,过去、现在、未来如水波交汇,在她的目光中倏然闪现。 她可观十二息内之机变,知死线,断生途。 第二道魂锁猛然绽放,如盛开的红莲自血池中破土而出。 原地残灰被彻底燃尽,一股浓烈至极的怒意在烈焰中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半跪在火中的男人,他满身裂痕,胸口的皮肤下不断涌出炽焰,如同伤口生出了火焰之骨。 他缓缓抬头,双眼中迸发出如业火般的红光。 ——天璇·玄戈,怒目金刚体之主。 他之道,源于修罗。 愈战愈盛,愈伤愈强,战意高涨之时,连神明都难以制其焰。 第三根魂柱缓缓从血河底部拔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肉撕扯之音,一张空洞无边的巨口被带出。 那口中无牙无舌,却在不停咀嚼,仿佛贪婪到连虚空都要吞尽。 天玑·禄存显形。 他无性别之分,亦无口舌之音,唯有一张“归墟之喉”,吞万物、转灵力,却需终生饥饿。其法则,就是吞噬与永不满足。 …… 一名接一名,尸体复生,神魂归位。 复生后,他们的修为不仅从七品下等直接跃升到了七品上等,而每个人的功法也都随阵法的需要发生了变化。 而此刻,最中央的天权·文曲,掌中的九转玄冥印已然剧烈震颤。 他低声咏咒: “以命轮为灯,血河为舟,献骨为锚,吾以六道之轴,召归七曜。” 每复活一人,玄冥印上便浮现一道深刻的裂痕。到第六道完成时,印面已近崩碎,其上光纹飘散,近乎透明,仿佛只剩一口气维持。 而他,神色依旧冷静。 “吾等——归位。” 随着一声如雷怒喝,文曲将最后一道魂锁刺入冰层深处,霎那之间,魂桥七柱齐鸣,天穹震动。 那第七道魂锁,并非链接尸骸,而是——锁住他自己。 他不再是施术者,而是阵眼本身。 自此刻起,他是天权·文曲,亦是七曜祭阵的祭眼枢纽。 “天枢,洞明。” “天璇,玄戈。” “天玑,禄存。” “天权,文曲。” “玉衡,廉贞。” “开阳,武曲。” “摇光,破军。” 七星归位,隐曜现世。 七人之身影悬立血河之上,仿若北斗天轮倒挂,祭阵为盘,魂桥为轴,各自对应魂桥七柱,组成古老而森严的封印夺祭术。 那一刻,血河潮汐回卷,祭坛上空出现了一只缓缓睁开的“血瞳”。 那是——献神血眼。 狐魂哀鸣,狐焰扭曲,天地气机剧变,生死均衡开始失衡,万灵轮回之门微微扭曲,仿佛被撕裂出一道裂缝。 ——死者归来,血祭续启。 ——这是对神权的亵渎,对归墟的撕裂。 ——亦是“献神之途”的真正序幕。 雷雪中,楚宁目光震颤,背后雷骨咆哮。 他终于意识到,真正的对手——不是那七名施祭者,而是——整个天地法则,已在七曜祭阵中开始倾斜。 他将斩的不只是敌人。 而是命运本身。 血河翻腾,七曜献神阵已成,天地如被巨印封死。 楚宁立于魂桥之端,雷铠斑驳,气息如风中残焰,身形却岿然不动。 他未回应冬儿的呼唤,只是目光冷静地扫视祭阵中央,注视着天权·文曲与那枚摇摇欲裂的玄冥印。 “魂锁七曜,骨坛藏眼,归墟为底……你们这阵,不只是献魂,是引神。”他低语,指尖划空,雷息游走脉络,然而声音却越来越低,甚至连自身的雷息都开始迟滞。 雷铠已碎过半,雷煞如同被撕裂的布帛,在气海与魂台之间来回挣扎。 他感受到,自己已逼近极限。 面对七位几近七品上等的施祭者所组成的“献神大阵”,再加上天象、阵域、归墟之力共同压制,他已无牌可出。 他下意识地沉入识海。 ——“吞渊。” 然而,声音像是坠入深渊,无声无息。 他再度唤: “吞渊!我知道你能听到,我不求你助我,只借你一缕力……哪怕,是毒刺都好。” 依旧,毫无回应。 那柄沉眠于幽喉之后、曾一口吞噬神魂的恐怖存在,仿佛已彻底沉入沉眠,或许是封印,也或许,是在看。 “……还是不信我。” 楚宁闭了闭眼,识海如夜,只有灵台上那一点点雷心还在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光。 更无奈的是,现在连混元神令的代价也无法偿还,已无法再次预支功法。 他已经用尽了“未来”的筹码,而“现在”,也快将枯竭。 他几乎空了。 胸口灼痛,骨骼发麻,雷骨的共鸣仿佛也已力竭。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魂轮正在一寸寸被那倒挂的魂锁封闭。 这是一个无法破解的困局。 但楚宁却没有倒下,他依旧伫立在魂桥的尽头,目光越过血河,看着那七人分立的身影,深吸一口气。 他在回忆。 他从不相信天生绝路。 从修炼第一天起,他走的就是最锋利的“雷途”。 那时,他仅是一个未入品的常人,便敢尝试修炼《惊雷刀诀》,引天雷淬体,以自身体魄去承受刀诀激荡,将骨血当精钢,锤炼雷煞。 他赤身站立于山巅,身披粗布,身后插着一柄锈刀。每一道落雷都直劈其身,肉身焦裂,骨骼炸响,唯有咬牙硬撑。 一日百雷,一夜千电。 耳中嗡鸣,胸腔起伏如破风囊,整个人在雷暴之中数次昏死、数次清醒,却也在那片雷海中,一招一式将《惊雷刀诀》刻入身骨。 “痛是理,裂是道,熬过一次,就是你自己的刀锋。” 这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没有人指导,没有人守护。可他始终记得,一道雷斩劈出,刀罡未出鞘锋,却震断冰壁三丈。 正是那一刻,他悟出了《惊雷刀诀》第一式。 他曾在鹰嘴崖的山洞之中,强行融合冰霜之寒,将千年极寒之力强行注入脉络,让雷霆化霜化锋,从而习得“霜雷”。 后来,在青州府城青云擂之上,他被天雷宗的阴雷吞噬,在生死一线中逆练“阴雷天典”,以自身魂念为引,强行共鸣幽雷,领悟出“阴雷”奥秘。 他更曾于端王覆灭天雷宗时,从那最极致的毁灭中悟出“心雷”之法——那是他一生雷途最深处的感悟: “雷,不止毁灭;雷,也有意志。” 他每一次进阶,都不是靠灵丹妙药、传承馈赠,而是靠一身血骨、一次次淬体之痛,用雷火劈开自己的极限。 “我从来不是靠借力赢。” “我是靠,被雷砸过来的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他张开眼,目光愈发清明,雷心缓缓燃起金芒。 ——不再呼唤吞渊,不再奢求神令,不再等待未来。 现在这一刀,要靠他自己斩出去。 “若神不应我,便由我——破神祭。” 风雪再起,雷意如流星逆卷,他轻轻抬起手中断雪刀,眼神如霜,脚步如山,一步,踏入星曜祭盘。 雷芒未至,心已燃起烈焰。 那是他一路走来,身上积累下的。 雷痕。雷煞。雷骨。雷心。 每一道伤疤,每一次劫雷,都是如今——他破阵的证词。 风雪肆意,天光黯淡,雷光如丝如泣。 冬儿双手死死护着朔月冰魄,泪痕未干,却又忽地猛地抬头。 她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一步步朝“七曜祭阵”中心踏去。 他的背影颀长却沉重,雷铠裂痕纵横,断袖之下皮肉焦黑,却依然如同一柄横于天地之间的刀,沉默前行,不肯后退。 “楚宁!”冬儿猛地喊,“你要干什么?不能做傻事!回来!!” 她的声音穿透雷鸣,撕破风雪,带着几近失控的颤音。 可那道背影,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臂——那条由雷煞构筑而成的义肢,表面雷纹闪烁,紫光如火,如同残星之骨。 “咔。” 雷煞义肢,从肩胛处无声崩断,雷光洒落如裂碎的霜雪。 下一刹,它化作一道疾电,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呼啸而去,直奔冬儿方向。 “唰!” 空气在那一刻剧烈震荡。 冬儿下意识伸手接应,却惊讶地发现——那断裂的义肢在临近她身体的刹那,骤然炸开,化为一枚半球状的雷煞护罩,宛如一枚雷之灵盾,将她与朔月冰魄一同笼罩其中。 雷息萦绕其周,宛若战神残念,用最后的力气,为她筑起不灭壁垒。 冬儿怔在原地,唇瓣微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那男人,依旧未曾回头。 风雪扑打在他残破的肩背上,雷纹缠绕,咒阵浮动。他只留下一句低沉而不容置疑的话语: “别动。” “继续引魂。” 声音平静,却沉如天地意志,落在冬儿心头,宛若雷锤重击。 她双膝发软,差点跪倒在地,可双手却本能地将冰魄再次高举于胸前。 泪水悄然落下,溅入冰魄之中。 “你这个疯子……”她颤声低语,却终究没有再喊他回来。 魂火,开始再度汇聚。 天地间万千幽魂感知到圣女神魂的接引再次开启,如潮水一般自雪原四方浮现,游走、汇聚、回归,纷纷涌入朔月冰魄。 而那一刻,楚宁左手抬起,掌心缓缓张开。 他的手臂如岩铸铁锻,掌中一道极细微的雷光若游龙蜿蜒。 随着魂火再度共鸣,楚宁心神归一,一道微不可察的雷种自他识海中徐徐现形——那是五雷归一后压缩成核的“雷心原核”。 他将其托在掌中,周围气息开始剧烈变动。 雷球旋转,雷光缠绕。 “滋滋滋——” 四周风雪倒卷,如被无形巨力引动,雷息宛若飓浪席卷天地。 那雷球先是巴掌大小,继而迅速缩至拇指之径,而后越缩越小,雷光却愈发炽盛——仿佛整个天空的电压都在这一点之中汇聚。 空气震颤,雪幕开始向外剥离,四周仿佛形成了一个真空,无风、无声,唯有那一枚雷球心核,在他掌中如恒星燃烧。 冬儿抬眸望去,只见那道身影,如踏雷神祇,逆天而立,周身雷焰缠绕。 那枚雷球,不只是“杀意”之核,更是他将所有雷煞、所有斗志、所有“活着”的意义——压缩成了一个“孤注一掷”的核心。 他不是要拼死。 他是要——以命为灯,引神焚天。 而冬儿,必须活下去,把青璃带回来。 她泪眼模糊,却未移开目光,手中冰魄被她死死握紧,魂桥稳定如初。 这一刻,天地万象仿佛只剩两人。 一个是雷火战神,逆步而行。 一个是接引神魂的灯塔,静守原地。 他们隔着献神阵,彼此无言。 可那雷煞铠中,仍回荡着一句话: “我说过,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伤。” 只见,楚宁左右掌心之上,雷核缓缓升空。 它并不刺向敌人,不攻向七曜之祭,不毁祭眼、不灭邪祟——它只悬停在高天正中,孤绝地闪耀着五色幽光,像一颗被剥离世俗的灵魂,等待审判。 楚宁立于天地缝隙之间,仰头望向那团雷火。 血河翻腾在脚下,七曜震怒于两侧,魂火在背后剧烈波动。 但他不动如山。 “咻——!” 雷核破空而上,如一颗坠逆苍穹的恒星,悬停于七曜之阵正上方,五色雷息在云霄翻腾成风暴。 天地间,一瞬静止。 他的神情沉静至极,眼眸如湖水映雷,映出那一刻,他心中的五道裂痕。 金乌,是怒,是他在长城之巅斩敌千万,孤军不退的决心。 玄蛇,是怨,是他血亲尸骨无存,灵堂前一拜无应的恨。 雪狐,是伤,是青璃香消玉殒、魂火渐熄的绝望。 魂狮,是念,是他一次次挡在人前,对苍生、对归属的守护。 魇虎,是恐,是他每一个夜不能寐时内心回响的低语: “你真的撑得住吗?” ——那五头虚影,缓缓在雷核中浮现,盘旋咆哮,如神如鬼,五念交缠,构成了他自身的全部。 而此刻,他做出了最极端的决定: 以身为鼎,承五雷共铸,淬炼雷极之体。 冬儿猛地抬头,望见他左手高举的背影,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要将这苍天撕裂。 “楚宁!!你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在风雪间撕裂,带着惊恐、哭音、无法遏止的颤意。 她僵在原地,泪水早已模糊双眼。她看着那道背影一步步走向风暴深处,脚下雷痕灼烧冰原,一步一印,一步一鸣。 她无力再喊什么,只能强行将泪水咽下。 但楚宁没有回头。 “他疯了?”天权·文曲一声惊喝。 七名施祭者、狐魂之影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团缓缓展开的雷核。 ——而就在此时。 “轰!” 天上雷核,炸开。 金乌扑翼而下,雷光如流火扫天。 玄蛇怒啸,幽雷自天穹垂落,贯入楚宁识海。 雪狐哀鸣,寒霜万里,魂脉尽被冰封。 魂狮咆哮,天心震荡,雷鼓如锤,震颤识台。 魇虎沉啸,虚空塌陷,如命劫降世,窥他神魂。 五雷同降,直轰楚宁之身。 那一瞬,天地——几乎崩塌。 七曜施祭者齐齐骇然,纷纷收步止攻,齐齐望向那被雷光贯穿的身影。 “他……他不是在攻击我们……” “他是在……攻击他自己!” 文曲眼眸一震,喉头微颤:“五雷同落于体?那不是神体——那是焚魂之劫!” 血河翻涌,一缕缕咒纹从地脉浮现,连天上的两位邪祟都微微偏头,睁开双眼。 他们在观望,在等待。 雷落之后,天地仿佛定格。 雪,停在半空。 不是消散,而是凝滞。每一片,都静止在风中,未飘未坠,如被某种力量冻结在原地,成为一幅倒挂的画。 血河咆哮声骤然低沉,只剩粘稠如沥青的气泡,自水面缓缓浮起,在红浪间扭曲,又缓缓炸裂。 那些原本奔涌如潮的魂火,如受惊的鸟群,盘旋于半空,却不敢再靠近那道雷光灼烧的身影。 风,也安静了。 天权·文曲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骨指微颤。 身旁的几位七曜施祭者竟也在此刻下意识收住咒势,他们第一次察觉到,那道雷光中,不仅仅是力量,更像是某种来自世界本源的——否定。 否定他们的献祭。 否定他们的力量。 甚至,否定他们存在于这片天地的意义。 楚宁半跪在冰雪中,左臂焦黑如炭,血肉模糊。他仰头望着那高悬在天的雷核,五色雷光于其内交缠,如五兽咆哮,如古神翻身。 但他没有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死死地看着它。 这一刻,他没有想“我能不能成功”,也没有想“我还剩多少血”,他的脑海中,连“青璃”与“魂火”都未闪过。 他只是茫然,仿佛天地已被撕裂一角,而他,是那个正在坠入裂隙中的人。 此刻,雷火穿体,筋脉寸寸撕裂,骨骼每一节都在崩解重铸,神魂如遭五道巨钟撞击,几近溃散。 雷火自天而降,毫无温情地冲破他的每一寸血肉。 经络寸断、骨膜焦裂、神魂如被剥皮割骨,每一个呼吸、每一分一秒,都是撕心裂肺的煎熬。 但他没有倒下。 没有哀嚎。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用灵魂去承接这场天雷。 痛苦之外,是沉静。 雷火化作万千幻象,从识海深处涌来,仿佛时光的潮水倒灌。 他看见了自己。 那个在长城上一次次倒下又爬起的自己,那些被电击得口吐鲜血仍咬牙不退的日夜,那些骨头断裂却始终握着刀的瞬间。 金乌之雷灼烧他肩头,他却在火中看到自己挥刀斩敌、背影孤傲。 那一刻,他懂得了“怒”不是暴烈,而是“在退无可退时依然前行”。 玄蛇之雷冰冷入骨,如深渊吞噬。 他咳出魂血,却也忆起父亲尸身未寒、祭台无香的残梦。 他从不原谅命运的冷漠,但也从不允许它定义自己。 他明白了,“怨”不是软弱,而是“不接受”的力量。 雪狐之雷轻柔而痛。那是青璃死时,他未曾抓住她指尖的一瞬。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在幻象中抱住了她的魂影,却又一次一次,看她在他怀中化作魂雾。 他终于意识到,“伤”不是脆弱,而是无法挽回时仍愿深爱的勇气。 魂狮咆哮,风雪翻卷。他的识海仿佛裂成数块,那是他一路守护过的人:寒城中乞儿,林中护村者,师门弟子……他替他们挡住了斧钺雷火,却从未后悔。 他终于看见,“念”不是牵挂,而是“承担”的决心。 最后是魇虎。 那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回响: “你撑得住吗?” 他一遍遍被问,一遍遍沉默。直到他终于轻轻点头。 “我……撑得住。” 这不是自信,不是狂妄,而是一个人孤身走了太远、背负太多后的执拗与决绝。 忽地,一丝风吹过。 楚宁轻轻吸了一口气,风中混杂着雷息、雪意、血的腥气,还有魂的微光。 他的眼中,渐渐亮起光来。 他意识到自己并非空白。 那一刻的静默,不是失控——是锤炼之后的重组。 雷,尚未落尽;心,尚未沉死。 天还未灭,他,也还未倒下。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骤然发生了某种质变。 骨骼轻颤,筋脉雷鸣,识海中那枚混沌雷心正在缓慢旋转,五色雷息如潮水般朝他体内汇聚,每一道雷流都在重塑他的本源。 没想到楚宁的这个极限危险的方式,竟是雷极体的本源淬炼。 识海之上,一枚雷球骤然凝形,五雷交缠,环绕灵台,仿佛天地的核心在他体内重铸。 他仿佛成为了“雷”的本身。 雷不再是他的工具,不是他的杀器。 雷,就是他。 是他愤怒的声音,是他不甘的回响,是他无数次被击倒后,依旧站起的信念。 他的肉体不再只是肉体,而是一道承载“念”“恨”“伤”“怒”“恐”的渡器。 五色雷在他体内转化,熔为一炉。 雷极之体——大成。 冬儿望着他,浑身轻颤,不是因为战局,而是因为楚宁的变化过于骇人。 “他……他竟用五雷霆铸体!”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宁肩甲寸寸剥落,雷纹如蛇缠绕全身,沿着肌理血线在皮肤之下重构。 他的骨骼正在寸寸断裂,又被五雷淬炼修复、回生,周身浮现出微不可察的雷魂虚影,五色交汇、共鸣如鼓。 “雷极刀君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疯魔。”文曲神色终于变了。 他盯着楚宁的气息变化,低声冷哼,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压抑的嫉妒: “雷极体,本就为战而生,传闻淬一境需历三劫,寻常人百年难进阶……” “可他,竟敢以五雷入体,他这是玩命。” “凡雷体之人,若在五品之下强炼雷核,五识必裂,气海俱焚,唯有……心志贯魂,才可完成五雷归一。” 他目光死死盯住楚宁胸口的“雷心”,那里雷魂涌动,雷火回响。 血河彼岸,七曜施祭者集体失声。 他们第一次,从这个白发断袖的男人身上,看见了“雷尊”的雏形。 外骨骼上的筋膜被雷光层层缠绕,肌肉如编织雷锦,每一寸都是破碎后重塑的奇迹。 他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之中,天地仍在沸腾,七曜杀意如山压顶,邪祟俯视大地。 但他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原来……真正的强大,从不是压倒别人,而是能面对自己。” “我不是神选。” “我只是个一路咬牙扛过来的凡人。” “可就算是凡人。” “我也——能打穿你们这群伪神的遮天之幕。” 他一步踏出,雷息如刃,魂火倒卷。 ——天心五雷,涅槃而生。 楚宁,真正完成了他的雷躯淬炼。 不靠借力,不靠外物,只靠自己。 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与七曜争锋的资本,有了与神权抗衡的资格,有了把青璃带回身边的——力量。 天地仍在轰鸣。 但那雷光的中心,风雪已止。 楚宁站在五雷雷瀑崩塌之后的残响之中,浑身焦痕斑驳,雷火自骨膜间游走,每一寸皮肤下都似藏着一头沉眠的雷兽。 他的呼吸很轻,像是刚刚死过一次。 可下一息。 “咔。” 那是雷骨开裂的声音,却不是崩毁,而是……新生。 骨髓深处,一道道雷纹自内而出,如藤蔓破壳而生,沿着经脉蔓延而上。 楚宁的气海深处,原本被压榨得几近干涸的灵池,竟在雷煞之力的激涌下,突兀地爆发出一股崭新涌动的真元潮汐。 灵台之上的那枚雷核,它不再只是储存力量的容器,而是主动辐射全身、呼吸共鸣天地的雷源。 他的神识从内而外升腾,气机之上浮现出一种陌生却厚重的回响。 那是雷骨、雷筋、雷皮、雷心四道同频之后,雷魂初成的共鸣音域。 楚宁的修为气息,终于在这雷压之下、雷火之间,缓缓越过了那道横亘已久的生死之门。 七品之上,六品已临。 而这,并非借助神药、法宝,而是他以身为鼎、五雷为药、死地为祭,以一人之力锻体炼魂,强行跨越界限。 风雪再起,雷息如涛。 楚宁缓缓抬头,一步踏出,雷光瞬间崩裂长空,地面龟裂三寸,他的声音低沉如雷霆之脉,从地底震入敌人胸腔。 “六品之下,皆为我刀下尸。”他喃声低语,雷音随语而出,竟使魂桥震荡,咒阵微颤。 这一刻,连冬儿都猛然抬首。 只见他身上再无破绽雷痕,而是被一种极其锋锐而内敛的雷纹所覆盖。 那些雷纹如凿骨铭心的雕文,自肩胛、腰脊、胸骨一路缠绕至右臂断袖之处,仿佛在他体内铸成了雷的誓言。 远处七曜施祭者神色骤变。 “……不可能!” “他居然扛过了五雷自刑,还……还晋了一品?!” “这是神赐么……不,这不是神力,这不是任何祭道能成就的!” 天璇·玄戈猛地踏前,浑身红莲怒火躁动,战意狂升,试图再次压境楚宁。 可就在此刻,楚宁缓缓抬眸。 右眼紫芒如焰,眉心雷纹浮现,唇角露出一丝森然轻笑: “神?你们口中的‘神’,是靠吞噬魂火,践踏生灵,扭曲归墟凝聚而成的邪神。” “而我,是靠一个念头,一把刀,一颗雷心,一寸寸磨出来的。” 他说话的声音,平静得像雨后初霁的风。 可下一刻。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咻——!” 空间炸响,一道雷轨如闪电掠空,竟瞬间穿越三重封印领域,闯入祭坛中央。 天枢·洞明瞳孔一缩: “太快了!” “他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雷极体突破六品下等的那一瞬,楚宁不仅获得了雷元本源加持,雷煞较之前增加了一倍不止,更彻底打破了凡体对雷速的反应极限。 雷行一线,魂海震荡。 下一刀,断雪再开。 那一抹刀芒宛如天幕裂隙,从天权·文曲头顶落下。 文曲怒喝,玄冥印强行转轮,试图召回七曜同频加护。 可就在刀光临身之际,他猛然心头一颤: 那不是“破阵”的刀。 而是——要杀他这个阵“源”的刀。 “你……你竟真的要斩我本源?” 楚宁雷声轰然: “你献的是魂。” “我斩的是神。” “这一刀,是替那些被你们炼化祭献的万千魂火——清算。” (本章完) 第163章 神魂归,逆者将临 第163章 神魂归,逆者将临 断雪垂地,雷芒尽灭。 楚宁单膝跪倒在支离破碎的星图阵心,膝盖重重砸入冰冷的大地,碎石嵌入皮肉,鲜血缓缓渗出。 他却无暇顾及疼痛,满身战意如潮水般退散,只剩下一具疲惫至极的躯壳。 他紧紧握着断雪刀,指节泛白,指骨像是要从皮肉中撕裂而出。 刀锋仍在轻颤,那不再是力量的回响,而是残存雷意的挣扎,就像他此刻的心神——破碎、混乱、不甘。 雷鸣已止,电芒不复,天地间忽然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耳中再无风啸与杀伐之音,只剩下自己的呼吸,粗重如兽喘。 每一口气都仿佛要撕裂肺腑,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低头,一缕浓稠的暗红沿着唇角滑落,滴在脚下焦黑的阵痕间。 符纹像是早已燃尽的灰烬,悄无声息地吞下了那滴鲜血,如同吞下一段将逝的意志。 血,是滚烫的。 可这天地,却冷得令人战栗。 四周的风雪,在某一瞬间像被抽去了灵魂般同时凝固。 漫天雪片静滞于空中,悬而不落,仿佛一只无形巨手从天而降,将整个天地按入了某种不可违逆的停滞之中。 楚宁缓缓抬头,望着那冻结的天幕,脑海中却倏然浮现起之前听过的一句话。 那是大乾北境,雪原尽头的崖牙村,老村长在炉火旁低声说的: “极北之地,雪一旦停了,反而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那时他还不解其意,如今却仿佛亲身踏入了那句古老警言的真实。 他终于明白,那所谓的“雪停”,从不是安宁的征兆,而是某种超越自然的压制。 连天地间原本流转不息的灵息,此刻也仿佛沉入冰封湖底,僵硬、沉寂,不再流动。 风不再呼啸,雪不再舞动,连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透明的琥珀,将他封在一个幽深而静止的囚笼中。 一切生命的律动、灵力的波澜、天地的生机……仿佛都被某个不可名状的意志摁下了“暂停键”。 楚宁猛地抬起头,胸口起伏剧烈。 他感觉自己的存在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活着——可正是这种孤独感,让他胆寒。 那不是普通的寂静,像是……被某种高维存在,正面凝视。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死寂。 哪怕曾在生死一线间沉浮,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受到自身如尘埃般渺小。 然而,星图阵残破的纹路下,仿佛有一个更古老的意志在苏醒。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脖颈如同锈死般僵硬,目光艰难地穿透星图阵残破的裂痕。 她……还在那儿。 那一抹青璃色的魂影,仿佛从未动过分毫,仍被那团古老的魂火静静托举,悬浮于苍穹与冰原之间。 青白素衣垂落如瀑,在风雪停滞的世界中,无需风,却自带一种出尘的流动感,像月光映雾,又似古画中跃出的神祇投影。 她就那么静静立着。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甚至连一丝神念波动都未释放。 然而,她周身浮现的金白神环却缓缓旋转,每一圈都似乎改变了什么。 楚宁能感觉到,天地间某种“熟悉”的东西正一点点剥离,就像是原本书写好的命运线,被一笔笔悄然擦去,换成了以她为中心的新“秩序”。 那不是神通,不是术法,不是法则层面的压制。 那是一种概念上的重构。 而她,就是那个新概念的源。 楚宁屏住了呼吸,不,是无法呼吸。他的肺像被无形之力攥紧,连最基本的吐纳都变得艰难。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却在脸颊中途冻结。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跪着,还是倒着,只知道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在血管中,动弹不得。 “她……为什么不动?” 这个念头突兀而强烈地浮现在楚宁脑海,紧接着是一阵更深的本能悸动。 她的沉默,不是因为犹豫,不是因为怜悯,也不是因为失控。 而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不知道她在等谁,也不敢想她在等什么。 他只知道,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被丢入了一个静止的时间场,而他就像那个唯一意识清醒却动弹不得的见证者。 那一刻,楚宁脑海深处,有什么猝不及防地被撕开。 意识仿佛脱离了当前冰冷的现实,倒卷进了过去的时光。 那些曾经并不喧哗、却刻骨入魂的片段,如一道道雷光,刺破混沌,照亮他记忆深处最沉重的影。 雷声回响间,他仿佛看见,那一天,雪落初歇,白雾弥天。 她还是一只青瞳雪狐,悄然现身在他怀中,身上还沾着未散的灵息与寒霜。 那一瞬,她狐瞳映着天地,微微颤抖着睫毛,试图站稳双足,她第一次化作人形。 白衣如雪,她靠近他胸膛的那一刹那,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就是那一眼。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从未有过如此美丽的灵魂。 他还记得,在武侯府那个金灯高悬、冷言如刀的夜里。 他被那些身披锦袍、倚权恃势的权贵围在门前,讥讽他出身寒微,羞辱他贪图富贵。 他紧咬牙关,却还没有能力还击。 那一刻,那小雪狐,悄然跃上他的肩头,对着那些人龇牙咧嘴,尾巴竖起,尖锐的牙根闪着银光。 她明明弱小,却分毫不退,仿佛整个世间的不公,她都替他愤怒。 那副模样,像是在说: “你受的痛,我知道。” 而他,从那一刻开始,第一次不再独自承受命运的低语。 他更无法忘记,王家地窖里,他被王林打的口吐鲜血,身躯蜷缩如兽,满地是自己咬破的血痕。 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她,那只小雪狐,拼尽全力挡在他身前,哪怕爪牙断裂,也不退半步。 王林冷笑着挥手,伤害却落在了她纤弱的脊背上。 她倒地、翻滚、颤抖,却依旧死死护着他,不让那些气劲伤害再落在自己身上。 他第一次,流泪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有人将命,挡在了他前面。 回忆如雷,击穿他心中所有防线。 他从未说过“谢谢”,她也从不曾索求回应。 可他知道,世上没有哪个人,能陪着他这样一寸寸走过烈风、泥潭、血河。 她,是他最初的白,也是他心头那道从未熄灭的火。 如今那火已燃尽,只剩天穹之上,那道神魂冷立、气息莫测的“青璃”。 “你……到底还在不在?” 他喉头泛苦,眼中雷火悄然燃起,却再无昔日狂傲之色,只有深沉如夜的执念与痛。 眼前的她,不再是昔日那个藏情于静的青璃。 她周身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气息,那熟悉的孤意被一种陌生的神意剥夺,只留下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她……还记得我吗?”楚宁喉头泛起一阵刺痛,心底最深处的柔软被冰锥狠狠扎中,那种情绪不是恐惧,是更深的孤独。 他终于明白,那份沉默,不是因为她未醒。 而是,她已不需回应凡尘。 不再回应任何人——包括他。 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压迫感骤然降临,仿佛他正被一尊高维意志审视。那道青璃色魂影只是开端,是更大力量撕开天幕前的前兆。 他忽然明白了,那魂火托举的不是她,而是一种序章。 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地底苏醒,有什么断裂的“命运主线”即将重接。 而她,仅仅是被选中的媒介,是代行天命的神迹。 楚宁的膝盖再次沉了下去,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脊背弯得几乎贴近地面。 那不是躬身,是血脉本能对神性降临的臣服。 那一刻,他不再是“楚宁”。 只是尘埃,是被神意注视时自觉低头的旧时代之民。 她,未降临尘世,却已主宰众生。 “你到底……还是不是青璃?” 楚宁心中低语,声音轻得如雾气在血雨中飘散。 可他不敢说出口。 他怕,一旦开口,回应他的,不再是“她”,而是那个已非人间的“祂”。 楚宁感觉胸腔发紧,雷息在体内不稳地翻涌,他下意识掠向战场边缘的另一处焦点。 冰雪残痕之中,冬儿静静伏在一块裂碎的冰岩之间。 气息闪烁不定,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不及多想,快步踏雪奔近,雷息化作一道残影滑落。 他跪身将她从雪中抱起,那一刻,手臂触及的,是触目惊心的寒意和濒死的安静。 他的手掌贴上她的后心,一缕缕温柔而细腻的雷意化作温流,注入她的丹田,替她稳固气息、驱散侵入骨髓的神意余烬。 “冬儿,冬儿,醒醒!”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怕惊扰了天上的那位存在。 可这低语中,藏着一丝颤抖,像即将崩塌的雪壁裂缝。 冬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挣脱死境的蛛丝缓缓苏醒,她睁开眼,看见楚宁的脸,唇角轻动,露出一抹疲惫却安稳的微笑。 “你……还在。” 楚宁指腹一顿,轻轻抹去她眉心的血痕,那一瞬间,他的神情也罕见地柔和下来。 “当然在。” 他将她抱进怀里,斗篷一展,遮住她瘦弱的肩。 他抱得很紧,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她。 冬儿靠在他怀里,目光穿过风雪,静静望向远方沧阙山的方向。 楚宁低声问: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冬儿闭上眼,像在感知,又像在拼命从记忆深处挖掘被遗忘的碎片。 片刻,她开口,声音轻得仿佛雪片坠落: “沧阙山……我记得。” 楚宁怔了一下:“沧阙山?” 冬儿轻轻点头。 “是。”她神情复杂,眸光黯淡而清醒,“但我在狐族祖地见过一块碑文。那碑残破不堪,只剩几个字,却让我心悸至今。” 她顿了顿,轻声复述: “眠狐神,逆天不从,碎格葬骨,雪封千载,不可扰也。” 楚宁喉头一紧,那碑文中的每个字都像雷钉,打入他的意识。 “原本,我以为那只是狐族的神话传说。”冬儿抬头看着空中的“青璃”,眼神渐渐转冷,轻声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那不是传说。” 她抬起头,目光有转向那座被神光牵引、雪骨露白的沧阙山上,眼中映出一道脊柱般直插云霄的断骨。 “她不是世人供奉的神。”她语气低沉,“她,是自己埋葬自己的神。” 楚宁眉头紧蹙,沉声问: “也就是说,那神骨原本就是狐神,是真正的眠神?” 冬儿轻轻点头,语气中透出不忍与敬畏: “或许……她的魂早就陨灭。那具神骨,不是为了重生,而是为了……被钉死。” 空气一瞬间变得更冷了,仿佛天地听到了这段被湮没的真相,雪片都为之颤栗。 楚宁低头,看着怀中虚弱却眼神坚定的冬儿,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沉重。 一种寒意,从脚底爬上脊柱,蔓延至灵魂深处。 “那她现在……为什么苏醒?”他低声问,语气中带着不安的压抑。 冬儿闭上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片刻才开口。 “因为有人唤她。” “以青璃为媒,以神魂为灯。” 她缓缓转头,看向楚宁,声音低得如同天边落雪,却击中了他心脏最柔软的一角: “如果你不阻止,那位神,便不再只是骨。” 楚宁陡然抬头。 天幕之上,那一圈正在缓缓闭合的神环,宛如一只巨瞳,在沉默中凝视整个大地。 他望着那道青璃色的身影,眼中的雷火猛地燃起,像一簇即将撕裂命运的火。 指尖,一道雷芒重现。 楚宁左手握紧刀柄,额角青筋微跳,冷汗悄然滑落。 他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那就趁现在,她……还未完整。” 几乎就在这一念生起之时,远方天边,沧阙山脉深处,传来一声仿若山岳翻覆的闷响。 “轰隆……” 如远古巨兽在地脉深处缓缓翻身。 紧接着,万里冰原剧烈震动。 一股来自地底的寒风自沧阙吹起,沿地脉而来,瞬息之间卷起漫天雪尘,遮蔽日光。 楚宁脚下的雷脉也在这一刻自行龟裂,碎石崩飞,电弧失控般狂跳,仿佛某种旧有秩序正在崩塌。 一股古老、腐朽,却无比厚重且压制万灵的存在感,悄然攀升。 “沧阙山……山在动!”冬儿惊呼出声,音调中带着惧意。 而下一瞬。 沧阙山巅,一道苍白神光刺破山脉,如擎天柱般冲天而起。 山体轰然崩落,一块残破却神意森然的白骨从中露出。 那是一块骸骨,雪白无瑕,骨纹流光。 如玉非玉,似兽非兽。 它伏卧山体之间,长尾弯曲,獠牙依稀,静默中自带某种“不可直视”的威压。 那是一具神骸。 ——狐形神骸。 腐朽了不知多少岁月,却依然让人心神剧颤,目光不敢久视。 楚宁只觉脊背生寒,哪怕断雪在手,也无法压制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战栗。 那不是对力量的畏惧。 而是对秩序崩解的本能抗拒。 那一刻,青璃魂影终于动了。 她缓缓转身,望向沧阙山巅的神骸,神环顿时加速旋转,周身魂火激荡,宛如回应血肉召唤的神之号令。 她掌心抬起,一缕金芒流转而出。 不快,却极稳。 那道神芒穿越血河与冰原,宛若穿透时空之界,径直投入神骸中心。 下一息。 天地震响。 整座沧阙山脉轰然共鸣,万千丈山体如沉沉战鼓,被一只无形之手猛然擂响。 “咚——” 一声如亿万亡魂叩响神门的低鸣震彻四野。 远处武者双耳渗血,气海轰鸣,痛苦跪地,口中失声呢喃: “祂来了……祂来了……” 风云变色,雪云翻涌。 神骸开始动了。 从断骨中心,一根接一根的白骨在金芒引导下升起,脉络彼此连接,如无形丝线牵引重构神之身躯。 神魂与神骨之间,生出一道金白色的线。 青璃身上的神性,仿佛终于有了“容器”。 她不再是虚影。 她将“实化”。 而整个极北的武者,哪怕远在百里之外,也在此刻心头骤紧,体温骤降,膝盖一软,几欲膜拜。 不是因为恐惧死亡。 而是对这片天地的恐惧。 楚宁静立冰原,目光依然锁定半空那缥缈神影。 他不知道那具“神骨”在沧阙地脉苏醒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他隐隐明白,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忽然,空中血河起了波澜。 那是一种不同于此前神阵运转的颤动,更像是活物在水下翻身。 紧接着,天地色变。 原本随着神性沉静下来的星海,再次卷起雷云。 而血河之上,升起了两道极端诡异的身影。 第一尊,自那倒悬天渊般的血河深处缓缓升起,血浪竟在他周身自动分流,让出一条通道。 那赤童般的身影伫立伞下,赤裸的肌肤苍白如蜡,面上血泪蜿蜒,双目黑若深渊,吞噬万象。 他脚步无声,却如死神巡行。 每踏出一步,天穹便落下一滴血雨,大地一寸寸死寂,狐魂自焚如祭。 “……泣雨,赤童。” 楚宁脑海中泛起山洞之中残经的注释——“雨生赤眼,泣雨葬心。” 而在血河的另一端,那尊被锁链束缚的骨猿巨影,终于踏出了它沉睡的封印。 燎骨猿侯高踞骨舟,龟裂的骨骸间燃烧着幽幽魂火,锁链在冰面拖曳出刺耳的铁鸣。 祂俯瞰天地,沉默咆哮间,万骨哀鸣,仿佛冥狱开门。 这两个禁忌之名,从残卷中,此刻终于走入了现实。 泣雨赤童仰头,血泪滑落。 他望着神魂,像一位即将失控的执祭者,眸中掩不住那点最后的疯狂。 他眼中没有丝毫敬畏,只有冷到骨髓的沉意。 “……祂醒了。” “不能让祂的‘主意识’苏醒。” 他声音轻淡,却如凛冬初至,字字封寒三分。 猿侯低吼一声,脚下冰原陡然炸裂,沉冰下的锁链飞扬崩断,骨火冲天。 “我们不需要完整的‘神’。” “我们……只要那具神骨。” “只要能将祂的神魂再次封眠,我们便可以神躯为引,逆祭七曜,打开通天之道!” “……天道将以我们为‘神’。” 原来,所谓七曜祭阵,献祭的并非天地,不是生灵,也非祂的神魂。 他们祭的,是祂的神躯。 只要封死那缕主识,让神不再“知晓自己”,天道便无法辨别真假。 这便是炼血堂的百年谋划:以伪为真,欺天而行。 但这一切,如今似已功亏一篑。 那关键的封神之线……被楚宁亲手斩断。 泣雨赤童的目光缓缓落到他身上。 血雾翻涌,他身周浮现出一道道凝固的咒环,环环生灭,似乎随时会化作炼狱。 “是你。”他语气冷漠,却如断碑刻字,带着某种决定性的因果。 “你一刀斩断的,是我等百年献祭的通天之途。” 楚宁未应,刀已缓缓出鞘。 一丝极淡的雷光,贴着刀背滑出,如沉雷压海。 他感觉到了,这两个存在,甚至已不能称作“敌人”。 他们比此前的任何七曜祭使都要危险。 泣雨赤童低低啜泣了一声。 那声音空洞诡异,像是被从坟墓里掏出的旧魂哀鸣。 随着他眼角滑落的一滴血泪,天空中骤然飘下绯红雨滴。 一滴血雨穿透浓云,直坠而下,落在楚宁脚下。 只听“呲”的一声,那滴雨在落地前竟炽热如火,将空气烧出一缕漆黑痕迹。 即使是楚宁脚下的雷铠,也被它灼出一缕焦烟,发出低沉的震鸣。 楚宁缓缓低头,眯起眼,眼底寒光流转。 他知道,这一战已不止于守护青璃神魂。 更是阻止这两个疯子,将整片天地一同拉入那座名为“神狱”的深渊。 他轻轻吸了口气,笑容苦涩,指尖一弹,将最后一颗归元丹送入口中。 真气如潮,刹那间冲刷周身经脉。 他只觉浑身剧震,枯竭的真气一瞬填满,战意再燃。 可他也清楚,即便此刻状态全满,他也不过是六品下等。 而眼前这两个疯子,自始至终都没显露过真正修为,只凭气场,就足以压碎七曜中的任何一个。 至少是圣境。 至少是五品之上。 猿侯咧嘴一笑,獠牙渗血,低吼如雷: “别挣扎了。七曜你能斩七个,但我们……不是他们。” 泣雨赤童缓缓抬起右手,苍白如尸的手掌中,浮现一枚绛红符纹。 那符纹宛如活物,在掌心蠕动,带起缕缕血雾,四周气温骤降,仿佛连天地都在畏惧这枚符印的存在。 他眼神漠然,声音却如远古碑铭般,一字一字压入人心。 “这河,是神死后遗留的血。” “我们炼血百年,只为一事。” 他停顿了一息,血雾在掌中缠绕成龙,咆哮无声。 咒纹在他掌中静静绽开,泛起如墨的暗红光泽,照亮他那蜡白的面容。 血雾在他周身轻漾,一缕缕悄无声息地渗入地面,如同根须植入天地。 他低头望向脚下翻涌的血河,声音如冬夜寒风般穿透骨髓: “你以为这只是一座祭炼之阵?” 他缓步踏前一步,脚下血水自行避让,仿佛连河流都不敢玷染他分毫。 “上古之末,眠神自葬,意志崩散。” “其血……渗入地脉,永不干涸。” 冰原上风起云涌,天色骤沉,仿佛连日月都因他的言语而动容。 “它不入轮回,不化灵根。” “它只做一事——腐魂溃识,乱念崩道。” 他抬眼望向楚宁,眼中是令人窒息的冷意。 “我们以此为引,铸此血河。” “又倾注千万年残魂,化其为阵。” 他顿了顿,指尖一点,血河轰然震颤,水面浮现无数冤魂鬼面,哀嚎扭曲,在血浪中挣扎翻涌。 “所为何?” “镇神之识,封神之念。” 他语气忽而低沉,仿佛在陈述天命禁忌: “若神意未灭,祂必拒归位。” “可我们要的,是祂的‘形’,不是祂的‘魂’。” “所以,必须镇魂。” 他缓缓张开双臂,血河仿佛受到召唤,化为一条盘旋而起的猩红巨龙,在空中盘旋,蜿蜒向那半空中濒临苏醒的神魂。 “这血河……便是镇魂之阵。” 狂风呼啸,大地轻颤。 雪线退却,冰层炸裂,一道道红光从地脉深处溢出,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响应这场逆命之祭。 “祂若醒,神性归位。” “天道便再无可欺。” “我们,便再无通天之机。” 泣雨赤童吐出最后一句时,语调不高,却字字压心。 他眸光一转,投向楚宁,微不可察地凝起杀意。 “所以,这河不能断。” “神念……不可成。” 身后,猿侯怒火腾空,骨焰暴涨,眼中燃出几欲毁天的暴烈。 “祂若苏醒,我们便无资格掌神!” 他怒吼一声,周身骨印轰然绽放,燃起漆黑战焰,一跃而起,如巨岩坠空般猛然砸下。 “我要撕了你!” 楚宁目光一凛,周身雷光乍现,身形横闪,雷影爆开。 “砰。” 一声惊天轰响,猿侯那一拳落地,冰原猛然崩塌三十丈,大片寒晶迸裂飞溅,化作晶莹的断冰流箭,激射四方。 楚宁重重砸进冰层之中。 雪风卷起,天地如裂。 但泣雨赤童却始终未动,他只是静静仰望高天中的神魂,血色光辉映照他那毫无情绪的童颜,愈发诡异。 “……祂不能完全觉醒。” 他轻声喃喃,语如咒语。 下一瞬,他伸出双手,十指自指节处寸寸裂开,血如瀑布喷薄而出,泼洒入血河之中。 “轰隆隆。” 血河剧震。 仿佛被注入了意志,它竟自主旋绕,化作盘空血蟒,一寸寸缠绕攀升,向那半空中神魂所在之地逼近。 泣雨赤童十指血肉崩裂,仍神色未变。他低语如梦呓: “镇魂……重启。” “以我之血,唤阵归魂。” 神魂虚影在半空微微震荡,似感受到某种召唤,开始逐渐下沉。 血河蠕动,哀鸣汇聚,越来越多的灵魂浮出河面,被血水吞噬。 而另一边,楚宁已再次与猿侯交锋。 雷光与骨焰,如怒龙与妖星,在天地之间爆裂纠缠,劈开厚雪,撕裂冰原。狂风卷动雪尘,化作旋涡倒流,雷鸣与猿吼几欲震穿天穹。 楚宁目光沉冷,手中雷刀直指对方,脚下雷纹蔓延如蛛网,在冰原上蚀出焦痕。 他不退,反进,周身雷煞暴涌,雷铠轰然碎裂又重组,一寸寸雷骨外显,在皮肤之上构建出第二重外躯。 “雷铠·第三形态——雷煞之体!” “嗡——” 随着一声炸响,楚宁气海翻腾,五色雷罡齐现:青、赤、金、紫、黑,五种雷力如五道天柱,贯穿气血。 他的骨骼在光中鼓胀,筋脉化电,肌肉被雷线织就,仿佛万千雷蛇游走周身,血流如擂鼓,雷纹跃动之间,他的身躯被雷意重构,化为神雷战体。 肌肉一寸寸缠绕外骨骼,如雷霆织锦,嵌入刀拳轨迹;双目之中,雷芒如星海倒映,杀意凝聚为寒霜冷辉。 他踏出一步,地裂雪崩,长弓与雷刀在虚空中浮现,一弓如寒月照影,一刀似天崩破牙。 楚宁深吸一口气,雷刀缓缓横举于身前。 下一瞬,他动了。 “寂世——灭!” 这是他所能催出的最强一斩。 五色雷光从刀锋喷涌,化作一条逆世雷龙,裹挟着毁灭天道的气息,斩碎冰雪、扯裂长空。 天地为之一颤,苍穹染色,一道横贯百丈的雷痕,将整片冰原撕成两半。 而猿侯怒吼,胸前的骨焰剧烈燃烧,他一拳轰出,如山崩地裂。 “砰!” 五色雷龙咆哮着撞在猿侯拳上,却如潮撞铁壁,轰鸣一声后,竟在拳势中寸寸崩碎。 楚宁脸色一变,未及退避,猿侯已冲至近前,骨拳如天柱贯顶而下。 “轰!!” 他硬接一拳,雷铠炸裂,身形倒飞百丈,横贯山坡,撞断三道冰崖才堪堪止住,口中鲜血狂涌。 整条左臂的雷骨被震得碎裂,雷煞筋脉断裂多处。 “怎么可能……”他吐出一口血,眼神冷凝。 那一刀,他倾尽全身雷力,五色雷爆与雷铠迭加,足以斩断六品上等武者。而这猿侯……竟毫发无伤。 雪中,猿侯踏步逼近,脚下万骨舟漂浮而行,骨焰环绕,嘶鸣不止。每走一步,周遭的温度便骤降数丈,天地仿佛都为其怒意让路。 “你破了七曜阵,却也破坏了镇魂节律。”他低吼,声音如石撞铜钟,震得远处冰层纷纷坍塌。 “祂的神魂已躁动,神骨欲归。” “若我们再不强行压制,天地异动之下,一品阁也将察觉。” “你坏我大事,你当亡。”他再度咆哮,双拳猛轰地面,轰开一道道漆黑骨阵。 楚宁强忍体内翻滚的剧痛,雷刀一撑地,缓缓起身,雷纹仍在断裂的右臂上跳跃,残光不熄。 他望向猿侯,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铁: “命运若为祭……我便斩神,为灯。” 他将雷刀逆转,背负长弓,雷影化身,在其周身隐现三道雷灵之影,分别持枪、持戟、持印,身披雷霆战袍,冷然肃立。 这一瞬,冰原失声,风雪静止。 楚宁提刀再冲,三道雷影同步而行,雷刀如电光疾闪,挟残雷乱杀,将周围空间震出层层虚痕。 猿侯大吼,骨焰化拳,双臂交击,迎战楚宁的雷斩。 一人力拔山河,一人快若雷霆,刀光拳影之间,冰原彻底沸腾。 每一次碰撞,都像是神魔对撞,每一次交锋,都撕裂虚空。 但楚宁的身形越来越沉,雷纹暗淡,五色雷开始紊乱。他终究只是六品之境,即便动用全部雷煞、激活雷铠三重,也仍压不住对方的天赋神骨之力。 终于,在猿侯第三次怒吼中,一记“裂骨穿神”轰然命中楚宁腹部。 “咔嚓!!” 雷铠碎裂、肋骨断裂、五脏震裂。 楚宁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入冰崖深处,撞穿三层寒晶。 他仰躺在崩裂的冰雪之中,浑身浴血,雷力已近干枯,双眼也被血染成一片模糊。 远处的猿侯缓缓走来,骨焰在他周身升腾,神威如渊。 “你做得不错了,”他冷声道,“但终究还未入五品圣境的凡人。” “凡人,是无法阻止神道之路的。” 楚宁喘息着,想再握刀,手却再也抬不起了。 他只能看着高空,那一道盘旋而上的血河,正一点一点靠近沉浮的神魂虚影。 泣雨赤童依旧站在远处,十指裂开,血如泉涌,身后符环转动,他的声音宛如梦魇: “祂不能醒。” “你,太晚了。” 冰原之上,一道微光从天顶降下,神性未归,而杀机,已遍九天。 战场,彻底沦为血与雷的炼狱。 而在更高的天穹之上,神魂虚影静默悬停,神环旋转,仿佛正被某种力量缓缓拉向大地。 泣雨赤童抬起双手,掌心血气翻腾。 他并未加入战斗,而是将全部力量,注入脚下那片血河。 “沉吧。”他低语,“所有意志都该归于眠。” 十指再度裂开,鲜血如蛇,投入河心。 瞬间,血河翻涌,河水剧烈漩动,仿佛整个河道在共鸣。 楚宁察觉到了。 他目光一横,雷铠虚影强行逼退猿侯一击,仰头望向那血河升腾的中心。 而下方,血河之中,赤童掌心持续输入血咒。 那血色漩涡环绕神魂旋转,犹如狱环缠绕天灯。 ——每缩一圈,青璃神魂便暗淡一分。 原本晶澈如月的魂体,已隐隐透出苍白虚影,周身细微金芒亦被血线抽离,化作锁链的一环。 冬儿心惊:“你们在炼化她。” 楚宁抬头,那道原本清透天幕的神环,已被四重血旋围困。 而天色,也悄然变了。 不再是浓烈的血红。 而是灰。 死灰。 仿佛整个天地,已被一口无形棺盖封死。 风停了。 云不动,雷不鸣。 时间仿佛都为那锁阵的闭合而缓慢。 “再过三重锁,她就会彻底失去。” 冬儿几乎颤声:“神魂将彻底归壳,再无‘青璃’。” 楚宁双目如雷,死死盯住天幕中那道正在被锁链挤压、沉坠的虚影。 他缓缓拔出断雪刀,雷魂五重齐聚。 “来不及了。” “我只能破阵。” 雷光再燃,一步踏出,便是逆天。 “你快去。”泣雨赤童手掌深埋血河之中,鲜血如同咒丝与地底骨柱贯通,额头沁出冷汗,整个人仿佛与阵法绑定。 他未抬头,只冷冷吐出一句。 “我一人,足以压住祂。” 燎骨猿侯低吼,骨焰狂涌。 “废话够多。” 他已忍赤童许久。 再不杀楚宁,局势只会更乱。 “我来,裂他!” 猿侯纵身而起,怒吼震空,背后骤然浮现一圈森寒白骨魂轮。 那魂轮仿佛炼狱之门开启,万骨哀鸣,鬼啸连天,其中数十道狰狞魂影盘桓扭曲,咆哮嘶嚎,正是他生前镇压、祭炼而成的“骨祟之魂”。 “骨狱·轮回!” 猿侯怒声一喝,魂轮转动间,亿万怨念汹涌爆发,他挥拳砸落,拳势如山河崩摧,带着冥狱魂影从天而下,雷光避让,空间震颤。 楚宁雷焰缠身,身形如电横掠而出,强行避开正面。 但就在那一瞬,他瞳孔猛缩,心神剧震。 那一拳,轰碎的不只是空间,更贯穿了他的意识。 他体内雷心剧烈动荡,雷心,五色为青、赤、金、紫、黑;五魂为雪狐、魂狮、金乌、魇虎、玄蛇;五念为伤、狂、怒、恐、怨。 五念之中,“恐念”被震乱,“狂意”被生生撕裂,而第二念——玄蛇之怨,更是被一股邪力强行抽离,如丝如缕地剥离意志。 “他能……裂魂?”楚宁骇然,心头陡生寒意。 远空之上,猿侯咧嘴狂笑,森白牙齿在鬼雾中如镰刀般冷冽: “雷魂再强,也要有‘魂’来承载!” “我之道,专破魂载。” “你念动一息,我魂锁即随。你越想斩我,我越能吞你!” “你这‘雷’,我吃定了!” 楚宁没有回应。他知猿侯非虚。 那不是单纯的肉体之力,而是一种噬魂之术——“裂念轮回”,能锁念、夺念、化念为食。专门吞噬执念、情念、战魂等构建的雷魂之体。 强攻,只会使剩余的几念也崩塌湮灭。 而此刻,他体内雷魂已破四念,雷骨尽裂,双腿筋骨碎尽,只剩一臂尚能握刀。 而那仅剩的左臂,也在刚才的魂冲中轰然折断,鲜血狂涌,垂落如死木。 他已是重伤之躯,魂亦濒临崩解。 但他,还有最后一念未出。 那一念,不动愤,不执战,不走雷烈之势,而是雪中孤影,寂然守望——雪狐之伤。 楚宁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头,将刀横在自己腿上,那姿势如临终将士,准备最后一击。 他闭目,念息沉于雪下,雷光尽敛,魂影淡隐。 “……万念既裂,唯余此念,不能退。” 天雪纷飞,风静如墓。 在猿侯狞笑的注视中,楚宁缓缓抬起血肉模糊的脸,目中幽光如狐瞳初开。 (本章完) 第164章 万念崩,雪狐殇 第164章 万念崩,雪狐殇 而猿侯的动作并未停止。 他那巨大的骨拳缓缓高举,腕骨咔咔作响,如山岭塌裂。 他的背脊微弓,骨狱之躯在烈焰中蠕动着,每一寸裂开的骨节间,都有灰白的魂火窜出,如地狱之息在升腾。 下一刻,猿侯掌心翻覆,魂轮轰然展开。 那不是寻常神魂之轮,而是一座被血咒灼穿的“骨轮地狱”,咒印密布其上,一圈一圈犹如罪环箍锁,顺着他肩膀、臂膀一路蜿蜒至指尖,最终于五指之间悄然张开,笼罩天地。 空气在他指尖微微震荡,随即如水面般晃动。 楚宁的四周,浮现出一道道模糊虚影。 魂狮之狂,玄蛇之怨,金乌之怒…… 那些早已破碎于战场的意志碎片,此刻竟被猿侯硬生生从他识海深处“撕”了出来。 “你以为你的雷魂只属于你?”猿侯咧嘴狞笑,露出森然嶙峋的骨牙。 “你杀人时燃魂,你发念时生雷,你以执念为魂,你可曾想过你每一次动念,都在为我——酿魂。” 他五指骤然一合,低喝: “归炉。” 雷魂虚影如飞蛾扑火,在他骨拳前剧烈挣扎。 它们扭曲、哀鸣、残破,像被活剐的雷魂蝴蝶,一只只炸裂于魂轮之上,被狂焰吞噬,化作一道道灰黑色魂丝,盘旋涌入猿侯的魂海。 “咔!” 楚宁浑身一震。 他的神魂,仿佛被扯住根源一寸寸剥离。 他眼前一黑,眉心剧痛如针刺,嘴角瞬间溢出一道血线,胸膛剧烈起伏,似要炸裂。 他咬紧牙关,连声都未发出,但眼角的血丝却已布满半边面颊,仿佛全身的神识都在被撕扯着生吞活剥。 猿侯舔了舔牙缝间流淌的魂焰,如恶鬼尝血,喃喃低语: “好魂,好魂……” “甘烈不苦,不似修道之念清寡无味,不似修魔之魂污浊灼舌。” “你这雷魂啊,战意藏刃,念意藏情,最上乘。” “尤其这一念……” 他的语气忽地低了下去,眼神变得阴冷而嗜血,带着几分不可抑制的贪婪与疯狂。 “这最后一念……柔而不怯,守而不退。” “竟有……狐神的余息?” 他声音低沉地笑了。 猿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在空气中虚握一抓,一道雪白的虚影便从楚宁眉心缓缓浮出,那是雪狐之伤,最后一丝尚未泯灭的雷魂。 她轻轻一颤,尾巴缠住魂线,似在护住他最后一缕念光。 那双青瞳映出他的脸,微微一笑。 下一刻,魂光尽散。 楚宁猛地睁眼,魂海剧痛如裂,像是被生生剥开了一层灵魂壳子。 他想出手阻止,但此刻的他早已雷魂尽枯、神魂濒散,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狐影缓缓朝猿侯手中飘去,魂线一缕缕被抽离,残念像是从头骨中被针线撕拔,意识撕裂的痛感,撕心裂肺。 猿侯嘴角抽动,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几近享受的诡异神采。 “你可知,有多少年,未尝过这般‘雷魂’?” 猿侯舔舐指尖残焰,语气带着一种猎食者般的战栗。 他闭上眼,吸了一口那被雷魂包裹的狐念气息,声音低沉得如同梦魇: “百年,千年……都没有过了。” 他狂笑着,张口一吸。 狐影剧烈挣扎,神识细线如丝般断裂,楚宁口中一口血箭喷出,整个人狠狠抽搐一瞬。 “不要……” 他心底嘶吼,已无声出唇,意识在崩裂边缘疯狂挣扎。 雪狐之念在最后一刻,却轻轻回头。 那目光无声,却柔软如初春初雪,仿佛在说: “你已经,尽力了。” 随即,她轻轻闭眼,魂躯崩散。 如雪落尘,如梦成空。 而猿侯张口吞下的那一刻,全身骨焰剧烈暴涨,魂轮震荡,如吞下一颗神雷星核,疯狂扭动咆哮。 猿侯仰天咆哮,魂轮剧震如鼓,身躯仿若裂解。 “哈哈哈哈——好魂!这才是登神之材!” 他披着雷魂残火,像一尊恶神,在这天地之间狂笑。 “你以为我贪吃你这念魂?错了。” “我只是……喜欢看人痛得无能为力的样子。” 而地上的楚宁,终于泄了气。 他的左臂早已骨折,血水沿着残裂的臂骨滴滴落地,染红一尺雪。 双腿膝骨碎尽,早在方才抵御猿侯“裂魂穿神”那一拳时便已断裂,此刻勉强跪着,却再无一丝力气支撑。 ——雷魂,尽散。 ——五念,俱裂。 他,已无再战之力。 雪原悄无声息。 血,从他嘴角缓缓溢出,在冰面流成一缕暗红的弧,和身后的裂痕连成一道不堪回首的战痕。 他的手,仍在本能地想去抓断雪,却连指头都无法再动分毫。 猿侯站在他面前,俯视着那失去雷光的身影,像是在看一件未能完全燃尽的祭品,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讥讽。 而远处,冬儿嘶喊的声音撕裂风雪。 “楚宁!!!” 她几乎是拖着身子奔来,气息还未稳定,血迹遍布发丝与面颊,双眼却是一片惊慌而清明。 雪地在她脚下炸开一道道小漩涡,她跌跌撞撞地扑向楚宁的方向。 那一刻,她什么也不顾了。 泣雨赤童目光微转,斜瞥了楚宁一眼。 只是那一眼,便像是看一株烧焦的残草。 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连眼睫都未动一下。 “蝼蚁,有点意思。”他喃喃,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评论一块石头,“燃尽了一切,结果什么也没留下。” 燎骨猿侯踏碎残雪而来,身上骨焰还未熄灭,一边摇着肩膀一边咧嘴狂笑,拳头上残余的雷纹被他随手抹去,如同抹去一场过时的玩笑。 “啧,我都以为他还能再蹦跶几下。”他一脚踢开碎裂的雷铠片,“结果就这?早知道刚才那拳收点力了,打成泥可就不好玩了。” 泣雨赤童并未搭话,只是抬手祭起一道血符,将血河之力重新引向天穹。 他的声音如旧钟幽响: “先别弄死他。” 燎骨猿侯扭头,眉骨一挑: “嗯?” “留他一口气。”赤童回过头,眸中血光流动,神色依旧漠然,“雷极体……这可不是随便能遇上的魂载之体。等祭阵彻底完成,我或许能用他的骨,养出第二座神种雏形。” 猿侯舔了舔獠牙,目光在楚宁残破的身躯上打量了一番。 “啧,知道你这家伙有收集癖,但打到这种程度还得留活口,多少有点扫兴。” 泣雨赤童语气未变,依旧平静: “玩具总得有个完整的骨架。你打断太多,我还得补。” 猿侯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转身: “真搞不懂你对这些死人骨头怎么这么有感情。” 赤童没答,只将指尖一弹,那滴血雨落入楚宁眉心,止住他最后的气息溃散,却未斩断魂线。 猿侯盯了一眼,嗤道: “连杀都不杀干净,还真是……啧啧,变态。” “来吧,”赤童忽然轻声道,“该随我一起压制眠神的神魂了。” 猿侯咧嘴一笑,目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我来压制意识,你来抽魂?你这分工划得倒是美。” “你太粗。”赤童淡淡一句,语气中带着一种冰冷至极的讽意,“祂若全醒了,你那点骨拳,敲不碎祂的执念,反倒会唤醒祂的神识。” “哼!”猿侯怒极反笑,“你要不是靠着那点血咒,你真当我怕你?” 赤童脚步微移,不带一丝尘土波动,语气依旧平淡: “不是怕,是没资格。” 两道气机于半空微微交错,血雾与骨焰悄然绷紧。 但只一瞬,便被天穹深处的一道神魂波动打断。 泣雨赤童率先动身,血伞再次浮现于身后。 “走吧。” “好歹,也让‘神’看看,谁才是真正操控祂的人。” 猿侯沉声冷哼,扭了扭肩膀,骨骼爆响如雷,随之而去。 而冰原上,楚宁的身影,被血雨与寒雪一寸寸淹没。 无人再看他一眼。 仿佛,这个拼尽全力的“人”,已经彻底退出了这场神与祟的棋局。 ——只有天地在寂静中目送他,沉沉低鸣。 冬儿爬过来,趴在楚宁身边,手颤抖地探向他胸口,指尖一触,便被那股破碎而紊乱的雷息刺得眼眶通红。 “你、你怎么又把自己逼成这样……”她声音带着哭腔,急促而慌乱,一掌按上他后心,想为他导入真气,哪怕只是一丝也好。 但楚宁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还亮着,但那光不再锐利。 只剩,疲惫。 他微微张嘴,声音低得像风雪中最后一缕气息: “……我试过了。” “用了全部雷魂……甚至连念,都赌上了。” “可依然伤不到他们。” 他的眼神慢慢游离,望向远方那道仍然被血河缠绕、即将沉入神躯的青璃神魂。 “我以为救她,是回家。” “却不知道,神魂若失,归的不是‘她’,而是神。” 冬儿的手,死死捂在楚宁血迹斑驳的胸口。 那里的心跳,微弱得几乎抓不住。仿佛下一瞬,就要随着风雪一同消散。 她的双眼通红,泪水一滴接一滴地坠落,在他脸上、在雪地、在那柄断裂的雷刀上,像是砸在一张再也拼不回的命运图卷上。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 这个她心中堪称“完美”的男人,那个在所有风暴来临前总能一刀劈开天空的人,如今却躺在她怀里,像一具残破的灯芯,风一吹,就要熄灭。 “你不能死……”她哽咽着,嗓音撕裂,“你还没有救她回来……” 楚宁没有说话。 他像是听到了,又像只是太累,只想静静睡一会儿。 唇角勾着一抹近乎无声的弧度,却不知是笑,还是遗憾。 他缓缓闭上眼,那是他从未在战场上做过的动作。 眼皮垂下时,长睫盖住了余光,就连天上的雪也仿佛轻轻一顿,不敢落在他身上。 他低声呢喃,几不可闻。 “我只是……想看看她最后一眼。” 那声音微弱如晨雾,轻得仿佛风一吹,就再也听不见。可冬儿听见了。 她僵住,整个人如被那句呢喃刺穿了心海。 那是他全部的执念。 她将他抱得更紧,像要把他重新拼回一个完整的活人。 “别睡……楚宁,你听我说。你不是说过,要护她归魂,要带她回家的吗?” 她的声音颤抖到崩溃,“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不受伤害,要回雪下村,要看市,要再吃一次你说那‘很咸’的鱼干……” “别睡啊,楚宁……” 风起。 不知是雪动,还是心碎。 天地仿佛听见了她的哀求。 那一刻,整个冰原上空忽然响起了冬儿的哭声,如丧钟前的挽音,在苍茫冰原间回荡,一声接一声,带着无法止息的痛。 那哭声透过了血河,穿过了天渊,化作一记古老而洪亮的撞钟。 “铛——” 神魂中的青璃虚影,忽轻轻颤了一下。 她似乎听见了什么,或许是那一声哭,或是……他曾说过的那句承诺。 而楚宁的意识,也在这一刻,被这一声哭喊拽回了冰冷现实。 他仍未睁眼,可脑海中,碎片正缓缓浮现: ——他想起她第一次跌进他怀里,还是那只青瞳雪狐的模样。青阳县风雪初霁,他正受伤坐在火堆边,而她像是躲避天敌般扑进来,一身雪尘,一双狐眼,吓得缩在他臂弯里。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冷到骨头的世界,有了“陪伴”。 ——他想起在王家地牢中,自己被王林踩在地上,血流满面,却倔强到不肯吭声。而那一刻,是她,那只小雪狐,冲出来挡在他面前,怒目、咧牙,瘦小的身躯却像要挡下整个牢狱。 ——他还记得,在自己疯魔炼功,走火入魔之时,是她悄无声息地蹲在他身边,尾巴缠住他失控的掌心,用自己仅存的灵息,替他承下一段反噬。 “……楚宁,等我……我不怕……” 他仿佛听见那只雪狐轻声说着,尾巴缠住他破碎的掌心。 那是她……从未离开的样子。 冬儿不知何时已哭成泪人。 泪水砸落在他脸颊边,带着咸涩的温度。 她颤抖的手覆在他快断掉的左臂,想止血,却无能为力。 “你别丢下我……你不是总说你‘打不死’,你不是说‘我命硬’吗?” 她几乎咬断了舌尖,“你撒谎……你骗人……” 冰雪忽然又大了一点。 风卷而来,却未将她的哭声吹散,反而使其愈发清晰。 就在此时,楚宁的唇角忽然轻轻一动。 他没有睁眼,只是,残破的识海里,最后一缕狐念轻轻摇曳。 如同星火之末,风一吹,就该熄灭。 可偏偏这一刻,一滴泪珠正落在那断裂的雷刀之上,顺着血痕流入了刀身裂缝。 “叮——” 一道极其微弱的雷鸣,仿佛从他体内的某处深处响起。 如梦中呓语。 而在高空,那那重魂影也微微震颤了一下。 冬儿下意识抬头,只见那道神魂背后的青璃身影,竟似动了一下眉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风雪忽止。 血河微鸣。 冬儿不敢动。 她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楚宁,仿佛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希望的波动。 楚宁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仅是一下,如蚁行。 可她却立刻抓住了他那只还残留温度的手掌,像抓住了整个人生的锚点,泣不成声: “求你,别死。” “她还在等你。” “我也一样。” 血与雪交融,魂与念交缠。那一刻,整个天地都似沉入一场,不属于神明、不属于凡尘,只属于“人”的悲鸣之中。 那叫做“执念” 下一瞬,天地间仿佛猛然从长久的梦中苏醒,一道肉眼不可视的“震荡脉冲”瞬间席卷整个冰原。 灵空错位,光影折迭,大地像是被谁一把提起又骤然松手,整个世界一震。 血河上的波涛骤然冻结,又在下一刻炸裂成千层浪。 星光偏斜,时间如水镜碎裂般缓慢翻折,冰原之上,一道道人物残影拖出,仿佛过去与现在重迭。 魂与骨之间,那一道“神”的裂缝,正在闭合。 那道悬于天穹之上的魂影,周身神环已然倒转,金白如星轮,绽裂而复合,每一圈轮转,便震得虚空如瓷片裂碎,发出无声的哀鸣。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重聚。 这是神自我校准的过程,是“祂”被撕裂之后,天地强行拼接神意与神骨的回溯纠错。 而所有凡人,都不过是这场纠偏中的残余光影。 她不动,不语,神性无声,却让整片天地为之倾斜。 地底深处,沧阙山脉之巅,残存于地脉下的眠神之骨,如一道沉睡万年的脊柱,被金芒唤醒。 冰层断裂,一节节白骨浮升而出,雪白如玉,骨纹如链,彼此牵引,在无形神线中缓缓拼合。 极北冰原,空间扭曲,律动错乱。 山川浮空,时间出现“重复影像”:楚宁看见自己的身影在他前方一步处摇曳模糊,宛若另一个他正在并行走动。 风雪静止,天地“层级”正在重组。 “祂在挽回自身的完整。”冬儿喃喃,望着高天,眼底一片寒意。 而这场归位,正被两股力量悍然阻止。 泣雨赤童闭目垂首,脚下血河猛然沸腾。 他双手扬起,血肉寸寸绽裂,十指竟化作咒纹之钉,深嵌入河心。 “以我血识,镇魂归壳。” 三重咒印环于其身,血伞在顶,宛若天罚之钟落盖,化作祭之源点。 下一瞬,整个血河被拉起。 逆流冲霄,宛如一座血色天瀑倒灌而上,在神魂四周盘旋蜿蜒,构成“血渊锁塔”的恢弘巨阵。 那一幕,惊天动地。 整条血河在虚空中构建起千丈祭塔,数十万道异形魂影从血水中被唤醒,嘶嚎啸哭,如魔如鬼,环绕塔身翻卷,试图拉住神魂不令其归位。 神魂不动,却在缓缓升腾。 而她升的,不是“位阶”。 是“本质”。 她的存在,正在撼动这片天地的结构定义,正如神所应是的那样:不属于此界,却主宰此界。 泣雨赤童声音低沉: “神若自知,道将封闭。” “我代祂成主,替祂忘我。” “血咒·镇神!” 血塔急剧收缩,血魂凝链,锁链如星环束缚向神魂的每一寸神识光辉。 而另一边,燎骨猿侯亦咆哮震地。 “我来断躯升!” 他足踏冰原,整具骨身燃烧如昼白神焰,骨狱之躯第二形态彻底展开,仿佛将天地化作祭台,脚下万丈冰地崩裂坍塌,化为层层骨岩。 他探出双拳,一拳锤入沧阙神骨之下的地脉节点,将上浮路径彻底干扰,另一拳撕裂胸前骨珠,嵌入神骨缝隙之中。 “以死骨祭生魂,断天道脉线,破神归合!” “轰——” 整个沧阙山再一次如脊柱折断般猛震。 冰原百里震荡,浮空之雪倒卷如龙,风乱无序,空间不断颤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反抗神魂与神骨的融合。 泣雨赤童缓缓抬头,头顶三重咒环轰然开启,血伞于天,遮蔽星穹。 他双手再度裂开,血雾化丝,滴入河心。 “锁神之环,起。” 血河翻腾,升空如瀑,倒流九天,化作一条通天之柱,直指神魂眉心。 在那柱的中央,数十万异形魂影咆哮挣扎,如挣脱囚笼的兽潮,环绕神魂疯狂缠绕。 而另一边,燎骨猿侯也已踏入第二形态。 他整具骨躯熊熊燃烧,骨骸之中喷薄出不灭骨焰,脚下冰原寸寸崩裂,化为裂谷与地渊。 他咆哮着,一拳轰进地脉最深的“引魂点”。 “破引魂线!” “轰。” 沧阙神骨上浮的神脉瞬间震颤,断裂三寸,整具神骸顿时一顿。 他再次怒吼,将身上穿串的骨珠撕裂,祭入神骨缝隙: “死骨祭生魂,以吾骸定祂身!” 这是镇魂阵真正的祭品——他们自己。 血河、神咒、魂链、骨阵……全部化作一座庞大的“血渊锁塔”,试图将“祂”困于未成之身,斩其主识,窃其神权。 而在锁塔的中央,那一抹神魂终于动了。 不是挣扎,而是——审视。 祂,在看。 那并非一场目光的投落,而是一种彻底的“审判”。 天地间的万物意识在那一刹仿佛同时被拔除,如同无形巨手撕裂了所有“我”的存在。 那一刻,山川止息,日月凝结,连因果的脉络都失去了流动方向。 时间停滞,思维熄灭。 不再有自我,不再有你我。 天地间,只剩下那一道凝视。 它无声,却如雷霆劈下命脉; 它无形,却比死亡更具终结性。 连“存在”这两个字,在这审判级凝视下,也被缓缓剥离,吞噬殆尽。 神魂不语,却终于不再沉默。 一圈神环,在死寂中骤然逆转。 “轰——” 神环如星辰逆燃,金白之辉破碎虚空,逆流之势震穿锁塔之核,整个“血渊锁塔”随之一震,三千丈锁链在一瞬间齐齐爆断,仿佛亿万魂影同时挣脱桎梏,怒啸九天。 泣雨赤童闷哼一声,一口暗红逆血自咽喉喷出,三重咒环应声裂开一道可怖的缺口。 他脸色苍白,却依旧咬牙踏前一步,手指强行张开,再度将血咒之印塞入血河之核。 “祂在挣脱……”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哽咽,但眼中却带着恐惧之后的疯狂,“快……快!加注咒力!” “不能让她醒!” 燎骨猿侯怒吼出声,震得冰原断面层层碎裂。 “她要唤醒神识了!” 那声音之中,竟带着一种近乎惊惧的怒意。 “再迟一步,我们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说罢,燎骨猿侯再度狂燃骨焰,身如黑狱之门敞开,白骨之躯燃起夺目的冥焰,宛如献祭自身的神魂。 他怒吼一声,双拳交错,整具“骨狱之躯”轰然爆发至极限。 魂火直冲九霄,骨骼之间浮现数十道禁咒印痕,如焚世炼狱咆哮而出。 “死骨归祭,裂神主脉!” 那是一种几乎自毁灵台的献技。 他将所有灵魂印记刻入咒印之中,猛然插入沧阙神骨下方那道沉睡万载的引魂主节点。 “轰隆隆——” 大地惊颤,冰原轰塌。 引魂线在咒力冲击下,瞬间断裂三分,整个沧阙神骨顿时剧震。 神骨上的符纹灵光如灯海一瞬熄灭,在这一息的昏暗之中,天地仿佛止了呼吸。 而血河亦随之变形,如猛龙盘天,骤然拔高三百丈。 它在半空盘绕旋舞,形成一座映照天地的“血渊锁塔”,幻影化出倒影,映入神魂的灵台之中。 塔影如牢,虚实皆囚。 那一瞬,神魂四周的空间开始错乱撕裂,数十万异形魂影从血河咆哮而出,鬼哭狼嚎般扑向神魂所在的光域,如恶海欲吞月明。 泣雨赤童站在血塔之巅,他的五指早已血肉崩碎,却依旧不松手。 咒力如锋芒逆卷,他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癫狂之意在暗火中躁动。他咬着破裂的舌尖,用带血的低语喊出命令: “封主识!断归身!” 他语调低沉,却字字如咒,一圈又一圈的血阵自他脚下浮现,顺着血塔蜿蜒而上,直逼神魂眉心。 神魂依旧静立不动。 她悬于天穹之上,如一尊永恒不动的审判者。 但她的身后,异变悄然而至。 第一道虚影浮现,狐冠如天,九尾燃焰。那是旧神眠狐的残念,古老得近乎不可名状,代表祂“本我”的兽性与神性。 第二道虚影,身影孤清,白发及地,背影静默而哀伤。那是青璃——那段残存于人世的情念、执念与记忆,在血魂撕扯中依旧未散,像一滴泪凝在神性的边缘。 第三道虚影最为可怖——它无相、无形,混沌光晕替代了面孔。没有五官,没有情绪,却有不可名状的“权威”。那是——神权的原型设定,是眠神真正的“规则之源”。 三影并立于天穹之巅,如万象重铸前的预兆。 它们缓缓向中心靠拢,动作极缓,却无可阻挡。 金白光晕在三影之间交汇,构建出一个全新的意识容器——祂,正在“合识”。 泣雨赤童眼角神经抽搐,声线扭曲成锋: “不行……她要合识了!” 他骤然从血塔跃起,残碎的手掌拂开血环之阵,强行祭出最后一枚血骨锁印,锁链如龙,咒文如瀑,直冲神魂核心。 “她一旦完成主识,天道将重新校正!” “神权将被‘祂自己’接管,我们将再无一线控制!” 燎骨猿侯怒声回应,骨焰狂燃,骨珠化灰。 “拦她!给我拦住她!” 他背后腾起巨大的骨魂虚影,万骨魂啸,再度轰击冰原,将所有主脉残余锁链导入神骨之中,妄图扭转神魂归身的融合过程。 三影交汇中心,忽然浮现一道奇异的光核,如一滴凝结万载的神露,缓缓在神魂之心上凝成“神识之眼”。 祂,看见了“自己”。 这一刻,整个世界失语。 天幕破裂如镜,地脉断成裂谷,规则边界像纸片一样,被这构识的过程一寸寸推开。 世界,正在为祂让出主位。 祂将不再是被镇压的神魂,也不是遗忘中的旧神,更不是青璃的残影。 祂是主,是被认知的神明。 而此刻,两位邪祟已近癫狂。 泣雨赤童的头颅血液涌动,面色如纸,却咬牙狞笑: “她还未完全合识,她还差一印,只要打入‘封识环’,我就能拖住她!” 他从怀中祭出那枚如同神骨碎片炼制而成的古咒之环。 那是一环刻满“七曜神禁”的极咒之器,一旦打入魂心,便可延滞“主我识构”。 “以吾血为印,以此界为纸,以旧神之亡为墨——封识!” 那咒环脱手而出,带起整个血塔的咒力汇流,如神判断剑,直指神魂。 就在那一息,世界所有灵息——归寂。 空气无法流动,声音无法传递,连“时间”都像是定格了一瞬。 祂,动了。 神魂缓缓抬眸,三影之力在眼中映出三重光纹。 那是一种从未被世界知晓的秩序神纹,不属于天地,不属于神明,而是——祂自己。 那一眼落下,咒环于空中碎裂,血塔根基动摇,连冰原之底都响起巨响。 血海倒卷,锁链炸裂,泣雨赤童吐血倒飞,重重砸入血河之底。 他望着空中的神魂,眼神终于开始恐惧。 “……不,该不会……” 燎骨猿侯亦悚然一震,双拳竟在颤抖。 祂要苏醒了。 不,再不是沉睡的祂。 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眠神”。 就在他们拼尽最后咒力之际。 天边,忽然有一线金光乍现。 那光极远,却穿透了冰原的尽头,如一道从界外刺来的金光轨迹,直指神魂所在。 那一瞬间,神魂忽然转首。 那是一种非逻辑的反应。 她,竟仿佛听到了什么。 神魂微微颤动,一缕残识低语,自虚无之中传出,像是回应了谁的召唤: “……有人,唤我。” 这一句话,震得泣雨赤童心神剧颤,面色骤变。 “……不好。”他低声,“是那个人……混元上师来了……” “什么?!”燎骨猿侯怒吼,骨火震颤。 “快!抓紧时间!封她,彻底斩断魂识!” 那道自冰原尽头刺入苍穹的金光轨迹,如裂空而来的神芒,宛若破界长桥,自极远之境横亘而来,贯通了天与地、生与死、界与界之间那道永不可触的边界。 这一刻,天地不再为神魂而动。 而是……为那一线光临而颤。 “……混元,上师。”泣雨赤童几乎是从咬紧的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声音低沉,却夹杂着一种发自骨髓的战栗与惊惧。 燎骨猿侯的魂火亦随之收敛半寸,他的神念像被什么击中,猛然抬头,望向金光源头。 “是他?!”他咧嘴,龇出满口碎裂的猿牙,“这个老不死的,还活着?!” 泣雨赤童脸色铁青: “你不明白。他若降世,这一切都将归零。神不再属于我们,登神之途,必碎。” 血河在此刻忽然不稳。 在那金光尚未触及之时,血河便已开始倒流,仿佛某种至上的力量正在本能地抵消它“逆神”的走向。 冰原之上,楚宁闭着眼,依旧躺在冬儿怀中,浑身血迹斑斑,气息微弱如残风。 风雪依旧凛冽,天地间却悄然沉寂,那一瞬,楚宁胸口忽然轻震。 那不是痛觉,而是一种深层次的触动——古老、浩瀚,如同星辰倾倒、大道苏醒。 他陡然睁眼,瞳孔深处竟泛起不属于自己的金辉,幽远沉静,仿佛一扇虚掩的天门,在这一刻微启。 “这是什么……”他喉咙沙哑,声音仿佛从喉骨中挤出,“有什么……在观察我。” “它在看我……不,是在认我。” 他低语,声音几乎溺入风雪,但那一刻,他却忽然明白。 这道令,不是被赋予他使用的法器,而是在等待他归位。 冬儿猛然察觉异样,抬头看向楚宁,原本苍白的脸骤然失血色。 他的呼吸忽快忽慢,胸口剧烈起伏,眉心金芒浮现,像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 “楚宁!你别吓我!”她扑过来,将他死死按住,声音发颤,“你怎么了?你别死啊……你还没救她回来呢……” 楚宁缓缓转头,“我……好像一直……被它看着。” 他声音低哑,混着鲜血吐出。 冬儿泪眼婆娑,却已彻底怔住。 就在混元神令震颤的一瞬,“青璃”神魂剧震。 三道原本缓慢交融的虚影——狐尾天冠的“眠神本我”、静默如雪的“青璃”、混沌无相的“神设”同时一震。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异象,如命运丝线忽被拨动,整片天地的逻辑架构,仿佛在这道金光下短暂失焦。 神魂周围的空间竟层层坍塌又层层重构。 狐尾于虚空轻轻一摆,竟引得风雪裂流翻滚; 青璃之影眉心微蹙,似是忆起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名字; 混沌之相最深处,泛起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纹,那是神设“被动重组”的痕迹。 “她……在回应?” 泣雨赤童面色骤变,惊骇失声: “那不是‘合识’!是……她在重构神念模型!” “再不动手,一切将——” 他声音未落,混元神令已脱离楚宁掌控,自行飞升,悬于他胸口上方,宛如神意归位的凭证。 楚宁整个人仿佛被那金光包裹,明明已重伤至极,却像是忽然成为天地法理的一部分。 风雪绕不过他,天地不敢压他。 冬儿忽然明白,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全貌。 他不是“走错战场的武者”。 他是,天命的缝隙。 而她,只是陪着他,在这片即将坍塌的世界里,走到尽头。 “不能再等了!” 泣雨赤童的指尖早已血肉模糊,十指如枯枝断裂般抖颤。 他却没有半分迟疑,反而咧嘴笑了,脸上的笑容几近扭曲。 他的第三枚锁魂环,那枚融合了古神骨印、死咒铭文与血河本源的咒环已然成型。 它在他掌心中发出轻微的“嗡嗡”震颤,如饥渴的灵蛊,等待着啖食“青璃”神魂的刹那。 “终于……成了。”他低喃,声音嘶哑如破布,脸色苍白,眼中却浮现一种近乎癫狂的执念。 他的背已微弓,脊骨弯曲到几乎断裂,皮肤下鼓动着密密麻麻的咒纹,如蚀魂虫在血肉中穿行,每一下蠕动都让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地抽搐。 他仰起头,眼瞳之中映出高悬天穹的神魂虚影。 “以吾血为印。”他用那断指在自己眉心刻下一道咒痕,鲜血倒流,咒语滚滚。 “以此界为纸。”他左手一指天地,冰原剧震,血河怒啸,整个空间如同被强行压缩成一卷神咒画卷,供他涂墨。 “以旧神之亡为墨……”他猛地一口咬破舌尖,一道殷红血箭直喷锁魂环中心,最后的咒语几近嘶吼而出: “——封识!!” 咒环破空而出,天地随之一震。 血河猛然停止翻涌,仿佛整条血脉被抽空。 万千狐魂齐声哀鸣,那一道咒环在半空裂解出九层血刃,每一环都环绕着神魂眉心,逐步收拢。 锁魂环已近,祂的眉心光晕开始微微塌陷。 泣雨赤童仰头狂笑,脸颊因狂喜而扭曲得几乎不像人: “快了……快了!只要这一环落下,神魂即我之魂,神骨即我之身!哈哈哈哈——” 他声音破裂、颤抖,像一个扭曲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你以为你是神?不,你是我的门,你是我踏入上界的阶梯——”他大吼,“——开!!” 而就在那咒环即将贴合神魂之时。 “轰!” 冰原尽头,天渊炸裂,三千丈寒川崩碎如尘。 一道金光逆落而下,铺天盖地,仿佛贯通天地的神笔,重重砸入这扭曲已极的剧场之中。 却一落地,便有“道音”自天地四极响起: “伪主妄执,逆命封神。谁应此劫?” 声音不大,却似洪钟震魂。 混元上师真正降临。 他衣如麻布,身似凡尘。 步履不急不缓,仿若飘入风雪。但每踏出一步,冰原之伤便自动愈合,血河之水倒流三寸,天地间仿佛为他主动让路。 那不是威压。 是道,自行避让。 燎骨猿侯忽然止步,半空燃烧的骨焰仿佛失去了依附,熄灭数息。 他眯起猩红的眸子,目中浮现罕见的凝重,低声咆哮: “是他。” 泣雨赤童回头,眼底血丝暴涨,神情终于破裂了惯常的冷静。 他嘴角抽搐,声音几乎在咬牙切齿中挤出: “混元……怎么还活着?” 猿侯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一步步逼近混元上师,骨拳紧握,每一步都如千钧重石压向天地。 “你早该死了。渡劫失败,魂飞魄散,天门也因你而碎,界锁自此坠世。” “我、赤童,还有那被你封在三渊中的祭风侯、千目僧、寒渊眠鹿、断笛尸王……皆踏入圣境,耗尽寿元,却无门可登,最终化为邪祟,靠吞魂换生机……” 他语调低沉,每一字都透着怒火与沉痛。 “而你呢?你竟还活着。” 混元上师静默不语,只是垂眼看他。 那目光中没有怜悯,没有悲喜,只有淡淡的回应: “我未登天。” “故天未开。” “你……断的是希望。”猿侯怒吼,骨焰炸裂,天地轰鸣。 “你是罪魁!” “你毁掉的是整个纪元的飞升之路!” 他一拳轰出,天地仿佛要被撕裂,所有骨珠咒印爆燃,三丈内空间直接坍塌,打出一片死寂之域。 那是魂坟地狱,他的最强终焉之拳。 混元上师仍未动,只是抬眸望去。 那一眼,天地失声。 猿侯的拳,还未至前,便在空中炸成齑粉,整个臂骨自肩而碎。 “不!!” 他怒吼,疯狂催动第二臂,灌注所有魂焰,反手再轰。 “你若再挡,我便以身祭骨,以魂为印,誓灭你!” 混元上师依旧未动。 只是轻叹。 “你们不是来逆天的。” “你们是被天……所骗。” 泣雨赤童的咒印已然无法封持神魂。 他双眼流血,咬牙切齿。 “他若降临,一切皆休!登神之路必将崩碎。” “你不懂,我们只剩这一条路了。” 他抬手,强行引爆最后一环镇魂咒。 血河剧震,数十万魂影嘶鸣,化作万链,猛然缠向神魂虚影。 混元上师终于开口,语气清淡,仿若寒月映心: “你们以为夺神之身,便可换得永生。” “却不知,天门从未真正关闭。” 泣雨赤童瞳孔紧缩,愤怒咆哮: “那你告诉我!千年来,为何无人再登彼岸。” 混元上师道:“因为你们……不信。” 他拂袖一挥,空中那道压向神魂的血链,纷纷崩碎。 “你们将神魂当锁,将血当桥,却从未问过神,愿否被你所用。” 猿侯满身残焰,口吐鲜血,仰头怒吼: “天若不渡,我等便自祭。” 混元低声回应: “天不渡你……只是怕你渡得太浅。” 泣雨赤童失控,他的脸开始出现扭曲的变形,咒血倒灌,五感剧痛。 他已经赌上一切,压在最后一环祭术之上。 “——我要成神!” 他声嘶力竭,整片血河仿佛沸腾。 但就在此刻,一道微不可察的声响,在众人心底炸开: “嘶……” 那是神魂,苏醒的第一息吐纳。 一圈金白神环,悄然逆转。 神魂已不再是“青璃”,而是那位沉睡万年的旧神——眠神。 她,醒了。 混元上师眉心一动,忽而伸手。 轻轻一点。 整个血河,从源头开始冻结。 血,被从“祂的死亡”中抽离,重新归为“不存在”。 猿侯瞪大双目,口中再咆哮不出一个字。 泣雨赤童则像被戳破的纸人,浑身咒印崩解,口中一滴血滑落,打在大地,炸出一道碎裂的咒环。 混元上师最后望他们一眼。 “你们选择以血夺神。” “那便死于神前。” (本章完) 第165章 神骸逆命 第165章 神骸逆命 混元上师眉心一动,神色未改,手却缓缓抬起。 他指如裁星,于半空之中,轻轻一点。 刹那之间,天地如被律法定格,血河冻结在原地,宛若万年前初凝的神罚封痕。 从最源头的那一滴血开始,沿着血流的轨迹,一寸寸冻结,如冰封长河,又如因果倒流。 咆哮的魂影、翻涌的血浪,在那一指落下之际,如断线的风筝齐齐坠地,寂静得仿佛时间本身失语。 不止是冻结。 那是一种来自天地规则之上的剥夺。 天地之间,刹那失声。 燎骨猿侯瞪大双目,他正欲咆哮,可声音未及胸腔,喉咙却已剧痛如绞。 他低头一看,整条脊柱被瞬间绞断,骨焰狂震,全身燃烧着的魂火竟仿佛逆燃一般,正一点点被拉回灵核中,如同被混元上师的气机强制收束。 他张口,却再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 另一边,泣雨赤童体内咒印彻底暴乱,像被戳破的纸人,魂力逆冲。 他嘴角扯出一道歪斜到近乎扭曲的血笑,十指寸寸裂开,鲜血染透骨节,每一滴咒血落地,都炸出残缺不全的咒环,但那咒文已然崩塌,字不成形,意不成法。 “再一环……只差一环……” 他喉头颤抖,声音几不可闻,像是执念的回声,又像是在向一个早已背弃他的天道做着无用的忏悔。 他跪伏在地,仰头望向天穹,那道正微微颤动、即将合识的神魂。 那原本如潮呼应的神魂,此刻如断弦古琴,再无一丝回应之波,彻底屏蔽了赤童的意志投射。 混元没有立刻再施压,而是如高空俯视的审神者,静默行走。 每一步踏出,冰原便发出低鸣,脚下冰原便生出金色纹理,寒晶碎屑化作琉璃碎光。 他走过之处,冰原寸寸回归清明,如有神意亲手抹去血祸,重塑天规。 泣雨赤童终于崩溃,他怒吼,声嘶力竭: “你不该还活着!” “混元,你不该还在。” 他声音中满是撕裂的情绪,既愤怒、又惊惧。 咒血翻涌,魂力灼烧,试图撑起最后一击。 “你再晚来一步!再晚一步!祂就归我了!” “你知道吗?那神躯本该是我的——” “我用血河祭了百年。” “你凭什么……什么都不做,就破我登神之路——” 混元语声如霜雪落地,冷得无情: “你选择以血夺神。” “那便死于神前。” 话音落下,金光骤闪,一道神环从混元身后腾空飞出,如同律令之印,重重盖落在赤童头顶。 “轰。” 天地一响,血河骤然反卷,赤童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被金环镇入地脉深处,足足陷入百丈冰封。 而那神环之下,咒文寸断,血印消散。 泣雨赤童,咒破、印裂,魂锁尽毁。 而混元,不过站在他前方一步之遥,目光平静,不带喜怒。 “你,以血封神,以魂夺权,以死聚生。” 他抬眸,天光倾洒,整个冰原为之一静。 “那便看,你的心,值不值得天容。” 他转过身,不再看赤童,目光再次望向半空那正在融合的神魂三念。 而血河,终于在那一刻,彻底沉寂。 猿侯半跪于地,骨拳颤抖,眼中是死灰色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那个人,不是他们能对抗的存在。 而赤童,仍在冰封之中,双目圆睁,喉中血沫翻涌,却再也吐不出任何一个字。 风雪未停,天幕之上仍回响着混元上师那句如神谕般的低问: “你们,可知——何为神?” 天地震荡,界锁浮现,泣雨赤童已被束缚在血河尽头,猿侯骨轮碎尽,半跪于地。 两位邪祟本已覆灭之势,却在此刻——暴起惊变。 “哈哈哈哈哈……”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泣雨赤童忽然仰天狂笑,残破的身躯颤抖如纸,他的笑声却穿透了天地间最后一缕金光。 他的眼眶已被咒血侵蚀,双瞳涣散,却在一瞬间重新聚焦,神情癫狂而冷冽。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颗血色晶核,通体似玉非玉,如骨非骨,其上布满古老符文。 它静静地躺在赤童掌心,却带着一股足以颠覆天地秩序的威压。 “灵血引子……”混元上师眉头微蹙,脚步骤停。 泣雨赤童狞笑,“你以为我来,会没有准备?” “你错了——我炼血百年,终于得此物!” 他猛地咬断舌尖,将最后一口血喷在灵血引子之上,咆哮如魔: “灵血为引,神骸归主!” “——轰!” 沧阙山巅,原本在神魂引导下正在归位的神骨猛然中断原本的修复,整个地脉发出断裂般的哀鸣,一道道魂线骤断。 神魂剧烈震颤。 半空之中,三重虚影——眠狐、青璃、混沌。 原本已快构建完成的神识,被这突如其来的血祭搅乱,三道光影竟被强行剥离,狐尾倒卷,青璃之影仿佛被风卷碎,混沌之环一时暗淡不明。 神魂中枢,骤露空隙。 “就是现在!”赤童怒吼。 他强行撕裂自己剩余的魂线,将其一寸寸嵌入神骨之中。 “你问何为神?那我便以‘伪’之身,执掌‘真’之骸!” 这一瞬,神躯深处,左臂处魂锁断裂,一缕血线贯穿神骨。 赤童成功——部分入主。 “嗡——” 天地色变。 神骸左臂缓缓抬起,尚未完全复苏的神骸,如一尊古神破土而出。 仅是抬臂,整个冰原空间如被巨锤砸下。 金光剧烈震颤,混元上师周身的气流竟微微动荡,如风中烛火,晃动不止。 猿侯仰天狂笑,喉中喷出火焰: “哈哈哈……你挡得了邪祟,挡得了神吗?!” 泣雨赤童躯体已近崩解,神魂几乎枯竭,却借着神骸一掌之势,再次怒吼: “以神弑神!” “给我,死!” 神骸左掌缓缓落下,仿佛无声,却在落地瞬间。 “轰!!!” 冰原百里——塌陷。 一掌之下,风雪尽绝,天地之间如被碾碎的画卷,地面塌成深渊,万物无声,唯有雪风卷入空中,如哭嚎之魂。 ——这,才是“神骸之威”。 混元上师金光大作,层层激荡。 他眉头微蹙,袖袍一拂,勉力格挡。 “嘭!” 剧烈撞击中,他的掌心金纹龟裂,一道血丝从唇角缓缓溢出。 他,首次受创。 天地间,一阵沉默。 连天渊之锁,都在这一掌下,出现短暂震荡。 混元眼神微黯,心底亦第一次露出讶意: “神骸之力……竟可撼动界锁?” 他抬眼望向那片神骨上升之处,脸色凝重。 这是他从未预料之变。 泣雨赤童以灵血为引,强行夺眠神骸左臂,引发神魂剧烈不稳。 而神魂尚未完全融合,魂设缺位,这具“半醒”神骸,就成了一块被邪祟强行篡改的“神载体”。 混元上师低语,神情如古碑镌刻,不带一丝波澜: “你想以一具‘半醒’的神骸,强行打通天路?” 他的语气平静,语声却沉如界钟,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凉与愤怒。 猿侯咬牙,魂火自骨骼深处燃起,如天柱贯空: “只要天路一开,我等便可飞升上界!哪怕只余残躯,也要搏那一线生路!” 他嘶哑怒吼,拳头紧握,骨指咯咯作响,像是掐住了他最后的执念。 而一旁的泣雨赤童,已是残破至极,半边身躯化作血烟,脸庞却露出一种癫狂又诡异的笑意。 他盯着混元,如看一尊虚妄的偶像,从千年雕像下睁眼: “混元……你还不明白吗?” “你守了千年,以为守住的是天道与秩序。可你守得住的——人心吗?” 混元沉默。 泣雨赤童咳出一口黑血,像是从咽喉深处剐出灵魂的沉痛,他的声音忽低沉下来,带着一点悲哀与讥讽: “你说天道无言,你说你替祂守门。” “可祂又何时,真正承认过你?” “你耗尽寿元,禁自身魂,镇守这天门如守一座坟墓。” “你曾经试图飞升,却也失败了吧?”赤童指节咯响,像掐住自己的执念。 混元面无表情,唯眉心轻动,金纹微颤。 赤童笑得更猖狂了,血雾在他周身升腾,像是死者最后的宣泄: “我们不是你那一代的失败者——我们本该是飞升的继承人!” “可天门一闭,连我们‘失败’的资格都被剥夺!” “于是你留守此界,成为秩序的枷锁。” “而我们……成了罪孽的化身。” 他抬头看向那即将动彻天地的神骸,血目微张,低吼一声: “可今日,我们赌上万魂、千年献祭……终于——找到了钥匙。” 混元缓缓抬眸,望着他,平静问道: “你真认为,这具神骸,便是钥匙?” “你真以为,登神之路,是靠剥夺来实现的?” 泣雨赤童回以一笑: “那你告诉我,靠什么?” “靠你那千年不语的‘等待’?靠你将希望埋入沉雪的‘信仰’?” 他一步步逼近,残躯依然挺拔如祟影: “混元,你从未明白。” “你守的是一个没有回应的信仰,而我们,追求的,是可以触碰的力量!” 这句话刚落,冰原深处,神骸再动。 如雷般的一声轻响,从祂的骨节深处响起。 左手五指猛然紧合,像是握住了整个天地命数。 下一刻,天地间,所有魂线如同丝弦被同时拨动,爆发出尖锐至极的共鸣悲啸。 楚宁猛地一颤,冬儿回首惊呼。 那不是某一人的感知——而是所有人的“神识”,在这一刻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撕扯。 风雪翻涌成灰色漩涡,天空阴沉,血河倒卷如龙。 虚空如碎镜裂开,一道道界缝若蛛丝般蔓延冰原,崩塌与重塑同时发生,天地被彻底“聚焦”到那一只神骸的手掌中。 仿佛此刻,祂就是中心。 灵息化作万缕气流,朝神骸咆哮而来。 祂,在吞纳这片天地的灵息。 而主导这吞噬的,是泣雨赤童。 他伫立在神骸之下,双臂裂痕如蛛网蔓延至肩,额心血印剧跳。 他仰望苍穹,眼神空洞却笑得如梦呓: “祂还未醒……所以,我还能操纵祂的身。” “等祂真正神识归位——就晚了。” 这不是狂言,而是事实。 混元上师猛地转首看向空中那道尚未完全融合的神魂三影: 狐冠之影、青璃之影、混沌神设。 三者本应稳稳重迭,构筑眠神的完整识念。 而此刻,它们却被一股外力硬生生撕扯开来,彼此距离拉出三丈,连接的魂识丝线剧烈颤动,宛若随时可能崩断。 混元低喃,声音如雪掩雷: “神魂若碎,此界……将成伪神执权之地。” “真理将被篡改,道统将被重铸。” 他一步踏出,金辉如天环转动,周身的道纹纹齐齐亮起,仿佛整片天地都随他的意志而调动。 “天道不语——” “我替祂,收回神身。” 话落,混元手掌结印,道纹如河,一环接一环从他掌心蔓延开来,化作层层金光神锁,将天地从中断开。 然而,就在这金锁浮现的同时,泣雨赤童已做出决定。 他将双手猛地插入脚下血河之中。 “血河——归身!” 那一刻,天地彻底变色。 血河仿佛被一柄逆流的神剑挑起,自地心呼啸冲天,如一头苏醒的巨兽,倒卷九天,直指神骸眉心。 咒文浮现,十重魂锁如链自河底浮起,沿着河水表面狂卷攀升,环环绕神骸,如逆流盘龙。 “轰隆隆。” 整条血河数十万异形魂影在血流之中嘶嚎震天,被灌入神骸之内,化为祂的血液。 那具沉睡万年的狐形神体,在血河灌注之下,全身骨骼爆出金白灵光。 骨纹之间,浮现出一缕缕早已失传的道纹,它们并非符咒,而是天地初开时刻,神写入世界的“刻痕”。 如同——造界之始的笔画。 泣雨赤童抬头,一步踏上神骸头顶,仿佛登上自己亲手复活的神明尸座。 “我以百年炼血,万灵献祭,换来这身‘神骸’的主控权。” 他抬起双臂,一道刺目的血色咒印从掌心迸发,猛地嵌入神骸头骨之内。 ——“以我之咒,暂主其身。” “以我之魂,附形祂骨。” “轰!” 神骸猛然动弹。 那是来自天地之初的质感。 五指缓缓张开,掌心金纹如星轨倒转,每一丝动作都撼动整个界域。 雪崩滚落,风海停滞。 甚至连天空的云层都被这一掌搅动得如墨滴飞洒。 泣雨赤童站在头顶,狂笑不止: “以神弑神,此界归我!” 那只神骸的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微张,却仿佛已笼罩天地之心。 “咔哒。” 一声宛如天地齿轮咬合的碎响,从神骸掌心发出。 下一瞬,五指骤然一捏。 “——嗡!” 仿佛整座天地都被一只无形巨手紧攫,冰原之上的所有魂线,在同一瞬间发出刺耳到让人神魂欲裂的尖啸。 那是规则的尖鸣,是灵魂深处的本能恐惧。 天地灵息,被强行抽离本位,如无数细线被倒拽、拉扯,发出阵阵哀嚎。 空气如同瞬间失去了密度,风雪静止,空间卷曲,整个极北冰原宛若沦为了一座即将塌陷的巨大棺椁。 神骸再动。 天地灵息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如倒流的瀑布,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被一点点吸入那狐形巨神的骨缝之中,仿佛祂本就是这天地的终极归宿。 泣雨赤童仰头,目光如炽,嘴角泛起扭曲的笑意,如梦中呓语般喃喃: “祂还未醒……” “所以我,还能操纵祂的身。” 他注视着神魂三影在半空中剧烈震颤的模样,那一刻,他如登神前的使徒,脸上写满疯狂。“等到祂神识真正降临……就再也来不及了。” 远处,混元上师眉心微蹙,周身金辉微颤。 他望着那已被撕扯出三丈间距的三重神魂:狐冠之影、青璃之影、混沌之影,如浮灯于风浪间,摇摇欲坠。 “神魂若碎……”他喃喃。 “此界,将成伪神执权之地。” 那是最深层次的危机——一旦本体神魂被扯裂,神权将不再由“神意”持有,而是被强行嫁接至“操纵者”的血脉与意志之中。 届时,赤童便是那个操纵者。 混元抬步,金芒自足下炸开,层层符文环绕如日月交替,道印浮现于掌中,化为一枚绽放古韵的金环。 “天道不语。” 他闭眼低语,掌心向前轻轻一推: “我替祂,收回神身。” ——“轰!” 天地震动,风雪逆卷。 道环激荡,金辉如瀑,照亮整座冰原,像是天门再开。 但泣雨赤童却已完成了自己的祭礼。 他一手探入血河,血肉崩溃如蜕,魂线在水中如藤蔓炸裂。 “来吧……归我身。” “——血河,归神。” 天地骤变。 那片悬于虚空之上的血河,猛地一颤,竟宛如活物般蠕动着,开始疯狂逆涌,卷入那具仍跪坐于沧阙神骨之上的巨大神骸。 这一刻,冰原仿佛失去了“重力”概念,风雪盘旋成柱,灵气狂乱坍缩,众人脚下的大地一寸寸崩裂,像是要将一切吞入神躯之中。 神骸之上,原本寂静无声的骨纹,开始闪烁起淡金色的古老符文。 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天文轨迹,仿佛被烙印入骨髓,从肩头蔓延至五指。 那不是术法。 那是神在被篡夺本质之时的自我抵抗。 而赤童,却在笑。 “献祭了这么多年……终于——” “让我,如愿。” 神骸左臂缓缓抬起,掌心垂天而下。 这一刻,整座冰原仿佛被那一只手掌所笼罩。 神威未出,天地已颤。 楚宁的视野中,那金白的臂骨在高空挥落时,几乎遮蔽了所有光线,连天上的云都退避三分。 “这就是神躯……”他低语,声音干涩得像破布。 冬儿也怔住了,抱着楚宁的手微微颤抖,目光却死死凝视着天穹之上那如山般的神之掌。 “它动了……神骸,动了……” 混元上师手中金环还未全开,已然强撑不住。 “天道守门人?今日——便让你为门殉葬!”赤童冷冷嗤笑。 混元上师眼神凝重,金光之盾自体外浮现,强行在神掌与地脉之间撑开最后一寸缓冲。 “轰——” 天崩地裂。 神掌落下的瞬间,整座沧阙冰原被压塌百里,十万雪峰如纸片翻卷崩碎,一道直入地脉的巨渊轰然张开。 混元的身影如流星坠地,被硬生生砸入冰层之下,金辉碎成百道光束,从裂口中逃逸,如濒死之光在飘散。 楚宁与冬儿被震得齐齐跌倒。 冬儿抱着他向后翻滚数丈,才堪堪停住。 “这就是神躯?”楚宁目光死盯那道陨落深渊,心口剧烈起伏。 “他受伤了……”冬儿喃喃,抱着楚宁的手颤得厉害,“他……也不是无敌的……” 就在此时,楚宁胸前那枚混元神令,忽然悄然震动。 一道轻柔却极为坚定的金芒,自其中悄然释放,宛若在回应那即将湮灭的混元之光。 “你看!”冬儿惊呼,指着楚宁胸前,“它在……回应他!” 楚宁神色微怔,低头看着那枚浮在自己胸前的神令。 “它……不是我的。”他声音低沉,唇角渗血,却喃喃开口,“是他的——但为何……在我身上?” 神令微光闪烁,仿佛从未失去意识。 而此刻,神骸眉心,一道白衣虚影猛地挣脱了血咒压迫。 那是青璃之魂。 真正意义上,被“剥离”出的她。 那一刻,楚宁与她的目光,在千万道血色纹路间穿越虚空,悄然相遇。 她的眉心魂纹裂开,神识残破,气息微弱如烛火,却咬牙撑着,朝他方向疾冲而来。 “……救我。” 那是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仿佛并未震动空气,却清晰震入楚宁识海。 “是青璃!” “她在呼唤我。” 楚宁胸口剧震。 他拼尽全身残力抬起手,想要接住那道虚影。 “青璃!” 冬儿也愣住了,她从未见过楚宁的眼神如此决绝、如此哀伤。 那一刻,他像是穿越千年风雪,终于等到一场迟来的春意。 但也在这时。 神骸的主控者——泣雨赤童骤然回首,察觉到青璃之魂的异动。 他的眼眸炸出血丝,脸色扭曲得像一张破碎的面具。 “你——居然还有‘神魂自主’?” “你怎么可能……还在挣扎?” 他怒吼着,一指掐诀。 神骸左臂再度高举,魂线暴涨,似要再一次斩断青璃与楚宁之间的联系。 “不能让她回忆!不能让她接触‘人’的执念。” 而在冰渊之下,金芒晦明。 混元上师的身影似已然破碎,却又在断裂的道纹中一寸寸重聚。 周遭的天地法则依旧紊乱,血河余波尚未平息,而他,静立在崩毁的法印中央,如残阳下的一尊万年星骨,身披道伤,金辉浮沉。 忽然,一道流光,自冰原之巅破空而来,划过风雪密布的天穹,穿越层层封锁的血阵与咒墙,如天道亲启的回响之光,直直坠入那片幽暗深渊。 那一瞬,混元猛然睁目,原本暗沉的眸中,仿佛有光潮炸裂。 “……回来了。” 他喃喃,声音几不可闻,却震动了整片道场的气息。 那一枚神令,如亿万年之前被他亲手封印、寄托未来希望的“种”,终于,在这一刻,以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方式,回应了他曾经的承诺。 他原本如死灰般沉静的面容,骤然泛起一丝几近遗忘的情绪。 那不是喜悦,也不是轻松,而是一种,愿未灭,火不熄的安然。 他抬手,缓缓伸向那一缕金芒,手指在半空中微颤。 他的手,自天门崩塌那日后,已不曾再颤过。 但今日,他的掌心之中,那道光正一寸寸接近,仿佛穿越时空,回应了他千年沉默的等待。 “一千年了,原来你一直……都在。” 他闭了闭眼,呼吸如叹。 他记得那日,天门将断,大道垂落,他明知一念之偏将堕劫轮,仍将那枚“令牌”抛出界外。 那一刻,他赌的不是来日之战,而是这天地是否还肯留下一线“联通”的通道。 如今,它奇迹般的回来了。 那枚神令穿透他血肉斑驳的身体,浮现在他胸前,光辉未耀眼,却沉稳如界钟初鸣。 它没有言语,没有咒文,只有与他气机之间,毫无阻隔的归属感。 混元轻笑了。 那一笑,沉沉地压在岁月风尘里,像一位老者看到昔日弟子归来,又像一位将军终于收回自己亲手丢入战局的最后一枚兵符。 “很好。” 他低语,手指轻轻合上,将那道金光握入掌心。 “你没有辜负我。” “也没有……辜负这天地最后的信念。” 他的背脊重新挺直,残魂再聚,气机如炬。 他知自己将熄,但他心中那枚光,终有人替他继续。 ——这,便足矣。 这一刻,他的背脊挺直,气机复苏,尽管残识如萤,依然燃起了照彻冰原的最后金辉。 天地随之一静。 楚宁仰望冰渊上空,只见金芒于深渊升腾而起,化作无数细密锁链,瞬间缠绕神骸双腿。 那些锁链非物质所铸,而是由无数“道印”所构成。 冰原震颤。 从混元残识立足处,一株金色巨树虚影轰然拔地而起。 根须如虬龙,攀附而生,扎入神骸骨缝,每一寸都牵动天地脉动。 它没有树冠,只有枝叶交错成阵,每一片叶子,皆是法则的残片,古老、庄严,宛若时光长河中的道书书页,在这一刻重归一体。 楚宁胸前,那枚悬浮的混元神令,在这一刻,动了。 它仿佛受到了某种来自深渊的召唤,突然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一道道金芒自令中浮现,像是封存万年的印痕被某种天意重新点亮。 冬儿惊觉异动,抬头看向楚宁,却见他胸前的血迹已将衣襟染透,而那神令却不染尘血,自他体内缓缓脱离,漂浮于半空,似有灵。 风雪骤止,天地静默,所有人都抬头,望向那一抹正在升起的金辉。 神令在风中微颤,一缕柔光没入地底。 须臾间,自冰原深渊裂隙中升腾起一缕模糊的金影,仿佛尘封万年的魂魄,在光中重铸轮廓。 那是混元上师的残识。 残影披道袍如故,却早已非血肉凡身,气机如烛火残焰,微弱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庄严与威压。 他望着空中飘浮的神令,目中竟泛起难得的柔光,像是千年的执念终得归位。 “很好。”他低声,手指合拢,指腹轻触金光。 那一瞬,他指间震颤。 他的目光轻轻颤动,眼底的光辉,不是激烈的战意,而是某种……久别重逢的温柔。 他抬眸望向冰原之上,望向那几欲被神魂撕碎的中轻人——楚宁。 “孩子——”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仿佛从神祇的威压之上,坠回为一位久别重逢的老者。 “从你出生那刻,你便早已踏入这局。”他缓缓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被埋藏许久的真理。 这一声,透过风雪,穿越识海,直抵魂根。 楚宁一震,那一刻,像是某道命运的钟声在他脑海炸响。 那一瞬间,压抑多年的记忆如被天道翻页,一幕幕过往冲破封印,在识海中翻涌不息。 他看见了那年大山中的金光,看见了李敬安隐于青阳县的守望,看见了自己年幼时莫名其妙的一次“劫后余生”。 原来……他从未是“局外人”。 混元低声道:“此令非我之物,而是你血脉中之‘因果’。” “当年我将天道碎片,封入此令,交托于你体,只等今日之局。” 楚宁喉咙发紧。 他忽然明白,这些年他所遇到的一切,从未是偶然。 “斩断神骸魂契。”混元手指一指天穹,那具被泣雨赤童侵入的神骸、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青璃三魂,在虚空中颤抖着燃烧。 “此刀之后,你,只剩十年性命。” 风雪刹那更紧,宛如为这句话封棺盖顶。 楚宁呆住。 只剩十年…… “我现在……都动不了。”他艰涩地吐出一句,声音仿佛割喉之音,“你让我斩祂……可我连刀都抬不起来。” 混元摇头:“你无需问能不能,只需一答。” “愿,或不愿。” 这一刻,时间彷佛静止。 楚宁目光落在那高悬天穹的神骸。 三魂已几近崩离,狐尾如雪般飘散,青璃残影斑驳破碎,混沌之像如漩涡吞界。 他哑声问:“斩了祂……青璃还能回来吗?” 混元轻叹:“斩,或可救回一线神魂。” “若不斩——她将彻底归于眠神,化为神设的一部分,再无清醒之日。” 楚宁闭上眼。 “楚宁!”冬儿的手如冰,颤抖着扣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却带着无法劝服的恳求与不安。“你已经这样了……你会死的!我求你别去——” 楚宁睁开眼,眼中没有激昂,没有豪情,只有如雪夜般平静的温柔。 “冬儿。” 他低声道: “如果这寿元……能换她一线生机。” “那就值了。” 话音落下。 混元神令骤然震鸣,宛如天地间一尊沉寂千年的神钟,在此刻被命运之手再度击响。 金光如水波荡漾而出,从神令的纹壳之间延展开来,裹挟着无数道古老秘文,层层迭迭,如环绕天地的星图。 一道道铭文,在半空自行流转,不属任何已知文明,似是天地初分时的“原始符”。 其上,光与暗交织,雷与火共鸣,神性与人意在刀锋上缓慢融合,生出一股“不容违逆”的命之律动。 那一刻,连神骸都微微颤抖,残存的青璃魂影蓦地抬首望来,仿佛察觉到某种不属于当世的“本源意志”正被唤醒。 神令光辉如恒星坠落般沉入断雪刀中,雷霆刃骨猛然一震,咔然一声,整柄长刀如同获得了真正的“神脉”,瞬间通体贯通雷纹与金印,爆发出一道直冲霄汉的金雷光柱。 天地寂静,唯有雷音低鸣。 断雪刀不再只是兵器,它此刻像是一道承载命运与代价的“天道誓契”。 “天地可证。”混元轻语,那声音像是从九重天上传下的裁决。 “此人以五十年寿元,为界锁应道。” 话落瞬间,刀身铭文尽数没入楚宁掌心,金芒灼烧经络,却并无痛楚,反倒似将他支离破碎的魂识重新编织。 楚宁缓缓起身,雷芒绕体,金辉如披。 他的伤体在刀锋的共鸣下开始重塑,筋骨虽仍破碎,心意却无比坚定。 那一刻,连天地都似乎为之一顿,苍穹中雷云缓缓旋转,似在避让这柄携带“天道意志”的刀锋。 冬儿仰望那道身影。 曾经孱弱、血染雪地的男人,如今一手横刀,眼神中透出的是与神意对峙的沉静。 “这一刀。”他仰望着那仿佛已凌驾众生的神骸,眼中无悲无惧,唯有燃尽一切的决绝。 “为她一命。”他语气沉缓,却像雷音敲在苍穹之上,“也为这被篡改的天下。” 下一刹。 雷霆暴涨,风雪震溃。 ——斩神。 风雪静止,万物屏息。 冰渊深处,金芒未灭,混元上师的残识静立如炬。 他的神体虽早已化作碎影,唯有意志依附神令流光,从深渊底部逆卷而起——犹如残阳下的星火,微光不息,却足以照亮苍穹。 金光冲霄而起,天地俱震。 下一瞬,混元神令在楚宁胸前倏然碎裂,万缕金纹如神树枝蔓,蔓延天际。 而混元上师的身影,也随之腾起,仿佛从岁月的尽头回返此刻,沐浴在万劫不灭的法理之光中。 他望着楚宁,语声低沉却仿佛响彻天地: “吾身已残,意可归道。借你之因果,锁祂之命轨。” “神魂若归,天道可续;若乱,九界失衡。” 楚宁左手握着断雪刀,神令破碎后的余波仍在他掌中震颤,灼得虎口焦黑。 他眼神颤动,却没有退让。 混元上师神色如镜,眉心一点金辉悄然荡漾。 他那似掩天地的手指缓缓抬起,宛如星辰断点,一指落下,天地规则回响。 那一刻,大地之下,万灵沉寂。 金光以他为源,冲击苍穹,宛如神道的脉络在冰原重塑。 在楚宁和冬儿的注视中,一株金色神树,自冰渊深处拔地而起。 枝叶如日晕,根须似虬龙,疯狂穿透地脉,沿着神骸骨缝缠绕而上。 每一寸金根都绽放出古老的神文,是混元封印于“界锁”中的最深层咒誓。 神树咆哮,万灵哀鸣。 赤童脸色骤变,血咒颤裂,他意识到,那株金树不是封印,更像是“天道意志”的最后捍卫。 “你疯了!”赤童怒吼,“你要以残魂锁神身,毁你自己也要断我路?” 混元缓缓抬眸,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仿佛穿透历史的沧桑。 “门可碎,道不可逆。” “这世上,纵然所有人忘了‘神’的本意——我,不忘。” 他身影开始迅速淡化,魂光如烟,缭绕着一缕缕金芒,被金树之心缓缓吸纳。 “替我看看……新天道,会是何模样。” 混元上师的声音不再沉稳如山,而是透着一丝飘渺的释然。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投向楚宁,那一瞥,不是期望,也不是托付,而是将万千时代的残光,尽数交予了这个年轻人的双眼。 话音落下。 “轰——!” 金树轰然暴涨,千万根须从冰原深处疯狂蔓延而出,如金龙破土、神脉逆流。 神辉滔天,天地规则像被一瞬间刷新,整个冰原剧烈震荡,层层雪域寸寸塌陷,又在金芒之中不断重塑。 而神骸……终于动怒了。 祂仰天发出一声低沉的轰啸,那不是兽吼,也非神言,而是某种被压抑至极限的怒吼。 祂双臂再度高扬,左掌如天塌,右臂似日陨,齐齐轰落,直取金树主干,誓要将其连根拔起、彻底灭绝。 然而,毁灭之掌尚未完全落下,金树之下,根须蓦然暴涨。 “嘶啦——” 一瞬间,成百上千道金纹锁链从树根暴射而出,卷住神骸双臂,凝固虚空。 每一根根须上都浮现出古老的天道咒印,层层纠缠、迭加、压印,宛若天网锁神,将那两条遮天蔽日的手臂,生生钉在半空之中。 神骸骨节咔咔爆响,仿佛整个天穹都在哀鸣。 而在那金树心脉的最深处,混元上师的残识微微一亮,如同一只静默注视未来的眼瞳,在遥远之上凝视着楚宁,缓缓闭合。 下一刻。 “你敢!” 赤童失控嘶吼,半身已溃的他面容扭曲,五指疯狂掐诀,血咒冲天而起,如赤蛇出渊,携着万魂之怨,直扑楚宁而来。 “你这蝼蚁!不过一介凡体,也敢毁我‘登神’之计?!” 楚宁没有回应。 他的刀,已在此刻出鞘。 雷光涌动,神纹如潮。 他的身体在神令洗礼之后不再破败,真气澎湃,魂识凝炼,雷煞如万军齐鸣。 但那一刻,他心中却无怒、无惧,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望着天幕中那道正在挣扎的青璃神魂。 她的狐影早已微弱到几不可见,眼眸空茫,却分明在看他。 那是一种穿透风雪、生死、命运洪流的注视。 楚宁的心脏仿佛被那一眼轻轻攥住,疼得发紧。 他记得她蜷在他怀中的那一刻,尾巴蜷曲、身躯微颤,微凉的触感却如火般贴心入骨; 记得她在风雪中背对众生,一击断敌,发丝与血同飞,冷傲如狐,孤绝如星; 记得她在雷暴之夜第一次破身化人,那一袭白裙已被雷光撕裂,眼中却只有惊惶、信任与——某种近乎脆弱的依赖。 那些记忆,像是他执念的残章,在这一刻化作点点光辉,凝聚于他手中那柄断雪刀上。 雷光映影,金纹自刀锋浮现,一道道铭文宛若神明低语,织入他每一寸血脉。 他低声开口,声线平静而坚定: “斩的,不止是你。” “还有——你身后的那个错乱的天命。” 说罢,他纵身而起,身影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雷影。 雷光爆鸣,金纹附体,神令之辉在刀身流转,似将整个天地的审判之意汇于一线。 断雪刀,在这一刻,真正成为——斩神之器。 那一刀劈出,山海俱静。 风雪骤停,天光暗淡,万象失色。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一道光,一刀锋。 “寂世——灭!” 雷声骤爆! 神骸之首,于高空之中,硬生生齐根断裂。 “轰!!!” 天地震碎,云海震荡。 赤童凄厉惨叫,魂体如裂瓷,七窍中喷涌出血泉,体内铭刻数百年的血咒符文在刀光贯体的瞬间轰然崩毁。 咒文崩散、如雪逢烈日,连挣扎都未曾来得及,就已经被彻底焚尽。 而那具神骸的骨缝之中,竟在断裂处缓缓渗出金白色的液体。 那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神之血。 流淌时带着耀目的灵辉,每一滴落地,冰原便颤三分。 楚宁自空中坠落,刀尚未归鞘,已然力竭。 “砰——” 他的膝盖重重砸入雪地,脚下冰原瞬间开裂,如蛛网般蔓延出十丈之广。 他一手死死握住断雪刀刀柄,双眼半阖,几近昏厥。 却始终,没有松开。 “楚宁!” 冬儿的身影如风般冲来,膝盖在雪地一滑,抱住了他的肩膀,泪水一滴滴滴落在他焦黑的手背上。 那掌心,鲜血未干,焦痕未退,却还紧紧扣着那柄……为她而斩的刀。 (本章完) 第166章 断雪,神骸无门 第166章 断雪,神骸无门 他望着天幕那道正在挣扎的青璃神魂——她的狐影微弱,眼眸空茫,却在看他。 ——他记得她蜷在怀中那一刻的温度; ——记得她在风雪中背对众生,为他一击断敌; ——记得她破身化人,眼底的惊惶与信任。 这些记忆,如今纷纷成光,汇入刀身。 “斩的,不止是你。” “还有——你身后的那个错乱的天命。” 他纵身而起,雷光自刀背炸裂而出,金纹游走全身,如星火燃命。 断雪刀于掌中怒鸣,刀锋凝聚誓言,万象随之震颤。 ——这一刻,天命附体,神力归刃。 他劈出那一刀。 没有预兆,没有回头。 唯有风雪顿止,天地色褪。 刀光划破长空,恍若雷霆初开,照亮沉寂已久的天道裂缝。 神骸,尚未低首。 可在下一息,头颅已然斜飞而起,带着不甘、惊疑、滞留于世的神性残念,在半空轰然坠落。 断颈之处,金白神血如星瀑飞溅,染透天穹。 天地失语,众生屏息。 ——那是神,真正的陨落。 “轰!!!” 赤童凄厉惨叫,魂体如裂瓷,七窍血溅,体内所有咒文在那一瞬崩溃、湮灭、如雪逢烈日,化为虚无。 而神骸骨缝中,竟渗出金白液体。 那是神之血。 楚宁随之坠落,脚下冰原龟裂如蛛网,金雷之痕在雪下迸射十丈。 他双膝重重砸入雪中,面色苍白,神魂半裂,已近晕厥,却依旧死死拽着那柄断雪刀,不放一丝。 那是他斩神的刃,是他誓命的誓。 “楚宁!”冬儿嘶喊着冲了过来,雪地翻飞。 她扑在他身侧,看到他掌心焦黑、皮肉碎裂的手腕,泪水一滴滴砸下,洇入掌纹之间,随血丝蒸腾为雾。 她拼命地摇着他,眼睛通红:“你别睡!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的,你说过要救她的……” 楚宁嘴唇微颤,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却终究发不出声。 她抱住他,像是抱住了一座即将熄灭的雷塔,身体在他胸前发抖。 就在此时,风雪静止。 她听见了。 一声狐啸,仿佛从远古洪荒传来,冲破天地压制,直入天穹。 神骸心口,一道冰蓝光晕,从神骸断裂的心口轻轻浮现。 如雪落火中,一道凄清的白衣身影——正是青璃的神魂,挣脱了神骸与血咒的双重禁锢。 她从骨缝中挣脱而出,长发飘零,身躯透明,步履踉跄。 她的身影透明,长发如瀑,魂光薄弱得仿佛下一瞬便会随风而散。 “青璃……”冬儿一震,终于回过头,看见了那道她无数次听楚宁呼唤的名字。 青璃也看向她,眸中不再是神明的沉默,而是一个女子的哀婉。 她的声音轻得如雪夜叹息: “他……还好吗?” 冬儿死死抱着楚宁,泪水滑过苍白脸庞: “他快不行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她不是在责怪,而是在悲怆中找寻一个宣泄口。 青璃沉默半晌,缓缓跪下,像一个凡人一样跪在楚宁身边。 她轻轻将手放在冬儿手背上。 “……谢谢你。” 冬儿一怔,眼泪滚滚而落。 “我以为你是神,根本不会在乎他……” 青璃摇头,眼中浮现一抹无法言说的温柔与悔意。 “我……不是神。” “我也怕。” 她望着楚宁那破裂的手指,轻轻替他将裂开的指骨一寸寸捧起。 “他为我斩神。” “我若不救他一命……我,便不配再为‘人’。” 她转头看向冬儿,目光第一次不是从神位俯视,而是平等的注视。 “冬儿。” “你是……他最信的人。” “所以我信你。” “若有来生,我愿与你共守他身旁。” 冬儿咬住下唇,轻轻颔首,泪水终究化作一点点坚定的光,在眼中悄然点燃。 冬儿低声呢喃: “你听到了吗?” “她回来了。” 青璃眼中空茫,却死死看着楚宁。 她缓缓走近,跪在他身旁,手掌颤抖地伸出。 却始终触不到他的发丝,只能在空中定格。 “楚宁……”她的声音轻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你……怎么也这么傻……” 他忽然睁开眼。 苍白无神的瞳孔,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像是被雷击穿,迸发出最后的清明。 他喉咙干哑地吐出两个字: “青……璃……” 他的声音如沙,像是喉骨中挤出的风,却比雷吼更刺心。 她垂下眼帘,泪珠自眼角滑落,融入霜雪之中,无声无息。 “你为我斩神……”她低声道,“那我,便为你……断命还魂。” 青璃的魂影贴近,掌心轻轻按上他胸口,那神令灼痕几欲将他魂海撕裂,她却将自己仅存的魂力温柔地注入。 一道冰蓝的光,封住他命格中最破裂的一角。 那是她仅剩的神性,也是她最后的人性。 “如果我不再是我……”她喃喃,“你还,会记得我吗?” 楚宁艰难地微笑,嘴唇轻动: “你,不是神。” “你是青璃。” 她一怔,唇角轻轻弯起。 那一笑,比天地初霁还要干净。 她神魂逐渐淡去,化作一缕银蓝光辉,缓缓归入冬儿手中的朔月冰魄之中。 冬儿望着她消失的魂光,泪如泉涌。 神骸的身躯屹立在崩塌的冰原之上,断颅处空洞如渊,雪风怒卷,天地之间仿佛凝滞在一场即将爆发的暴怒前夜。 神骸,并未倒下。 即便头颅齐断,那具曾令天地颤栗的神躯,依旧如山巍峨,立于破碎的冰原之上。 血液自断颈处缓缓滴落,金白交融,每一滴落地,皆灼穿冰层,蒸腾起魂雾,如梦似幻,却预兆着某种不可逆的觉醒。 天地沉寂。 突兀而至的,是一道低沉骨鸣。 下一瞬,神骸动了。 并非微颤,而是整个神骨之躯发出一声撼世的咆哮,仿佛亿年沉眠者骤然苏醒。 它缓缓抬起右臂,五指张开,朝着天穹探出,残断之骨处仍萦绕着未散的咒纹与金辉,像是透过层层虚空,在“感应”什么。 “咔……咔——” 骨节重铸,断口处星光溢散,地脉震荡,一圈圈能量波纹自神躯脚下扩散,冰原如潮般塌陷,一寸寸龟裂成片。 但就在神骸动身的刹那。 “锵——!!” 一声刺破天幕的震鸣骤然响起。 原本缠绕于神骸双臂、如锁天神链般的金纹根须,在那一瞬紧绷至极限。 它们原是混元残识以魂为根、执念为锁凝成的最后守护,如今却在剧烈的挣扎中发出阵阵哀鸣,似要在神祇的力量面前被撕裂成尘。 混元站于金树之上,残魂若浮烛,身影近乎透明,身下是逐寸龟裂的锁神根须,头顶是翻覆的天穹。 却无一丝惧色。 “千年之前,我曾立誓——只要界锁不毁,我便不退。” 他低声喃喃,仿佛说与天地,又仿佛在说服自己。 “但我终究不是神,终究也未成道。” “我只是个……被天选中、又被天遗忘的看门人罢了。” 金光从他魂体中寸寸剥落,像是他最后的力量,一点点奉还给天地。 楚宁此刻已能坐稳,调整气息。 混元却回眸看他一眼,眼神清明,仿佛看见少年时的自己。 “赤童,你问我何为天道。” “我未能真正给出答案。” “可我知道——真正的天道,不在天上。” “在你们心里。” 然而,混元终归已逝。 他那仅剩的意志,已随楚宁寂世一斩中彻底熄灭,随风而散。 无人再主持锁阵,无人再以意志加持这座神树之牢。 “铿——!” 第一道锁链断裂,如雷霆劈空,火光四溅。 紧接着。 “咔咔咔咔!!!” 锁链接连炸裂的声音如同天地裂痕的呻吟,一道又一道根须被神骸硬生生撕裂,狂风自断口呼啸而出,金光逆卷天际,化作千缕流火,自夜空中纷飞而落,如神怒焚星。 金辉如雨,溶入金树。 混元上师缓缓闭目。 “我用一生,封一界。” “用千年,守一门。” “如今界将裂,门将崩……” “也好。” “愿来者,不必再为这不属于人世的天命,背负千年的孤独。” 他抬手,按在最后一根锁链上,眉心神纹燃尽,残识彻底熄灭。 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在天地间回响: “替我看看,新天道,会是何模样。” “愿那时,不再有人,独行于界门之外。” 神骸猛然一震。 断骨交错间,仿若万山齐崩,连远处的浮峰都被震出裂缝,冰原大地顷刻碎裂成河谷深渊,滚滚灵雪被冲天而起,凝为一条银白龙卷。 天地震荡,风雪飓啸如潮。 神骸挣脱了一切束缚。 祂昂首而立,颈腔残破,然威压如初,残存的一臂高高举起,指向苍穹,那动作像是呼唤、又像是——命令。 就在神骸锁链彻底崩解、天地震颤的那一刻。 虚空的裂缝尚未闭合,星海如残灯在颤动。 这一刻,所有声音都被天地吞没,唯有一道几乎被岁月遗忘的低语,从时空的彼岸缓缓浮现。 混元的魂光,如微弱晨曦,却仍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在万象寂静中再度凝形。他仿若自界外归来,站在永寂风雪的尽头,望向楚宁。 那一眼,不带情感,却蕴含诸界命运的共鸣,如昔日主宰天地律法者对后继者的注视。 他开口,声音低沉如雷,字字击魂: “你身上,是天选的因果。” “但你手中——是你自己的刀。” 这句话落下,风雪悄然止息,连天地的颤鸣都凝固在那瞬间。 楚宁缓缓抬头,浑身鲜血未干,神魂如裂镜,却依然挺直腰背。他一手撑地,一手紧握断雪刀,目光中不再有半分惶惑或迟疑。 “我……只是个凡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雷击心鼓,震得天地为之一颤。 混元的神魂微动,似轻轻一笑,眼中却没有轻蔑,只有一丝隐隐的慰藉。 “但天道,”他说,“亦需凡人来证。” 说罢,他抬起手掌,那只早已残破的虚影之手,指尖凝聚出一道晦暗而古老的光芒。 那光不耀眼,却仿佛万年前某位神明留于时空最深处的遗纹,在此刻重燃。 楚宁尚未动,那一缕光已自行落下,点在他眉心。 刹那间,他仿佛听到了锁链破裂的回响——不是束缚,而是旧秩序的崩解。 “我将最后的‘锁印’,交予你。” “这不是神力。”混元缓缓地说,“而是一份责任。” 他望向楚宁的眼神不再高高在上,而如一个守门人,在命途尽头,向继承者递出最后一道钥印。 “你可承?” 此问,不是测试,而是一种仪式。 天地皆静,只余这一问,压在楚宁心头。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将手中断雪刀抬起。 刀身斑驳,裂纹纵横,金纹缠绕,雷光在其刃上跃动,却又与一道自天而落的光辉交织成印。 他站起。 那一刻,所有人仿佛看见,一个凡人之躯,竟如擎天之柱,直面天命之重。 他的喉中滚动着血,却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之音: “我不能承天。” “但这道——我走。” 说罢,他手中断雪刀缓缓劈下。 这一刀,不是为斩敌,不是为争权,不是为名或利。 ——而是,为斩“执念”。 那是天地亿载沉淀的轮回枷锁,是神明亲手布下的命运之网,是万千众生无法挣脱的“既定之路”。 而此刻,它被一个人,亲手斩开。 风雪在那一刻,仿佛被封存。 时间冻结,大地沉默,唯有那道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如古钟击魂,唤醒尘封亿载的真相: “……神骸,非眠神之本体。” 一言落地,天地为之一震。风雪自高空陡然静止,雪悬空不落,仿佛连引力也不再奏效。 那声音继续低吟: “祂,是眠神自断神位之后,为镇守‘天门外的墟’所遗留的——最后一道锁。” 刹那之间,冰原之上,所有人的神识都被拉入一种诡异的共感幻境。那是一段不属于此界的画面: 万界交汇之域,光阴倒灌。 他们仿佛站在时空之外,看见一尊巨大的神骸盘坐在一座浮空断坛之上,脚下是支离破碎的“登天阶”,阶下,是一片无垠的黑色深渊。 那深渊如海,波澜不兴,却吞噬一切光与气息。 它,便是“无妄墟”。 一座存在于天地外缘、被诸神遗弃的永寂死地。 而那尊神骸,便是眠神为镇守此墟而自斩神位、留下的一具锁门之壳。 “它,不是神。” “而是门。” 低语中,一双无法言说的“眼睛”浮现于无妄墟深处,漠然俯视尘世,如从亘古凝望至今。那不是情绪,而是天道之外的存在,在审视。 一旦天门失守,界锁崩塌,它将踏出那片“无念之地”。 楚宁猛然回神,心神巨震,仿佛从高空坠入冰海。寒意自骨髓中渗出,不止是惧,而是生灵本能的抗拒——对“非神之物”的敬畏。 而高空中的神骸,虽已断首,残身却依旧挺立如山。 它之所以未崩——是因祂尚有使命未尽。 它不是被唤醒。 而是在“感应”,那扇天门的震颤。 金白神血自祂断颈流下,每一滴落地,都凝成半透明的“墟晶”,晶体内有微弱光点跳跃,如脉动的生命,却不带生机。 冬儿一眼望去,惊呼出声:“那些……在‘呼吸’!” 混元的残识微弱而坚定,在神树深处化作最后一道回响: “若天门破,则十年之内——必有巡界者降临。” “那,是源于‘墟’之力的反应。” “而你们,尚未做好迎接祂们的准备。” 一声沉重而遥远的“咔哒”自天地深处响起,如某扇锁门正在被外力推开一线缝隙。 冰原微颤,星河错位,远方的天幕竟开始出现一丝淡淡的流光。 混元最后的魂息飘散于雪中。 就在金链崩断的那一刻,天地间似有一声苍老的钟鸣响彻九霄。 紧接着,神骸,动了。 那具断首的神之躯,在风雪中缓缓屈膝,沉如万岳,跪地之势,如古神朝天叩首,又似地狱破封、天宇崩塌的前奏。 “轰!!!!” 巨响贯穿天地,如千峰崩碎,百里冰原在那一刻宛若沸水般沸腾崩裂,地心轰鸣出一道巨大的峡谷,从神骸双膝震碎之地一路贯穿而下,直通极寒深渊。 亿万灵雪瞬息升空,形成倒卷风柱,银蛇狂舞,天地法则在此刻被彻底搅乱。 神骸的双掌如天幕落下,重重拍地。 那是一种颠覆世界逻辑的力道,仿佛规则之源被重置。地脉震荡如鼓,断骨回响如战号,隐约间有古老神语从祂骨缝深处低吟而出,直击众人魂识。 下一瞬,亿万魂线破空而起。 那是沉眠于天地之间的死者残念,是千年未归的英魂,是万年前陨灭的神灵碎识,此刻全被神骸之力牵引,如同一道道雪白灵蛇,从四极八荒奔涌而来,蜿蜒游动,径直扑向高天。 ——向那具失落的神之头颅。 祂在寻首。 神骸仰天咆哮。 那一声无声,却震彻乾坤,如同万兽同哀,百神齐泣。 它不是祈祷,而是命令——来自远古,属于真正神祇的命令。 这咆哮仿佛穿越万古,震裂虚空,引动天幕之上,一道隐匿在云霄深处的光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颗神之头颅。 沉浮于苍穹尽头,金白神环尚未熄灭,魂光斑斓不定,仿佛在某种本能的呼唤下,正在缓缓坠落。 而那具跪地的神骸,空洞的颈腔高高仰起,残存的一臂向天伸展,骨指裂响,似要接住这落回的“完整”。 楚宁呆立于原地,心魂几欲冻结。 “祂……还没死。”他喃喃,仿佛连声音都被吸入那极光之中。 他感到灵魂深处一阵窒息,那并非畏惧死亡,而是来自“完整神性”的本能压迫。 祂的魂链虽断,但神之骨血未灭。 祂,仍在维持自己的“神性全貌”。 冰原深处的灵息,如万流归海,逆卷回流,一道道魂丝从虚空深处汇聚,穿透冰晶与时间,被神骸骨缝吞噬。 那些魂线如血管、似灵脉,飞速游走于祂断裂的神骨之间,为其补全、重塑、复归。 天地之力,正在“替祂疗伤”。 这不是简单的神骸重铸,而是,天地替祂,重构“神之秩序”。 风雪失语,灵气倒灌,空间折迭、山河浮空,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无形之手托起,只为让这尊神明回归“完整”。 冰原深处的灵息,如万流归海,朝那断裂的神体疯狂涌入,一道道魂丝从虚空游弋而来,被神骸本体吞噬,补足缺口。 天地之力,正在“替祂重塑”。 那一刻,风雪失语,法则倾斜,灵息逆转。 这不是重塑神明,这是另一次,灭世级的回归。 “咔、咔——” 骨节转动的声音,像是神罚之钟在天地间敲响。 每响一声,天空便有一道灰芒坠落,整个冰原浮雪尽数扬起,凝成漩涡,围绕那具神骸旋转,恍若一轮雪白的星辰风暴。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不自知地为神骸的再苏醒添薪加火。 冰原寂静,风雪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断裂的神骸中央,一只枯骨之爪缓缓探出,细长嶙峋,如从深渊中伸出的恐惧之手,骨缝中燃烧着不灭的魂焰,灼烧着神骸内壁。 “咔——” 骨节扭动,猿侯自神骸之中缓缓走出,魂火在他身后拉出一道幽光长影。 那是与赤童一同修炼多年的燎骨猿侯,如今的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打手”。 他脸上残留着咒印灼痕,一半的面孔焦黑似炭,另一半却浮现出扭曲的笑意。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缓步走向那瘫倒在地、几近昏迷的泣雨赤童。 神骸残躯尚余余温,而赤童正如一块被丢弃的祭品,躺在神血未冷的骨坑中。 “赤童。”猿侯的声音低沉,仿佛从骨喉中磨出,“你受伤了。” 赤童艰难抬头,看见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丝微弱的喜色居然浮现在他血污交织的面孔上: “你……还活着?” “当然。”猿侯缓缓蹲下,手掌搭在他肩头,目光柔和而缓。 赤童勉力一笑,脸上满是疲惫: “太好了……若神权初成,我们——” “共享神座?” 猿侯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声音低如耳语: “你真以为,我甘愿一生只做你的阶梯?” 赤童笑容僵住,瞳孔微缩。 猿侯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缓缓靠近他耳边: “你以我骨为炉、魂为契,借我力成阵,引我身祭塔……这些年,你做的很好。”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赤童嘴角抽搐,想要起身,却发现魂锁寸断、气血紊乱,根本动弹不得。 猿侯叹息了一声,手指摩挲着他的肩膀: “你可知,那本《血河秘典》,是谁留在你眼前的?” 赤童心头剧震,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你……什么意思?” “我偶得两部天阶秘法,一是《血河秘典》,一是《半神柩印》。”猿侯终于露出森森獠牙,“那一日你陷入迷阵,我假意失踪,却在你必经的洞窟中留下那部‘残篇’。” “你……” “你修得热血沸腾,自以为得了天命,殊不知,你那血祭之道,早就是为我铺路。” “我以你为刀,以你为阵,而《半神柩印》,才是我真正的修行!” 他猛然一手探出,五指如钩,猛地刺入赤童的腹心。 “嘶啦——” 魂契撕裂的声音如裂帛般在冰原中炸响。 “你疯了!”赤童咆哮,鲜血狂喷,魂体剧烈震荡,“你吞我魂?你会死的!” “我不怕。”猿侯露出诡谲的笑,“你,是我踏神之阶。” 骨焰在猿侯掌心骤然爆发,他另一只手扣住赤童额心,一寸寸地剥离其神魂。 赤童怒吼挣扎,目光赤红如血:“你骗我、操纵我……你以我布阵,以我筑塔,你早就想好这一步?” 猿侯点头,笑容平静:“你引动血河,我收割神性。” “你唤醒神骸,我炼其神骨。” “你以为我不会背叛?可你不曾想过,这世上从不缺野兽敢于反咬主人的那一口。” 赤童挣扎着怒吼: “你也不过是被我引入道上的罪猿——” “错了。”猿侯缓缓俯身,声音低如冥狱钟声,“我,是神。” “我才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 他五指再收,咒印逆燃,赤童的魂体如同被千钧巨锤轰击,寸寸崩裂,鲜血涌动如泉。 “你……”赤童目呲欲裂,却已无法言语。 “我不需要你的身。” “我要的,是你这一身的神咒与血契,为我补全‘柩印’之环。” 一道“柩”字血印于猿侯眉心浮现,魂焰滔天,天地震颤,猿侯周身魂纹疯涨,整具骨骸绽放赤金之光,仿佛一尊骨神正在燃烧中重铸。 赤童想嘶吼,却只发出呛血的喘息。 他感到体内的魂线,一根一根被猿侯强行抽出,像被凿开头骨的活人一般,一寸寸失去意识。 猿侯低吼一声,另一只骨手钳住赤童额头。 咒光炸裂,神魂剥离。 赤童的眼睛在这一刻睁到极致,眼白遍布血丝,意识在撕裂的痛苦中崩溃。 他怒吼、挣扎,魂力涌动,带出最后一口血: “猿侯!!你忘了我们炼血堂的誓——” “誓?”猿侯咧嘴,狞笑如刃: “你要是死了,誓就不算了。” 一口,咬断赤童的神魂主线。 而在那一瞬,猿侯的身躯剧烈一震,一道道赤金色的魂纹顺着他骨躯绽放开来——那是泣雨赤童一生的修为与神魂,在被他生吞之后,疯狂融入猿侯的骨焰之中。 他瞳孔开始涣散,意识像一根被风吹断的丝线,在无声中被抽离。 魂识破碎之际,天地仿佛为他停滞了一瞬。 而在那残余的一缕清明里,他仿佛回到了久远的从前。 那是——大周皇宫。 金瓦朱墙,琉璃辉映。 雪夜寂静,宫灯如星,在漆黑长廊间摇曳不息,一如他十岁那年的身影,意气风发地穿梭于重檐殿宇之间,锦衣玉带,少年神俊。 那时的他,是世人仰望的“皇脉妖才”。 七岁入品,十岁踏入八品境界,举世罕见。 他在冰宫练拳,拳碎寒池玄铁;在藏经阁中静坐一年,仅以意念破尽宗师千阵。 他被封为“百年未见”的天命之子,是当朝最有望踏入一品、直登飞升天阶的皇子。 世人说,他是金龙入世,注定扶摇九天、一统万域。 可那年冬,他第一次明白,在吃人的皇权之下,“天赋”,有时只是更快死去的理由。 权谋如刀,藏锋于笑。 他的亲兄,那个曾陪他并肩击鼓、夜读武书的兄长,借朝堂之势,悄然设下一局温柔的局。 他最信任的师尊被赐毒茶而亡,至亲挚友被逼上断魂台自尽,那一夜,大雪封宫,长街无声,他再也无法哭出声。 他曾握拳质问天命:“我有错吗?” 无人回应。 他赤足立于雪原边疆,衣衫如纸,唇色苍白,眼底却燃着一种压抑至极的怒焰。他用颤抖的手指在雪地上写下那一行誓言: ——若天弃我,我便以血为名,自铸神路。 那是他第一次背弃“皇子”的身份,也是在那一夜,他真正成为了“泣雨赤童”。 二十岁,他归来。 不再是王子,不再是天才,只是一个从雪中归来的复仇者。 那一夜,他血洗金銮殿,万盏宫灯齐灭,龙椅之上,皇兄之首滚落于阶前,他斩去皇姓,只留一句:“天下无姓,唯我自名。” 此后,天下再无周氏十三皇子,唯有“泣雨赤童”,名震尘世。 他孤修百年,身居万骨之山,枯坐神祭塔巅,苦悟血咒之道,誓以万魂铸神基,想撬开早已封闭的飞升之门。 他炼血、聚魂、牺牲每一寸身躯来换取那一线神路的希望。 但他不知道,那座通天的天门,在混元渡劫失败的那一刻,已然崩塌。 从此飞升不再,天道残缺。 他穷尽一生,只听得“仙门已断”四字,如刀钉入心海。 自此,他不再拥有“肉身”的寿命。每当寿元耗尽,他便吞噬他人魂识,强行夺舍,连躯体都只是一次次临时的容器。 他所到之处,血雨飘摇,怨魂哀嚎。世人见之惊惧,称他为“邪祟”,以他的名讳止儿啼、镇孤坟。 可没有人知道,在他那无法安息的神魂深处,一直沉睡着那座雪夜宫阙的梦影。 他记得那晚的大雪。 记得宫灯映雪的光,记得师尊为他披上的狐裘,记得那个挚友送他一盏茶灯时眼中的温柔。 他从未疯。 只是太累了。 太久了,没有人唤他一声“殿下”。 也太久,没有人问过他——“你,还疼吗?” 他本可以成为这个时代最耀眼的光,可他被扔进泥潭,被逼用咒术、用献祭、用吞噬去“成神”。 他不是不懂正道,而是他已经无法再走回那条路。 如今,魂将散,身将灭。 意识即将熄灭前,那些纷纷扬扬的梦境在他心海中纷飞,像落雪,一片一片地为他盖上一层无声的白。 他仿佛看到十岁的自己,在冰宫前挥拳练武;也看到二十岁的自己,独身挑灯立于金銮殿;看到百岁的自己,在神塔下布咒炼骨;也看到如今的自己,倒在神骸前,血泪齐流。 那些他曾经爱过、恨过、敬仰过的人……都已经消失。 他轻轻低喃,声音像飘雪,落地即灭: “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吗?” 雪还在下。 他那断裂如瓷的身体一寸寸碎裂,神魂在嘶鸣中破散,鲜血与眼泪交融,滴落在冰原裂开的雪缝间。 就在那魂飞魄散的最后一瞬,他低语一句: “武道有途,人心难测。” 泣雨赤童。 昔为大周皇脉妖才,今成献祭神道的血魂。 百年炼血,万骨为基。 最终一切,归于尘土。 而那片残雪中,依稀还可见他指尖划下的最后一道誓言: “我以吾骨,问天再开。” 猿侯却毫不怜悯,骨掌一合,将赤童的最后一缕神魂拽出,仰头吞入腹中。 猿侯咆哮一声。 骨狱升空,血焰腾腾,他的气息在瞬间暴涨至前所未有的境界,整具骨骸如山岳崛起,神纹自其骨骼上浮现,宛若天地原始之刻。 神骸残体,如有感应,居然主动朝猿侯偏转半寸。 猿侯,接管了神骸。 刹那间,天地咆哮。 神骸剧震,残魂嘶啸,泣雨赤童之咒纹、神权、血契,尽数落入猿侯体内。 “哈哈哈哈——”猿侯仰天长笑,魂焰冲霄。 “赤童,你说我不会控神?” “你说我只会战?” “现在,这副神体,是我的!” 他张开双臂,神骸残躯开始崩解,化为亿万神光流入他体内。 一道新神之影,正在冰原中央缓缓崛起。 猿侯,终于走到了棋盘之外。 他不再是泣雨赤童的杀人工具。 他,是执棋者。 猿侯,在神骸之中仰天长啸,怒焰冲霄。 他的声音,响彻天地: “此界,从今日起——由我为神!” 而这片裂冰之上,猿侯静立原地,面容森冷,魂焰涌动于体表,像是在等待某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他的脚下,血雾升腾,咒文自骨血间浮现——每一道都透着冥古的杀意,仿佛源自某种禁忌。 金色锁链尽断,神骸失控,在天穹之下微微颤动,如山将醒。 而在那具断首的神骸之下,燎骨猿侯盘膝而坐,魂焰翻滚如海。 他已吞噬泣雨赤童,破碎神魂灌入神骸,周身咒纹如龙蛇盘绕,不断嵌入神骨缝隙之间。 此刻,他忽地咬破舌尖,一口猩红魂血喷洒于神骸残身之上。 “——半神柩印,启!” “以我残躯为祭,以魂为柩!” “轰!” 一道比所有血咒更古老的咒文,从他脊背浮现,如冥铁刻印般爬满全身,刻入骨骼。 神骸与他之间,产生了某种古老的“灵识融合”——并非寄生,不是附身,而是彻底的共鸣。 那一刻,猿侯仰天嘶吼。 他的皮肤开始开裂,血肉剥落如瓷面崩碎,灵焰从骨缝间喷涌而出。 他却在咆哮中大笑,牙血横飞:“以魂为柩——永世不堕轮回!” “这……便是我成神的代价!!!” 轰然之间,猿侯与神骸之间的界限彻底模糊。 神骨中原本尚存的一缕“眠神意志”,在他的灵识挤压下,被彻底逼入神骸心脉深处,陷入沉寂。 整具断首神骸,竟开始如器皿一般,被猿侯意志“填满”。 大地塌陷,苍穹卷雷,半神之威爆发的一刻,天地色变。 ——但异象,也在同时发生。 在猿侯头顶那团熊熊燃烧的魂焰中,赫然浮现出一道……扭曲的人脸。 那不是他的脸。 那是一张早已死去的灵魂的面孔,模糊、扭曲,却满是痛苦与挣扎,嘴巴一张一合,似在呐喊: “救我——” 冬儿惊呼:“那是……赤童的魂?!不,是……不止一个!!” 楚宁也在此刻瞳孔紧缩,只见那魂焰之中,竟浮现出十数张面孔,老少男女皆有,有人扭曲,有人泪流,有人神情木然。 “这是……他吞噬过的亡魂。” “他们……全被锁进了这具‘半神之柩’。” 混元残魂最后一缕神识自天边浮现,声音低沉肃冷: “半神柩印,乃古之禁咒。” “以魂铸身,成神不死——但万劫不灭。” “所有被吞噬之魂,皆将成为他自身的‘枷锁’。一旦神意不稳……他将被反噬,化为‘众魂之渊’。” 楚宁低语:“他不是不死,而是……不许死。” 猿侯却大笑如狂,魂焰滔天:“若为成神,这一身罪孽——我担得起!!” “从今日起,天地有我名——猿神·侯祟!” 他站起,那具神骸之躯已完全异化,骨骼金白,血脉如火,整座冰原在他脚下震荡塌陷。 但高空之上,那团魂焰中,一张张人脸仍在挣扎哀鸣,如同风中纸灯,在祭祀之后的夜里,等待一场不可避免的“清算”。 他缓缓抬手,五指虚合,掌心中赫然浮现出一道猩红色的印记——那是一枚嵌于骨髓的“印痕”,咒纹错落,形似棺椁,却隐隐透出吞天纳神的威势。 “……半神柩印,开。” 他低语咒令,声音像是沉于九幽的低吟。下一刻,他猛然将双手插入胸膛,将那枚咒印生生撕裂开来! “咔嚓!” 血肉翻卷,骨骼怒响,一口仿若“神柩”的血色祭坛从他体内升起,九道魂锁缠绕于他周身,将他的神魂与神骸之间的因果彻底勾连。 高空之中,那具尚未倒地的神骸猛地震颤,空洞的胸腔缓缓裂开,一缕缕神性碎光,宛如流霞,从骨缝中逸散而出。 “来吧……神之躯……” 猿侯大吼一声,仰头咬破舌尖,将最后一道“魂契”之咒喷入天际。 下一刹,神骸的身躯像被某种至高意志唤醒,竟主动俯首,万钧神威凝为虹芒,自天而降,融入猿侯裂开的胸腔。 “轰!!!” 天地剧震,雷霆乱舞,万物灵息尽数震散,风雪像被吞入深渊,一切寂然。 他痛吼如兽,全身筋骨炸响,骨骼寸寸翻新,肌肤如熔铁凝铸,白骨浮纹如神铭自体内延展开来,魂焰翻腾化为灰金,双瞳之中竟浮现出神环残影。 短短数息,一位“非人非神”的存在,已然屹立于冰原。 猿侯,借“半神柩印”,以肉身为柩,吞纳神躯,成功踏入“半神”之境。 他咧嘴一笑,声音如神铁擦鸣: “登神不成,我便——成神!” (本章完) 第167章 半神 第167章 半神 冰原之上,断裂的神骸如残垣断柱,横亘于苍穹与大地之间,仿佛天地被劈开的一道伤痕,尚在淌血。 天地初起般的寂静之后,异变骤起。 风雪逆行,冰屑自地面向天倒卷,仿佛整个空间重力被颠覆;天光开始溃散成红色血瀑,自天穹边缘崩裂倾泻,宛如某种古老秩序正在坍缩。 冰原深处,万丈冰川寸寸下陷,幽蓝灵息如被强行抽离,汇入那具正在“重组”的神骸之中。 神骸残身,从断碎中挣扎而起。 它失去了头颅,躯干却依旧蕴含神性。 无数细碎的魂线自骨缝中探出,像从冥府深处伸来的诡手,在空中拉扯着天地之间的残念与执念。 地面龟裂,雪野翻涌,四极如失控之轮轰鸣不止,整个冰原如一头即将苏醒的古神,在哀鸣。 楚宁半跪在雪地之中,胸腔剧烈起伏,断雪刀横在膝前,尚有余温未散,金纹未褪,雷芒仍缠。 他的血在燃,神魂在震,伤口如裂岩,但他仍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座神骸。 他抬头望见猿侯掌心咒印,他听见了。 不,是“感知”到了。 一道道被献祭的亡魂,在咒印深处尖啸、在挣扎、在诅咒那以他们为阶梯的人。 那些声音没有实体,却如刀锋刺入识海深处。 “你成神了又如何?”楚宁的声音低哑,却宛若寒锋划破沉雪。 那语气不带愤怒,不带畏惧,反而有一种近乎苍凉的淡漠。 “那也只是封印你的地狱。” 他站在风雪之中,如血色残阳下的一道孤影。 天幕之上,神骸的魂骨在缓缓震鸣,那是一种低沉而不祥的共振,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质问。 他没有语言,却以存在本身,回应凡人之蔑视。 楚宁低头,一口暗血从喉头涌出,吐落在雪地,瞬间染红。 “你别再去了!”冬儿的身影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那早已遍布伤痕的手臂。 她的脸上全是血与泪的交融,指尖颤抖,像抓住最后一根不肯崩断的命绳。 “你已经救了所有人……已经够了……”她哽咽,声音在风中散碎成断线的羽毛,“你不要再去送死……青璃已经回来了,我们……我们可以……” 楚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那目光中有柔软,却更有一层深不可测的沉静。 “可这天下邪祟不除……”他声音很轻,却像雷霆穿心,“就算青璃回来,也终将死在无穷后患之中。” 冬儿泪如决堤,死死抱住他,不让他再往前一步。他却只是轻轻挣开,低头在她发间停留片刻,像是在告别。 他回首望向那正在崩塌与重塑之间颤抖的神骸。 骨缝中血焰缭绕,魂光如幽灯忽明忽暗,而更深处,有一种古老而残酷的存在正在复苏——那不是神明的荣耀,而是堕神之后、逆神之前的怪物。 他能感觉到,那东西,正一步步试图“化形为道”,借猿侯之身,重构一个全新的“神格”。 胸腔中,如有战鼓轰鸣。 楚宁慢慢站直,他的每一块骨头都在悲鸣,每一道血脉都在燃烧,仿佛下一步就会将他彻底摧毁。 但他没有后退。 他不是神选,没有仙骨,没有上古神裔血脉,也没有族徽铭纹护体。 他从未被天道垂青,甚至连“命运”这两个字,都从未真正站在他这一边。 可他握着刀。 那是断雪,是雷血,是从凡俗一步步杀出天边的执念。 他抬头,望着那正撕裂天幕的神骸,看着四极风雪化作血雨倾盆,他的瞳孔一点点亮起雷芒,像点燃了某种命运之外的“光”。 识海深处,雷鸣作响,那不是神谕,而是他自己的声音,在呐喊: “我不是天选之人,没有神裔血脉……” 他深吸一口气,血在翻涌,雷在体内奔腾,那伤痕累累的身影站在风雪中,宛若一柄将断未断的剑。 “但若今日不挡,明日将永无宁日。” 他望向苍穹,望向那高于命运的深处,眼神沉冷如铁。 “我只是个凡人,”他说,“不懂什么是天道。” “可谁不让我活,我就让他死。” 楚宁几乎是以燃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姿态,提刀奔向猿侯。 风雪裹身,雷光游走于刀刃之上,他的脚步沉重却不曾迟疑。 就在此时,神骸残躯猛地一震。 那一瞬,天地像是心脏骤停了一拍。 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波动从神骸断裂的骨腔中轰然炸开,宛如千年沉眠的古神,陡然从黑暗梦魇中惊醒。 天地间骤起阴霾,风雪翻卷而止,空间本身如冻结般静止了三息。 接着,是那道声音: “以魂为柩,永世不堕轮回!” 猿侯的声音,从神骸腹腔深处传出,却不再似人,而如冥狱钟鸣,万骨哀号。 那咒语,低沉到几乎听不清,却又仿佛回响在每一寸天地的骨血深处,敲击着山川、冰层、灵魂。 风雪倒流,苍穹变色。 一瞬间,天昏地暗。 那是“半神柩印”的禁咒真言。 不是术法,也非神通,而是一种早已被写入天地原始律令中的黑咒——一种以灵魂为砖、以死者为石、筑造神位之塔的亘古契印。 只有在万魂被吞噬、万念汇聚之时,它才会被唤醒。 “轰——!” 骨骼深处,一圈圈暗红色魂焰如涌动的火蛇,沿着每一寸神骸裂缝翻滚而出。 火焰中,浮现出一道道人脸,苍白、痛苦、神情扭曲如破碎的面具:有幼童,也有老人,有乞丐,也有贵胄,有的眼含悲愤,有的齿间怒骂——他们曾活在世间某个角落,有过姓名、有过牵挂,如今却在这黑焰之中,被湮没为燃料。 他们不是亡者,而是牺牲。 不是回忆,而是代价。 猿侯神焰翻腾,魂纹于骨血中疯狂浮现。他仰天低吼,喉间沙哑得像磨着断刃的野兽: “成神……你们说的神,不过是锁链。” 而在那撕裂血肉的剧痛中,一段尘封百年的记忆,悄然浮现。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神”。 血色的祭坛,高悬于妖山枯顶之上,赤焰灼天。 那天,他不过七岁,被缚于铜柱之上,全族皆跪,父兄身陨,母亲剜心自绝。 而那位披着神袍的“人族上神”,站在苍穹中俯视众生,冷然无言,只挥手落下一缕神光,便将他全族百口封为“妖孽”,祭炼成灰。 他记得——那一夜,自己哭哑了嗓子,却连一句“为什么”都没人回答。 他被人拽下祭坛,如弃狗一般丢入北地雪原,断骨残筋,趴在血雪中,一夜未死。 那一夜,他咬断了一颗牙,在血水中写下第一个誓言: “总有一日,我要登上你们的高台,将你们的神像,一尊一尊砸碎。” 从那之后,他不信命,不信神,只信自己这双手。 他做过佣兵,被炼血堂捡去,成为赤童麾下的“炼骨猿将”。他从不争功,从不言苦,所有阵战之中,他永远冲在最前,神骸残阵、秘境断锋、灵海撕魂——所有别人不敢踏的路,他先走。 他没有怨言。 直到有一日,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从未把他当兄弟。 “以我骨铸塔,以我魂点祭,以我躯承阵……你们以为,我是牲口?” 猿侯低头看向自己已经燃烧为赤金色的骨躯,咧嘴冷笑: “你们给我锁链,我就铸它为刃。” “你们给我羞辱,我就将其炼成‘神咒’。” 他缓缓举起骨手,掌心那枚血印“柩”字,闪烁着如烈阳般的神焰。他咬紧牙关,将咒印狠狠锤入自己的魂核。 “以我残躯为祭——” “以魂为柩,永世不堕轮回!” 这不是誓言,是咒,是诅咒,是百年苦修中他锻造出的唯一“信仰”。 血雾爆涌而起,天地万灵俱颤。 他不是没有怕过。 可比起再一次沦为人族的棋子,他宁可燃尽自己,也要成为执棋者。 神骸残魂在痛苦挣扎,魂焰中传来数不清的亡者哀嚎,赤童的神魂在火中哭喊: “你会死的……你会被反噬成‘众魂之渊’!” 猿侯听见了。 可他没有动摇。 他仰望那已经被自己打裂的天幕,吐出一句冷然至极的低语: “所谓神明,不过是一群自诩高贵的囚徒……今日,我要让这枷锁,焚为灰烬。” “若为成神,这一身罪孽——我担得起。” 他脚下的冰原骤然崩裂,整座天地仿佛从他咒印之下倾塌重组。 这一刻,天地仿佛被冤魂的怨恨灌满,空气都泛着血火的苦涩味道,像沉入了被无数灵魂咀咒的梦魇世界。 楚宁骤然止步,瞳孔紧缩,几乎被那突如其来的“魂压”震得跪地。 他看着猿侯自神骸骨腹中缓缓踏出,仿佛地狱深渊中孵化的某种怪物。 那一身骨火缠绕的半神之躯,左肩、胸骨、脊椎皆已彻底与神骸融合,骨缝中跳跃着赤金魂焰,像是来自天外的旧神意志被注入他体内,燃烧、重构、再生。 而他的另一侧身体,仍残留着人类的轮廓,却因神纹渗入而显得如妖似魔。 “你看见了吗?”猿侯仰望苍穹,轻声呢喃,仿佛在回应什么古老而苍茫的天语。 随后,他转头看向楚宁,咧嘴而笑,那笑意,冷得刺骨。 “这就是我的神路。以万魂筑基,以神骸为骨,血河为引,魂咒为契。” “这不是成神。” 楚宁低喃,断雪刀在手中沉鸣。 “这是把自己……封进了地狱。” 猿侯的笑意更加森然,未语,一拳已轰来。 “轰!!” 天幕如裂,雷霆激荡。那一拳未至,地面已坍塌千丈。 整具半神之体如崩雷撞来,双拳交缠魂焰,犹如天鼓轰鸣。 楚宁几乎被瞬间压入雪地,他却猛然出刀。 “第一式——断潮锋!” 刀光如潮,裂地三尺。 斜斩之势带着压缩极致的“人间杀意”,从他脊柱中一寸寸爆发,沿着断雪刀撕裂空气。 猿侯却只是一抬手——神骨撑盾。 “嘭!” 刀与骨交击,回响在三千丈雪原之上。 楚宁横飞百丈,落地之时,左臂几乎失去知觉,刀刃微颤,但猿侯却连脚步都未乱分毫。 “第二式——裂骨弧!” 未等魂息落定,楚宁强行腾跃,斜身如弧,从猿侯背后发出一道反斩。 刀芒在空中撕出一道交错血弧,精准劈向神骨融合的肩胛。 “咔——!” 猿侯身形微顿,右肩处魂火一震。 但就在那一瞬,他反身而肘,肘击如山。 楚宁侧身挡格,但整个人如断帆撞山,被轰得倒退三十丈,膝盖撞出地面两道血痕,鲜血喷涌。 ——半神之力,不在力量,而在“碾压式的规则扭转”。 “你斩不了我。”猿侯一步步逼近,脚下浮现三重神阵,脚印中生灵魂影哀鸣,被瞬间吞噬为骨焰。 “那便试试这最后一式。” 楚宁擦去嘴角血迹,眼神未曾半分退意。 他将断雪刀高高举起。 ——“第三式·寂世灭!” 天地色变,冰川沉吟。 那一瞬,刀意并不猛烈,却寂静得令人心悸。 像是天地万象于一线沉寂之中,被一刀划裂。 雪风静止。 时间似乎放慢了一瞬。 而后,一道斜斩的弧光,闪耀在冰原尽头。 “轰!” 猿侯身形在空中被强行斜斩而出,魂火倒灌,左侧神骨处炸出一团血色魂光。 这是第一次——他被楚宁强行击退。 猿侯半跪在地,骨骼重组,冷冷盯着前方那个连站都站不稳的身影。 “你竟然……还藏着一式。” 楚宁重重喘息,脸色如纸。 他全身几近崩解,气血枯竭,气海崩塌三分,断雪刀上也浮现碎裂纹路。 “我没有神力。” “没有血统,也没有雷。” 他一步步缓缓走回战圈,眼神如冷铁灼雪。 “但我有刀,有人性,还有……” “要斩你的理由。” 此刻他不再是一个凡人。 他是一个,敢斩神的“人”。 风雪再起,天地如幕将落。 楚宁的背影,仿佛一座快要熄灭的灯塔,孤零地立在崩碎的冰原之上。 他刚刚斩出那式“寂世灭”,魂海近崩,神识枯竭,五脏如焚。 脚下裂冰寸寸坍塌,刀锋不再颤鸣,只余一缕冷光,倔强地撑在指骨之间。 他直面猿侯,血染唇角,气息薄弱得仿佛下一瞬便会被风吹散。 而猿侯,却缓缓站直了身。 他披着神骨与魂焰的铠甲,半边身体化作神骸之形,魂火缠骨,骨脉咆哮。 那一记“寂世灭”虽让他后退半步,却远未动摇他的神性核心。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猿侯咧嘴,声音中带着不可掩饰的轻蔑。 他脚步踏落,地面轰鸣崩塌,神力如浪涛涌出。 那一瞬,楚宁周身的空间竟直接被压缩,耳边发出“咯咯”的骨骼碎响,他的左臂几近脱位,鲜血从指缝、眼角、鼻腔中溢出,脸色苍白如雪中死灰。 他想握刀——但刀在发颤。 他想站稳——但腿骨在崩裂。 猿侯步步逼近,神威如山海迭压。 “凡人终究是凡人,你的刀——砍得了一个神首,却砍不动这新天命。” “你很强。”他语气冰冷,“强得不像个凡人。” “可成神之路,本就不留凡人。” 话音未落,猿侯抬掌,一记横扫,便如天门甩世。 空气炸响,空间塌陷,楚宁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胸口已被震得凹陷,血肉迸裂。 “噗——!” 他倒飞而出,狠狠撞进数丈之外的冰墙,身形深嵌其中,宛若一副即将燃尽的画像。 断雪刀也脱手而飞,插入百丈外的雪地。 那刀,静静颤动着,像在哀鸣。 “楚宁!!”冬儿的尖叫划破雪幕,她疯了一样冲向那片断壁残垣,将楚宁扶起。 狂风撕裂天地,血云翻涌如潮,半神猿侯脚踏神骸残骨,每一步都仿佛在埋葬旧时代的规则。 楚宁跪伏雪中,神魂如蛛网龟裂,丹田中雷煞逆流,识海宛若坠入雷火地狱,意识濒临溃散。 他的掌心鲜血流淌不止。 “你……已经不行了!”猿侯的讥笑声在天地轰鸣中炸响,“混元死了,锁印无主,旧天道已碎,你拿什么阻我?” 楚宁没回应。他喉头腥咸,身躯像灼热钢铁被反复锤打,而神魂裂痕在一点点撕裂,几近燃尽。 就在他即将陷入意识深渊的刹那,一道细微的光,自她胸前幽幽亮起。 是——朔月冰魄。 那枚曾为青璃本命神魄所凝结的冰晶,此刻竟在冬儿的怀中泛起一缕幽蓝,如一滴雪中流泪的月光。 “楚宁。”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从冰魄中轻声传出。 楚宁意识剧震,仿佛在崩碎的神魂之中,听见了一缕熟悉的叹息。 青璃。 一道雪白虚影,在天地坍塌的余烬间缓缓浮现。 她长发如瀑,素衣如霜,神魂残影虽淡,却自带一种温柔的宁静。 她低头看着几乎崩溃的楚宁,目光中没有哀怜,只有坚定。 “锁印,不是神力。”她轻语。 “它是……你心里那道,不愿放手的人性。” 楚宁微微睁眼,眼神如碎裂冰晶中重燃的火种:“可我……连动一根指头都做不到了……” 青璃的魂影轻轻一笑,眼角似有雪泪滑落:“你做不到,可她……还在你身边。” “她比你更相信你。” 下一瞬,冬儿扑至楚宁怀中,已满脸泪痕。 她的手中,冰魄光芒暴涨,仿佛青璃的残魂意志正在全力压缩,为最后一次“引路”做准备。 “楚宁!”冬儿哭着摇他,“你不能倒下!” 她忽地低头,咬破掌心,将冰魄直接按在楚宁的心口。 “用我的命,换你这一次‘信’!”她声音哽咽,却坚定如霜,“你不是为神而战,你是为我们!为青璃,也为我——” 冰魄蓝光,沿楚宁的血脉蔓延开来,融合进他体内如潮翻涌的雷煞。 天地骤然一静。 猿侯眉头一皱:“……嗯?” 他看见了。 那雪地中被撕裂的身影,正缓缓站起,体内雷芒与冰魄蓝辉交汇如星瀑,一道全新的气息,正在从楚宁体内升起。 “人信之力。” “……信自己,也信那永不低头的灵魂。” 那是锁印的真意。 与此同时,冰原另一侧,随着猿侯彻底释放神骸威能,无数“墟傀”从灵息裂隙中涌出,如骨虫蚁潮,啃噬大地,卷向四散的极北幸存者。 “啊!!”有人惊叫,有孩童啼哭,有伤者无助地挣扎。 冬儿听见了。 她回头望去,那些无力逃生的百姓被逼至绝境,而猿侯的神念,已将这一片天域定为“血祭供台”。 青璃的声音再次在她识海回荡:“冰魄之力……虽不成神,但可护人。” 冬儿看了一眼楚宁,转身而起。 “你要去?”青璃的魂念问。 “他要斩神。”她深吸一口气,血从掌心沁出,“那我,就守人。” 她将破碎的衣袖撕下,用牙咬成束绷住手腕,而另一手高举冰魄,掌心已渗血如注。 “以我血为引,唤出冰魄最后神性——” “冻结此域——护我人间。” 下一瞬,朔月冰魄于空中绽放如轮。 漫天冰雪倒卷,蔓延百里,一道晶蓝半圆之盾以冬儿为心,瞬息扩散,将所有幸存者包裹在内。 “咔嚓——!!” 雪原封锁,所有墟傀在冲撞屏障的瞬间,被蓝光冻结,化作冰雕。 血气激荡,冬儿几乎晕厥,却仍咬牙撑住,不退半步。 她跪坐地上,看着不远处的楚宁,低声呢喃: “楚宁,我守此地——你去……斩了那伪神。” 而楚宁看着猿侯展现无尽威能,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战栗,那不是对敌人的恐惧,而是对这“神柩之魂”本质的直觉性抗拒——那不是神,也不是人,而是一种被所有规则遗弃的“存在”。 祂的骨血,是怨念。 祂的魂源,是死亡。 而猿侯,正将自己的灵魂,永世囚禁于此。 他的皮肤开始裂开。 猿侯的骨焰如岩浆般灼烧他的身体,肌肤寸寸龟裂,血液逆流,筋脉若毒蛇般疯狂跳动,承受着这场“半神契约”的代价。 “痛吗?”他自问,声音低哑,像是在与自己最深处的恐惧对话。 他的眸中闪烁着不屈的光。 “这点疼——怎及被神遗弃,被人忘却,被天命嘲弄的冷?” 牙关咬碎,他仿佛把所有怨怒都咬入了血中。 “若天不容我成神,那便让我,自己铸一个天。” 下一瞬,他咆哮着将那枚幽深猩红的“魂锁”——用血祭万灵、以咒焚骨所炼制的核心灵契——狠狠嵌入自己心骨之中! “——不疯魔,怎证神?” 神骸剧震。 骨缝间,猿侯的身躯逐渐扭曲异化。一边是骨焰灼躯、神骸重构的半神之躯,一边仍保留着猿侯原有人形轮廓的残影。 两种形态交错共鸣,魂焰与神性同体,冲击着天地法则的底线。 他一步步从神骸残骸中走出,脚下的冰面在他踏足之下寸寸龟裂,如地脉在颤。 他抬起头,笑了。 那是一种跨越死亡与背叛之后,仍活下来的人的笑。 眼眶中,两团魂火翻滚如双星怒燃: “赤童为我献魂,混元上师为我破锁——他们都以为自己在成神,而我……才是真正书写神命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仿佛在每一个死去者的耳边低语。 他一步跨出,天地轰鸣如万古神钟震响。 身后那具残裂的神骸,如倒海崩山,轰然朝他体内灌注。 骨节缝合、魂焰焚体,每一寸血肉都在撕裂中重塑,神性自断骨中苏醒,命魂与神魂的界限,在此刻彻底湮灭。 他的皮肤龟裂如瓷,筋骨重铸,魂焰缠绕,咒印如烙。 每一道伤痕,都是祭祀;每一缕魂火,皆为宣告。 他背脊如碑挺立,步履如天钟缓响,似踏着万千修者的执念与遗愿,登上那神座之巅。 “如今神躯归一——天命,该我成书。” 他喃喃开口,声音低沉如深渊回响,又如远古战场上传来的神语低唱。 那不是宣言,而是裁决。 一纸新天命的颁布。 下一刻,他陡然仰首,拳锋贯天。 “——轰!!!” 这一拳,没有击落任何敌人,也没有斩碎某具残骸。 它落在虚无之中,却震裂了整个世界的核心。 天幕之上,一道“界壁”原本无形无质,唯有神魂可感,习武之人望而不及。 而如今,在那一拳之下,如冰封万古的薄镜,悄然出现第一道裂痕。 起初只是蛛网般一线。 紧接着,星辰震颤,四极灵脉崩鸣。 天空变色,穹顶坍塌,万象流转。 那裂痕,如天之祭纹,一寸寸朝四面八方扩散。 大周天域,千国万宗的武者齐齐震动,闭关者口吐鲜血,气海动荡。 五品武者以上者,齐齐仰首。 他们看见了,天裂之中,有一道微光,照彻他们一生无法抵达的“神路”。 “天门……天门裂了……” “有人打碎了‘天道之禁’!” “是谁?!” “是谁替我们,砸开了这通神的桎梏?!” 天门裂痕不止是视觉的撕开,亦是整个武者修炼体系的底层规则被打乱、再编写。 气海丹田潮汐逆流,飞升之力回荡,数百年来被天道压制的“通神之阶”,竟在这一刻重燃可能。 猿侯仰首而立,长笑狂放,魂火如帜,神焰如旌。 他不看万众仰视,不听诸界惊恐。 他只看着那天幕之裂痕,低声一字一句: “我猿侯,不为苍生,只为自己,夺回被剥夺的一切!” “天道若不容我,我便毁了天道。” “众生若不信我,我便让他们跪着仰望!” 他仰头咆哮,血焰焚天: “天要亡,就让它亡。” “世界要乱,那便乱个彻底!” “我来开天——为我自己!” 这一拳之后,界壁的那一道裂痕,已宛若一道天渊斜劈而下,将整个天门关闭之后的残秩序,撕开了一个不可回避的缺口。 血色苍穹之下,风雪失序,冰原溃裂如舟破海惊。 可更可怖的——不在楚宁脚下,而在遥远数十万里外的诸天万域之上。 …… 天门破裂的那一刻,整个世界,悄然震动。 不是轰鸣,也非风雷,而是一种从天地深处传来的颤栗。 南疆·丹井村 这个三面环山的小村,平日里除了几亩灵药田,最多的就是老人与孩子。可就在“界锁断裂”的那一瞬,村头那株活了六百年的老桑树忽然通体绽放金芒。 “娘!树……在说话!” 一个脏兮兮的孩童蹲在桑树根下,惊叫出声。他的双眼中,忽然亮起了从未见过的赤色灵辉,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天地中,硬生生为他“点亮”了某种血脉。 而那株老桑树的枝干也开始缓缓扭动,树皮浮现咒印般的木文,发出若有若无的呢喃: “……界破,天裂……吾之根,通神荒……” 孩童的祖父,是村中唯一一个当年在山外见过武者的人。他颤着手,从柴房里取出封尘已久的兽骨木简。就在他触及简身的刹那,整个人猛然一震。 ——白发倒卷,皱纹飞褪。 短短三个呼吸,他竟从八旬老叟,化作三十余岁的中年形态,丹田中有灵气自生,五感倍增,连常年干裂的腿骨都开始修复。 “天改命……是老天开眼了吗?”他低语,眼角泛起泪,却不知这赐予的灵,是恩,是劫。 …… 万山之巅,钟磬未敲而自响。 一座古老石塔上,白发道人猛然睁眼,袖中道图崩裂三道,神纹逆走。 “天门开裂?”他喃喃低语,望向极北那道若隐若现的金白雷纹。 “是谁……在撬动这天门?” 数百位一品强者同时感到元神震颤,纷纷抬头。 他们之中许多人,曾亲历过“飞升断路”的前世伤痕,如今那道疼痛忽然剧烈跳动。 “天门……真能再开?” 武者世界,从此不稳。 从十品至一品,气感震荡,丹田剧痛,识海动荡。 无数武者如临幽渊边缘,不知自己是否会在下一息中暴毙,或踏上飞升的疯狂之途。 …… 百妖朝贺之地,万妖帝君青锋正闭目听雪,忽闻空中雷声倒逆,猛地睁眼,眉心裂开一道灵痕。 他起身望天,那裂痕竟延伸至妖界穹顶,隐隐浮现神性龙影。 “是神的气息……”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还能成神?!” 风雷之中,一名苍老妖相低声回应: “猿侯。是他。” 一时间,妖域群震——他们本以为的弃子,如今打碎了天道。 …… 幽冥深处,祭河逆流,死者梦回。 祭坛上的“魂钟”在无风之中自行震颤,一位白衣祭魂者仰头望向天渊之痕,嘴角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神秘笑意: “原来如此……旧魂压制的天命,终于裂开了。” “他居然成功打在了‘核心印层’……” …… 一片扭曲得近乎虚无的领域里,一道漆黑的剪影睁开双眼,那是“巡界使”的驻留点。 他们自不属三界五域,是介于存在与湮灭之间的“裁决者”。 其中一人凝视天道裂痕,低声传念: “五行星域界锁出现初层断口,裁决天域等级上升,五日内将自动派遣“巡界使”介入干涉。” 另一人缓缓翻开卷轴,指着猿侯的身影: “天金星,定位完成……标记为‘潜在界毁级存在’,需报告星域大帝。” …… 天地震荡,神性动荡。 但在这动摇之中,唯有一个人,仍站在乱雪中。 楚宁。 他仿佛已听不见天上的天鼓,地上的溃音,只听得见自己心脉里雷鸣作响。 他抬起头,望着那道正在扩大的天痕。 “他砸碎的,不只是天门。” “是所有武者——心中的最后一丝敬畏。” 他的指尖微颤,断雪刀上的雷痕流转如命脉,那是混元遗留的印记,在告诉他—— 你,是这裂痕之后,能引路的那人。 冰原深处,那株残存的金树,忽然一颤,仿佛自遥远纪元中惊醒。 枝枒无风自鸣,金叶如泣如诉,晃动之间,一道苍老的钟鸣仿佛自虚空深处响起,像是万古以来天道最后一次低语。 紧接着,天地失色。 “轰!” 一声震世之响,如界碑崩塌、天鼓自碎。整株金树瞬间崩折,千万根金色根须抽搐挣扎,仿佛不甘堕落,却仍被来自神拳的力量生生扯断。 那神辉凋零的瞬间,金叶飞坠如泪雨洒落九天,每一片都映出旧时守序的幻影,在半空燃为灰烬。 混元上师的残识,在金树倾塌的刹那彻底熄灭。他所铭刻于天地之间的“守印”,在那一瞬化作一道轻灰,被风吹散。 这不仅是一棵树的坍塌。 是天道守门人之职的断绝,是旧世界平衡的终焉钟声。 从此之后,这片天地,将是无序。 猿侯站在金树遗骸前,拳锋高举,眼神漠然,眼眶中翻滚着不再属于人的魂焰。 他仰头看着那逐渐破碎的天幕,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狰狞的笑。 “你以为我要飞升?” 他低语。 “我是在,打碎你们的审判。” “天道?神门?不过是旧神用来钉死我等的锁链。” “我猿侯,今生为奴,为祟,为伪神之刍狗。” “但今日,我用你们的神体、你们的界锁、你们的祭道——打你们的天门!” 随着他最后一字吐出,裂痕猛然炸开,亿万道灵息从那缝隙中倒卷,如幽冥深处透出的天外气息,压得整片天地如末劫临境。 而这滔天威压之下,楚宁仍执刀而立,魂血震颤,血肉欲崩,却目如雷火,死死盯着那踏天而立的半神之影。 “我即新神。”猿侯仰首,声如九天凶雷,“此界无主,便由我来执权——以半神之身,破众生之命!” 而此刻,楚宁,却只是雪地之中,一道单薄得几乎要被神光吞没的人影。 他半跪着,手中断雪刀残光犹在,身周遍布裂痕、血迹,却仍如一道未熄的残雷。 他仰头,望向那正在吞并天命的身影。 忽而,天地一震。 不属于猿侯的,微不可察的“颤动”从另一极传来。 有某种更古老的“誓言”,在这一刻苏醒;有一份更沉静的“因果”,在混元消散的余波中悄然浮现。 楚宁的胸口隐隐发热,断雪刀刀身轻轻一颤。 紧接着,一道光芒自他掌心之内升起。 那是混元上师临终前,赋予他体内的最后“锁印”。 金色符文如烙铁般浮现于皮肤之上,一圈圈宛若道纹的涟漪在他四周荡开,轻微却坚定,竟在神威笼罩之下撕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楚宁双唇紧抿,手中断雪刀扶地,艰难地撑起身躯。 身躯之中,痛苦如涛。 他的血几乎已沸,神魂如针扎般碎裂。 但他的眼中,却仍有光。 “十日。” 他缓缓吐出这个数字,喉咙像被雷灼: “若无人阻他,十日之后——此界将彻底被改写。” 就在猿侯打碎天门的一瞬,楚宁的识海猛然震荡。 那不是精神上的刺痛,而是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撕裂。 “啊——!” 他仰头怒吼,声音嘶哑中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 他的右瞳骤然泛白,雷光自瞳孔中心爆裂般扩散,瞬间布满整个眼白,仿佛体内的雷脉在全面失控。 额头血管崩起,宛如数道蜿蜒的蛇影攀爬其面,雷纹浮现,宛若封印被强行冲破。 他整个人像被从体内点燃的火炬,雷煞自四肢百骸炸裂而出,与雪地间残存的灵息对撞,溅起层层灵焰风痕。 他的一只手死死扣着断雪刀锋,指节早已发白,掌心鲜血淋漓,血珠顺着刃身滚落,在刀刃金纹上形成一串猩红烙痕。 而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痛苦,吞没他全部感知。他的神魂像是在被烈焰一层层剥皮,似乎有某种无法命名的“存在”,正从识海深处挣脱束缚,要强行浮出。 天地像被一层混沌所覆盖,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音。 他仿佛身处一口幽冥古井,天地为棺,意识是坠入深渊的陨星。 “楚宁……” 古老、低沉、却似从未离开过的声音,像是从识海的最深处缓缓浮起,不是声音,更像是意识在回应意识的呼唤。 识海剧震,楚宁的神魂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拽,陡然跌入一片由魂血、幽火、古咒织就的雷霆世界。 在那灵魂之海的最底部,一道黯色的漩涡,缓缓地、悄然地、无声无息地裂开。 那漩涡非光、非影,仿佛吞噬一切定义与形态的“存在之无”。其内隐隐可见一道微不可察的“瞳光”,如夜色中睁开的神目。 楚宁的意识,被牵引般缓缓靠近那一团幽黑。 他隐约记得,这并不是第一次感知到这股气息。 他曾梦多次互换过它——在绝境中,在无路可走时,在苦撑之后倒下那一刻……楚宁知道它在,但从不回应自己。 那是吞渊。 (本章完) 第168章 锁神印 第168章 锁神印 “……你醒了吗?” 楚宁在识海中,几乎是无声地发问。 声音轻得像是落雪,落在夜的边缘。但却在那一刻,激起一阵比风更冷的回响。 一道彻骨寒意,如刺骨罡风,从识海最深处席卷而来,仿佛有一道封印,正在被某种古老的意志缓缓撬开。 旋涡缓缓转动。 黑暗深渊中,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那双瞳孔无悲无喜,静得可怖,像是远古岁月中沉眠不醒的尸神,在岁月洪流中蓦然回眸。 楚宁心头一紧,几乎屏住了呼吸。 ——它,在回应。 ——它,在苏醒。 吞渊。 楚宁知道他一直在。 那是他神魂魂突破归元境之后,自己识海中“第二道神魂之门”的秘密。 常人识海,只有一道魂门;而他,却不知为何,从那日起多出第二道。 更诡异的是,当他在冰原战中吞噬幽喉神魂时,那股恐怖至极的意识体,竟悄无声息地沉入这第二道魂门之后,自封沉睡。 仿佛早已计划好这一切。 而今日,猿侯成神,天地变色,“半神柩印”所引发的异变波动,竟也震动了这扇魂门——将吞渊从沉寂的死眠中拉了出来。 “轰——” 他识海中骤然雷鸣炸裂,一声低沉、宛如远古雷兽撕裂苍穹的咆哮响起。 楚宁脸色骤白,额角青筋暴跳,双膝几乎跪地。 ——“吞……渊?” 他几乎咬着牙低吼出声,神魂剧震,耳中只剩雷鸣狂响。 他看见了。 识海最深处,一尊通体裹覆墨鳞、雷焰翻腾的巨影,正从漩涡中挣脱束缚。 他缓缓睁眼,似梦似醒,似兽似神,巨眸无焦点地望着他。 那眼中,依旧没有半分人性。 他不属于“楚宁”。 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是……更古老的东西。 楚宁的心,在一点点沉下去。 他感受到吞渊比曾经更强大、更难以掌控了。自吞噬幽喉神魂后,它的气息发生了质变——更诡异,也更不可名状。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压制它。 他握紧断雪刀,指节泛白,心中浮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吞渊真的要反噬,自己……就拼着燃尽身魂,也绝不能让它借体重生。 “若你仍是怪物,”他喃喃,“那我,就陪你一起葬在这里。” 识海风雷轰鸣,幻象如潮,楚宁站在那片幽暗灵海的最深处,仿佛隔着万古,看见了一道影子。 那是一尊古老而又诡异的魂影,自雷海之中缓缓浮现。 他半人半鳞,脊骨上生出骨刺雷角,身形巨大如山,背生六道血骨似翼非翼,周身笼罩着浓烈的深渊雷焰。 他的双瞳漆黑如墨,却时而闪耀着雷光之痕,冷冽、沉默,仿佛能洞穿楚宁的本源。 他的轮廓模糊,却又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面孔,而是一种“意志的存在”——吞噬一切,如深渊般永恒的存在。 “你……”楚宁低声出声,声音在识海中轻微颤抖。 “不是沉睡。”那道雷焰巨影缓缓抬起手掌,指骨间雷光涌动,一字一顿,“是进化。” 楚宁一愣,呼吸顿止。 吞渊低沉的嗓音在识海中如钟鼓撞响:“自你斩杀幽喉后,我吞其残魂,炼入魂核。又被那一丝‘神性’……青璃遗赠之念激发,我的本源血性,便发生蜕变。” 他眼眸如星河雷暴翻涌,语气虽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沉: “我……正在脱离原初的‘混沌兽性’。” 楚宁脑中霹雳一闪,神魂震动:“你不是邪祟了?” “祸祟本无名,只因人界以‘不懂’来命名。”吞渊淡淡一笑,“我,既非神,亦非魔。但我正在被‘意志’塑型……或许将成第三种存在。” “那你为何——在此刻苏醒?”楚宁沉声问。 吞渊的瞳孔一缩,眼底雷光凝聚成一点深色光芒,片刻后,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此界……已有人成神。” “燎骨猿侯?” 吞渊眸光闪动,幽幽道:“没想到,居然是那只呆猿。” 楚宁嘴角一抽:“你说谁?” “猿侯。”吞渊目光淡然,声音里有一种略带讥嘲的笑意,“那头蠢猿,天资平庸,气性却硬得很。可惜啊,明明已经触及神位,却偏偏用那一拳,打碎了天门。” “你……说他打天门,是错误的?”楚宁问,隐隐觉得不妙。 吞渊轻轻点头,语气冷静得吓人: “是啊。他以半神之力轰碎界壁,引动天门震裂,看似豪勇,实则……已破了天规。你以为他通往的是‘自由’?” 楚宁心头骤然一紧。 吞渊幽幽道:“他那一拳,确实打出了这界数千年来最响的一声回响。但同时——他也将自己,暴露在‘门后之物’的眼前。” 楚宁喃喃道:“你是说……天门之后的存在?” “你还不算太蠢。”吞渊叹了口气,“若他安分一些,夺神之后稳固本源,再择吉时飞升,或许能顺利穿越‘无妄墟’。” 他话锋一转,冷冷一笑:“可他偏要在界中称神,逆撼天门,那便不是‘登天’,而是‘亵天’。” 楚宁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他引来了……” “你还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吞渊语气冷硬,低声道,“只需记住,天门背后,不是彼岸净土,而是一片……被遗弃之海。” “神也曾试图越过,但都失败了。” “而今,他……不过是新的祭火。” “这,就是他成神的代价。” 识海深处风雷翻卷,漆黑的魂海如墨浪翻涌。 吞渊的身影于雷云深渊中俯瞰着楚宁,背后雷骨微动,似乎每一根都蕴藏着吞噬天命的狂力。 楚宁立于海心,脸色苍白如纸,却仍直视那尊高大的魂影。 “你既已苏醒,那眼下……”他声音干哑,却透出一丝不容动摇的锋意,“你有办法,挡住猿侯吗?” 吞渊沉默片刻,像是在注视他,又像是在讥讽。 “挡住?”他冷笑出声,嗓音低沉如滚雷,“想要活下来,只有一个办法——让我,控制你的身体。” 楚宁眼神微变,脊背不自觉绷紧: “你说什么?” 吞渊从雷焰中缓步踏出,每一步都让魂海颤荡如钟,“你现在的状态,连维持神魂不崩都勉强,还想抵抗猿侯?连让他咳一声的力气都没有。可若你让我上——半神之力,我未尝不能试一试。” “你要我完全放开识海控制权?说不准,你又会像上次那样,反手把我吞了。”楚宁盯着吞渊,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刀锋藏芒的讥刺。 吞渊轻笑一声,瞳孔深处雷光一闪,像是被激起了兴趣。 “那就看你,敢不敢赌这一把。” 他缓缓逼近,声音愈发低沉,像是雷霆之下的低语,又像是深渊中传来的咒言。 “你的雷核已毁,现在的你,几乎毫无反制我的力量。” 他停顿片刻,血焰缠绕着肩膀向下滑落,如战甲垂肩。 “你说得没错。”楚宁缓缓道,语气低哑。 “雷核已毁,我现在……确实无力约束你。” 他说着,握刀的指节微微颤抖,那不是畏惧,而是意识深处在拼命压制本能的警惕。 吞渊闻言,眼中黑雷炸开,如潮涌般在瞳孔中翻滚。 他缓缓抬手,指向楚宁的识海本源,声音如雷锤敲骨: “那就放开识海。让我,掌控你的身。” 楚宁没有动,眉目之间却有微不可察的波动。 他突然开口,冷冷一笑: “可你也错了一件事。” 吞渊一顿:“哦?” “我还有一张牌。”楚宁道,手指点向心口,那是混元上师离去前亲手点下的锁印之处。 一道淡金光印记随他意念浮现,虽不炽烈,却沉稳如界壁之心。 “混元上师留给我的‘锁印’,还在。” 吞渊眼中雷芒剧闪,沉默半息后,低低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混元那老小子,果真是死也要布局。”吞渊狂笑不止,笑得魂焰剧烈摇曳,“自己死了,倒是把这天地的重担,都压到了你这小子肩上。” 笑声忽止,他的声音一转,像是骤然从雷云中落下一道冰冷的铁线。 “你可知道,那锁印该如何用?” 楚宁神色一滞,眉头微皱:“……我不知道。” 吞渊听罢,魂影一滞,旋即笑得更凶了,甚至笑出了些许凄厉之意: “连怎么用都不知道?你就敢拿它来威胁我?” 楚宁咬牙,沉声道: “也许我真的不懂。” “可我知道它是什么。” 吞渊猛地前踏一步,巨影如山,压迫得楚宁神魂微微震颤。 “你拿着一张写满了誓约与毁灭的契书,却不识字!你以为这就是筹码?你是在赌命!” “我赌的不是你。”楚宁声音轻轻,却坚定如铁,“我赌的是我自己。” “我信,混元既将这印给我,他留的就不止是烫手山芋。” “我信——那不是为了束你,而是为了让我在这一局里,有一线……主动的希望。” “它,是信任。” “是混元把千年守门的意志托付给我的那一刻起——我便不是一个人了。” 吞渊眸光一凝,短暂的沉默中,似有某种错愕在他心底一闪而过。 “……信任?”他喃喃,“人类说的话,还真是无趣。” 可下一瞬,他却忽然收起笑容,声音如深渊压顶: “但我提醒你,楚宁。” “若我真想吞你——只是迟早的问题。” 他微微俯身,嗓音冷酷:“楚宁,你现在若放我出笼,就像亲手打开枷锁,把刀交给刽子手。” “谢谢你,愿意帮我。”楚宁没有退缩。 “帮你?别误会,只是我也不想这世界沦为某个新神的跑马场。” 楚宁缓缓闭上眼,神魂微动。 识海的壁垒,被他一点点松开。 吞渊的血瞳静了片刻,那一刻,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凝视着楚宁的神魂。 雷光无声翻滚。 仿佛在那冰冷的深渊底部,他第一次,看见了一个凡人不卑不亢地站在风暴中央,血肉之躯,却不肯退让。 良久,他冷冷一笑,目光如电:“那就放我出去试试——楚宁,看看你这‘凡人的希望’,够不够锁住一尊真魔。” 楚宁沉默许久,手指缓缓伸向心口的魂门。 识海雷霆骤停,万物静息。 誓言与契约,即将在此刻,被击出第一道裂缝。 可下一刻,那墨鳞巨影却没有扑来。 他只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在观测,又像是在等待。 他眼中那片死寂,忽而涌出一点光。 那是一道极其微弱的涟漪,像是……从神性深处,折返的一点人影残影。 楚宁怔住了。 那是……青璃?! ——他终于明白,在青璃将神魂残识留给自己最后一丝神性之后,而吞渊,在沉睡中,吞下了那一缕神性。 神性,是吞噬不了的。它只能被净化、被共鸣。 所以吞渊的变化……或许不全是堕落? 楚宁望着那双巨瞳深处,那一丝光点缓缓漾开,如裂夜的微星。 魂门,缓缓开启。 新的战局,即将展开。 下一瞬,天雷倒卷,地火横流。 吞渊咆哮着冲入楚宁识海最深处。 而外界,楚宁紧闭的双目,在这一刻猛然睁开。 却不是他的眼。 而是吞渊的。 一双,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墨血之瞳。 风雪再起。 但这一次,不再是寒凉的雪,而是被炽热血火蒸腾成雾的天霜。 吞渊睁开眼的刹那,冰原上空骤然塌陷。 整个天地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只来自更深深渊的“意志”,正在以楚宁的身躯为锚点,缓缓降临。 他缓缓站起,雪地因他足下雷焰灼烧,寸寸焦黑。 骨骼发出碎裂重塑之声,血肉之中,一道道黑金鳞纹爬满手臂,背脊之上,一对雷骨幻翼若隐若现。 而他原本垂下的左臂,忽然扬起。 那柄断雪刀,此刻被“吞渊”执于手中,刀背黑雷缠绕,刀锋之上却闪过一丝冰蓝,那是青璃魂力残留的最后温度。 “猿侯。”吞渊开口,嗓音带着遥远的空洞,仿佛万年古井中,生出一个声音来。 远处,猿侯正欲彻底融合神骸头骨,他的身体一震,猛地抬头望来。 那一瞬,他的神性本能发出警兆。 “你是……楚宁?不。”他眯起眼,看见那双瞳孔时,瞳孔顿时一缩,“你不是他……你是……” “吞渊。” 吞渊没有回应,只抬手一抹,断雪刀轻轻一划。 天地间,一道笔直的黯雷剑痕,横贯百丈冰原。 “轰!!!” 猿侯尚未出手,便被强制退后三步,半神之身,被斩断了凝神之势。 “这不可能!”他嘶吼,“就算你得到了雷极体,你也不过能恢复至一品实力!” “你不该如此强大!” 吞渊目光如渊,语气冰冷: “我吞渊的手段,是你这蠢猿能知晓的吗?” “当年围剿我,你不是冲在最前面吗?今天,就让我在领教一下你的几手高招。” 下一息,他身影消失。 “断潮锋。” 这一招,不是楚宁的招式。 而是吞渊,以他的意志重构的一式灭杀斩法。 如潮落,如断界。 天地像被折断的画卷,一刀劈下,世界塌陷了三尺。 猿侯硬扛此击,左肩碎裂,魂火震荡,怒啸一声,回拳震空: “一品实力,如何能撼动我半神?!” 吞渊冷然一笑。 “半神,又不是神。” “我来——吞神。” “裂骨弧!!” 断雪刀反转,于他手中划出一道大弧,连同空间一并撕裂。 猿侯的魂力屏障,轰然碎成无数齑粉。 他喷出一口血,脸色扭曲,退避十丈。 “这……不可能……你的身体,撑得住这等神魂灌注?!” “这个小子是凡人,你撑不住!” “别走神,担心下一刀就没命了。”吞渊面无表情,反手再斩。 “寂世灭。” 天地,一瞬失音。 不再有风声,不再有雷鸣,只有刀光破碎的那一秒,时间仿佛静止。 “轰隆!!!” 这一刀,劈中猿侯腰部,将其神骸缝合处,斩开三寸深痕。 猿侯怒吼,魂焰倒卷,强行逆转神能护身,堪堪挡住。 但吞渊已不打算退。 “你打碎了天门,却不知道,天门之上,还有谁在看着。” 他一字一句,踏步而来,身后是雷渊翻滚,像一个正在苏醒的界外神祇。 而在他的识海深处。 楚宁的意识,却没有完全沉没。 他像是悬浮在一滴冰蓝的光里,透过魂海,感受到外界的一切。 他看到猿侯的神骸在裂,看见吞渊在怒,看见自己在刀锋之下,成为战场最中央的“媒介”。 他喃喃自语: “你……用我的手,斩神。” 吞渊回声:“你用我的身,守人。” 两道意志,第一次,不再是互斥。 而是重合。 血雷未歇,猿侯却已迈步而出。 残破天幕之下,他周身缠绕着赤金魂焰,每一寸皮肤都布满神纹与骨缝嵌合的印痕,那是一尊正在从人躯蜕变为“半神”的存在。 骨火之下,他五指张开,掌中骤然浮现出一道扭曲的魂焰印记,如地狱深渊中盛开的咒莲。 “你以为——这样就能灭我?” 猿侯森然一笑,脚下冰原轰然炸裂,骨火腾起三百丈,猛地化作一尊——千手巨像。 那魂焰塑成的神像,千臂如山,每一臂皆持神兵魂刃、血符咒印。 它矗立在猿侯身后,仿佛是他神性投影的罪恶真身,睁开万目,咆哮如地狱审判。 “给我,跪下!” 巨像轰然挥臂,千手齐动,魂焰卷空,雷芒扭曲,整个冰原如在这刹那进入崩解状态。无数魂咒自天而落,如地狱锁链,从虚空垂落,直取吞渊。 吞渊怒啸,骨翼震荡,一对漆黑雷焰构成的天翼猛然张开,雷纹交织,如洪荒古鳞,欲强行撕裂魂咒枷锁。 但下一息。 “轰!!” 猿侯的千手神像再度轰击,一道魂火如炼狱天罚自天而降,重重击中吞渊骨翼。 “咔咔咔。” 骨翼龟裂。 一片片鳞羽炸裂飞散,雷光化为溃散的天羽流火,轰然坠地。 楚宁与吞渊的识海震荡,双双吐血后仰。那一刹那,他们甚至几乎要被魂咒封锁原神,彻底压制。 “你们……不过是废墟中挣扎的凡骨。” 猿侯一步步踏来,魂焰神像于身后擎天而立,千手齐扬,怒指天地,宛如神主裁决万灵。 “不能再退。”楚宁低声。 “你想合斩?”吞渊冷哼,语气竟不似以往那般傲慢,带着一抹异样的……敬意? 楚宁抬起头,雷血之眸燃起决绝,“他以万魂铸神,那我们就以‘血雷’,破神。” 吞渊一愣,而后咧嘴一笑,笑容如凶兽破牢,残忍又纯粹。 “好,我撑最后一刻。” 话音未落。 楚宁双目闭合,雷魂与妖魂同步爆燃,一股混合着人性与魔性的意志,以“血”为引,以“雷”为锋,瞬间汇聚至断雪刀身。 那一刻,断雪刀上骤然浮现两种截然相悖的力量: 其一,青蓝雷光如龙,流转于刃背,每一寸都裹挟着吞渊狂暴的雷焰本源,仿佛能震碎神魂;其二,黯红如血的骨纹自刀脊蔓延而下,带着妖骨与残魂的咒性扭曲,如同诡谲的战旗在飘动。 “借我力。”楚宁低吼,瞳中雷芒交错,“斩他核!” 楚宁神魂几欲燃尽,依旧睁开双眼,眼底是不屈,是烈焰。 吞渊提刀挥出。 “血雷合斩!” 天地,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那一刀,非凡非神,亦非魔。 它是雷霆千怒,也是万念执血。 风雪定格在空中,雷电凝成一条巨龙,一跃而起,刀光所过之处,雪野如纸被撕裂,一道血雷弧线穿透神像胸口,斩入猿侯本体。 “轰!!!” 一声爆响,大地炸出一道千丈深谷,猿侯胸前神纹炸裂,骨甲剥离,一点晶莹的光核在神焰中暴露出来,隐隐是他吞噬神骸后融合出的“神核”。 他口中猛喷黑血,半跪于地,双眼魂焰剧烈震荡。 但未等楚宁喘息,他已低声咆哮,神焰陡升。 “有些实力,不过还不够。” 猿侯仰天怒吼,魂焰猛地化作千手巨像,背生三百六十臂,每一只手上都生出异形咒目,滴血凝视,巨像如祇如狱,虚空尽碎。 吞渊见状一惊,欲收回骨翼防御,肩膀却已被巨像一拳轰中。 “砰!” 骨翼炸裂,黑血喷洒如雨,吞渊失控旋飞而出,识海震荡,神魂几近崩散。 “楚宁……快!”吞渊在识海中低吼,声音宛如雷震,夹杂着血与焦灼。 楚宁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喘息如破风箱般急促,目光死死锁定那在魂焰之中浮现的猿侯神核。 那一刻,它正剧烈跳动,如天地心脏。 “我不知道怎么用它……”他咬牙,额间那枚混元印记虽已浮现,却始终如死物般沉默无息。 “你当然不会。”吞渊冷笑,语中带煞,“混元那老东西从未教你,只把这‘执印’之责压在你肩上。” “那就教我!”楚宁怒吼,眼中燃起几欲破灭的求生之火。 吞渊一愣,随即叹息,沉声道: “好。记住,我只说一次。这不是神术,是一种‘契合’,你要将神魂之根,与这锁印之核进行‘魂契并铭’。” “怎么铭?” “先观象,再献识,最后引咒。” “什么意思?”楚宁额头冷汗滚落,神魂已然崩裂。 吞渊声音如雷: “观象——凝神识于‘印中神图’,神图名为‘锁山图’,你需在识海中,将其显现。” 楚宁强压剧痛,闭上双目,灵识沉入印记。 果然,一道如山如锁的神图,在他的灵魂深处悄然显形。那是一座倒悬神山,由九十九道锁痕勾勒,镇压于天穹。 “接下来,献识。” 吞渊的声音低沉下来,不似命令,更似最后一声警钟。 “你需将神魂最深之‘本名’念出,让这锁图,认你为主。” 楚宁怔住。 他当然知道“本名”的含义。那是魂生之初,天地为你落下的第一个音符。念出它,是在告诉世界:我承认我的存在,也愿为它承担后果。 一旦念出,那名字便与你的命魂合契,再无回头。若神印反噬,你将连轮回的资格都失去,万劫无归。 “我……必须这么做吗?”他喉咙发涩,声音微颤。 “你当然不必。”吞渊声音冷静,甚至微微带笑,“你还可以躲,你可以退。你若不献识,我还能帮你逃。咱们俩就此离开,去远离此界的地方,活得比谁都自由。” 他顿了顿,语调忽然一沉: “可一旦你献识——你便是‘执印者’。这把锁若裂,是你责任;神道若乱,是你补天;众生若求,是你回应。你,再也不是个凡人。” 楚宁沉默。 一刹那间,无数画面在他脑海掠过: 他看见父亲临死前拍着他肩说“你会是个正直的猎户”; 看见谢明璃蜷缩在他怀中那一瞬,眼角悄然滑落的泪珠; 看见青璃护着他挡下妖爪那一幕,那微小的身躯颤抖却从未退缩; 甚至看见那个十年前,孤零零在山巅雪夜中发呆的小自己。 他看见冬儿在风中哭喊,青璃在虚空静看,身形模糊。 “我只是个凡人……”他轻声喃喃。 “但凡人——不是可以选择不去承担责任的人。” 他抬起头,目光在寒光中燃烧成火。 “楚……旻。” 两个字,从他齿间缓缓吐出,像一柄自命运深渊拔出的剑。 下一瞬,锁山图骤然震颤。 九十九道神锁齐鸣,一道蕴含龙纹的金芒从图心暴起,宛如天命承接。 而那一刻,天地为之一顿。 在最深的灵魂契约中,楚宁不再只是“楚宁”。 他是:楚旻,界锁之主,凡人守印者。 “最后一步——引咒!” 吞渊吐出一段古老的咒文,语调诡异如箴,如诰,如祭: “天为纲,地为铭;混元之印,执天门钥; 吾以凡识,与印合道,封祸世主,镇劫将临。” 每一字落下,楚宁识海中便燃起一道金芒,锁山图上逐一亮起九十九锁痕。 “楚宁——现在,把锁印按入你神魂之核!” “这是逆契——若失败,你会被反噬。” 楚宁没有迟疑。 他高举右手,将那旋转的混元金印狠狠按向自己眉心。 “嗡——!” 神魂剧震,金印陡然炸裂,无数道雷锁自空中腾起,化作一道神链光轮。 而那神链光轮,并未直接扑向猿侯,而是缓缓旋转,指向楚宁胸口,再一圈圈缠绕上其识海与魂脉之间。 一刹那间,他与“锁印”完成了“魂契绑定”。 那一刻,整个天地忽然为之一静。 一道古老低语如鸿钟大吕,回荡于天地间: “守门者已亡,界锁已失。吾今以凡身承天钥,以魂作律,代司断章。” 楚宁缓缓睁开双眼。 他终于明白,混元不是要他成为下一个“守门人”,而是在这天地失衡之刻,成为那个“能斩断神性疯魔”的人。 雷锁轰然而动,神链如天道裂痕般,直扑猿侯神核。 天空被劈出一道金红之痕。 半神之战,至此再无回头路。 吞渊的声音在他识海回响: “锁印已认你为主,它本为镇神之器,若缠魂核,三息之内可破神识之流。快,趁猿侯元神动荡未稳,锁他!” 楚宁眼神一凛,低喝: “缠——核!!” 瞬息之间,那些金锁链齐齐一震,化作一道庞大锁阵,凌空结印。 如天道之爪,从上苍之门扑杀而下。 “休想!”猿侯暴怒,双拳轰碎雷芒,魂焰如海沸腾,欲强行抵御。 但那神印锁链并不以力破敌,而是循因果而降,如宿命回响,从猿侯灵魂中撕出一段过往的“记忆片段”。 他初得神骸之骨时那一念疯狂; 他吞赤童之魂那一瞬的快意; 他看着天门炸裂时眼底,那一丝未被察觉的——迷茫。 “你……竟敢让它读取我的意志?!”猿侯咆哮如雷,神识欲碎。 “咔。” 一声似天地骨骼错位的巨响,自他身周骤然爆开。 只见天穹之上,一道金色锁链如天鼓擂鸣,从虚空垂落,贯穿风雪,直指地面。 而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数百道金锁如洪流交织,环绕于他身侧,每一道锁链上都铭刻着天道古字,闪耀着来自“第一纪元”的残光。 “噗嗤。” 一道金锁,横贯猿侯胸前。 紧接着,第二道。 第三道。 整整九九八十一道神锁,如炼狱长鞭,齐缠猿侯之魂核。 “唔啊啊啊——”猿侯嘶吼,浑身神焰倒卷,魂体剧烈震荡。他感觉到体内神骸与原核的联系,正被一股来自“规则层面”的力量剥离。 “混元老贼……” 他怒目圆睁,目眦欲裂。 “你这小小凡体,怎么可能引动界锁?你不该有这资格!” 楚宁咬紧牙关,额心之锁愈发炽亮,他一步踏前,掌心摊开,低吼如雷: “你说得对,我不该有这资格。可惜,这个世界早就不守规则了!” “你破天门,我就补界锁。” “你夺神魂,我就封你源核。” “你想成神,那就先问我这把锁,开不开!” “轰。” 锁链全部收紧。 猿侯身形剧震,原本与神骸合一的身躯开始断裂,骨骼爆鸣,神纹崩解,魂核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痕。 那是“界锁”压制“原神性”的具现。 而楚宁,一步不退,血流遍身,却如执印而立的守门人,眉心之光照破所有魂焰。 此刻,他不是凡人。 他是——掌锁之人,代替混元守天道的唯一钉子。 锁链趁机缠绕上神核,将其封锁于魂焰之外。 吞渊厉声: “趁现在!楚宁,用刀——斩断神魂与神核的链接!” 下一息,换成了楚宁控身。 楚宁咬牙,断雪刀雷芒乍起,最后一斩,如诀别般落下。 “寂世——灭!!!” 那一刀如裂世之斧,刀锋所至,连虚空都仿佛被撕成两半,残影如劫雷长虹。 千手神像在那雷焰交织中轰然崩解,雷火如潮水般卷过猿侯的魂海核心。 “吼啊——” 猿侯仰天怒嚎,声音凄厉如万千兽魂哀嚎。一口魂血喷薄而出,洒落百丈虚空,神核之上,清晰浮现出一道可怖的裂痕。 魂焰暗淡,原核动荡。 楚宁强撑着已濒临崩溃的身体,抬手之间,额心的混元锁印再次骤亮。 “锁——启!” 一声低喝,如雷击九霄。 那一刻,识海中的锁印彻底解封,化作九九八十一道金色链纹,宛如星河之网,自他身周陡然扩散,飞速缠绕向猿侯。 锁链如有神识,拖曳出轰鸣风啸,飞旋于天穹之间,朝那尚在咆哮挣扎的半神怒体轰然收拢。 “咔咔咔——” 第一道缠住神肩,第二道捆住魂核,第三道锁住其骨脊脉络…… 片刻之间,猿侯已被锁链封于虚空之柱,魂焰无法挣脱,力量难以扩散。 可他,还在动。 神焰愈发狂暴,魂火自锁缝中燃烧翻腾,似要破链而出。 “可恶……可恶!!” “你以为这点锁印就能镇我——我是神!!是神!!!” 他咆哮着,肩骨一震,锁链顿时有三道泛起裂痕,金芒动荡,虚空震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吞渊的声音在楚宁识海中陡然响起,低沉如渊,带着一丝隐隐的急迫: “这封印只是初缚,他融合了原始神性,不能仅靠锁印!召出‘金树’,让它缠魂固印!否则,他三息之内就会破封!” “金树……”楚宁一愣,“可是那树,早随混元残识消散……” “混元的意识熄灭不假,可那株‘界根’,本就是锁印之体的延伸……你已献识,便可令其重显!” “快,唤它!” 事已至此,他再无犹豫。 “金树。”他轻声道出。 下一瞬,锁印轰然炸响。 那一刹,识海如同万古神钟震颤,混元留下的锁印金光四溢,一道由无数铭文构建的“锁山神图”自虚空中浮现。 楚宁闭目: “天地无极,元始为规, 锁印为矩,金木为缚; 万象归壑,神魂入囚, 结界成印,天道有约——封!” 话音落下,整片冰原上空骤然一凝。 仿佛有一道不可见的神脉,自楚宁体内拔地而起,直贯穹顶。 “开始吧。”吞渊低声。 楚宁左手按住额心,金色神印猛然炸开,一道螺旋雷锁如神链贯穿天心,在天地间铺展如同鸿蒙初定的图腾。 天地震荡,大地陷裂,风雪自此刻停滞不动,时空仿佛凝固。 楚宁的声音再次响起,宛如从天穹之巅传下: “根系锁界,枝叶缠魂——神木,归位!” “轰!!” 整座冰原的中心,猿侯被封之地,地脉猛然爆裂。 一根苍老而巨大的金色根须,自地底虚空中咆哮而出。 “金……树……”猿侯骇然低语,他的神魂隐隐开始躁动,像是被某种早已铭刻的规则压制。 但已来不及。 那一根金根之后,千万道根须如天瀑金龙,狂啸而出,搅动风雪,轰鸣虚空,直冲九霄。 从冰渊深处,一整株“金锁神树”拔地而起,仿佛横贯古今的神道天柱。 每一片枝叶之上,都刻印着太古咒文,每一根根须都缠绕着神性纹络。 而神链,宛如从混元上师残识中复苏的意志,引导金树之力层层缠绕于猿侯之魂。 “唔啊啊啊啊!!!”猿侯疯狂怒吼,半神之力全面爆发。 可那神树之锁,乃混元“生前执印”之根,是天地与魂印共鸣之后的终极封印,其锁魂之力,竟不受神性的腐化。 一道道金枝穿透魂核外围,将猿侯体内那正在重构的“神性核心”生生封住。 魂火熄灭,天地压静。 金树之冠缓缓盛开,如王座般沉降,将猿侯整个人“钉”于神锁之台。 一圈圈金印在其周身展开,如日环闭合,封死最后一缕挣扎。 猿侯被封,悬于半空,恍如被神罚定罪的“堕神遗体”。 而楚宁,在最后一缕魂印归位时,身形剧震,几乎晕厥。 他勉力撑住断雪刀,低声问: “十年……够吗?” 吞渊站在识海中,望着封印完成的金树,沉默了良久,答: “够了……若你撑得住。” “因为十年之后——该来的东西,也会来了。” 锁链最后一声回鸣,金树归根,天地雪停。 第一个“半神”,终被囚于此界最深的“锁”。 而天门既破,裂缝不可复合。三界之间,将不再有屏障。 此刻,楚宁——已不再是凡人,而是新天命的执印之人。 (本章完) 第169章 十年之约 第169章 十年之约 冰原深处,风停雪歇。 天地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那株金锁神树高悬苍穹,其根缠绕于神骸之核,其枝蔓落如万千藤锁,将猿侯的魂身牢牢缚住,仿佛天地意志亲自缔结的囚笼。 雪光折射在金链上,泛起一道道虹影,映得四野寂冷而庄严。 楚宁独立在冰原之心。 他单膝跪地,手按着断雪刀,刀锋插入坚冰之中,金纹未散,残芒犹在。 他的面容苍白,唇角仍有未干的血痕,神魂被烈焰灼烧过的余波还未平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咳血。 可他的眼神却静若雷海。 ——正前方,那尊半神之身仍在挣扎。 猿侯的面孔已不复人形,神焰在他体表断续闪耀,魂火翻涌,如烈山崩塌,如雷渊倒灌。 他拼命咆哮,意图撕裂锁链,却终究无法动弹。 “咚——” 一声似有若无的震响,如心跳深处悸动。 楚宁转首看去,眉头微皱: “你听到了吗?” 吞渊目光如渊,凝视那根锁链许久,语气罕见地低沉: “锁印已落,但……它并非永恒。” 他伸手一指,只见金树根系深埋地脉,数处焦黑如碳,裂缝正缓缓向外蔓延,而神链交缠之处,渗出一滴如血非血的暗金液体,在雪地上蒸腾出黑烟。 “锁印虽然能封神。”吞渊低语,“但,当封印对象拥有超越设定强度的魂核,其本能便会持续冲撞束缚。” 吞渊悬于楚宁背后不远处,声音低沉: “封他十年,是‘锁印’与‘神树’的极限。再多一日,锁链将崩,树根将枯。” 他轻叹一声:“十年,并非定数——若此树若枯,封印提前崩解,并非不可能。” 吞渊忽然低声说:“浩瀚星海中,曾有一界——星魄界,在九年八月时封印破裂。” “那一夜,半神横空,无人可挡,巡界使临界审断,三百万生灵魂飞魄散,那一界……如今只剩废墟与一枚界残。” 楚宁喉头微动,仿佛在咽下一道锋利之刃。 “你要做的,不只是修炼。”吞渊看他一眼,“是用这十年,给这界——续命。” 雪风又起,楚宁望向金树之心,眼神不再迷惘。 他知道,那根微颤的锁链,不只是预警。 那是倒计时的第一声鼓鸣。 “十年……” 楚宁的手指微微收紧,按在断雪刀柄上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雷光在掌心微弱跳动,却再无当初雷核般的奔腾激荡。 他的身,虽立于原地,却仿佛陷入了一道横亘命途的深渊。 “可我自己,”他低声,“也只剩十年。” 沉默如雪落冰川,吞渊缓缓转眸,看着那抹单薄人影。 十年。 两重十年。 一个是“半神”的禁囚;一个是“凡人”的倒计时。 命运将这两条线以残忍的对称方式交汇在这一刻。 楚宁缓缓站起身来。他望着那封神之树上猿侯的轮廓,那尊曾以万魂筑基的凶神如今被压制成残魂碎影,却仍释放出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压迫感。 “你体内雷魂已被猿侯强夺,连带神魂也燃损严重。现在的你,寿元耗尽……顶多撑到十年。” “到那时,他破封……你若还未到一品,便挡不住。”吞渊道。 话音落下,天地中仿佛浮现了一道裂缝。 “他终究还会归来。”楚宁轻声说。 吞渊不语,只是缓缓点头。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终结,而只是拉开了“下一场更大风暴”的帷幕。 冰原静止,只是表象。 天门破裂,界锁断裂,神性与混沌早已泄露至世间,等待下一场浩劫的爆发。 吞渊抬眸,看着他,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其一,留在此地闭关修行,我以神魂护你,将幽喉残魂、神骸碎骨淬入你识海,用来重塑雷核——最五年,最迟十年,你可登一品。” “其二,前往‘一品阁’,继承混元上师留下的真正传承,或许可以解决你寿元枯竭难题。” 楚宁目光一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沉吟片刻,缓缓问道:“第一条路听起来虽险,但进展明确。第二条,为何得到混元的传承,能救我?” 吞渊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弧度,像是早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因为混元……早就该死了。” 楚宁抬眸,眸光一震:“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活了多少年?”吞渊冷笑道,“混元上师在千年前便应寿元尽断,可他不仅活到了今天,还一直镇守此界锁印。” “所以你怀疑他……找到了延命之法?”楚宁声音低哑,却不可抑制地泛起了希望的涟漪。 吞渊点头,语气低沉如山崩回音:“我不确定……但他能逆天而存千年,传承中必有秘密。若你真能继承其法,说不定这十年的寿元,也不是终点。” 楚宁沉默良久。 他看向远方那仍在缓缓收拢锁印金辉的神树,金藤封印下的猿侯仿佛一个随时可能破土重生的“地狱种子”。 他再望向自己苍白如纸的手,雷核已碎,真气虚浮。 “我若留此地闭关修炼……”他缓缓道,“短期内可以提升实力,可若我死在十年之后,或许一切只是循环一次。” “但若混元真有延命之法……”他说着,眼神再度坚定,“那才是能把握主动的钥匙。” 吞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咧嘴:“你终归还是像他。” “谁?” “混元。”吞渊答,“明知九死无生,却偏要赌那一线生机。” 楚宁轻声道:“这世界,从不是给神活着的地方。” “我不赌命,我只是……不想认命。” 风雪停歇,猿侯被封的天坑边,楚宁半坐在断裂的冰原石台上,眉头紧蹙。 “你说,让我去找混元上师的传承,只因为他可能有‘延寿之法’?”他盯着吞渊,“这不像你。” 吞渊静默片刻,低头轻抚眉心。 那指尖,划过一道淡若虚影的灰纹,仿佛有什么“印”被封于识海之外。 “你以为,我甘愿困于你体内的识海,只是为了救你?” 楚宁眉头一挑。 “混元上师留下的不止是传承那么简单。”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的传承能打开我的枷锁。” “你的枷锁?”楚宁低声重复。 “没错。”吞渊目光沉凝如铁,“那是打破‘封界法则’、出入诸天、调动神锁之权的印证——也是唯一能解开我识海封印的东西。” “所以,你想让我拿到传承,为你解封?”楚宁语气中带了三分警惕。 吞渊并未否认,只是淡然一笑: “你要解寿元之劫,我要脱身……你得命,我得自由,各取所需。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天地断界,“你若真撑过了十年,没那传承,你拦得住猿侯,能拦得住巡界使吗?” 楚宁沉默不语,心头却已起波澜。 原来,他要取的不只是“延寿之术”,更是踏入更深一层天命棋盘的钥匙。 混元的传承,从未只属于“凡人”,也不只是为了续命。 那,是一枚打开“新局”的锁,而钥,就在他前方的路上。 风雪又起,漫过天边,却在金锁神树周围被神意隔绝,片叶不侵。 楚宁眼神如炬,望着这即将封印十年的“堕神之牢”。 他缓缓道出一语,像是对自己宣告,更似一纸誓约,钉入风雪残世之中: “十年之限……也是十年之约。”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回来,在他出世之前,让自己,变成那个能斩神的存在。” 这句话落下的刹那,风雪再起。 吞渊注视着他片刻,似能从他眉宇间看见未来的映影,随即缓缓点头: “那么,接下来……便是下一程。” 天地静默,神树之锁远悬天穹,封神之域仍在余震中喘息。而就在这片静默的废墟深处。 冰雪之下,一抹淡金的光芒,正于深渊尽头缓缓浮现,如冥冥中的指引,照亮一条前路未明的归途。 …… 风雪渐歇,寒光初裂。 夕阳从撕裂的云隙中探出微光,洒落在雪原尽头的边陲荒丘,残阳如血,映照出焦黑的大地,映出一条残破却执拗延伸的身影。 楚宁一步步踏出封印之域。 脚下雪地已被灼热神火与灵爆撕裂成漆黑焦壳,天地之间的灵息变得紊乱不堪。 曾经灵气丰盈、狐火盈野的圣地狐域,如今只余焦土、余灰与残念回荡,就像神战之后,连灵魂都暂时失语。 那是神骸战场留存的“静默余波”。 楚宁肩头挂着断雪刀,身形微颤。 他每迈一步,伤口都如雷火灼灼,但他始终没有停下。 风吹过他的发尾,一缕碎雪从他额角滑落,他却仿佛没感觉,脚步愈加坚定。 越是接近狐域中心,那种来自“青璃”的魂息就越微弱,却也越真实。 ——她还在等我。 他深吸一口气,步入那道满是碎焰与魂芒交缠的结界。 冰原残雪如盏,冷寂天地间,忽有一抹白影,如雪狐凌空而至。 那一刻,楚宁还立于崩碎的冰地边界,刀锋微颤,雪衣血迹,风过之时,身影几欲消散。 “楚宁!” 一道哭音劈开了死寂天地。 他微一抬头,便看见她——冬儿,从雪原彼岸奔来。 那身白袍早已被血染残破,狐耳微颤,泪光盈眶,声声唤他之名,如穿越百劫。 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那一瞬,楚宁的身子晃了一下,却还是撑住了。 他左手抱住她单薄的肩膀,微微低头。 她在他怀中止不住地颤抖,那一双手绕过他的腰身,像是要将他嵌进血肉之中。 “你终于回来了……”她轻声呢喃,眼泪无声滑落,“你若是再不回来,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楚宁怔了怔,缓缓抬起手,覆在她头顶,将她微乱的鬓发抚平。 他的手指极冷,可那掌心的轻抚,却胜过万千温泉。 “我回来了。”他喃喃。 冬儿伏在他怀里,忽而抬头,目光撞入他那双早已疲惫至极的瞳仁,泪意骤然溃堤: “你身上的伤……你怎能,又这样不顾一切……” “若你为复活她而死,她的复活有何意义?” “我不会死。”楚宁轻声道,语气温柔得近乎陌生,“我怕的,是回不来。” “怕的是,不能护你周全。” “所以我回来了。” 这一句,击中了冬儿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她哽咽得再无法抑制,猛地抱紧他,脸颊埋入他颈侧,声音碎成一团:“我从来没怕过神,没怕过天……可我怕你不回来。” 楚宁闭上眼,感受她的颤抖。 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一直在赌。 他是她的希望,她的锚点,她的心火。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生还,是一次彼此信念的确认与拥抱,是在万死之后,两颗心终于能安放彼此的刹那。 风,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雪,轻轻扬扬,如絮如羽,落在两人肩头,却再无寒意。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止息了全部的声响,唯余两人的心跳,在沉静之中撞击着彼此的灵魂。 楚宁轻轻抬起左臂,环住冬儿纤细却顽强的身躯,将她拥得更紧。 他的下颌抵在她发顶,呼吸之间尽是雪后的清寒与她颈间微颤的温度。 他低头,额头贴近她的额心,声音像夜色里的一滴墨: “冬儿,我……” 话未说完,他却闭上了眼,像是在压抑什么,又像是在克制某种冲动。 最终,他轻轻吐息:“我的寿元……只有十年。” 他的声音低哑沙哑,像是被冰层压住的溪流,艰难地冲破胸腔,携着自责与惧意。 “你不该在我身上用情。”他说得很轻,却像刀刻在风中,“我怕,耽误了你。” 冬儿猛然抬头,眼中雾气微动,却无丝毫退意。 她轻轻摇头,语气倔强、坚定,字字如誓: “就算……只有一年、一月、一日,哪怕只有一个时辰,我也要用来爱你。” “我也要陪你一起。” 楚宁怔住。 他的眼神微颤,像是听到了某种不可承受的誓言。 可下一刻,他还未开口,冬儿便踮起脚尖,忽然吻上了他。 那一吻,毫无预兆。 却是她积压太久的情感爆发,是所有风雪后唯一的回应。 她的唇带着雪意的凉,泪水的咸,还有不容辩驳的决绝与火一样的执念。 不是刻意讨好,不是温柔缠绵,而是将她的全部情绪,统统吻进了他的心口。 楚宁一瞬失神。 他的瞳孔微缩,却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贴近,任由这份炙热撞进自己已经麻木的心魂深处。 没有雷霆,没有风雪,只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温软,将他困在一场久违的温情里。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的唇轻柔却坚定,带着倔强的温度,也带着泪意的颤抖,如同一片初春之雪落在他灼热的心头,冷却了他满身的战意,却又点燃了某种更深层的冲动。 楚宁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 那不是慌乱,而是……他终于不再压抑。 他的手臂缓缓收紧,将她牢牢搂进怀里,如拥住最后的安宁。 冬儿的身子因情绪而轻轻颤抖,却没有退开。 她闭着眼,仰头迎接他那迟迟未至的回应。 楚宁低头看着冬儿微仰的脸庞,眼神中映出那双盈着泪光却倔强不退的眸子。 他再也无法克制,执起她的肩,回以一个深深的吻。 这一吻,情意绵延,似将所有尘封三年的压抑、寂寞与未竟之言,全都倾注在唇齿之间。 他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得更近。 冬儿轻轻颤抖,却没有退后。她闭上双眼,指尖紧攥着他的衣角,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一切便会如梦破碎。 指尖下,她的肌肤微凉,触感细腻。 他的掌心从她腰侧游移至背脊,将她整个人按入自己胸膛。 他想铭记她此刻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抖动。 她仿佛一朵在战火中尚未燃尽的白梅,带着芬芳的执拗,静静绽放在他唇齿之间。 他轻咬她的下唇,听见她低低一声喘息。 她的手也回环上他的腰,指尖嵌入他背上的薄衫,像是在证明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象。 就在两人贴近之际。 “嘶——!” 楚宁闷哼一声,眉心骤然紧皱,胸口之处猛地一热,一阵刺痛仿佛灼心而来。 他猛地抽离,低头望去。 是那枚冰魄。 冬儿怀中的朔月冰魄不知何时亮起一层幽幽蓝光,此刻紧贴在他胸前,微微颤动,表面浮现出一道细不可察的狐影轮廓,正轻轻地、似哭似笑地望着他。 冰冷的魂意穿透皮肉,刺入心魂——不带怨,却如冷霜之咎。 楚宁神情一怔,仿佛被无形之手攫住了喉咙。 冬儿也惊觉异状,伸手欲将冰魄取下,却发现冰魄仿佛与楚宁魂息纠缠,微不可解。 “青璃……”楚宁低声喃喃,那声音低得像落雪融于地面,“你在……看着我吗?” 一刹那,他与青璃的过往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 胸口传来的灼痛并不剧烈,却如蚀骨般让他冷汗直冒。 那不是伤,而是惩。是未曾偿还的“誓”。 冬儿看着他一瞬间脸色苍白如纸,轻声问道: “是不是……你觉得自己不该……回应我?” 楚宁一愣,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否认。 “我……”他抬眸,声音像被风吹散,“她还在。” 冬儿低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黯色,却仍旧执起他的手,放在心口处: “她在也好,不在也罢。”她声音温柔却笃定,“我只要你记得一件事——是你一次又一次,从地狱中把我拉回来。” “就算你的心,始终有一半留在雪夜里。”她抬头望着他,眼角还残着泪痕,“我也愿意,陪着你守那半片荒原。” 冰魄悄然冷却,狐影渐敛,仿佛感知到某种不愿打扰的静默。 楚宁闭上双眼,额头轻抵冬儿的额角,许久,才沙哑开口: “冬儿,对不起。” “可我——” “终有一日,会将她送回这世间。” 他本能想要后退,却被她死死抱住。 “别走……”她低语,额头贴着他的,“我知道你要走,但让我先……把这日子你欠的情,都补回来。” 那句“别走”,像是一道咒语,将他所有的意志都定在原地。 她抬起头看他,眼中满是潮湿与光。 “别走,好吗?”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楚宁看着冬儿眼中的泪光,他终于再次将她的手牵起,贴在自己心口,“我只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那就让我对你好一回。”她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我知道你背负了太多,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把什么卸下。” 他轻轻将她抱起,脚步很轻,一步步走向破碎雪域中的一片低洼岩坑,那里避风、温暖,是战后的残迹中唯一还能藏人的角落。 她靠在他怀中,没有挣扎,像是将自己整个托付给了他。 他们躺在岩壁后的隐蔽处,身体紧贴。 她枕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像鼓,像誓。 而他用衣襟包住她细瘦的肩,低声呢喃: “冬儿,我……可能真的会爱上你。” “那你晚了,我已经爱你很久了。”她笑着,声音发颤。 夜色微凉,残雪覆地。 两人交迭的身影,就这样静静地伏在天地之下。 那一夜,没有太多语言,只有指尖相扣,心跳相印。 是情感最真切的相拥,是命运逆旅中,唯一的喘息与温柔。 …… 良久,冬儿轻声道:“你……还要救她,是吗?” 楚宁的眼神微顿。 那一刻,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下眼帘,指尖无声地收紧。 他轻轻点头。 冬儿低头,从怀中缓缓取出那枚“朔月冰魄”。她的手指有些僵硬,动作却无比郑重,像是捧着一枚冰封的心。 “我试过用它……接引青璃的魂魄归位。”她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但她不动。” 她将那枚莹蓝寒晶捧到楚宁面前。指尖发颤,眼中满是复杂。 楚宁伸手接过。 指尖刚触及冰魄,寒意便骤然攀上掌心,宛如一缕灵魂触碰——清冷而遥远。 那冰魄晶体中,封存着一缕极淡的星辉,仿佛狐尾轻舞,又像某个沉睡在梦境深处的名字。 “青璃……” 他低喃着,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就在他声音出口的那一刻,冰魄忽然微微颤动,浮现出一丝光影,那光不耀,却温和地晃动。 楚宁心神一震。 可下一刻,那光影忽地一暗。 冰魄骤然泛起一圈白霜,如寒潮蔓延,迅速冻结了楚宁的掌心——就像她感知到了他的犹疑,又像是,她的魂……依旧太疲惫,无法回应。 楚宁神色微变,手指顿住。 “她……魂伤太重了。” 冬儿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但她知道,那枚冰魄早已不只是“狐族圣物”。 它,是青璃残存的魂息,也是楚宁藏在心底最柔软、也最痛的那一角。 而她现在……选择站在他身侧。 哪怕他的心,未必能全属于她。 哪怕那枚冰魄,永远冷过她的手。 楚宁识海之中,吞渊缓缓走来,神情罕见地凝重。 他望着那片残破的大地,目光深邃如渊: “狐祖封地已毁,主阵灵源湮灭,此地灵息紊乱、地脉断绝。以冰魄引魂,此刻已不可行。” “什么意思?”楚宁脸色一变。 吞渊沉声道:“她的魂体太过虚弱,现阶段无法承受回归本体之力。若强行唤回,只会神魂俱散。” 空气顿时凝滞。 楚宁低头看着掌心的冰魄,轻声问道:“那……有没有办法?” 吞渊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识海中央,伸出手指在虚空中一勾。 一道玄妙的魂纹浮现,那是他作为吞魂者的秘纹,古老而晦涩,隐隐透出一股“归墟”之意。 “我可布一阵。” 他淡淡道,“唤作‘引魂归冢’,以我吞魂一脉的古法秘术为阵基,辅以狐族残留魂火与灵息,将她的神魂缓缓滋养——不求早复,但求不灭。” “你要留下她?”楚宁转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非是我留下她。”吞渊缓缓道,“是她,需在此处沉睡,静待重生。” 他顿了顿,罕见地垂下眼睑,语气也轻缓了一分: “她因的的过往而死。这哥阵,算是我欠她的。” 楚宁怔住。 那一句话,不带忏悔,也无情绪起伏,却比任何一句抱歉都更重。 冬儿轻轻抱住冰魄,像是要传递她体温中的希望给青璃。 “她会醒的,”她呢喃,“等雪再落一次,她就会醒。” 吞渊未作声。 他开始布阵。 他从口中吐出数枚墨晶魂石,将其一一打入地脉断口之间。 随后取出本命魂火,从掌心灼出一道黯紫色魂焰,燃于冰原残雪之间,化作一轮轮魂火纹阵。 整整九环,每一环皆嵌入冰脉核心,将这片残破封地“锚定”为一个汇聚狐族残魂的汇聚地。 “‘引魂归冢’。”吞渊道,“它会引动此地散乱的狐族魂火,为冰魄供养。七年之内,若青璃不散——她便有重塑魂基的可能。” “七年……”楚宁看着地上的阵纹,那一道道魂火流光交错如蛛网,将整片冰原温柔缠绕,仿佛大地之下,有无数狐影低声呢喃。 “我会守着她。”冬儿坚定地说。 她小心地将冰魄放入阵心,整个人却像是放下了一场无法承受的重量。 “青璃曾护你,如今由我护她。” 阵成之时,冰原骤然一静。 一轮蓝白色光晕自地面升起,朔月冰魄于其中缓缓沉入灵柩之井,淡蓝光辉如霜雪融入万象,将冰原封为禁地。 风过时,有狐影如梦,如祈。 而吞渊,则在布完最后一环后,沉默站立,久久不语。 那一刻,他没有冷嘲,也无往昔桀骜。 只有一种迟来的补偿。 他曾亲手将青璃全族屠尽,也将她杀死。也终于在今日,为她护起归路。 “这份债,”他忽然轻声,“我记着。” 楚宁没有回头,他只是站在边缘,望着那轮缓缓落入冰原的冰魄月轮,眼中浮现一抹遥远的光。 那是记忆的雪,那是承诺的火。 也是,一个“信”字,最温柔的回答。 夜风渐起,吹乱了肩头的雪,天地一时静默,似在为逝者送别,也为生者启程。 良久,楚宁收回目光,低低道:“我们该走了。” 他转身的刹那,那抹遥远的光也随之隐入眼底深处。 他踏雪而行,步伐坚定如初,而心中的誓言,却已重铸。 沿途大雪纷飞,远处冰瀑轰鸣,仿佛预示着命运齿轮的转动——那并非终章,而是另一场宿命的序曲。 山崖之巅,一道雷霆突兀划破天幕,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天命。 吞渊忽然眉头一凝,沉声道: “你现在只剩十年寿元,必须立刻开始冲击‘一品’。否则,猿侯出世之日,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 楚宁看向远方,眼底有一种被时间压缩的焦灼: “我明白。但一品……以我现在的魂体状态,要多久?” 吞渊目光微垂,仿佛在回溯一个深埋的算法: “你现在的魂核虽残,但尚有幽喉神魂残片,我可借此,为你重塑‘魂道雷骨’双修之基。” 他手掌一翻,数道雷纹浮现,与楚宁识海共鸣: “我要你用魂识刻阵,以雷纹通骨,以魂渡髓。三月之内,铸成一重魂壳,半年稳基,三年内踏入一品。” “这已经是最快的路了。” “那就开始。”楚宁没有丝毫犹豫。 吞渊一笑,道: “我教你一种最直接的方式,不靠丹,不借器,只靠意志。” 冰原边陲,暮雪初歇。 楚宁望着天际残光,沉声道: “你说,我需在三年内踏入‘一品’,否则十年之期,猿侯破封,我必死无疑。” 吞渊淡淡应道: “三年,不是机会,是极限。” 楚宁转身,沉声问道: “那你说的‘魂道雷骨双修’,到底是什么?” 吞渊背手而立,眼神幽深地望向地平线尽头: “你要强大,就得借你所有一切本源。” 他语声渐缓: “你体内有我的一缕魂印,还有幽喉女伶神魂的残片。你有‘第二魂门’,是世间极罕见的魂识异象,等同于多出一颗‘魂核辅助器’,你识海能承我之力——能承更强的魂压锻造。” 楚宁闻言,眉头微挑,拳掌暗握。 “雷骨修体,魂道修识——这便是你接下来的‘路’。” 吞渊缓缓抬手,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雷纹图案,那雷纹如裂空龙鳞,脉络复杂,折迭如秘咒。 “我将你魂识中残存的幽喉碎魂,提炼为‘引魂锚’,配合这九纹之阵,在你识海底部布设一道魂阵。”吞渊顿了顿,眸光锐利,“这阵名曰:‘破虚九雷纹’。” “阵中九纹,三为锚心,三为破障,两为冲骨,一为摄神。” “魂识作笔,绘阵入骨,以此唤醒你骨中雷魂的残意,重塑断裂的雷脉。” 楚宁沉声问: “这第一步,需要多久?” 吞渊冷笑: “魂识刻阵三月,雷纹入骨之后,你每一根骨骼,都将经历‘雷煞灼骨’之痛,若撑得住,你将雷骨重铸。”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 “但过程极苦。你须以断骨重生的方式淬体,每一次失败,便是筋骨寸断。此法,被称为‘雷骨炼身’,是上古残道中最原始、最野性的炼骨法。” 楚宁听后,默然片刻,只道: “继续。” 吞渊目光如墨: “第二阶段,是‘魂渡髓’。” “以幽喉残魂为引,在你识海构筑‘魂核炼炉’,调动魂力自识海而入神经主干,从脊柱尾段一路灌入髓海。” “这一步,将唤醒你残存的‘魂髓’,若成,你识海将从感知跃迁至具象承载,魂压可对抗五品武者。” 楚宁点头: “若失败呢?” 吞渊冷冷一笑: “魂骨错链,疯魔痴乱,轻则魂识重残,重则心智尽毁。” 楚宁神情未变: “还有第三阶段?” “有。” 吞渊手指一点楚宁额心,一丝墨雷渗入其识海: “我将以一缕魂念,与你的本魂、执魂共存,模拟‘三魂共鸣’。” “你若能承下,便能于识海中凝出‘魂轮初显’。” 楚宁低声重复: “魂轮……初显?” 吞渊缓缓点头: “那是一品的真正门槛——不是雷电术数、不是外力堆砌,而是对‘自我命魂’的掌控。” 楚宁目光闪动,似有所悟。 “那这一整条路的优点是什么?”他再问。 “快。”吞渊答得干脆,“不靠丹,不借器,纯以雷魂意志锤炼自身。修炼速度可不被外物牵制,破除传统体系的瓶颈。” “而雷骨,乃世间最强‘抗魂架’,可承我魂力。未来你若面对巡界者一类高维神灵,能抗下‘规则倾覆’一击不死。” 楚宁轻轻吸气,似要将这些全部压进胸腔。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吞渊忽而抬起指尖,轻抚自己的眉心。 “这条修路中,若你进入‘魂轮临界’,将有资格接触混元传承中隐藏的‘界钥’。” 楚宁神色微变:“界钥?” 吞渊没有回答,只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界钥可重定天门规则……也能斩断我的枷锁” 楚宁沉默。他知吞渊不是毫无私念的存在,也知此行之路必非坦途。 但他更清楚,自己已别无选择。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吞渊手指再次抬起,九道雷纹于识海中燃起,缠绕楚宁魂体,绽出幽蓝之芒,仿若九蛇饮火,环绕其魂。 “闭目,凝神识于印。” “以你魂念,唤出识海深处的第一道图纹。” 楚宁闭眼,识海骤亮。 识海底部,漆黑如墨海之中,一道裂纹雷图缓缓浮现,其形如锁,如印,如剑尖刺魂。 他神魂震荡,识海潮涌如雷。 “魂识刻阵——开始!” 吞渊双瞳深渊般幽邃,抬手一划,虚空中浮现出一道轮转雷纹,如九重星环堆迭而成,雷纹之中浮现古篆,隐隐映着“锚心”、“破障”、“冲骨”、“摄魂”。 “魂识作笔,刻阵于魂海之底。你有第二魂门,这是你最大的优势,足以承载这‘破虚九雷纹’。” 楚宁神魂如海,九雷纹如神笔起笔之锋,他以识念凝成刃锋,缓缓刻下第一道——锚心雷纹。 识海震颤,雷光入体,一瞬间,楚宁周身骨骼竟齐齐发出细密爆响,像是被神力强行灌注。 “噗——!” 楚宁一口血吐出,额前青筋毕露,牙关几欲咬碎。 他知道这不是刻纹,而是将魂识以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融入骨髓。 “再来。”他低吼。 吞渊语气低沉却不容拒绝: “绘九阵,每一道都是一次轮回。你若承不下这九次骨碎魂裂,便配不上这一条魂道。” …… 第一月末,楚宁九纹初绘,魂识萦绕骨骼,若隐若现地在脊背浮现一道幽蓝雷痕。此乃“雷骨初生”。 “轰。” 那一刻,楚宁仿佛听见了自己体内骨骼一节节炸裂的声音,如雷崩山脊,撕裂筋肉,震动魂识。 他猛地跪倒在魂阵中央,双掌死死扣住地面,额头青筋暴起,牙关咬紧,竟硬生生将自己血咬入喉。 雷骨重铸之痛,远非皮肉所能承受。 吞渊冷眼旁观,淡声道: “锤骨入雷髓,此刻才刚开始。” 下一瞬,雷纹阵图在他识海中爆燃,如星辰聚裂,九式雷纹逐一炸开,魂力化作奔流洪涛,冲击楚宁体内每一道神经通道。 “咔咔!” 楚宁的脊骨如被雷锤狂砸,整条脊柱在雷光中寸寸迸裂,骨裂处甚至喷出一道道雷焰火丝,宛如怒蛇乱舞,疯狂灼烧其血肉。 髓海深处,仿佛沸腾的熔岩,卷起一波波炽白雷浆,将神魂一寸寸熬炼剥离。 楚宁终于发出一声几乎撕裂喉咙的痛吼。 “啊!” 声音未落,他的识海骤然一颤。 “砰!” 第二魂门,在极度压迫与雷火折磨下,竟猛然自行开启半寸。 一缕幽蓝魂雾随之浮现,那是幽喉神魂残片。 那魂雾在识海中原本只是潜伏,然而此刻仿佛受魂火雷力激引,骤然化作一道魂影巨嘴,反过来将那片正在暴走的魂力一口吞下。 (本章完) 第170章 一品武者,楚宁 第170章 一品武者,楚宁 “这……” 吞渊眉头一挑:“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 刹那间,那股本该将识海震碎的雷火,竟被吞入第二魂门之内,瞬间熔炼转化为一股柔和的魂流,逆流而出,回灌入楚宁破裂的骨髓中。 “滋滋——” 原本断裂的雷骨之处,竟在一瞬间如灌满神液,金雷与蓝光交缠,在骨缝中重塑出一道全新骨节结构,其上隐隐有雷纹自生,魂光附骨。 楚宁睁大双眼,感觉到体内仿佛升起一座雷塔。 他的魂力,不再游离;他的骨髓,不再脆弱。 魂识、雷力、筋骨三者竟首次出现了共鸣的迹象。 “魂骨交融……魂髓转化……他居然强行完成了半步魂轮前置!”吞渊低声喃喃,目中一抹罕见的欣赏一闪而逝。 而楚宁却不知此刻已越过了多少人百年都难及的关卡,他只是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掌,感受着骨骼中那若有若无的“雷鸣回响”。 “——轰隆!” 他缓缓站起,骨节震出一道轻微的回响,如晨钟初鸣,又似山雨欲来。 那是魂与骨,在初次交汇之后的共鸣。 “还……没结束。” 他低声呢喃。 “再来!” 这一次,他不再等阵法轰击,而是反手一掌拍入胸膛,激起识海雷火,自行引爆第二魂门残魂。 他要趁热打铁,在这痛苦与意志的锤炼中,劈出通往“一品”的魂神之路。 他的体魄已重塑三次,骨骼断裂重生三次。他的手掌即便握不住刀,也未曾让雷纹有一丝崩散。 而在识海最深处,那第二魂门已开,如蛰龙苏醒,微光长明。 “你识海第二魂门虽开,但魂髓未聚。幽喉残魂就在你识海左畔,把它引出,强行注入雷尾中枢,便能锤炼出第一道‘魂髓基链’。” “这一步,最危险。”吞渊第一次语气露出慎重,“稍有不慎,你将癫狂、走火、神魂倒转——直接灰飞。” 楚宁没有迟疑,只低语: “来吧。” 他以雷纹之骨为轨,缓缓开启识海神门,幽喉残魂如烟如雾,从魂识涌入脊骨下端,逆流而上。 那是一场“魂火倒流”,整条脊柱仿佛被雷电与魂焰撕裂重铸,楚宁痛至全身抽搐,却咬牙不吭一声。 三日三夜,魂不离身,雷不熄火。 “我没有别的路。”楚宁在血泊中低吼,“唯有向死……破一品!” 魂火倒灌与雷骨锻体,三日三夜楚宁的身体早已几近极限。 血液凝结如铁,指骨反卷,脊柱如同雷蟒缠身,魂识剧痛如千刀刺脑。 然而,就在第四日的拂晓时分。 识海最深处,那幽蓝如渊的第二魂门,终于完全开启。 门后残存的幽喉神魂在魂力牵引下骤然炸裂。 “轰。” 一道幽蓝魂浪裹挟着雷焰逆冲而出,瞬间席卷整个识海,如万雷咆哮,如荒海逆流。 楚宁猛地睁眼,右瞳泛光,一道金蓝相交的神纹在眉心浮现。 而此刻,在他识海的中心,一道久违的雷核,竟在雷魂交汇之间悄然凝聚。 那雷核,宛如一轮初升的雷日,先是暗淡无光,但随魂髓灌注,雷骨归位,其形逐渐明晰,其势逐渐回潮。 “啪!!” 识海深处,一道如琉璃破碎般的震响响起。 那是旧雷核的碎片,终于在新魂力的淬炼下熔化重铸。 随之而来,是整个气海的沸腾。 楚宁丹田之中,雷煞涌动,原本枯竭如死寂的气海,居然在雷核重组的瞬间喷涌出如海啸般的力量。 气海暴涨!雷流回荡! 一圈圈雷光宛如雷浪拍岸,自气府震荡开来,打通了五脏、六腑、骨髓经络,连带着已沉寂多日的识海灵台也再次浮现雷纹星芒。 吞渊神情微动,盯着那一颗重新凝聚的雷核,终于轻声开口: “……你气海重构了。” “雷骨锤魂,雷核归位,气府复苏……终于回到六品了。” 楚宁缓缓睁眼,双眸深处一抹电芒如刀锋一闪即逝。 他猛然一握拳,指节“咔咔”作响。 气浪震荡,一道雷啸从他掌中迸射十丈,竟将面前碎石一瞬震碎。 “这才是,我应有的力量。” 楚宁低语,额头雷光浮动。 他感受着重新复苏的力量,体内雷煞澎湃如海,再非当日空壳。 六品之力虽非巅峰,却是熬出来的真命之根。 从此一战之后,他不再是那个被猿侯夺走雷魂、被逼入绝境的“败者”。 而是从雷火炼狱中活下来的执刀者。 楚宁一直在修炼,而外界,冰原深处,一缕炊烟缓缓升起。 冬儿拎着一只雪尾獐,脸颊微红,鞋边沾了薄雪。 她蹲下身子,在石缝中升起一团小火,细致地将獐肉剔骨切片,再将肉串规整插入火上翻转。 “你又不吃……”她低声念着,语调却温柔。 不远处,楚宁静坐在一块碎裂的魂晶岩上,双眸紧闭,浑身雷纹若隐若现,雷骨中隐有魂光脉动。 他已经连续三日未曾睁眼,仿佛与天地同沉。 冬儿烤好肉,将炙热焦香的肉串轻轻放到他膝边一块干净兽皮上,又把一小碗清雪熬成的暖汤也放在旁边。 她伸手想替他拂去眉间的霜,却在快要触碰时停住了。 “你呀……”她轻声喃喃,“就算在修炼,也得吃一点啊。”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在他不远处,抱膝看着火光摇曳。 风吹过,火光跳动,倒映在她眼中,一如她藏了对他的爱恋。 …… 两月苦修,万念归寂。 楚宁静坐于识海之渊,周身雷芒如丝如织,贯通四肢百骸。 他周身皮肤微微泛红,血脉中仿佛伏着无数雷蛇,每一次跳动,皆引动魂识震荡。 此刻,他体内三段“雷骨”终于彻底贯通,魂尾之脊中,一道淡金色的魂髓基链缓缓浮现,宛如一根贯穿灵魂与肉体的神丝,将雷与魂彻底缠合——“魂识”与“雷骨”,再不游离,首次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共频”状态。 他静坐不动,目光微垂,但那一念所及,天地微雷便悄然应声。 哪怕在半梦半醒之中,他也可仅凭念力震退一位三品强者的魂识侵扰。 这,已是“魂神交融”的初象。 识海之巅,吞渊静立,神魂如冥火熊燃。他眸光深幽,凝视着楚宁: “你已具魂骨双基,魂息归位。可这不过只是‘入门’。”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带雷鸣: “你本有凡魂,如今修成执魂。若愿再纳我之一缕血魂,三魂共修……便有一线踏入‘魂轮’的希望。” “凡人之魂,是根;执念之魂,是桥;血炼之魂,是刀。” “若三者不共,则魂崩魄裂,永堕识渊。” 楚宁缓缓睁开双眸,雷光自瞳孔深处散出,映照出识海之下那尊沉眠的深渊影像。 他凝望着那具在幽雷中缓缓抬头的吞渊意志,眸光坚定如刃。 “我修此路,不是为了登神。”他低声道,“是为——挡神。” 说罢,他盘膝而坐,心念归一,神魂显化。 吞渊缓缓抬掌,一缕幽红神性魂丝,如火中之锁,穿透虚空,落入楚宁第二魂门,缓缓缠绕进魂壳深处。 那一瞬,识海崩动。 雷暴自骨髓炸裂,魂火于神壳灼烧,轮廓模糊的“魂轮”如古钟初鸣,在深海中发出震天一响。 楚宁咬牙,身躯几近扭曲,但死死稳住魂核不破。那虚轮,第一次,展现出完整清晰的轮廓。 “这一步,是命魂之轮的门槛。”吞渊沉声,“是凡人通神之隘口。” 他俯视着已然踏入魂轮前沿的楚宁,声音低沉如远古警钟: “三年之路,从今日始。” “若你失败,不只是你命丧魂灭——整个界域,都会因你而亡于猿侯之手。” 风雪止,魂钟鸣。 冬儿端坐在一处临风岩脊上,守着那枚“朔月冰魄”。寒晶通透,内部星光微动,如一尾白狐在冰夜中沉眠。 她一遍遍地轻抚着冰魄,仿佛那不是冰冷之物,而是一个需要呵护的生命。 “青璃……你还记得他吗?” 她声音轻得像雪。 “他每天都在拼命修炼,哪怕身体裂骨、魂识反噬……却还是咬着牙不说话。” “他说……要把你救回来。” 冬儿低下头,眼角已微微泛红,她将冰魄放到身侧,又轻轻给它盖上一角暖布,就像给熟睡的孩子盖好被角。 “可你也要回来啊,不然他那么努力……又算什么呢?” 她靠着冰魄静坐到天明,直到第一缕晨光映在楚宁眉角,她才悄然离开,不打扰他任何一瞬修炼。 到了夜晚,冬儿倚着一块温岩沉沉睡去。 她做了梦,梦里,楚宁终于睁开眼,走向她,摸了摸她的头,说了一句: “你辛苦了。” 她笑着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可下一瞬,她醒了。 眼前的楚宁依旧盘膝入定,身上的魂力雷息更深如渊海。 他没有醒,一直都没有。 她失落地靠近他,蹲下,撑着手臂,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膝旁,小声道: “你什么时候……才肯看我一眼?” 风又起,雪又落。 她却在这一夜,睡得最安稳。 夜色如墨,冰原沉寂。 在这场持续两个月的修炼中,楚宁从未真正“醒”来过。 但这一夜,他的魂识忽然悄然回返。 识海中的雷光已趋于稳定,魂髓与雷骨之间的通路终于初步接驳。 虽未完全完成“稳基”,却已能短暂苏醒。 他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雷纹在瞳孔深处微微闪烁。四周极静,唯有风雪远远低鸣。 他转过头,第一眼,便看见自己身侧摆着的一堆已经结霜的烤肉。 有些烤焦了,有些还冒着微凉的油光,被雪微微覆盖着,但都被整整齐齐地迭放在他不远处。 那一瞬,楚宁仿佛看见了冬儿站在风雪中,弯着腰,把这些一块块烤熟的肉,小心翼翼地,一份份摆在他身边。 他却一声不响地盘坐了两个多月。 他静静起身,魂力仍在体内缓缓运转,但此刻,那些波涛都比不上他胸口一闪而过的微疼。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温岩。 冬儿,就蜷在那块温岩旁,像是只沉睡的白狐。 她的身子裹着自己的披风,却冻得微微发抖。 她的头靠在岩石边上,脸颊泛红,鼻尖冻得微微发紫,长睫之下,是疲倦与安静交织的神情。 楚宁走了过去,缓缓脱下身上的黑衣外袍,轻轻给她盖上。 衣料落下的一刻,她的身体轻轻一颤,似是感受到熟悉的温度。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的火光映照出一个熟悉又遥远的身影。 那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但那道影子真真实实地在风雪中靠近了她,雪落在他肩头,雷光在他眸底微漾。 下一刻,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咬着唇,眼底积压了整整两个月的思念与煎熬,终于像洪水般漫溢而出。 “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颤抖如风中残叶,不敢大声,怕是梦碎。 楚宁没说话,只是缓缓坐下,身影挡住火光。他望着她,眼神极静,像是经历了风雷之后的山河,沉默却深不见底。 “我醒了。”他说。 这三个字,像是把她从寒冬中拉回了春天。 冬儿一下子坐起身来,眼中雾光涌动,却又不敢靠近太快。 她怕他再次闭上眼,怕这只是魂念回光的片刻。 “你……你这次醒来……会不会又闭关很久?” 她声音发颤,却又倔强地问出口。 她的眼神像是在抓住一个答案,哪怕那答案残忍。 楚宁抬起头,望向北方夜空。 极北苍穹深处,一道极光如神迹般在漆黑天穹中悄然铺展。 青绿与紫蓝交织成流动的绸缎,像是遥远灵界流淌下来的星辉,静静洇染大地。 他伸出手,指向天边那条神河般的光幕。 “从今往后——三天。” “我每三天,会醒来一次。”他轻声说,“陪你……说说话,看看天,听听你讲你做的梦。” 冬儿怔了一瞬,泪水如断线珠串般落下。她的指尖抖了一下,然后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 她的声音像是从心底碎裂后挣扎出来的细流: “你知道这两个月……有多难熬吗?” 楚宁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覆上她瘦削的背。 那是他闭关以来第一次真正地抱紧她,不是被动的接受,不是沉默的感激,而是主动的回应。 他的掌心微微发热,将她包裹在自己掌心之间。 “我知道。”他说,“你辛苦了。” “从今天起,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记得你在这冰原,为我守了多久。” 风微微拂过,带着远方雪岭上狐族余魂未散的低吟。 极光洒落,雪地上倒映出两人的影子,融成一体。 冬儿靠在他怀里,忽然轻声说:“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会趁你打坐的时候偷偷给你说话。” 楚宁低下头,眸光温柔:“说什么?” “说你有没有饿,说你有没有梦见我……有一次你眉头动了,我以为你在听,就讲了好久好久。” “你听到了吗?” 楚宁抿了抿唇,低声回答:“我记不得梦见了什么,但现在,我听见了。” 她抬头望着他,眼底像藏了整个极夜星光。 “以后别闭关那么久了,好不好?” “我不是非要你陪着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路……可你要记住,不管你有没有醒着,我都会等你。” 她笑着,眼泪却停不下来: “只是……不要突然就不睁开眼,那样我真的会怕。” 楚宁目光动了一动,像是被什么击中。 他忽然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像是在刻下这一刻。 “冬儿,这条命,不是我一个人的。” “它早就连着你了。” 夜风轻拂,火光温暖。 远方冰原之上,那枚朔月冰魄悄然微亮。 寒晶内部,有微不可察的狐影浮现,像是也被这份温柔唤醒了记忆。 “啧啧啧……小子啊小子,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识海深处,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宛如打翻的墨汁洒在一幅美妙的画卷上。 吞渊的身影缓缓从魂门后浮现,披着漆黑雷鳞的身躯半隐半现,狰狞之中带着某种说不清的兴味。 他啧啧连声,一边摇着头,一边在楚宁识海中来回踱步,尾音拖得极长。 “你小子,不光命硬,艳福也不浅。”他故意压低声音,仿佛怕被谁听到般说道,“青璃也好,那叫谢明璃的也罢,还有这个小丫头,个个倾心相护,为你哭、为你等,生死不顾。” “尤其是那小狐狸精……”他一指灵柩之上那颗微光浮动的朔月冰魄,“不死也活在你魂底;那冬儿,更是死心塌地,连你个闭关死人都能当宝贝供两个月。” 吞渊缓缓转身,忽然满脸戏谑地看向楚宁: “你说你一个残体,哪来的本事惹这么多姑娘为你要死要活的?你是有几个分身?还是你准备当个人间帝王,一肩挑三宫六院啊?” 楚宁睁开眼,面无表情: “说够了?” “哎,我还没说完呢。”吞渊忽地面色一正,声音微寒,眸光如渊底寒星: “你们人类啊……感情这种东西,真是没什么用。” 他不再笑,语气锋利如刃。 “强者争天命,讲的是谁敢斩道、谁敢杀神,谁管你儿女情长、爱恨缠绵?情感?在真正的战场上,是最软的肉,是你魂壳上最先裂开的地方。” 他逼近楚宁,一字一句,像是在低吼: “你知道我吞了多少魂?见过多少人在死前呼喊亲人、哭喊伴侣?可到头来,他们依然被我吞下,什么执念、什么回忆,都不过是咬碎之前的一点苦香罢了。” 楚宁沉默。 他望着识海中的那抹雷魂之光,没有辩驳。 吞渊冷笑:“你愈是沉溺这无用的牵绊,就愈难成道。你不是说要斩神?要守这天下?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你因情动神魂、魂震战意,结果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呢?” “你说得没错。”楚宁忽然开口。 他神情冷静,声音平淡,却带着一道无法忽视的锋芒: “情感确实会让我脆弱。” “但也只有在脆弱中,我才能知道……我为什么要变强。” “你看它是负担,我看它是方向。”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若这心空了,我便真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吞渊怔了一下,嘴角勾起冷笑: “呵,有意思。” “那你就记着,凡是你要守护的,都会变成你最致命的软肋。” 楚宁点头: “我知道。但也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必须比任何人都强。” 吞渊瞳孔微眯,沉默半晌,忽然笑了: “有点意思。” 他摆摆手,身影重新隐入识海深处,声音渐远: “你想怎么爱就怎么爱,但记住,小子,你要是敢死在女人怀里,我会先把你魂吞了。” 识海归于宁静。 楚宁缓缓闭眼,心中却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沉重。 有些话,他并非未曾想过。 但他更明白——正因为走在荆棘上,才更不能丢下那一缕温暖。 因为那,是支撑他向死而生的唯一理由。 时光如雪,悄然流逝。 转眼,楚宁已在极北冰原上修行三月有余。 这一日,冰原寂静,天地如镜。 唯有雪粒被风轻轻卷起,在他四周化作晶尘,点缀着一片仿佛冻结了时间的空域。 楚宁独坐冰原深处,双目紧闭,气息若有若无。 他身上的玄袍早被风雪削去本色,只余一抹暗淡的黑,沾着焦雷痕迹与旧日血斑,静静垂落。 他四周,一重重雷光密纹交织成阵,如同雷锁挂空——那是吞渊亲自布下的“断识锁阵”,切断一切外界魂念干扰,也屏蔽雷霆感应,令此地化为修炼最极端而孤绝的领域。 在这片被彻底隔绝的天地里,楚宁悄然完成了第一阶段修行: “引魂锚”已彻底构筑。他的境界,也从战后残魂未稳,一路冲击至“五品圣境”。 这一刻,他不再是曾经在神骸前颤抖的凡者,而是真正初踏超凡之境的武者。 他神识澄澈如镜,雷骨稳如寒铁。 他睁开双眼,眸中雷光游走,呼吸间竟有天地灵息随之律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在血肉与魂魄之间悄然酝酿。 楚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缓缓握紧,骨节微响,如雷鼓初鸣。 这一刻,他的心中,翻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狂澜。 五品圣境。 那是他曾仰望的高度。 李敬安,他的老师,堂堂一品阁的“监察使”,却止步六品巅峰品多年,无缘更进一步。多年之后踩在机缘巧合之下,达到五品之境。 谢承钧,大乾王朝的第一战将,镇北之柱,也不过在五品之极。 “而我……” 楚宁站起身,身后雷纹隐现,魂息如海潮般起伏。 “如今,也到了这一境。” 他眼中忽然掠过一抹凛然锐芒。 “端王。” 那个昔日不顾生死,只为巩固王权,亲自下令追杀他的男人;那个以皇血为器,视人命如草芥的笑面虎。 “你当年要将我赶尽杀绝,如今……我已至五品。” 楚宁缓缓吐气,魂力凝于拳锋之间,指骨炸响。 “昔日你那几位亲卫,个个都是八品之上,围我如困兽,如今——” 他轻轻一握,五指间雷芒骤闪,虚空似隐有雷鼓轰鸣。 “他们,挡得住我这一拳吗?” 这不是炫耀,更不是妄言,而是一种久违的、沉稳的、仿佛历经九死归来之后的——真正的底气。 他目光如炬,望向雪原之外。 那一拳,没有挥出,却早已在天地间刻下回响。 吞渊的身影缓缓浮现于识海之巅,幽瞳如夜: “你已完成九雷刻纹,魂骨初稳。” “接下来,魂渡髓。” 楚宁眼中雷光一闪即灭。 他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点头。 他的指尖一翻,体内识海如苍穹忽然裂开。 一道幽幽光影自识海深处缓缓浮起,伴随着细密如丝的魂力震荡,那团光影中隐约可见魂纹游走、雷芒渗透,仿佛一颗凝聚千万怨念却已趋于纯净的“魂精”。 那是幽喉残魂的核心——在过去三月中,被楚宁以“雷印”封炼、雷骨淬化,终于稳定下来,成为可引渡神识之“魂种”。 吞渊望着那道魂精,声音低沉而肃穆: “魂渡髓,乃三段雷魂修法中最危险之途。” “你要以这颗魂精为引,将其魂焰注入脊骨最末节——‘雷尾骨’。那是你全身雷脉与神魂的交汇点,一旦崩裂,不仅魂骨俱毁,你整条魂链都会反噬成灰。” 楚宁没有迟疑。他垂眸一瞬,将指尖触向识海中央,轻声呢喃: “雷入——魂根。” 那团幽喉魂精如被牵引一般,在识海内绽出一道淡蓝色魂焰,细如发丝,却如同针线一般,缓缓游入他脊柱最末段。 那一节散发着古老雷息、几乎被雷骨纹贯穿的“雷尾骨”。 “——咔。” 那一瞬,楚宁浑身一震,背部一根根骨节在魂焰游走下骤然发红,雷力如水银般沿着经脉倒灌,撞入雷尾深处。 “啊——!” 剧痛如潮,楚宁的喉头猛地一紧,却生生咬住未曾吐出。 他没有喊。他知道,这一关,若意志稍有动摇,将前功尽弃。 魂焰一寸寸灼烧雷骨,雷脉一点点凝炼魂髓。 吞渊在他识海之上,默默开口: “忍住。魂髓若成,从此你不止能以魂察敌、以雷引识——更能,以意御器、以心动法。” “这是通往‘一品’的根基所在,是你命魂具象的第一道锁匙。” 楚宁闭目,任雷火穿骨,只是低声回应: “我会撑住。” 风雪在天地外起伏不定,而他的魂海,在这雷魂交织中,开始一点点被再度“锻写”——为的是那传说中的一步,一品之始,一魂成神。 他的脊柱仿佛被雷火灌注,骨髓如泣如诉,一道道雷纹在骨缝间浮现,魂力在血脉中逆流。 “撑住——” 吞渊陡然出手,以自己一缕“镇魂锚”嵌入楚宁识海,将他尚不稳固的魂壳死死压住。 “魂火若反噬,你便走火入魔;识海若塌陷,连我都救不了你。” 楚宁咬紧牙关,青筋绷起。他没有回应,只是死死扣住膝上断雪刀。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雷海与魂河在脊骨中交融,一道透明的“魂髓通道”正在他体内重构。 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魂识都在磨出新的骨纹,每一寸神经中,都藏着雷火的残痕。 …… 半年之后。 楚宁从沉定中缓缓睁眼,气息内敛如渊,魂识收敛成线。 雷骨已重塑,魂髓通路贯通至天灵,雷感如神识般精确。 吞渊点头道:“魂髓稳,神识成。” 这一阶段,楚宁虽然未至一品,但其神识之强、雷骨之坚,已远超同阶。 吞渊立于他识海之巅,身影如嶙峋魂影般肃穆。 “进展不错。”吞渊低语,声音不再是昔日的嘲弄,而像是一位师者,对弟子的沉稳检阅,“这已是‘一品’的门槛。” “但,你还差最后一步。”吞渊说。 “魂轮?”楚宁问。 “不错。一品之境,最关键是‘魂轮’之成。”吞渊缓缓道,“你有凡魂一枚,执魂一缕,而今需再加一魂——以我为‘神性模拟’,使你在修行时提前进入三魂共鸣之境。” “你愿意?”楚宁诧异。 吞渊一笑:“我虽不信天,但我信你。你若成,我便借你之身脱困;你若败,我也无妨。” 楚宁的眼眸微动。 此刻,在他魂轮之中,一道雷骨脉络贯穿其核,三枚魂影交缠流转。 一者,是他自凡俗而来的“凡魂”,为他保留人之情绪与信念; 一者,是战火与牺牲中铸成的“执魂”,为他承载意志之念与使命之重; 最后一者,则是吞渊神性残魂,在其识海中演化出的“拟神之魂”。 三魂并鸣,便是凡入神门的起始。 于是,在接下来两年的“魂轮筑成”修行中,吞渊一缕魂念寄宿其识海深处,与楚宁原生的凡魂、执魂形成三魂共鸣结构。 在吞渊的导引下,他那枚凝炼而成的“魂精”缓缓融入了楚宁的魂壳核心,如一滴烈火坠入冷泉。 轰然之间,魂海激荡。 他的识海掀起滔天波澜,无数雷光翻卷如龙,魂丝爆散如雪。 那一刻,他仿佛化身成了整个识海的中心,被雷火与魂力撕扯,生与死,灵与骨,在此交织,锻造。 而在这“魂觉交汇”的界点上,他踏入了三魂共鸣的第一道门槛。 “魂轮,是神与凡的界限。”吞渊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沉稳如铁,“成则越界,败则灰飞。” 楚宁眉心猛然一震,他已不再是旁观者,而是魂轮之门的“缔造者”。 刹那之间,他意识被强行撕裂,投入了一场“魂觉幻象”。 他梦见,自己成了猿侯。 在无尽血泊中筑骨,以万魂为灯,点燃“神性之火”。 每一条魂影在骨脉中哀鸣,痛苦、怨恨、悲泣,全都化为猿侯的力量——这是神的代价,是吞噬众生的代价。 他痛得几欲癫狂,却无法醒来。 再一瞬,他又化身为混元。 执印于穹顶,锁神定天。 手中神印所指之处,连星辰都颤栗。 他看见无数“天门”在自己脚下轰然崩塌,而他孤身屹立,万神不近身,众生不敢言。 那种孤独,那种注定无法被理解的宿命,如大海般将他吞没。 最后,他在一片碎裂的镜中,看见了“自己”。 他不是神,不是魔。 只是楚宁。 一位曾于北境风雪中以刀抗命的凡人;一位曾为朋友拔刀,为少女燃魂的凡人。 他想挣脱,可却在无尽轮回中沉溺。 “魂轮……你,能成么?”吞渊的声音再次出现,低沉得仿佛从深渊的尽头而来。 识海边缘,魂门猛然炸开,雷芒如火海般涌入,硬生生将他从幻觉中拉出。 他咬牙而立,嘴角溢出鲜血,却依旧没有倒下。 他的“凡魂”依旧闪耀,那是他曾笑着与李敬安喝酒的夜晚,是他在风雪里抚青璃发丝的温柔,是他把断雪刀抵在端王心口时的无畏。 那是执念,那是本我。 接着,是“执魂”。 那是他未曾言说的“愧疚”,是他守在青璃冰魄旁一夜不眠,是他在闭关时听到冬儿哭泣却无法睁眼的悔恨。 这是他未完成的誓言。 我,要让你们都活下去。 雷火在识海升腾,而最后那一抹“神魂”之光,来自吞渊的神念,缓缓植入他魂轮核心,三道魂影,于雷海之中交汇。 识海轰鸣,雷火冲顶,魂轮缓缓浮现。 它非金非玉,非形非影。 而是“魂识”具象化后的神圣投影,在那圆轮之中,三道魂影旋转不息,如三足神鼎,构建命魂之核。 吞渊立于魂海之上,静静望着楚宁从风暴中走出,一步步踏入魂轮中央。 淡金色的圆轮上,雷骨脉络犹如神血流转,三魂共鸣的光晕缓缓回旋,宛如永不熄灭的星环。 他本以为晋升之后只会感到力量的增长,却未料到,一种诡异的“异感”悄然爬上心头。 他的眼睫微颤,忽然,世界静了。 不是无声的寂静,而是一种被抽离了原本逻辑的“沉默”。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天地间所有的灵力在这一瞬都似乎失去了它们惯常的轨迹,只剩下来自某个“不可名状之所”的呼吸声。 微弱,却无法忽视。 “……你听见了吗?” 一个极其模糊的声音,忽然在楚宁识海边缘轻响。 不是吞渊,也不是自己。 那声音不属于这片天地,它太古老,太遥远,甚至不能判断是男是女,只是一种自神魂的源底升起的震动,如同有一位沉睡的旧神,透过雷魂与魂轮,在窥视他。 “魂轮初显者……临界之灵。” 楚宁猛然睁眼,冷汗顺着脊背而下。 他环顾四周,极北雪原依旧,风起云卷,冰原在极光下微微闪耀,但他清楚,那一声绝非幻觉。 他开始听见了天地的“神魂低语”。 那是,旧界意志的喘息; 是天道枷锁之缝中的窃语; 是某种古老维度的注视,在他魂轮成型的瞬间,落下了第一道印记。 “你感应到了吧?” 吞渊忽然出现在识海深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已经不属于‘只被天命塑造’的那一类人了。你现在,属于‘可能参与书写’天命的人。” 楚宁喉咙微紧,低声问:“……那是什么?” 吞渊盯着他良久,只吐出一句话: “是裁决者的‘名单’。” “每一个能凝聚魂轮的凡人,一旦踏出那一步,都会被高维所感知。” 楚宁脑中浮现那道模糊不清的神魂幻音,心底泛起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也就是说,我……已经被盯上了。” 吞渊缓缓点头。 “从你凝成魂轮之刻,便已经不是单纯的‘武者’。” “你是此界未来——‘升神权限’的持有者。” “你,成为了命运的变量。” 楚宁缓缓睁眼。 那双眼不再只是充斥执念的怒意,而是一种深沉到极致的冷静与力量,如雷停海底,似火藏冰心。 他轻轻抬手,一道雷光自指尖溢出,竟能撕裂识海一角。 他的神识,已可御雷如刃。 这一瞬,他明白了。 这一品之上——命魂自持,天不压我。 “吞渊,”他开口,声音低沉有力,“这魂轮,真的只是起点吗?” “若你能执掌它,便不是。”吞渊答,“便是……你自铸的命运。” “魂轮之显,非止于力量,而是‘踏入神明话语权’的起点。” 魂轮转动,识海重构。 三年修行,终于画上一个轮廓。 他望向封神的冰原,雷骨轻鸣,魂轮缓转。 楚宁低声道: “十年之约,今日已过三载。” “剩下的——我要亲手去讨回来。” 楚宁缓缓收拳,气息在天地间一寸寸收束。 然而,就在魂轮归于平静的那一瞬。 他的神魂,陡然一震。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知延展。识海如被洪流贯通,天地万象在眼前无声流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听见”了。 而在那无数碎乱的魂音波动中,他忽然捕捉到了一道极细微却熟悉至极的魂息。 那是……楚云。 “阿姐?!” 楚宁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猛然抬头,神魂之力沿着魂轮散发的波动朝远方追溯,那气息隐匿极深,仿佛被重重封印压制,又似正被人追逐、避战而逃。 他的胸膛一紧,那种微弱得几乎要被风吹散的魂念,让他生出一股锥心的焦虑。 “她在躲……是在被人追杀。”楚宁低声。 这时,识海中吞渊现出魂影,眉头一挑,冷冷道:“你感知到了什么?” 楚宁回头,眼神灼然:“是我阿姐。” 吞渊神念一震,随即沉声道:“我能察出,那股气息中藏有一缕‘灵血引子’……与你体内同源之血,这才唤醒了这道共鸣。” “她现在的位置,在西南方——五千余里外。” “西南……”楚宁低声喃喃,猛然抬眸,那一方正是——一品阁所在的方向。 “原来她也在那里。” 他双拳紧握,呼吸急促许久,才缓缓松开。 眼中雷光沉敛如渊,却再无一丝犹豫。 “无论她为何在那里,我都必须去。” “这趟一品阁,我早该走了。” 风雪再起,魂轮如月,雷声沉鸣。 他的身影在漫天雪幕中前行,步伐坚定,似要踏碎这天地沉寂。 不是为荣耀,不是为破境,而是为那始终萦绕心头、从未忘却的一个名字;也是为了那注定来临的,十年之后的破界一战。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寒风中化散。 然而眼中,却无一丝轻松。 “还不够。” 他低声说。 吞渊挑眉:“为何?” 楚宁望向北方,猿侯封印之地。 天地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与沉坠。 那是封印正在缓慢“腐朽”的气息。 猿侯的神魂被钉于锁印已有三年,而今,那原本如神塔般矗立不动的金锁神树,树根正一点点枯萎,枝叶泛起锈斑般的暗金。 更令人不安的,是根须深处。 其中一节,正在无声裂开,一缕缕黑红色的魂雾如毒蛇般缓缓钻出,蔓延至地脉之上,蚀穿了冰层,污染了雪土。 锁链轻响,细若耳语。 却在风中,仿佛哀嚎之声,隐约传来: “还魂……还吾……” 楚宁盘膝于封域百丈之外。 他刚踏入“一品”,却没有丝毫轻松,反倒有种来自时间深处的焦躁如藤蔓般缠住了他。 那轮魂轮悬于识海之巅,虽光芒绽放,但每一次旋转,都像在发出沉沉警告: “你不快一步……它,就会醒。” “猿侯,就会破封。” 他缓缓起身,披风一卷,冰屑簌簌落下。 神树仍矗立,但它之下,已有第一缕锁链染上血锈。 他目光下移。 那是一条金锁——他曾亲手,以混元锁印缠绕猿侯魂核的第一道神锁。 现在,链身渗血,金纹暗淡,锁印咒文斑驳不清。 “锁……在流血?”他喃喃。 这一刻,大地忽然传来极为细微的震动。 他低头望去,只见脚下雪层龟裂,一缕缕暗色魂气沿着地缝升起,化为黑雾,在金树边缘形成一道如毒沼般的魂雾圈。 而那雾中,有数不清模糊的“面孔”正缓缓浮现。 它们啃咬着锁链,哀嚎着,仿佛亡灵在破墓而出,挣扎于轮回之外。 “那是……猿侯献祭过的魂族残影。”吞渊忽然在识海中开口,声音少有的沉重,“他们在神魂失衡之时反噬封印,形成诡沼。” “若让这股魂沼吞没根须,三年封印将折寿为一年。” “而三年后若未有第二重封印替代……这界,会先你而灭。” 楚宁望着那血锁将裂的金树之根,心口仿佛被无形之手缓缓收紧。 他没有说话,只缓缓抬起右手,掌心那轮淡金魂轮缓缓浮现。 这一次,它比以往更沉静,却更清晰。 在其核心,三魂交缠,一魂为凡,一魂为执,一魂,是吞渊借宿的“神性模魂”。 雷脉贯通其轮,骨髓通达识海。 楚宁知道,自己已踏入“神之门槛”。 但——他也知道,门槛,不是终点。 他缓缓闭眼。 吞渊轻声开口: “你虽成一品,但尚未磨练你的第一魂术,也未熔炼属于你的神识技。” “十年只余七载,时间,不容浪费。” “从现在起,你该开始真正学会——如何以‘魂轮’控神,以‘雷骨’斩敌,以‘三魂’守界。” 楚宁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 “好。” 他望向那条即将腐蚀断裂的金锁,轻声如誓: “我要在他苏醒之前,彻底掌握‘斩神’之力。” “下一次,不是将他封住——” “而是,将他,永远杀死。” 风声凛冽,金锁轻响。 远方金树枯根深处,仿佛有一道猩红眼眸悄然睁开。 (本章完) 第171章 雷动北境 第171章 雷动北境 山下,冬儿仰望着山巅那道雷纹缠绕的身影,神色恍惚。 三年。 整整三年,她未曾离开半步。 她记得每一次他雷骨重铸的痛嚎,每一回识海撕裂的低吼。 记得他魂火将熄时,却依旧紧咬牙关不言放弃;也记得他在寒夜中身染血痕,却依然盘膝不动。 她一遍遍擦拭他眉间的霜,一次次在昏昏欲睡时倚着他,祈盼他睁开眼。 她从不是强大之人,却在这三年时光中,学会了如何与沉默共眠、与等待共生。 如今,他站起身了。 如同神祇归位。 楚宁脚下雷纹交汇,雷骨震动之处,雪地灵脉泛起共鸣。 他体内魂轮初显,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神性痕”缓缓于魂轮三魂交汇点上浮现。 那不仅是修为的晋阶,更是天命的回响。 冬儿望着他,眼底是一片模糊。 她该高兴。 可她却感到一丝无法名状的空。 是欣慰、是不舍、还是那种将要被某个世界渐渐抛在身后的悲哀。 她咬住唇,不愿让自己落泪。 她知道,楚宁已经走上了她无法并肩的路,可她仍会守着那片灵柩之井,守着属于他们的冰原,也守着那一枚尚未苏醒的“她”。 而山巅之上,楚宁望向远方。 神树之域,猿侯封印所在,已有金锁渗血,枝枒焦黑。 雷感之中,魂火正在缓慢泄出,仿佛一只即将破笼的凶兽,在不远处等待回归。 “十年之限,”他低语,“过去三年,封印开始松动了。” “我虽为一品,但若他此刻脱封,胜负未明。” 吞渊在他识海中浮现,披着雷鳞的魂影踏出虚空: “你太清醒了,楚宁。许多人一入‘魂轮’,便已心浮气躁,而你却连一句贺词都不愿听。” “我没时间浪费。”楚宁淡淡道。 魂轮之光悄然隐入楚宁眉心深处,雷纹渐敛。他缓缓站起,脚下寒冰碎裂,宛如天地之力随他吐息而震颤。 这一刻,他的气息,如雷如焰。 吞渊静立识海,目中有一抹罕见的凝重: “天门已开,你已经有资格,凝第二魂轮,登神之途……也非妄想。” 楚宁却没有回应。他静默良久,忽而轻声道: “成神之前,我要先做一个弟弟。” 这一句简单的回答,却如雷震魂海,荡起识海千重波澜。 吞渊眉头微挑。 楚宁目光凝定,抬首望向遥远天极——那是西南的方向。 那是,一品阁所在的方向。 “现在,我终于有了回归的实力。”楚宁的语气低沉而冷冽,仿佛藏着三年积雪下的惊雷。 “我要做的,是将三年前的誓言一一兑现。” 他目光透过风雪,锁定南境方向,眸光仿佛能刺穿千山万水。 “端王。” “当年你陷我于死地,派出亲卫、暗卫置我于死境。” 他的指骨缓缓握紧,雷纹于指节炸响,气流如漩涡般环绕周身。 “如今他们还能为你挡得住我吗?” 他抬掌,雷啸轰鸣而出,十丈冰川应声炸裂! 冰原震动如啸,魂息荡荡。 吞渊不语,只是微微一笑,似带嘲意,又似欣赏: “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还挺记仇。” “你不应该说——他丧尽天良,屠百姓,践法度,视人命如草芥,你是为了苍生、为了天下万民,不得不将其斩于刀下?” 楚宁神情一顿,眼神中却未有丝毫动摇。 他淡淡地吐出一句:“我为何要这么说?” 吞渊顿时大笑出声,笑得毫无顾忌:“哈,你这人还真奇怪。你就不会学学那些所谓的‘人类大英雄’吗?他们哪一个不是满口仁义道德,一开口就众生苦难、黎民疾苦?杀人之前先把天命挂嘴边,杀完之后再说天意如此。” “你现在,也是一品了,不也该往这条‘王道’上靠靠?不然怎么收人心、立威望?哪怕只是做个姿态,也比什么都不说强些吧?” 楚宁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寒刀斩雪: “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一样?” “我就是我。” 他的话平静,却字字如锋。 “千千万万人都走那条路,我一个人走自己的路,便是荒山绝岭、血雨孤途,也毫不在乎。” 吞渊的笑声慢慢低了下去,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楚宁的魂影,半晌后问: “你……真的毫不在乎众生的眼光?” 楚宁没有立刻回答。 他静静地看着风雪远处的天地,许久,才低声道: “若他们见我斩恶人,便称我正义。” “若他们见我负血债,便唾我为魔。” “众生的眼光,早就不是我活下去的理由了。” “我只是清楚,有些人该死,有些债该还。”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顿,又轻轻补了一句: “而我,还没死。所以,我就会去做。” 吞渊望着他,忽而沉默了。 片刻后,他喃喃低语:“原来如此。” “我见过太多假英雄,喊着道义登天,脚下却踩着无数尸骨。你是第一个,连借口都懒得编的。” “也许……你是真的特别。” 吞渊看着他,良久,忽然轻声笑道: “楚宁。” “你终于……不像个‘弃徒’了。” “像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一个,会为亲情、为信念、为仇恨而走出神路的人。” 楚宁不语。 他抬起头。 雪落如羽,风啸如歌。 他的雷魂在体内奔腾,雷骨在脉络中震鸣。 这一刻,他再不是三年前那个被追杀如犬的少年。 他已是一品。 雷魂在身,魂轮成形。 誓言未改,刀锋未敛。 他已做好准备,重归尘世。 以一人之力,撼一域之王。 雪落无声。 灵柩之井深处,极寒之地早已化作风雪的坟场。 狐祖封地的断脉间,一座由万年玄冰构筑的神台静静悬于雪瀑之上,仿佛天地留下的一枚伤痕。 楚宁静立在神台前,手中捧着那枚“朔月冰魄”。 它通体莹白,内部封存着一片仿佛自远古极夜遗留的星辉,如一轮沉睡的寒月,被封存于晶壳之中。 青璃的魂息,便沉眠其中。 冰魄微微震颤,在他掌中泛起一缕淡蓝的光,仿佛回应,又仿佛……告别。 “对不起,青璃。我不得不先离开了。”他低声呢喃,将冰魄轻轻置于神台中央那道圆形魂阵之中。 吞渊早已在此布下“吞魂归印”,以自身吞魂秘法为阵基,将整片狐域残余的魂火引入神台之下,化作“魂之井”的根基。 只要青璃魂息尚存,便可于此“自养而复”,如种子沉眠于寒土,待天命回春。 楚宁静静看着冰魄沉入魂阵,那道幽蓝光芒穿透了神台,似在告知他: 她,在听。 楚宁低声道:“我没想放下你,只是你要复活,暂时只能留在这里。” 那一刻,楚宁强忍的眼眶微微发红。 冰魄沉入神台,一道光柱直贯地底,引魂阵悄然启动,四方魂火随之汇聚,一道道狐影浮现于冰原裂隙之间,仿佛整个狐祖一族的亡魂都被召回,守在了青璃身边。 吞渊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良久无言。 他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难过。 他曾是毁灭者,如今却成守魂之主。 此一时,彼一时也。 他没有说什么认错的言语,只是静静举手,在阵外补下最后一道“吞印归环”。 一环生魂,一环镇火,一环摄魄,一环护印。 每一环,都是他亲手为她护下的。 楚宁没有回头。 他只是望着那缓缓暗去的光柱,眼中浮现一抹遥远的光。 那是记忆的雪,那是承诺的火。 也是,一个“信”字,最温柔的回答。 他轻声道: “青璃……等我回来。” 朔月沉入神台之后,冰魄如灯,藏魂如灯芯,幽光微微绽放,在风雪中燃起一朵极静的蓝焰。 冬儿站在楚宁身后,目光始终未曾移开。 许久,她终于开口:“我留下来吧。” 楚宁转身,望着她。 她的眼神柔和而坚定。 “这枚朔月冰魄里有青璃的残魂。”她声音轻,却异常清晰,“我可以感知它的波动,也许……是我体内血脉的缘故。” 楚宁沉默了一息,终是问道:“你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吗?” 冬儿点头:“意味着这里残破的灵脉、变异的魂火、寒毒的风雪,还有寂寞的年岁。” 她笑了笑,眼角却有一点湿意。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是我恩人,也是雪狐一族最后的荣耀。你走得太远太快……至少让我为你,守住一个归处。” 楚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三年修行,他入定日夜如山如雷,可她,始终在他身边——守魂、护阵、为他送食、为他劝眠;也许没有言语,却从未离开。 他早就知道,这份情,浓得让人害怕。 “我还可以辅助冰魄吸收魂火。”冬儿继续说,“你走之后,我会每日以魂引修法,为青璃神魂引路。等她苏醒,我也会把你答应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她。” 她抬起头看向他:“可你得活着回来。” 楚宁喉头一涩:“你就不怕我再也不回来?” 冬儿目光盈盈:“怕啊。” “可我更怕你回来时,连她都不在了。” 她将狐首信物轻轻放到楚宁掌中:“这东西,你拿着。若有一日你站在高处,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两个姑娘的全部。” 楚宁接过,指节收紧,像是攥住了什么又差点碎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缓缓将她抱住。 风雪如絮,环绕耳畔,极地的寒气仿佛在他怀里消散。 “我欠你一场好好的未来。”他轻声说。 “我不要未来。”冬儿摇头,鼻音低低,“我只要现在。”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轻轻一吻,像是许下一个不曾说出口的誓言。 “走吧,”她笑着推他一把,泪却沿着脸颊滑落,“你再不走,我就后悔了。” 楚宁一步三回头,终究踏出灵柩之井的结界。 他回望那一片残败雪原——狐祖封地的最后遗址,朔月冰魄的余辉,和那个站在雪风中,被光照亮的女孩。 那一刻,楚宁忽然明白: 世间所谓的“不舍”,从来不是泪水,是那个人一直站在原地,为你留下了归路。 楚宁走出灵柩之井的那一刻,仿佛真的离开了一段尘封三年的梦。 他的身后,是静默燃烧的金锁神树,是逐渐被魂火修复的冰原结界。 再往远方望去,那一团朔月蓝焰静静悬于井心,像一盏守魂之灯,为青璃的归来指引归路。 而他的前方,是凡尘之路。 三年闭关,一步未动。 而今,一步踏出,却已是物是人非。 他走得极快,像一枚被拉紧弦的箭,在雪原上掠出一道长影。 以“魂轮初显”之境,楚宁已非昔日凡者。 他看世界的方式,彻底变了。 风中,不再只是冰冷的气流,而是密密麻麻的魂丝与灵息编织成的暗网;大地的震颤中,他能听见沉于岩层之下的魂魄低吟,仿佛是这片天地久远记忆的回响。 他能感知人心,也能听懂风语。 在雪原尽头的某夜,他于静坐中忽然惊醒。 一缕从未有过的悸动,从识海深处绽放开来,仿佛一道牵引他灵魂根脉的微光,划破了意识的深渊。 楚宁睁开双目,魂识自体内冉冉升腾,汇聚于识海,在夜色中投射出一道模糊而熟悉的虚像。 那虚像如雾,如梦,却又如此真实。 那是一道身影。 她身着藏青布袍,发束微乱,步履急促,灵息紊乱如惊弓之鸟,正在穿越一片焦黄荒原。周围的气息混乱压抑,仿佛有无形的捕兽之网正在缓缓收拢。 她还活着。 她在逃。 “阿姐……” 楚宁低声呢喃,手指微颤。 他认得这道灵息,就算天人隔绝,他也不会认错。 这是楚云,唯一的血亲。 也是他从未放下的牵挂。 可她为何在逃? 谁在追她? 三年前,她在炼血堂夜袭中消失,自那以后,生死未卜。 如今这道魂感,既陌生又惊惧,仿佛她正被什么不属于人间的力量逼入绝境。 那一夜,楚宁坐在风雪之中一言未发,直到极光褪去,天色泛白。 翌日清晨,他立于山巅,眺望西南方。 那正是“一品阁”的方向。 他心中忽然多了一道明晰的线条:楚云的踪迹、炼血堂的秘密、混元上师的传承……都在那一方。 可他才刚踏出冰原,这片雪域之外的世界,早已不复从前。 几日后,他越岭过林,接近大乾边境时,空气中传来异样的震颤。 魂识中,一道道炽烈的杀意与混乱的灵息正在迅速接近。 “……这是?” 他眉头微皱,脚下一顿,识海骤然扩张,感知如水波外涌。 遥远的地平线边,一座巨大的黑影缓缓浮现。 那是大乾的边境——长城。 可那座曾抵御万千蛮荒的长城,此刻却硝烟弥漫,魂火冲天,战鼓未响,哀嚎先至。 “兽潮……?”他神情一沉。 在极远之处,他看见了成群的异兽如潮水般撞击着长城外壁,灵息搅动如天幕破裂,空气中充斥着血腥与残念。 风雪未尽,战火已起。 “赵天宇……” 他想起赵天宇,想起那些长城守将。 他翻出腰间魂石,记得曾在长城战场上,那个重伤的青年将这枚魂石交到他手中,轻声道: “既然归来,那便守下长城。” 此刻,魂石微热,一如当年那双沾血却坚定的手。 他没有犹豫。 他的指尖轻动,雷息微引。 “既是归来,那便,为他们守下长城。” 大乾北境,长城动乱,兽潮突起。 三州交界,风雪如刀。 夜色压顶,天幕沉沉。 而这夜,不再寻常。 前线烽台,火光狂跳。 城头之上,血痕未干,残甲碎盾堆迭如山。 魂阵残破,禁符微闪,光芒如风中残烛,随时熄灭。 长城之外,数十里荒原。 异兽咆哮如潮,百族汇聚,兽眼森冷如幽火。 一尊尊狰狞魇兽、魂狱凶禽、血蹄踏焰的神禽古种,从雪岭密林中奔涌而出,撼地如雷。 它们嘶吼、奔腾,带着混沌异息与神魂腐蚀力,如一片黑云压境,将整座北疆吞噬其中。 烽台中将士神情已近崩溃: “兽潮又来了……这次,比历年任何一次都要强……” “快撤!” “李将军……战死——!” “蒙放将军重伤,东南墙垣告破!!” 喊杀震天,呼号撕心。 “快——加固防御结界!” “镇魂石被击碎了,防御结界撑不了多久了!” 而最先崩塌的,是“心”。 他们曾是边防军中最悍勇的一支。 但这一次,他们看见了那只“魂狱狮王”。 它头生骨角,背负四臂,仿佛神魔复生,手持断塔之骨横扫千军,一击可震碎三层魂盾,焚断两道法纹,简直不是凡界之物。 “城门……快守不住了!!” “后军阵列溃散!!” 天幕下,残月被兽潮怒息遮蔽,一切都被渲染成绝望的灰色。 高墙残垣上,一位将领染血怒吼:“不许退!!死守阵眼!哪怕死,也不能让这群孽种进了城!!” 他拖着断臂,一步步回到魂阵之核,嘴唇早已咬烂,仍在怒吼: “镇北,是最后的屏障!!若失此地——大乾北境三州必陷!!” 极远之外,一道黑袍立影于断峰之巅。 风雪缭绕,魂潮滚滚而来,他却不动如山,只是静静凝望着那座正在战火中摇摇欲坠的长城。 是楚宁。 他看到了那只魂狱狮王,看到了快被冲垮的魂阵,看到了血染雪地的士卒与那奋死一搏的断臂将领。 但他没有立刻动。 他的目光如霜雪般冷寂,没有动容,没有激昂,更没有任何义无反顾的冲动。 他在等。 也在看。 若这世上,连赵天宇都容不下,若连那群真正守土的“人”都被弃如敝履,那这长城,这所谓的大乾王朝,是否真的值得他出手一救? 下一刻。 长城魂阵深处,一抹熟悉的气息猛然跃入楚宁的感知。 一群人在城头,在风雪中死战不退。 魂识如火,霎那间,楚宁“看见”了。 那是一段被雷感映照出的残影,是血与魂交织成的现实画卷。 漫天魂兽嘶啸而至,遮天蔽日。 四蹄震地如雷,咆哮震裂砖石。 尤其那只为魂潮之主的“狮王”——六丈高,四臂裂焰,口喷红雷,一跃可越百丈高墙,巨爪一落,半边阵基瞬间塌陷。 长城残破,烽火熄灭。 魂阵断裂,法纹崩毁。 可就是此刻,在最前线的第五烽火台之巅,一个将军披血立身。 赵天宇! 他的右臂早已在上轮冲击中被撕裂,盔甲碎裂,手中只剩一杆残枪。 他却如磐石般站在断塔之巅,魂力透体而出,强行凝结出最后一道雷纹防线。 “守卫长城——在此一战!!” 一声怒吼,震彻长空。 镇武司旧部早已伤亡惨重,仅余不足三十人。 但此刻,无一人退缩。 一位年老副将咬牙举起残盾,冲在最前:“咱们背靠的是百万人城!后头有妻儿,有百姓,退一步,便是万尸浮城!” 他重重跪下,将那面残盾插在断墙之上,以鲜血为引,再刻一道阵纹,强行补上防御阵缺口。 他咬碎了半口牙,仍低声喃喃:“只要这道墙不倒,我便死在墙上。” 另有伤员将断肢咬断,点燃魂灯,以身化炬,在阵眼处坐镇引雷:“我这老骨头也许不管用,但总能再拖一刻。” 赵天宇一脚踩碎魂狱狮王甩出的骨刺,转身看了他一眼,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他身后那群镇武司残部,无一完整者,却无一怯懦者。 “副统领说过,北境若有难,咱们再烂,也要回来!” “魂灯未灭,天不敢寒!” “镇武司不死,就没人能跨过长城!” 一道道声音,在漫天风雪中凝成一道最古老的军魂咒语。 那一刻的长城,不是孤城,而是烈火铸魂,血肉为墙。 风雪如箭,城头如海,万军死守之处,血气翻卷、哀嚎震天。 “吼!” 一道如龙似狱的狂啸自长城外传来,“魂狱狮王”撞破五座烽火台,一爪震碎东侧主阵。高阶魂兽仿佛天降神祇,一跃之间撕裂战场。 “快守不住了!!” “狮王已近!防御阵就要崩——” 一道道人影翻滚而退,将士已拼尽力气,连阵图都几近熄灭。而魂狱狮王张口吐出幽蓝魂焰,将数十守军焚作焦骨。 天空之上,残月黯淡,冰雪冻结。 极远之外的楚宁静静站着。 魂识不断传回那一幕幕画面。 赵天宇,镇武司,魂灯,断肢,鲜血……以及那道雷火魂光下,无数人躯与意志撑起的一线天堑。 他原本冷寂如雪的眼神,在那一刻轻轻一颤。 不是因为悲壮,而是因为那一幕幕真实、沉默、毫无声张却令人血脉喷张的“守望”。 是人心,是信,是无声的“我在,长城便在”。 他缓缓低头,手中那枚“镇魂魂石”正在轻轻发热。 赵天宇还在。 镇武司还在。 ——那他便也该在。 楚宁抬起手,雷光在指尖游走,雷骨内鸣。 那是久违了三年的“战前心跳”,不是愤怒,不是义愤,而是某种静静燃起的“回应”。 回应那群不曾低头、不曾求援、不曾喊痛的将士们。 回应一个三年前未完的承诺。 他低声道: “你们还在。” “那我,也该兑现我的话了。” 他身影动了,一步踏出雷轨,直奔北境战场。 雷火破云,魂光踏雪。 他,为承诺而来。 不是为天下苍生,也不是为了所谓大义。 只为一句话。 ——“我说过,我会回来。” “呼——” 风雪怒卷,魂火已冷。 整座镇边长城如临亡土,魂兽大军咆哮如涛,从天幕之下压境而来。 魂狱狮王立于前线,狰狞如山,焚天裂地,其四臂挥落之处,连“镇北防御阵”都已断裂三层。 长城守军拼死死守,血肉为壁。 “东线!东线挡不住了!!” “狮王冲阵,三营损失殆尽!” “快!所有人集结——” 咆哮、奔腾、惨叫,化作了一场末日合奏。 天穹被魂焰灼穿,战阵残破,一名魂将护着断臂喘息,他看着倒下的兄弟喃喃道: “若再没有援军……我们就真守不住了。” “嗡。” 楚宁静立如山,掌心之中,一轮淡金色的“魂轮”缓缓浮现。 那魂轮仿佛活物,轮中有三道虚影交织,一道似他本身,一道冷如执念,一道模糊若深渊之眼。 三魂同转,魂轮低鸣,天地间的气息仿佛都被搅动。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把“魂轮”用在战斗中。 “魂轮,是一品强者的标志。” ——但魂轮不是单纯的装饰,它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灵魂发动机”,能将魂力、雷力融合,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力量。 就在这一刻。 异变骤起。 一缕难以言喻的气息,穿透天地,骤然降临。 仿佛来自极高处的审视,携着一种无法抵御的神性魂压,在整个战场之上——轻轻一按。 刹那间,天地静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拂过了战场的天穹。 异象显现。 残月无光,雪色泛银。 魂兽群中,那些原本怒啸不休的狂暴魂种,忽然身躯僵直,一道道充血的兽瞳开始收缩,眼神中露出前所未有的——惧意。 有魂兽低伏在地,毛骨倒竖,仿佛察觉到了主宰。 不止魂兽,连长城上的将士也感知到了什么。 “你……你感觉到了吗?” 一名重伤守军抬起头,他看向天空,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这股压迫感……是谁?!” “防御阵都……都在颤动?” 与此同时,大地上本应奔腾的兽潮,居然生生止步。 它们没有命令,却如被某种本能压制般,齐齐退避了半步,仿佛在朝某个方向,低头臣服。 这一切,发生在一息之间。 楚宁深吸一口气,低声念道: “雷入魂骨,魂引天地。” 话音落下,他左手两指并拢,朝前轻轻一划。 这一划,不带刀,不施术,只是“以魂为引”,用心神去调动体内的力量。 瞬间,他的魂轮震颤了一下,掌心的雷纹亮起。 下一刻。 “轰!!!” 一整道雷光如瀑布从天而降,横扫兽潮。 那不是普通的雷电,而是他识海中魂轮释放出的“魂雷”,融合了雷力与魂力的攻击,一旦击中,就像雷霆劈入魂魄,连异兽的魂核都一击碎裂。 不远处的夜空中,一道若隐若现的雷渊在雪云间撕裂而开,那是魂神感知化作的“雷界”,仿佛有一道“雷门”自雪天被轰然打开。 万千雷电,如雷潮涌动。 它们不是自天而降,而是自楚宁体内魂轮爆发而出。 每一道雷,都镌刻魂纹雷诀,带着魂识本源的“审判之力”。 整整五十头冲阵魂兽,在这电光冲刷中瞬间湮灭,连魂火都没能留下一缕。 “这……这是何等雷魂?” “这不可能是凡人!他不是天将……他是……” 魂兽狂退,兽群乱窜。 战场重燃生机,而就在电光涌动之间,楚宁,踏雪而来。 他身披玄袍,立于残月之下。 掌心浮现的那一抹淡金魂轮,不再模糊,而是极为清晰、完整、沉静如日。 而魂轮之上,有三魂交缠——凡魂、人执魂、神意魂。 这一刻,所有目光都投向那道孤身走来的身影。 他没有大喊,也没有喧哗,只是静静地、一步一步走入这片即将崩溃的战场。 他身后,没有军队。 他脚下,却是雷息铺路。 “狮王……狮王暴动了!!!” 魂狱狮王终于怒吼而出,它不懂恐惧,但这股魂压让它本能狂怒。 它四臂轰天,撕裂狂风,意欲先一步撕碎来者。 它张口,欲焚百万雷魂。 但就在此刻。 楚宁停住脚步。 “轰——” 他抬手,魂轮沉鸣。 雷息激荡,雷印炸裂,魂力如潮。 那一刹,天裂、地崩、雪霜震碎。 他只是一指,指向狮王。 “断。” “轰。” 整个长城之下,像是压了一口百万雷纹的鼎。 那道指令,便是“天罚”。 魂狱狮王头颅炸裂,魂火熄灭,四肢轰然溃散,尸身倒地,激起百丈血浪,直接碾碎它身后试图冲阵的魂兽先锋。 万兽惊惧。 众军寂静。 随后…… “不……不会吧……” 那一刻,防御阵回光,将士跪地,大雪纷飞。 此刻风雪无声,却胜千军万马雷鸣。 天地如一幅破碎战图,兽潮在那一击之后陷入罕见的停滞,血雪弥散,残魂未散。 漫天风雪中,长城将士望着那个缓缓收回指尖的身影,心神久久难平。 下一刻,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边踏雪而来,风披玄袍,掌心雷轮缓缓浮现。 他没有大张旗鼓,也未开口言语,只是走入风雪中、走入众人视线的中心。 他的步伐极缓,却仿佛比那道雷还要震撼人心。 “楚……楚宁?!” “是三年前斩厉无咎……护下长城的那位。” “楚宁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一声声嘶喊从将士之间传出,如烈火般蔓延至整条防线。 早已濒临崩溃的军阵,也在这一刻重新凝实。 那些原本低垂的头颅,那些颤抖的刀锋,此刻仿佛又找回了最后的力量支点。 号角声从断烽台中重启,如惊雷般回荡于长城每一寸残垣,唤醒了沉睡的意志。 将士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向阵位,那些被压在魂兽咆哮之下的重伤之人,挣扎着爬起。 他们知道,真正的反攻开始了。 废墟之上,一道满身血迹却挺直的身影缓缓站起。 他撑着断枪,眼中布满血丝,却始终没有倒下。 有人想扶他,被他挥手止住: “我没死。” 他只说了三个字,低哑如砂。 他抬眼,看到了那道踏雪而来的断臂身影,眼神像是被冰火同时点燃。 “你终于来了……” 他没有喊,但目光穿透风雪。 楚宁感受到了。 他缓缓走来,望着那张三年前并肩而战的熟面孔,目光却在某一刻骤然一凝。 他看见了,楚宁的样貌苍老了不少,他的左眼,已不再如昔日那般清亮。 那是一道空洞的深渊,黑如夜井,无神,无光,却仿佛藏着无尽的雷霆静默。 “你的眼……”赵天宇下意识伸出手,话语未完,声音已带一丝哽咽。 楚宁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语气平静得仿佛谈论他人的故事:“去一趟极北,总要付出点代价。” 赵天宇眼底微颤。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头发紧,一句话都难以吐出。 他记得三年前那个少年,在长城力战厉无咎的模样,记得那把刀斩断自己右臂的瞬间,也记得那场风雪之后再无音讯的沉寂。 而如今,三年归来,人还在,却又失去了一只眼。 他不是神,也不是天命所钟的圣者。 他只是一个凡人,以一双凡人之手,一点点走到如今。 赵天宇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世道,竟让最该被铭记的人默默承受最多的代价;让那些凭血、凭权的人坐拥高台,策马挥兵,颂功万千。 而这个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代价”。 他心底那股压了许久的热血与悲愤再次翻涌。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曾追随的、曾誓死守护的,不该是某个王朝的军旗,而是眼前这个——为了承诺不惜毁掉自己也要守护他们的男人。 赵天宇低声道:“你活得比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更像一个‘人’。” 楚宁没有答话,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两人并肩,面向未散的兽潮残息,风雪中,如山峦并立。 那一刻,仿佛千军万马、万语千言都化作了一个动作。 他们相视一笑。 无须寒暄。 一切都在那雷电破狱的时刻,已经清楚交代。 赵天宇道:“后方还有七百守兵未曾上阵,是镇武司的旧部。你若指挥,他们愿为你而战。” 楚宁点头,目光平静如寒夜: “我只问一件事。” “你,还愿守这一道长城吗?” 赵天宇咬牙,拭去唇角鲜血:“守。” 楚宁手中雷光一握,断雪刀自魂轮中凝成雷刃,刀锋斜指前方未退的兽潮。 “那就随我。” “再斩一王。” “列阵——!!” “军阵重构!” “以楚宁为阵眼,军阵再启!” 风雪骤停,天地无声。 仿佛某种不可名状的意志,正缓缓苏醒。 就在那兽潮推进至魂阵边缘的一刻,大地的震动骤然一顿,所有魂兽的嘶吼也在同一刻收声。 它们抬起头,耳廓颤动,瞳孔收缩,仿佛感知到了某种让它们血脉本能战栗的存在。 那不是敌人,是天威。 “怎么回事?” “它们……它们又停了?” 长城残垣上的将士们一片错愕,他们的耳朵被剧烈战火与呼号震得发聋,此刻,却在死寂中听到了一种极不协调的声音: 那是风中飘来的雷声,不带一丝火法灵息,只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神魂震荡,如同万千雷神在天穹裂缝中齐声怒吼。 “轰!!!” 下一刹,整个夜空像是被撕裂。 天幕骤然闪出九道雷柱,自极远极高处坠落,仿佛斩断神霄的天刑雷锁,一瞬间插入兽潮前阵。 只听得“轰隆隆”连爆。 数十头野兽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已在雷光中化为齑粉,魂核炸裂,血肉无存,连残念都未能逃逸,被雷电吞噬殆尽。 那是一场“雷潮”,真正的雷魂之潮。 它不是人为之术,而是天生于“魂轮神识”之中最本源的雷魂具现。 有老兵眼中泛红,喃喃:“这是……魂神降雷?只有一品之上,才能引动的魂识雷暴!” 还未等他们震惊结束,又有雷电贯空而落。 这一次,不再是雷潮,而是一道划破夜幕的“天矛”,精准无比地命中兽潮中最恐怖的魁龙之首。 那魁龙原是压阵之王,未曾现身,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无需出手。 可当狮王被秒杀,它不得不提前现形,刚刚腾空,便遭天雷袭击。 它的五爪骨脊被雷光震断,三瞳猛地缩起,吼声未出,喉咙已被贯穿。 “呃!” 魁龙挣扎着翻滚于荒原,一条条魂脉如被雷焰点燃,从内部炸裂开来,魂核在其三眼之间碎裂成齑粉。 它甚至未能踏出一步。 ——就被秒杀。 整个长城,死一般的寂静。 风雪再次落下,却再没有任何一头魂兽敢前进半步。 所有魂兽,集体后退。 雷压未退,那道雷潮中央,终有身影踏雪而来。 他玄袍猎猎,雷光缠体,一道金色魂轮于其掌心缓缓旋转。 每一步踏下,脚下冰雪便浮现雷脉,将魂气碾压入地三尺。 “断潮锋。” 楚宁声音极冷,似从寒霜深处传出。 魁龙虽未死绝,但其魂骨之力仍在翻滚,他不容它再有喘息。 他一指斩落,雷魂如刀,贯破天霄。 楚宁,只是缓缓收手。 雷光敛去,他的指节微微颤动,却依旧稳若磐石。 这一刻,无人再记起他曾执过一柄锈迹斑斑的旧刀。 也无人知晓,他那柄伴随征战无数、沾满血与雷的神兵——断雪刀,如今已封在魂海深处,再未现世。 因为他,已不再需要刀。 一品之后,魂轮初成,神魂具象。 他终于踏上了“武道”真正的巅峰。 在那之上,万物皆可为器,心念所指,皆为锋芒。 最初,他是凡人,一柄锈刀是全部的倚仗。 他劈过狂兽,斩过邪祟,一次次在濒死边缘,将那把锈刀握得如生命般坚定。 后来,他得雷冥神兵,执断雪而战。 通雷魂,藏天地杀机,每一斩都具震山裂海之威。 他在那柄刀中,学会了掌控与臣服,也学会了神性与凡性的临界点在哪里。 可到了今日,他明白了,兵器从来不是武者的答案,而是通往答案的过渡。 真正的武,是“以身为器”。 真正的道,是“心之一念,可为万锋”。 他再不需要金铁之形。 他的指,可为锋。 他的魂,可为锋。 他的道,可为锋。 这是武道最高处的一丝真意:身外之物皆空,唯心不灭,心之所向,万物皆刃。 楚宁站在长城之巅,雷魂如海,指锋若刀。他未曾持剑,却斩杀魁龙;未曾发力,却震慑魂潮。 他的“武”,已不依附于物,而是成为天地本身的一道回响。 “嗡——” 只见魂轮化影,其上三魂共鸣,一道虚影从轮中升腾,如天穹倒影,刀影长达百丈,贯穿山海。 “轰!” 魁龙爆裂。 这一击彻底湮灭了它存在的痕迹,血雾未及溅出,便在雷魂之下归于虚无。 天地静止。 野兽崩溃。 楚宁缓缓落下,立于城垣上,衣袍未动,掌心仍悬一缕金雷未散。 “我说过,会回来。” “为你们守这道长城。” 这一刻,长城之上再无退者。 赵天宇怒吼:“镇武司,重阵!” 全军振奋。 而兽潮,彻底退却!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胜利。 这是一位“新神”的登场。 (本章完) 第172章 归来仍是孤行者 第172章 归来仍是孤行者 夜,沉了。 北境的雪依旧在下,却不再凛冽如刀。漫天纷飞的白色如一层薄,缓缓覆住了战场的鲜血与尸骨,也将那刚刚燃尽的战火,轻轻盖住。 长城之上,寂静无声。 战鼓停了,哨角哑了。 只有偶尔低哑的风声掠过,吹动一面破损的军旗,在垛口边猎猎作响。 士兵们无声穿梭其间,拖着断裂的甲胄、抬着熟悉又陌生的尸体,有人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有人低声哼唱着不知哪年传下来的军中哀调。 魂阵依旧残破,几位魂修跪在阵眼边,一笔一划地重描阵纹,血水未干,墨线晕红。 他们的手在抖,却不曾停。 阵墙下方,一整排尸袋被雪埋了半截。 那些不知名的士卒、魂修、镇武司残兵,曾在今夜拼死守阵,如今已归静寂。 有人为他们点起魂灯,有人替他们覆上战袍,有人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有一名少年魂兵,跪在尸袋前,一次次地将血迹擦拭干净。 他嗓音哑得厉害,却还在喃喃:“三哥……你不是说好要请我喝酒的嘛……” 他将自己腰间的酒壶拆下来,斟了一口酒,小心翼翼地倒在了尸袋前。 酒气很淡,雪很冷。 可他却仿佛看见那人笑着抬杯的模样。 这一夜,长城静得像是一座葬城。 而在城垣最巅处,那个带来天雷、斩灭狮王、独自镇压兽潮的男人,正独坐于寒风之中。 雷息尚未散尽,围绕他周身的雷纹似仍残留着天刑之痕。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闭着眼,背靠着垛墙,任风雪打在脸上、发上。 像是一尊神像,又像是一个疲惫到了极点的凡人。 三年闭关,一战归来。 可此刻,他不是雷魂主宰,不是镇压魂潮的一品武者。 只是楚宁。 身为弟弟,阿姐未归;身为恋人,旧人未全;身为凡人,他不过是从血海中,捡回了一条命的幸存者。 脚步声在雪中响起。 赵天宇拎着一壶热酒,缓缓走上来,步伐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站在楚宁身边,没说话,只是默默坐下,将酒壶递了过去。 楚宁接过,揭开壶盖,一股淡淡的苦酒味伴着热意升腾开来。 他喝了一口,没有咳嗽,也没有皱眉,只是喉结微微滚动。 “今天……是中元。”他忽然低声开口。 赵天宇一顿,沉默良久,才缓缓点头:“是啊。” 两人皆未再说话。 风吹过烽火台,吹得城头的魂灯一齐晃了晃,蓝焰如同人的眼睛,摇曳中仿佛映出无数张死去之人的脸。 “我记得青阳县那边,今天家家户户都要摆魂案、放河灯。”楚宁望向远方,眼神像是透过了三年光阴。 “祖祠点满魂香,门前烧纸,长街尽头的河面上,千盏纸灯顺水漂流,像天上的星星落到了地上。” “有时候风一吹,灯散了,孩子们还要跳河去捡。” 赵天宇轻笑一下:“我小时候也跳过,一只脚踩空,摔了半口牙。” “你娘揍你了吗?”楚宁问。 “我娘看见我抱着两盏烂灯回去,哭了。”赵天宇苦涩道,“她说,那不是给我们点的。” “是给那些回不来的人。” 楚宁没说话,只是将酒壶放在脚边。 他望着风中一盏盏蓝灯,低声道:“今年的灯,点给他们够不够?” 赵天宇也沉默了。 良久,他低声道:“不够。” “战死的太多,魂灯不够、法师不够、魂引的骨石都不够……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我让人把城头点灯名单誊了一遍,八十七个‘无名’,还有十三个只留下了姓。” “他们没了魂印,尸身残缺,连回家的方向都不知道。” 楚宁闭上眼,眼前仿佛又浮现那些死战于魂阵之中的身影。 有年过半百仍死守阵心的老兵,有少年魂修手握残刃、咬着最后一块符骨不放,还有肩并肩血战到最后一刻的无名士卒,死时紧握彼此衣角。 “你知道吗?”赵天宇轻声说,“今天早上,一个兵跑来问我,说……他说他死去的兄弟魂灯没点亮,是不是被忘了。” “我跟他说,魂灯不是点给人看的,是点给魂走的。” “可我其实知道,他是怕……他兄弟真的回不来了。” 说到这,赵天宇声音哑了。 “我们守了长城,却守不住所有人。” 楚宁静静听着,没有回应。 他只是看着手边那盏最早点起的魂灯,它的火光已经暗淡,似乎随时会熄。 他伸手,缓缓将它推向城垛边缘。 风很大,魂灯晃了一下,却未灭,反而稳住了。 赵天宇看了一眼,轻声问:“你在给谁点?” 楚宁没有看他,只淡淡道: “为他们。” “也为我们。” 楚宁默默地看着雪,半晌后轻声问:“她还好吗?” 赵天宇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低声道:“你是说……明璃小姐?” 楚宁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眼神微沉,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赵天宇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她……本来想来找你。” “你去极北那年,她差点疯了。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要去极北城、去沧阙山。” “可惜——” 他苦笑一声:“端王当年状告侯爷‘擅自释放邪祟’,说你是炼血堂的余孽……侯爷被押解入京,遭宗人府审问。明璃小姐奔走多年,京中多少门阀、世家,她一一拜访。” “我听说她甚至……替侯爷跪过一整夜,求人出面。” 楚宁的手轻轻一紧,酒壶中微微溅出一点酒液,在雪地上晕出一个圆痕。 赵天宇叹道:“她还在京中,没回来。前阵子我托人送信,她回了一封,说:‘他若还活着,就别让他回京。’” “她知道你那副性子,真回去了,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好个端王。”他的眼神依旧冷静,可指尖却因雷气震颤而微微抽动。 赵天宇侧头看了他一眼,忽而轻声道:“你变了。” “不是指你修为,也不是那指天断王的雷魂。”赵天宇继续说道,“三年沉雪,你学会的……不只是变强了吧?” 楚宁缓缓将酒壶放回雪地。 他望着远方那片兽潮退却的荒原,轻声道: “我没变,唯一变的是现在我有了反抗的实力。” 赵天宇怔了怔。 “我看到那些将士守阵不退,也看到有人死前还撑着阵图补魂。” “我听见了他们心底的声音——不是为了什么天命,也不是为了国策军功。” “只是想守住身后的家人、朋友。” 他顿了顿,目光更沉了一分:“你们,才是我愿意出手的理由。” 赵天宇笑了,笑中带着些苍凉:“你变强了,可惜那些朝中大人却一点都没变。” 楚宁眉头一挑,却没说话。 雪越下越大,将远方残垣埋入白茫。 赵天宇叹了口气:“你打算接下来去哪?” 楚宁低声道:“去一品阁,顺道去一趟大乾京城。” 赵天宇一怔:“楚云?” 楚宁点头。 赵天宇眼神微变,看着雪夜尽头那片沉沉夜色,低声说: “你若去京城,那些‘老账’,也许真该一并清了。” 楚宁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两人再无言语,只剩一壶酒、一地雪,和风中那片未散的战火余烬,静静燃着。 黎明未至,长城仍未安宁。 魂火余烬仍在阵眼周翻涌不息,残阵间不时传来嘶哑的命令与回响。 几位守卫和阵法师通宵未眠,在试图稳固战后崩塌的防御核心。 城下军营内,一道临时审讯魂台悄然架起。 几名被擒的炼血堂武者和异兽操控者被镇武司铁缚禁锁,跪在魂台之上,魂魄被光链束缚悬于半空,如一颗颗苍白脆弱的灯泡,随时可能被捏碎。 魂灯摇曳,照亮了他们眼中深藏的恐惧。 楚宁没有站在审讯席中央,他坐在一旁,披着玄袍、低头不语,只一杯热茶在手中微微泛温。 赵天宇主持审问,声线冷硬,刀锋般割破这清晨的薄雾。 “你们这次发动兽潮,是谁指使?” “我劝你们说实话。魂灯在此,识海一动,我们能看出真假。” 一名俘虏抖着肩膀,眼中血丝密布。他咬着牙,终于低声道: “是……是‘骨咒’。” 全场气息骤然一紧。 赵天宇眼神一凛:“你确定?” “他……他只出现了一次。”俘虏声音如蚊,“从雾林之后我们接到新的魂骨炼咒,是他的印记……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可那咒文只有他能写……” 另一名魂奴发出低泣般的喃喃:“他不是死了……他一直都没死……十二邪祟之中,他最诡,他活着……” “够了。”镇武司司正冷声道,“你们妄图借混乱之时撼长城,既已伏诛,便无需再赘。” 可楚宁忽然抬起了眼,缓缓道: “三年前,他是否去过青阳县?” 俘虏浑身一震,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声音带颤,“我们这些边缘武者……但听说……听说青州那一带是有很多人无缘无故被抽干神魂……” 赵天宇眉心紧蹙。 楚宁眼神如雪:“他和楚云的事,有关?” 俘虏低头不语,却再不敢直视那目光。 “够了。”旁边一名镇武司中年执事沉声道:“这等底层武者所言,不足为据。审讯已毕,结果交由中枢定夺即可。” 赵天宇压下情绪,没有争辩。 可在那一刻,楚宁眼神微动,一缕魂识悄然渗入俘虏识海深处。 ——片刻后,他微微垂眸。 那人没有撒谎。 骨咒,确实去过青阳县。 就是那一夜,奔雷武馆遭袭,随后阿姐失踪。 审讯之后,众人退散,楚宁却未走远。他独自坐在一截破损的石柱下,默默看着远处一处残缺军阵。 那里,几个老兵正清理尸骨。 他们小心地拾起一块残盾,一块破甲,一枚断指,将它们包在粗麻布里,放入一个个灵匣之中。 “你轻点,那是老郭的佩剑,他护了我一阵,才被……我答应他给他带回家的……” 老兵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千里风雪里唯一残留的哭声。 而在更远的角落,一个披着残甲的老将正坐在一具尸体前,手里握着一壶冷酒,壶嘴已干。 他眼睛红肿,像是哭了很久,又像是还未哭够。 他低低念着谁的名字,一遍遍唤,一遍遍灌酒。 “你不是说……等我伤好了,再一起回乡吗……你这个混账,说话不算话啊……” 他一口酒,一口雪,终于抱住那具尸体,失声痛哭。 楚宁静静站起身,没有打扰。 就在这时,一道少年身影跑了过来。 是昨夜战后曾向他敬礼的那个守卫少年,脸上还带着擦不尽的血污,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 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镇武营制式短甲,脸上还带着擦不干净的血痕和雪污,眼睛发红,像是连夜未眠。 他冲到楚宁面前,忽然单膝跪地,“砰”地磕了一个响头,手上死死攥着一张沾血的纸。 “大人!”他的声音有些哑,“我……我愿跟您走!” 楚宁低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动。 “你叫什么?” 少年一愣,随即挺直腰背,语调坚定:“李野!镇武营第七列第三班卫兵!” “几岁?” “十六。” “还有家吗?” 这句话像一道细针,扎进了他坚硬的语气里。 李野眼神一颤,喉结微动,低声道:“我娘还在青州……但信寄不回去。” 楚宁静静接过他手中的纸。 那是一张请战血书,边角残破,字迹歪斜,却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 “李野,愿以此血誓,从此追随楚将军,愿死亦不悔。” 楚宁看了片刻,手指轻抚上纸面干涸的血痕,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缓缓将血书迭起,轻轻塞回少年的手中。 “这不是我收的东西。” 李野一愣,眼中满是惊疑与急切。 “大人……”他抬头,看向楚宁的眼神带着某种执拗的诚恳,“我……不是来要功名的。我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将才,也不是哪门哪派的传人,但我想跟着您!” “您回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守’,可以像那样。” “我也想那样……哪怕死了,也值。” 楚宁没有怒意,脸上依旧是那平静到极致的神情。 他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弯腰,伸手按在李野肩膀上。 那是一只很安静的手,带着山雪初融般的寒意,却也沉如千钧。 “你不该追我。” “你该活着。” 李野咬着牙,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可我想守住这里!” “您挡下魂狱狮王的时候,我就躲在城墙后。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就算自己连个阵眼都守不好……也不能再让别人替我死!” “我不怕死,我真不怕!” 楚宁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他看到那身破甲里藏着的血和骨,也看到一双倔强得发红的眼睛——不服输,不怕死,却也尚未真正明白“活着”的意义。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可你娘,还在青州等你。” “你死得起,她呢?” 这句话像冰锥插进少年的心口。 李野狠狠低下头,眼眶发烫,泪水混着灰土滴落在雪地上,泛起一点暗痕。 “你要守什么,长城、北境、你信的东西,都可以守。”楚宁继续道。 “但守住这一切,不是只靠流血。” “不是你死,就是守。” “是你活着,也能护。” 少年双肩颤动,却仍然没有抬头。 楚宁缓缓蹲下身,目光与他平视: “你知道我三年前为什么离开吗?” 李野抬头,迟疑地摇了摇头。 楚宁看着他,缓缓道: “因为我那时候,太想用命去证明自己了。” “结果呢?把自己送进死地,也连累了别人。” “我回来,不是因为我不怕死。” “是因为我学会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不死’。” “那是,哪怕你死过一次,也要咬牙回来,为了活下去的人。” 李野怔住。 楚宁缓缓从腰间取出一枚青灰色的玉简,拇指一弹,玉简飞至少年面前,缓缓落地。 “这功法叫《裂空翔影诀》,玄阶中级,重在速度、闪避、身法。” “我当年用它,在鹰嘴崖活下来,在多次劣势下挺了过来。” “我把它给你,不是让你去搏命。” “是希望你,能活着跑回青州。” “哪怕是为了送一封信回去,让你娘知道——你还在。” 少年呆呆看着那枚玉简,伸手捧起时,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想说话,却喉头发紧。 楚宁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了几分:“我不会收你为徒。” “但如果哪天你真能学会这身法,活着从战场跑回来……我会承认你。” 李野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炽热的光。 “记住,你不是要追我。” “你是要追你自己。” “把命,留在最该活下去的地方。” 楚宁说完,转身离去,步履稳如磐石。 李野跪在原地,捧着玉简,良久无声。 直到风吹起那张迭好的血书,在雪地上翻了一圈,落在他面前。 他将那纸重新捧起,与玉简一同收入怀中,低声道: “我……一定活着跑回来。” 他没喊,也没有再磕头。 因为他知道,那个背影已经记住了他。 也因为,从这一刻起。 他终于知道了“活着”的意义。 当日午后,镇武司与长城将军议事于镇武堂。 议题纷乱,争执不休。 有主张立即上书大乾天听,以“楚宁力挽狂澜”为由,请其复职,册为‘北境将魂’,立石碑于长城。 也有人持异议,言辞犀利:“楚宁虽有功,但已脱籍三年,而且还是朝廷追捕对象。” “且其修为诡异,所用魂法带异域雷源之象,应由朝廷监察先行评定是否存异变之虞。” 赵天宇面沉如水:“他以一人之力,挡下魂狱狮王,连斩二王,诸位如今还有脸在此争他功过?” 一名镇武司长老冷笑:“正因如此,才要慎重。一人之力能撼北疆,也能威朝纲。” 镇武堂一片低语,议事变味,楚宁却并未参与其中。 他站在堂外长阶之上,遥望那片雪域边界,魂识微动。 骨咒未现,阿姐未归,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 他的誓言,尚未履完。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议事堂,只留一句话,落在雪中,久久未散: “我来此,不是为了复职。” “我只是兑现三年前的一句话。” “仅此而已。” 夜再度降临。 风雪似乎终于疲惫,长城上空安静得出奇,残破的烽火台之巅,挂着一盏魂灯,淡蓝的光轻轻晃动,像是梦中人的心跳。 楚宁盘膝坐在旧镇武营楼顶,背后是魂轮回转的余息。 他的玄袍在寒风中轻摆,发梢被冻霜染白,却仿佛未曾察觉。 他闭着眼,魂轮沉于体内,如一颗静默星辰,缓缓旋转。 ——可就在这平静的一瞬,那星辰深处,忽然传来一缕极淡的震颤。 微弱得几不可察。 可他的心,却蓦然一颤。 那不是危机,也不是敌意。 是……某种魂系之线,被轻轻拽动了一下。 像遥远雪原之上,一朵蓝焰在风中轻轻一跳。 楚宁睁开眼,雪光映出他眼中金纹雷痕,随即一点点褪去,化作最寻常的深黑。 他静静地看着北境之外那片沉沉夜空,缓缓伸出手,指腹在虚空中轻点,似是拨动什么无形的弦。 一缕魂识沿着某道遥远的契约印记,如水脉微波,渐渐延展出去。穿过万里风雪,越过灵柩之井,直到那片狐域深处。 “……她在。” 他的心,忽然被一股久违的温意轻轻触碰。 那不是青璃。 是冬儿。 冰魄尚未苏醒,可作为青璃残魂寄托的守护者,冬儿与冰魄之间早已形成浅魂契。如今冰魄微动,便连带着冬儿的意识,在楚宁的魂轮中荡起一圈极轻的回响。 没有声音。 没有言语。 可楚宁却听见了。 魂海之中,浮现一幕画面。 夜雪如纱,狐域深处。 那座由万年玄冰构成的神台之上,冰魄静卧于阵心,朔月蓝焰在晶壳中微微跳动。冬儿盘坐一旁,双手迭放在膝上,气息如雪般浅淡。 她面色比从前更加苍白,眉间一缕青纹若隐若现,是寒毒侵骨的痕迹。 可她神情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轻轻抬头,仿佛感知到了那道魂意,望向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某个方向。 然后,她在魂息中轻声说: “她很好。” “你……也还好吗?” 就这么一句话,楚宁忽觉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微微撞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也说不出回答。 他只是看着魂识之中那道剪影,在冰原中守着一枚残魂,在孤雪中静静坐着,从黎明到黄昏,又从黄昏到深夜。 他一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一刻,长城的雪似乎都停了。 他缓缓起身,走向营楼西端的一处断台,那里曾是镇武台的引雷点,如今已被战火震塌。 他抬起手指,轻轻在空中划下一道印记。 不是术法。 也不是魂诀。 只是他的一缕魂念,凝作一个“归”字,嵌入冰雪之中。 “归”字无锋,却沉。 这一字,顺着魂契之印,缓缓飘入天际。 狐域深处的冬儿,忽然微微一愣。 她低头,看见自己手心中多出一道极细的雷痕,如绣线般蜿蜒,最终隐入冰魄之中。 她没有惊讶。 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低声说: “我知道你不会说话。” “可你还记得,就好。” 雪,又开始落了。 楚宁站在长城顶端,看着那“归”字缓缓融入雪中,久久不动。 风穿过残垣,在他耳边低声而过,像是遥远山岭上某人一声轻笑,也像是另一个人,在朔月冰魄中低低呢喃。 魂轮微颤,青璃的魂息极其微弱地涌动了一下。 是回应。 楚宁闭上眼。 他知道,青璃虽沉眠未醒,但她在恢复;冬儿虽守雪孤寒,但她未动摇。 他们都还在。 所以,他也必须一直在路上。 不是为了谁而死,而是为了那份还未了结的归途。 他心念微动,魂海之中,雷光一闪,断雪刀虚影在轮廓中浮现,又渐渐沉入魂轮深处。 不是召唤。 只是……温习一种存在。 他低声道:“等我。” 那声音轻得仿佛只落在风雪之间,却如钟声远传,穿过北境,穿过狐域,沉入一切归处。 当夜,长城之上魂灯如旧。 一缕淡蓝色的魂焰,自远方飘来,与城头魂灯交汇了一瞬,又悄然散入夜色之中。 赵天宇自军帐中仰望,忽然轻声笑道:“他又在和谁说话?” 可他没问出口。 因为他知道,那不是能问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在战火之间、死亡之后,仍在保留的某种牵挂。 一种不说出口的念。 而在极远处的狐域深渊。 冰魄晶壳之中,一道模糊身影,在蓝光中微微动了一下。 那是青璃的魂意,在朔月中轻轻回应。 她似乎听见了什么。 又似乎,只是梦见了。 梦见那人说: “等我。” 他盘膝不动,神魂内敛,一如那肃穆冰原上的孤碑。 就在这时,怀中忽然传来一缕炽热的波动。 他眉头微动,缓缓伸手,从胸前的内袍中,取出一块令牌。 正面篆刻四个古字: ——混元神令。 这枚神令的存在,世间除了他自己,便只有那位“混元上师”知晓它的存在。 连吞渊,都从未在识海中察觉到它的存在。 它仿佛与楚宁的气息没有任何绑定,静默如石,平凡如尘。 可此刻,却微微发热,像一滴热血在冰海中沸腾。 他知道这是为何。 上一次预支功法《雷铠·神铸诀》,助他在修炼停滞时破入七品之境。那次,他用“预支”的代价换来强行突破,也因此,寿元骤减。 而如今,他凭一人之力镇压魂狱狮王,破兽潮、守长城,算是偿还了上一次的“欠债”。 神令察觉功果回还,遂自动解封,允许他开启下一次预支。 只需再一次意念触发,他便可如往常那样,从神令中引出一道逆天功法,强行提升一阶修为或掌控极道术式。 以前的楚宁,面对这样的机会,几乎从不迟疑。 因为他太清楚,自己没有背景、没有门派、没有宗脉之助,只有一个人,在敌人的世界里不断搏杀前行。 神令,是他曾最锋利的“孤剑”。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动。 他的手指只在神令上轻轻掠过,没有将意念贯入其中,也没有激活任何一丝神力。 反而,将它缓缓收回了怀中。 风吹起他身上的玄袍一角,露出腰侧的魂纹残痕,那是他修行三年后沉积下来的伤,也是代价。 他低头,看着远方雪域,那是他三年来第一次不用神令、靠自己力量赢下的战斗。 “……已经不需要了。” 他在心中轻声道。 他的修为,已抵一品武者之巅。 再不是那个为了自保不惜燃寿、燃魂的弃徒。现在的他,已有余力从容应对绝境,不靠预支,不靠赌命。 更何况,这神令,代价越来越沉重。 如今,他的寿元,只剩七年。 再预支一次,很可能当场殒命。 “混元神令,到底是什么……” 楚宁神色平静,内心却一如三年前雪夜般纷乱。 你可以预支你需要的力量。 但你终将付出与你“命数”等值的代价。 这是等价交换? 是天道契约? 还是另有深意? 他曾无数次在闭关中思考:这神令到底来自哪里?为何偏偏选中自己?为何不是天赋更强之人? 他找不到答案,也不愿再赌。 现在的他,已经走到“能不靠它活下去”的路口。 他抬起头,望向幽深夜空,心念如雪落般清明。 神令在怀中缓缓熄热,重新沉寂,仿佛从未动过。 只有楚宁知道,刚才那一刻,他做出怎样的决断。 不是拒绝力量,而是第一次,选择信任自己。 风雪又起,他静坐如山,不再回头。 两日后,雪未消,天却已晴。 长城之上,伤兵稍愈,军阵已整。 残缺的魂纹已被新阵暂时覆盖,镇魂石在雪中重燃微光,延绵千尺如烽。 但北境并未迎来真正的宁静。 因为今日,来自朝廷的“钦差”到了。 赵缙,天子近臣,五品强者,掌北境巡察、政审、军权三道重事。 监察使冷琰,六品武者,素有“冷面斩吏”之称,凡入其审者,九死一生。 两人同乘王朝飞羽舟而至,未入军营,便直达镇武堂。 他们到来之际,整个北线震动。 三州督军、镇武总司、主将、边境封疆之臣,皆到场列席。 赵天宇本想避开,却被镇武司副统拦下:“将军既为主战者,不可回避。” 而楚宁依旧未到。 直到镇武堂钟响三声,一道黑影,才在雪后日光中,缓缓踏入。 他未穿军甲,也未带封印,只着一袭墨袍,步履从容。腰间没有佩刀,神识未显,整个人就像个寻常行人。 可他踏入那一刻,堂中诸人,尽皆色变。 赵缙看着他,神情未动,只微微一笑: “这位……就是三日前,于长城斩狮王、破兽潮的人?” 楚宁站定,未答。 冷琰眼神一转,淡淡接话:“看不出境界,想必已入圣境,真气未漏堂中已有雷痕。” 他说得轻,却分明是在提醒在场所有人——他,是不受控的雷。 赵天宇站出一步:“他救我北境,破狮王于城下,便是逆转战局之功。” 赵缙微笑:“赵将军所言极是。正因其功勋之巨,故我奉圣旨而来。” “圣上谕令,赐楚宁‘护疆侯’封号,位同三品,领北都镇之印,掌北境防线辅政。” “请受旨。” 此言一出,众人震动。 三品封爵、军政合一,在边疆几乎与“割据一域”无异。 更何况,这是“楚宁”,一个三年前被除名的“弃徒”,如今突然被封候,封地正是他三年前险些丧命的北境。 赵天宇暗惊:“这是……拉笼,还是推入漩涡?” 楚宁依旧未动。 他只是淡淡问了句:“旨呢?” 赵缙一顿,随即从袖中取出金丝封卷,高举在手,朗声宣读。 那圣旨文辞中规中矩,没有激赏,也无厚褒,反而着重提及“其体内雷源异象,未可明辨”,“特予封职,观后定断”。 楚宁听完,眉头轻挑,眼中多了一抹淡淡冷意。 这哪是封赏?分明是“安置”,加“钳制”。 冷琰站起身,目光扫过堂中众人,最后落在楚宁身上,嘴角含笑,却不见半分温意。 “楚宁,你在边境斩狮王,镇魂潮,是大功。” “朝廷此举,封你为护疆侯,赐地、授印、开权,可谓网开一面,赏功除过,又何须多虑?” 他顿了顿,语调忽然转折,目光锋锐: “况且——”冷琰道,“羽林卫亦有意延请你加入。” 此话一出,堂中微微一震。 有镇武司将领面色一变,低声私语;有高阶武者眉头微皱,眼中闪过警惕。 羽林卫——那可是天子亲卫。 非五品以上武者不得入列,号称“禁天三卫”之一,皇权最锋利之刃。 这不是单纯的拉拢,这是直接要将楚宁纳入御前控制。 是以荣誉之名,行钳制之实。 堂中气氛顿时一紧,连赵缙也在此刻略微皱眉,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冷琰一眼,眼底浮现一丝不悦。 他不喜欢冷琰越权抢话,更不喜欢羽林卫横插手脚——这本该是政务、宗门之间的博弈,羽林卫一旦入局,就不是谈封赏,而是宣誓主权了。 而楚宁,仍是一语不发。 他只是低头,似在看自己掌心。 掌心空无一物,只有淡淡的雷纹痕迹,如墨似雪,沉在骨血之间,仿佛在提醒他: 你是谁,你靠什么,走到这里。 沉默持续了半息,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应。 终于,楚宁抬起头。 他没先说话,而是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落在袖口的雪灰。 那一瞬,明明没有风,他的动作却像吹散了一室沉压。 “你们说完了?” 他语调不重,却句句清晰,落在众人耳中,如钟声乍响。 赵缙咳了一声,试图回到节奏主线上: “楚宁,你若愿封为护疆侯,北境三州调兵之权,将由你节制。册封之礼已备,待你回京即可加印、授令。” 堂中数人齐声附和,连魂宗代表也轻轻点头,算是默许朝廷安排。 可楚宁眼神未动,只缓缓开口: “我不愿。” 一句话,轻描淡写。 却像在这森严正堂之中,扔下了一道雷。 有人倒抽冷气,有人面露不安,赵缙脸上笑意不减,却已明显凝固。 当楚宁说出那句“我不愿”时,赵天宇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震了一下。 他站在堂下偏左侧的位置,虽未在主位,却因身份特殊而得以参与全程。 朝廷钦使、宗人府监察、诸军将佐皆在,唯他一人,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听这一场封赏之议。 楚宁拒绝了羽林卫的召入、护疆侯的册封、入宗归朝的三道“恩典”。 这一切,在赵天宇看来,并不令人惊讶。 但他心中,却依旧泛起了复杂得几乎难以言喻的波澜。 他望着楚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三年前,他们并肩作战,执刀守阵。那时的楚宁,锋芒未敛,话少却倔。他从不争,也从不服。他们都以为,他迟早要么死在阵前,要么爆发得惊天动地。 三年后,他归来,一人斩王,震动朝野。 赵天宇见过太多人因功封候,因威而折。 可楚宁,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圣旨当前,毫不犹豫地说出“我不愿”。 赵天宇那一刻竟有些恍惚。 他心里第一时间升起的是敬意。 不是因为楚宁做了“对”的事,而是因为他做了自己“做不到”的事。 他无法拒绝圣旨、无法无视羽林卫的调令、也无法对一个三品之位视若无睹。因为他还有家人、军籍、仕途、名声,还有他那“活在帝国规则下”的全部人生。 而楚宁,没有。 所以他有了自由。 也因此,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赵天宇的手握在身后,不知何时轻轻收紧。他并未打断楚宁的发言,也没有在那一刻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眼神沉了。 是敬,也是忧。 是欣赏,也是隐隐的不安。 他理解楚宁的选择,却也清楚,当你站在所有规则之外,就注定会被“规则的守护者”视为危险因子。 赵天宇在心中低声回应: “他们不会放过一个不受控的武者。” 冷琰眉头紧蹙:“你拒旨?” 楚宁转头看他,眼神很平静:“我未跪,也未接。” “算不上拒。” 赵缙终于收起了虚伪笑容,语气微沉:“你可知,这道旨意不仅为封赏,亦是为你洗脱三年前旧案。” “谢承钧之事,宗人府至今仍悬卷未决。若你回京,君前对质,自可洗清冤名,明镜高悬。” “你若不回,若不接旨……他人只会说你心中有鬼。” 楚宁缓缓走出一步,直视赵缙的眼。 “回京解释?” 他轻声重复,嗓音略哑,却冷得令人发寒。 “那是你们的流程。” “不是我的路。” 赵缙眼中寒芒一闪,沉声问:“那你来长城,是为了什么?不是封赏,不是解释,难不成只是‘救人’?” 楚宁忽然笑了,笑容没有一丝温度。 “你问我为何来?” 他语气轻淡,脚步却未停,步步走向大堂中央,行至众人环绕之间,如雷霆入局,光风不动。 “我不是来封侯。” “不是来邀功。” “也不是来向谁低头,或者证明我无罪。” “我来长城,只为兑现一句话。” 他回首看向赵天宇。 赵天宇望着他,眼神轻轻一点头,像是在心中重温那句誓言: ——“我跟明璃说过,三年之后,我会回来。” 楚宁收回视线,又看向那些高高在上的官使与宗座。 “你们说要我进羽林卫。” “要我归宗入朝,封侯入列。” “可你们想没想过,你们要‘收’的人,早已不是你们曾经赶出去的那一个。” “我不是你们的兵。” “也不做你们的刀。” “你们以为我需要你们来定义我是谁、值几品、封哪侯?” 他说到这,眼神猛然冷冽。 “我值不值,早就在长城上那一战说清楚了。” “我该不该活着,三年前你们不给我,现在我自己给了。” 全堂寂静。 赵缙的手指握得紧了些,冷琰嘴角一抖,却也无话可回。 因为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站在大堂中央的男子,不是一个可以“收回去”的弃子。 他是一尊自己走出来的刀,一尊从死地中挣断锁链的魂。 他们可以威胁他寿元、提起旧案、抛出高位,可唯独没有一样东西,能令他低头。 他不是逆命之人。 他是不信命。 堂中一名副将低声喃喃:“他……真的拒了……” 楚宁最后扫了他们一眼,语气低缓而决绝: “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 说罢,他转身,负手而出,雪光照在他的玄袍上,恍若一道不肯折的剑。 而此刻,堂中无人敢拦。 ——他的拒绝,不是傲慢,是清醒。 ——他的沉默,不是软弱,是不屑。 他不是你们封出来的侯。 他,是你们失去的魂。 楚宁回望他,淡声一句: “回去告诉端王,最好不要动谢承钧、谢明璃父女半根汗毛。否则——” (本章完) 第173章 雷行无归路(求订阅求月票) 第173章 雷行无归路(求订阅求月票) 他没有说完,只是抬手,五指轻屈。 “啪!” 一道惊雷凭空炸响,紫白色魂雷自虚空中劈落,仿佛撕裂了空气,狠狠钉在青石地面。 那雷痕如燃烧的伤口,深嵌石中,焦黑翻卷,雷光未散,雷音犹在,回响在四周的沉寂之中。 众人一震,四下无人再敢多言。 他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楚宁转身离去,玄袍掠起一抹雷影。 他步履如昔,却透出几分不容靠近的决绝。 他一路走回镇武营旧楼,推开那扇熟悉的石门,门内赵天宇早已等候多时。 屋内灯火昏黄,石屋中寒意未退。 赵天宇坐在矮几前,眉宇间隐着疲惫,但神色镇定。 他抬眸望向楚宁,缓缓道: “你很勇敢,做了我想做却从未敢做的事。” 他顿了顿,“我知道你是来道别的。” “你真要走?”他低声问。 楚宁点头,未多言。 赵天宇沉默片刻,终于从怀中取出一枚光泽温润的魂玉。 那是一枚传讯用的魂玉,清灵而精致,正是当日武侯谢承钧与武侯府联络所用之物。 他的声音变得低哑:“这是武侯府的魂玉……前些天她还传讯几次,问你是否已从极北归来。但最后一次,是十天前。” 楚宁眉心一动,神情却没有任何起伏。 只是垂下的手指,缓缓握紧,骨节隐隐泛白。 赵天宇看着他,语气沉重: “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但这段时间……兽潮初平,朝廷调查纷至沓来,关于你的是非喧嚣不止。我……实在没找到时机。” 他顿了一息,正色看着楚宁: “但现在我知道,你心里早已有了决断。” “走吧,”他说,“她一直在等你。但别让她,等太久。” 楚宁没有回应,只是伸手将魂玉接过,轻轻放入胸前内衣中。 “我说过,三年会回来。”他声音低沉,却清晰如誓,“我不能迟。” 说罢,他转身离开石屋,夜雪中独行而去。 风起之处,玄袍猎猎,魂雷隐隐震鸣。 他的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如踏在天地脉络之上,透着一种令天地肃然的坚定。 魂玉已沉寂十日。 他从拿到魂玉后,一直尝试以魂玉呼唤谢明璃,却从未收到回应。 此刻,他心中已然明了。 ——谢家,出事了。 可这一刻的他,却没有立刻唤雷、拔刀、动杀。 他只是走着,走进深夜,走进雪中。 雪落在他的发间、眉眼、肩头,却无一丝温度。 风很冷,但他却感觉不到。 魂玉紧贴在心口,冰凉微颤,如同失语之人的一声叹息。 他低头,静静地抚了抚衣襟下的那一处凹陷。 魂玉没有碎,可魂玉中那一丝熟悉的魂意,已然微弱得几不可查。 楚宁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夜。 谢明璃伏在他膝边,发丝散乱,眼眶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却依旧倔强地说:“楚宁,你信命吗?” 那时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一直不信命。 可那一刻,他却动摇了。 他说:“不信,但我信你。” 她笑了,笑得像风吹过清池。她说:“那我们约定,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要来找我。” 而如今,那魂玉失声,正如她消失于无数命数之中的回响。 他忽然觉得脚步有些重。 不是累,是一种久违的、压在心头的重量。 这不是破敌千军的负担,不是修行瓶颈的桎梏,而是那种……他多年未曾有过的恐惧。 他怕迟到了。 怕她在冰冷的牢里等得太久,怕她倚着墙壁望天时,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 怕她被逼着低头、屈服、沉默,怕她把曾说的誓言一个个忘了。 他怕她不再相信他会来。 “我不能迟。” 他再次低声呢喃,声音轻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可魂雷,却悄然共鸣。 那一刻,体内雷魂未动,却像听懂了他的心意,竟微微流转,在魂海中生出一道细细的雷线,绕过所有杀念,回归魂轮。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 他不是为了杀而前行,也不是为了报仇而修雷魂。 他走这一路,是为了应誓,是为了兑现那一句“我信你”。 …… 风雷山,位于北境通往京城的咽喉之地。 连日大雪覆盖了山径,积雪厚达一尺,昔日通行商旅早已避走他路。 楚宁却未绕,只直行主道而上。 山腰雪林处,忽有异动。 一名老者身披玄青道袍,立于雪岩之巅,手执山魂令,声音朗朗:“风雷宗奉朝廷密旨,擒拿叛逆楚宁,违者同罪!” 话音未落,风雷山四方轰然震响。 自松林、雪壑、崖壁之中,五名风雷宗长老齐现,皆是八品之上修为,布下五方锁雷阵,将整条山道封死。 楚宁止步,眉眼不动。 他没有问“凭什么”,也没有质疑所谓的“密旨”。 他只是缓缓抬头,看向风雷山主峰上那面飘扬的宗门旗帜。 那是他在青云擂上遇到过的宗门。 三年前,风雷宗不过是边地小宗。 他青云擂大放异彩时,宗主曾命弟子奉上雪芽茶,如今却摇身一变,不知奉谁为主,胆敢封山拦人。 “请让你们宁宗主出来一叙。”楚宁轻声道。 五名长老冷哼一声,一齐催动阵旗,山体震荡,雷阵封天。 雪崩自岭顶而下,寒风之中,五人化作五道雷影齐落,打算先发制人。 楚宁只是缓缓抬掌,指尖一道雷光凝聚。 电光乍现,天色倏暗,一股磅礴的气势自他周身悄然升起。 脚下青石雪地不再沉寂,而是伴随着他的气息鼓荡而起,碎石翻飞、雷声入骨。 “轰——!” 雷光瞬间倾泄而下,像是天罚之火撕裂苍穹,五道雷柱自天垂落,贯穿山体。 风雷山主峰如被撕裂,山脉崩裂三分。 那五名风雷宗长老,尚未来得及催动山魂本源,便被雷光封喉、气海溃散,连一句求饶都未能吐出,便化作焦黑残骨,横尸雪中。 雷声久久未歇,雪林尽白,苍山震动。 整座风雷山,仿佛被一人一掌生生劈开。 雷鸣尚在远山回响,山石崩裂,尘烟四起,战阵余痕化作焦黑断痕,一道深邃沟壑从峰顶裂至山脚,触目惊心。 楚宁缓缓收手,玄袍垂落,袖口掩去了手掌间的雷光,连带着那暴烈的气息也一并隐没。他神色平静如水,唯有眼底深处仍残留着未散的雷意,冷峻、肃杀。 但那一丝肃杀之下,竟藏着一缕难以言明的沉寂。 他垂眸望向掌心,那道尚未完全褪去的魂雷雷纹在皮肤上隐隐跳动,仿佛残响仍在。 “三年前我若有此力……”他在心中低语,话未完却已满是沉意,“可破局千重,救她、救自己……甚至,改写一切。” 可如今呢? 他破了敌阵,震慑八方,杀尽拦路之敌,山河都在他脚下低伏,却在胜利来临的刹那,只觉胸中空落一片。 那种“空”,不是力之不足,也非胜之不武。 而是他终于明白——原来力量之外,还有更难以掌握的“道”。 他的“道”……究竟为何?为战而战?为破而破?若一切皆已斩断,那心中这股无法填满的空虚,又从何而来? 战斗终歇,风雪漫天。他站在雷痕之巅,仿若孤峰之上唯一的存在,天地之大,却无人可诉。 风雪间,他回望风雷山,那山巅雷痕未散,焦土未凉,却已无敌影残声。 他忽然生出一种孤独,仿佛这一战之后,真正死去的,是那个曾经相信“剑指不平,便能救她”的自己。 他的“道”……究竟为何?为战而战?为破而破?若一切皆已斩断,那心中这股无法填满的空虚,又从何而来? 战斗终歇,风雪漫天。他站在雷痕之巅,仿若孤峰之上唯一的存在,天地之大,却无人可诉。 “明璃……”他在心中唤她的名字,像是用尽全部力气,又像是轻轻一叹,“你……还好吗?” 这声音,是执念,是牵挂,是他坚持走到今日的理由。 他未再回望身后的尸骸与断壁残垣,那些人、那些命,在他掌下如尘土飘散。他没有悲悯,因为他无法停下。 此刻的他,只向前看。 因为那里,有一个承诺未曾兑现。 长城一战震惊北境,楚宁一人御魂雷,横扫兽潮千万,斩破镇北关外兽王,名声如雷霆滚落,传遍四域。 风雷山一战之后,楚宁西行百里,踏入洛水地界,当地早已有风声传来。 洛水多温泉、烟柳之地,自古为北方宗门客栈、文宴流连之所。 如今却因一个人的到来,满城动荡。 人们将他称作“雷魂”,称他之力足以一人镇一城。 于是,云火堂借此天时,主动在洛水设宴。 名为“为镇北英雄洗尘”,实则是要与这位当世风云人物结一善缘。 宗门大礼动用,封了整条醉烟坊,只为今夜一席。 宴设凤台栖月楼,朱帷高挂,香风漫巷,数十位女修朱衣迎门,坊中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雷魂楚宁今日要赴宴”这句话,几乎成了坊间口号。 路人皆以为荣,孩童奔走相告,武者更早早等候坊口,只为一睹那位自极北血战归来的身影。 而楚宁,于一片人潮簇拥之中缓缓现身。 他仍是一袭玄袍,风尘未洗,神色淡漠。 他未快步,也未施礼,只步步踏雪而行,仿佛山中归人。 可无论何人看去,那步伐里皆似藏着雷霆万钧之力。 云火堂欲借楚宁之名行威北境,便设下这场盛宴。 楚宁一眼便看穿其中虚伪,却仍孤身前往。 既有人敢以礼为刀,他便要让对方知晓,什么叫“雷霆为饮,生死为席”。 醉烟坊今日封街,酒楼“凤台栖月”珠帘高挂,朱衣女武者列队相迎。 坊中百姓、游侠、说书客,无不驻足仰望,只待传说中的“雷魂”步入酒楼那一刻。 楚宁来得并不快。 他步伐沉稳,玄袍带雪未除,披风猎猎。 未施灵气加持,却每一步落下,仿佛能踏入众人心头。 女武者低首迎宾,谁都不敢抬眼看他。 有人曾在长城遥望楚宁御雷之势,自那日后夜夜梦魇。 如今近距,灵魂深处的畏惧不自觉浮现。 楚宁未语,未礼,只缓缓登楼。 檐上雪落,碎于靴下无声。 堂内香雾缭绕,魂香燃于角落,玉觞玉盘摆满案几,琼浆美味看似盛情,却早设杀机。 琴声婉转如流水,实则音杀阵早已随之铺展,一线之差,便可震魂裂识。 三位云火堂主皆是七品武者,早已等候多时了。 他们衣饰不凡,笑容如春风般温和,仿佛真心接风洗尘一般。 “北境之战,楚将军一战封神,”中堂那位堂主先行起身作揖,语声恭敬,“云火堂不敢忘功,今设薄宴,只为一杯敬英杰。” 楚宁目光扫过三人,落于主位一眼便移开,转而在侧席缓缓坐下。 那一坐,不卑不亢,却如临众神之座。 他举起杯,微抿一口,盏未放下,只淡淡回道: “我赴的是一封请帖,不是请命。” 话落,席间气氛登时微凝。 楚宁那句“我赴的是请帖,不是请命”,如寒锋扫雪,虽语气平和,却让满堂热意徒生凉意。 三位云火堂主对视一眼,唇角的笑意一时僵在半途,不知是该收起做态,还是强撑下去。 尴尬只持续半瞬,堂主之一高举酒盏,作势挽回: “楚将军果然快语直言,爽利如雷。我等敬你一杯,以表敬意。” 楚宁却已闭目不语,似是饮酒品香,实则凝神听琴。 那抚琴女手指极轻,琴音初如流水潺潺,不见杀意,可越往后调门越沉,渐转羽调,似将魂意轻轻牵引。 酒香不散,魂香环绕,不冲鼻,却仿佛一缕丝线,从鼻腔一路探入识海。 他心头微动——阵成了。 魂阵不在地脉,不在符文,而藏在这香气、琴音与酒意之间,是一种极微极巧的幻魂杀阵,攻心不攻体,令人不觉中神识沉沦、执念萌生。 他感知到,屋中几位低阶修者已陷阵中,眼神发直、呼吸缓慢,神识漂浮不定,仿佛正与什么幻象交谈。 而堂中,突有一异动。 门口那本已候立多时的小厮,忽然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他手中端着第四巡的酒,却脚步踉跄,酒盏中隐隐泛起黑丝,似被人刻意动过手脚。 楚宁睁眼,目光瞬间锁定那小厮,目中雷芒一闪。 魂识扫过——果然! 那酒中之物,竟不是寻常迷魂,而是阴煞之气凝聚的“断神散”! 此物极难察觉,若非他曾于北境对战邪祟之军,见识过断神散的残害,今夜怕真要中招。 他眸光微冷,语气却依旧平静,只一句话,淡淡响起: “你们敬的,是我,还是你们背后的主子?” 席间三位堂主神色齐齐剧变,尤其中间那位,面上笑意骤收,指尖轻颤,悄然欲探向戒中法符。 尚未开口,楚宁已将酒盏轻旋,指腹于杯沿轻敲。 “叮——” 一声如雷前之鸟鸣,清而脆。盏底雷纹浮现,宛如蛟龙初醒,雷光游走其间,逐寸绽开。 他将酒盏翻覆,酒水洒落于地,溅湿席前锦毯。 那杯酒,正是他在第一巡时自备之物——未动杯中魂香,只藏引地脉之雷。 雷意随酒渗入地脉,如雷种播入土壤,星火引线,一息便燃。 “你们既设此阵,便应知——后果。” “轰!!” 一声惊雷,自楼下地基深处炸响,仿佛整座醉烟坊的地气被一瞬引爆。 雷蟒狂涌而出,魂香顿时崩散,琴音逆鸣,音阵反噬。 那抚琴女修尚未逃离,便被震得魂脉断裂,尖叫未出口,已当场晕厥倒地,指骨尽碎。 屋脊轰然开裂,一道雷柱直冲天顶,掀飞重帘,击碎琉璃,香案爆碎成尘,木柱龟裂焦黑,整座醉烟坊的上层,如在雷神咆哮中灰飞烟灭。 三位堂主措手不及,未及结印护体,便已身陷雷潮。 其中二人气海雷音滚滚,魂识瞬间崩溃,七窍流烟,化作焦炭,横尸雷场。 唯中间那名堂主因座位偏离震心,虽身受重创,却尚留一丝魂息。 他口中鲜血狂喷,趴伏于残垣断木之间,手脚颤抖,艰难举目。 楚宁缓缓走近,玄袍无风自振,雷意隐隐环绕周身,如神临尘世。 堂主面色煞白,瞳孔泛灰,死死咬住牙关,挣扎出一句: “不是我……是,是上面要试你,试你是否……已达圣境……” 楚宁眸光一凝,语气却不惊不怒: “上面?” 堂主意识涣散,唯觉一道雷意贴近识海,不斩其魂,只镇其神。 他惊恐地意识到,对方并未急着杀他,而是在逼他说出幕后之人。 他咬牙强撑:“是,是……端王。他言你非忠非叛,欲看你成势,才知该推、该灭……” 话未说完,鲜血再次喷出,染红胸前金纹。 他气息急剧下坠,魂识溃散边缘,似随时都将熄灭。 楚宁神色冷漠,指尖一点,一缕雷息镇住其魂核,不让其立即崩散。 “让你活,是让你见证,”他淡声,“你们试我,可我也试你们。” 他转身离去,步履如常,语气轻淡,却在风雷之间震耳欲聋: “代人试锋,先看你有没有那块铁。” 雷压如潮褪尽,唯有遍地焦土与瓦砾残骸。 而那个命悬一线的堂主,伏在断木之间,魂识如灰,却死死记住了那句话。 街坊百姓早已惊惧欲绝,不知发生何事,只敢远远观望,竟无人敢靠近半步。 而那风雷之中,一道人影披风猎猎,自破瓦碎砖间踱步而出,衣不染尘,神情冷峻。 楚宁步下坍塌之楼,抬眸望向远方夜色,似在静听余雷回响。 他脚步不急,行于余烬与碎木之间,恍若踏月归人。 那一刻,雷魂之名不再只是传说,而是天威临人,谁敢算计,谁便葬命。 楚宁离开时,雷气未散。 可他心头,却并无得胜之感。 他知这不过是权谋一角,杀技再强,也难破命局之网。 他缓缓收息,眉间一线雷光未散,反觉心神躁动如潮。 他在想——为何,明知是局,他仍执意赴宴? 或许,他只是想用力击破那一层虚伪的帷幕,看看这世间还有几分“真”。 又或许,在这一场又一场杀与谋之间,他在找的,并不是敌人的破绽,而是自己那条未明的“道”。 三日奔行,楚宁所遭截杀不下十次,行至江临渡时,天色已入微暮。 江临渡,为北域通往中州的唯一水路渡口,因江势湍急、两岸山势如壁,自古以来便是兵家锁喉之地。 千年之前,曾有一代大儒在此布阵,以文心御兵,力退十万南蛮,后人遂于江岸设台祭文魂,被尊为“文江”。 千年后,此地再无兵锋,却藏杀机暗涌。 天色渐暗,雪线已尽,前方雾江横亘。 楚宁缓步而行,立于江岸崖石之上。 风自江心吹来,裹挟水气与寒意,冷得像一柄无形的刃,轻轻划过衣袍与眉骨,却无法切断他胸中那股近乎执拗的沉念。 他望向对岸。 江雾氤氲,光影迷离,一道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披着月色轻纱,正伫立在远岸风中。 是她。 谢明璃。 她一袭素衣,乌发飘扬,静静地立在那儿,仿佛在等他,又仿佛早已习惯了等。 风吹动她的衣角,她的脸却模糊不清。 “楚宁。” 江风中,他仿佛听见了她轻轻唤他一声,像是从梦里传来,又像是从魂玉深处浮起。 那一声并不急切,却像从极远极远的地方,穿过了千山万水,透过了时间的重重缝隙,只为在此刻,被他听见。 他心头一震,下一刻,江风一转,雾气倏然掩没了那道影子。 他怔怔站着,不语。 片刻之后,他缓缓伸手,按住心口。那里藏着的魂玉,冰冷依旧,一如十日前的沉默无声。 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不是错觉。 是魂牵,是她的呼唤,是他踏上此行的唯一理由。 他抬头望天,江上星光微弱,天地如墨。 忽有微响入耳。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滴水珠,从古桥檐角滑落,坠入江面,溅起一点涟漪。 江风冷如刃,江雾如翻卷素练,吞没岸边芦苇。 水面却反常平静,仿若被大手按下波澜,沉而无声。 舟船皆无,唯有一座古木浮桥横亘江上。 桥身微斜,似随江波轻晃,然其桥桩下赫然镇有一颗幽蓝魂石,稳若磐石。 木桥之上浮雕云纹,如魂息律动,桥尾红灯微晃,似有血光。 桥畔,一老者披蓑独坐,手持竹竿垂钓。 须眉如霜,却神息全敛,气不浮毫。 楚宁静立江边,未踏桥半步。 一滴水珠,自桥檐滑落,坠入江面,溅起一点涟漪。 便在那水珠破面一刻,四道水魂悄然自桥下浮现,无声入流,悄然绕向楚宁周身。 他们借江为身、以魂作鳞,行于水中而无迹,皆是冷水世家独门修魂武者,擅阵杀,修魂吞魄,号称“湿魂无声,人死魂散”。 这正是冷水一脉的秘术“溺魂阵”。 入阵者魂海受困,神识沉沦,水魂不离身,蚀人魂魄于无声无形之中,号称“魂台一梦醒,不知身归处”。 楚宁瞳中微光一闪,脚步不动。 这般魂阵,并非强杀,而似请君入瓮,待人自投罗网。 ——“困魂、蚀识、引幻,再施水刃割神。”楚宁心中已断阵意。 “六品中等的构阵者……是要探我深浅。” 他拂去衣角尘土,步履如常。 第一步,落地无声,雷意自脚底散入地脉。 江水骤一颤。 四魂顿感压迫,一人传音:“不对,此子魂压诡异,非寻常武者。” 第二步,雷意微鼓,如涟漪轻荡,桥面纹路与雷脉悄然共鸣,仿佛一息间桥已化作雷引之阵。 水下四魂如鱼见雷,惶急游走,欲隐魂遁形,却已然被雷意锁定,动则引雷,静则受困。 第三步,楚宁闭目,吐气如风,轻声低语: “雷霆伏水。” 这四字不似咒诀,更如对天地之问,道心所化。 一刹那,江雾化电,雷光藏于气流,伏于水脉,如春雷入地,悄然震响。 “伏水”,非直击之雷,而为“柔雷”,藏势不显,运转无形,似太极中“以静制动”之理,以柔驭刚,以虚破实。 电光未闪,雷声未鸣。 却在下一个刹那,整条江面轰然暴涨,雷声由地底炸响,一道雷蟒自江中腾起,横扫四方。 江水三尺瞬被蒸发,雷意凝实成形,宛如一条金蓝相间的雷蛇,穿破魂阵、缠杀水鬼。 四道水影尚未遁出,便如逆流之鱼,被雷蟒吞入体内。 “噗——!” 岸边老者只觉魂震如雷,口中溢血,一头栽倒在地,连竿都未敢收。 四名武者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雷意灼体,魂魄如雪遇火,顷刻蒸融,只余几缕青烟,消散江风之中。 浮桥亦在雷光中“咔嚓”裂断,化作断木零落入江。 整个江面,似被斩开一刀,雷痕贯江而下,直入江心深渊,久久不散,雷息震荡,星辉亦战栗。 楚宁静立原地,目光落向水面。 他并未即刻离去。 此战虽快,但他心中却泛起另一重感悟。 “雷,不止为杀。” “雷,亦可藏势于柔,伏于水,道于心。” 先前他所修雷魂皆刚猛一途,摧魂裂神,重破轻控。 然而这一次,他以伏雷入阵,转刚为柔,静而成势,却更迅更烈。 “魂之至动,起于无形;雷之至杀,伏于无声。” 他盘膝而坐,任江风袭衣,闭目凝思。 识海中,一枚魂纹渐渐浮现。 非先前之雷刃、雷骨、雷铠,而是如水流般的纹络,从圆心扩散,呈漩涡状,一圈圈雷脉环绕魂海,静若涟漪,动则吞魂噬魄。 雷意如水,水中藏雷。 魂纹雏形初现。 此纹若成,不光是魂攻之器,更是布阵之道,既能伏敌于不觉之间,又能护身避杀,一攻一守,阴阳相济。 楚宁缓缓睁眼。 夜已深,星光寥落,雾未尽散。 他走向岸边,从破舟中捡起几块枯木,注魂成舟,木板如雷纹交织,轻踏江面,一步成舟。 他未回望,只背影随雷光流转,越过江雾,逐星而行。 钓者尚跪伏桥尾,良久未起。 那江心之上,雷意犹存,涟漪阵阵,仿佛天地尚在喃喃其悟。 雷可裂山,亦可伏水。 动中藏静,杀中藏生,此谓魂修之道,雷魂之心。 雷舟破雾,泊于江南。 楚宁脚踏雷纹而行,未言一语,步步如律。 江岸尽头,山脚下,一列金甲骑卫横列如墙,气息肃杀,早已守候多时。 山风拂面,旌旗微动,铁甲之下寒意透骨。 为首一人,高坐赤鬃战马,紫衫金袍,眉眼英朗却藏倨傲。 他执缰策马上前,抬手挡于中道,言辞清亮: “楚宁,燕家与谢家曾有婚约,你若执意继续靠近谢明璃,便是夺宗之女,犯礼夺亲。此事事关两族脸面,不容你妄行!” 楚宁神色平静,眸光落在那人眉宇,低声唤道: “你是?” “燕王府世子燕成言。”燕成言目光凌厉,“谢明璃乃我未婚妻,婚书白纸黑字为证。我奉父命而来,接她归宗,是名正言顺。你不过是她逃婚路上攀附之人,还不速速退回去。” 楚宁听罢,唇角轻起,却无一丝笑意,那是一种极冷的讥诮。 他淡淡开口:“我没听说过。” 一语如雷,落地有声。 谢承钧,谢明璃之父,昔年曾是燕王府下属一支主力军队的统帅,战功赫赫,为人刚烈。 当年,燕王府为笼络这位部将,主动提出儿女联姻之策,将自家世子燕成言与谢家女定下婚约。 谢承钧本以为这份联姻是一场政治互助,岂料在一次偶然中,他发现,燕王府之所以看中谢明璃,根本不是看中谢家的忠义或者谢明璃的品行,而是她体内罕见的“寒魄魂脉”——一种可助后代铸魂、强根骨的天赋体质。 婚约,不过是强取豪夺的遮羞布。 之后,谢承钧冷然退亲,燕王府亦未多言,反倒“体面”地撤回了婚书,外界便以为两家已然和解。 但真正的原因,是谢承钧断然不愿将女儿当作“铸魂炉鼎”,而燕王府自知此事丑恶,便冷处理了结。 直到如今,谢承钧被陷谋逆,打入死牢,谢家满门被贬,谢明璃身份一落千丈。 燕王府才终于再次出手——派燕成言亲自来此接人,企图以“履旧约”之名,将谢明璃重新纳入囊中。 “她是我未婚妻。”燕成言言之凿凿,立于马前,身披金甲,声若惊雷,“我奉父王之命,接她回府。” 楚宁望着他,目光如深潭,波澜不惊。 他记得,谢明璃曾在听松阁哽咽地告诉他,那段所谓的“联姻”,在她十岁起便已化作噩梦——燕家之人以“婚前调养”为由,将她多次送入寒泉试炼,以激发魂脉潜力,逼迫她承受磨魂痛苦;甚至密修一纸魂契,若谢家不从,便要以兵压境。 “这不是联姻,是炼魂。”楚宁低语,语气平静,却透出锋芒。 他今日不是来夺亲,他是来碎礼。 雷意未动,风却先凝。楚宁足下魂光流转,一式起手,雷魂凝于掌。 “轰。” 那一瞬,天地变色。 雷云翻涌,山川震荡,雷龙自九霄咆哮而下,裹挟万钧怒意,直扑山下骑列。 金甲亲卫尚未来得及结阵,便被雷海吞没,雷火摧甲裂骨,化作焦土。 燕成言猛地抬手,欲唤护卫抵御,却只来得及睁大眼睛,便被雷光贯魂、魂台碎裂、神识湮灭,连反抗之念都未及浮现,整个人已化为焦炭,坠落尘埃,死无全尸。 雷意未歇,雷痕从楚宁脚下蔓延至林野数里,山地皆破,焦骨横陈。 这是雷之毁灭,却不止于毁灭。 这是魂道的反击,是对旧秩序的否定,是他以意志之魂,击碎“婚姻”被用作工具的龌龊本质。 “武者自立,当由己择道,而非被血脉、门阀、权势所控。” 今日这雷,不只是为了谢明璃。 更是为那千万个被礼制束缚、命运被安排的人,劈出一线光。 楚宁收掌而立,衣袍未乱。 他踏过焦土尸骨,声音低沉而坚决: “她是谁,从来不是你说了算。” 雷魂已成,不再只是杀伐术式,而是他心之念、魂之志的延展。 ——破礼为剑,碎枷成雷,愿天下无强权之“婚约”,无权谋之联姻。 风定,雷息,天光再明。 楚宁身影,逆光而行。 他不曾回头。 这一战,既是破阵,也是破念。 数日之间,他已连破数宗。 楚宁却越战越沉稳,杀意渐息,魂念愈明。 他清楚,自己原非生于血路之人,可如今身在其间,唯有一途可走:以战止战,以魂为旗。 可就在他略作调息之际,一封请柬却悄然抵达。 非纸非信,无鸽无印,却有一束魂丝破空而来,于他魂海轻轻一触——如梦似幻,却又无可抗拒。 那是魂术极高之人方能留下的印记,兼具引导与试探。 他未言语,只将魂念凝指,以雷丝点化魂丝回应,继而踏上通往西岭之路。 不是陷阱,而是邀请——敌意中带着优雅,杀意中藏着期待。 这般手笔,不需猜,楚宁便知来自何处。 青鸾宗,位于西岭之巅,四季不雪,云雾缭绕,自古为女修隐宗。 宗门传承独树一帜,以“舞魂”“梦引”“琴阵”三艺为基,号称“无刃也能杀人于笑语之间”。 凡外敌来犯,未必刀剑相迎,往往一席薄舞,便可送人于无声梦魇。 楚宁踏入西岭之时,便已察觉气机浮动,与前几宗设伏突袭不同,此地无声无杀意,却处处暗藏引诱。 他不难看出,这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请柬。 天未暮,山间灯已燃。 沿山石阶自山脚而上,直通半山腰的观礼台。 一盏盏青光如浮灯随风而舞,如同仙女引路,亦似亡魂迎宾,诡异又静谧。 他驻足片刻,似在感应阵法之纹络,随后毫不迟疑地踏步而上。 观礼台上,十余名女修早已候立,朱纱轻衣,鸾羽遮面,皆是青鸾宗中选拔出的上乘弟子,容貌姿态无一不是人间绝色。 台风拂来,香气幽幽,琴音未起,心神已生波澜。 为首之人,披青绣羽袍,鬓边插鸾骨金钗,气质端雅温婉,正是青鸾宗副宗主——玉无心。看不出修为波动,她缓缓起身,盈盈一礼,语音轻柔: “听闻楚将千里南归,一路震宗破阵,宗中长老敬仰之至。此间山水俱佳,愿设一舞,为楚将洗尘解乏。” 楚宁眸光平静,未拒未应,只看了她一眼,转而望向观礼台中央。 琴已摆好,香已点燃,舞台之下,魂阵波动已然浮现。 那是一座以“情魂”为引的梦阵,借魂香入体,以琴音催心,再以舞姿摄神,专破修士识海防御,暗中夺魄控魂。 三年前,青鸾宗便曾用此法,于北境诱杀三名六品上等强者,震惊九宗,堪称“无形之刃”。 玉无心缓步而舞,步履柔缓,却极具引导之力,仿佛那一道道青光皆随她衣袂飞舞。 她眉眼间带着笑意,似羞似怯,一步步引向阵眼。 “楚将连破数宗,可曾疲乏?不若暂息片刻,也好让我等青鸾之舞,为你醒心……” 她话音尚未落,楚宁已淡淡开口: “美人之计,三年前或许有用。” 话锋骤转,神色一凛。 “如今,不够看。” 袖袍一扬,指尖雷光乍现,如丝如缕,却隐含破魂之威。 “轰。” 魂香逆卷,琴音逆震,梦阵之力未及运转至半,便遭雷意撕裂,直接从根基震毁。 整座观礼台剧烈震荡,女修们纷纷倒退,口吐魂气,魂识动荡,神识如被重锤击中,勉强稳住气息者寥寥无几。 玉无心首当其冲,面色骤白,口鼻溢血,双膝跪地,魂脉剧震,几近崩裂,却未遭致命。 楚宁立于台下,并未趁机继续出手。他神色冷淡,双眸如渊,扫视一圈后,缓声道: “我不杀你们,不是仁慈。” “是留你们,看清什么叫真正的魂威。” “下一次,别拦我路。” 说罢,他转身下山,身后余音未散。 十步之外,魂压尽敛,雷意收束如潮退散,天地归于寂静。 此役无伤而退,看似未斩一敌,实则一击震宗,破阵摧心。 青鸾宗自傲的梦阵与舞魂,在他手中如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山风掠过,观礼台残香犹在,魂阵已碎。 玉无心跪于断石之间,扶着裂痕未愈的魂脉缓缓站起。 她抬头望向楚宁离去的方向,却早已看不见那抹玄袍身影,唯有山路回风,余雷在风中低鸣,如未息之誓。 她咳出一口血,眼中却无怒意。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被雷痕撕开的台面、破碎的琴弦、倒卧的弟子。这些曾让她引以为傲的技艺,如今不过片瓦残沙。 那一瞬,她忽然明白,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那个男人。 他不是宗门记载中的雷修,也不是她认知中的魂者。 他可以杀人于无声雷下,却又能在破阵之后,克制如水,不再多施一指;他不宣仁义,却能以一句“不是仁慈”,留人以念;他冷如天雷,却在每一次出手中,隐含某种深藏的执意。 那不是简单的怒。也不是野。 是道。 是雷之“意”。 她忽然低语,声音极轻:“他是将魂化雷之人……亦是将雷还魂之人。” 雷于他,不止为杀。为醒,也为誓。 她闭上眼,静默良久,喃喃自语: “他是我们……青鸾百年未见的敌人。” “也是我……这一生唯一敬过的敌人。” 然而,下山途中,楚宁神情却并未轻松。 他心中沉思未歇。 破阵之法,非一时巧合,而是他近月来反复琢磨的“破心雷”初型。 以魂雷入阵,以意破识,专破幻梦与神识系术法,正是他雷魂修行的又一延伸。 但此技虽强,却非“终极”。 它更多是“克敌术”,而非“杀敌招”。 在连战多宗之后,他愈发清晰地意识到,魂武者不该只是以力压敌者,不该只是万雷轰顶的杀器。 若无法领悟雷魂之“神”,便永远只是“雷霆之刃”。 他曾是军中雷将,刀锋所向,万军披靡。 然而,此刻的他已非昔日之人。他心中隐约萌生一念: “雷魂的极致,不应止步于破坏。” “也许,它该是洗涤、唤醒、震慑……甚至,止战。” 此念一起,便再也无法抑制。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杀戮之后思考“克制”与“传意”。 可在青鸾宗这场梦阵之战后,他第一次明白:魂术之威,不在强杀,而在直击心灵。 他开始渴望一种真正属于自己的雷魂战技。 不是模仿,不是师承,更非战场千锤百炼之中千篇一律的招式。 而是融合自身悟道、战意、魂识、心性于一体的“神魂雷诀”。 一种,能由内而外震慑敌魂,破敌心防,却不必动手伤人的魂雷极技。 一种,在天地之间,唯他一人可用的,真正的“魂将神威”。 这一路斩宗破阵,他破的不只是敌势,也是自己多年来沉积未解的瓶颈。 走出青鸾宗,他仿佛也走出了曾经的雷霆之刃,向着另一个更高层次的魂武者迈进。 山风拂面,他回首西岭之巅,只留一句轻语: “既是雷魂,就不该只为杀伐而生。” (本章完) 第174章 雷轮初成,誓者无回(求订阅求月票 第174章 雷轮初成,誓者无回(求订阅求月票) 短短六日,楚宁雷魂横贯北境,十宗、五世家,接连溃败。 他如一柄斩空之刃,一路破阵穿云,所至之地,雷光照地三尺,无人敢拦。 雷魂楚宁,千里不留敌。 这九个字,在沿途各宗内宛如雷鸣般回荡,震得无数人夜不能寐。 有人以为他是在复仇,有人说他为名图榜;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所求为何。 他没有一次回头。 从第一战起,他便没有看过身后那些倒下的尸首,亦没有为一地一宗多留一步。 他甚至不知道,那些曾高坐宗主之位、不可一世的敌人,在他离去之后,留下的是焦土,还是惶惶众生。 他只看前方,越走越快,脚下雷影翻滚,雷息愈浓,天地随他心绪激荡,如临将劫。 而他自己,却越发沉默。 他不知道——京城,还有三日,便将审谢承钧。 三日,便可能定生死,毁权势,斩一人魂脉之根。 他唯一知道的是谢明璃还活着,魂玉虽沉寂,但那一息未断的牵引,像极了某人站在风中无声等他。 可她不能再等了。 楚宁六日连战,魂未息,念未止。 雷魂在他体内愈发躁动,五雷交汇,几近狂乱; 天边风雪如刃,行至夜色处,雷息竟自行激荡于背脊之外,仿佛天地间的杀意与他血中共鸣,已不分彼此。 他行至高岭之巅,衣袍猎猎如旗,魂海翻涌如渊,雷意不休,仿若天地也在催他快些、再快些。 风起,天鸣。 他站在山巅之上,忽而低语: “明璃,我来了。” 青鸾宗远去,星宿无语。 楚宁疾行在山巅断崖,四周寂无一声,天地仿佛都在凝视他魂海的沉默。 魂轮缓缓浮现于识海之中,九道纹路清晰可见,却不断震颤。 那并非不稳,而是——不合。 五道雷魂自他体内浮现,宛如五兽同笼、怒意交织: 金乌雷在高处回旋,炽烈如焰,斩裂之意如烈阳中腾飞的战旗; 玄蛇雷盘踞心底,如墨如渊,每一次缠动都牵动着记忆中那些黑夜与孤坟; 雪狐雷静伏不语,却在每一道魂波中滴落冷霜; 魇虎雷则伫于魂轮之外,长夜之中时隐时现,仿佛来自未来的梦魇; 唯有魂狮,踞于魂核之上,沉重如山,却不动声色,像执意守门的意志。 楚宁尝试将五魂收拢入魂轮,令其融为一体,但每一次运转,便有一道雷魂异动,破坏圆转之势。 他皱眉,沉思半晌,强行以“雷息”为引,逆转魂轮。 瞬间,五魂互冲。 金乌之焰猛灼魂轮,引得雪狐生怯; 玄蛇怨火撩起,试图吞噬狮心; 魇虎咆哮,惊扰九纹,引魂台震荡。 “咳——” 楚宁猛地吐出一口血,那血浓稠发黑,沾染衣襟之处瞬间焦痕遍布,带着雷焰残息。 他的神识如破网,撕碎之感贯穿每一道意识细线。 背脊骤然一震,整个人仿佛被五雷撕扯,从五肢百骸,到心魂深处,全数分崩。 他听见自己的牙关在咬合中轻轻裂出细响,指节早已握破,鲜血混着雷息,从指缝渗出,滴在膝下的石面上,竟将寒岩烧出一道烟痕。 “我在逼它们归一,还是……它们要将我分裂?” 他一边压制魂轮,一边喉间发出低吼,如野兽困于笼中,却仍不肯俯首。 可下一刻,识海深处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不是敌意,不是警觉,而是某种极其微弱的怀疑: “我是谁?” “我是这些魂的主人,还是它们囚困的囚徒?” “我一直以为我在御雷、驭魂,可现在……是我在控制它们,还是我,只是它们混乱意志的集合?” 风声骤起,雷光陡涌。 魂轮骤然炸开一道缝隙,楚宁喉间一甜,再度喷出一口血。 血未落地,便被自己身上逸散的雷息焚化。 他几乎撑不住,双膝微颤,体内五魂嘶吼交织,雷轰如潮,几欲压垮神识。 然而,就在神魂将崩之际,心口魂玉中那一点曾属于谢明璃的残念,却忽然微微一动,像风中微烛摇曳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被撕裂的魂识深处,有个声音仿佛从极深远处响起: “楚宁,你说过三年必归。” 楚宁双目缓缓睁开,血丝爬满眼眸。 他看着那如裂镜般的魂轮,咬牙低声喃喃: “不,我不是囚徒……” “我是誓者。” “我不信这些魂无法归一,我不信我走到这一步,只是雷的奴隶。” 他缓缓站起,浑身如铁,背脊笔直,血从唇边滑落,却滴水不洇。 魂轮虽裂,却未碎。 识海虽乱,意志如山。 他要让这魂雷,从今往后,不再彼此撕裂。 不再依附旧术。 不再借自他人。 ——只从他心中生,随他意而转。 “我要你们合。” 楚宁一字一顿地说,魂识鼓荡,魂轮旋起,九道雷纹如环般闪耀。 五魂雷兽齐声咆哮,雷意顿时倾天而下。 金乌怒啸,阳焰焚空;玄蛇盘旋雷环,欲将轮轴噬断;雪狐伏地,魂纹结霜;魇虎惊雷轰心;魂狮怒吼,以守护之势镇压雷潮。 楚宁站于魂轮中央,口中吐出:“雷霆合一!” 霎时间,五种雷魂强行被他以“雷意之印”封入魂核,魂轮震荡剧烈如欲裂开。 雷起魂溢,魂乱雷噬。 “轰!!!” 识海炸响,他神魂仿佛被五道雷从不同方向拉扯,筋骨俱碎、五脏如焚,整个人在识海中仿佛化作千片魂渣,随风乱舞。 一瞬之内,他意识陡然涣散,体内五魂如脱笼之兽,雷轮裂开七痕。 “咳!” 现实中他猛吐鲜血,雷息紊乱,面色如纸。 楚宁盘膝而坐,身如磐石,雷意在识海中急速旋转。 他试图以神识强行摄五魂入轮,但刚一引动,金乌怒焰先爆,雪狐反噬其尾,玄蛇长啸、魇虎狂撞、魂狮奋吼,五魂互噬,一瞬间雷意如狂潮冲击魂轮。 “嗡——!” 他身体猛地一震,脊椎如断线雷索震颤,一股撕裂感从魂核冲到眉心,仿佛有一头雷兽从身体里横穿而过。 他的指节陡然绷紧,甲盖开裂,血丝从缝隙中渗出。 雷息顺着毛孔涌出,蒸腾成丝,宛如热铁炙身。 喉头一甜,他猛然低头咳血,那血呈墨黑色,带着焦雷残息,落地即化,腾起轻烟一缕。 他咬紧牙关,眼眸微红:“还未成势,便几欲杀我……这是我自己的魂?” 就在此时,一道冷然嗓音于识海响起。 “你连魂都不稳,还妄谈创造功法?” 声音沉而远,却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楚宁抬首,淡道: “吞渊。” 那道影子缓缓在他识海中浮现,身形模糊,双目如渊。 吞渊的声音如同幽古山中回响: “你在强合五魂,以力压魂。这样只会走火入魔。” 楚宁冷声: “若不强合,何以创法?” 吞渊嗤笑,声音在魂海上空滚动,如雷非雷,直击神识: “你连功法的‘理’,都还未弄明白。” 楚宁皱了皱眉,五魂雷意缓缓收敛。他静坐魂轮中央,手指微动,盘膝而思,语气却依旧平静: “那你说,什么是理?” 吞渊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反问: “你可知,这世间功法,共有几阶?” 楚宁闭上眼,语声淡然如风:“天、地、玄、黄。” “那你知,功法之评,不止在‘术’?” 楚宁眉微挑,眼神微动,但并未出声。 吞渊语气转冷,带着一丝古老的传承者之威严: “功法有四本:势、术、心、理。” “‘势’者,天地自然之动,阴阳运转、四象更替,是大势之根;” “‘术’者,技法之形,可借势发力、应敌制胜;” “‘心’者,修者自身执念之所向,魂种之本色,意志所锚;” “‘理’者——最难,最深,却是根本。” 他一字一顿: “‘理’是天地之因果,是你之魂,与此身五行、筋骨、识海之间的内因交合与外因顺势。” “换句话说,理,就是大道。” 楚宁眼神渐凝,肩背不自觉挺直几分。 魂轮下的雷息隐约翻涌,却不再是躁动,而是某种本能的回应。 吞渊冷声追问: “你之前所用那一式‘五雷天心诀’,看似狂猛,其实不过是借术、借势之流,雷虽狂,魂却不归。你不过是以外物之法,硬撑内识之体,违理而行。” 楚宁沉默良久,拇指摩挲膝侧,低声: “我……以为那已是最强。” 吞渊的语气第一次透出一丝失望: “你以为魂轮在手,雷意自顺?那你可曾问过——魂,愿为雷吗?” 这句话落下,楚宁如遭雷击,猛然睁眼。 五魂微震,识海风雷同时翻涌,他胸口一沉,似被一只无形之手按住心脉。 他张口欲言,却一时无语。 吞渊没有放缓,继续冷冷说道: “这世间多少武者,穷其一生不过初窥其术。有人借天材,有人走魂契,有人封念铸图——都不过是手段。” “而你,明明已有魂轮、五魂雷影,却执意‘合之为一’,不问它们为何不顺,不问它们所欲为何。” “你不是在合魂,你是在驯魂。” 楚宁神情一僵,指节用力到泛白。他想反驳,却忽觉喉间发涩。 他忽地低声问: “那你要我如何?是你教我魂轮,如今却说我不问‘理’?” 吞渊淡然:“你确实合成了术,却未问心,未探理。就像拿着五把利刃拼成一柄战戟,却不知道它根本承不承重,握不握得稳。” “你若真想创出‘属于你自己’的功法,就该先问清楚:你和你自己的魂,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宁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光影渐暗,眉间却一丝丝缓缓舒展。 他静了数息,缓声道: “那……从哪开始?” 吞渊的语气终于柔和几分,带着一丝认同与期待: “从尊重魂性,理解天地开始。” “别再妄图以暴力融合万象。功法不是‘胜敌之技’,是你‘如何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方式。” “这世间功法,虽分天、地、玄、黄四阶,但真正决定它根本的,是四基之重:势、术、心、理。” 他顿了顿: “天阶者,可改天命; 地阶者,可镇一域; 玄阶者,立宗传世; 黄阶者,不过习气搏力。” “而你,若真想踏入‘造法者’之列,须从最根本的四基入手——魂、雷、五行、识。” “明白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与相生相克,才能真正踏出你的‘理’。” 楚宁低头,指腹在地面轻轻摩挲,像在描一道无形的图。 “魂、雷、五行……识。” 他轻声重复,眉心一点点沉敛,眼神却愈发澄明。 识海无风,却生雷音。 他忽然问了一句: “雷从我出,却不听我令;魂居我心,却扰我神……” “我以为自己驾驭它们,可会不会……我不过是它们的容器?” “它们是我‘借来’的雷魂,还是……我自己,其实早已被它们引着走?” 那一刻,他第一次,对“自己”提出了质疑。 不是力量够不够。 而是:我是主,还是器? 一念生,一念转。 魂轮之内,风色骤变。 他尚未来得及撤念,整片识海竟剧烈波动,五道雷魂陡然现形——不再是雷光雷影,而是实体之兽,踏于雷纹之上,目光皆凝视着他。 那一刻,楚宁仿佛坠入自己的审判庭。 金乌雷,焚天翼展,双瞳如燃,怒意如潮; 玄蛇雷,通体黯红,吐息腥寒,一眼便能勾起人最深的怨愤; 雪狐雷,冰眸幽冷,神情疏离,静立不语; 魇虎雷,隐在黑雾中,只露半目,咆哮不出却震魂; 魂狮雷,独自蹲坐魂轮之心,眸光沉沉,却不发一语。 楚宁站在它们中央,魂轮之下、雷痕之中,冷冷看着。 他不是第一次面对它们,但这是他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看清”它们。 那五道雷魂并非他之外的存在,不是外来之雷,不是借力之兽,而是他自己撕裂出的五个片段,是“他”,但又不是完整的“他”。 他低声问了一句: “你们……何以不合?” 天顶雷鸣翻滚,无人应答,只有五道魂影静静伫立。 忽而,金乌雷仰头而啸,眼瞳中映出天火: “你让我们并肩,却从未认同我们的存在。” “你只要我们的力,却厌我们的性。” 他言罢,雷焰四起,映出一片燃烧的城墙,那是三年前的长城之战。 楚宁立于残垣之上,遍体浴血,魂兵皆退,他独自一人冲入兽潮,将魂雷燃到极致,唤出天火雷灵,以一人之力,斩碎厉无咎。 血染残阳,天焰如旗。 那是他最狂烈的怒,却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无声地呐喊。 那一刻,他知金乌之火,是他的愤怒、也是他对“存在”的证明。 玄蛇雷冷笑出声,身形一扭,魂影化作一条盘旋在祭坛前的赤蛇,身披血印。 “你怕我的怨。” “可若没有我,你又如何撑过那场荒谬的审判?” 那画面浮现: 他刚入奔雷武馆是,他被武馆周教习污为伤害同门的罪人,他跪于地牢台阶之下,任雷雨浇身,不言不语。 夜中神识震动,他在无声之中,将写有“雷”字的衣袍焚于冷火雷中。 他那一夜未眠。 玄蛇雷,是那份“忍”,也是那份“怨”。 他恨权、恨命、也恨自己无能——那种毒性,不靠着玄蛇的怨念,他熬不过来。 魇虎雷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流沙,低沉地从识海角落涌来: “你唤我为‘恐’。” “却不知,我是你每一次抉择前,那一丝迟疑的本能,是你不敢言说的‘不确定’。” 识海深处,浮现他曾在青璃尸首前的犹豫。 那一刻,若他快一步出手,青璃未必会死。 但他迟了一瞬。 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在动手之前,他看到了血手背后隐藏的更多冤魂。 那一瞬,他害怕自己若出手,自己连同青璃会一起死。 他在赌,也在怕。 魇虎,是他最不愿承认的一魂——他可以愤怒、可以伤感、可以执念,但他不能允许自己“恐惧”。 可恐惧,一直都在。 雪狐雷不语,只幽幽看他一眼,那眼神仿佛从雪地之下抬起,裹着三分冷意,七分哀意。 “我从不吵闹。” “你却总将我藏起。” “你不愿承认你也会痛,也会恨青璃之死。” 画面如冰坠落。 青璃那一日断气时,魂火仍在指间萤萤未散。 他抱着她的尸体,跪于雪地,什么都没说。 只是把她的狐首吊坠系在自己脖颈之上,再没提过她一字。 雪狐,就是他藏起的那口“哭”。 他对青璃的痛不是愧,也不是恨,是“不能接受”她真的已经不在。 所以,他不说、不提、不让它显露,却让它冷冷地蹲伏在自己心脉边缘,如一只从不叫唤的魂狐,静静咬着他一部分的柔软。 魂狮雷缓缓起身,背脊如山,雷息沉稳如钟鸣。 它没有控诉,也没有怒吼,只看着他,一字一顿: “我们,是你。” 画面缓缓沉入心底。 那是一次村庄被袭,他路过时,本可无视,却在看到一个老妇奋不顾身保护自己的孙子时出手。 他当时并无情绪波动,只是在一刹那间——动了“守”的念头。 魂狮,是那个“守住”,却无人知晓的念。 是那个“所有人都不配你守,但你仍然守”的意志。 楚宁神识震荡,五雷环绕,他站在中央,终于明白。 他从未与这些自己和解。 金乌,是他不肯承认的“我必须有人看见”; 玄蛇,是他不肯示人的“我怨命不公”; 魇虎,是他最羞耻的“我害怕失败”; 雪狐,是他最软弱的“我曾经疼过”; 魂狮,是他最沉默的“我渴望有人不需要我出手”。 他强行驾驭五魂,如将五马套一车,却不给它们方向,亦不给它们归宿。 他不是在修炼雷魂,而是在利用它们。 他不是融合,而是压制。 这不是修行,是分裂的伪装。 而此刻的他,终于第一次不再问: “你们是谁?” 而是低声道: “……我是你们。” 而识海中,雷海翻涌。 就在此刻,吞渊的声音如同一道定海神针,在他识海深处响起: “你虽有五魂,但它们非五行。” “雷魂虽强,但若无‘五行为律’,终究乱而不成。” 楚宁强撑魂识,看向虚空中的吞渊: “你什么意思……五魂与五行……有什么关系?” 吞渊缓缓说道: “你如今之魂,只是雷兽之形,性格之投。情绪可供雷现,但情绪不可为根。” “五行,是天地之理。若你要将五魂真正归一,必须以五行之序,为它们定位。” 楚宁喃喃: “五行……定位……” 吞渊一指魂轮之图,道: “听好了—— 金雷破甲,不屈如刃; 木雷生根,绵延如春; 水雷潜行,静若藏锋; 火雷焚野,怒而不歇; 土雷封镇,厚重如誓。”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按五行归序,以魂入位,方可化乱为和。” 楚宁听罢,默然良久,心头忽如拨云见日。 他从未真正将五魂视为“体系”,他只是把它们当作五个方向,而不是一个整体。 “雷,是流转之力;魂,是意志之源;五行,是天地之道。” “若雷魂得序,道,或可成矣。” 他缓缓闭上双眼,轻声吐出一句: “再来一次。” 识海重启。 天顶雷息尚未平息,层云沉压如碑,雷音低鸣如心念未歇。魂轮之下,雷纹九转,却不成环。 楚宁盘膝静坐,眉宇间隐有雷光浮现。神识如一缕清丝,缓缓沉入轮海深处。 他轻声念出吞渊所授五言: “金破、木生、水潜、火焚、土镇。” 声音不大,却仿若五道雷柱直落识海。 五魂雷影再次浮现于魂轮之上,但这一次,它们不再互相咆哮、怒意交缠,而是静静伫立,仿佛听候一场抉择,一句道别,或一次真正的召唤。 楚宁未以雷压逼合,也不再用神识镇服。他没有说“服从”,只说: “归位。” ——其一·金魂入西。 他第一个走向的,是金乌雷。 它依旧在高空炽燃,羽翼如烁日,双眸金焰腾腾,宛如一面燃烧的旗帜,在长空猎猎作响。 楚宁仰望它,目光无惧,却有柔: “你是怒,是我在长城上日夜血战的执念。” “你是光,也是焰。你让我杀敌千里,却也曾烧我心魂。” “怒若无锋,终将焚我。如今,我请你,斩外敌,不斩我。” 楚宁迈步上前,不是牵引,而是迎向金乌雷那炽烈燃烧的光焰。 他没有伸手,而是敞开胸膛,脚踏雷光,直面那如战旗般烈烈升腾的魂影。 烈焰扑面,灼痛入骨。 金乌雷仿佛在试问他:你还敢背负我吗? 他低声应道: “你不退,我便不退。” 金焰顿时震鸣一声,如战鼓回响。 在他不躲不避、不惧不闪的目光下,金乌雷盘旋而下,骤然轰入魂轮西位。 霎时,雷轮西纹亮起,如金曜初升,怒焰之痕横贯西侧,形如断戟,隐现一面残破战旗,其上二字: “不退。” 怒意不再狂乱,而是铸魂成锋。 那一刻,他的灵识仿佛置身战场之炉,魂意化钢,被烈火再锻为刃。 ——其二·木魂入东。 楚宁转身,望向雪狐雷。 它依旧不语,安静地伏在雷云下,魂体如寒雪初霁,冷意渗骨却不拒人。 楚宁轻声道: “你是伤,是我来不及说出的那声‘对不起’。” “你是青璃死后的雪,是我不肯哭出的那滴泪。” “伤之道,不该是裂痕,而该是——新生的种子。” “你为木,居东位,主延,主生。” 楚宁没有去引动雪狐雷。 他只是站在那儿,望着那抹如雪的魂影。 沉默良久,雪狐雷仿佛感应到什么,自己缓缓立起,眼中似有泪光,却未落。 然后,它轻轻一跃,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宛若晨霜初融、春雨入土,自发落入魂轮东侧。 东纹随之亮起,枝生叶,叶覆雪,雷光如蔓,绵延不绝。 狐影盘伏枝头,静静望向西侧金雷所在,雷纹之上,竟自成一座虚影之桥。 连接过往与未来,伤痕与愈合。 那一刻,楚宁心口微热,像是冰封的某处被悄然点亮。 ——其三·水魂入北。 下一位,是魇虎。 它依旧盘于阴影之中,四肢伏地,眸中映着虚空深渊。那不是恶,而是隐忍的“可能性”。 楚宁轻声道: “你是恐。你提醒我,慎重;让我不盲冲。” “你不该藏于暗角。你是夜行之眼,是未雨之伞。” “我不再视你为耻,而以你为师。” 魇虎雷静伏魂轮北侧,重雾环绕,仿若一处深不见底的魂渊。 它未动。 楚宁却主动迈步,走入那片魂影所笼的黑雾中。 寒意袭体,恐惧如针,每靠近一步,他便感受到识海中那种“未知”本能的颤抖。 魇虎的低吼如来自另一个世界,冷峻而克制。 他却一步步走近,直至站在魇虎面前,静静说道: “我怕过,但我也记得……恐惧让我回头,避免误入绝地。” “你该在此镇守,不该再被我藏起。” 下一瞬,魇虎雷轻啸,踏出黑雾,低伏入北轮。 魂轮北纹波动如寒潭映月,深不见底,静若深流。 黑影潜于水中,不现其形,却感其意。 魂台下沉,魂轮之基终于稳固。 ——其四·火魂入南。 玄蛇雷盘踞心轮,一身赤鳞,双瞳如血,缠绕着执念与怨火。 它未动,却仿佛一直在等一句话。 楚宁走上前,缓缓伸出手,轻抚其角: “我曾厌你。但我明白——没有你,我撑不过那段日子。” “你是我咬牙活下去的毒,也是我不让父仇被忘的刺。” “怨,不该是疯火。它该是火种,焚尽旧恶,照亮前路。” “你为火,居南位,主焚,主化。” 玄蛇雷悬于半空,身躯蜿蜒,怒意缠绕,火光翻腾,却始终不肯靠近魂轮。 它在拒绝。 楚宁没有强迫,他只是伸出手,掌心缓缓运转魂力,将自身最深处的那一缕怨火调出,与玄蛇的雷焰相引。 那一刻,他以自己的火,点燃了它的焰。 两焰交融,雷火暴涨,却无狂暴破坏之意。 他低声道: “我不再厌你。” “我愿与你一同燃烧,但不为仇,而为路。” 玄蛇雷发出一声沉吟般的低吼,长尾盘转,自焚焰之中缓缓盘入魂轮南位。 雷纹南侧随之亮起,如赤龙游走,焰光蜿蜒,热烈却不癫狂。 灵识深处,他看到一幅熟悉的画面。 年幼时,父亲弯腰为他斫木筑台的身影,沉默而坚定。 火意中,那份沉静如初燃,燃的不是恨,是传承。 ——其五·土魂入中。 最后,他来到魂狮面前。 它依旧伏在中心,从未咆哮、从未动怒,只是沉沉看他,眼神像遥远星辰。 楚宁站定,郑重地说: “你是念,是我想守住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份愿。” “不是执着,而是信守。” “念不是弱,它是最强的盾,镇我心、护我人。” “你为土,居中,主载,主守。” 楚宁最后望向魂狮。 它一直未动。 没有咆哮、没有雷意、没有任何抗拒,就那样静静地守在魂核之上,如山,如碑,如一尊守誓不动的古魂。 他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发出指令。 只是轻轻合掌于胸前,低声唤了一句: “念,归位。” 话音一落,魂狮缓缓起身,四足稳步踏入魂轮中心,无需雷动、无需光耀。 一瞬之间。 九纹齐震,魂轮中心轰鸣如钟。 一道磅礴如山的虚影轰然自轮中拔地而起,直贯魂图之顶。其形如镇,如碑,亦如誓。 其下铭纹交错,魂光如暮钟沉响,天地为之一静。 楚宁魂识震荡,一句古老的声音仿佛在心中回响: “无誓不立;无念不雷。” 五魂归位,五行分列。 魂轮骤然光耀,雷光不耀目,却沉凝如星。 五色雷息依序环转,彼此不再冲突,而是衔接如链,层层呼应,互生互补,宛如命脉鼓动。 楚宁缓缓睁眼,雷意不动,魂意却如潮涌入心湖。 这一刻,他第一次明白: 他不是“驾驭”五魂。 他是在“邀请”五魂,成为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识海中,魂轮静转,五雷定位,其上九纹逐一亮起,宛如星辰列阵,浮映穹顶。 楚宁席地而坐,双掌缓缓合于膝前。 脑海中,每一道魂息都开始自发律动,不再排斥、不再挣扎,而是依循着某种更高层次的规则——相生而行,顺理而动。 那一刻,他意识浮现一个清晰画面: 魂轮为盘,五魂为轴,雷纹为道,九转归心。 他闭目内视,五行雷魂如天星运转,一幅完整图案于魂海之中凝聚。 ——魂轮图。 它未曾存在于天地典籍,也不由任何宗门秘法成就。 是他一人,五魂之力、五行之序、九纹之意,共筑而成。 不是承袭,是创造。 楚宁缓缓睁眼,雷光自瞳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脱力的苍白。 他额间冷汗滴落,沿着鼻梁垂下,砸在膝盖之上,霎时“嗞”地一声,雷息从汗水中溢出,电光细细炸开。 他的胸口急剧起伏,仿佛刚走完一场跨越万里的山路,身体疲惫到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 丹田中雷息鼓荡,虽未再暴走,却也尚未与肉身彻底契合。 他伸出手,手指微颤——不是因害怕,而是因为五魂虽归,但“魂雷化体”尚未完全完成,雷之性、魂之愿尚在撞击肉身本源。 他苦笑一声: “功法……成了。” 雷不再如过境之火,而像某种应愿而生的力量。 它们等待他的念起,顺他之意而动,而不是从他之“命”而出。 “我以前问过:雷为何来?” “现在我知——雷,不是从天上落下,是从我心里升起。” 他第一次将魂识、情绪、五行、雷意与“目标”统一成一式。 就在这一刻,一道深邃而幽远的声音,在识海上方缓缓响起。 “很好。” 是吞渊的声音。 “你现在的功法,有你魂识所控,有你性格所载,有你生死经历为纹,有你雷愿为心。” “第一次自创功法就有这样的成绩,着实不错。” 楚宁微微抬眸,面色沉静,未言感谢,也未显狂喜。 吞渊继续道: “但……” “你如今之雷,仍因‘人’而起,因‘她’而动。” “这是你的誓,也是你道之不稳。” 楚宁没有否认。他闭眼片刻,雷息随之沉息。 “我知道。” “但若没有她……这‘道’,我未必能走到今日。” “她是我身后的人,也是我往前走的因。” “道需清,念亦可深。若连自己为何而走都不明,我再强一分,便是虚妄。” 吞渊沉默良久,最终道: “那便走下去。别折。” 楚宁微微颔首,未再言语。 吞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罕见地带了一丝凝重: “你现在的功法,已可称‘地阶高级’。若雷意进一步内敛、魂图九合,或可窥‘天阶’之门。” 楚宁未回应,他神情极静,魂识如海,雷轮如星环,五魂如座,将他守于最中央。 “但这,还不是终点。” 他低声一语,望向魂核正心,那里,还有一片未曾触碰的“空白”。 他知道,那将是他真正的“雷”。 ——非金、非木、非水、非火、非土。 ——是誓,是愿,是心轮不息,是应劫之意的极致化身。 “功法未试,无谓高低。” 吞渊的声音,自魂海穹顶缓缓降下,声如雷非雷,意如道非道,带着某种来自上古魂识的威严与评断。 话音落地,识海震荡,一道无形法印从天而降,如道钟轻撞,响彻九纹魂轮。 楚宁眉头一皱,尚未来得及回应,便感神识猛地一沉,仿佛被什么力量骤然拖入了更深层次的魂域。 周遭雷息瞬间凝固,景物如纸面褪色般剥落破碎。 下一刻,天地化作灰白,万物皆空,识海幻化为一方浩阔战场。尘沙滚滚,残旗猎猎,空气中浮动着古老的杀意与雷意交织的余波。 而那战场之形,楚宁并不陌生——正是前几日他独战宗门、世家的旧地。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被动忆起,而是“被选入”此地。 吞渊的声音再度响起,平静而森然: “功成于心,但法成于战。” “你所创之式,是否真可‘应雷而劫’,由此一役定夺。” 风雷山。 崖壁高耸,碎石断层尚在,雷云翻滚如当日之战。 三道敌影立于山巅,皆披镇武之甲,气息磅礴,正是当日拦他去路的三名宗门长老。 “识海投影?”楚宁目光微凝,却未惊。 吞渊淡道:“非复制幻象,而是由你心念中‘过往敌意’凝出一切杀招、布阵、魂压、反应,皆与你所记无二。” “你若以今之道,不能胜昔之敌,那这‘新法’,便是虚术。” 楚宁不语,五指微张,魂轮展开于识海之上,雷意内旋,九纹轮动。 三名敌影齐动,一人执枪雷奔,一人御符破空,一人阵纹封锁。 楚宁未再如当日,以魂轮迎战。 他轻喝一声:“金破。” 金乌雷现,自西位破空而出,雷刃如鸣,魂枪之敌尚未近身,魂海已如金雷铸铁,被强震当场斩落。 “火生。”玄蛇雷涌,符道者以火符为主,原可压制寻常魂修,但此刻火雷异化,愈烧愈生,竟以火焚火,直透其魂台。 第三人布阵锁魂,雪狐雷应声现身——不战、不冲,化入阵纹之中,似霜渗水,冰封魂阵。 楚宁五指齐张,轮转一周: “五雷生转,应劫而击!” 雷环于虚空中绽开,五色雷意成弧,每一道皆不相撞、不相溢,而是顺势引爆,层层迭加。 一式过后,风雷山之敌影尽碎。识海随即转场,江临渡幻境显现。 江雾翻卷,旧日幻象再临。 木桥再现,魂石镇压,桥底四魂修如影蛇潜水,溺魂阵浮现于水下,杀意无声。 若是旧日之楚宁,唯有一法:破雷直落、水汽蒸腾,以绝杀绝破之势斩阵先机。 可如今,他只站在桥边,闭眼半息,轻唤: “水,潜;土,镇。” 魇虎雷微现于桥面之下,一声低吼,雷痕如鱼鳞隐入水脉之中。 魂修感应水势反转,尚未觉醒之际,魂狮雷自正中落下,镇锁水魂,如大山压江。 “……这不是破阵。”吞渊目露异光,“这是以势改局。” 楚宁未答,桥断前而不塌,魂修尽溃,无声而败。 下一战,梦阵。 观礼台香烟如雾,琴阵缓缓启动,女修朱衣起舞,环环绕魂。 三天前,他曾破阵如斩丝,将琴断人倒。 如今,他未拔雷。 “木为情,水为念。” 雪狐与魇虎共现,一者引心之静,一者镇念之动。 梦阵未成,便因五行魂息互补,自动崩溃。 女修魂识俱裂,不伤其身,却终身不敢入阵再起。 楚宁站于梦台中央,缓缓吐息。 这不是斩敌,这是“渡敌”。 雷不动杀,而动“解”。 雷轮之上,五行渐稳,楚宁终于真正体悟到: “雷,不只是用来击碎——” “它是天地与人心之间的一种应答。” “当你斩尽杀意之时,雷可以为刀。” “而当你执念已圆,雷也可以为桥。” 魂轮归位,识海沉寂。 雷不复乱动,五魂不再轰鸣,而是如同山中老虎,风中落叶,水中行舟,皆归于一股无形的律动。 楚宁静静地站在魂轮中央。雷环于身,五色流转,九纹不息。 他像一座岛,而雷与魂,是围绕他的潮汐。 吞渊从虚空中浮现,他凝望魂轮许久,第一次,语气中多出一丝赞意: “此轮,已可成法。” “你以五魂为体,五行为序,魂念为引,雷势为法——势术心理,四合于一。自创之功,已得其三。” 他袖袍轻挥,一面古老残碑显现于楚宁识海之上,碑上铭文隐约,可见“功法阶序印鉴”四字。 吞渊负手: “若你魂轮再聚、吞众魂入雷,或可入神阶之门。” 他顿了顿,低声又道: “此功所用五魂,皆源于你一生之执,根骨无可复制。” “非你之魂,不可修习。” 楚宁沉声道: “那就叫——雷轮心诀·应劫转。” “应雷于心,转愿为道。” 吞渊道:“此法可传?” 楚宁摇头:“不可。” “我以五魂证雷,道在我心,不可传于他人。” 吞渊点头:“你终于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功法’了。” 楚宁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极轻,却仿佛带走了体内最后一丝翻涌不安的雷息。 识海归于寂静,魂轮徐徐旋转,五行安座,雷意自中心缓缓沉淀。 九道魂脉宛如星河回潮,从四极归于一源,在他体内悄然合流,如同心跳与呼吸之间的暗涌,安定而绵长。 ——雷,从此有了“家”。 这份归属,并不轰然震世,也不震耳欲聋,而是像某种自我认知的锚点,在魂识深处静静落定。 下一刻,识海渐散,外界的光与声缓缓回归。他听到了风穿松枝的低鸣,也感受到山间雾气贴上皮肤的微凉。 他睁开眼。 右瞳中不再有灼人的雷光,只有一片深沉如夜的静意。 那一瞬间,他并未运转魂力,也未催动雷息,但脚下的山石却悄然寸寸龟裂,宛如整座大地在他醒来的刹那,为他让开了一步。 他缓缓起身,脊背笔直,动作不疾不徐。 空气本能般避让,在他行经处漾起一道道微不可察的涟漪。 呼吸之间,他终于与天地彻底契合,不再有雷压如潮的躁乱,也不再有体魄与魂意之间的错位与撕扯。 残霞低垂,山风徐来。 他立于峰顶崖前,松林翻卷如涛,脚下云雾在崖壁间缓缓升腾。 他缓步前行,脚步如山川脉络般自崖顶延伸,每一步都沉稳如脉动,与天地相契,不再如过往那般雷息纷飞,却更添一种深沉的压迫感。 目光越过重重云海,穿越千里高空,直指西方。 风过松林,枝叶低鸣。 他的眼神却如霜刃凿雪,又如古镜沉水——清澈、锐利、不可动摇。 他魂识之中早已刻下了那个方向,那里是谢明璃被囚的地方,是她魂念将尽之地。 他缓缓伸手,按在心口。 那颗贴身藏于衣中的魂玉,早已沉寂多日,如冰封幽谷的一粒冷焰,久未有半分回应。 可就在此刻,他心神陡然一震。 魂玉深处,传来一缕极其微弱的波动。那波动轻得几乎不可察,像残灯将熄时最后一缕余火,在极深、极黑的空间中微微颤动。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魂识传音。 是念。 是从生死边界挣扎而出的微光,是一个即将崩散的灵魂,在彻底湮灭之前,倾尽残存的一线意识,在黑暗中朝他回首一眼。 不是呼救,而是唤名。 “楚……宁……” 这两个字,破碎、虚弱,却穿透了魂识所有的防线,如刀划心海。 那一刻,楚宁几乎无法呼吸。 那不是寻常的感应。 那是一种“魂要散了”的征兆。 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神识正在碎裂,若再迟一步,这世间将再无回应他的那人。 不是困,不是囚,不是昏迷,而是——生死一线。 他背脊瞬间绷紧,识海巨震,五魂齐鸣。 一念定决。 他明白了,此刻已不容再藏、不容再迂回。 任何一分拖延、任何一次绕路,带来的都不是“更稳”,而是“来不及”。 若想救她,就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雷声,撕开京城这片乌云。 刹那间,雷轮悄然自发运转,五雷稳固未动,但魂核深处却缓缓浮现出一道模糊而清晰的意志痕迹——第六雷。 它未入五行,未成雷形,也无雷意之压,仿佛只是一个念,一个自魂轮深处悄然升起的、被他藏在心底最柔软之处的执意。 雷不动,心先鸣。 他没有说话,但脊背已在无声间绷紧,整个人如弓弦蓄势,雷息虽未外泄,天地却在潜伏震颤。 天空无雷,天边却已浮现出一抹晦暗的云线,像是雷霆的影子在空中悄悄睁眼。 山中鸟兽惊伏,林涛骤止,风声仿佛也被压碎,静得只剩下他胸腔里的那颗心在重重跳动。 她在等我。 而我,已不能再迟。 识海中,第六雷渐现,如雷而无声,宛若星火之光,未生于力,不炼于术,却因“执念”而凝。 那是誓雷。 不源于愤怒,不由战意,不因悲伤,也非血脉觉醒。 ——它是回应,是信,是誓。 誓,不为天下苍生,不为天道因果,只为回应一个人,在世界尽头的呼唤。 “雷为众生可斩,唯一不可违者——是我心中之人。” 识海寂静,五雷低鸣,第六雷如星火初燃,照彻魂轮深渊。 就在这片静默中,吞渊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低沉与审慎: “你现在的雷……已无法藏匿。” 他顿了顿,语气透出一丝罕见的感慨: “那已不是魂术之术,也不是秘法之力。” “它本身,便是你心意与天地共振后的结果。不是你在掌控雷,而是‘你自己’已成为一种雷之因果。” “此雷一起,天地皆应。你若行走世间,如灯入夜海,自带光域。再试图掩藏,只会徒添干扰。” 楚宁静静听着,未言语。 但他感知到了,此刻的他,识海澄明如镜,魂轮律动与外界天地律动几近同步,行则风息让路,坐则雷意自涌,甚至不需刻意运转,天地便在顺其道流动。 力量已不仅是“他拥有的”,而是“他成为的”。 他终于明白。 不是他放弃了隐藏。 是他的存在,已经难以隐藏。 如黑夜中一束雷光,注定引人侧目。 ——既然如此。 那就让他们,看见这道光,如何劈开云霄。 他缓缓起身,目光掠去。 雷光未动,衣袍却在山风中猎猎如旗,披风震荡如黑海翻涌。 他立于万仞峰巅,天地如墨,整个人仿佛被雷意铸成的利刃,尚未出鞘,寒意已刺透云霄。 此刻的他,不再是六日前那个连战疲惫、气息紊乱的楚宁。 他,已是巅峰武者。 如今又,雷魂归位,雷轮既成,五行雷序环转如星轨。 不靠宗门,不依法宝,只凭己悟所创,炼出应劫转之术,雷轮图贯通识海魂核,堪称独步当世。 若说六日前他还需隐藏行踪,避让钳制,担心打草惊蛇。 那么现在,他便要敲山震虎,震翻京华。 他不再拖延,也无须隐藏。 他走出的每一步,不是“赶路”,而是在宣告: ——楚宁,来了。 西风席卷雪山,风停鸟落,万物俱寂。 乌云从九霄之顶缓缓沉下,仿佛天穹听见了他的意志,也为之低头。 雷息未显,但风雷将起。 楚宁轻轻一抬手,按住心口,感受魂玉中那道将熄未灭的微弱念波,目光淡然而冷冽。 “前路若挡,我破其身。” “若压我之人,我斩其势。” “此去京城,不为请命,不为说理。” “是夺人,是护誓。” 话音落处,楚宁一步踏出,雷光自足下轰然炸开。 整座山巅仿若被雷潮掀起,石屑飞溅、云浪倒卷。 天地轰鸣中,他身影直冲九霄,玄袍翻飞,雷息如龙卷贯空,撕裂苍穹,劈出一道横贯西天的雷轨。 那一刻,天光失色,云层如倒海一般,被震得层层翻涌,竟宛如天门轰然洞开,万里雷云在他面前让道。 他没有丝毫收敛。 雷魂全开,五行齐鸣。 雷轮浮现于身后,魂图如星盘高悬九天,九道雷纹随心而动,宛如天势牵引,所至之处,风雪息,山河伏,万灵避让。 他以魂力凝步,脚踏虚空,每一步落下,天地皆应雷鸣。 雷音如钟,传响百里之外。 ——这一行,不再掩藏。 是雷魂楚宁的高调出山; 是对京城权势的当头棒喝; 是对帝室黑手的反戈开局; 更是对她——那道微弱魂念的回应。 雷云奔涌西行,一日千里。 所过之地,乌云自裂,城镇震惊,无数修者抬头仰望,目睹那一道横空而过的苍雷轨迹,直通京华。 有人惊呼失声: “天神……下凡了!” 而他,在雷光之心,眼神如霜如火,低语如霆,传遍万里长空: “为她,我破宫门——” “为誓,我踏天京!” “听好了——我,楚宁,来了!!!” 雷音不歇,魂图不散,苍雷直落京畿上空,卷起九天惊雷,点燃天下风云。 (本章完) 第175章 问罪 第175章 问罪 夜未明,京畿之上。 忽而,一道暗紫雷柱自东北方裂空而至,如太古雷龙挣断枷锁,鳞爪撕开天幕,将沉黑夜色劈作两半。 雷光过处,云海沸腾如滚油,京畿百里山河刹那浸入惨白,皇都金瓦在强光中迸出蛛网裂痕。 天幕被雷光生生劈裂,魂图悬于裂口,纹路流淌着星火与裁决。 无数人惊起望天,只见一道身影凌立九天,玄袍猎猎,雷息环绕如星环。 而在那人背后,一轮魂图缓缓碾开。 五行雷魂齐鸣,魂图如阵,自天穹反卷人识。 九环雷轨自魂图核心缓缓旋转,层层外推,如苍天之轮倒扣人间。 魂图映照得整座京城如同白昼,雷光滚动,如血脉燃烧,又如龙蛇游走,沿着金阙宫脊蔓延开来,一寸寸照亮瓦檐,一丝丝映在青砖上。 宫墙之上,雕刻百年的龙纹在雷光下扭曲变形,仿佛下一瞬便要从墙中挣脱。 雷光透体入地,街道之下的魂脉阵基被震得嗡嗡作响,沉眠百年的阵碑浮出青光,如同苏醒的鬼神。 连空中飞鸟也如遭雷压,纷纷坠落,羽翼焦黑,砸入殿前广场,如雨点落地。 更下方,雷光映照民间。 街市之上,百姓面色苍白如纸,只觉天上那魂图如一张张雷目,死死盯住每一个人。 “轰隆!” 一声巨响如九天神钟落地,震得京城九门齐鸣。 魂图正中,第六雷尚未成型,却有一道“誓意”自魂图中央升腾,贯穿天地。 有孩童当场哭号,老人伏地祈拜,双手合十,喃喃念着: “天罚来了……这是天罚……” 也有年轻武者神识被震得失控,面容扭曲,眼白尽出,竟在街上狂奔狂喊,最后一头撞上魂塔柱前石像,鲜血溅出数尺远。 更有低阶武者七窍流血,瘫倒街口,哆嗦着叩首不止。 “魂图?那是魂图!” “怎么可能,有人能以魂识绘图显于长空?” 惊呼声如潮,在城中各大武道世家、军府、朝堂、民巷之中传出。 不止是武者,连未曾习武之人,也感到皮肤刺痛,毛发倒竖,仿佛天雷要将这座城一劈为二。 他们仰望着那道魂图,心中仿佛压了一座山。 那些曾高坐堂前、冷眼旁观谢家冤案的世家老者,那些习惯于循规苟活、将“天命”挂在嘴边的朝堂官员,此刻皆面色剧变,魂轮震颤,手中茶盏跌落在地而不自知。 有军府统领低声咒骂: “疯了……这人疯了,他居然敢以魂压京城,难道真当大乾王朝没有强者坐镇吗?” 有武道世家之主猛地站起,脸色如土: “武侯府……谢承钧那疯子女婿,他真敢来!?” 更有民巷老者颤声低语,眼中却隐隐闪着泪光: “武侯谢家蒙冤,无人敢言……如今这天,终于有人敢替武侯出头了。” 而那些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挑水孩童,本以为那不过又是一场天象异变,直到一位老太太颤抖着看向天穹,喃喃说出一句: “这不是天象,这是誓……是有人,替落败之家,讨回一个公道。” 她顿了顿,望着那魂图中的人影,声音低沉,却如沉钟敲心: “不要在别人家道中落时落井下石——你永远不知道,那废门余火,会不会烧出一个问天的人来。” 那一刻,城中数十万百姓第一次意识到: 或许,这个人真的能将这污浊的世界——翻个天。 这王朝太久未听真话,太久不见公道。 权贵说是非,朝堂定生死,武者视平民如尘土,连空气里都混着剥削与压迫的气息。 他们早已习惯低头行路,习惯噤声苟活,习惯把一切不公归于命。 可当那一道魂图撕裂天幕,他们才第一次抬起头,看到有人——不是为权、不是为利、不是为登阶夺位。 只是为了一个被欺辱到尘埃里的女子,逆着整座皇城,踏天而来。 他们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渴望。 不是对神仙,不是对皇权, 而是——若这天地真的要有人来打破,愿那人就是他。 他们想看到不再只有谎言的朝堂、不再有冤魂沉默的金阙、不再有血与泪被压进命里。 他们想要一个不再逼人低头的世道。 魂图高悬,九纹雷轨在云中缓缓旋转,整座京畿仿佛沦为刑台。 雷意如风扫过,城中无数高阶武者齐齐变色,一些世家武者甚至当场跪伏,识海震荡,不敢抬头。 而在皇城之中,一道清晰至极的雷音,自魂图直入每一位武者耳中,不问境界、不分尊卑,如来自苍穹的问诛: “谢!承!钧!所犯——何!罪!“ 五字如五道丧钟,先以楚宁寒铁般的原声砸落,继而被魂图放大成滚滚雷暴,最终在百官识海里炸开,似天律镌刻云碑。 紧接着,第一重魂压,降! 魂图核心迸射九道雷链,如天神投矛贯入城中魂塔。 塔顶镇魂石应声龟裂,青烟腾空凝成哀嚎鬼面——那是百年来被阵法吞噬的冤魂,此刻在雷光中具象嘶鸣。 各门各派的主脉长老皆面色剧变,只觉心口被无形之手压住,连魂识运转都缓了半拍。 “立阵.他竟以魂图为基,要锁拿整座京城?!” 尚未反应过来,第二重魂压,又临! 五行雷轨于空中缓缓旋转,彼此之间竟开始连接交汇,宛若构成一座倒挂天地的雷阵。 “这是……雷魂锁界?”一名术理大师喃喃。 那一瞬,整个京畿的天空都仿佛倾斜了,云卷如幕,电啸如刀。 高阶武者纷纷跪倒,许多低阶武者更是当场吐血,识海震荡,元神不稳。 第三重魂压,破! 雷阵中央,一道淡金色的雷痕,缓缓从楚宁背后的魂图核心裂开,犹如一口“问罪之钟”被彻底敲响。 “咚!” 那声音,不在耳中。 在识海。 在心念。 在每一个武者的灵魂根基上,重重炸开。 皇宫,天极殿尚未开朝,晨钟未鸣,金阙之巅却已先起异象。 云海翻涌,雷图如幕,倒映在大殿金瓦之上,照得满殿金光失色。 魂压轰然落下,连御阶之上的鎏金瑞兽也泛出裂纹,气机震荡,如有战鼓擂心。 端王破殿而入,未行朝礼,便直趋中庭,袍角飞扬,雷光在他眼中隐现: “急启镇国防护阵!” 话音未落,殿中群臣纷纷起身,或惊或惧。 “防护阵?为何!?” “谁敢擅压金阙?” “莫非是那武侯府的楚宁……他竟——来了?” 端王怀中龙纹玉符“咔“地裂开细纹,他猛踹传令官: “开阵!否则未等楚宁破门,这满殿贵人先要被魂压碾成肉泥!” 鎏金殿柱上盘龙目珠“噗“地爆裂,石屑混着金粉簌簌落下。 轰然之间,一道雷脉震入殿中,众臣魂轮齐颤。 一名六品武者大理寺卿忽地闷哼一声,面色苍白,竟当场跪倒,直喘粗气: “我……我压不住魂轮了!” 紧接着,数名修为较弱的文官魂光浮乱,低阶武臣手扶御柱,强撑不倒,满殿之中,原本高坐的百官,纷纷低头、噤声。 ——魂压未问阶位,连帝前重臣,也如蝼蚁。 尚书台首座、礼部尚书燕长君强撑起身,脸色苍白,袖中手指微颤,却故作镇定: “楚宁……不是已暂时安置在北境?雷魂既现,难道——朝中情报有误?” 端王冷声答道: “不是情报有误。” “是朝廷派出的‘试刀石’,都撑不到他出刀。”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大殿之外,雷光未散,天色如血。 太傅胡景山厉声开口: “一介武者,便敢魂图压境,扰我帝都,这是否已成逼宫之意?” 此时,最古老的帝师徐云缓缓睁眼,雷光在他瞳中倒映。 他开口,语气沉定,却震耳如雷: “非逼宫。” “是——问天。” 群臣惊愕。 “魂轮自成,魂图凝空,不为权、不为位、不为敌。” “他来,只为一个誓。” “他要问的,不是天子之命,不是朝纲之理。” “他问的是——京中地牢,可还有一个人活着。” 此言落地,端王背脊骤冷,袖中浮汗。 满殿官员皆变色,有人低语: “竟真是……为那谢明璃?!” 就在这时,一道更重的魂压再度落下,殿顶玉瓦震颤,魂光直贯人心。 一名曾参与定罪谢家的刑部侍郎脸色骤变,魂识震荡间,喃喃低语: “若谢家真清……那我们岂不是……” 他未说完,忽地脸色惨白,魂海一震,口吐鲜血,踉跄坐倒。 他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已有数位老臣避他如瘟。 ——内耗已起,怕与他共背旧案之人太多。 殿内再无人发言。 他们怕了,不是怕楚宁,而是怕——自己曾站在“错的那一边”。 “荒唐!”有人试图掩盖惧意而怒喝,“难道为一女子,便可直踏帝都,魂压金阙台?律法何在?君威何存!” 徐云缓缓仰头,看向那魂图上的雷光: “你们可以不在意。” “但这片天,已经回应他了。” 话音刚落,殿外雷声陡炸,仿佛整座天极殿都被问诛之音震得微微一沉。 端王再不迟疑,厉声道: “调权印,强启防御阵!” 金甲禁卫疾步奉上古铜印玺,镇国之印符光燃起,一道苍蓝魂线冲天而起,直指魂图。 九根玄铁阵柱破土而出,柱身缠绕的锁龙链哗啦绷直,喷涌的蓝光结成巨网。 网上浮凸无数痛哭的魂脸——分明是用罪臣魂魄炼成的镇国防御阵。 阵成一刻,端王低声传音,眼中浮出一抹寒意: “即刻调羽林卫,六门封闭,寸步不入。” 羽林卫封门之令,由内宫飞出,朝阳未升,帝禁已重。 而就在此时,皇宫外,太华门下,一名身着青袍、不过十品中等修为的年轻武者,远远望着魂图之巅。 他手执试剑,手指在颤。 但他还是走上城墙,单膝跪地,向那魂图缓缓叩首。 青袍武者长剑插地,单膝砸进积雪。 仰首时雷光灌入瞳孔,他竟在魂图纹路中看见自己早夭的妹妹——那年她死在世家马蹄下,衙署只说“命该如此“。 热泪融开冰面:“求您…斩碎这吃人的'天命'!“ 旁人怒喝:“你疯了?那是擅压金阙者!” 他却低声回了一句: “那也是……唯一还敢问‘她还在不在’的人。” 长街两侧,有人默然,有人跟着跪下。 魂光微微摇曳。 天心所向,不在殿中。 京城之北,魂镜牢。 这是帝室最深、最冷的地方。 三十九重禁制,封锁神识、切断气机、抽尽血脉魂力,不仅令术法难以施展,连魂玉、魂契都无法穿透一丝信息。 其本意并非囚人,而是将活人“熬干”,熬成一种可用来炼魂的“魂器原胚”。 这便是镜狱。 关押的,不是囚犯,而是逐渐被磨灭成“器”的意志与灵魂。 镜狱的寒气,是连时间都能冻结的‘无’,吸走的不止魂火,还有对‘生’的记忆。 谢明璃就被封在这最深处的魂镜之中。 那是一面被鲜血浸透、由远古冤魂之石炼成的古镜。 她被囚其中半月,每一日都要承受“寒魄抽魂阵”的缓缓运转,魂火被一丝丝剥离,连做梦都梦不见颜色。 若非她体质异禀、心念未断,早已崩散于此。 她静静躺着,面容苍白如雪,眉心有一道血痕宛如凋落的梅,悄然冻结在眉骨之上。 肌肤因多日魂息抽离而泛出青白,唇无血色,几乎看不出她曾是世家贵女、满京倾羡的谢家明珠。 她的神识早已模糊,魂火微弱得仿佛风一吹便会熄灭,身体也没有丝毫动弹,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散。 而此刻,识海深处,最后一缕魂丝也开始松动。 她听不见声音,也感知不到时间。 寒魄阵的第七层正在运转,抽走她仅余的魂火。 魂息与阵纹交融之处,开始出现幻觉。 她似乎看见父亲跪在血泊中,一字一句告诉她“活着”; 又似乎看见母亲的魂影远去,回首一笑,说“别等了”; 再然后,她看见自己——披着凤袍,站在金阶上,低头垂目,向那个曾答应“会回来”的少年,缓缓道别: “他……不会来了。” 识海塌陷,光彻底熄灭。 她甚至来不及悲伤。 她只是——觉得有些冷。 可就在这一刻,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那是一种本不该再有的微动。 像极了死水中泛起的一道波痕,极轻,却划开整个识海。 有一道光,微不可察,从意识最深处升起。 那不是理智,也不是求生的本能。 那是……一缕执拗到了极致的牵引。 像是在冰冷泥潭中,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牵了一下心弦。 “宁……哥……哥。” 她这一声并没有真正说出口,甚至未落于唇齿之间,只是灵魂最深处的一缕呼唤。 它没有语言,没有光,没有术意。 但那一缕念,像是穿越九重寒狱的魂光,穿过三十九重封印、跨越数百里雷云,落进了某人识海之中。 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 但她知道——如果这一生的声音只剩一声,她想喊的,还是他。 那是半月前的一日,她被“特旨召见”。 一道带有“天子御玺”的诏书由内监送入镜狱,语气客气得近乎温和,却在每一个字缝之间,都藏着不容置喙的旨意。 “谢明璃,翌日辰时,陛下于凤华宫召见,令其入宫行礼,整肃仪容,不得失礼天颜。” 镜狱的魂锁并未撤去,只是多加了一道名为“礼仪”的外衣。 六名宫女带着凤阙典仪走入牢区,为她更衣、施粉、梳发。她未拒绝,也无从拒绝。 她的身体本已虚弱,魂识断断续续,却还是用真气封住经脉,以“稳身容仪态”。 那些宫女对她没有恨,也没有敬,只当她是玉台上待雕的器物。 按帝命抚平每一寸肌肤,调出血色,点上眼角胭脂,描出唇瓣光华。 她穿上了帝室定制的“凤曜霓裳”,轻纱百褶、云锦为襟,衣衫贴身如雾。 她的身体本就纤长玲珑,却因魂力抽炼而失去了少女的圆润,反倒显出一种骨线清晰、凛冽冷艳之感。 眉如远山新雪,目若寒潭秋月,唇色温淡,却藏不住骨子里那种从容与冷意。 发丝如墨,被挽成带钗的宫仪云鬟,露出脖颈弧线,肌肤莹白,仿佛可映魂光。 长裙曳地,腰肢盈盈一握,层纱交迭之下,秋水微荡、雪肌若隐,竟无半点妖媚,却偏偏令人移不开眼。 她不是艳色夺目,她是静若冰川之上的雪莲,越冷,越盛开得摄人心魄。 “这样的相貌,难怪陛下会……”有宫女轻声呢喃,却无人敢接下去。 她就这样,在众人目光中,被送上凤辇,行至天阶之下。 金阙之上,九十九级白玉台阶,积雪未扫,寒风猎猎。 她却停住了脚步。 “为何不登阶?”引路内监蹙眉,语气已有不耐。 她没有答话,只是看着那一道道通天之阶,目光冷得像雪中寒铁。 这不是她第一次站在这里。 三年前,谢家被端王陷害,她曾在这天阶之下跪了三日三夜,请求陛下赦免谢承钧,留谢家一线生机。 无人回应,无人问。 如今,她却被盛装而来,要她以“供奉之姿”,走上这权贵才配踩踏的阶梯。 (本章完) 第176章 不入金阶 第176章 不入金阶 谢明璃抬起头,看着那高悬天顶的金阙,缓缓屈膝。 裙摆落雪,如莲覆霜。 她并未登阶。 不是不知规矩,而是——不肯。 “既是见天子,我便跪着接驾。”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金阶之上。 殿门未开,天子未出。 站在阶上的内侍神情微变,拂尘一震,厉声斥道: “谢明璃,金阙召见,尔怎敢抗旨止步?!” 她不答,只低头跪下,身姿不动。 内侍又冷声道: “这是恩典,不是请罪!莫要错认时势!” 她仍未应,只抬眼望天,那眸中有雪,有火,却无一丝求生。 云沉如墨,金阙之上沉默如铁。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 辰时阳光尚在,她静跪不动;至巳时风起,便裹着凤袍伏雪如雕;临近申时,金阶上已积雪半寸,内侍再出,怒气难掩: “谢明璃,天子亲召,你若再违——” 话未说完,她轻声打断: “天子召我,我在此。只是——不敢污金阙阶。” 内侍面色微变,一瞬失语。 他拂袖退下时,目光微颤地掠过高阶殿门,似也未曾料到——这一次,天子竟没有直接赐死。 谢明璃静若寒梅。 她一动不动,任由风雪扑面、魂锁冰冷贴骨,连腰背也未曾弯过一寸。 凤袍之下,依旧扣着未除的魂链,那道暗银痕迹斜斜压在她锁骨之上,如帝室亲手所下的奴印,在云锦底下若隐若现。 她不是宾客。 是赏物。 是被抬至此地、等候“启用”的供奉之人。 直到申时将尽。 金阶之上终于有异动。 殿门缓缓开启,却无宣驾之音,也无仪仗列队。 只有一人,从金阙最上方独自走出。 金袍在风中翻卷,雷云在天顶咆哮。 那是帝王亲临,不容置疑。 他一步步走下九十九阶,步履不疾,却仿佛每一步都在她忍耐之上重重碾落。 他未说话,只是看着她,看着那个在风雪中跪了近半日、却不肯入阶一步的女子。 她的头发已被细雨打湿,唇色尽褪,眼神却仍清明如刃。 他终于笑了,居高临下,如看驯服的狼: “谢明璃,孤等你许久。” 她未起身,只仰头与他对视,眼中无惧,唇中带霜: “臣女跪得起,站不起。” 语声虽轻,却字字冰冷。 那不是回答,是拒绝。 是她以残魂破身,仍不肯给的——一步金阙。 此刻,风骤然大起,天色低沉。 她仍跪着,跪在这场羞辱仪式的最中心,却又像是这宫中唯一能真正挺起脊背的人。 她知道,她已经输了所有。 可若再向前一步,她就会输掉谢明璃这个名字。 所以她不动。 就等他出错。 他若真是帝王,就该站在殿上让人跪;可一旦他走下来,是谁在失了分寸,便一目了然。 帝王不怒,反倒笑了。 不是爽朗之笑,也不是温和之笑,而是一种居于九重之上的君主,俯视命数之下所有挣扎者时,那种早知你反抗无用的怜悯笑意。 他缓缓走近。 步履无声,却如钉落玉阶,步步轻,步步冷。 他身上的寒玉香息混着龙焰内息的火气,在空气中勾勒出一种极其矛盾的气味:既温润,又灼骨,既威严,又极度私密。 他站在她面前,目光低垂。 那不是看一个人。 是打量, 是丈量, 是审视。 像是在权衡一件即将收入内库的“战利品”尺寸是否合手,质地是否纯净,是否值得他以“御用”之名冠于其上。 他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欲望。 只有一种令人从骨髓泛寒的——所有权。 那是一种真正的帝王气息:我无需发火,因为你反抗不了;我无需动情,因为你不值得情,只值得标记。 他俯下身,目光游移在她锁骨与面颊之间,声音低沉如夜雨: “朕听说,你自小性子冷,不喜人近身。” 话未完,他的视线稍作停顿,落在她眉心那一点浅红梅痕上,眼角微挑,唇边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那笑意不带一丝温度,像雪中折断的竹叶。 他再缓缓道: “如今看来……也未必。” 他的语气轻柔,却像羽毛落在刀尖——无声,却凌厉。 谢明璃垂眸,睫羽垂下,冷得如霜未融。 她一言不发,但唇线紧绷,背脊挺直,身体虽不动,却仿佛在雪中执剑站立的孤灯,不语之中,已割断了他的凝视。 可那双眼仍未移开。 帝王看着她,仿佛在观赏一株即将折断的傲雪寒梅,等的不是开,而是落。 那一瞬,他忽然想起她年少时初入朝堂,立于群臣之后,却眼神比谁都冷静。 想起她在谢承钧身后执剑策马,不语,不笑,却无人敢小觑半分。 她的魂光太亮。 亮得即便如今狼狈如囚,落发披链,却仍能在人前不低眉、不请命、不求生。 他本不该动容。 可偏偏,在这片金阶白雪之间,在所有人都习惯低头的时候,她像一柄未屈的旧剑,寒气逼人,却不曾崩刃。 ——若她不是谢家的女儿,若她不是违命不从的叛逆者…… 他或许,会赏她冠仪六宫,宠封一世。 甚至,会为她,动一点真心。 哪怕只是一点。 可惜,她是谢明璃。 是当年跪在金阶三日三夜,请命赦父、却不肯喊一声“陛下可怜我”的女子。 是今日魂火犹存,宁折不弯的残星余焰。 帝王眼底那一丝动摇微不可察地熄灭。 他眸色一敛,神情再度恢复无波: “傲骨可惜。” “可惜的东西……不一定值得留。” 下一刻,他抬起了手。 那只手从金袍袖中缓缓伸出,指骨修长,肤色冷白,掌心有一道隐隐浮动的魂纹,像是封存千年的旧誓,在暗处蠢动。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急迫,也无须试探。 不是第一次。更不是他需要慎重对待的事。 他像在处理一件他理应掌控的私物。 他垂眸,指尖落在她胸前的衣襟。 动作极轻,仿佛拨一朵微雨中的。 一层又一层轻纱被拨开,细绫如雪,在他指间纷然滑落。 风未动,他动,便足以破这场静雪。 她的呼吸未乱,背脊却轻颤。 不是畏惧。 而是骨髓深处对被侵犯、被观赏、被物化这一行为的本能反应。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皮肤、呼吸、心跳,竟会在一个人的掌心下,成为一件待评估的器皿。 她闭着眼,却看得极清。 这三年,她见过太多“贵胄”。 那些曾与谢家同席而坐、共饮而笑的旧友,在谢家倒下之后一个个匿名换姓,生怕被牵连一丝半缕。 朝堂上的正言君子,昨日还高喊着“清议无惧”,今日便伏在金阶之下,为求封赏甘愿献女入宫。 这三年使她终于明白,在这王朝里,所谓的武者特权、门阀荣耀、宗门地位,不过是一层好看的衣。 在真正的“权”面前——那种可以掌生杀、定功罪、撕毁律令、制造“真理”的权——他们和街角挑水的孩童、市井卖药的老叟,没有半分分别。 他高兴,你便有活下去的权利; 他不悦,你便连“死得像个人”都不配。 那不是公平,也不是秩序。 那是将一切“规则”当作御下之鞭的冷暴。 谢明璃缓缓睁开了眼,而此刻帝王的手,却轻轻地探入她衣内。 不是暴力,也没有贪婪的狂热。 却更令人窒息。 因为他太稳,太冷,太自信——仿佛这具身体原本就属于他,他只是来取回。 他的指节划过她锁骨,沿着颈侧下滑,指腹冰凉,如落雪触骨,又像冰中藏针,一寸寸剥开她的体温防线。 最终,他停在她胸前——那是武者灵识的所在,识海的门户,最易被魂力植入印记的位置。 他轻轻按下,掌心贴住她的肌肤,低头靠近她耳边,语气柔和得几近怜惜: “你父亲谢承钧,当年站在朕面前时,也是这样看着我——倔强,冷傲,不肯低头。” 他微顿,唇角露出一抹讥笑: “结果呢?最后还是跪下了。” 语毕,他掌心轻震,一缕真气从他手中溢出,像冰丝一样,缓缓渗入她的体表、穿过血脉,朝她的灵识核心深处侵去。 他不是在挑逗。 他是在烙印。 要在她的识海中,留下一道“御主印”。 这不是奴役,是灭魂。 一旦“御主印”烙下,她将失去识海主导权,忘却谢承钧,忘却楚宁,忘却为何而活。 她的灵识将与帝王魂息相连,喜怒不由己,思绪随他波动。 她还活着,却只剩一副供人驱使的壳。 不再是谢明璃,而是帝室编号的“御魂”。 像玉偶般端坐御前,被他用“宠”与“权”日日摩挲。 从灵魂里,被他抹去名字。 她的身体,在那一瞬几乎要被压弯。 不止是生理上的压迫,而是从灵魂层面传来的冰裂撕扯。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已经裂开一道缝隙,魂识在剧烈刺痛中挣扎。 再迟一息,她的意志就会被那道魂息打穿。 她告诉自己: 可以忍。 在镜狱,她熬过了寒魄抽魂、熬过了三十九道魂锁折磨……这一点,不算什么。 她咬着唇,身形挺得笔直。 任由那只手按着她、探着她、试图将她化为某种“可供标记的附属”。 她不动,不抗。 她只在等待。 等待一个属于她的名字,在灵魂深处,被重新唤醒。 但就在那一瞬,他指尖魂息探入她识海最脆弱的一角。 一道魂光轻颤,仿佛触碰到某处被尘封许久的记忆残核。 那是一块泛白的魂玉,静静悬浮在魂海深渊之中,灰蒙蒙的,没有光。 帝王的魂息一触,它忽然一闪。 如烛火乍燃,照亮了一线濒死的意志。 然后,她听见了。 极轻极轻的一句低语,从那魂玉深处传来,像落雪压枝、如星坠云底: “我会回来。” 那声音太熟,熟到刻进骨髓。 是楚宁。 识海深处,一点破碎的光忽然浮现。 那光极淡,如残烛幽焰,在彻底溃散的神魂间摇曳。 是她曾努力遗忘、却从未放下的片段。 三年前,青州官道外的风雪里。 她中了阴煞雷毒,五脉俱损,真气反噬。 却在神智最混沌的时候,那少年没说太多话,只是沉默地脱下她染血的外袍,将掌心贴上她裸露的脊骨,一寸寸以自身魂火引雷为刃,破煞入骨。 他不是医者,也不是救世者,只是以一种几近野蛮的方式,在将她从死境中,一点点扛回来。 他没有趁人之危,也没有索要回报。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 那时那个少年,早已悄然印在了她心中。 可这又如何? 如今,魂锁缚骨,识海封闭。 她能挣脱什么? 这一生,她已经尽力走到这里了。 三十九重镜狱。 六重魂禁。 连魂玉都濒临破裂。 她忽然觉得,很累。 也许,到这里就够了。 也许,这一世她已拼尽,不必再挣。 她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一刻,她是真的准备好死了。 不是被逼至绝境的疯狂挣扎,而是——真正放弃的平静。 她甚至生出一丝释然: “若这就是终点……至少,我也不是跪着走完的。” 魂火将息,念也开始破碎。 就在这一切,将彻底归于黑暗的前一刻。 她胸口那块裂痕累累的魂玉,忽然——猛地一震。 下一瞬,一道声音穿破封锁,仿佛自九重雷图之巅,隔着数百里风雪、穿过所有魂锁,落在她耳中: “我会回来。” 那句誓言,不是幻觉。 不是回忆。 是他。 “宁哥哥。” 她眼中,忽然掠过一道极光。 不是回忆,不是幻觉。 是——点燃。 那一刻,她的识海如死水千年的冰湖,骤然开裂,魂纹炸响,沉寂三年的怒火从深处席卷而起。 她身躯轻颤,眼神忽明忽暗,而在帝王指尖触魂之处,一缕灼热魂焰“轰”的一声自她胸骨之中猛然炸开。 青烟骤起。 “嗤——” 帝王指尖猛地一弹,仿佛被誓焰灼魂,脸色倏然变冷,惊诧失控。 他根本没有想到——那几近崩溃的识海里,竟还藏着一缕如此强烈的逆念。 “滚。” 她低声开口。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抹不容驳回的决绝。 那不是呐喊,也不是愤怒。 而是从魂的最深处,向帝命发出的一句断喝。 “滚。” 她猛然抬起手,五指如刃,寒魄破腕而出,魂力逆冲而上。 她不再是镜狱中那一具等待抽魂的囚女。 她是谢承钧的女儿,是谢家最后的誓火。 手掌之中,一道苍蓝魂光倏然聚起,指尖真气击裂帝王掌势,将那只还残留余热的手猛然弹开。 魂力逆涌,如霜刃出鞘,直逼帝王胸前。 “谢明璃!” 帝王低喝,魂衣乱震,整个人强行退后半步,金袍翻卷,雷气震荡,脸色沉如死灰。 她却站在原地,胸前衣襟半敞,发丝凌乱,唇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仿佛燃起了命魂中最后一缕永不熄的光。 她缓缓开口,声音沉静如水,却比霜还冷,比剑还硬: “你可以毁我身,抽我魂,割我骨。” “但你动不了我的誓。” “但你,休想印我的识。” 她踏前一步,手中魂光灼灼,指尖轻震: “你可以试试看——” “这一掌,是不是谢家余脉最后的命!” 魂光如瀑,自她周身爆涌。 那一刻,她不是谢明璃。 她是三年前跪在血泊中的谢家魂。 是连这帝都不肯低头的骨。 帝王看着她那仿佛在燃烧的眼睛,神情第一次微微僵住。 那双眼,不再是屈辱中的死水,而是一团在灰烬中死不熄灭的火。 他的手停在空中,指骨微颤,掌心还残留着那一掌魂光灼烧的余温,仿佛——被一个阶下之囚,刻下了不可洗去的逆意。 片刻后,他缓缓收回手。 唇角扬起,笑意却比刀还冷: “看来你已彻底疯了。” 他转过身,龙袍一震,如夜风卷金。 声音落下,如封帝诏: “来人。” 两道金甲身影踏雪而入,魂枷在地面拖曳出尖锐的刮声,如拖动殿中死寂的礼仪钟。 羽林卫在帝命之下无声行事,金链交错,带着封印魂识的禁咒,径直锁住谢明璃双肩。 一人抬手时,指节微僵,似因那具被铁锁拖动的身影——仍挺着脊背、不曾屈膝——而迟疑了半息。 但他终究未言,链扣落定,阵纹封闭。 “将她——打回镜狱。” “加锁六重,魂识闭封。” “她若不从……” 帝王声音一顿,语气低沉至极,如千斤石落宫心: “那就让她慢慢学会——顺从。” 那一瞬,殿中气温仿佛骤降数度。 那不是命令。 是帝意下达的“再造”。 凤袍在锁链拖动中缓缓滑落,坠入雪中,猩红如血。 她被强行押起,发钗散乱,鬓发垂落在锁骨处,犹如一幅破碎的画。 她挣扎一次,魂链收紧,肩骨传来利刺般的痛感,几欲折断。 可她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她只是回望一眼。 那目光冷得近乎平静,像在看一场本不该存在的荒谬戏剧。 她没有哭,也没有怒,眼神中没有卑怯,没有祈求。 只有一句目光——仿佛在说: “你可以困住我,但困不住誓。” 她一步步被拖下金阶,路过当年她父亲谢承钧被诛魂之处,雪中积水倒映出她的影—— 狼狈、孱弱、锁身破衫。 可那影子,却立得比任何一位站在帝阙中的大臣都更挺直。 天子未再回首。 他站在金阙之巅,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眼底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愤怒?羞恼?不甘? 还是……一种比这些更深的东西。 他将手收回袖中,手掌紧握,一道魂痕犹在掌心,未曾散去。 他的唇角抽了抽,低低吐出四字: “谢家余孽。” 可这四个字,落地时,却不知为何——竟有些微颤。 仿佛,他在说给自己听。 而谢明璃走过长阶时,眼角浮现出一抹极轻的微笑。 不是胜利的笑。 是抵达极限后,仍未被彻底毁灭的自证。 她知道,魂识将被封,镜狱将至,光火将息。 但只要那一点魂玉仍在她胸口。 只要那个人尚在人间。 那么,她便——还未输。 (本章完) 第177章 破镜狱(求月票求订阅) 第177章 破镜狱(求月票求订阅) 只有一瞬,魂锁骤紧,她的意识再度被拉回那无光的魂镜之下。 铁链卷魂,阵法封识,神识被一寸寸拖入深渊,像落水之人被冰封之湖一点点吞没,毫无挣扎的余地。 四肢被束,识海冻结,连呼吸都仿佛不属于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能死。 但在此刻,死,比活着要更容易。 但也就在此刻。 天上,忽有一声雷吼。 那一声来自九重雷图之巅,带着撕裂乾坤的魂压,如天神降问,贯穿皇都金阙: “谢承钧所犯——何罪!” 轰然之间,镜狱震颤。 她心口的魂玉,猛地发烫。 仿佛有一道光,自最遥远的地方穿越千山雷霆,直击魂识最深之处。 裂缝在冰封的识海中蜿蜒绽开。 一束光,极细,却极坚,穿过封印,照亮那道已濒灭的灵台。 光中站着一人。 少年执剑而来,魂衣猎猎,眼神沉稳如山。 他伸手,指尖点在她眉心的血痕上,轻声而坚定: “明璃,撑住,等我劈开这牢笼。” 她忽然睁眼,泪未至,血先涌。 阵纹疯狂反噬,啃咬她识海,她在剧痛中蜷紧五指,指甲嵌入掌心,鲜血一点点渗入那颗被她守了三年的魂玉裂痕。 她颤声而笑,带着几近疯魔的凛然: “抽吧……把这身骨血都榨成器胚!” “只要还有一缕念攀着‘楚宁’二字,我便能——从地狱,爬回人间!” 那一瞬,整个魂镜发出一声极细的“咔——”裂响。 仿佛她的意志,已开始撼动这座以灭魂为名的牢笼。 京城东北,雷图之巅。 楚宁本已立于高空雷轨之中,雷息铺天盖地,却在刹那之间神色一变。 他胸口微震。 那枚贴身藏于衣中的魂玉,沉默已久的冰冷器物,此刻仿佛传来一丝极为细微的波动。就像是沉睡的火山深处,有一缕微光挣扎着跃起。 他眼神倏然收紧,五指按向心口,魂识贯入魂玉深处。 “明璃……” 他心神一震,背后雷轮剧烈一颤。 魂图之中,五行雷环本在缓缓运转,却骤然停止,而在魂核正中,一点微弱的雷息,悄然浮现。 那不是金雷的凌厉,不是火雷的灼烧,不是土雷的厚重。 它无声,却极执。 它不显,却不退。 它是——誓雷。 不归五行,不列天地。它不依术,不附理。它不因杀、不为怒,不随血脉或技法而生。 它,只因一句话。 ——“她在等我。” 那一刻,楚宁心神如焚,识海中五魂共震,雷轮嗡鸣。明明身处雷图高空,他却仿佛身临魂狱之中,看见那魂火凋零、雪肤血染的女子,仍在心底轻唤他的名字。 “她从未求救。” “但我听得出——她已撑不住了。” 这不是报仇。 是救命。 再迟一息,她便……不在了。 所有尚未回神的世家、权贵纷纷惊骇抬头,只见魂图之中,那一缕极细的雷线仿佛血誓化纹,自云穹垂落,如星河断面,直直落向帝都天心。 而在他前方,帝城三重防线封闭,魂锁重重。 镇国四使高悬天际,五品巅峰,魂力结阵,黑金锁链铺满虚空,如裂纹般围死雷图轨迹。 地面之上,五百皇城守卫森然列阵,黑甲铁靴,魂链交织,魂识共振,结为帝都镇国第一阵: ——魂锁天牢。 此阵一出,从未被破。 它用来镇压帝都以外的一切“不臣”。 它从来只代表一件事: “此地,不容前进一步。” 风,停了。 雷压骤降,天地无声,仿佛万灵屏息。 楚宁猛然睁眼,眼中不再有雷电游走,只有一轮彻骨燃烧的怒火。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骤然泛起青蓝雷光。 那雷光如墨滴入水,层层漾开,在他掌心上旋转成环。 一枚魂轮,在他掌中缓缓展开。 轮心如镜,镜中倒映五行魂脉——金破、木生、水潜、火焚、土镇;五魂如经络交织,每一道魂线仿佛刻着不为人知的誓言。 以五魂为体,以五行为序,以魂念为引,以雷势为法。 魂轮静转,雷息不动,却像天地间的第一粒种子,在沉默中蠕动出不可逆的灾厄。 ——应劫转。 魂轮极境,唯一不留生路的终极杀式。 刹那间,一道幽蓝旋印在他掌下猛然收束、轰然炸开,魂轮震天。 “轰!!!” 那是天地间第一次听见自己被震碎的声音。 地面之上,五百皇城守卫尚未来得及咆哮列阵,一道碾压而下的魂涡便如吞天龙蟒,咆哮着掀起气浪,将整片魂锁阵域连根撕碎。 “吞魂入雷!” 只见雷光如潮,五百人的魂识、气机、意志在刹那之间脱体而出,化作一道道魂流,逆涌入楚宁的魂轮中心。 他们甚至没时间发出一声怒吼。 魂轮转动之际,那些魂识已被炼为雷火一寸寸吞噬、消弭,仿佛从未存在过。 连惨叫,都是多余的奢侈。 在那一瞬,“魂锁天牢”不再是防御阵法,而像是一座早已风化的古碑,被人一掌碾成尘埃。 天际之上,镇魂司四使本高悬空中,俯瞰大乾镇国防御阵。 却在魂轮一震的同一刻,心神骤颤。 他们比守卫更强,魂识更稳。 也因此,他们“感知”到了那一掌真正的可怕。 那不是术法,不是杀意。 是命数。 是有人以自身命魂为烛,引出天劫之力,向他们发出终结宣判。 “落位——布咒——” 还未来得及喝令,四道贯魂雷已如审判之索,自魂轮涡心中穿云而出。 瞬间—— 破识; 断念; 裂脉; 溶魂。 他们一瞬被拉入魂轮。 识海如溺,念海如淹,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深的沉没。 四人齐坠。 他们的魂识,最终被一道青雷炼作无痕,连轮回之路都再不可踏入。 那一刻,帝城三重镇国防御阵全线崩解。 整座帝都,从阵法到气运,从秩序到魂道,都在那一掌之下颤裂。 而他,只收回了手。 掌心,那一轮青蓝魂轮仍在旋转,幽光不息,仿佛天道尚未尽兴,下一击随时将至。 楚宁一人,雷魂之主,誓雷加身,步步踏碎金阙魂锁,直指皇城心脉。 三道防线,未挡其步; 千年律令,不值一字。 雷纹如河,自他脚下舒卷铺展,魂图未散,雷轮长鸣,映照整片天极宫阶如临万雷神殿。 金阶九十九重,步步高悬。 他未曾俯首,也不需回望。 而整座京城,在这一刻,跪伏于下。 天子未敢出。 而他,已直入镜狱。 ——入,是誓言。 ——破,是宿命。 镜狱,位于京畿之北,埋于地脉之下十丈,三十九重封魂阵如水牢般层层扣压,历代帝王用来镇压忤逆重犯。 但如今—— 它拦不住一个,执念如火、誓雷在心的男人。 “明璃。” 楚宁未至,神识已前驱。 一道誓雷斩空,未触地表,万丈岩心便在一瞬间开裂如瓷。 那雷痕像是从天裂缝中剥出的命线,自穹顶贯穿至地心,整座地宫像被雷火灌入的山脉,震颤、塌陷、爆裂。 狱魂卫方集结完毕,一声命令未落,便被一道“应劫转”吞尽魂识,识海裂散、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 那是一道吞魂入识的雷涡,刹那之间,整列狱魂卫识海崩塌,魂灯熄灭,连哀鸣都未及出口,便已神魂俱散。 楚宁掌中雷轮化刀,直指镜狱核心。 那一刀不落人身,却斩地魂柱中枢。 “轰!!” 整座镜狱核心轰然一震,十九层镇封禁印层层撕裂,魂纹乱舞,寒光横逸。 无数幽蓝的魂体自崩碎的阵口逃逸而出,像是在地狱沉默千年的影,被一道雷影唤回人间。 他一步未缓,雷息凝敛,行至最幽之处。 第十九层,寒魄魂镜。 那是一口古老封印之镜,以魂阵化形,以银纹锁界,三十九道禁魂印密密迭嵌,形如牢笼,镇魂锁念。 镜如死水,黑沉无波,仿佛将一切光都吞入深渊。 楚宁立于镜前,身影倒映其上,如一道迟来的誓言静悬其外,雷光未动,却仿若时空皆滞。 他看见她。 她就那样躺在镜痕碎裂的中央,雪肌微颤,鬓发如乱墨,脉息若存若无。 仿佛一朵落入深井的白梅,香已散,瓣已冷,只剩那抹执念未死。 她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 可就在他靠近的那一刻,镜中某处,极微极细的一缕魂念,轻轻震颤了一下。 像是风过绝崖,草间惊魂。 楚宁抬起左手,掌心五魂轮旋,雷光在掌脉深处一寸寸绽开,像五枚星核交织成网,灌入镜面。 誓雷如针,雷息如丝。 他一针一线,缝入阵缝之中,剥开封印、刺透禁咒、撕裂缠锁。 黑镜四周忽地震响,阵纹浮动,仿佛被外来意志惊醒,死寂百年的魂镜骤然发出哀鸣,银纹崩散如雪,禁力倒灌如潮。 但楚宁只是低声,一语如誓: “明璃,我来了。” 那一刻,镜中她的指尖微微动了。 就是这一颤! 楚宁眼中那压抑的雷息,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决口。 他眼神一凛,五指扣掌,魂力猛然贯注魂镜,下一息,雷焰轰鸣,魂印裂响。 如晨雷碎雪,落地无声。 却在瞬间,点燃了她的回魂之火。 谢明璃浑身一颤,唇齿间猩红乍现。 她像是从溺水的深渊之下,猛然抽出一口命里最后的气息。 她眼睫颤动,耳中一片混沌,却听见了一个声音。 低沉、熟悉,像火,像风。 “我来了。” 她的唇动了动,声音极轻: “……宁哥……” 她的声音已不能成句,唇齿颤动,却只吐出碎裂的气音。 可泪水,却早已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三年。 如昼夜长梦,千回百转,她曾在无数次魂识崩散之时呼唤过这个名字,却从未奢望他真的会来。 而此刻,她终于看清楚。 他真的来了。 是他。 是楚宁。 可她看清的第一眼,不是他的笑,也不是他唤她的神情。 而是他眼角的皱纹,鬓边的白发,嘴角那一缕霜须。 她怔了好久。 三年前,他是少年,眼神如焰。 如今,他眉宇苍凉,像是一个在雷海中走了千里的孤舟,早已风帆破损,只靠着执念尚未倾覆。 她心像被人轻轻拧住。 可还未痛完,她又忽然发现,他那左眼,安安静静,没有光。 不带伤痕,却比流血更可怕。 那是一只看不见光的眼,像是他曾他的所有,为她赌过一次天地。 她的泪再止不住地涌。 她努力抬起手,想去触碰他苍白下颌那一点须痕,却只能抬起半寸。 残留的魂锁咒痕像一条无形的链条,依旧缠绕在她虚弱的四肢百骸,在她试图抬手的瞬间骤然收紧,勒紧了她仅存无几的力气 她一声轻哼,气息断续,眉心的旧伤倏然崩裂,一缕鲜红如细雪般自发间滑落,染透鬓角。 那一刹,她垂下眼帘,像是想道歉,却连一句“别看”都来不及说。 楚宁的眼神,终于动了。 不再如刃,而是如火——压了太久的火。 他低头望她,眼中映着她苍白的脸、血色的眉心、断力的指尖……还有她刚刚那个动作——那一寸没碰上的抚摸。 他的指尖微颤,却未开口。 只是,一声“轰”,从他的掌心响起。 魂轮在怒。 雷光自腕间炸开,誓雷贯镜而下。 那一瞬,三十九重封魂阵仿佛被怒海撕开,狂雷贯通天脉,直入镜心。 魂镜寸寸裂开,银纹崩断如骨碎,漫天魂链在雷火中发出哀嚎嘶鸣,一环接一环地燃烧殆尽,像帝都深处被点燃的古老咒印,终于迎来清算之劫。 她的魂识,在那一道雷焰扫过的瞬间,猛然归位。 识海如湖重启,五感重聚,气息回潮。 整个人自破碎的魂镜中腾空而出,尚未稳住气海,却已感觉一双手极稳地接住了她。 她倒在那怀抱里,呼吸急促、魂丝飘摇,却在颤抖之中。 听见他唇齿之间,一句克制到极致的低语: “不怕。” “我在。” 他低头,将额贴在她冰冷额角,那一瞬间,千雷静息。 她哽咽着想说“你老了”、“你瘦了”、“你眼怎么了”。 但话还没出口,已被他抱紧了些许。 她什么都不用问了。 ——他来晚,是因为一路拼命。 (本章完) 第178章 一人,一女,一誓(求月票求订阅) 第178章 一人,一女,一誓(求月票求订阅) 就在那片刻安静里,她的指尖微微下滑,顺着他衣袍落到右侧。 那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她想牵住他,哪怕只是一寸布料。 可就在那触碰的一瞬间,她的指腹像是摸到了虚空。 那一片袖布,轻飘飘,毫无支撑,仿佛悬挂在风里的空壳。 她一怔,手微微收紧,指尖再次抚上去——往上摸,沿着肩线往肘落、再往腕探。 空的。 依旧是空的。 没有骨架,没有血肉,没有温度。 只是软布贴着风,像一张被剪掉下半部分的画纸,只剩撕口,挂在身边。 那只曾替她挡刀、握她手、擎雷照夜的手。 不见了。 她怔住了。 像是脑中某根弦断了,一时间竟无法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信,又摸了第三次,第四次。 她越摸,动作越轻,仿佛再一丝力气,连这份残存的希望也会碎裂。 直到第五次、没有一寸温热回馈的那一刻。 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 她的眼神从茫然,到惊疑,到震痛,到最后缓缓泛白。 像冬雪压湖,湖底终于冻实。 她的嘴唇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泪没有落,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沉。 那眼神里在问: “这手,哪儿去了?” 而他早就知道她会发现。 却始终没有回望她。 他只是站着,微微低头,像等一场雪下完。 他没有闪躲,也没有回避。 只是沉默地看了她许久,然后伸出那只尚在的左臂,将她轻轻抱起。 动作极慢,极轻,像是怕一不小心,就露出失去平衡的破绽。 可越是小心翼翼,越像是——在用仅剩的东西,做一场无声的告别。 他没有说话。 哪怕一句“没事”,他也没说。 因为他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而她也知道,他不想她听见解释。 那只手早已断了,留不下她心疼。 但这人还在——她已不能再错过。 她只是埋首在他颈侧,眼睫贴着他的颈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不再哭了。 只是将手攥住他左肩的衣领,指节泛白,不敢松开——像是怕一松手,他便会消失在这片雷焰残烟里。 像是怕再晚一步,连这一只手,也会被命运带走。 她终于明白。 他来救她,不是“竭尽全力”。 是——倾尽所有。 那一刻,镜狱雷光未息,万魂在空。 而在这天地未平的雷焰之下,是两个沉默的、彼此守到残缺的灵魂,终于,再无隔阂地贴近。 ——他们什么都不必再说。 因为他们已用全世界最沉的代价,换来这一刻的完整。 他抱着她,缓缓走出魂镜深处。 镜狱在他们身后逐渐崩塌。 三十九重封魂阵也随之坍陷,地底魂脉震断如裂骨,一条条镇魂锁链炸裂飞起,化作残烬洒落虚空。 亿万缕幽魂,在雷光贯穿之下,纷纷从魂阵残骸中挣脱而出。 那些被囚数十年、上百年的神魂残影,如幽水倒灌,自崩裂的阵核与残碑中喷薄而出,仿佛深渊之底,有天河倒流。 它们不再哀嚎,不再挣扎,而是静静腾空,缱绻而升。 有的如孩童初生的微光,有的如老卒裂甲后的执念残焰,一缕缕,如潮水汇流,穿过碎石、越过阵锁,冲向那尚未熄灭的天光之顶。 那一刻,天地如一幅静止的古卷。 风止了,雷落了,声音仿佛都被一同封进这一瞬。 无数幽魂在雷光中沉浮升腾,彼此交错,如千万盏被点燃的魂灯,于黑狱之上缓缓升空。 它们无声,却明亮,像在替这千百年来的冤屈发出最宁静的抗议。 照亮的不是天穹,而是这座早已失魂的腐朽镜狱。 仿佛在以亡者之火,为生者引路。 而在这片万魂升腾的雷焰深渊中央,一道披血的身影,抱着那女子,踏着雷光缓步而出。 他发未束,衣尚血,掌中只抱着她。 他走得不快,却极稳。 每一步落下,雷图便随步而开;每一次呼吸,万魂先伏。 谢明璃将脸贴在他胸口,什么都没说。 但她听得见他心跳的声音。 不快,但坚定。 一声一声,像是从遥远的岁月深处,一直追着她走来。 她终于听见了。 他走得极稳。 哪怕失了右臂,也不曾摇晃半分。 就像他怕她再颤一下,就会碎。 她没有挣扎。 也没有哭。 只是闭着眼,将指节扣住他衣襟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些。 这一刻,世间一切都在崩毁。可他们在往前走。 高空之上,魂图仍未散尽。 它像一轮将落未落的天日,高悬帝都正上空。 而图心中央,一道极细的白色魂光如虹如丝,从云顶垂落,落在他脚下,照亮了他手中的那人。 雷光犹在,残魂如瀑。 可他身上没有压迫,只有静。 他抱着她,走上魂镜崩裂后的断石阶。 每走一步,脚下便落下一块碎裂的阵纹石,像旧魂道的残声。 高墙倒塌,帝印崩毁,他们一前一后从世界的地底里走出,像是两个从传说中走来的名字,终于落回人间。 而她终于抬头,看到了真正的天空。 她喃喃说:“天,终于亮了。” 他说:“嗯。” 雷图在远处照见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洒落废墟。 在他们脚下,是一座被颠覆的旧制之狱;在他们身后,是千万道飘浮的微光——那些曾死于武律、被禁于枷锁的残魂,如灯照天,祭见新日。 而在他们前方,是帝都。 远处,有魂卫尚在喘息的残阵边瑟缩,有武者囚徒刚从释放的禁阵中醒来。 但没有一个人出声。 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两个从地狱中走来的人,在废墟中彼此依靠,如同一对历经风雷的魂灯。 所有人都知道,这段时间,属于他们。 不属于皇权,不属于天下,不属于仇,也不属于战。 只属于他们。 ——一人,一臂,一誓,一女。 踏出最后一道崩裂的镜狱之门时,天光终于照在他们身上。 那是破碎的地宫上方透进的一线雷光。 不再灼热,不再锋利,而是一道缥缈的、恰到好处的晨曦。 她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推了一下,泪意又涌上来。 她轻轻说了一句: “谢谢你还在。” 楚宁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替她拢了拢垂下的发。 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像什么都说尽了。 这场战火里,最柔软、最人间的胜利,不是他们赢了谁。 是他们,终于再也没有失去彼此。 …… 京城上空,魂图依旧高悬,雷痕如网,布满长天。 五行雷环盘旋如日月并行,而誓雷贯穿图心,自天垂落,如刀未鞘,如帝心溃。 而此刻,在西北一隅,朝天之角,端王府的赤金长墙之后,一道道魂力结阵光柱正迅速升起。 赤魂天锁,七重镇军结阵。 镇魂军五千名入品战卒迅速就位,列阵成“天回锁象”——这是帝都仅存的能承受誓雷之阵,封锁四方魂场、截断雷图轨迹,直指雷魂而设。 七十二将立阵如塔,大多数武者皆是六品之上,布魂于天,结气于地,阵未全启,已如铁壁森罗。 天穹低伏,魂阵交响。 端王宗恕立于天台高座,背影如山,冷眼望着那一道正踏雷而来的身影。 “他来了。”宗恕低声,竟觉喉间微哽。 “谢家可以泯灭,可那张图……又如何?”端王望向天顶,眼中阴光微闪。 “如今她回魂出狱,他踏雷而至。” “若要撼动律法,就请先葬在帝廷血脉里。” 端王宗恕立于魂台之巅,声如震岳。 他右手缓缓抬起,袖袍翻飞,幽紫魂印自腕骨浮现,宛如一头沉睡的古兽睁开竖瞳。 ——帝兵·镇魂钺,出鞘。 那是一柄古钺,刃宽如门,通体黝黑无光。 “钺,为帝令,镇界——镇他这逆命的心。” 钺锋未动,整座端王府魂塔便开始震颤,镇军之气疯狂回流,魂阵受引,自动归源,形成一座魂塔域阵,气机交错,权威笼罩。 宗恕一步踏出,天地为之侧目。 他不是以一己之力战楚宁,而是携整座帝廷魂制的意志而来。 天顶浮现一道若隐若现的帝印魂符,仿佛将他一人与“镇国律制”绑定。 “你以为凭一腔热血,就能推翻千年魂律?” “你有魂,有誓,却无道。” “我守的是帝制之律,镇的是天下浮命。你要破这律,便得死在它下。” ——这是一种“我不为我自己,我为体制而战”的高傲信仰。他不是邪恶,他是错而不知的“秩序卫士”。 楚宁抱着谢明璃静立于雷息之巅,她的指节紧扣楚宁左臂,怀中仍是余温。 谢明璃偷偷抬头,看他眼神未动,语声极轻,却震裂远天: “你以为你守的是魂律,其实你守的是把所有人锁进魂炉的枷锁。” “你替帝王镇魂,可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你的‘安稳’里?” “你怕的不是我。” 他微微前倾,掌心雷轮缓缓张开,像是一枚来自旧日之外的裁决印: “你怕的是我让天下人知道——你们不神圣。” “你们,只是喂饱自己的一群人。” 宗恕怒极反笑,抬钺一击,狂雷激荡。 那不是一击,而是一座古老魂制的下令。 刹那间,雷图仿佛被压制一瞬,五魂乱流微滞,镇军七重阵势同时绽放,结界浮现,魂锁封顶,九道魂链如山峦垂天,轰然缠上楚宁识海,欲将其魂轮强行压入帝印之下。 空气仿佛被压扁,大地震颤,虚空重负如铁。 楚宁立在原地,目光平静,杀意无声。 他低头,看了谢明璃一眼,唇角轻轻动了一下,语气近乎温柔: “等我一瞬。” “这笔账——我得亲自清。” 谢明璃轻轻颔首,眼中闪着光,却没有执拦。 她知道,这不是他的杀戮,这是替她——把那一个个写满血的名字,一一抹去。 她只是柔声:“你小心。” 声音低得仿佛是对风说的,但他听见了。 他缓缓将她放下在一块尚未碎裂的屋檐上,眼神未移。 然后转过身,抬起左手,五指轻扣。 只轻轻并成两指。 ——不语,便杀。 那一指,如灰烬中覆雪,无雷、无焰、无术名。 他只低声一语: “寂世灭。” 两指落下,无声无息。 却在碰触魂链一瞬,九道魂锁——皆碎。 没有轰鸣,没有光爆,只有极短的沉默——然后一瞬之内,结界龟裂,阵盘崩散,七重阵层如老纸起火,从内向外化为尘灰。 镇魂钺已然斩下,楚宁未避未挡,只两指迎刃而上。 金钺撞指,那瞬间,竟发出一声如“铁血自裂”的长鸣。 空气炸响。 虚空如镜碎开。 钺锋震回,裂纹蔓延至刃心,宗恕身形虽未退,却脚下阵台寸寸龟裂,气血翻涌,五脏震荡,喉间泛出浓烈腥甜。 在这毁裂的天幕下,她看着楚宁——断臂之躯依旧挺拔,他的目光静得像一汪深泉。 她的心骤紧,那是惊骇,也是钦佩。他不是神兵,而将“无形”握作刃,是她从未见过的力量。 她轻轻呼吸,泪意未落,却像雪在心中缓缓融开。 “你……”声音夹杂着颤抖与柔软,但他没有回头,只温柔收她发梢。 那一刻,她知道,他走过千军万阵,只为她存活。 她该说的,不是“谢谢你”,而是: “我也……为你愿走这一路。” 而忽然间,她的眼眶猛地一热。 那一道挺立在雷火中的身影,不只是她的伴,不只是她的誓。 他是——谢家的应答。 她低声、几不可闻地呢喃,仿佛在说给天地,也在说给九泉之下那个再未归来的背影: “父亲……您看见了吗?” “女儿的选择,没错。” “您拼尽一切想护住的这个人,真的——为我,劈开了这一片天。” 她的声音轻,却坚定,像从血里开出的一朵雪。 “您说过,魂不该为权所奴。您说过,终有一人,不靠姓氏,也能走到这座城的最高处。” “今天我看见了。” “那个人,不是我。” “但——我会陪他走到底。” 她垂下眼睫,指尖紧扣魂袍下的雷痕。 雷图犹在,魂光未歇。 她知道,那个誓,不止属于楚宁一人。 她也会燃尽此生,去回应它。 哪怕身破魂碎,也无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