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我崇祯摆烂怎么了?!》
第1章 穿越成为朱由检,我直接开摆!
第1章 穿越成为朱由检,我直接开摆!
天启七年八月,紫禁城,乾清宫,一具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椁竖着摆放在大殿内。
椁室长 3.9米,宽和高均为 1.8米;内棺长 3.3米,宽 1.5米,高 1.4米。这如果是一般权贵的棺材,那倒也算不错了,但是作为皇帝的棺材的话,却显得格外寒酸。
汉唐建筑恢弘大气,到了明清以后,连棺材都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堂堂皇帝的棺椁,连人家辛追夫人的都比不过,人家椁室长 6.72米。要知道,辛追只是汉代长沙国丞相利苍之妻而已。
“都说历史是螺旋上升的,为什么别人都在上升,而只有我在螺旋?”朱由检忍不住叹息。
棺材内躺着的是他哥,那位木匠皇帝朱由校。如果这个棺材是天启帝亲手打造,倒是挺浪漫的,可惜不是,这玩意工部报价三十万两白银。
“妈卖批,薛凤翔你个老王八蛋,欺负我年纪小来骗,这玩意造价要是超过三万两白银,我跟你姓!”
唉,朱由检随即泄气。就算知道被骗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派人去查不成?要是真查出什么来那可怎么办,他还不想落水,他才十七岁,还不想死呢!
朱由检呆在这里,倒也不是为了给他哥天启帝守灵。毕竟他是个穿越者,虽然挺喜欢木匠皇帝的,但是感情嘛,也就那样。毕竟他刚穿越过来没几天,问就是不熟。他是来蹭空调,啊呸,蹭这里的冰块的,他都快要被热死了。
八月天啊,北京这鬼地方,扇风都是热的。尸体要是不放冰块,半天就臭了,三天就长蛆了。这还要停灵半个月呢,半个月也是超级缩水了,正常来说,皇帝要停灵三个月的。一方面是考虑到这鬼天气实在热得邪门,就算有冰块也不能保证尸体不坏;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省钱。
大明穷啊!停灵期间,光是这里的冰块一天就要费万两白银。这么多钱,在宫外都能拉出一支几百人的精锐了。在宫里,呵呵,朱由检已经习惯了这神奇的汇率了。公家采购嘛,都这样,看了都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一觉睡醒,这个世界又通胀了。
大明没救了,就连皇帝死了,都有无数的吸血蠕虫从四面八方涌来,趴在祂的尸体上吸食。
背后的冰块融化得很快,带给朱由检丝丝凉意,但不及他心中拔凉。抬头看向门外,远处的宫墙褪色得严重,残余的少量朱砂在烈日的炙烤下挥发铅汞,使得空气都变得香甜。大美利坚有史密斯专员,我大明也有两袖清风的忠臣,彼此都有美好的未来。
“说好的明清君主集权到达了巅峰呢?编教材的人怕是个二逼吧,权力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都搞不清楚。”
朱由检愁啊,天启死了才三天,他就被推上了皇位,连三辞三让的表面功夫都没做。
现在先帝都还没有下葬,东林党的那帮“君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逼迫他除掉魏忠贤了。让魏忠贤下去继续伺候先帝,怎么不是一个好理由呢?毕竟太监可以陪葬在皇帝陵旁,可是巨大的荣耀呢。
“那你们这帮清流怎么不去陪葬,是因为我哥不喜欢你们这群王八蛋吗?”朱由检心想。
其实他也不是护着魏忠贤,魏忠贤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只是觉得:“阉党跟清流狗咬狗而已,凭什么要我拼命,我 tm的一年内帑才收几个钱啊?”
人都是叶公好龙的。穿越是很恐怖的,刷刷抖音短视频,觉得自己穿越回古代随随便便就能秒天秒地了,一手军权一手财权,天下任我揉捏,多轻松呢。练兵、手搓枪炮、搞点小发明、建个银行,财富涌来,多容易啊。
问题是,你用谁来执行,是人是鬼你分得清吗?越了解历史就越不了解历史,一个历史人物有十八种不一样的评价,一件事有七八个不同的说法,那都是常态。特别是明清史料都毁成什么鬼样子了,《明史》?!那就是一坨屎。
人贵有自知之明,原本的崇祯之所以被挂树上,就是因为不自知,朱由检清楚自己就是一凡人,让他去打这种高端局,要命!
所以他决定摆烂了,什么改革,去他妈的,大明朝黑暗森林啊,露头就秒!
宪宗皇帝犁庭扫穴难道不牛逼吗?结果四十人就没了。
朱寿大将军都可以碰瓷一下冠军侯了,一个可以上马跟蒙古人对掏的皇帝,一个养老虎豹子当小猫咪撸的皇帝,结果脚滑落水,喝了太医的药人就没了,才三十岁。
“在大明朝当皇帝是个高危职业啊!我还是躲在宫里造小孩吧,我造小孩你们总不能跑来害我吧,我又不去反腐影响你们捞银子。”
“王伴伴啊。”朱由检轻声喊道。
“臣在!”王承恩急忙俯首恭听。
“那谁,孙传庭现在在哪任职来着?”
“这……”王承恩额头冒汗,他也是才刚刚跟着朱由检入宫不久,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去了解朝廷官员了,但孙传庭他确实记不住这人。对于这个名字,他却好像在哪听过,总之大概不是什么高品级官员。
“不记得就去翻,去问,搞清楚了再来告诉我。”朱由检淡淡道。
他没有斥责王承恩,毕竟这可是他的“吊友”,忠心可鉴,也是他的潜邸老人,是他珍贵的班底。
甚至哪怕是对于魏忠贤,朱由检那也是和颜悦色的。给人甩脸有什么好处呢?平白得罪人,就算是要干死别人,那也得是笑嘻嘻的背后捅刀啊。
不多时,王承恩去而复返,脸上也浮现出几分自信。
“启禀陛下,孙传庭如今还未在朝任职。孙传庭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初任永城知县,后调商丘。天启初年进入北京任职,为吏部验封主事,再升至稽勋郎中,后来不知道为何突然弃官回乡,如今在老家代州耕读为生。”
“不知为何?!是不敢说吧。”朱由检斜着眼睛看了王承恩一眼。
这又是魏忠贤的锅,魏忠贤的存在是利好皇权的,所以朱由检不会把他弄掉,自断手臂这种蠢事他还不至于干得出来。但是魏忠贤嚣张跋扈,也确实伤害了一些忠臣,气走了一些人才,比如孙传庭就是看不惯魏忠贤才辞官的,也有可能是为了避祸。
掐架嘛,当然是分山头不分对错咯,不然怎么打的赢?留着魏忠贤压力别人也好,这样他才好唱白脸拉拢人才嘛,不然一个个都过得舒心,人家都没有动力来舔他这个皇帝。
王承恩还以为孙传庭不知道怎么踩了狗屎运,直达天听,所以陛下要重用他。结果朱由检一句话给他干懵了。
“我听说孙传庭有两个女儿?!”
王承恩差点被噎死,但还是回答道:“孙传庭有一妻二子二女三妾,妻子张氏是南京通政使张知节之女,他的两个女儿,其中一个是张氏所生,另外一个是妾室所生。”
“哪个大?分别几岁,长得好看不?!”朱由检饶有兴致地问道。
王承恩语塞,“陛下恕罪,孙传庭样貌堂堂,传言张氏也是有名的美人,所以他们的女儿应当样貌不凡。只是其二女藏于闺中,其样貌年龄具体如何并没有流传,臣无能,未能探知。”
“行了,跟我说话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你都跟我那么久了,只要不造反,我保你一生平安。”朱由检满不在乎地说道。
王承恩愣住了,他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朱由检嘴里说出来。这位爷可不是容易伺候的主,在那些大臣面前表现得彬彬有礼,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脾气其实并不好,对于下人虽然不至于随意打杀,但也是非常严厉的。
可是这话听起来真舒服啊,王承恩眼眶微红。
“大点小点无所谓,只要没嫁人就好。你派人去一趟代州镇武卫,宣孙传庭的那两个女儿进宫吧。”
“陛下!现在可是……”王承恩有些急了。
“唉,我知道现在不能纳妃,你就跟孙传庭说,她那两个女儿先送进宫,等国丧过后我给她们册封。”
“老奴想说的是,这样传出去会引来朝臣非议的啊。”王承恩心中无奈。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天子家奴而已,又不是言官,劝谏皇帝不是他应该干的活,他只要办好陛下交代的事情就好了,每个宦官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王承恩能得到朱由检的青睐,就是因为他很有分寸感,能力也还不错,用起来比魏忠贤舒服多了。
魏忠贤那玩意扎手,而且丢脸,适合干黑活,不适合打日常。
我真的是服了,我想知道崇祯登基那天的六部尚书是谁都查不明白,明朝的史料真的太乱了,真真假假,账都对不上!
(本章完)
第2章 天颜玉润,诚不世出者也!
第2章 天颜玉润,诚不世出者也!
按照朱元璋定下的祖训,大明皇帝要每天上朝。
但是,就连他废除的丞相制度都借尸还魂了,每天上朝的规定当然也被后世皇帝给破坏掉了。
明朝的文官言必祖训,但是吧,不利于他们的时候才搬出来,皇帝自己偷懒给他们自由的时候,却不见有人搬出祖训来反对。
讽刺的是,每天上朝这件事情,崇祯是少有的几位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大明皇帝。然后,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大明亡了。有时候努力未必会有好结果,方向错了就会白给。
所以说,图啥啊?自己累得半死,把国家也折腾得半死。作为穿越者的朱由检很明智地取消了每日上朝,而是选择上二休一,赛过神仙的排班,这让当初拥立他的那群清流大失所望。
这群人吧,怎么说呢?菜是真的菜,但不全是贪官,从生态位来说,还是愤青多一点。
愤青臣子碰上愤青储君,当然就天雷勾动地火,混一块了。
不过,时代变了呀,朱由检才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陪他们发癫,他决心把摆烂进行到底。
“唉,明天又要上班了,好烦啊。要不改成一个月三次朝会算了?不行,才刚刚当上皇帝,这样子太堕落了。”朱由检无精打采揉了揉自己的脸想道。
穿越过来以后,他唯独对自己这张脸颇为自得。
自己夸那叫自吹自擂,别人夸才更有可信度,崇祯的颜值可是被朝鲜使臣记载认证过的,他们很肉麻地在史书上写下这样一段话:“天颜白皙,莹然玉润,长眉过目,瞳如点漆,丹唇秀髭,声如洪钟,翩然顾盼,瞻瞩非常,英姿秀发,诚不世出者也。”
“启禀陛下,膳已备齐,请陛下移驾用膳。”一个看起来不像太监的太监走近来说道。
此人五官立体,面如满月,眼神凌厉,眉毛斜入鬓中,从外表看有不阿的正气,直率的气场,用仪表堂堂来形容他毫不为过。
“屮,都快赶上朕一半的帅气了!”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内第一高手曹公公曹化淳!不过可惜的是,这里没有武功,曹化淳告诉朱由检他并不会打架。
不过朱由检却不会因此就真小看了这位曹公公,他虽然不会打架但是会打仗啊,曹化淳当上御马监掌印太监以后,编练勇卫营,发掘了诸如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等猛将。
勇卫营最牛逼的时候摁着野猪皮和农民起义军一起爆锤,只可惜后面也是无力回天,被连绵不断的叛乱给磨没了。
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大明朝的问题不是某一次战争的胜利就能解决的,人吃不上饭就会死,不想死就会造反,解决不了这个根本问题叛乱就永无止息。明末时期明军还是挺能打的,至少大部分时候可以摁着农民起义军爆锤。
不过曹化淳这家伙别看长得浓眉大眼的,但是人家不头铁,很会讨好领导,他现在还不是提督,手底下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大群厨子。
朱由检进宫以后,曹化淳变着办法给他弄好吃的,一天十几个菜,好几天不重样。
关键是很多奇奇怪怪的食材根本就没有吃过啊,见都没见过,他这一顿饭下来,换成是三百八十年后感觉都够判无期的了。
朱由检胃口很好,俗话说摆烂一念起,刹那天地宽,没心没肺当然也不容易焦虑,他哐哧哐哧,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吃胖了。
这又是让人诟病的点,一般来说,国丧期间要吃素的,不过这事没有人去管。
外庭,他哥没有给他留下顾命大臣,没有类似于张居正这样权力威望大到可以摄政的人物;内廷,除了魏忠贤一系人马,就是他从信王府带过来的老人,让他们“尽易以新衔,入内代事”。
魏忠贤那一系现在是色厉内荏,惶惶不可终日,讨好他还来不及呢。
原本魏忠贤心如死灰打算拼死一搏的,因为朱由检在当信王期间多次发表了类似要诛杀阉党,魏忠贤祸国殃民这样的话,他说:“魏忠贤擅窃国柄,奸盗内帑,诬陷忠良,草菅多命,狠如狼虎”,“此獠不过一人耳,外廷诸臣附之,遂至于此,其罪何可胜诛”。
不过朱由检入宫以后却对他温言相抚,“先帝说你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这让魏忠贤有些懵,虽然他不知道朱由检是不是在演他,但他还是放弃了一些过激的举动,选择向新皇靠拢。
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太监而已,现在下面人心大乱,都盼着他失势,他的命令都不太管用了,这让他非常恐惧,也渐渐从权倾朝野的幻象之中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离开了皇帝什么都不是。既然皇帝给了他机会,他也不能给脸不要脸。
“皇嫂在坤宁宫吗?”朱由检询问道。
“启禀陛下,懿安皇后已经搬去慈庆宫了。”王承恩回答道。
“慈庆宫?!”朱由检皱眉,这件事他并不清楚。
后宫的事情是皇后在管,一般不通过他,现在是一个权力真空期,他的王妃周氏还没有被封为皇后,所以按理来说后宫应该还是她这位皇嫂在管。
朱由检其实不太愿意封周氏为皇后,因为那老丈人周奎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把自己的亲外孙卖给敌人,这是人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吗?贪腐这种就更不用说了。
大明朝选秀制度简直不要太奇葩,皇后大都出自小门小户,这周奎更是连门户都没有,就一算命的。偏偏这些平民出身的人一旦成为外戚之后,瞬间无师自通学会贪污。
防外戚,防宗室,防来防去的,到最后还能依赖谁?!皇帝真就成了孤家寡人,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当个拱垂而治诏令难出紫禁城。
“去慈庆宫,我要跟皇嫂吃饭,还有把王妃也叫过来一起吧。”朱由检说道。
“陛下要事先知会懿安皇后吗?”王承恩楞了一下问道。
“不必。”
“娘娘,陛,陛下来了!”慈庆宫一个宫女急忙跑进来禀报道。
“陛下?!”张嫣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新君朱由检,而不是她的丈夫。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张嫣忍着悲伤擦干眼泪,起身前去迎接。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圣恭安?”张嫣行礼道。
“朕安。”崇祯说道,而后他伸手扶起张嫣,温声道,“都是一家人,皇嫂不必多礼。”
“嗯?!”朱由检看见张嫣脸上的泪痕,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有些担忧地问道,“皇嫂可是受了委屈?有谁欺负了你,可以跟我说,我定为你主持公道。皇兄临走前特意嘱托过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不,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多谢陛下关心,我只是思念先帝了。”张嫣有些不自然地挣开朱由检扶着她的手。
“呃,”朱由检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妥,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他还真不是故意的。不过……
朱由检打量着自己的嫂嫂,有道是想要俏一身孝,张嫣本就是古代五大艳后之一,那颜值可是记入了史书了的。
朱由检也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这样的美人很难不心动。
只见她厥体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色若朝霞映雪,又如芙蓉出水;发如春云,眼同秋水,口如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丰硕广额,倩辅宜人,颈白而长,肩圆而正,背厚而平;行步如轻云之出远岫,吐音如白石之过幽泉。
“夭寿啊,”朱由检内心不由得生出一股罪恶感,张嫣比他大五岁,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就连他的王妃都是张嫣给他挑选的。
可是相比于张嫣这个美艳大姐姐,周氏那个小丫头片子真的让朱由检提不起太大兴趣来啊,要不然也不至于二月成亲,现在都八月了,王妃还肚子空空。
朱由检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嫣,张嫣眼神躲闪,低着头,面色微微红晕。
“陛,陛下来此所为何事?”张嫣忍不住开口打断这股尴尬道。
“啊,这不,我听说皇嫂最近吃得很少,担忧你的身体,所以就叫尚膳监把吃食带过来,与皇嫂一同用膳。还有就是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对了,王妃我也派人去叫她过来了。”朱由检说道。
张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她的内心既有感动,更多的是不安。
太监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朱由检屏退了太监宫女,屋内只留下了他们二人。张嫣端坐在椅子上,手指却紧张地揪住了衣摆。
“是这样的,我觉得王妃年岁尚小,又出自庶民,其性子也有些软弱,我认为她并无掌管后宫的能力,所以我想请皇嫂继续代掌后宫。”朱由检认真说道。
“啊?!”张嫣愣了一瞬,“可是这样不符合规矩,而且而且陛下也是要立王妃为后的啊,到时候她如何自处?”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还请皇嫂多多费心了。”朱由检毋庸置疑地说道。
“可是,可是……”张嫣觉得这样不对,但是直接抗命又不好,急得团团转。
“慈庆宫冷清,皇嫂就继续住在坤宁宫吧,等下我让人帮你把东西搬回去。”他继续说道,把张嫣想要推托的话直接堵了回去。
“信王当了皇帝以后,怎么变得这么霸道了。”张嫣心中有些苦恼,对于朱由检颇有些无可奈何。
敲定这件事情之后,两人一时沉默,大眼瞪小眼,对视一眼之后各自数起了自己饭碗之中的米粒,两人各有心事。
朱由检突然想起来这么一段历史记载:“崇祯十七年,北京城破,懿安皇后张嫣自缢身亡。”想到里,朱由检觉得自己的嫂嫂好可怜。
(本章完)
第3章 结婚半年,夫妻之间不太熟咋办?!
第3章 结婚半年,夫妻之间不太熟咋办?!
“陛下,王妃娘娘到了。”小太监掐着嗓子提醒道。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懿安皇后。”周玉凤行礼道。
“免礼!”朱由检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夫妻之间不熟是什么感觉?反正他是体会到了。虽然周玉凤与他同岁,但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什么也不懂,在这皇宫里过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虽然朱由检不想让她当皇后,但不意味着就讨厌她这个人,只是觉得她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而已。皇后是个职称啊,管理三宫十二院,很多事情要做。皇后当得不好,整个后宫鸡飞狗跳,搞得皇帝也闹心。
当皇帝呢,以为是过家家吗?如果弄成《甄嬛传》那样,多闹心啊!
“妹妹请起,不必多礼。”张嫣微笑着说道。
“坐。”朱由检拍了拍身边的一张椅子说道。
周玉凤犹豫着坐了上去,连屁股都只落了半边,不敢坐实来。
“放松点啊,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呢?我们成亲半年了。”朱由检帮周玉凤撩了一下头发说道。
小丫头片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嗫嚅道:“皇嫂在这里呢。”
张嫣看着这一幕,心中闪过一丝羡慕,然后又有疑惑。皇帝不让妹妹执掌后宫,她还以为是周氏被皇帝厌弃了,这俩本就是她撮合的,如果其夫妻不和,她这个当嫂嫂的也难辞其咎,内心难安。然而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皇帝其实对妹妹还是非常宠爱的,难道真的是觉得妹妹不能够胜任吗?
张嫣决定到时候还是要带带这个妹妹才行,就算皇帝让她认为她代掌后宫也只是暂时的,后宫的掌控权最终还是要落到皇后身上的。
“但我其实又能教她什么呢?”张嫣心中哀叹。朱由校对她并非不好,但是先帝爱客氏胜过爱她。虽然外界流传的皇帝与客氏通奸的谣言不实,但确实给了他的这位奶妈超乎规格的权力。对于张嫣而言,这位客氏堪比太后。
所以她这个皇后当得并不舒心,在客氏的干涉下,她甚至无法完全掌控后宫。不过这位奉圣夫人如今已经被朱由检遣散回家了。朱由检倒是对她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不熟。客氏是他哥的奶妈,又不是他的奶妈,这玩意呆在后宫名不正言不顺,看着糟心,于是赐了些钱财之后就让她回家了。
老朱家泥腿子出身,一般权贵实行分餐制,老朱家还是喜欢坐一桌子吃饭,就像是寻常百姓家一样。老朱这个人很矛盾,制定了一些制度,似乎是为了维护庶民,也可能只是出于维护统治的私心。几十年的时间都足以改变很多人和事的看法,把黑的说成白的,把主意给改了。
老朱都死了两百多年了,他当初制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已经无从考究。反正他所谓的祖训,文官们选择性遵守,专门拿来对付皇帝。朱由检和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也喜欢选择性遵守所谓的祖制,专门挑有利于自己的去执行。
朱由检的胃口依旧不错,但是周玉凤和张嫣却没什么食欲,跟个麻雀似的啄了半天,饭碗里的米饭都没见凹陷。
一般来说,皇帝登基大典的时候,如果有正室且在身边,是会同步册封皇后的,如洪武大帝的马皇后,仁宗的张皇后。然而朱由检登基之后,为张嫣上尊号,却没有册封周氏为皇后。
本来周玉凤并没有发觉这有什么不对的,然而最近她父亲却频频写信来催促她,应该让皇帝早日册封皇后,以免夜长梦多,更主要的是,他父亲想讨要爵位,让她给皇帝吹吹枕边风。
然而周玉凤却觉得这实在是难以启齿,因为她跟皇帝其实不是很熟,她只是努力地扮演着王妃的角色,害怕被朱由检厌弃。不过她发现朱由检最近变了许多,以前的他就是一本正经、一板一眼的人,搞得她嫁入王府以后过得很是压抑,说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然而现在的皇帝却变得滑稽了许多,反倒是嫌弃她太正经了,这是何道理?周玉凤气急。
“梓潼,我打算让皇嫂代掌后宫。”朱由检轻声说道。
周玉凤闻言一怔,而后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低头继续扒饭。然而泪珠滚进碗里,让饭菜都变咸了,难以下咽。
朱由检还没心没肺地啃着大猪蹄子,而张嫣却从桌子底下伸过腿来踢了他一下,他叼着猪蹄愕然抬头。
张嫣气急,连连斜眼示意,朱由检这才发现小丫头片子居然哭了。
“不是,咋就哭了呢?!”朱由检人都懵了。
“你怎么了,乖,别哭。”朱由检用袖子给周玉凤擦了擦脸。
然而他的举动却让周玉凤瞬间泪崩,眼泪越擦越多,她颤声道:“陛下是要废掉臣妾吗?可臣妾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啊?!我没有说要把你怎么样啊。”朱由检哭笑不得。
然而周玉凤却根本不信,又不册封她,又说什么让皇嫂继续执掌后宫,这不就是没打算让她当皇后嘛。
这俩都是不长嘴的,明明两人都一肚子话,就是不愿意说明白,看得张嫣都急了。
她也顾不上是不是僭越,开口问道:“皇帝,你打算什么时候册封妹妹?”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朱由检恍然大悟,然而他却没有答话,直接开始装死,假装自己听不懂。
张嫣面色一沉,于是拿出了当嫂嫂的威严,严肃道:“当初我为你把关选了周妹妹做你的王妃,也是问过你、经过了你的同意的。她是你的正室,你登基以后,按照惯例就是应该册封其为皇后的。即使你宠爱别的女人,也不能够坏了法度。还请皇帝三思!”
闻言,朱由检缩了缩头,隐约之间好像遭到了血脉压制。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张皇后,生起气来还能有这么霸气侧漏的一面。
周玉凤看到皇嫂居然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心中无比感动。然而她又害怕皇帝一怒之下会降旨惩罚皇嫂,她都不敢哭了,抬起头来,无比紧张地看着这两人。
好在,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朱由检用筷子头敲了敲桌面,肃声道:“先吃饭。”
(本章完)
第4章 皇帝穷得都尿血了,钱去哪了?!
第4章 皇帝穷得都尿血了,钱去哪了?!
朱由检有些发愁,也终于感受到了皇帝的无奈。理论上,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实际上,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必然会有人跳出来阻止。那么,强行推动下去可行吗?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这都是有代价的。
比如,他现在不想立周氏为皇后,就受到了来自周氏和嫂嫂的压力。可以预见的是,这件事情一发酵,没准还会引来外臣的关注。毕竟,皇后、太后、太子这些可不仅仅是一个头衔,都是含权量极大的职位啊!
如果只是按部就班地安排人选,那么外臣倒也没办法说什么。但是一旦出现变数,那么就会吵翻天,甚至足以演变成党争,乃至内战!
这让朱由检感觉有些别扭,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周氏顺利当上皇后,而不是为了满足他的一点点奇思妙想而作出改变。或许,这就是大明皇帝为什么那么多奇葩,为什么那么叛逆吧,因为他们无时不刻不在妥协。
一顿饭下来,闹得大家都不太开心。
第二天小朝会上,朱由检端坐在皇极殿的龙椅上,睡眼惺忪。
昨晚在想事情,总结出来自己的人生注定悲剧,于是愁得睡不着觉。所谓的悲剧,就是无解的两难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悲剧的主人公往往受困于结构性的困境之中,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对的,没有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坏人,然而最终的结局却是无可避免地滑向深渊。
还有就是,天气太热了,抱着的竹夫人都被汗水浸湿了。你敢信,皇宫里居然还有蚊子?!朱由检感觉自己这个皇帝当了个寂寞。蚊子嗡嗡响,吵得睡不着,安排宫女太监帮忙驱赶蚊子,但有人站在身边,睡觉的时候就会如芒在背,还是睡不着。
朱由检看着大殿左右,文武分列,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就来气。这帮狗东西,冬天有侍女暖床,二八少女抱着八二老翁的臭脚丫,用酥匈给他们暖脚;夏天没准冰块也不缺,比他这个皇帝过得还滋润。
岂不闻,冬天有炭敬,夏天有冰敬,还有别敬、节敬、寿敬、贺敬、门敬,甚至还有他妈的给上官家里妇女送胭脂水粉的妆敬!
他当皇帝的,收贡品要付钱,收朝贡要回礼,这帮人是他娘的直接拿啊!到底谁才是皇帝啊?
真就是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呗?
朱由检坐下来以后,四名身穿飞鱼服的家伙甩起了马鞭。马鞭尾部在三种力学现象的增益下,最终超越了音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鸣鞭三响,宣告朝会开始。
几百名官员乌泱泱跪了一片,行五拜三叩之礼,放眼看去前面是红的,中间是蓝的,最后是绿的,组成了光学三原色。朱由检观察着自己手下的几百马仔们,发现没有一个人的屁股撅得像李雪健演的宋江那样圆那样翘那样妖娆。
文官衣服上绣着飞禽,武官衣服上绣着走兽。文官在右,武官在左。
中国古代以左为尊,当初徐达任左丞相,无不说明在大明立国之初,武将的地位是要高于文官的。然而,土木堡之变以后,武将被打断了脊梁骨。现在朝廷之上,虽然依旧有一群国公伯爵凑数,但是他们往往只是站在这里当吉祥物,对于朝堂的大事不发一言。
就连他们的本职工作,关于兵事的内容也被兵部夺了去。五军都督府沦为肉便嚣,其实按照正常的架构来说,兵部就只是给军队提供后勤补给的部门啊,最多客串一下三军纠察。现在倒好,眉毛鼻子一把抓,都督必是文官出身,武经略都成了熊猫国宝,稀少如同凤毛麟角。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用文官统兵,打不过野猪皮怪谁咯?当然,按照草台班子理论,谁上都行,最后总能筛选出个把人才的。
也确实,乱世出英雄,在明末大逃杀模式下筛选出来了一大堆人才。可惜,人才又怎样,还不是被朝廷这群飞禽走兽给拖累死了。
礼毕,鸿胪寺官员开始唱报有事上奏的官员名单:工部尚书薛凤翔、吏部尚书房壮丽、礼部尚书来宗道、户部尚书郭允厚、兵部尚书崔呈秀……
“崔呈秀?!”朱由检皱眉,这人是阉党。其实他是什么党不重要,无党无派千奇百怪嘛,但是他不能是个废物。
朱由检决定动一动,把这个废物踹掉,换个知兵的上来。现在都快亡国了,兵部多重要,怎么可能让这种废物蹲在这个位置上?
换谁呢?朱由检脑壳疼,一时之间却想不到适合替代的人选,只能苦苦思索。这真的是太为难他了,他脸盲,不知妻美,很多官员压根就不认识,那四位阁老不认真去想都会记混了去。
鸿胪寺的牛马不知道皇帝想了那么多,他继续扯着嗓子唱报。
“就连五军都督府都诈尸了?!”朱由检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似乎今天的朝会要变得有意思了呢。
中军都督张维贤、前军都督黄惟、后军都督黑云龙联名启奏,这都啥名啊,朱由检脑海里响起这样两句经典台词:“黄维是个外行……”“二营长,我他娘的意大利炮呢?!”
唱报之后,名单上的官员按照次序开始正式呈奏。
工部尚书薛凤翔这个老匹夫说,熹宗的皇陵建造方案出来了,仿“一个月皇帝”泰昌帝朱常洛的庆陵建造,预算要到白银 200万两。
户部郭允厚说:“我上早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户部最多出一百万两,剩下的皇帝想想办法。”
朱由检想说:“我想你妈,我当皇帝的,不从国库掏钱填我的小金库算好了,你们居然看上了我那点可怜的内帑。”
万历死后,就有了皇帝内帑三千万的谣言,这些官员都以为皇帝很有钱,但凡缺钱都理直气壮地向皇帝伸手。虽然朱翊钧抠门了一辈子,确实攒了点钱,但哪来的三千万,一千万都没有。然后萨尔浒惨败,天启年间也不太平,这里起义,那里叩边,钱早就完了。
等到朱由检登基之后,一查账,发现内帑就剩下四十万零四千两白银了。这点钱能够让宫里的几万太监宫女吃饱饭都算不错了,工资都欠着发不出来,他甚至怕睡到半夜被穷疯的宫女给勒死。
为什么是宫女?因为太监总有办法自己捞钱,宫女只能眼巴巴期盼着自己娘娘赏赐,偷点东西都难以销赃。
朱由检发现他们偷东西都不想管,人之常情罢了。他自己都他妈的想偷了,与其让他们贱卖,不如他自己公开拍卖算了。丢脸?!脸重要还是头重要?!
(本章完)
第5章 朱由检:朕弱小可怜又无助,吱吱吱
第5章 朱由检:朕弱小可怜又无助,吱吱吱
“把朝廷的财政弄成这样,这群狗东西还有脸找我要钱?!朝廷欠我的金银还没给呢!”
虽然朱由检心中句句带脏,言必牵扯其家中女性长辈,恨不得把户部尚书这老登抓出来叼一顿,但是朱由检表面上却还是要维持一下文明礼貌的。
毕竟他其实没资格骂娘,只有砍出来的皇帝才有资格骂娘。
刘邦可以边骂边往儒生帽子里尿尿,老朱可以将整个大明官场杀空自己却岿然不动,但他不行。
朱由检也不想跟下面这些大臣玩权谋兜圈圈,于是直球地说道:“郭尚书,我宫里也没钱,不要老是盯着我的内帑看。我内帑账面上一共就四十万两白银,宫里宫女太监三万多,吃饭都不够,你叫我怎么办?
不信的话,你们户部可以派人去宫里查账,多一两我全让你们搬走,不够的你们从国库里给我补,怎么样?”
“陛下恕罪,臣不敢!”
户部尚书郭允厚扑通就给跪了,跪了还不算,他还喊道:“蒙陛下厚恩,委以户部重责。奈臣才疏学浅,于赋税调度、财政筹划多有失当。今自惭力不从心,恳请另择贤能,臣愿解印归田。”
“不允。”崇祯冷冷道。
郭允厚这户部尚书确实当得不怎么样,迟早是要换掉的,但不是现在。最近这段时间最重要的是求稳,追求的是权力的平稳过渡。
天下不太平,野猪皮眼看又要入侵了,大明中枢已经够烂的了,最好不要折腾,一折腾就散架。
而且这些文官的套路他可太熟了,说是请辞,真要是答应了,恐怕又要立马又要有一大堆人跳出来劝谏了。
“陛下,臣户部侍郎王家桢启奏:
臣观当今国事,实属艰难。
臣闻自万历年间以来,朝廷屡次选派宦官充任各衙门差役,致二十四衙门机构臃肿,冗员日益增多。
太祖高皇帝曾于宫门铸立铁牌,严令“内臣不得干预政事”,而今宦官竟执掌兵权、管理库藏、执掌礼仪,俨然与外朝百官无异,实乃违背祖宗法度。
按祖制,宦官本为皇室家奴,职责唯在侍奉起居。
昔年王振蛊惑英宗亲征,酿成土木之祸;刘瑾专权乱政,致使海内动荡。
今观北镇抚司狱中冤魂塞巷,东厂番役横行街市,此等情状,岂是太祖立法初衷?
再者,净军、腾骧四卫等禁军,本为天子亲军精锐,而今多以阉人统领,耗费国库百万钱粮。
然今之净军,或因罪贬谪充军,或自宫求进得入,成分混杂,训练废弛,战守皆难当重任。
臣恳请陛下:
一念祖宗创业艰辛,敕令司礼监清查各衙门冗员,裁撤闲散内侍;
二选文武勋臣子弟接掌禁军,恢复太祖“内臣不得典兵”旧制。
如此既可节省靡费,又能重振军威,社稷幸甚,万民幸甚!
臣不胜惶恐,伏惟圣鉴。”
唰!
随着户部侍郎王家桢将自己的目的一点点托出,本来恭立在皇帝身旁,最近已经不怎么发言变得低调的魏忠贤对他投去了锐利的目光。
而户部尚书郭允厚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部门的这个小老弟,很显然他事先并不知道自家副手会来这么一出。
好家伙,今天果然会有人搞事情。朱由检算是看明白了,王家桢这家伙是想踩着自己的老上司和魏忠贤上位啊。他虽然一句都没提到魏忠贤,但句句都在骂魏忠贤啊。
朝廷震动,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年轻一点的官员甚至紧张地攥紧了手心,开始了,与阉党的决战开始了!
魏忠贤不得不站了出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朱由检面前,还没说话,眼泪先乌泱泱地掉了下来。
他哽咽着说道:“陛下容禀!王家桢所言,实乃迂腐之见!
太祖立规,乃因开国初定,非当今时局可比。今四海不宁,边患内忧交困,若无内臣分忧,何以解陛下燃眉之急?
昔王振、刘瑾之祸,乃其个人奸佞,岂能效仿因噎废食?
我朝二十四衙门,各司其职,司礼监代陛下批红,是为陛下分忧。
北镇抚司审案,东厂巡查,皆为肃清乱党、惩办贪腐。
若谓冤魂塞巷,试问王家桢,可曾见实据?不过捕风捉影,妄图诋毁内臣!
至于净军、腾骧四卫,臣苦心整顿,日夜操练。阉人忠心耿耿,无妻室儿女之累,一心报效陛下。且其中不乏能征善战者,若以勋臣子弟代领,恐其骄奢懈怠,反误军国大事!况钱粮糜费,实因战事频仍,与内臣何干?
王家桢身为户部侍郎,不思如何开源节流、筹措军饷,却在此空言祖制,诋毁内臣,实乃居心叵测!望陛下明察,莫为其不实之词所惑!”
嘶!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此前权倾朝野,将大家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九千岁,其言辞犀利,丝毫不亚于文臣。
自从宣宗朱瞻基让太监识字读书,太监的战斗力就直线飙升,至少在打嘴炮方面不会怕了这些清流。
众臣的目光在魏忠贤和王家桢身上流转,最后把注意力回到了皇帝的身上。
不知道为何,看着下面的人打嘴炮,朱由检感觉有些暗爽。
辩论赛的输赢其实压根不是看选手啊,裁判让谁赢谁就赢,而皇帝就是朝廷的裁判,他现在手中握住的是一种叫做权力的东西。
此时魏忠贤匍匐着没有起身,他现在很紧张。虽然皇帝最近对他态度还不错,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演他的。
现在这一出对他来说是危机也是机遇,他可以通过朱由检的这这一次的决断来摸清皇帝的态度,以选择继续在朝堂,还是急流勇退,甚至是拼死一搏。
朱由检看了看下方,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其他人参战。四位阁老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选择了明哲保身,没有发表意见,他感到有些遗憾。
其实下面有一群人也很懵逼,他们就是天天跟阉党作对的东林党。
说起东林党或许有些抽象,但要是换一个说法就很清晰了,他们就是江南的官僚地主阶级,在朝的是官僚,赋闲的是地主。
东林书院位于江苏常州府无锡县,三百八十年后,也是这个地区的某个乡贤搞了个湖畔大学,也不知道想干啥。
他们确实想趁着新君上位斗倒魏忠贤,但是这户部侍郎不是他们的人啊,他王家桢不过是北直隶的野蛮人而已。
“王侍郎,轮到你说话了吗?”朱由检一开口,把群臣给干懵了,“来尚书,他这样的一般怎么处理?”
“启禀陛下,王轩篆无有军情紧急之事,未经唱报,中途擅自上奏,罪属朝班失仪,按律可处罚俸、杖刑、降职或罢官处置。”礼部尚书来宗道公事公办道。
好,今天朱由检又长姿势了,他知道了来宗道跟王家桢不熟,而且王家桢跟其他人也不太熟。
如果中枢出现了一个讨厌鬼的话,那么他是笨蛋的概率小,是个能臣的概率反而大。
所以这家伙是真的看不惯魏忠贤,而不是为了党争。所以这样的人朱由检也不打算搞他。
于是朱由检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罚俸三天吧。”
“罚俸三天?!”
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很精彩,哪有罚俸三天的,至少都半个月起步的好吧,大家这一下真的是看不懂皇帝的操作了。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皇帝要拉偏架,站魏忠贤了,王轩篆要惨了,结果就这?!
王家桢也有些懵逼,他本就是抱着可能被问罪的准备来的,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头铁,他的老上司是孙承宗,孙承宗是两帝帝师,教过朱由检、朱由校两兄弟,虽然引咎辞职,但是不意味着对朝廷没有影响力,他觉得自己就算被下狱,老上司也会把他捞出去的。
搞定王家桢这边以后,朱由检又开始安抚魏忠贤了。
他没有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地解释,只是说了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内臣冗滥,今后自当减裁招募。然今之宫侍,既已净身,委身禁内,不过求一衣食所安。彼等割舍传嗣之责,毁身残体而入内廷,若贸然黜逐,岂不有失仁厚?
被逐者身残形秽,既难容于市井,复遭人轻贱,生计维艰;留用者见此情形,亦必人人自危,如惊弓之鸟,兔死狐悲,焉能尽心任事?
是以,纵公言有理,此策亦难遽行。”
“陛下圣明!”魏忠贤高声喊道,朝堂上其他宦官听到皇帝的话也微微动容,更有甚者悄摸抹着眼泪。
就连平时非常敌视宦官的大臣们也纷纷沉默了,不得不承认皇帝说的确实有道理,而且皇帝确实是个仁厚之君,这样的君主做臣子的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其实朱由检倒没有真就那么地共情宦官,宦官可怜是可怜,但做起坏事来也不含糊,他所表演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安心睡觉而已,刘备不是说嘛:“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朱由检可不想被人割了脑袋投老奴而去。
唉,他也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皇帝罢了,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八岁。
(本章完)
第6章 这个国家生病了,从上到下都病了
第6章 这个国家生病了,从上到下都病了
虽然中间解决了个小插曲,但是主要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营建造帝陵的这二百万两预算,还是拿不出来。
魏忠贤为了邀功讨好朱由检,建议加派赋税,被群臣所阻止,朱由检也就顺着群臣的意见,就此作罢。加税摊派确实能够暂时性增加收入,虽然很对不起贫苦的百姓,但是真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也不得不做。
可是,造个坟而已,算什么紧急的事情?他朱由检还没有脑子进水、草包到这个地步,用活人的命去给死人献媚。华夏民族当然需要祖先崇拜,但这是对于先祖的敬仰,为了继承其志;但狂热信仰乃至于滑向鬼神崇拜,那就大可不必了。
鬼神崇拜的特点就是人祭、厚葬、事死如生。但死了就是死了,再豪华的陵墓,也除了让后世挖出来,“故宫一件我一件,故宫没盖我有盖”以外毫无意义。
朝廷加收一两银子,下面先榨去七分,到了国库就剩下三钱了。所以朱由检不会轻易加税,老百姓但凡能吃上一口饱饭,会造反吗?
“国事艰难,你们工部就先建造皇陵的地宫部分吧,上面的陵寝等到国家财政稍显宽裕之后,再想办法建起来。”朱由检说道。
“陛下不可啊,这于礼不合,有伤朝廷颜面啊!”礼部尚书来宗道痛心疾首地反对。
“朝廷的颜面?!百姓都吃不起饭了,朝廷发不出军饷,甚至就连你们的俸禄都发不出来,哪来的颜面?!还是说你们礼部有余钱可以协调一下?!”朱由检略带嘲讽地说道。
“臣惭愧!”来宗道一言不合就给跪了,但他也没有被朱由检唬住,依旧是坚持不能够让朱由检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等朝廷财政宽裕?!这句话骗骗小孩可以,朝廷的财政什么时候宽裕过?几十年了,哪一年不是寅吃卯粮,现在不建陵寝,以后永远都建不起来。
那么他这个礼部尚书就会永远地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在来宗道的坚持下,其他各部的官员,都有不少大臣拿着笏板站到中间劝谏,就连装死的勋贵们也跳了出来。朱由检是没脸没皮,不太在乎丧葬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是人生头等大事。
他们做臣子的,如果连让先帝安息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忠君爱国?朝廷丢脸,皇帝不要脸,他们也脸上无光。
朱由检从皇位上站了起来,像是一个信号,这下出列的、没出列的官员,所有人全都跪了。朱由检有些愕然,君子六艺,包括礼,这玩意无比复杂,就连礼部的官员不翻书也整不明白,更何况他这个皇帝。
虽然朱由检也想要权力,但这种表面功夫没有任何意义。朱由检看到群臣下跪,没有觉得这是他们顺服的表现,这反而是一种集体的对抗。
“你们表现得那么统一,那我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别跪了,都起来吧。”朱由检有气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刚刚站起来就是想对着这群人摊个手而已,结果全给跪了,头都不抬,他做给谁看,他相当于被打断了施法,憋的够呛。
“钱你们拿不出来,缩减预算你们不愿意,怎么办,你们总得给个方法吧,提出问题谁不会?”
话音落下,群臣又安静如鸡了。这不是说明下面的人都没有想法,只是不愿意做出头鸟而已。这种心理朱由检也能够理解,想破局也简单,点名呗。
“薛尚书,帝陵的方案和支出预算是你们工部提出的,你先来说说吧,有什么解决办法?!”
“启禀陛下,工部这边可以暂缓今年的河道疏浚工作,可以匀出大概 20万两银子用于帝陵的建造。”薛凤翔拱手道。
好家伙,其他几部尚书惊讶地看向薛凤翔,眼中带着诧异,没想到工部居然真的割肉了,太离谱了。
河道疏浚?!开玩笑,除了地方官想要上进主动周措资金、人力,和地区乡绅为了自家田地的小打小闹,还指望工部出钱出力去治水?!你当这是洪武永乐年间呢,这二十万两就是从他们工部大小官员的口袋里面掏出来的,姓薛的也真的是有魄力,不怕回到衙门被手下给活撕了?!
“户部。”朱由检继续点名。
郭允厚苦着脸说道:“陛下,户部是真的没钱啊,去岁太仓收入三百九十八万两银子,今年上半年仅收入一百三十七万两银子,九边拖欠军饷二百万九千三百三十六两,京营欠饷五十万两,再加上六部三司五寺的成例,京官和各地大小官员的欠俸禄,总计缺额超六百万两,陛下这账臣实在是算不过来啊。”
“嗯,习惯就好,管钱的都这样,不哭穷的户部尚书不是好尚书。”朱由检自我安慰道。
“张居正,我屮你妈!”朱由检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心中早就蚌埠住了。
要不是这傻逼弄的什么一条鞭法,现在大明会过得那么难?!
当初朱元璋养百万军队不一文,就算卫所崩了不能改征兵吗,募兵是什么鬼?!除了喂肥那些蛀虫,养出一大帮军头,有什么用?!
一条鞭法取消实物税,让百姓受二次盘剥,把货币霸权拱手相让,真的是蠢到家了。银子能吃吗?跟宝钞之类的厕纸有什么区别?国家富强是需要物资、人力,而不是这堆废铜烂铁!
改稻为桑,拿自己国家的血泪换外国的白银,换回来以后导致白银贬值,通胀飞涨,等于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等于整个国家都让洋人给白嫖了。贸易顺差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九边黑洞,每年吞噬数百万两白银,结果呢?加速区域性白银贬值,九边人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善,一天比一天过得苦,粮食价格飞涨,发的那点银两连家人都养不活!
这个国家病了,从上到下都病了。朱由检是知道的,他知道大明很烂,但也只能寄希望于大明这艘破船能够开得更远。然而即使有心理准备,真要直面这些问题,他还是很难受。
“刑部。”朱由检唉声叹气地继续点名。
“启禀陛下,”刑部冯嘉会涩声道,“我刑部向来是穷衙门,俸禄已经数年没有足数了,去岁……”
“咳咳。”魏忠贤突然假装咳嗽,皇极殿丹墀之北的两名纠仪御史顿时对魏忠贤投去了目光,然而他们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又把拿起的笔给放下了。
冯嘉会一愣,看向魏忠贤,他话风一转说道:“陛下,我刑部尽量挤出八千两白银来。”
魏忠贤面色一黑,他只能凑近朱由检小声道:“陛下,老奴这些年也攒下了一点银子,先帝驾崩,老奴五内俱焚,天天以泪洗面,一想到先帝不能安息,老奴惭愧啊。所以老奴愿意献上十万两白银,为先帝营造陵寝。”
朱由检侧目,好家伙,重点不是多少钱,重点是魏忠贤这是在交投名状啊,主动把自己贪污的证据给送来了,摊牌了。
“魏伴伴,你有心了。”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
稳了,魏忠贤心中一松,自投罗网是要冒着莫大的勇气的,皇帝叫他伴伴,就是接纳了他,他干的那些破事,皇帝也不会再追究,他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这些天来睡觉都会被恶梦给惊醒啊。
(本章完)
第7章 皇帝也是打工人,开会照样开到发癫
第7章 皇帝也是打工人,开会照样开到发癫
最后六部出钱,也才凑了四十三万八千两白银出来。而且就这点钱,朱由检也拿得烫手,不知道多少下级官员又要借钱度日,甚至是节衣缩食挨饿了。这些人,有的是坚持原则不愿意贪,有的是官职小、位置偏、权力没有寻租空间,想贪也贪不到。
明末最凄惨的时候,甚至有过京官饿死的案例!战乱随之而来的就是瘟疫,因为死人,所以产生瘟疫;因为流窜,所以传播瘟疫。有的地方,别说百姓了,连官员都死绝,偌大县衙只剩下一两缺齿老吏!
“薛尚书,你们就先拿着这一百四十三万八千两银子建着吧,剩下的我看看宫里有什么值钱物件,拿出去发卖了,再写信给我那几个皇叔借点,想办法凑齐了再给你。”
薛凤翔面色微变,只见好几名御史、给事中向他投来了锐利的目光。
居然将皇帝逼到要借钱典当,薛凤翔你这个老匹夫是真的该死啊!下面的言官跃跃欲试,准备弹劾。工部嘛,除了户部、吏部,就数你们贪得最狠了,他们就不信薛凤翔不漏出马脚来。
人家皇帝都说了要缩减,你们不愿,是因为害怕拨款少了不够贪吗?这几年忙着打仗,工部穷疯了是吧,好不容易等到皇帝死了捞一笔?!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混到朝会上来了,这点官场弯弯绕绕谁不知道?!
昨天没睡好,早餐吃得少,现在反倒是开始饿了。朱由检肚子咕咕叫,想快点下班。然而一大堆奏本,现在才过了第一份,后面还有几十份排着队呢,今天怕是中午都回不去了,还要给朝臣准备午饭,全员加班。
吏部尚书房壮丽说,自从万历摆烂以来,朝廷官员多有缺额,直到现在都没有补齐。他们希望可以把翰林院的一些官员外派,让国子监优秀学生试官,也就是参加实习。还有就是按照考成法考核官吏,算绩效,该提升的提升,能破格的破格。
总之,意思就是新皇帝上位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官场该搅一搅了。
朱由检眯着眼睛听房壮丽汇报完,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说得伟光正的,但是朱由检却很容易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外派啊,有富县,有穷县,还有的刁民杀官,也就是所谓的民风彪悍的县,怎么分配,你难道不要找找人事,出点钱?!
优秀国子监学生?!什么是优秀,文章写得好、有见地,还是家境好,父母长辈是大儒啊?
提升?!这不就是叫大家快点来乖乖地拜山头嘛,你头上没人,升什么升。
不过,天官说的也是实情,现在朝廷的运转确实出了问题,各地的税收不上来,未尝没有是因为官员安排不到位的因素。
哪怕朱由检犯恶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是人是鬼他分不清,大部分官员根本连记载入史书的资格都没有,他能够做的就是在这场盛大的权钱交易和权力交换里面,找出那些出现在后世史料里,好像还有是那么一回事的人,用权力的大手推他们一把,让他们也搭上晋升的小火箭。
礼部尚书来宗道的奏本说的是:先帝死得太突然,就算现在造陵墓,也要一年甚至是几年的时间了。乾清宫一般作为皇帝的寝宫来使用,所以建议把先帝先搬到几筵殿。
几筵殿又称为白虎殿,象征肃杀与威严,符合停灵场所的肃穆氛围,永乐大帝的棺椁从草原运回之后,曾经在这里停灵,直到下葬。
朱由检因为要蹭空调没有同意。
他现在住在乾清宫西北面的祥宁宫,祥宁宫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那就是养心殿。
他不避讳尸体,白天就在乾清宫批阅奏本,然后看着老哥的尸体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犯轴,去想要改天换地什么的。
老哥做木工那么久,什么事都没有,结果让太监去收税就出事了,意外落水?!哈哈哈,大明皇帝溶了两个了,都很年轻,一个是将军,一个是木匠,平时身体会差吗,这能是意外吗?
朱由校对朱由检那么好,就是因为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早死,压根没打算防备自己这个弟弟。父亲早死,朱由检是他哥养大的!
户部尚书郭允厚历任地方、工部和兵部,去年才从兵部左侍郎跳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此前根本没有在户部任职过。只能说他很会站队,但他会个屁的经济,他妈的,魏忠贤你个废物,结党营私我不管你,但你看看你找的都什么货色?!
郭允厚的奏本里,先是开源节流之类的大道理,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什么圣人君子之类的论调,好像他这个皇帝如果能修身养德,朝廷的税就能收上来一样。明明当过地方官和兵部侍郎,结果草包成这样,唯一提出来的具体策略居然还是他妈的加税!
朱由检心想:“如果他不是真的草包的话,那么就是在演我。”
他难道不想加税?!如果是商税、海关税、港口税、个税、继承税,他举双手双脚去欢迎。但姓郭的倒好,这些好像都失明看不见一样,有钱人的税不收,非要盯着那些个百姓,百姓都成穷鬼了,税都收到天启十七年了!
朱由检表明了自己反对的态度,不过最后的结果还要等阁老票拟,内阁投票通过以后再送宫内打勾、盖章。只有这样,明帝国中央朝廷的一套行政流程才算是走完了,奏本也才算生效。
也就是两层决策互相干扰,朝廷的政策要皇帝盖戳,皇帝的想法也要朝廷通过,不然就是中旨,中旨不是朝廷的命令,会被选择性执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魏忠贤权倾朝野,因为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负责打勾,盖章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他是他的核心党羽,而木匠皇帝雕手办去了,权力自然就落到了他一人手上。
他可以卡着朝廷的奏本不给过,内阁都拿他没有办法。
然而这权力只是皇帝给他们的,本来是属于皇帝的,皇帝想收回就收回,他们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朝廷那是机构,可以集体对抗皇帝,太监就自己能蹦跶到哪里去?
现在朱由检虽然摆烂,但奏本还是会批阅的,他只是不能主动下场,但当裁判是可以的,球员互相打架常见,殴打裁判还是很少的,除非你明目张胆吹黑哨。
当然,皇帝也可以选择批示修改奏疏,甚至是打回去让内阁重新票拟,但是因为皇帝一般很懒,批改的工作直接让内阁搞定了,皇帝只负责同意或者不同意。
(本章完)
第8章 大明“四大不靠谱”之首:光禄寺的饭
第8章 大明“四大不靠谱”之首:光禄寺的饭菜
“都怪郭允厚,废话一大堆!”朱由检心中腹诽。
“承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朱由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问道。
“启禀陛下,午时一刻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回答道。
王承恩被朱由检提拔到现在的职位,与魏忠贤相同。不过魏忠贤真正让人闻风丧胆的身份是东厂提督,也就是厂公。司礼监设掌印太监一名,秉笔太监一般为三到五名。
“午时?!那就先暂停朝会,先让大家吃个午饭吧,传廷膳。”朱由检说道。
王承恩欲言又止,朱由检看出端倪,让他有屁快放。
“陛下,后宫已经备好御膳,请陛下先回宫用膳,再来朝会吧。”王承恩小声说道。
“怎么,这饭菜有毒?!”朱由检笑问道。
王承恩面色微变,最近皇帝说话老是口无遮拦,他这个做奴婢的又不好去规训主人,只能憋着。
“行了,我也知道光禄寺的饭菜出了名难吃嘛,但我倒是想尝一尝具体能够难吃到什么地步。”而后朱由检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后宫的御膳你们也先给我留着。”
王承恩颇有些哭笑不得。
光禄寺的饭菜质量被多次吐槽,比如《万历野获编》将其列为“四大不靠谱”之一,与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太医院药方并列。
不一会儿,光禄寺的仆役们抬着几个大箩筐跑了过来。真就是竹编的大箩筐,而且是颜色都快变成灰白的陈年大箩筐,怕不是从永乐年间传下来的。
朝廷大饭堂,朱由检是第一次见。不过这些朝臣们倒是已经轻车熟路了。他们听说皇帝要赐膳,非但不感动,甚至有点想哭。
穿蓝衣和青衣的麻溜出殿外排队,青衣都不敢排到蓝衣的面前,红衣的好整以暇地在殿内等待。
而后光禄寺的人屁颠屁颠地把饭打好,恭恭敬敬地递给这些红衣大臣。不过他们的特权也仅限于此了,红衣大佬接过托盘直接蹲下来放到地板上,然后跪坐下来,捧起饭碗开始干饭。
蓝衣服的打饭回来以后也有样学样地跪坐下来。青衣喽啰最惨,只能蹲在殿外屋檐下快速干饭。
“太丢脸了。”朱由检忍不住捂脸。
“去扛些案子过来,什么墩子、小板凳也弄一批过来。”王承恩面露难色,魏忠贤主动请缨,王承恩的脸色变得难看。
魏忠贤领着一大群太监返回,抬着五八门、形制不一的案子和小板凳,也不知道都是去哪里协调来的。
这些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看得出来魏忠贤催促得够呛。
“他很着急着表现啊。”朱由检心想,“我也要演一波才行。”
朱由检从龙椅上下来,走到朝臣之间。
“不必行礼,你们吃你们的。”他说道。
然而朱由检转了一圈发现,殿外的青衣喽啰倒是梗着脖子,一口麦饼、一口菜汤,再蘸着少得可怜的肉酱把饭菜给咽下去了;蓝色衣服五品以上的大员也在小口小口吃着;穿红衣的这群人明明饭菜最豪华,甚至都有鹅肝、鹿肉,偏偏都不怎么动筷子。
朱由检面色一沉,分别要了三份不同标准的饭菜。
麦饼梆硬,面都没发,是死面做的实心的面饼,偏偏又不脆,磕牙又粘牙,还卡嗓子。
当初马皇后要是从怀里拿出这种面饼给老朱,怕是老朱也要含着泪,梗着脖子说好吃。不小心噎死,大明都没了。
五品到七品的可以进殿吃饭,饭菜有米饭、菠菜和羊肉。看着好像那么一回事,结果米饭是泛黄的陈米,一股广东双马尾萝莉的味道。菠菜都没择干净,里面还能吃出草来。羊肉更是让人服气,腥臊得让人怀疑人生,吃下去让人只有一个念头:这羊白死了。
至于穿红衣服的高官官员,饭菜就好很多了:粳米粥一瓯、脯醢二器、蔬茹一碟,炙鹅一脔。但是吧,看着不错,还是很难吃。
“碰!”
朱由检抓起饭碗倒扣在托盘上,本来还有说有笑、小声聊天的朝臣们顿时吓了一大跳,光禄寺的官员和仆役都直接给跪了,其他正在吃饭的也含着饭食不敢咀嚼、不敢下咽,只是懵逼地看着皇帝发癫。
“没事,你们继续吃。”朱由检挤出一抹笑容说道,他把碗沿抵在托盘上,默默地用筷子把饭往碗里赶。
就连老朱都曾感叹“厨子下毒不敢言”,这帮狗东西是真的很难搞!
“有的吃都算不错了,现在大明朝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在忍饥挨饿呢。”朱由检自我安慰道。
大家看着皇帝面目狰狞地对付着跟他们一模一样的粗粝饭菜,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有的下级官员低下头来默默扒饭,眼泪不知不觉跌落饭碗,或许是觉得丢脸,他们只能用官袍宽大的袖子将脸挡住,悄悄地抹着眼泪。
那些堂部大臣、内阁阁老们倒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感动,他们只是眼神闪烁,时而低头沉思,心中似有不解。
朱由检干了半个面饼,三碗芥菜汤、小半碗米饭、一点烤鹅皮和所有的菠菜,还是放弃了,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了。那羊肉他嚼了两口就吐了出来,这玩意确实下饭,不塞几大口饭那膻味都压不下去,现在朱由检都觉得一阵阵怪味从喉咙里面反上来,搞得他一阵恶心。
他再灌了一大口菜汤漱口,而后再吐了出来。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面无表情地宣布:“朝会继续。”
乱七八糟形制不一的案子和小板凳被撤去,那看着都快变得跟个菜市场一样的皇极殿,才恢复了它原本肃穆的模样。
鸿胪寺官员唱名,轮到了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英国公张维贤上奏了。
所有人不由得精神一震!就连朱由检也不例外。
如今的朝堂,勋贵轻易不会发言,一旦发言,大概率没好事!
英国公一脉历经了土木堡之变,初代英国公张辅战死;张懋参与“夺门之变”,帮助朱祁镇复辟,却被猜忌;而后刘瑾、魏忠贤等权阉接连打压,已经衰落到不成样子了。然而到了第七代英国公张维贤袭爵之后,又有了抬头的迹象。
特别是如今,天启帝临终前召见张维贤,命他护送遗诏,而后张维贤公布遗诏内容,率领禁军入宫镇场子,使得朱由检顺利即位。虽然天启帝没有明确定下顾命大臣,但大家都默认英国公张维贤就是实际上的顾命大臣。
再加上七年前他参与的移宫案,更是直接促成了天启帝的顺利亲政。
可以说,现在的两任皇帝都是他给扶上王位的,两任皇帝都对他无比信任,这也使得张维贤的权势一时无二,一跃成为了大明勋贵之首,国公里面的 mvp。
而且他还很年轻,他在万历四十八年继承爵位,到现在才不到三十岁,大家都觉得英国公一脉要彻底崛起了。
张辅就曾经特别受永乐大帝的喜爱,战功赫赫,时隔二百年又出了个张维贤,英国公这一脉真的是了不起,让人其他勋贵羡慕不已。
不过朱由检对他的评价是:宫廷政治修满的战五渣。
大哥啊,你是勋贵啊,你的首要任务是打仗啊!
该死的明朝史料,好烦!
(本章完)
第9章 毫无底线的大明党争
第9章 毫无底线的大明党争
外人看着风光无限,自己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张维贤并没有那么乐观。当初他先祖张辅怎么死的,他还记得呢。勋贵与国同戚,勋贵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有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帝国还在。
当年武备废弛导致了土木堡惨败,现在呢?张维贤执掌京营,所见所闻皆是触目惊心,比正统年间还不如。萨尔浒之战后,他被派去辽东收拾残局,现在辽东之贼犹在,甚至比以前更强大了,大明却愈发堕落。
有时候张维贤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看见北京城破,皇帝被吊死,他们国公府一百多口人被血腥屠戮,男为奴,女为娼。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一念至此,张维贤挺身出列,大声奏道:“臣蒙先帝垂青、陛下厚爱,获授京卫总督一职,总理京师三大营,兼辖京师二十六卫所,专责京营诸项事务。
京营之职责,本为‘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然臣近日详察京营实情,所见所闻触目惊心。
京营额设三大营,在册官兵共计十三万,然实际在营兵卒不足两万。冗兵充斥其间,空饷问题积弊已久。
二十六卫所之中,士兵多有逃亡。豪强劣绅肆意抢占军田,而卫所各级军官,上至指挥使,下至小旗官,竟视士兵如家奴一般。他们不组织士兵进行操练备战,反而强迫士兵为其充当苦力,令士兵做各种杂役、为他们建造房屋。
诸多卫所士兵既无田地可耕种以维持生计,军饷又遭层层克扣,甚至于分文皆无。士兵们已贫困至极,连饭都吃不饱。卫所男儿因贫穷,无力娶妻,即便是最为贫寒的佃户家庭,其女儿也不愿嫁入卫所。士兵们无奈之下,只能相互交换各自的姐妹,以此延续子嗣。
臣要弹劾协理京营戎政李春烨。每次臣欲核查京营账目时,此人便百般阻挠,其行径实在可疑。臣怀疑京营的钱粮已被李春烨及其同伙贪墨一空。当下辽东局势万分危急,各地盗匪蜂起作乱,大明江山危如累卵。然而京营却呈现如此不堪之状,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故臣恳请陛下恩准,允许臣整顿京营,裁撤老弱,招募青壮,并效仿戚继光所著《纪效新书》之法,编练新军,以护卫大明江山社稷。臣不胜惶惧待命之至,谨奏!”
张维贤的声如洪钟,声音越来越大,近乎振聋发聩。众臣听到他的奏疏,一时之间竟然安静如鸡。
协理京营戎政李春烨听到张维贤弹劾他的话,堂堂二品红衣大员,竟然吓得瘫软在地,周围的同僚四散后退,对他避之不及,看来此人屁股确实不干净。
然而,不止是文臣被英国公整的这一出吓坏了,就连大部分勋贵们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只有少数几个明显早就知情通过气的,面色如常。
朱由检面色凝重地看着这老哥,而后只是淡淡道:“着文渊阁大学士讨论后票拟决定。”
“至于你,”朱由检有些厌恶地看着李春烨说道,“着锦衣卫彻查,后交由三司审理。”
朱由检的安排主打一个不得罪,锦衣卫审查三司审理的意思就是锦衣卫负责抓人抄家,但定罪权交给文官自己,如果是皇帝直接动手杀人他们就会受不了,但是自己内斗死个把人却不会当回事。
既然让三司去查肯定什么也查不出来,倒霉的只有协理京营戎政李春烨自己,不会牵连出一串人,毕竟要是真查出点什么那可咋办啊?朱由检比不上老朱,有亲兵二十六卫,随便砍万把人都不当一回事,无论你多高的官,在他手里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心里素质那么差,人缘也差,事到临头一个为你说话的都没有,还敢伸手贪污,你不死谁死啊?”朱由检心想
张惟贤愕然抬头,不解地看着朱由检。按照他对于皇帝性格的理解,朱由检在听到他的奏疏之后,不应该是热血沸腾,当庭宣布支持他的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虽然朱由检没有说出自己支持还是不支持,但是不表态就是最大的表态!
张惟贤的虎目与朱由检的死鱼眼跨越虚空对视,张惟贤悚然一惊,他竟然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朱由检的想法了。
难道这个位置就那么能够改变人么?难不成老朱家的子弟都是天生的帝王不成?!
以前的朱由检喜形于色,可是从来不会掩藏自己的想法的,这也不怪他,毕竟谁也没想到他一个闲散藩王最后会当上这大明的天子。藩王有藩王的标准,帝王有帝王的要求,自从永乐大帝将藩王圈禁以后,大明的藩王早就不是洪武时期那威势无双的塞王了。
朱由检心中苦笑:“老哥哟,朕这是在救你啊!”
直到走进历史,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不止大明皇帝“溶于水”,国公也是会被暗害的啊,大明朝堂的阴谋诡计早就已经没有了底线,无视了潜规则了。
张惟贤现在才三十出头,又没有上过战场,养尊处优,身体好得不得了。
然而,就在他试图整顿京营短短三年后,也就是崇祯三年,就暴毙了。
他的死因以及具体的死亡时间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抹去,在历史书上根本就查不到。拥立了两位帝王的功勋之臣啊,勋贵之首啊,好不容易把京营训练出一点成效,还没真刀真枪干上一场呢,结果人就死了,就这么突然地、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通政使司的官吏走上前,从张惟贤手中接过奏本。正本将会送到内阁,副本将会送到六科。
其实皇帝也可以当场收下奏疏,看过之后给出自己的倾向,然后让内阁辅臣当庭投票,一般不涉及重大分歧,内阁辅臣也不会非要跟皇帝过不去。但这封整顿京营的奏疏牵涉太大,显然不会那么容易通过,所以张惟贤的计划很可能胎死腹中。
张惟贤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奏疏被拿走,一同被拿走的仿佛还有他的梦想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是对皇帝的失望。
当初他奋力一搏,把朱由校移宫亲政,避免了朝廷再次落入太后、太监、首辅这三方势力之中,大明已经不能再经历一个万历朝了。
然而朱由校却沉迷木工,重用阉奴,这阉奴甚至敢跟他这个国公龇牙,这让张惟贤大失所望。而后他满怀期待地扶朱由检上位,然而却还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他的心有些凉了。
“兵部。”朱由检淡淡道。
他才不管这帮人怎么想呢,万一想久了指不定想出什么事情来呢,于是他选择略过这点,继续推动朝会流程。
兵部尚书崔呈秀人模狗样地站了出来。作为魏忠贤的核心小伙伴、阉党的五虎之首,崔呈秀在洞悉了厂公的态度之后,也开始顺从地对着朱由检谄媚起来。
奏疏开头就是一大段地歌功颂德,引经据典,诘屈聱牙,听得朱由检直皱眉。然而这家伙还不知死活,自我感觉良好,沉醉在自己的长篇大论之中。
你他妈的是兵部尚书啊,你在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有点困难,写他们上奏的时候如果按照大明的说话习惯、按照真实奏折的格式就会比较难看懂,我不知道读者是什么文化水平,哪怕看得懂又愿不愿意累死累活去看这玩意,如果完全用现代白话又感觉没内味,感觉写历史最难就是用语的选择了,唉。然后我听说写小说最好不要讲粗口话会让读者反感,但是我好像习惯了,你们看到里面的“他妈的”“我草”“狗东西”这些会觉得烦吗?!
(本章完)
第10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第10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朱由检的脑瓜子被兵部尚书说得脑壳疼,听了半天才从字缝里面听出一个字来:“赢!”。
在崔呈秀的描述下,后金野猪皮已经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了。我大明天下无敌,只要再努努力就能够把建奴给消灭掉了。听得朱由检脑瓜子嗡嗡的。
一个非常反直觉的事情就是,大明朝堂上一直觉得大明可以快速解决掉后金政权的,他们觉得萨尔浒惨败只是一个意外。因而严重地错估了双方的实力。
而且老奴和皇太极都是装孙子的高手,时不时又跑来议和一下,迷惑大明君臣。所以在崇祯朝初期,辽东的频繁换将,竟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搞不定建奴,而是这帮人在想办法抢功。
在群臣的描绘中,大明最近这两年赢下了两场华丽丽的大胜。
先是宁远大捷,宣称用红衣大炮把老奴打死了;而后是所谓的宁锦大捷。
朱由检都快被他们的战报给气笑了,什么时候城池没有丢就可以算是大捷了?你的战果呢,有没有收复失地,有没有斩获?!
宁远大捷之后,被红衣大炮击中的老奴还顺便去打了一下蒙东,还扛了几个月才死。怎么,努尔哈赤是超人吗?血条厚到这个地步,还是那东北老人参比他妈的诸葛亮的七星灯还厉害真的可以续命啊?!
宁远大捷,觉华岛失守,损失军粮千余堆。堆是什么单位呢?一个堆就是一座粮山,就是三百石粮食,就是三万六千斤军粮!
觉华岛是大明在辽西的明军总后勤基地兼海军基地,地位相当于灯塔国的冲绳岛。
各地的军粮就是通过海运来到这里,再用小船运送到宁远城的,再从宁远发往前线。觉华岛比宁远城重要多了,就算是让宁远失手,也不能让觉华岛失守。
结果,宁远倒是凭借着高大的城墙守住了,觉华岛却沦陷了。明庭在辽西积攒的军需物资全部丧失,把建奴喂得饱饱的,人家建奴甚至为了怎么把这些物资运回老家而发愁。
宁远大捷,大明损失一个重要的战略要冲,损失三十万石粮食,损失两千多艘大小船只,损失觉华岛的八千守军、上万的百姓。就这,还有脸说是大捷?!
作为一个老广,不远万里来到辽东打仗的精神确实可贵,但袁崇焕也是把大明坑得惨惨的。这种大炮佬,就算是在他的老家也会被人打成扑街,用粪箕给埋了,不得入祖坟家谱。
不过大明朝也不全是笨蛋,还是有明白人的。内阁质询时任辽东经略高第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开始讯问觉华岛的军粮问题。然而,高第却搪塞说只是被努尔哈赤烧毁了两千石粮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高第是个混蛋,却不是糊涂蛋。早在开战之前,他就命令让袁崇焕把觉华岛的兵员物资搬运回宁远城,但是袁崇焕偏要装死抗命,就是不听。
不仅不撤兵,还口出狂言:“今只择能守之人分守大凌河、右屯,更令一员猛将守锦州,三城屹立,死守不移,且守且前,恢复必可!”
袁崇焕未必是坏,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蠢人的灵机一动,胜过坏人的绞尽脑汁。
纵观整个宁远大捷,不过是辽西文武的一场掩败为胜的卑鄙无耻的官场算计。
而后面的宁锦大捷,本质上就是对宁远大捷的复刻。只是大明已经没有那么多好东西可以被袁崇焕送给建奴了。
奴兵一来,大明军队就缩回大城内,原本的守军、支援的客军缩成一团,在过饱和的兵力下守住了城池。然而人家野猪皮也不会傻乎乎的攻城,而是在整个辽西饱掠一通,呼啸而回。
然后袁崇焕就舔着脸写捷报了。朝廷得到的只有损失的碉堡、大量人口的流失,以及最后被打成一片废墟的辽西。
袁崇焕这样的人只是大明官场的一个缩影,这样的人在大明比比皆是。他们合力编织了一个弥天大谎,编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
虽然即便是朱由检也不能够完全看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真真假假,但他时刻记得一句话,那就是:战报会骗人,但是战线是永远不会骗人的。
朱由检一脸诡异地看着崔呈秀和魏忠贤两人。虽然崔呈秀没有提起袁崇焕,但却在鼓吹这两场大捷,这不就是为了让袁崇焕复起而造势嘛。好嘛,骗了我哥,看我年纪小又想来骗我?!
“魏忠贤啊魏忠贤,这真的是你的人嘛?怕不是个双料间谍吧?!”
而后朱由检又把注意力看向了内阁。他老哥给他留下来的内阁大学士只有四个:黄立极、施来凤、张瑞图、李国棤。这几个可是被打为阉党的,但实际上成分很复杂。哪来那么多的阉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个大明朝都是魏忠贤的人呢。
要真的是这样,他能死那么惨?早就把朱由检给掐死,自己找个姓朱的小孩放上去了。
不过什么党朱由检摸不清,但大概率不是东林党。四人里面有三个是北方人,只有施来凤是浙江人。
人心隔肚皮,朱由检没有超能力,分不清这些大臣是人是鬼,那么干脆就打地图炮算了。至少大臣可以说话骗他,但祖籍总不能改吧。
崔呈秀这小子都已经做到了兵部尚书了,再想进步不就是想入阁呗?或者说不是他一个人想入阁,是一群人想入阁。眼见魏忠贤不能托他入内阁,就想改换门户,也不想想人家江南文明人看得起你这个山西小赤佬嘛。
崔呈秀想忽悠崇祯打一场立国之战,然后他这个兵部尚书也就可以凭借功劳入阁甚至是当上首辅了,登阁入相啊,想得美。
朱由检愈发讨厌起这货来,想进步没问题,有私心也无所谓,人之常情罢了,但这群人一个个能不能有点逼数啊,朱由检的厌蠢症都犯了。
魏忠贤也回味过来了,但他已经习惯了。最近他的党羽流失得严重,也不差这一个崔呈秀。天见可怜,朱由检发誓这绝对不是他干的,他没那本事,只是大势如此而已。
人的运势随风而起,直上青云,又会在某一点由盛转衰,竭尽全力也不能逆转。这就如同当今的大明,积重难返,江河日下。何也?!不过是人心散了而已。
大佬们奏完,轮到小一点的官员。中枢的吵完,再到地方的。吵吵闹闹,重要的事情基本没办法解决,无关紧要的倒是在朱由检的命令下迅速通过了,但他也只敢搞这些不怎么得罪人的边边角角。关于整顿京营、主出战还是主防守这些涉及重大利益的事情,他才不想掺和。
反正最后这群大臣总会整出个妥协的结果来的。不过这种结果肯定不是最优解,只是最符合利益博弈结果的解。啧啧,“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啊?!
一直忙到傍晚,这一天的大吵会才强行终止。因为朱由检已经不想再留他们吃饭了,他也累了。龙椅又怎么样,坐久了照样是会长痔疮的啊!
(本章完)
第11章 所以人呐,要乐观,不要总想着那些烦
第11章 所以人呐,要乐观,不要总想着那些烦心事,人生的容错大得超乎想
“啊,活过来了!”朱由检啜着一碗白粥,不由感叹出声。
也不知道那些领导为啥那么喜欢开会,反正朱由检这朝会开下来,脑子都要炸开了。他算是理解了为啥爷爷和哥哥躲在宫里不愿上朝,他现在都不想上朝了,真的是巨心累。
有的事情不上秤没二两重,上秤了千斤都打不住;有的困难远远看去好像没什么,真的想着手解决,就会后悔到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再扇自己两巴掌。
朱由检命人搬来一张躺椅,躺在了乾清宫的走廊下。说起来,这躺椅还是他哥朱由校的杰作。
仔细翻看以往的记忆,甚至还有过朱由校给他纯手工雕刻人偶的经历,雕了一个关公一个秦琼,手脚能动,头和腰都可以转动。可惜这些后来被孙承宗给没收了,到后来也没有还回来。
或许是孙承宗害怕他玩物丧志吧,这群儒家的虔诚信徒一厢情愿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想要把皇帝教育成为明君、圣君、贤君,然而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事与愿违。
或许他们一开始的出发点并不像很多阴谋论里面说的那样,是希望让皇帝变成傻子,将权力都下放给他们,只是单纯地菜而已。
秋风萧瑟今又是,朱由检躺在椅子上,看着夕阳缓缓落下,突然感觉有点凉了。
太监王承恩贴心地给他盖上了一张蜀锦做成的毯子。蜀锦摸起来很柔软顺滑,而且不似丝绸轻飘飘的,甚至有点抓不住。虽然同样是蚕丝编织而成的,但蜀锦有种厚重感。蜀锦有两面,内面光滑,外面摸起来有凹凸感,金丝混合着丝线在上面绣出了华美的图案。
唉,朱由检内心忍不住叹气,别的不说,单就审美方面,那群野猪皮带给中华的也是毁灭性的打击啊!华夏衣冠啊,那么多人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保卫这玩意嘛?或许这就是源自血脉里面的喜爱,哪怕是穷苦的百姓,穿着汉人的装束,就算破破烂烂,也看着比满清顺眼啊。
临近九月,前几日的酷热其实只是由于副热带高压导致的异常现象,也就是人们俗称的秋老虎。天气热人就容易烦躁,气温转凉之后,朱由检心情稍好。治大国如蒸小笼包啊,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出事情。
饭后,朱由检沿着后宫瞎转悠。死了爹妈,就这样。现在后宫没人管他,比起前几任,在外庭受气,回到后宫还要装孙子的皇帝,他的境遇要好太多了。所以人呐,要乐观,不要总想着那些烦心事,人生的容错大得超乎想象,大明这艘破船的血条也厚得超乎寻常,至少还能漂个十几年呢。
新生的军政联合体打起仗来是不讲道理的,大明这个老大帝国已经走过二百多年了啊,不是二十年,不是八十年,而是二百多年。就连那恐怖的红色帝国都没能够撑过一百岁,又怎么能够苛求大明这个老东西呢?
大明不是败给了野猪皮,也不是败给了流民,而是败给了时间。而朱由检的优势其实也是时间,他还那么年轻,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只要稳住、撑住,那就能够活活拖死后金。毕竟曾经打得大明军队闻风丧胆的努尔哈赤不是被熬死了嘛。
紫禁城东西宽 753米,南北长 961米,北面五分之二是后宫,南面是外廷,从乾清门分开。所以说,故宫这个关押皇帝的笼子挺小的,转一圈也就村头走到村尾的距离。
后宫又叫三宫十二院,三宫就是皇帝居住的乾清宫,皇后居住的坤宁宫,和中间的交泰殿。三大殿在中轴线上,而后两边分别有六个院子。不知不觉间,朱由检迷路到了坤宁宫。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坤宁宫里面燃起了蜡烛。坤宁宫又叫中宫,所以皇后又可以称为中宫娘娘。坤宁宫坐北面南,面阔连廊 9间,进深 3间,这个“间”其实是个面积单位,实际坤宁宫有二十七个房间。
为了防止皇帝落水,被敲闷棍,被勒死,即便是在宫里,朱由检身后也跟着一帮太监。太监们提着灯笼,灯笼散发出暖黄色的光,却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夜色笼罩下的深宫比白天少了几分威严更多了一丝恐怖。
朱由检看见东暖阁一片黑暗,只有西暖阁亮着灯,看来皇嫂还在闹别扭,以前她都住在东暖阁的。
坤宁宫不仅仅是一座宫殿,其政治意味很浓厚。乾为阳,坤为阴,分别指代皇帝和皇后。这两座宫殿不只是居住休息的场所,同时也是他们处理政事的地方。张嫣主动搬出坤宁宫,就是意味着她要让出皇后的权力,不过朱由检又让她搬了回来。
“陛下又来了。”宫女惊慌失措地给张嫣打报告。
大晚上的,张嫣也有些慌。按照正常的接待流程,她应该命人打开宫殿正门去迎接。然而她刚拉开卧室的门,却见到了朱由检那张年轻的脸。兄弟俩长得很像,一瞬间,张嫣甚至精神都有点恍惚。
“陛下,这么晚了来找臣妾,有什么要紧事么?”张嫣开口问道。
“天凉了,皇嫂刚搬回坤宁宫,我怕嫂嫂仓促之间没有准备御寒的被褥,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朱由检诚恳道。
“臣妾谢陛下关心,屋内一应俱全,不劳陛下费心了。周妹妹最近时常念叨着陛下,怕是陛下忙于政务甚少看望,于是思念得紧,陛下请回吧。”张嫣板着脸说道。
“嫂嫂怎么与我这么生分了?我来了,竟然连屋都不让我进去,就要赶我走?”朱由检装作伤心的样子,伸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道,“今日在外庭,那些臣子都欺负我。哥哥走了,难道嫂嫂也不要我了吗?”
张嫣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套路,看见朱由检说得伤心,她不由得心中一痛,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虎头虎脑喊她嫂嫂的少年。
朱由校对她不冷不热,倒是朱由检经常拿着他自以为的最好东西过来送给她,讨好她。
而且她听说,朱由检的生母刘氏是被光宗下令杖毙,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多可怜啊!
张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默默让开了道路,让朱由检走进了屋内。
(本章完)
第12章 那谁,把这一页给撕掉!
第12章 那谁,把这一页给撕掉!
张嫣的屋内,用于照明的是万历掐丝珐琅缠枝卉纹菊瓣式烛台。烛台上点着一支婴儿手臂粗细的虫白蜡,因为是卧室,所以只有一盏灯。烛光照明,几乎已经成为了现代人遥远的记忆了,出生晚一点的甚至可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这么大的蜡烛,其实亮度不算差。但是,烛光的特点是它的光源是一个点,很容易被挡住,只要背对光源就是一个大阴影。现代充足的光源足以让人忘记黑夜,黑白颠倒成为常态,但仍旧处于烛光照明的大明,黑白的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尤其明显。
烛光下,张嫣的脸像是被打上了柔光美颜,不太明亮的室内烘托出一种特别的气氛。张嫣有些后悔把朱由检放进来了,无论他小时候如何,但现在毕竟已经是一个举行过冠礼的成年男子了。
“奇怪,我的关公秦琼怎么落在嫂嫂这里了?”朱由检拿起烛台旁边的两个老旧的人偶问道。
“这是先帝留下来的,当初孙师来告状,先帝向孙师讨要回这两个人偶,说你很中意这两个人偶,等你完成学业以后再还给你。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陛下拿去吧。”张嫣轻声道,
朱由检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道:“今晚叨扰嫂嫂了,朕改天再来。”
“陛下,我送送你。”张嫣送站在房檐下送别朱由检,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反身回屋,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她一时有些失落。
“陛下,要回祥宁宫还是……”
“去王妃那里吧。”朱由检说道,他现在一肚子火。
“陛下,你来啦!”王妃周玉凤见到朱由检的到来,喜笑颜开,甚至有几分雀跃。
她很熟练地来到朱由检身旁,帮他解下常服,挂到一旁的衣架子上。然而,做完这一步她却停下来了,她有些委委屈屈地问道:“陛下,今夜在我宫中留宿么?”
“衣服都脱了,你还问我,当然留宿啊!”朱由检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拔下翼善冠上的簪子。
“陛下,我来吧。”周玉凤喜笑颜开,接过朱由检手中的金发簪放到一旁。她推着朱由检坐到了床上,而后小心取下朱由检头上的帽子,再解开里面的网巾,朱由检的长发如瀑般落下,发丝柔顺乌黑,不输少女。
“大王,你长得真俊啊!”周玉凤痴痴地看着朱由检满意道。
人都是喜欢被夸的,尤其是被夸长得帅。朱由检心中高兴,他伸手把周玉凤扯到自己怀里,一个翻身亲了上去。
良久,唇分,周玉凤衣冠不整,露出大片雪白,她的小脸通红,眼神像是能拉出丝来。
然而她却没有让朱由检更进一步,“陛,陛下,现在是守孝期间呢,不可以。”
“哎呀,到时候让敬事房太监把《内起居注》改一下就可以了。”朱由检满不在乎地说道。
周玉凤愕然,最近夫君变化好大,要不是朱由检的每一寸她都见过,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大王是不是被人狸猫换太子给掉包了。
她凑近朱由检嗅了嗅,而后有些嫌弃地说道:“咦耶,好臭,你快去洗一下,洗完我们再……”
“那一起洗?!”
“可是我洗过了呀。”
“洗过了再洗洗嘛,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洗干净。”朱由检坏笑道。
不久之后,帝与妃水中同戏。
以往十分无趣的朱由检陪着周玉凤来了个十分大胆刺激的鸳鸯浴。
门外,一个老太监蹲在门檐下,咬着毛笔头,冥思苦想应该怎么在起居注上形容这件事情。
“那谁,把这一页给撕掉!”朱由检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老太监只能遵诏行事。
看着被自己揉成一团的好不容易才写下的记录,老太监眼神变得有些幽怨。
玩耍了一个多半个时辰,朱由检将他的王妃从水里捞出,两人擦干水渍,穿上睡衣,相互依偎着睡去。
周玉凤小小只,像个小猫咪蜷缩在朱由检怀里,她很快就睡着了,睡得香甜,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脸上满是笑意。
(本章完)
第13章 核动力超长续航SSR传奇将卡忠贞侯秦
第13章 核动力超长续航ssr传奇将卡忠贞侯秦良玉
“完了呀,起床晚了,上班要迟到了呀!啊,唉?!我是老板,那就没事了,自己吓自己。”朱由检先是慌乱掀开被子,然后又默默盖了回去。
而且现在气温刚刚好,还有温香软玉在怀,他才懒得起床呢。
朝会照常举行,大臣们需要假装皇帝在龙椅上,之前他就吩咐过太监,没有重大的事情,睡觉不要吵醒他。
“大王,怎么了?”周玉凤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她一只手撑着身子抬起头来,肩膀却从宽松的中衣滑出,一同带出的还有一抹雪白。
虽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但是一手可堪抓握,圆润挺拔,其无论是在手感还是视觉外观上来说,都是绝佳。
“哎呀,陛下,现在可是白天。”周玉凤微微惊呼,而后化作娇喘。
贤者时间,朱由检起身,在周玉凤的服侍下穿上常服,束好了头发。
“承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朱由检问道。
“启禀陛下,现在是巳时了。”
“朝会开完了吗?!”
“未曾,请问陛下可是要去视朝?”王承恩询问道。
“不去了,去了又要被那些言官大臣叨叨个不停。”朱由检颇为无奈地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您太懒了。”王承恩腹诽道。
“今天朝会有什么内容,怎么拖那么久?!”朱由检随口问道。一般来说,朝会早上五点开,九点散,现在都十点多了。当然,像昨天那样一开一整天的,完全属于是意外。
王承恩回答道:“还是昨天那几个主要的议题。今天兵部的人提出让袁崇焕复出,再次担任辽东都师,其他几部也多有官员附和,但内阁那边不予通过,所以争论得比较激烈。内阁施阁老赞召回袁崇焕,首辅和另外两位阁老不允。”
朱由检微微皱眉,但他没有就这件事发表意见,而是问道:“昨天那批奏疏票拟完成没有,送过来了吗?”
“只送过来了一部分,剩下的几位阁老说还未能商定。锦衣卫报告说,昨夜首辅言其年岁长,力不从心,似有致仕之意。”
“锦衣卫这么有本事了么,连文渊阁都能监听到,怕不是黄立极故意让锦衣卫说给我听的吧。”朱由检嘲讽道。
王承恩无言以对。
朱由检来到了乾清宫看望他哥,看得出来他哥昨晚也睡得很安详。
围房西的懋勤殿,朱由检看着这里堆积成山的奏疏,一阵地无语。这都没有积压,只是一天的量啊!
他苦着脸翻开奏疏,与朝会奏对不一样,那时候大臣念叨的都是简化版的,只是提炼的核心内容。
但是奏疏是有固定格式的,开篇先来个总论,东拉西扯讲道理,而后分 1、2、3、4……多点分析论证,提出建议,总之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
而且这又不是批改作文,某些中小学老师号称两秒钟就能给一篇作文打上分数,但是皇帝要是敢这么干,大臣就敢夹带私货。等到奏疏通过之后,就是正式的行政文件了,总不能朝令夕改吧,只能气死皇帝。
“一切离谱的制度都是有道理的啊,难怪前几任不乐意上朝,因为被吵得头疼;不愿意批改奏疏,因为看得眼睛疼。”朱由检看着奏疏里面这一大堆繁体字,烦得都想要把这玩意撕掉算了。
王承恩看着朱由检苦大仇深的样子,也有些无奈。
他也是秉笔太监,按理来说,皇帝是可以让他帮忙披红的,他这个秉笔太监当的,那是一次披红都没有过。当然,魏忠贤也被剥夺了披红的权力,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又稍微平衡了。
“耶?!”朱由检从奏疏堆里面翻出了一本有意思的奏疏,是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祝贺他登基和向他这个新皇帝表忠心的贺表。
朱由检捧着这本贺表,像是在欣赏一位绝世大美人一样,口水都流出来了。
当然,这不是他对秦良玉有什么奇怪的想法,现在人家都五十多岁了。只是这是一张不输于孙传庭的 ssr级别的传奇将卡啊!
忠贞侯秦良玉不仅能打,还很能活。她一直活到了清顺治五年,水晶炸了都还在继续抗清,满门忠烈,直到老死。她历经四十余载戎马生涯,足迹遍及云贵高原、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真的是超长续航核动力猛将啊!
朱由检心中有些蠢蠢欲动了,其实让白杆兵到辽东去送真的是太可惜了。
白杆兵这种跟朝廷各党各派基本没有什么瓜葛的最适合叫来北京镇场子。
而且秦良玉不仅很能打,还很会练兵,拉过来血洗京营再好不过了。
而且秦良玉的性质还很特别,跟其他将领不一样,她是世袭土司啊,自备干粮,军政一把抓,不用看着文官的脸色要饭吃,就可以不给朝廷那些文官面子。
本质上她只要忠于皇帝就行了,因为她世袭土司的资质是皇帝认证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孙传庭还要好用,跟勋贵一样是天然的保皇党。
“承恩,秦良玉有女儿嘛?”朱由检故技重施道。
王承恩闻言,面色十分精彩,但还是说道:“启禀陛下,秦良玉老夫人和故石柱宣抚使马千乘止育有一子,未曾听说过有女。”
朱由检有些遗憾,他用毛笔蘸了蘸蓝色的颜料,在表上写下一大段肉麻的话:“将军乃巾帼英雄,不让须眉,朕对将军之钦佩,实非一日。往昔皇兄在位之时,亦常与朕谈及将军之神勇英姿,令朕心向往之。
将军之夫马千乘,其冤屈朕铭记于心,日后必当为其昭雪平反。将军一门于浑河血战之中,立下赫赫战功,所历艰辛与巨大牺牲,朕岂敢或忘?
将军所呈贺表,朕已逐字细览。览罢此表,朕心中甚喜。将军对我大明之赤胆忠心,可昭日月,天地共鉴,朕自当永信之。
朕初登大宝,心中惶恐难安,正需将军这等国之柱石,多多襄助。
转瞬便至九月,京中天气渐凉,不知将军于蜀地可还安好?将军年事已高,务请多加保重,防寒保暖。我大明之社稷,朕之江山,皆仰赖将军。”
平时皇帝批改奏疏使用朱砂,所以叫披红,国丧期间为了表示哀悼,就换成了青金石做成的蓝色颜料。
但是这种颜料是用来画画的,写字涂得薄,容易褪色,所以户部上奏说财政数字比较敏感,褪色了造成账目混乱很麻烦,要求阁老和皇帝在批阅这部分内容的时候依旧使用红笔。
写完以后,朱由检分别在贺表上面盖上了司礼监印和自己的私人闲章。
而后抽出腰间白玉腰带,问道:“承恩啊,你说我这条腰带适合秦夫人的腰围么?!”
王承恩眼皮子跳了跳,什么叫“简在帝心”啊,他好羡慕哦!
“秦良玉老夫人被封诰命、承袭宣慰使,朝廷需给她发放诰命服和官服,尚衣监应该能找到为她量体裁衣的存档,不过据传秦夫人高大健硕、体态丰满,陛下这腰带应当是短了些。”
“这样啊。”朱由检有些遗憾,随解下佩剑,与贺表一并递给王承恩,吩咐道:“你去尚衣监要一条合适的玉腰带,再从内帑调一千两金子。这些,都让锦衣卫送到秦良玉手上。”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让其子马祥麟入京参加先帝大殡,令他带三千白杆兵过来给先帝抬棺。”
(本章完)
第14章 英国公:陛下是否无有远志?!
第14章 英国公:陛下是否无有远志?!
文渊阁内,刚刚从朝会上下来的首辅黄立极有些心不在焉。察觉到带头大哥的异常,另外三名阁老也有些安静。
“中五兄,不过是与你争吵了两句,不至于嫉恨到现在吧?”次辅施来凤半开玩笑说道。
然而,黄立极却没有心思开玩笑。他有些忧愁地说道:“你们不觉得皇帝太过聪慧了吗?”
话音落下,内阁众人都有些沉默。
施来凤也叹气道:“今上之行事,完全不似一少年郎。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神宗、世宗的影子。”
张瑞图也苦着脸,却没有说话。
虽然他也挤进了内阁,但他知道另外三人根本就看不起他。
论资历,他是最浅的,能进来完全是依靠巴结魏忠贤、讨好先帝。他写得一手好书法,文采也不错,是个词臣。但是现在新皇帝上任,一次都没有召见过他。
今上根本就不喜欢书法,不对劲啊!当初信王不是很喜欢跟清流文臣混的嘛,也喜好附庸风雅啊,原来他们都被皇帝给骗了啊。
不过最近倒是传出来皇帝喜欢美色,张瑞图开始琢磨着自己家里甚至是远亲那边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可以送进宫去。在他看来,政绩什么的有个鸡毛用,不如想办法讨好皇帝才是正当事。
李国棤见首辅、次辅唉声叹气,他丝毫不给面子,硬刚道:“皇帝圣明,难道不是好事么?怎么,难道你黄立极、施来凤想当张居正不成?”
“止有你李国棤忠君爱国是吧?”施来凤冷着脸说道。
黄立极的面色也有些难看,但他性格本就偏软,也没有用自己首辅的身份和资历去压李国棤,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元治,我并非贪恋权势,而是为你们担忧啊。
皇帝虽然表现得非常克制,但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今上其实是非常有主见的。
朝里朝外的事情,我们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也不能说完全弄明白,但是今上却能够轻易看穿其本质。
我都恨不得去讨教孙承宗这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难道这天下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皇帝洞若观火,对群臣冷眼旁观,他现在可以忍耐,不过是由于羽翼还没有丰满。等到他完全掌握军政财权,未必不是下一个宪宗啊。
我们内阁辅臣,人家抬举叫我们一声阁老,但内阁大学士本质上就只是个五品官而已。我们身上现在穿着红的,也可以变回蓝的。我们之所以清贵,只是因为皇帝要向我们咨询政事,但今上登基以来,有单独召见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吗?
我反正是年纪大了,皇帝不信任,按照惯例,我就应该致仕了。我打算年后就向陛下乞骸骨。”
“宪者,拨乱反正,重振纲纪也。当今天下糜烂,正是需要这样的君王,怎么到你们口中就成了祸事了呢?为臣之道,‘虽处浊世而当守正’。”
“李国棤,外面说你是阉党呢,你哪来的脸说这种话?”施来凤撕破脸嘲讽道。
“清者自清。”李国棤一字一顿说道。
与此同时,不止是内阁,东林党、浙党、齐党、宣党、阉党等,从朝廷到民间,从中央到地方,从国内到国外,甚至包括皇太极等人,都在讨论着朱由检这位大明的新主人。
这就是对皇帝的围猎!
皇帝有什么喜好?是什么性格?政治倾向是什么?弱点是什么?以前做过什么?以后可能会做什么?各方势力都努力地对他进行分析,有的是为了讨好,有的是提防。
皇太极则想的是,要不要借机在大明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毕竟,每逢中原王朝皇帝新旧交替之际,便是这个国家最为虚弱的时候,最适合进兵。如果顺利,可以长驱直入,饱掠一番;就算战事不顺利,也能大军压境,借机敲诈勒索。
皇太极询问自己的忠诚走狗范文程:“崇祯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范文程回答:
崇祯小儿,亲小人而远贤臣。在当藩王的时候,喜好结交清流,附庸风雅。
虽然有一腔激愤,想必也只是好大喜功之徒。
他们后金进,可以凭借着崇祯和朝廷群臣的自大,诱敌深入,围而歼之;退,也可以修表骗骗崇祯,搞点好处,发育一波,再继续伐明。
听到范文程的分析,皇太极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们后金也才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大汗。虽然他夺得了汗位,但另外几个兄弟并不是很服他。加上老汗后面发疯屠杀了几十万辽东投降的汉人,搞得现在辽东原本偏向他们后金的民心瞬间倒转,现在两个民族之间的关系降低到了冰点。
当初努尔哈赤起兵口号的“七大恨”,本质上是挑起他们建州女真跟汉人的民族矛盾。然而“七大恨”发布至今八年了,往前算,他们建州女真跟大明都已经打了十几年了。老一辈在征战中死得差不多了,新一代在对明战争之中节节胜利,这个所谓的“七大恨”已经站不住脚了。
此时,后金内部上层政权不稳,下层核心基本盘的真女真老兵流失严重,精锐战斗力不足,后金与大明一样,也同样进入了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
虽然去年在宁锦之战中他吊打袁崇焕,但毕竟没有拿下锦州城。他们后金年年赢,这点胜利不算什么,也不能服众,他急需一场真正的大胜立威。
年轻的国公张维贤照常上朝。然而,让他愕然的是,皇帝今天居然没有上朝。
看着空荡荡的龙椅,听着朝堂上文官们刺耳的争论,再瞧瞧自己身旁睡眼惺忪,也不知昨晚去了教坊司,还是哪一家青楼的勋贵们,他耻于与这样的人为伍。
这些人哪还有一点精气神?哪还有一点武将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下朝,张维贤终于忍不住了。他叩响乾清门,要亲自面见皇帝讨要一个说法。
朱由检听说英国公求见,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便接见了张维贤。眼看又到午饭时间,他还让曹化淳多送一份饭菜过来。
然而,张维贤拿着碗筷,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肴,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把饭碗放回桌面,继而情绪失控般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异常的动静引来了净军,朱由检却摆摆手,示意太监们退下。
张维贤眼眶微红,语气沉重地质问道:“陛下是否无有远志?!我听说,陛下沉迷房事,竟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本章完)
第15章 大明还没开始改革就进入了深水区
第15章 大明还没开始改革就进入了深水区
朱由检面色不变,喝了一口老母鸡汤,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张卿,是在埋怨我不支持你整顿京营么?”
“臣不敢怨怼陛下。”张维贤起身离桌,拱手道。
“呵。”朱由检扯了扯嘴角,放下手中的瓷碗和金汤勺,平静地看着张维贤,说道,“既然英国公想要整顿京营,那么就和朕聊一聊,你打算怎么做吧。”
张维贤精神一震,这就是君臣奏对,他还有机会。
于是,他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的计划托出:“臣打算击鼓聚兵,三通鼓未到或者迟到者,杖脊三十,逐出京营。
然后按照名册点名,只有现场名字与名册对上的可以留在京营,余者直接开除。
而后,到场的年龄过大、过小者裁;过高、过矮者裁;过胖、过瘦者裁;列队不能维持两个时辰者裁;负甲急行不能越三里者裁;不遵军令、油腔滑调者……”
“很好,停一下。朕有几个疑惑,需要张卿解答。”
“陛下请问。”
“你这一套下来,觉得最后能留下多少人?”
“这……臣估计,恐怕不足一万。但兵在精不在广,臣留下这一万可战之兵,遥胜此前十万。而后,臣还打算在民间招募青壮,为陛下训练出数万大军。”
朱由检冷笑:“恐怕爱卿裁军容易,但要再想恢复,恐怕就难了。届时,兵部、户部以辽事紧急为由,拒发京营军饷,你又当如何?”
“怎会如此,岂敢?!”张维贤震惊道。
“直接不发不至于,但你既然裁掉了十几万,只剩下数千,那么他们就给你数千人的军饷咯。你觉得他们做不到吗?到时候,户部叫穷拖延发饷,你又能奈他何?到时候你怎么办,毁家纾难你肯吗,还是来打我的内帑的主意?!
你还想裁撤卫所军是吧?卫所糜烂不是今日始吧,哪怕洪武年间就已经出现了苗头。嘉靖年间,几千人编制的卫所,面对百余倭寇的进犯,竟然不敢出战,使其长驱直入,受难百姓不可计数。你推崇的戚继光,不就是在那时候开始募兵的吗?”
“既然陛下也知道卫所不堪,那么为何不将其裁撤掉呢?”张维贤听见朱由检给他讲古,只觉得莫名其妙。
“那是因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宗、神宗以及先帝为何不裁掉卫所兵。
卫所再不堪,至少名义上,卫所田地不许买卖,卫所的田地还有人耕种,还能产出军粮。
卫所士兵每人每年朝廷拨款不足五两,但是募兵每月需银三两,而当年戚家军月饷更是达到了三两五钱,每有斩获,必有奖赏,一名倭寇值三十两银子。
当年的银子可比现在值钱,这么多钱,你给得出来么?”朱由检面色难看地说道。
“可,可是卫所不堪一战啊。”张维贤依旧不服气,他继续说道,“既然需要卫所种田,那就不应该给其军饷,不如把这笔钱用于编练新军。”
“你知道现在什么样的兵可堪一战么,张卿?你亲自上过战场么?”朱由检反问。
朱由检的发言一下子戳到了张维贤的痛点,他面色微微发烫。当年他被父亲安排去辽东军中镀金一轮游,他连敌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嗫嚅着说道:“臣,臣当年在萨尔浒之战后曾在辽东任职参将,未,未曾亲手斩杀敌军。”
“自李成梁喜好收养义子、豢养家丁起,我大明的这些个总兵、总旗就只能依靠家丁作战了。
也只有他们的心腹家丁能吃饱穿暖,日夜演练,无需劳作,领双份饷,战死有抚恤,残疾有收养,才能够做到与建奴兵厮杀而不溃。
卫所的军官贪污,有心的会钱养一些家丁,无可救药的就会拿钱挥霍,购买田宅。
但如果把卫所裁了,那他们就没钱养家丁了。有道是由奢入简难,你能保证这群人穷疯了不会造反么?
到时候,他们从贼造反,我们拿什么去镇压,京营这帮废物么?
把本来忠于朝廷的精锐推到对立面,这难道是应该的吗?”
张维贤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朱由检惆怅着道:“要知道,张居正也是卫所出身的啊。”
“孙传庭也是。”朱由检在心中补充。
“张卿,你手上有多少可堪一战的士兵?”朱由检询问道。
张维贤苦涩道:“如果按照陛下刚才说的,可以与建奴搏杀的标准来看,一个也无。”
英国公一脉最近上过战场厮杀的,都要追溯到高祖张玉的时候了。现在的他们家里连个老兵都没有,只有一些瓜怂家丁。真正的家丁,不是辽东尸山血海里面滚出来的那种。
朱由检有些无语,心想:难怪你原来历史线上,为了京营查账还要找崇祯借锦衣卫来开道。
自从于谦玩了把大的之后,勋贵手里已经没有兵权,只有临时指挥权了。
发展到今天,连指挥权都丢了,指挥权归了文官,执行依靠军头、总兵,勋贵就只能窝在京城里醉生梦死,当一个吉祥物,享受着世袭罔替带来的最后一丝特权和财富。
不过,老张还是有用的,毕竟是全家殉国的含金量,这样的人不拉拢反而往外推,那就真的是脑壳有问题了。
朱由检先是不动声色地把刚刚摸过蒜的手往眼睛擦了擦,而后起身绕到饭桌前,牵住张维贤的手,说道:“张卿,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你的安危啊。
皇兄身体一直很好,为什么突然就落水,落水之后就一病不起了呢?
张卿忠心耿耿,朕是知道的。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张卿再出了什么意外,朕就真成了孤家寡人啊。”
英国公看着朱由检泪眼汪汪的,愕然不已。刚刚还说得头头是道,将他驳斥得瞠目结舌,现在这样又是何故,怕不是演他吧?
虽然张维贤不相信朱由检的表演,但作为一个满级宫廷政治玩家,张维贤还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朱由检的眼泪,那是大蒜辣的,张维贤的可不是。
留张维贤吃完饭后,朱由检亲自把他送出了宫门。就算是演的,也足够说明他对于英国公的恩宠了。
看着英国公离去的背影,朱由检也有些惆怅。王朝末年想要改天换地多难,反腐的机构最终会变成新的腐败源,除了增加一个庞大的机构、海量的岗位,增加财政支出以外,屁用没有。
一切看似利好的改革,最终不仅达不到目的,甚至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崇祯裁了全国的邮政部门,结果裁出了一个李自成;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六十多万两银子,还没见到一根毛,就被各部以填补亏空的名义瓜分完了,他的兵连味都没有闻到。
到了这个时候,要么砸烂重来,但他是皇帝啊!难道要自己革自己的命么?屁股决定脑袋,他可不想抱着自己的脑袋跟路易十六坐一桌。
做多错多,最好什么都别做,没准大明这座“屎山代码”还能够勉强运行得下去。他只是一个运维而已,不要老想着程序员的事情。
入交叉审核了,可惜只能签分成,为啥啊,起点一次次拒我,呜呜呜。
(本章完)
第16章 两千年的官场传统,出事了第一时间想
第16章 两千年的官场传统,出事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捂盖子
朱由检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下午,内阁又送来一批奏疏。
很神奇的是,张维贤整顿京营和直隶卫所的奏疏被内阁通过了。贴附在奏疏上的小票墨书上写着首辅黄立极、次辅施来凤和张瑞图同意,李国棤反对。
这哥们还挺有意思,一面反对,一面又修改完善了张维贤的整顿计划,看样子是因为怕自己反对无效而做出的补救之举。
朱由检看着这张小票,左手转着毛笔,右手五指在桌面上敲出“哒哒哒”的声音。他眼神微眯,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的票拟应该是分票制才对吧?怎么玩起文艺复兴来了?怎么,你们内阁又要拧成一股绳跟皇帝作对啦?”
“吧嗒”,朱由检将这封奏疏丢到了黑色的金砖地板上,淡淡道:“留中不发。”王承恩听到动静,俯身捡起地上的奏疏,也没有看,卷起来就按照顺序摆到了架子上。
继续批改奏疏,朱由检总觉得有点不得劲,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让他焦虑得不行。到底是什么呢?
“打建奴”“缺钱了”“埋皇帝”,朱由检翻看着这一堆奏疏,发现都是围绕着上述三件事情说的。
“对了,还有农民起义!”朱由检脑子里面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关键点。
农民起义不出奇,自大明建国之初到现在几百年来就没停过。但明军打建奴打不过,但是镇压个农民起义还是手拿把掐的。
就算是李自成也被打扑街过好多次,两次被打到近乎全军覆没,最惨的时候被孙传庭砍到只剩下一十八骑,但最后还是反败为胜,凭借着巨大的兵力优势把孙传庭给磨死了,又打了个时间差逼得崇祯上吊。
但菜鸡就是菜鸡,十几万大军被清军一个冲刺就垮了,垮了之后爬都爬不起来,就这还不如大明呢。
根据后世键政老哥的分析,明末的大规模农民起义就是在天启七年发生的,可是朱由检却没有在地方奏疏和军报上看到一点消息,这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承恩,最近你有见到过涉及民变的奏疏么?”朱由检问道。然而回应他的,是王承恩那张略带茫然的脸。
朱由检捂脸,都给忘了,王承恩也是个新手菜鸟,甚至还不如他呢。他至少开了天眼,知道大致的历史发展,知道一些大事件和重要的人物。
“你去把魏忠贤叫来。”
王承恩遵令而去,走远以后,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两巴掌。皇帝都给他那么多次机会了,他都把握不住啊,他才不想让魏忠贤出现在皇帝身边呢。
王承恩快步走向东华门,他的目的地是东缉事厂,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厂。
朱由检不需要太监帮忙披红以后,魏忠贤就相当于半失业状态了。现在除了上朝,整天就窝在东厂这里,继续当他的厂公。皇帝倒是没有找他算账,但是却也没有像先帝那样信重他,属于他的时代确实是落幕了。
东厂位于东华门外,既靠近皇帝日常起居的乾清宫,又与内阁、六部等政务机构保持近距离接触。而且东厂也叫厂卫,同时也承担着皇帝的护卫工作。王承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东厂衙署,这个外界人畏之如虎的地方。
东厂番子看到他身上红色的太监服,只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哪里敢怠慢。
“魏公公,陛下找你有事询问。”王承恩故意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跟魏忠贤关系本来就不好,有机会吓唬一下怎么了?
魏忠贤心惊肉跳,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小金元宝递给王承恩,而后谄媚地问道:“请问王公公,陛下找奴何事?”
王承恩犹疑了一下,想到皇帝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有得拿你就拿,不要客气,拿了记得分我一半。”
不过他不止分一半,而是大部分都给了皇帝,剩下的一点用来照顾徒子徒孙了,他自己不愁吃不愁穿的,要银两来干嘛咯。
他伸手把金元宝接了过来,而后说道:“魏公公不必担心,陛下只是想要询问近些日子以来,各地是否有民变之事发生。”
魏忠贤皱眉,说道:“天启二年,山东有白莲教作乱,首领是个叫徐鸿儒的,不过已经被官军给砍了。天启四年,安徽颍州杨从儒造反,不过本督怀疑这只是一出闹剧,是当地县令为了争功给捏造的。但这些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最近的话……”
“臣魏忠贤参见陛下。”
“起来吧。”朱由检淡淡道,“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了吧?”
“启禀陛下,天启二年,山东承宣布政使司来报,当地有白莲教作乱,但已镇压,没有造成大的动乱。
天启四年,乡民杨从儒私定年号,意图谋反,但被邻居举报,遭衙役锁拿。永城县令欲判其斩立决,株连三族,刑部核审同意处斩但不支持诛连,先帝看后乐不可支,奏疏留中不发,此事不了了之。
至于天启七年和天启六年,臣未曾见到过各地有民变的奏疏。倒是陕西巡抚胡廷宴上奏说当地有盗匪作乱,请求朝廷派兵镇压,兵部不允,给陕西巡抚拨了三千两银子,命其自行招募并训练标兵解决。”
“盗匪?!”朱由检嘴角微抽,“没错,就是他了,胡廷宴你是真该死啊!”
朱由检有些惊讶地看着魏忠贤,对这样的档案倒背如流,叙述起来条理清晰,至少目前来看工作能力要比王承恩强上不少,看来能当“九千岁”的太监都不是善茬啊。
“魏伴伴,你以后就和承恩一起跟在朕的身边吧。”朱由检说道。
魏忠贤嘴唇微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地喊道:“谢陛下!”
“你平时在东厂那边不忙吧?”朱由检笑问道。
这是送命题,说忙,那就滚去忙吧;说不忙,好呀,你这是在尸位素餐吗?我看你不适合执掌东厂啊。
魏忠贤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但他却没有跟皇帝打马虎眼,而是诚恳地说道:“臣在东厂整日无所事事,内心惶恐不安。东林党人咄咄逼人,就连东厂的缇骑都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然而朱由检听完他的话,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并没有进一步深入这个话题。既没有对剥夺他的厂公职位,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安排,这让魏忠贤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欧耶,道爷我成了,成了!!!
(本章完)
第17章 忠君爱国魏忠贤,贪赃枉法锦衣卫
第17章 忠君爱国魏忠贤,贪赃枉法锦衣卫
魏忠贤不仅记得奏疏的内容,还能够迅速地为朱由检调取了出来了那几份奏疏的备份。
朱由检翻看着面前的几份相关奏疏,最后得到的是大大的无语。
这几份奏疏来源不同,围绕的却都是同一件事,甚至还包括了弹劾的奏疏。
这里又出现了一个让朱由检意外的人物。批阅奏疏是枯燥乏味的,从早到晚干到吐,又没有法定节假日,“班味”很浓。对于他来说,其中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在奏疏的褶皱之中,与这些明末的重要人物不期而遇,这让他总有种抽卡游戏开出金的快感。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弹劾胡廷宴作为陕西巡抚,却“讳盗不闻”,每逢州县上报盗匪作乱,便斥责地方官“小题大做”,认为“盗贼皆饥民,夏收后自散”,甚至对上报者施以杖刑,导致地方官员不敢如实禀报。
胡廷宴与延绥巡抚岳和声的奏疏则是在互相推诿责任:胡廷宴指责作乱者是岳和声管辖的“边兵哗变”,而岳和声则反驳是胡廷宴治下的“饥民为盗”。
“嘶,话说洪承畴不会就是在镇压陕西民变的时候发迹的吧。”
明末的文臣很神奇,虽然大部分是废物,但是少部分诸如孙传庭、洪承畴这些,都是被敌我双边认证的军事奇才。
不过洪承畴前半生为大明打起义军,弄死了第一任闯王高迎祥,但在对后金作战之中却被打得满头包。然而这却没完,他投降满清之后又支楞起来了,虐得南明欲仙欲死,以一己之力,搞崩了孙可望与李定国两位抗清的扛鼎人物,为满清覆灭南明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
“去叫几位内阁大学士来一下。”朱由检轻声说道。
因为没有指定是谁去叫,急于表现的魏忠贤抢先一步走了出去。见王承恩面色不太好看,魏忠贤对着他挤出了讨好的笑容。
也难为他,比王承恩大了整整一轮,而且常年位高权重,平时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现在居然这么能屈能伸。
魏忠贤走后,王承恩凑到朱由检身边,欲言又止。朱由检最讨厌这种磨磨唧唧的表现了,他在心中吐槽道:“我是皇帝唉,不应该是别人揣摩圣意吗?你一个太监居然让我猜?!”于是朱由检干脆放下御笔,静静地看着王承恩。
“陛下,容臣多嘴一句,陛下初登大宝,若纵阉党再起,恐天下疑圣主威权,反授柄于奸邪啊。”王承恩鼓起勇气劝谏道。
朱由检听完,颇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你一个太监劝我警惕阉党?!”
“知道了。”朱由检说道。他也没有跟王承恩多解释,也没有戳穿他的那点小心思。争宠嘛,这对于朱由检来说,那是利好的呀。这是继雌竞、雄竞之后又开发出的第三竞——阉竞。
“公公,魏公公?!”疾走的魏忠贤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北镇抚司指挥佥事许显纯。
魏忠贤的面色变得难看,不冷不热地说道:“原来是许佥事,不知你来找本督有何公干啊?!”
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他之所以对许显纯态度不好,是因为在他得势的时候,许显纯主动过来投靠,靠着他的关系才混上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位置。然而新帝上位,或许是觉得他魏忠贤要垮台了,于是对他避之不及,对于他的命令也开始阳奉阴违。
“可是你们都没想到,皇爷不仅没有动本督,甚至像天启爷一样准备重用本督,现在跑过来巴结,怕是晚了吧。”魏忠贤心中冷笑,他已经在谋算着要怎么弄死许显纯这个反复小人了,他既然能给,那就能收回。
面对魏忠贤的明显不悦,许显纯面色微变,但还是舔着脸谄笑着凑了过来。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迭崭新的银票,说道:“陛下命我等彻查李春烨贪腐之罪,小的已经带人去把他家给抄了,搜出古董字画、金银珠宝、地契田宅不计其数,折合白银差不多有十万两。这一万两白银是属下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厂公莫要推辞。”
“哦?!才十万两啊,你们打算给陛下多少啊?”魏忠贤随手拿起银票,淡淡道。
许显纯看见魏忠贤接过了银票,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面对魏忠贤的问题,他回答道:“属下不敢多拿,但我麾下的那帮弟兄忙活一场,总要给点茶水费的不是?!所以我打算跟陛下报说八万两。
不过现在有点小问题,还需要厂公稍稍看顾,就是有几个文官老不死的堵在我们北镇抚司衙门,叫嚣着让我们把得来的钱送到户部赃罚库。”
“呵。”魏忠贤笑了笑,对于许显纯的话,就是当笑话来听的。
明目张胆跟他讨论怎么欺君,难道他敢骗皇帝,就不敢骗他这个太监了吗?
抄家还能大头上交,他管了那么久的东厂和锦衣卫,能不知道下面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公然贿赂本督?!许显纯,这些钱你留着买棺材吧。”说着,魏忠贤把许显纯送他的这迭银票丢了出去。
红、蓝、黑三色层迭印刷的山西票号的银票从许显纯头顶撒落,纷纷扬扬间更衬托出他脸色的惨白。
看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许显纯的表情由最初的慌乱慢慢变得阴狠。
他自言自语道:“魏忠贤,跟我谈贿赂?!我贪的那点钱够你一个零头吗,你可比我黑多了。劳资当了那么多年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想让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许显纯蹲在地上,将银票一张张捡起。这可是一万两银子呢,他还没有阔气到一气之下把万两白银扔了也不心疼。
本来他打算见完魏忠贤就去找他们的老大——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的。
他觉得自己确实不容易,好不容易捞点钱,还要拿出一大半去上下打点。既然魏忠贤不要,那他直接省下最大的一笔开销。
他这个级别还没有资格直接面圣,他决定多给田尔耕分点,顺便想想到时候怎么利用田尔耕向皇帝传话才能扳倒魏忠贤。
他给魏忠贤干了不少脏活烂活,怎么可能没有留证据呢?
嘎嘎嘎,我签约了兄弟们,我终于没有再辜负你们的投资。
(本章完)
第18章 跟这样的 “虫豸” 在一起,怎么搞好
第18章 跟这样的 “虫豸” 在一起,怎么搞好大明政治啊?
魏忠贤在初露头角的时候,其实对于内阁的态度还是非常谨慎的,对内阁首辅表现得极其尊重。
后来,内阁与司礼监争权失败,魏忠贤将内阁的决策职能彻底架空。
因为内阁的票拟权需经司礼监批红才能生效。
打不过就加入,再后来整个内阁名义上都成为了阉党的人。
然而,世殊事异,新帝上位以后,大家一致认为魏忠贤要倒霉,而事实似乎也确实像他们所预料的一样。皇帝开始亲政,收回了司礼监的批红权。
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现在皇帝掌权,魏忠贤失势,那么内阁辅臣自然也不需要再给魏忠贤面子。无论以前多么地谄媚讨好,现在他们都立即与魏忠贤展开了“正义”切割。自上而下的权力就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看着这群内阁辅臣在自己面前又端起来了,魏忠贤心中冷笑。
这几个人,除了李国棤是个干臣以外,不过都是老翰林罢了,都不肖得他动手,皇帝也一定容不下这样的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皇帝看起来什么都不管,但倾向其实是非常明显的:就是无论你是个什么东西,只要能干事就能得到青睐。可笑的是,这几个尸位素餐之辈到现在都还没看清这一点。
几人里面,倒是李国棤还像往常一样对着魏忠贤拱了拱手,表现得不卑不亢,而另外三个却都背着手,对魏忠贤横眉冷对。
魏忠贤对李国棤回了一礼。按照他的推测,下一任首辅就是这老小子没跑了。他庆幸当初虽然不喜欢这人,倒也没有大力打压、与其结仇。
魏忠贤把控朝政就这风格:首先要任人唯亲,总不能找个仇人给自己添堵吧。这些亲信里面,有能力的最好;实在没有办法,就在一堆亲信里面留一个能干活的,不能把路都给堵死了,不然到时候要真误了大事,皇帝也不能饶了他。
说是被天启帝恩宠,实际上魏忠贤这一路走来,那真的是如履薄冰,能活到现在是真不容易。
如何获宠,魏忠贤是很有经验了,那就是要投其所好。既然皇爷喜欢能干事的,那南京那边倒是有一批干臣被他给排挤出去了,如今可以考虑弄回来。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能力非常强,现在崔呈秀不老实,是时候换掉了。
不过,让魏忠贤有点头疼的是,王在晋和他关系也不太好,弄过来也是给他自己添堵。然而,他没有选择。他所谓的“阉党”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他自己还是清楚的。兵部尚书这个位置,还有一个非常强悍的竞争者,那就是帝师孙承宗。
如果说王在晋和魏忠贤只是关系不太好,王在晋只是鄙视魏忠贤的为人的话,那么孙承宗就是根本容不下魏忠贤了,整天公开对他喊打喊杀。只是孙承宗是两帝帝师,魏忠贤根本动不了这个老东西。
魏忠贤心想,这件事还是应该早一点促成才行,他的胜算并不大,拖久了更加渺茫。
不过,他也有优势。孙承宗前年刚被罢官,他担任辽东督师时,掏空大明国库修建的关锦宁防线被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轻易踏破,哪怕有宣称出来的宁远大捷、宁锦大捷,也是不能改变这一点事实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魏忠贤觉得自己拥有与王在晋合作的可能。毕竟,相较于他们之间的这点小矛盾,王在晋与孙承宗的政见分歧才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双方在辽事上意见完全相反,都认为对方祸国殃民,此等“逆贼”,恨不得杀而诛之。君子之争,求同伐异,这是大道争锋,容不得后退半步。
皇帝终于召见他们了。几个阁臣表现得非常重视,一般来说,外臣能够得到皇帝单独召见、出入内廷,是信重的表现,是莫大的殊荣。
几人心思各异,都在思考皇帝召见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得罪魏忠贤了,搞得魏忠贤一点提示都不给他们,腹中半点准备都没有。
“臣等参见陛下!”黄立极、施来凤、张瑞图、李国棤几人一起喊道。
“平身。”朱由检淡淡道,“都过来看看吧。”他指着御案上的奏本说道。
几人心中一个咯噔,急忙上前,拿起桌上的奏疏分了分,交换着看了起来。朱由检坐在桌后面,一面观察着几人的表现,一面伸了个懒腰,筋骨噼啪作响。
几人里面,张瑞图的水平最次,看了几份奏疏之后一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对这三位里面的某个人不满吗?
而李国棤却拿着洪承畴的弹劾奏疏看了好久,眉毛都拧成了团。
黄立极看完以后给自己开解:
当时正值宁锦之战,他们内阁的主要注意力都被辽东战事给吸引过去了。
而且当时兵力、财政都很吃紧,所以对于陕西的什么匪徒王二作乱,实在是没精力去管。而且他们也不是完全没管,不是已经拨款两千两白银让陕西巡抚自己招兵买马去解决了吗?高低不过几个手无寸铁的暴徒,在他看来应该不难搞定。
陛下现在召见他,想必是这件事又有了变数,那肯定是胡廷宴这家伙能力太差了啊!
“臣请陛下将胡廷宴罢黜,另选能臣出任陕西巡抚。”黄立极正气凛然地说道。
朱由检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作为首辅却不敢扛事,他把谜底都摆出来了,还不能看明白问题。到现在都以为是几个土匪响马作乱,跟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好大明政治啊?
一念至此,朱由检缓缓说道:“黄尚书,你今年六十二了吧?”
“啊?!臣今年才五十有九,呃…”黄立极突然反应过来,面色也变得煞白,他低下头,颤抖着嘴唇说道,“臣记错了,臣确实是虚岁六十二了。臣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臣请致仕,望陛下允臣告老还乡。至于首辅人选,请陛下另选一德高望重之贤能出任。”
“呦呵,还不服气。”朱由检于心中嘲讽。
这老家伙还挺自信,觉得自己这首辅干得还不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朱由检能找到比他更牛掰的人吗?随便找一个,他可不服气!
朱由检也不惯着他。你不是不服嘛,朱由检也没玩什么非要说服他的把戏,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么黄阁老认为,谁是德高望重之贤能,可以接替你担任首辅之职呢?”
这下子,黄立极坐蜡了。他本意是想阴阳一下出出气,没想到皇帝这么耿直啊。他想了一圈,首先不能让内阁现在这帮人上位,不然他的脸不好看。你既然觉得自己不如其他的阁臣,那你哪来的脸坐首辅这位置的?
而可供他选择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早期的首辅出自翰林院,只是一个供皇帝咨事的六品小官,没什么权力,只是可以常在皇帝身边,方便升职,相当于秘书。
但到明代中后期以后,内阁权力膨胀,阁臣一般是从六部尚书的位置上提拔上来的,辅臣同时兼职尚书,就是货真价实的二品官,含金量和地位大大提升。当然,现在内阁被魏忠贤一顿削,权力地位又有所下降,但至少也要有侍郎以上的履历吧,不然就是纸糊阁老,根本不能服众。
而且,皇帝只是问他,不代表着真就按照他说的来选择首辅人选了。内阁辅臣是廷推出来的,要是他说的人选连廷推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更加难看。皇帝这一手真阴狠,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黄立极冥思苦想,鬓角冒汗。最后综合考虑之后,他说出了自己的人选,那就是孙承宗!他服软了。他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确实年纪不小了,他也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得罪皇帝没好处。在他看来,自己推举孙承宗就是在讨好皇帝。
如今,孙承宗远在河北高阳县,他老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会被崇祯皇帝启用、重用的。
然而,朱由检听到这个答案以后并不满意。让孙承宗当首辅也不是不行,虽然孙承宗能力存疑,但立场是没有问题的。小官讲能力,高官讲政治嘛。孙承宗也是个全家战死殉国的忠烈,但是有时候,这种一根筋的忠臣对国家的破坏甚至能够超越一般的奸臣。
而且,帝师是什么很好的头衔嘛?大明帝师可是皇帝的一生之敌。朱由检一想到那个倔强老头到时候对他一通说教,就感到头疼。
无奈,他只能表示现在国事艰难,希望黄立极能够不辞辛苦再撑一段时间,等到他募得合适人选的时候再放他退休。
这个结果让黄立极有些恍惚。难道皇帝就只是想要敲打一下他吗?那为什么说得那么绝?黄立极委屈巴巴,感觉自己的心有被伤到。
看见老大都这么惨烈,另外三位阁臣更是冷若寒蝉,接下来的对答可要谨慎了,一个不小心就要滚蛋,黄立极本就不想干了,但他们几个可不是。
(本章完)
第19章 看来陛下颇为倚重戎行,不如让他落水
第19章 看来陛下颇为倚重戎行,不如让他落水吧
“陛下,臣以为这非是盗匪作乱,实乃民变矣!”李国棤站出来说道。
朱由检闻言,面色稍好转,终于有个明白人了,不然他还以为内阁都是这么一群废物呢。
“李卿以为此时应当如何应对方为妥当呢?”朱由检问道。
黄立极面色再一白,慌忙捡起奏疏继续翻看。然而,话里话外哪里提到过民变的字眼,李国棤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好一个胡廷宴,你这厮真的是害惨了老夫啊!
李国棤不是一个快才,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陛下,这几份奏疏最早的是在今年二月中旬送过来的。后面又发来几份,虽然陕西巡抚胡廷宴依旧不敢据实而言,但明显可以看到局势是在恶化的。
朝廷如今对于陕西及延绥镇的情况不明,自古以来,凡涉民变,是剿是抚应当及早决断,若是牵延或处置不当,便会从一地之变,化作流民,严重的甚至会糜烂数州数省之地。如今已经过去了半年,恐怕陕西局势不容乐观。
臣请陛下着兵部及锦衣卫去巡查陕西民情;另请陛下治胡廷宴‘讳盗不闻’之罪。对于延绥巡抚岳和声,则应当暂行安抚,暗查其罪,若其清白,则当赏之;若其确是治军不利,也要等平定陕西民变之后再行问罪。”
“有点水平,但不多。”朱由检默默评价道。不过,李国棤是翰林院出身,入阁之前只干过礼部尚书,能有这样的见地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你觉得应该让谁接替胡廷宴之职?”朱由检继续问道。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李国棤看着手边的那份奏疏说道。
“他的资历够了吗?”
“陛下,陕西督粮参政是从三品,擢升半级便有资格担任巡抚一职了。”张瑞图不甘寂寞,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话道。
然而,朱由检理都没理他,他的自作聪明只能让朱由检在心中给他负上几分。
“朝廷可加授其佥都御史,令其暂代陕西巡抚一职,陛下,事急从权。”李国棤说道。
“朝廷不需要派兵吗?”朱由检有些欣赏地看着李国棤说道。
“陛下,恕臣直言,朝廷已无兵可派。如当日英国公言,朝廷京营及京师卫所兵大都不堪一用。不过,臣查阅历年兵部留档,发现延绥镇榆林兵虽处困顿,但仍有数千可战之兵,可命延绥总兵杜文焕率军剿贼。”
“杜文焕?杜松老将军的后人?”朱由检有些意外。
“杜文焕正是杜帅长子。”李国棤回答道。
“我们的这位杜帅的脾气可不太好。”朱由检眼眶微红,笑着说道,“也不知道他的这位儿子有没有继承他的臭脾气。”
“看来陛下颇为倚重戎行,”几位阁臣暗暗想道,“大明可不要再出一个武宗了。”
“朝廷欠了人家不少军饷吧。”朱由检哂笑道,“不出钱就想让人家卖命,这天下恐怕没有这样的好事,搞不好等到时候他们直接倒戈帮着贼军打朝廷,那就不好了。”
“兵部奏疏:延绥、宁夏各镇缺饷至二十余万,士卒枵腹,恐生他变。”李国棤回忆着说道。
“那你们当时是怎么处置的?”朱由检质问道。
“咳,当时先帝病笃,奏疏一概留中不发。”魏忠贤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
“卧尼玛!”朱由检手中青筋暴起,都想拿起桌上的镇纸给魏忠贤开瓢了,“什么留中不发,他哥都当甩手掌柜多久了,不都是你九千岁在管嘛?”
朱由检估计,是当时魏忠贤发现他哥要死了,慌得一逼,所以只来得及布置自保的事情,都顾不上朝廷的政事了。
直到现在,朝堂内外都流传着这样的流言:当初魏忠贤打算怂恿皇后张嫣垂帘听政,司礼监伙同内阁、皇后一起架空他这个皇帝,重演万历旧事。只是皇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下了懿旨,告诉英国公张维贤皇帝驾崩的消息,让他带兵来镇场子。
关于这件事,朱由检还真的去问过张嫣本人,她说没有这件事,但不能确定她说的是不是实话,给张维贤下旨倒是真的。
总之,朱由检能够顺利即位,与皇嫂的积极配合是分不开的,所以他对张嫣那是非常感激的,大恩无以为报。
“你去把那段时间没有处理的奏本都给我找过来。”朱由检忍着怒火说道,“你们内阁去找户部谈谈,问财神爷能不能匀一点银子出来,先给榆林兵发饷。”
“延绥镇,榆林兵?”朱由检琢磨着这两个名词,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孙传庭就是以榆林兵为核心训练出那一支大名鼎鼎的秦军的,揍得李自成那叫一个哭爹喊娘。
而洪承畴原本是在崇祯三年升任的延绥巡抚,现在的延绥总兵杜文焕、延绥巡抚岳和声都因为这场农民起义给跪了,被朝廷严厉问责。
杜文焕被崇祯帝下狱论死,后因家族旧功获赦免,出狱后郁郁而终,未得追谥;岳和声被扔到南京养老,后面自己受不了了辞官在家里面著书立作,居然得了善终。不过他也确实算是倒霉,他一个边镇的巡抚,哪里管得了逃兵,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杜文焕压根不怎么鸟他。
朱由检让李国棤回去把自己的想法写成奏疏,完善总结一下交上来。他表示这件事情应该得到重视,内阁先找六部堂官过来商量一下,开个小会,综合一下意见,等到锦衣卫摸清陕西的真实情况之后,再拿到朝会上开个大会,传达一下精神,统一一下思想。
思想工作还是非常重要的,思想混乱就是党争之源,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或者觉得自己虽然做得不对,但大家都这样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很危险的。
内阁四个人,有三个是泥塑,有一个勉强能用,但是经验不够,朱由检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难了。
“算了,操那心。我还是继续摆烂吧。”
(本章完)
第20章 他要你就给了?!她非要你就给了?!
第20章 他要你就给了?!她非要你就给了?!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宣!”
朱由检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颇为圆润的中年男子迈着禹步走了进来。
“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这一套君臣见面的流程走完,两人开始相互打量了起来。
田尔耕微微低着头,用余光去窥视皇帝。不得不说,皇帝长得的还是很皇帝的,有种得见天颜的感觉。
然而,朱由检对于田尔耕的印象却不是很好。锦衣卫最初的选拔标准是虎背蜂腰螳螂腿,这与田尔耕一点关系都没有。
“偶,我的天姥爷啊,瞧他那模样,活像一只土拨鼠。”朱由检暗暗吐槽道。他觉得田尔耕不像是一名锦衣卫,不像武将,反倒像是个富家翁。
朱由检登基至今也有好几天了,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召见锦衣卫指挥使了。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嘛,锦衣卫是大明皇帝手中最核心的“出装”之一,但他却没有。
这是因为朱由检觉得锦衣卫早就腐烂得差不多了,这种腐烂是从上到下的结构性的腐烂,是没有办法通过更换某一个头领就可以扭转的。
这还要从土木堡之变后,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在朝堂上被当着皇帝的面,被群臣围殴致死说起。从那以后,锦衣职权大幅缩水,就只剩下了护卫和仪仗事务。在道君皇帝的时候又短暂复兴过,因为当时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朱厚熜的奶兄弟陆炳。然而相比于洪武永乐年间,锦衣卫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衰落了。
做领导的如果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凭什么让别人替你卖命呢?如今的锦衣卫早已经被各方势力给渗透成了筛子,成员素质也大幅度降低,因为锦衣卫百户以上官职都基本都是世袭的。
而田尔耕更离谱,他祖父田乐为万历朝兵部尚书,其父曾任甘肃巡抚。这妥妥的是根红苗正的文官家庭啊,他当锦衣卫指挥使偏向谁,那就不用多说了吧,这样的人能对文官有一丝一毫的威慑力吗?
田尔耕觉得皇帝挺有威慑力的,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年少可欺。朱由检只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发问,也没有让田尔耕退下,将他晾在那里。田尔耕无奈,只能站在那里等。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田尔耕觉得自己脚底板都站得麻木了,朱由检才装模作样地说道:“啊,朕方才想事情想得入了迷,怠慢了田指挥使,还望田卿不要介怀。”
“臣不敢!陛下劳心国事,实乃天下之幸,大明之幸。”田尔耕急忙说道。
“你来见朕,所谓何事?!”朱由检幽幽说道。
“陛下,臣已带领锦衣卫将罪臣李春烨抄家,如今得银五万两,特来请示陛下,是否要按照惯例将赃银存入内帑。”田尔耕说道。
“既然是惯例,你还来问我做甚?”朱由检没好气地说道。
“呃,户部与臣等争夺这笔银子。”田尔耕嗫嚅地说道。
“他要你就给了?!”朱由检不可思议地说道。
“可是他们非要……”
“非要你就给了?!你是朕的锦衣卫,还是户部的锦衣卫?!”
“陛下恕罪,臣这就去将这帮堵在我北镇抚司的户部官员拿下,将银子运来!”田尔耕一揖到底说道。
“去吧。”朱由检摆摆手。
田尔耕弯着腰后退两步,正欲转身离开,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而后从怀里掏出一迭账簿说道:“陛下,这是臣等抄出来的李春烨的罪证。”
“我不是说了让三司会审嘛,这东西你交给刑部啊,拿给我做什么?”朱由检不悦。
“启禀陛下,这账簿……臣觉得还是需要陛下亲自过目。”说着他还给朱由检挤了挤眉毛。
“我们很熟吗?眼睛不好叫你婆娘给你吹吹。”朱由检心想。
田尔耕将账簿高举过头,朱由检挥挥手,王承恩上前接过账本呈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快速翻了翻,突然失笑,他算是看明白田尔耕的用意了。
要说魏忠贤也有够惨的,墙倒众人推。田尔耕可是号称阉党“五彪”之首,妥妥的阉党核心成员,没想到就连他都跳反了。
账簿里面明明白白写了某年某月魏忠贤从京营调走了多少多少钱,某年某月魏忠贤收受贿赂安排某人进京营当官。
朱由检看了几条之后,将账簿倒扣在桌面上,然后将田尔耕给打发走了。
又轮到做选择题的时候了,朱由检现在有三个选择:
一个是利用这个账本,以贪污弄权的罪名把魏忠贤干掉,好处是可以“爆金币”,坏处是容易让其他太监兔死狐悲;一个是把账本收起来,当做无事发生;还有一个就是把这东西直接拿给魏忠贤看,这样一来变数可就大了,有敲打魏忠贤的作用,但也相当于把田尔耕给卖了,这样做不太厚道。
“五万两?!哼,打发要饭的呢,属于是演都不演了!”朱由检自言自语道。
“五万两?!陛下,指挥佥事许显纯可是跟臣说他抄了十万两银子呢,他还想用一万两银子贿赂臣,但臣没有收。”魏忠贤正发愁没有机会进谗言呢,这不机会就来了嘛。
“好家伙,斗起来了!精彩,属实是精彩!”朱由检一脸古怪,而后对着魏忠贤招了招手。
魏忠贤不解其意,忐忑地凑到了朱由检的身边。“你自己看看吧。”朱由检把账簿丢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魏忠贤心中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才看了几页,他啪地一下把账本合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管怎么说,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陛下,臣罪该万死!”魏忠贤哆哆嗦嗦地说道。
朱由检皱眉,觉得他演得太过了,都抖成筛子了,要不要这么浮夸?
“这么说,这个账本上写的都是真的咯?他们没有做假账污蔑你吧?”
“账本上记载的事情确实是臣所为。然而陛下有所不知,臣卖官鬻爵,其实是先帝所允,为的是给熊蛮子凑军费。”
“不愧是你啊,魏忠贤,这都能翻案!”朱由检都有点佩服魏忠贤了。他现在又不能叫先帝起床来对账,自然是魏忠贤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不过相比于这点,朱由检更好奇的是:“魏忠贤,我听说熊廷弼是因为得罪了你才被处斩的啊?”
“陛下冤枉啊!臣虽然与熊廷弼不和,但他是外官,臣何苦为难他?
当初是大理寺少卿冯从吾、太常寺少卿董应举、太仆寺少卿何乔远等人联名上疏,请求先帝将熊廷弼和王化贞逮捕入狱。姚宗文说熊廷弼‘独断专权,军马不训练,将领不部署,人心不亲附,刑威有时穷,工作无时止……’
熊蛮子平时脾气又臭,得罪了群臣当时根本没有几个人给他求情的,先帝也对他忍无可忍了,所以才将其处死的。”
“行了,朕想给熊廷弼平反,你怎么看?”朱由检问道。
果然,皇帝不会对他怎么样。见朱由检问策,魏忠贤心中稍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魏忠贤作为宦官,当然不会说文官的好话,于是他跟朱由检说,想要给熊廷弼平反,肯定会被朝臣阻止。那群文官是一定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朱由检心中微微叹气,他也觉得挺难。平反这玩意,历朝历代都不好做,除非当事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可以平反了。
(本章完)
第21章 贫穷的帝国皇后,荆钗旧衣
第21章 贫穷的帝国皇后,荆钗旧衣
“嫂嫂,你怎么来了?”朱由检有些意外,他刚刚还在盘算着要用什么借口去找张嫣呢,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陛下,我听说为先帝修陵墓的银钱无法凑齐,我这些年岁供和庄田的收入,还攒下一些。”说完,张嫣将怀里的梳妆匣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打开这个木匣子,发现里面只有百两会票三张,细碎金银几十两,甚至还有金银簪子、玉佩、镯子之类的首饰。
东西沉甸甸的有好几斤,但这如果是一个帝国皇后的财富,那真的是少得可怜。朱由检注意到,张嫣头上的发簪换成了荆木钗,而她那洗得都有些发白的衣服,更是让朱由检看得心惊肉跳。
张嫣脑袋微微低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这些不值多少钱,但也希望陛下能够收下,也算让我能够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毕竟……”
后面的话张嫣没有说,说了难免有怨怼之嫌。现在国事艰难,她不愿意就那么武断地认为,就是朱由检不在意他兄长的身后事。虽然如今朝野已经传出了先帝和陛下兄友而弟不恭的消息。
朱由检还注意到,张嫣的眼睛微红,一看就是刚刚掉过小珍珠。他们现在是在乾清宫的懋勤殿,也就是西侧的书房,要进入到这里必须经过大殿。而大殿那里,朱由校正头朝北脚朝南地躺着呢,张嫣来到这里就必须先经过先帝的棺椁,睹物思人,难免伤心。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嫂嫂放心,皇兄建造皇陵的钱现在已经集齐大半了,剩下的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凑齐,尽早让皇兄入土为安。你带来的这些钱我收下了,但这些发簪、镯子你拿回去,就是布衣家的女子都有几件传家的金银首饰,你贵为一国之后,又怎么能佩木簪呢?”
见自己的窘迫被皇帝识破,张嫣的脸都涨红了,她捏着衣角,颇有些手足无措。朱由检将碎钱倒在了三张银票上,然后将首饰装回妆奁,独留一支步摇攥在手里。
“来,我为你戴上。”朱由检走到张嫣身前说道,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足半米。
“不,陛,陛下,让我自己来就好了。”张嫣连连拒绝。然而,朱由检却无视了她的反驳,眼疾手快地将这支点翠工艺的金步摇插进了张嫣的发髻,而后拔下那根黄荆条简单削成的发簪就要丢掉。
“别,那是我弄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张嫣委屈巴巴地喊道。
朱由检哭笑不得地将那根荆条也塞入了盒子里。
“走吧,嫂嫂,我们去你的坤宁宫吃午饭。”朱由检拿着梳妆盒说道。
“嗯。”张嫣轻轻应了一声。
皇帝与懿安皇后的行仪合流,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张嫣低着头,神色似乎有些迷茫。
简单吃完饭,朱由检就走了,看着朱由检飒然离去的背影,张嫣又开始有些患得患失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化作了深宫之中的幽幽一叹,这座宫殿几百年来不知道留下了多少遗憾,她难道可以例外么?
朱由检其实并没有像张嫣看到的那样洒脱,他现在嘴角都咧到了后耳根去了。跟那些个大臣相比,嫂嫂还是太单纯了,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跟他们拉扯,朱由检感觉累得慌,但是跟嫂嫂拉扯,真的是轻松又美妙,感觉今天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陛下,您今天和懿安皇后用膳可以记嘛?”敬事房老太监捧着《内起居注》幽幽问道,他已经放弃了挣扎,现在内起居注早就在皇帝的强势干预下被篡改得面目全非了。
“记吧,记吧,如实记载,你可不要添油加醋啊。”朱由检摆了摆手说道。
老太监连连答应,取出毛笔用舌头舔湿,喜笑颜开地开始在本子上写道:
天启七年八月辛卯日。
懿安皇后张氏诣乾清宫,进助陵工银两。后尽出私蓄,得银三百三十七两又黄金一十九两,亲呈御前。上嘉其诚,命司礼监登记收讫。
巳时五刻,上与后同返坤宁宫,上步履端严,后靦覥随行。
午膳,上进饭三盂,赐后膳七箸。后食未尽,上取其余食之。
未正,上自坤宁宫还乾清宫。后倚阁目送,上出宫门,天颜甚悦。
不对劲,很不对劲,朱由检看见老太监愈发猖狂的笑容顿感不妙,抢过起居注一看,顿时眼前一黑。
什么叫皇帝昂首阔步,皇后面带羞怯啊?
皇帝胃口大开吃了三碗米饭,给皇后夹了七次菜,皇后食欲不佳没有吃完,皇帝于是接过皇后剩下的半碗米饭吃掉了?!
皇帝与皇后分别,皇后倚在窗前面露不舍,皇帝背对皇后露出猖狂的笑容?!!!!
“你写什么起居注,啊,干脆去写话本小说算了,赚了稿费记得分我一半。”
“陛下,别撕!”老太监悲痛欲绝。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这玩意也没人看。”朱由检放弃治疗,把小本本丢回给老太监。
老太监心疼地抚摸着自己的小本本,发现刚刚写的那张已经被撕掉一半了。
不过没关系,后面找点浆糊粘回去就好,反正起居注正本还要重新抄录一遍。
回到乾清宫以后,朱由检感觉肚子有点胀,于是没有立即午睡,而是铺开纸笔开始写信:
亲爱的桂王叔叔:
我是你的侄子朱由检。我哥走了,但是户部不肯出钱给他修皇陵啊。辽东天天打仗,我欠了人家军饷发不出来,下面的士兵快要造反啦!
我好穷啊,我的零钱都不够养这群宫女太监的,太监都饿死了几个,宫女面色蜡黄蜡黄的,才十几岁就绝经了。
王叔你可怜可怜我吧,借点钱给侄子周转一下,什么碎银、铜钱、布帛、粮食都可以,侄子不挑的,求求你了!
写完之后,朱由检叫王承恩过来,把这封信复制个几十份,给每一个王爷都送一份。
什么鲁王朱寿、福王朱常洵、唐王朱硕熿、秦王朱谊漶、周王朱肃溱之类的。
王承恩看完皇帝写的离谱玩意,简直没眼看,对于“皇帝不要脸”的认知又上了新的一层台阶。
(本章完)
第22章 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
第22章 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
朱由检为了搞点钱,求爷爷告奶奶,恨不得把自己都卖了,卖给富婆!
在皇庄的角落里,小太监正在盗走一袋袋陈粮;地方的士绅和官吏们勾结在一起,想方设法地偷税;工部如今手握一百多万银两,正在思考如何降本增效。
当后世人挖开万历皇帝陵墓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已经渗漏积水。这也就是朱由检对于皇陵修筑如此消极的原因之一,他实在不想用从百姓身上刮下来的血脂养活帝国的这一帮蛀虫。
此时,工部尚书薛凤翔正在遭受部下的围攻:
“薛大人,你是不愁生计,可我那两个孩儿和妻妾老母正等着我这点银两买米下锅呢!你好大方,送出去二十万两银子,那我们吃什么?!”
“是啊,大人!国事维艰我们也清楚,但户部都不出钱,哪有让干活的人自己出钱干活的啊?”
然而面对下属的围攻,薛凤翔却表现得泰然自若。他慢条斯理地讲了一个小故事:
皇帝好食鲥鱼,然而经过多年捕捞,鲥鱼数量大大减少,捕捞难度增加。
但为了满足贡品需求,滨江的渔民发现了一些提高捕捞数量的办法。
在捕捞之前,他们会定期定点往大江里投放粮食。鲥鱼被粮食吸引,逐渐就会在这一片水域聚集,到那时候无论是垂钓还是撒网,都能更容易地捕捉到鲥鱼。当地人有句俚语:'想要鲥鱼粮食换'。
所以,不舍得粮食,哪来的鲥鱼呢?!
“嘶,大人英明!是我等错怪大人了!!!”众人齐声,喜笑颜开。
山西代州振武卫,这里距离京师不算太远,大约八百里的路程。
经过了八天的风雨兼程,传旨的太监和随行护送的锦衣卫终于赶到了这里。
带队的是一个锦衣卫百户官,理论上他应该统辖一百一十二人,实际上只有不到三十人。就像大英帝国只有二十五辆坦克却有着三百一十三位将军一样:随着国家的发展,干活的人会越来越少,当领导的却越来越多。
孙家老宅中门大开。因为没有事先得到通知,孙传庭只能让夫人把祠堂的香炉搬到正厅来点上香烛,而他本人则换上了一套旧官服。随行锦衣卫百户看着孙传庭官袍上的斗牛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孙传庭客气地拱手说道:“我原来的官服在辞官之后就还给朝廷了,这套衣服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们家是世袭百户,原本我是支脉,不过主脉断了。我又是家族里第一个考上进士的,所以族老就把这套衣服给了我。”
“那就是自己人了!”锦衣卫百户官与有荣焉,看孙传庭都亲近了不少。而且人家文官本就比他大条,他一个小小的百户丘八,不给他甩脸都算不错了。孙传庭如此客气,他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
传旨太监捧着圣旨进入厅堂,孙传庭在香案前下跪听旨。他本以为等到的是朝廷让他起复、召他做官的旨意,却没想到是皇帝看上了他的两个女儿。孙传庭整个人都愣住了,内心百味杂陈,既有满腔的疑惑,也有无可抑制的愤慨。
他倒不完全是为自己的女儿考虑,而是因为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在国家如此局势之下,不想着救国,反倒是贪图美色,这种行为让他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
而且他确信,别说他女儿了,就连他本人都没有和朱由检见过面,为什么皇帝偏偏找上了他的女儿呢?他也没有像某些人那样,为了攀附权贵故意宣扬自己女儿的样貌,这让他完全想不通。
更何况,孙传庭是骄傲的,他对自己女儿的培养是奔着文武兼备、奔着秦良玉那样去的,怎么能够关进深宫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玩宫斗呢?
“孙大人,接旨吧。”太监扯着嗓子,颇为客气地提醒道。孙传庭这可是马上就要成为国丈爷了,太监失心疯了跑去得罪他啊?!
然而孙传庭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夫人张氏知道孙传庭的牛脾气又犯了,于是假装咳嗽几声,疯狂地给他使眼色。
“臣孙传庭.接旨!”他极其不情愿地喊道。
宣旨之后,太监和锦衣卫没有离开,因为他们还要带着孙传庭的两个女儿回去复命。张夫人热情地给使者安排了食宿,并以为女儿梳妆打扮一番为由,希望使者可以给他们几天时间准备。虽然她的理由很扯,但使者还是同意了。反正皇帝也没有催促,他们也赶了好多天的路,休息一下也挺好。
“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强征民女!“孙传庭愤懑地说道。
张氏面带忧色:“说是那么说皇帝宣旨不尊,得罪了皇帝,以后还做不做官了?”
孙传庭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于是郁闷地说道:“你去叫咱闺女过来吧,我问问她们的想法。大不了我这官就不做了又能怎么样?我孙传庭不能被别人说成是卖女求荣!”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张氏柳眉倒竖,显然也是生了气。他们还有两个儿子呢!而且孙传庭本人也是整个家族的希望:二百多年来唯一一个进士啊,这是什么含金量?!
朱由检还不知道,自己为了拉拢孙传庭而搞出来的骚操作,反倒先得罪了孙传庭,还被扣上了“昏君”的帽子。
此时,这位昏君朱由检,正忙着砸锅卖铁,为边军凑军饷呢。
“万历黄金箸,嘶,金光闪闪的真好看。唉,算了,金属筷子打滑,我还是用木头的吧,卖了!”
“洪武釉里红岁寒三友图梅瓶,单身狗才插,我应该插……这个也卖了!”
“永乐宝剑?!这不是送给乌斯藏的和尚了吗?!难道送的那把是母的,这把是公的?!嘶,真丑,好想卖掉啊,可惜这个不能卖,唉。”
“绝版宣德炉,卖!”
“道君皇帝的金丹,害人的玩意,卖!”
“陛下,不能卖啊,这样皇宫都要被掏空了!”太监王承恩苦苦相劝。
“卖!都是家人,怎么不能卖了?六折,六折啊!”朱由检脑海里浮现出绝妙的自己跟王承恩打配合坑家人的画面,可惜1627年中国还没有接入互联网。
(本章完)
第23章 有女西来,八百里加急!
第23章 有女西来,八百里加急!
“父亲,您找我?!”孙传庭的大女儿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问道。
只见她身穿小皮甲,喘着粗气,面若桃,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鬓角的两条鲶鱼须正紧紧地贴在脸颊上,还有几根飘乱的发丝沾上了嘴唇。
她刚刚还在后院耍大枪,却被叫了过来,头顶都还冒着热气。
孙传庭看到女儿这英姿勃发的样子,既有欣慰,更多的是想哭。他面色阴沉地把皇帝的诏书告诉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话音落下,一家人沉默良久。
张夫人是倾向于让自己女儿们入宫的,因为这无论是对于孙传庭,还是对于他们的两个儿子的仕途,都是大有裨益的。
而且他们家现在不上不下的,孙传庭又辞了官,想给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好找,媒婆上门数次都被孙传庭赶出去了,眼看大女儿都快十六岁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过虽然她有想法,但是这个家做主的毕竟还是孙传庭,她也不好多言。
“我叫你俩来,是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要是你们不愿嫁,为父也不会勉强。”孙传庭正色道。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传庭此举在这个时代是非常罕见的,然而毕竟是人生大事,让两个年轻女孩决定,未免有些残酷,孙传庭面露不忍。
他还要继续开口,却听见大女儿说道:“父亲,女儿尝闻您有匡扶天下之志,却感叹小人掣肘,女儿愿意入内廷,为父亲保驾护航,使父亲免受小人之辱。”
孙传庭瞪大眼,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他声音微颤说道:“你要知道,我大明不允许后宫干政的。”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父亲,皇帝未必是看上了女儿我,而是看上了父亲你啊。父亲,你看诏书上可曾言明女儿姓名?!若是皇帝宣召民间女子,或是女子艳名远扬入了皇帝的耳中,要么就是为了拉拢大臣采取的的联姻之策。女儿并未有名声外传,那便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孙传庭张了张嘴,感叹道:“妄为父年逾三旬,为官数载,竟不如你看得清楚。绾绾啊,为父更加舍不得放你走了。”
闻言,孙世绾也红了眼。父亲待她如何她也是清楚的,寻常人家的女子能够识字已经算是不错了,哪能像她这样策论、兵法、武艺一并修习。
“世绣,你的想法呢?为什么都不说话。”孙传庭看着自己小女儿问道。
孙世绣憨憨一笑,抱着姐姐的手臂说道:“俺听俺姐的。”
孙传庭无语望天。张夫人紧紧攥住的手这才放松了下来。
“相公,那我去给女儿们准备行李?!”
“去吧,去吧。”孙传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世绾,世绣,跟随我来。”张夫人喊道。
孙世绾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们走后,孙传庭尤自嘀咕抱怨道:“陛下也忒小气,难道皇帝穷到连纳采礼都给不起了吗?!”
孙传庭倒也不是贪图这点钱,他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巨富,但毕竟也是世代官宦,生活还是比较宽裕的。他只是觉得皇帝不守规矩,不尊重他们。
张夫人把两个女儿带到自己屋内,然后一阵翻箱倒柜,才在箱子底下掏出一本书来。她也不好解释,只是把书塞到了自己亲生女儿孙世绾手里。孙世绾看着有些泛黄的、没有印刷有任何东西的书封,只感觉莫名其妙,翻开一看,脸瞬间红到了耳朵垂,啪地一声,她把书给合上。
“姐,这是什么啊,给我看看。”孙世绣好奇地伸过头来,然而她姐却把书高高拿起,她踮起脚都抢不到。
“让你妹妹看吧,她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张夫人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地道。
老妈开口了,孙世绾也不能不听。不一会儿,孙世绣的脸也熟透了。
两天后,孙世绾拜别父母,孙世绣也与生母石氏挥泪告别。
孙传庭将自己写的《敌情必有虚怯之处疏》交给女儿,让她帮忙呈递给皇帝。
虽然孙传庭是文进士出身,但是他却是凭借镇压白莲教起义的功劳被朝廷提拔进入吏部的。以他的性格让他跟朝堂那些人斡旋他只会觉得憋屈,倒不如投笔从戎。他写下这封奏疏,就是希望能够得到皇帝认可,对他以边才而用之。
孙大人,陛下的意思是,国丧之后会对您的两个女儿行敕封,您不必多虑。”太监也知道皇帝这事情办得怪怪的,所以临别之前,遵照皇帝的意思,特意给孙传庭解释道。
孙传庭拱手,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掏出两包银两,分别塞给太监和锦衣卫百户官,拜托他们多照顾自己的女儿们。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太监喜笑颜开,推托着把银子揣到了自己怀里。锦衣卫百户官郑重承诺誓死护佑,并表示一路来还算太平,让孙传庭不要担心。不过出发以后,他反手就把银子还给了孙传庭的女儿。太监有些幽怨地瞪了百户一眼,也只能照做。
“两位大人,路上的食宿就让小女子出钱吧,大家一路奔波也不容易。”孙世绾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说道。
“有驿站提供食宿,不劳小姐费心。”百户官硬邦邦说道。这下,就连孙世绾脸上也流露出了无奈之色。
“这是谁的部下,忒讨厌了!”太监直撮牙子。
然而就在此时官道上有马蹄声炸响,太监怒了,谁这么大胆竟然连锦衣卫护送的马车都敢冲撞?!
众人回头却见一背插黄旗,腰间挂着火漆银牌的驿卒疾驰而来
“大人,是八百里加急!!!”
“立即靠边让路!”锦衣卫百户急忙下令。
驿卒路过,扭头瞥了他们一眼,也没做停留,只留下一路滚滚尘烟。
“八百里加急,必有紧急军情。但为什么是西边?!”众人沉默着继续上路,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锦衣卫百户派出两名哨骑开始沿路侦查,太监也不敢炸刺了,他的小命还要靠这群丘八保护呢。
“姐,我有些害怕。”孙世绣小声说道。
“不用怕,我们往京师方向走,百户大人也只是稍作防备而已,这一路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孙世绾安慰道。
(本章完)
第24章 快开门,我是锦衣卫,组织让我来给你
第24章 快开门,我是锦衣卫,组织让我来给你送温暖
哐哐哐!
“徐元淓,出来交租了!”破屋的房门被砸得都快散架了,房主人的嗓音堪称雄伟。
徐元淓本来还在伏案书写,被这么一吼,吓了一个哆嗦,握笔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难看的墨迹在泛黄的陈纸上晕开,原本写好的蝇头小楷被覆盖了一大片。眼看这张纸是要不得了,徐元淓心疼地直想要落泪。
这纸虽然有点旧了,但这可是宣纸,一刀要三钱银子,一张就要好几文钱啊,他吃饭都舍不得吃那么多。
然而,他却没有时间伤心。屋外的催促声愈发紧迫,那些难听的话不重样地往里蹦了出来,他只能起身打开房门。
“呦,我的徐大人,终于舍得开门啦。唤了那么久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你饿死在里面了呢。瞧你那穷酸样,饭都吃不起了,还学人家修什么书呢,活该你穷!”
面对房主人的冷嘲热讽,徐元淓没有与她辩驳,而是点头哈腰,挤出一张笑脸,说道:“李娘子,这上月的俸禄还没发下来,还请您宽限些时日,待禄米下发,我再折成银两给您。”
“还宽限?!你去年还欠了我一个月房租没有结清,今年还想要继续抵赖吗?我告诉你,想要租我这房子的人多的是,不缺你一个,租不起就给我滚!”
徐元淓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苦苦哀求道:“不抵赖,一定还,一定还,李娘子您就饶在下些日子吧。”
他堂堂七尺男儿,就快给跪下了。
大杂院的其他官员也纷纷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虽然有不少同僚面露不忍,但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要给徐元淓垫付一下。因为住这里的全是穷人,或者说穷官,这里被戏称为“都察院分舵”,聚集了一大堆穷经历、穷翰林。
四十间房屋挤住上百人,租客们的日常饮食以“糠菜半年粮”为主,甚至发生过集体拖欠房租被当街扒去官服抵债的案例。
而被扒去官服的可怜人正是徐元淓的便宜爹徐显卿,之所以叫便宜爹,是因为他是被过继来的。徐显卿最后做到了万历年的吏部右侍郎,但早年在翰林院却穷得尿血,死后也没有留下什么余钱。
对于仕途,徐元淓是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受父亲荫庇,他才有机会入国子监,没钱打点,等了十几年才被分到一个翰林院典籍。一个月有五石月俸,少是少了点,但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好歹也能够借此活下去了。但是朝廷他不发俸禄啊,如之奈何。
徐元淓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整理编撰老爹的文稿,他为这本书取名为《天远楼集》。
老爹清贫了一辈子,最后却被弹劾贪污,他胸中有股气,想为老爹正名,现在是没机会了。只要这本书能够流传后世,好歹能给老爹留一个不错的身后名,也算是他这个当继子的尽孝了。
“还有你们,看什么看,好意思看吗?当个官一分钱没捞到,还不如人家小吏混得好,丢不丢脸啊,不如滚回家去种田,京城不是你们这些外地的臭要饭可以来的!”房主人直接开了地图炮。
众人群情激奋,然而看了看自己那小胳膊小腿,再看看这悍妇那膀大腰圆的身材,众人一下子泄气,只能一边念叨着“晦气”“有辱斯文”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转头回到了屋里,当起了缩头乌龟。
“最多再给你半个月时间,交不起我把你官服扣了,你给我滚出去!”
“是是,在下谢过李娘子。”徐元淓谄笑着说道。
回到屋,徐元淓拿起毛笔,想要再继续写下去,然而脑子却变得一片空白,脑海里不断回荡的却是房主人那刻薄的话:“臭外地的,不如滚回家种田算了。”
“不如辞官回家吧,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好久没见过细君,孩子恐怕都认不得我来了。”想到这些,徐元淓模糊了视线。
哐哐哐!
砸门声再次响起。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让我安静地哭一下都不行么?”徐元淓委屈得都快要爆炸了。
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打开房门,却见来人是锦衣卫,他被吓了一大跳。
然而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有贪污或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于是心情稍定,他鼓起勇气拱手问:“几位缇骑,来寻在下所为何事?”
“这人怎么吓哭了?!”锦衣卫惊奇道。
“吓哭算什么,还有吓尿的呢。”另一个人说道。
徐元淓面色微赧。
“行了,你们两个少说两句。徐元淓是吧,任翰林院典籍,苏州府阊门县人士。”
“怎么还查户籍啊。”徐元淓开始有些害怕了,就算他没有罪,但无罪下狱的多了去了。但他也知道躲不过去,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不要怕,我们不是来抓你的,东西都拿出来吧。”小旗官喊道。
“猪油一罐,九斤八两;白米一石六斗;布一匹;木炭二十斤;宣纸一刀;兔毫竹杆毛笔三支;墨锭半两;铜钱五百文。”小旗官熟练地唱道。
徐元淓一脸懵逼地看着锦衣卫在往自己家里搬东西,他租的房子只有几尺见方,都快被塞满了。
“徐大人,核对一下物料,然后签个字吧。”小旗官说道。
说完他递给徐元淓一张表格,表格上印刷着几个大字“大明八品及其以下在京官员生活补贴”,上面罗列了具体物资的名目以及数量,表格下需要领取人签名,领取人衙门盖章,输送物资的锦衣卫小旗三方认证。
徐元淓打开装着粮食的袋子,看着白的新米,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颤抖着手在表格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一式三份哈,这份你自己留着。”说着小旗官抽出一张递给徐元淓。
“皇上口谕。”小旗官正色肃声道。
徐元淓闻言一个激灵,双膝跪地,面朝皇宫大殿,其他锦衣卫也安静了下来,肃立在一旁。
“皇上说,好好干,多吃饭,别把自己饿死了。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可以直接来南镇抚司讨饭吃,我在这里安排了人负责此事。
朕也没钱,不过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们养活。另外,这是朕的内帑给你们发的补贴,不算在俸禄内,别忘了找你们的上官讨要俸禄。
好了就这样吧,等你哪一天有资格站到朕的面前,朕再跟你细聊。钦此!”
“臣徐元淓谢过陛下!”他将头重重磕到了地上,额前被细小的砂石磨出了点点血丝。
“走吧,下一个。”小旗官淡淡道,类似的画面他今天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连他自己拿到补贴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嘛。
感谢书友2971、春日野球、2127打赏的银两
(本章完)
第25章 八百里加急?!别影响我睡觉!
第25章 八百里加急?!别影响我睡觉!
天启七年九月初三,破晓,朱由检正窝在媳妇怀里睡得正香,哈喇子都流到了周玉凤的凤峦上。
恰此时,鸡鸣鼓的闷响和云板的金石之声炸响,将朱由检从睡梦中强行拉出。
朱由检猛然坐起,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鼓声震天引得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感觉自己像是快要猝死了一样。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人未到,声先至:“陛下,紧急军情,延安府告急!!!”
不是宫变就好,朱由检内心稍安。他刚才都要以为自己要被落水了,吓得够呛,还想着这群官僚这么敏感的嘛,自己不过是做了点小动作,他们就要下手了?
朱由检迅速起身换好衣服,打开门以后发现叩阙的有内阁首辅黄立极、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英国公张维贤,魏忠贤也在场。
从黄立极手中接过鸡毛信,简单扫了一眼,他顿时有点想抽人。这才哪到哪啊,至于直接闯宫嘛?要是再过几年天天急报,他是不是都不睡觉啦?
“拿去,等会儿朝会上廷议再说。”朱由检阴沉着脸说道,说完他就要反身回屋。
“陛下,军情紧急,不可延误啊。”张维贤扯住朱由检的袖子说道。
“急急急,这都拖了快两个月了,朝廷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急个什么劲?!自古为大将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快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砰!殿门关闭,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几位先回去吧。”王承恩微微弯腰,伸手指引道。
“陛下,这是怎么了?!”突然被吵醒,相比于朱由检这种开天眼的,周玉凤才是一无所知,被闹得有些惶然。
“没事,天下太平,接着奏乐接着舞。”说完,朱由检一个抱摔躺回了床上。
“王伴伴,朝会前三刻钟唤醒我,准备好早膳。”朱由检说道,说完,他眼睛一闭,轻酣声响起,周玉凤将他抱在怀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约摸是早上八点,朱由检被周玉凤轻声叫醒,她可没有皇帝那么心大,还能睡得着。
朱由检嘬完一碗热粥,照往常一样步行出宫,前往皇极殿上班。然而此时皇极殿早已经人声鼎沸,所有人的交谈声汇合到一起,形成了“嗡嗡嗡”的效果。
“皇帝驾到!!!!”太监扯着脖子喊道,殿内的声音逐渐变小,而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朱由检精神抖擞,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龙椅。纠仪官眉头微皱,但终究没敢跑去纠皇帝的错。
“陛下,臣请弹劾陕西巡抚胡廷宴与延绥巡抚岳和声。”鞭响三声,就有科道言官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喊道。
科道言官这个群体很诡异,他们的绩效是按照扳倒了多大的官来定的,不管是不是真心为国,反正只要有大员露出了鸡脚,这群人就会像鲨鱼闻到血一样蜂拥而至。
“弹劾的放到后面,秦士文,你来给大家读一下鸡毛信吧。”朱由检淡淡道。
秦士文是兵部右侍郎,一般来说重大军情是由兵部尚书在朝会上宣布的,但是皇帝却点名秦士文?!兵部尚书崔呈秀的面色煞白,周围的人也纷纷向他投去了诡异的目光,甚至有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秦士文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挺直腰杆出列,路过崔呈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这让崔呈秀的面色由白转黑,他手指紧扣,象牙笏板都快被他捏碎了。上面用小楷记录的他剽窃手下两位侍郎的策论,更是成为了对他嘲讽的最佳脚注。
“陕西延安府急报
臣:陕西延安府知府朱童蒙
叩首泣血上奏:
今岁陕北大旱,赤地千里,草木枯焦,民采蓬草为食,奸商囤粮,斗米三钱,饿殍载道。
澄城县知县张斗耀,催征赋税,‘坐堂比粮’,杖杀百姓,民怨沸腾。
白水县王二、种光道蛊惑人心,激起民变,遂率数百饥民,以墨涂面,破澄城,杀张斗耀。
陕西巡抚胡廷宴,‘讳盗不闻’,不缴不抚。致使贼势猖獗,乱民增至数千,席卷十余县,一发不可收拾。
延绥巡抚岳和声,手握重兵,作壁上观,纵贼肆虐,致使百姓遭殃,叛军横行。
延安卫指挥佥事王敛,强占民田千亩,致延安卫兵哗变。军户毁庄田,烧契约。
今,叛军、流民兵围三重。
延安府城内既无精兵又缺钱粮,臣只得率三班衙役及全城百姓拆屋毁栋用以守城。
臣请求朝廷火速发兵救援,解延安之围,臣请斩胡廷宴、岳和声。
天启七年八月三十日。”
奏报念完,群臣哗然。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知道陕西有变,却没料到局势竟然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胡廷宴岂止是“讳盗不闻”啊,他连陕西的旱灾都没有上报啊,难道哄抬粮价、侵吞田亩他也参与了?虽然站在这里的诸臣也没有多干净,但是趁着灾年搞事,这是火中取栗,一不小心就要引火烧身的啊,胡廷宴死定了!
秦士文向皇帝呈递了一份信件继续说道:“陛下,这是延绥巡抚岳和声、总兵杜文焕送来的塘报。塘报上说:‘套虏万骑寇边,劫掠宣大及延绥,套虏杀戮甚惨,死者数千。套虏与流贼声势相倚,难以剿灭。’如果按照塘报所言,陕北不止王二等一处流民,当是烽烟四起。”
得,岳和声活了,因为他找到了不出兵的正当理由,众臣的表情有些精彩。
“陛下,如延安知府朱童蒙所言,朝廷当速速发兵救援延安府。”首辅黄立极站出来说了一句正确的废话。
朱由检有点脑壳疼。前几天他都已经派出锦衣卫,又让兵部出人去调查延安情况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那群蒙古人也是欺软怕硬的鱼腩货色,被努尔哈赤、皇太极揍得满头包,只能西迁,跑到河套、陕北地区撒野。这群人就是搅屎棍,菜到了一定的境界,菜到可以被饭都吃不饱的明军殴打。
“都议一议吧,出兵,从哪出兵,出多少兵,派谁去,钱粮怎么解决,后续陕北民乱如何平定?!”朱由检淡淡道。
众人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发现皇帝冷静得可怕,有人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君择臣,臣亦择君,朱由检登基才过去半个月,大臣对他算不上熟悉,平时看不出什么,面临大事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的底色,目前来看朱由检这个新皇帝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
(本章完)
第26章 嘶,我大明是咋亡的啊?!
第26章 嘶,我大明是咋亡的啊?!
明廷又开始了每日吵架日常。
朱由检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误会大明的文臣们了,他发现这群人纸上谈兵的功夫还是非常厉害的,至少他这个军事白痴是听不太懂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觉得都挺有道理,要不是对后世史料有一些了解,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听谁的。
也难怪皇帝常常面临被架空的窘境,因为除了初代皇帝是尸山血海里选出来的六边形战士以外,后世皇帝基本不可能达到同样的水平。不懂就是不懂,但事情还是要办的,权力就这样一点点被分润出去了。
最后,六部及内阁争论出来的意见是:最好还是就近抽调延绥镇兵去先去救援延安府,总兵杜文焕需要留在延绥镇应对鄂尔多斯部的入侵,可以派遣杜文焕的儿子,副总兵杜弘域抽调部分精锐去镇压。
朱由检又傻眼了,父子分别担任一镇总兵和副总兵是什么鬼,这不是就是军阀吗?可是看这些大臣们一个个习以为常,根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难道不对劲的是我吗?”朱由检有点怀疑人生。
朝臣们争论的焦点之一是要不要抽调延绥镇最精锐的榆林卫去镇压这伙反贼。
有人觉得高低不过一群乱民而已,杀鸡焉用宰牛刀,精锐更应该用来防备套虏的入侵;而有的人却觉得不能小看这群乱民,民变的事情本来就拖了很久,从刚开始的几百人发展到现在的几千人,等到去镇压的官军到达,没准就要面对几万人了。
民变这种东西,朝廷的反应要快速坚决,要一锤定音,如果朝廷失利,威严就会丧失,到时候更多摇摆不定的百姓就会加入叛军,到时候更难镇压。
朱由检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建议不要由朝廷做决定,派谁出征,派多少人应该让延绥镇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来决定。
然后,他就被怼了。
朝廷的群臣对于他这种明显的放权行为非常反感,有委婉劝说的,有直言相谏的,总之就一个意思:“皇帝你这想法要不得,会滋长出军阀的;皇帝你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你还是要听听我们这些老臣的意见啊!”
关于是“剿”为主,还是“抚”为主,又是一片争论。
特别是陕西当地的官员,扯着嗓子反对朝廷铁腕镇压,就差撸起袖子跟别的官员拼命了:“你敢伤害俺家乡的百姓,俺跟你拼了!哪有反贼啊,只不过是没饭吃的饥民而已,朝廷拿出赈灾粮食给百姓吃,等到干旱过去就好了!”
看得朱由检那叫一愣一愣的,“这么爱民的吗?!”
当然,有鉴于陕西的局势依旧不明,不可能只听信延安知府和延绥镇方面的消息,朝廷也应该做出更完善的准备。延绥分身乏力,救援延安已经算是勉强,要求延绥东征西讨平定陕西,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大家又提出应该由陕西三边总督去搞定这件事。
这就巧了,上一任陕西总督武之望仍处于“乞休”状态,现在三边总督处于轮空。
如今看来,因病祈休是假,这老小子明显是知道点什么东西,所以找借口跑路了。
当即就有言官像是闻到了味一样蹿了出来要弹劾武之望,但因为人家是七十五岁的老同志,请个假合情合理,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有人觉得,武之望请假的内情朝廷不追究,但你作为三边总督整出来的烂摊子总要回去收拾吧,七十五岁怎么了?人家廉颇八十还能战呢!
至于后来接替武之望出任三边总督的杨鹤,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并没有出现在朝廷之上。
又回到朱由检熟悉的领域了。按照史料记载,老同志武之望还没有来得及走马上任就病死了,他病死以后廷臣“莫肯往者”,遂推举杨鹤接任。
然而彼时的杨鹤只是个左副都御史,提出过一个“培植元气”理论,认为国家需通过休养生息恢复百姓、边疆、士人三者的“元气”,反对暴力镇压民变。总之就是一个“嘴炮玩家”,根本没有过任何带兵的经历,却被推上了这个位置,算是党争的牺牲品。
结局也是惨淡的,杨鹤剿贼不利,被革职查办。
然后洪承畴华丽出场,接替杨鹤成为崇祯朝第三位三边总督,把第一任闯王给捏死了,成功将陕西第一次大规模叛乱镇压。
所以,已知的情况就是不能让老同志武之望继续担任三边总督了,不然就是白白浪费时间。
朱由检以“武之望年事已高,大明以宽厚优待老臣为立国之本”为由,驳回廷推的结果,让大家重新推荐。
“皇帝你是怎么可以做到睁眼说瞎话的呢,你老朱家的人对大臣宽厚?!”群臣听到朱由检的言论就像是见了鬼一样,不过他说的这话大家都爱听,也没有人冒着被同僚围殴的风险来戳破他的谎言。
兜兜转转,最后孙承宗和袁崇焕又被抬了出来。
朱由检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驳回廷议结果,毕竟他自己也没有钦定的人选。
“圆嘟嘟还是让他藤县老家继续贩木头去吧。”朱由检心想,他最后选择了自己的老师孙承宗。
群臣也没有二话,毕竟孙承宗的资历确实能打。当年被拉下马的理由也着实扯淡,不过是试探性进攻损失了几百人,就被大书特书,写成柳河惨败,还指责孙承宗贪污吃空饷,说关宁军额定的十一万大军的军饷,实际上只有不到六万部队。
孙承宗反驳:“你要是觉得我吃空饷,那就按照六万人发军饷,你去都督辽东。”
不过这些理由确实把孙承宗拉了下来,事后却没有证据给他定罪,接任他的辽东都师高第口嫌体正直,还是跟朝廷要了十万人的粮饷。党争的时候顾不上那么多,要用人的时候大伙也心中有数。
讨论出结果以后,当廷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往延绥。而孙承宗将入朝面圣,授封以后正式出任三边总督。
下朝之后,朱由检不由得发出灵魂拷问:“嘶,一个个都不糊涂啊,这应对和布置堪称得当,那么问题来了,我大明到底是咋亡的啊?!”
(本章完)
第27章 大明不诏安,不接受叛贼来投!
第27章 大明不诏安,不接受叛贼来投!
三天后,孙承宗骑着马,从老家北直隶高阳县赶到了北京城。老头六十多岁了,一路疾驰,嘴唇被秋风刮裂,青筋虬结的手掌被冻得微微颤抖。
“臣孙承宗,参见陛下!”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情感,让朱由检听了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朱由检急忙上前两步,亲自将孙承宗扶起。他伸手握住孙承宗那冰凉粗糙的手掌,就像当年孙承宗牵住自己的手一样。
“老师,您这一路辛苦了!”朱由检不由得感慨道。他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孙承宗的手上,将孙承宗的心烘得暖暖的。
今日辍朝,朱由检将孙承宗一路迎进内廷。路过先帝灵柩时,老头触景伤情,一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倏然而至,不由得泪流满面。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抚摸棺椁,却又如同触电一般缩回。
“先帝临走前说,最恨的是未能再见先生一面。”朱由检轻声道。不过,这其实是他随口胡扯的善意谎言。
老头果然很吃这一套,扑通一下跪在棺前呜呜地哭了起来。朱由检就这样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孙承宗自己收拾好情绪。
“陛下,老臣失礼了。”孙承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擦擦,不然等下见了阁臣,他们要说朕欺师,把先生弄哭了。”朱由检递上一方手帕说道。
孙承宗大囧。他抬头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弟子朱由检,发现他似乎变得比从前自信了很多,都敢拿自己说笑了,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在孙承宗的印象里,这两兄弟中,朱由校更加有主见,而朱由检一直扮演的都是一个乖宝宝的形象。
御书房里,朱由检取下卖不出去的永乐宝剑,交给孙承宗,对他说道:“陕西及三镇军政事务,一并交托先生之手。先生持此宝剑,如朕亲临,若有不从,先斩后奏!”
而后,朱由检示意阁臣拟旨,将他说的话明文拟入敕书里:
敕封孙承宗为陕西三边总督,总制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甘肃镇、延绥镇、宁夏镇军政事务,镇巡以下悉听节制;军前不用命者,许以军法从事;政令不尊、阳奉阴违者,撤职查办;加其都察院都御史衔!
皇帝的命令让众人惊诧不已,就连孙承宗自己都坐不住了,老头很耿直地表示:
这权力太大了!这不就相当于汉代的州牧、唐代的节度使吗?这样的任命是祸乱的根源。况且他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总督军务就已经很勉强了,实在是没有余力去管政务。希望皇帝收回成命。
几位阁臣为之绝倒,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们面临这么大权力的诱惑,肯定是忍不住的,也不知道孙承宗是怎么想的。
但朱由检这一次选择任性了一把,他摇了摇头说道:“朕将大事托付于先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先生莫要推辞。秦地民变,非寻常赈济可平,若无专权,便会受人掣肘,必寸步难行。”
孙承宗张了张嘴,心想看来走马上任之前,还要去找前任总督武叔卿请教一下才行。
孙承宗不贪恋权力,在大明,责权是一致的,但他从不惮于在国家危困之际挺身而出。于是,他接过宝剑和圣旨,郑重道:“臣,谢陛下信重,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此时,永乐宝剑上的狮子兽吞睁开了红宝石镶嵌的眼睛与孙承宗对视,这是对于这个甲老人勇气的认可。
不过,孙承宗还是对辽东的事情念念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让皇帝不要放松对辽东的警惕,不要因为陕西这边的问题就转移注意力。
他还断言,两年之内,建奴必定会再次寇关。甚至,他还给自己加了难度,表示皇帝既然让他军政一把抓,那他就不要朝廷的钱粮了,把钱留给辽东用。
朱由检有些担心。他也知道辽东这边不能放松警惕,但是陕西那边的局势也很严峻啊!不钱能行吗?
原本的历史上,起义军跟后金军相互配合,大明两线作战,直到崇祯十五年,全国天灾到达顶峰,旱灾波及北方所有省份,大明实在撑不下去了,崇祯才选择放手一搏。
西边直接摆烂,抽调大部分兵力来猛砍后金,一度将女真人口打到只剩下五万男丁,打得他们大军只敢在天黑后出入沈阳城,将满丁人口视为绝密,生怕被投降一副的汉人蒙古人看出虚实来。可惜的是,崇祯赌输了,在他消灭建奴之前,先一步被李自成逼死了。
所以,朱由检在面对陕西民乱这件事情上才会那么慎重。他可不想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如果李自成真的能够撑起汉人江山,那么把皇帝位让给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李自成不成器啊!大明从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战败丢掉了辽东后直到灭亡,三十多年都不曾让野猪皮在关内立足,而李自成崽卖爷田心不疼,八个月时间就把整个北方给送掉了。
流寇就是流寇,只会打顺风仗,一旦受挫就只会逃跑。山海关、居庸关、潼关,这些在大明手中坚不可摧的关卡,在这群流寇手里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从辽东退到北京,放弃北京退回关中,连关中都守不住,只能南下湖广。
北方汉人蜷缩在满清的铁蹄下,瑟瑟发抖,跪地求饶也不能保全性命,妻女被夺,青壮沦为农奴,老弱直接砍杀,低人权优势下的满清将人视为猪狗,甚至连猪狗都不如。原以为大明腐朽至此,不灭亡天理难容,殊不知再腐朽的封建王朝也好过奴隶制帝国。
而彼时的流寇却如同蝗虫一般,去到哪里,哪里就会被吞噬一空,他们不会考虑保护百姓,反向百姓举起了屠刀;满清屠杀北方百姓,流寇祸害南方百姓。
原本天灾只是局限在帝国的部分地区,国家这么大,还是有地方可以让人生存的,然而流寇却将灾难播撒向整个中国,让一整个民族沦为奴隶。
阶级叙事也不能掩盖民族矛盾的现实,而且这伙人在对着手无寸铁的同胞举起屠刀的那一刻,早就已经背叛了自己的阶级。
朱由检于宫门外为孙承宗践行,叮嘱道:“老师当先剿后抚,被裹挟的百姓可以免罪,但叛贼头目绝不可饶!大明不诏安,不接受叛贼来投!”
(本章完)
第28章 秦良玉:我觉得奢崇明的头颅很适合作
第28章 秦良玉:我觉得奢崇明的头颅很适合作为今年的土贡
川黔之间,一座由紫红砂石砌成的城池巍然屹立。一支锦衣卫小队正在望城兴叹。
这支小队护送着千两黄金、御赐腰带以及皇帝的旨意,艰难跋涉了十几天,躲过了陕西乱民的拦路抢劫,抗住了剑门关守军的敲诈,穿越八百里蜀道,眼看就要到达石柱,却被这遵义军民府城给拦了下来。
此时,这座城池已然化作人间炼狱。被扒光衣服的明军尸体从城头扔下,堆积在墙角。
锦衣卫总旗官躲在远处,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悲愤却又无能为力。毕竟,他们只有十几个人而已。路上还折了两个弟兄,一个被流民所伤病死了;还有一个不慎从栈道滚落,当场就咽了气。
“老大,过不去啊,怎么办?”
“我他奶奶的怎么知道怎么办!”锦衣卫总旗官不耐烦地说道。
“朝廷的塘报上不是说西南的那安啥叛乱早就被剿灭了么?”
“是奢安叛乱,四川土司奢崇明和贵州土司安邦彦起兵叛乱,你个睁眼瞎,一看你小时候在卫学就没有好好读书。”
“是是是,就你会读书,你那么会读书怎么不见你真考个秀才,跑来跟我一样当个小旗官。”
“小旗官怎么了,小旗官不是官吗?那可是从七品,跟县令平级,拿十个秀才我都不换。”
“拿县令给你,你换吗?”
“换!”
“想得美,县令是正七品,而且人家是文官,武官见面低半级。”
“行了,别吵吵,有那闲心都给我出出主意,这到底咋整?”总旗呵斥道。
“老大,俺有一个主意。”
“那就说。”
“说了你不能打俺,俺才说。”
“好好好,我不打你。”总旗官狞笑着说道。
那人挪远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要不咱们把钱分了吧,就说被叛军给抢了。”
话音刚落,整个小队瞬间安静。
“啪!”总旗官一刀鞘拍下,那名锦衣卫被敲中脑壳,眼泪都出来了。
“蠢猪,你这个蠢猪,再敢说这话我把你砍了!”总旗官咆哮道。
“你说好了不打俺的。”
“你还敢顶嘴?!!!”
“行了,老大消消气。”绰号“假秀才”的小旗官急忙捂住手下的嘴巴,呵斥道,“还有你,给我闭嘴!”
“遭了,叛军发现我们了,快跑!!!”
咻咻咻!!!
几支箭软趴趴地擦过他们身旁,从来没有经历过战阵的锦衣卫们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大,这箱子太重了,跑不过他们啊。”
“假秀才,你带着你的小旗,抬着箱子先走。”
“老大,你怎么办?!”
“唯有死战!”总旗咆哮着冲向敌军。
“啊啊啊,疼死俺咧!”
“老大,你咋又跑回来了?!”
“打不过,不跑就死球咧!”
“嗖嗖嗖!”几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而后是沉闷的重物倒地的声音。众人回头,只见追兵死了几个,其他的往回跑了。
欻欻欻欻……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杆长长的枪,而后是无数杆长长的枪,无边无沿的枪兵从远处走来,组成了一个锋矢阵。
“完咧,老大,俺们死定咧,投降吧。”
“停!”
大军的队伍里传来响声,长枪竖起,解除了进攻队形。
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这样攻城,不过是因为士兵训练不足,所以练一下兵,顺便震慑一下遵义城内的叛军而已。
“叽里呱啦……”大军里走出一个军官,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可惜锦衣卫们却一句话都听不懂,只能一脸蒙圈地看着对方。
“老大,咱忘带通译了。”
那军官见锦衣卫听不懂,又跑回队伍里。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重甲的将军从大军里走了出来。
他视线瞟向总旗官的佩刀,操着一口带着西南口音的官话,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们…是朝廷的锦衣卫?!”
锦衣卫总旗官看着眼前如林一般的白蜡杆,有些激动地说道:“将军,你这带的是白杆兵吗?我们是陛下派来给忠贞夫人送赏赐的。”
将军楞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母亲更喜欢别人叫她总兵。”
自从天启皇帝封秦良玉为一品诰命夫人,封号并赐了个“忠义可嘉”匾额以后,蜀地的百姓、官员就喜欢称呼她为忠贞夫人。
数千白杆兵在遵义遵义军民府城下安营扎寨。
在经历了播州杨应龙之乱,和奢崇明叛乱之后,如今这座府城的居民早已经百不存一。天启元年,天启二年,遵义城两次陷落,而如今是第三次了。
遵义是川黔滇交通要冲,明军补给线中转枢纽,号称“滇之喉舌,蜀之门户”,一直是明军和奢安叛军抢夺的重要节点。秦良玉多次收复此城,又在换防之后多次沦陷。
本来在五省总督朱燮元的围剿之下,奢安叛军苟延残喘,就差一点就能完全剿灭了。
然而,恰逢朱燮元丁忧,有人看到摘桃子的机会来了,就把朱燮元给挤了下去。新上任的总督张鹤鸣是个傻子,“一不部署兵马进剿,二不派人招抚安、奢”,坐视叛军恢复元气。这才上任三个月,遵义被攻占,好不容易构建的西南防线濒临崩溃。
大帐内,秦良玉看着皇帝手谕,颇有些哭笑不得。
大明前两代皇帝对她都还算不错,她秦良玉也算世受皇恩。看起来新皇帝人也是挺好的,但张嘴就要她三千白杆兵!!!
如果是太平时节倒好,现在奢崇明又开始作乱了,她哪来的多余兵力可以调用。当初浑河血战,他兄长带领的四千白杆兵精锐全军覆没,到现在她都还没有缓过气来呢。
“母亲,要不我回石柱,招募三千青壮进京吧,皇帝不是让我抬棺嘛,有把子力气不就行了,用不着调用精兵。”
秦良玉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要说她这个儿子也不算笨,在辽东混了个“小马超”的诨号,勇力和统兵的能耐都不差。只是这小子一呆在她的身边,就会放弃思考。皇帝说抬棺,你还真信了啊?!
其实马祥麟不是真的傻,只是当年浑河血战给他留下了太大的阴影。舅舅战死,几千同袍的损失,但朝廷的抚恤却少得可怜。在这里跟叛军作战,是为了保卫家乡,何苦千里迢迢跑去北京给皇帝卖命呢?
“奢崇明在城里吧?”秦良玉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额,娘,你这是打算做甚?!”马祥麟打了个冷颤。
秦良玉冷冷地说道:“我觉得奢崇明的头颅很适合作为今年石柱宣抚司的土贡。”
(本章完)
第29章 天启七年九月七日夜(上)
第29章 天启七年九月七日夜(上)
天启七年九月初七,寅时。
月亮快要落山了,北京城格外的黑。
坤宁宫内,莲灯柱上的白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只留下一点萤火光一样的光芒。夜色里,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漂浮在半空,看起来竟然比灯光更亮。
“丫头,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睡?”张嫣看着这对眼睛无奈道。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丫头是一只临清狮子猫。她是天启皇帝朱由校诸多猫咪里的一只,皇宫里的猫咪很多,多到记不住名字,不过母猫都叫丫头,公猫都叫小厮,抓了老鼠立下军功的可以封做总管,有俸禄可以领。
丫头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对于张嫣的污蔑感到了不满,扭过屁股,一溜烟跑了。
张嫣只感觉被踩了几脚,便不见了丫头的踪影。扭头看窗,发现窗台上果然显露出猫咪样的轮廓。
“唉…”,张嫣轻声叹息,哪里是猫睡不着啊,分明是她自己睡不着,皇帝已经好几天没来看她了,圣人说“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养心殿内,朱由检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床板上,也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本来他知道大明的税收只有几百万两还不觉得怎么样,毕竟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当他心血来潮翻看起今年和去年两京一十三省的税收明细之后,才惊觉这个国家到底荒诞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今年还没过完就不说了,反正只会比去年更糟糕。天启六年,广西税收白银一两也无,福建一万两,陕西两万两,北直隶五万两,广东三万两。唯一看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的是南直隶和浙江,分别八十万和五十万两。十三个省份有一大半都是个位数。
“这都什么玩意啊,这是人能想得出来、办得出来的事情吗?!”朱由检简直想要吐血三升,整整一个省的税收甚至比不上随便一个地主老财的家产多,“原来大家都在演我啊。”
如果说这些钱都是在满足地方财政的前提下的盈余,那他还能接受。但实际上大明实行的“起运存留”制度,地方最多只能留下三成的税收,要将七成的交给朝廷。而近些年来因为战事吃紧,更是将差不多九成的税收起运。
也就是说,这几百万两,每个省份的这几万两银子真就差不多是大明朝的所有税收了,无论朝廷还是地方官府都没钱……
“万历年间一年税收少有低于两千万两的,峰值四千多万两。大清朝赔款实际支付白银 8.21亿两,说明这个国家是有钱的啊,那么钱呢,朕的钱去哪了?!”
朱由检现在就想去找一块萨尔浒阵亡将士的裹尸布,将自己吊死在房梁上算了。就这样的国家还能坚持十七年,怎么做到的啊?!
别说户部算不明白,他现在算了一宿也没算明白!
宣武门内西侧,一伙锦衣卫彻夜未眠。
拉达娜怀胎一年零九个月了,终于等到了临盆,嚎叫了一晚上却愣是没有生出来,都已经力竭了。
她的丈夫正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眼睛都变得赤红了,周围众人感到见此一幕都感到一阵的心惊肉跳,默默地躲远了些。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叫你找的大夫呢?”锦衣卫佥事咆哮道。
“大人,大夫都不肯来。”锦衣卫校尉委屈道,佥事无语望天。
“拉达娜,再加把劲,你可以的。”佥事边喂她吃东西补充体力边鼓励道。
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遵义军民府城外,西风烈烈。
火盆在狂风的鼓动下熊熊燃烧,发出如同战旗倒卷一般的声响。
在秦良玉的指挥下,白杆兵抢尖的小枝相连,很快就拼接构筑成了网格状,从墙角一直搭在了城头上。
这样的战术已经不是白杆兵第一次使用了,但是奢崇明的叛军却不怎么长记性。
他们以为这么大的风今晚应该是可以睡个好觉了,却不知道城墙是有背风面的。
几十名白杆兵们嘴里叼着小木棍,身上披着几十斤的重甲,正静默等候在城墙下。他们是从浑河血战的死人堆里爬回来的老兵,是可以肉搏满清白甲巴牙喇的绝对狠角色,今夜他们将充当先登死士,为大军打开城门。
奢崇明的军队质量比以前更差了,他的精锐早就被绞杀完了,失去地盘的他如今只能依附于安邦彦之下,任由驱使,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亲自带兵来攻城。
受大风影响,火盆燃烧得很剧烈也很快,直到熄灭也没有得到补充。
一个,两个,三个,城头上的火盆次第熄灭,墙头逐渐陷入了黑暗。
“咔嚓咔嚓”,盔甲磨擦的声音响起,在夜色之中,噪音比寂静更让人胆寒。
叛军攻城的并不顺利,虽然城内的守军很少,但为了攻克这座坚城,他们却付出了足足三倍的伤亡代价,其中还有上百人是被督战官处决的。
奢安叛军营帐内,一个小兵闭着眼睛手舞足蹈地喊道:“别,别杀我,饶命,我是被逼的。”
“啧!又魇着了,瓜怂一个,胆量也忒小了。”一个老兵烦躁地翻了个身,将破布盖在了自己的头上,这还是他白天从明军身上扒下来的。
这座城就只剩下一群军汉,连个娘们都没有,他们穷,明军更穷。
付出了巨大代价攻下的城池,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将军答应的赏金迟迟发不下来,官倒是随便封,但有用吗,又不是大明的官。
“莫挨老子。”老兵烦躁地大喊道,他还以为是刚才那个夜游的小年轻蹿到了他这里。
“什么情况?”其他人被他的喊声惊醒,却因为疲惫连眼睛都睁不太开。
“啊!!!!!”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老兵瞬间清醒,他急忙抄起脑袋下枕着的长矛,摆出防御架势,然而裤腰带却因为没有系好,直接滑了下来,他感觉底下凉飕飕的,急忙低头去提,却见一个黑影撞了过来。
“站住!”老兵大声呵斥,然而那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猛地加速冲了过来。
(本章完)
第30章 天启七年九月七日夜(下)
第30章 天启七年九月七日夜(下)
“噗嗤!”长矛洞穿那人的肚子,那人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声,鲜血从他嘴里喷出。
大风吹开营帐门帘的一角,火光照进来一瞬,老兵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他分明是那个夜游的小兵,老兵在白天的时候还教过这小子如何使弩。
“完了!”老兵面色一白,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才不会被人发现。
“敌袭!!!”不知道哪个混球乱喊,如今整个大营都乱了起来。
在营帐内和营帐外,老兵选择了有光的地方,于是他撞开门帘走了来。
“咻咻咻!”三支利箭朝着老兵射来,两支从他身旁擦过,却有一支正中后背,剧痛袭来,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好像喘不上气了。
又有一个黑影朝着他冲了过来,这一次对方是拿着武器的。
“不,等等,自己人!!!”老兵大喊着想要阻止,然而对方又是置若罔闻。
这让老兵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总觉得整片天地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百战余生的本能让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将手中长矛砸下,正中脖子,百十斤的力气将那人脖子砸断,那人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老兵发现自己错了,他觉得外面会有光,实际上外面也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火盆被打翻,没有明火,只有木炭,散发着炽红微光,根本无法照亮周围,若隐若现反倒更让人恐惧。
营帐内喊杀声已经连成了一片。
又是三个黑影朝着老兵冲来,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幸运,拿枪的右手跟长枪一起掉地上了,老兵转身奔走却被自己掉到脚踝的裤子给绊倒。
“轰隆!”天空炸响惊雷,天地瞬间一白。
就在这刹那的光明里,老兵见到了宛若炼狱的画面:整个大营的所有人在疯狂地相互砍杀,尖啸、怪叫、嬉笑,不似人一般的诡异嚎叫,疯了疯了,全部人都疯了。
老兵看见有人用牙齿咬开了同袍的脖子,鲜血冲天而起,喷到了几丈高;有的人在用手指扣住地面往前爬,但只剩下了半截身体,肠子在地上拖出去七八步的距离;像他一样手脚被砍断的更是不计其数……
“滚,滚!莫挨老子!”老兵大声呵斥着,奋力挣扎着,然而他的声音在这样的场景之中是那样的渺小,他的挣扎是那样的无力,最终他被拖入人群,被撕扯成一地的碎块。
原本打算夜袭的白杆兵如今已经退到了城头,他们居高临下能够勉强看清城内发生的这一诡异一幕。
然而这样的画面却是他们此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下方的战斗,或许不能称之为战斗,在他们眼里,下面的那一群根本不像是人,而像是一群扭曲的,相互劈砍、撕扯、撕咬的怪物,就连曾经参加过浑河血战的老兵都紧咬嘴唇,面色青白。
马祥麟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看向秦良玉。
“母亲,这到底是什么?”马祥鳞忍不住问道。
秦良玉沉默良久,从喉咙里面挤出两个带着血腥味的字来:“营啸!”
《宋史·岳飞传》记载:“飞遣子云领骑兵直贯其阵……鏖战数十合,贼尸布野……金军夜惊,自相攻杀,死者万计。”
《晋书·刘聪载记》上说:“聪临上秋阁,诛其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等.是夜,士卒攻杀战将,火照宫中,死者数千。”
马祥麟自幼熟读兵书,关于营啸的记载他自然是看过的,但记载毕竟是记载,营啸的发生很罕见,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所见,当史书照进了现实,带给他的是彻骨的冰凉。
秦良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守好四面城墙,不要让奢崇明走脱了,今晚他死定了!”
马祥麟重重点了点头,看向城内混乱的一幕,心想:“也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找到奢崇明的尸体。”
天亮了,深秋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北京城。
“成了,拉达娜,你真是个好姑娘!”锦衣卫驯象所指挥佥事泪流满面。
暹罗贡象拉达娜伸出长长的鼻子擦去指挥佥事的眼泪,刚出生的小象在地上挣扎一阵之后成功站了起来。
驯象所里喜气洋洋,虽然大家都很疲惫,挂着两个黑眼圈,但精神却非常地亢奋。他们甚至把自己的被子都拿来给小象擦身体,指挥佥事穿上赐服,准备进宫面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帝。毕竟大明已经十几年没有过小象出生了,这可以算得上是祥瑞。
“佥事大人,记得找皇帝多要点钱粮啊,我们的象天天吃草吃树皮,毛发都掉光了!”拉达娜的象奴,也就是大象饲养员幽怨地说道。
指挥佥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表示自己尽量,然后又说现在朝廷和皇帝也不容易。
他也有些无奈,自己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受命提督驯象所,理论上可以和指挥使平起平坐,但实际上只有不到一百个手下,他在锦衣卫体系里面实在没什么地位。
至于他手下这些象官实际上根本不入流,也就比锦衣卫里的杂役、工匠强那么一点,实在没什么地位,不然也不至于连个大夫不给面子,都请不回来了。
四川布政使司,阳光映照出惨烈的一幕,遵义军民府城叛军营地上,尸体堆积如山……
“找到奢崇明了!!!”士兵高呼。
秦良玉跟马祥鳞循声走来,发现地上一具残破的尸体。透着朝阳的第一缕光,依稀可以看清尸体剩下的半边脸,确实像是奢崇明的样子。
马祥鳞蹲下身来,从泥泞里抠出这具尸体的衣物。虽然肉眼来看,这脏兮兮的一坨看起来跟其他尸体没有什么不同,但只要上手去摸,就能明显感觉到衣服的布料不一样,因为这是丝绸的。
“拖下去用水冲干净。”马祥鳞命令道。
他从地上站起来,叉着腰朝着周围看去,目之所及皆是残肢断臂,尸体的细碎程度也就比大炮轰过的要好一些。几千人啊,自相残杀,一晚上全死了,坑杀降卒都没有这样的效率。
“明年这片地一定很肥。”马祥鳞讲了个冷笑话,可惜没人理他。
(本章完)
第31章 税收崩坏 南北博弈,大明用奥迪双钻
第31章 税收崩坏 南北博弈,大明用奥迪双钻拖拽着两京一十三省艰难前行
早朝,朱由检哈欠连天。看着下面这群“飞禽走兽”,他都想学太祖杀几个助助兴了。
首辅黄立极姓黄,怕是某个县城士绅黄老爷的靠山。那些个清流,难道就干净了吗?听说他们下朝都有钱去狎妓,“呸,无耻!我都没嫖过!”
本来,朱由检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阴谋论、疑神疑鬼了,但是看完赋税情况之后,再无疑虑。真的是演都不演一下了啊!一个省才几万两折色,直接把他当乞丐整。
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是小气鬼,日本幕府开始闭关锁国,大明两大白银输入主力趴窝,导致全国性的银荒。江南货币紧缩,粮价贱如泥,百姓为了兑换白银交税,年年丰收也能倾家荡产。
当初张居正为了避免贪污、降低百姓赋税徭役压力弄出来的一条鞭法,如今倒是成为了剥削百姓最好的工具。张居正改革皆废,只留下一条鞭法,不得不说真的是黑色幽默。
至于九边,则是发生了严重的区域性通胀,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大明将大半身家砸进辽东,导致辽东的白银多到不值钱,士兵却依旧饿死,要么就叛变。
要说,就算外面的白银不输入,那白银也不会蒸发掉啊,但偏偏就是不流通。不知道那些豪强劣绅攒那么多金属疙瘩是能吃还是怎么着。国家拼命印钱,百姓也还是吃不起一顿“拼好饭”。
大明死于税收过低,这简直就成为了究极历史笑话,然而这却是真的。大明田赋十三收一,朱元璋喊出“永不加赋”的口号,天真地以为轻徭薄赋可以使得百姓生活好过,日后却成为了勒死大明的枷锁。
每次想要更改税赋,就有人跳出来说祖制不可改,那剥皮实草怎么没说不可改?!
没办法,朝廷没钱就只能摊派,搞临时性加收的人头税。说是临时,猪瘟过后也吃不到7块钱两荤一素了,就算朝廷取消,地方也照收不误。
朱由检相信,收税的时候下面肯定是以百分之二百的程度去收的,什么淋尖踢斗、火耗归公,半两银子的税能榨出八钱来,把百姓折腾得想死,但税呢?!去年辽饷额定五百五十万两,实际收上来只有二百多万两,欠了六成还多;今年杂项银拖欠九十七万两。
人头税就像叫富豪去交社保,田亩税又低得可怜。什么狗屁摊丁入亩,吹成多牛逼的改革,实际上大明现在就是按照田亩征税的,区别只是人家能够收上来,大明收不上来而已。
就连十三税一这点可怜的税,那些士绅都不肯给。全国厘定田亩做了一次又一次,结果人家直接欠着不交了!问就是灾年,就是饥荒,就是富户家也没有余量,就是家大业大开销也大。
那好,把钱拿出来啊。百姓当牛做马“九九六”,也算是以工代赈了,可是呢,他们偏不,就爱好把银子藏起来,有病一样。
张居正不知死活将白银扶正,将货币霸权拱手相让。原本的大明铜钱堪比美钞,东亚东南亚都流通,是大明用小铁片收割国外的物资,现在反过来了,人家用废铜烂铁收割大明百姓的劳动成果。银贵钱贱,士绅用抠出来的一点指甲泥买百姓的命。
都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从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到黄巾军起义;从黄巢踏尽天街,到“石人一出天下反”,这些个士绅就像不长记性一样,非要让人家把他们从头到脚清洗一遍,不把百姓逼反誓不罢休。
其实扭转税收窘境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最简单的就是开历史倒车,取消折色,全部征收实物税就好了。只可惜做不到,京杭大运河早就堵了,工部年年拿钱修水利、疏通河道,也不知道是找哪个小娘子“疏通”。自然淤塞、漕运系统崩溃、叛乱阻隔通行……最后导出一个荒谬的结论:运费可能比物资贵!
户部尚书郭允厚是个外行,为了填补亏空提议皇帝加税。商税、盐税、矿税、关税,他只字不提,张口就是人头税。大明人口过亿,要是真的能够把税收到每一个人头上,其实一点点也足够大明横推七大洲了。
可惜,大明现在的情况是“山高皇帝远”具现化了。大明武力集中在九边,摊派也只能是摊派到北方人的头上,偏偏北方农业生产力低下,再加上连年天灾兵灾,哪里还能拿的出钱来交税?这就是逼迫百姓造反和去死二选一。
奇葩的是,郭允厚的提议还得到了大多数官员的同意。他们认为局势紧张,先透支一下,苦一苦百姓,等到把辽东这烂摊子解决掉,一切都会好的,到时候再象征性免一免税赋安慰一下百姓就好了。
这就是大明在军事上急功近利、毫无战略定力、毫无容错性的根本原因!朝廷在强撑。但打仗哪有这样打的?王翦举全国之兵灭楚,刘邦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此非必计”。
倒是南京户部尚书毕自严很想进步,上了道题本,提出八条改革措施:
一、增加盐引,允许商人以物资折价认购盐引以补充军饷;
二、裁汰冗兵冗役,精简军队编制削减开支;
三、清查军饷虚冒,严查军队空额和虚报军饷行为;
四、开发京东水田,开垦京畿荒地增加粮食产量;
五、清查天下隐田,丈量豪强隐匿田产扩大税基;
六、兴办军屯,恢复军队屯田制度实现军粮自给;
七、编订《赋役清册》,规范税收账目打击贪污;
八、令商人运粟实边,鼓励商人向边疆运粮换取政策优惠;
虽然还是逃不出开源节流老一套,但比起郭允厚这种“鱼腩”货色,倒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南京、北京的官员是流动的,明面上的规则是每六年同级互换,但实际情况是谁党争输了谁去南京养老,当初毕自严就是被魏忠贤弄去南京的。
朱由检正愁找不到人冲锋陷阵,如今有人跳出来,岂有不用之理?!
摆烂躺平也要讲究姿势的。如今的局面危机四伏,让他感到心惊肉跳。整个大明朝就像是坐在火药桶上,一点就炸了。真什么都不做,他还真不一定能撑到崇祯十七年。
但他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维持自己仅剩的那一点可怜的皇帝威严,他不能自己下场,能做的唯有四个字“应势利导”罢了。
倒不是为了面子,而是威严就等同于权力,皇帝一次次被打脸,以后谁还会听他的呢?当皇帝跟当社团话事人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个人毁誉倒是其次,在这种民族斗争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没有一个话事人扛起大义旗帜,那么后果后世人也看到了,那就是让人看了能气得吐血的南明史。
如今南直隶扛起大明税收小半壁江山,重用南京官员就是一种政治媾合,用权力换江南士绅的财力。
当然,这必然会引起北方官员的反扑,毕竟北京是他们的主场。但那不就是南北之争嘛,关朱由检这个皇帝什么事呢?让他们自个斗去吧。
感觉像是高中议论文……
(本章完)
第32章 废拉不堪的东林党
第32章 废拉不堪的东林党
万历年间,顾宪成联合地方官员重建北宋龟山书院,更名为东林书院,开始讲学键政。他提出“家事国事天下事”的议政纲领,奠定了东林党思想基础。
东林书院早在天启五年就被魏忠贤捣毁。东林党本质上是一个松散的江南官僚地主阶级利益联盟。
在魏忠贤及其所谓“阉党”的冲击下,如今的东林党早已分崩离析,再也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领袖人物了。
东林党人见孙承宗再次得到重用,便想过来攀附,让孙承宗当他们的党魁,结果孙承宗根本不愿理会这群虫豸,他被弹劾的时候怎么不见这群人出来帮他说话,现在出任三边总督就跑来党附,前倨后恭,何其可笑?!
而“水太凉”钱谦益,这个以后的东林党党魁,如今还只是路边一条。他在被罢免前只做到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但问题是,天启皇帝朱由校没有太子啊,他伴读了个寂寞。
毕自严的冒头,不仅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也得到了东林残党的青睐,他们转而想要投靠这位南京户部尚书。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人家毕自严是山东淄博人。
其实,所谓的“东林党”“阉党”都不是后世那种组织严密的真正意义上的政党。要是真有一个成熟的政党把控朝政,那么现在朱由检应该让开位置,龙椅让他们来坐。
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都是被扩大化了的:只要不明确反对魏忠贤的,一律被骂作“阉党”;只要支持改革的,就成了“泛东林党”。朱由检其实也分不清谁是哪个党。
南京户部尚书毕自严的题本,引得群臣吵作一团。
现任户部尚书郭允厚自然不愿让位,其他堂部级官员也不太愿意毕自严回来。
毕自严的官身官阶摆在那里,回来后肯定要出任尚书级别官员,甚至直接入阁。这种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当初既然联手把毕自严排挤去南京,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能有多好呢?
郭允厚说道:“陛下,毕景曾之策或可行,然其变法之举需数年方可见效,却无法解如今燃眉之急。不如令其先于江南试行,视其成效再作决定。”
“是极,郭尚书此乃老成谋国之言。唐代时,杨炎推行‘两税法’,先在河南、江淮等地试行;我朝‘一条鞭法’则是先于福建、江西展开。陛下,变法之策不可不慎,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然而他们的话却引起了清流官员的强烈反对。很明显,毕自严的改革措施有一大半都是针对边军的,让他在南京试行不就是开玩笑嘛!郭允厚等人反对变法,很明显就是贪恋权位,排挤毕尚书!
“吵吧,吵吧。”朝廷上吵作一团,而朱由检的注意力却飘到了大殿之外。
在殿前的那片空地上,按照大明原本的礼仪设定,本来应该有六只大象在那里站岗的,可惜被道君皇帝取消了,或许这个老道士更喜欢白鹤。
嘉靖十一年,大象在午门外失控踩踏仪仗,礼部上书要求“常朝罢象,唯大礼设之”,朱由检觉得,礼部的官员纯粹是不想天天给大象行礼,才借机发难而已,根据《大明会典》的要求,官员们上朝时候要先向贡象行肃拜礼。
昨晚后半夜朱由检隐隐约约听到有大象在叫,早上的时候,驯象所提督指挥使就屁颠屁颠跑来跟他贺喜,说昨晚有一只小象出生了。这事情好玩,朱由检打算下班以后拉媳妇和嫂嫂一起去驯象所看看。
终于熬到了下朝,争议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这才是我熟悉的大明朝嘛!”朱由检心想,之前几次朝会太过顺利,都快让他误以为大明的朝廷是个高效的朝廷了。不过,朝廷吵架是一回事,最后的流程还是回归老三样:题本交给内阁,内阁票拟,交给皇帝批红盖章。所以,吵架是没用的。
“陛下,二位娘娘已经送进宫来了。”王承恩说道。
“什么娘娘?!”朱由检满头雾水。
“就是孙传庭的女儿啊!”
“啊,我想起来了!”朱由检一拍脑壳,他都已经把这事情给忘了,“她们现在在哪?”
“在……在坤宁宫,跟懿安皇后一起,王妃也来了。”王承恩额头冒汗地说道。
“嘶!”朱由检直嘬牙子,只感觉头顶上冒着一个大大的“危”字。
“我是皇帝,我怕啥?!”朱由检把心一横,大踏步地朝着坤宁宫走去。
还没进门,朱由检就听到一阵含蓄的笑声,看来她们相处得还不错,朱由检内心稍安。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笑声瞬间消失了。周玉凤幽怨地看着他,张嫣的目光带着责备,其深处却暗含着别样的意味。
倒是那两个女孩,在愣了片刻之后,大大方方地行礼道:“民女孙世绾、孙世绣,参见陛下!”
“免礼。额,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啊?”朱由检看着两个个子一般高、年纪似乎也看不出差别的女孩,有些蒙圈。
“启禀陛下,我比世绣大几个月。”孙世绾说道。
“很好,既然大家都在,也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昨夜驯象所诞下一只小象,咱们去象房看小象吧!”朱由检说道。
“嗯?!!”朱由检一句话把几女搞得措手不及,但他可不管那么多。与其沦陷在修罗场里面左支右拙,不如直接掀桌,把她们的注意力给转移掉。
“象?!”孙世绣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孙世绣的性格相对沉稳,但中原的大象早就灭绝了,她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听父亲说,东南边的那些小国很喜欢给大明进贡大象,甚至在永乐、宣德时期,因为送来的大象太多,象房都装不下了。她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好啊!好啊!我们去看象!”孙世绣抱住朱由检的胳膊说道。
“嗯?!!”孙世绾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其他人也都被她的举动给搞懵了。
“世绣,不得无礼!”孙世绾沉声道。
“哦。”孙世绣讪讪松手。
“无妨,不知者无罪。”朱由检淡淡道。但她真的不知吗?朱由检打算以后还是要好好“拷打”一下才行,问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本章完)
第33章 国力衰落,连大明皇家大笨象也吃不饱
第33章 国力衰落,连大明皇家大笨象也吃不饱
明代北京有四环,从内到外分别是紫禁城、皇城、内城、外城,外城只建了一半就没钱了。驯象所在宣武门内西侧,属于内城。
这是朱由检当上皇帝以来第一次出宫。有时候当皇帝还真不如当个将军自由,大明最后一个可以四处乱窜的皇帝就是朱寿大将军,其后来的皇帝就连北京城郊都去不了了,不过好在在北京城里转转还不至于触发文官死谏。
去看大象当然要坐大象车啊,朱由检还从来没有坐过这玩意呢,于是调集来了象辇象舆,要来一次象背出行。
大汉将军簇拥着象群从紫禁城朝着驯象所进发,驯象所提督指挥使亲自为皇帝牵象,紧张得手心冒汗。他甚至有些后悔跑来报这个所谓的祥瑞了,没想到皇帝的反应那么大。另外,他心中也有些暗暗期待,皇帝看到驯象所的窘迫之后,应该多多少少会给拨点款吧。
上一个喜欢坐大象出行的皇帝是前元忽必烈,朱寿大将军尝试过但是最终失败了。《万历野获编》记载:“武宗尝乘象,象忽狂躁,几颠扑,左右急救乃免。自是罢象戏。”
朱由检骑在头象背上被晃得有些头晕,大象走动的时候背部上下起伏的幅度太大,毫无舒适性可言,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后面的大象车上。
孙世绣也想骑大象,最后朱由检让四女都去骑了一遍。嫂嫂坐上去脸都白了,王妃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反倒不害怕,孙家姐妹最不凡。朱由检见她们坐着象背上,身体很自然地顺着象背起伏,反倒是坐得稳稳当当的,有种异样的美感。
从宫城到驯象所一路上倒也没有经过居民区,七里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象舆的速度远不如马车,不过胜在从容威严。到了象来街附近,府衙就多了起来,五军都督府就在这里。朱由检没有命令仪仗队清场,所以被围观了,也不知道他们围观的是皇帝还是象,不是每个官员都有资格上朝的。
朱由检知道明天劝谏的诏书肯定堆满御案,所以他决定一波赚回本,他直接把五军都督府那群摸鱼看报的勋贵们也拉了过来。
“英国公,来与朕同乘。”朱由检下车直接拉着英国公张维贤的手腕就往回走,起初张维贤还有些扭捏,但在朱由检的生拉硬拽下也就半推半就地上了车,这可是象辇啊,就连他老祖张玉、张辅都没坐过!
“张卿,明天弹劾的奏本必有你一份。”朱由检坏笑着说道。
张维贤身体一僵,艰难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那张年轻的脸。
“诸卿,驯象所昨夜新诞一幼象,朕欲巡幸,尔等可随朕同往。”朱由检一只脚踩在玉辂的围栏上,对着众臣大声招呼道。
大明臣子从来没有见过皇帝这么狂放的一幕,顿时目瞪口呆,有的人还在发呆,聪明的已经麻溜跟跟上,坠在皇帝卫队的后面了。
“走啊,伯源兄,你不是一直说想要面圣吗?”史可法喊道。
“象我们不是经常见到吗,没什么新奇的。”徐元淓摇了摇头说道。
“你傻啊,他们那么多人跟上去,难道都是为了看象吗?这是亲近皇帝的机会,你懂不懂啊?”史可法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宪之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以后会有机会面见圣上的。”徐元淓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看着御驾渐行渐远,史可法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而后提起袍子追了上去。
徐元淓看了一会,转身回到了刑部署衙。皇帝登基大赦天下,刑部需要核对历年卷宗,将符合大赦条件的囚犯放出去,于是工作量大增。徐元淓本来只是在翰林院编书的,因为刑部缺人手,所以把他给借了过来。刑部侍郎给他们这群临时工画了个大饼,说干得最好的两个可以留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徐元淓来说都是一个机会,是一个他脱离无休无止的编书工作、正式开始仕途的机会。
史可法跟他一样都是国子监的监生,区别就是他是凭借着父亲荫庇的,而史可法的国子监名额是捐钱买的。
当初史可法看不上朝廷分配的翰林院典籍一职,于是把名额让给了他。史可法自己说要考取功名,但徐元淓屡试不第早就绝望了,他不像史可法家世富裕,他还有家要养,于是欣然出任,因此他非常感激史可法。
驯象所内,朱由检见到了这头零岁一日的小象,不过小象似乎不怎么受待见的样子。它钻到一头母象的腋下想要喝奶,却被母象曲起前腿往小脑壳上接连踹了两脚。
“这是怎么回事?”朱由检疑惑问道。
驯象所提督指挥使也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启禀陛下,这只小象认错了,那只母象不是它母亲,是它外祖母。”
额……
小象挨了两脚后栽倒在地,抱着鼻子在怀疑象生,眼泪都出来了。老祖母斜着眼睛看了它一眼,用鼻子把它抓起,把它推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
笨笨地尝试了好几次,小象终于吧唧吧唧地喝上了奶水。大象这种生物看起来就很奇葩,不仅有独一份的长鼻子,作为四腿着地的哺乳动物,人家猫猫狗狗都是双排扣,大象却跟人类一样只有两个。
有了小象之后,象群的领地意识爆棚。朱由检乌泱泱带了一大群人来,搞得象群有些紧张,十几头成年大象按照以往出席大典的形式,将鼻子相互交叉,将众人拦了下来。
不过它们真的很聪明,它们见到皇帝来了以后,直接给皇帝跪地行礼。小象从母亲的胯下钻了出来,似乎是觉得这一幕很有趣,于是一脸好奇地朝着朱由检跑了过来,却被外祖母用鼻子撂倒,按在了地上。
“我可以摸它嘛?”朱由检煞有其事对着大象询问道。老外祖母,也就是象群首领一脸迷惑地看着朱由检,她并没有聪明到可以听懂人话。
不过驯象所都指挥使和象官说可以,于是朱由检一脸兴奋地跑了过去,在老祖母的注视下抱住了小象。
小象的鼻子试探性地在了朱由检的头上摸索,将他的翼善冠都给蹭掉了,老象捡起帽子递了回来。
礼崩乐坏啊,跑来看热闹的官员们看着皇帝这大胆的举动,吓得都不敢出声了。英国公张维贤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驯象所提督指挥使汤豫将张维贤挡住,低声哀求道:“英国公,别这样,会激怒象群的。”
“汤白象,你让陛下身处险境,罪该万死,你知道吗?”张维贤也从牙缝里发出低吼。
汤豫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是大明开国信国公汤和的十一世孙,作为次子,灵璧侯的爵位与他无缘,只能在锦衣卫里混了个世袭佥事。
因为汤和子嗣早夭,汤家人的爵位中间断了一百四十年;道君皇帝登基后心情大好,为了拉拢勋贵,给很多已被革爵的勋贵后人恢复爵位或者重新封爵。皇帝除爵一般会给个锦衣卫世袭职位作为补偿,他的佥事就是这样来的。
这么多年,他在驯象所也呆习惯了,叫他挪窝也没有那个野心了。他之所以冒那么大风险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驯象所;更具体来说,是为了驯象所里的这些象。
自世宗皇帝开始,大明皇帝的仪仗一再缩减。驯象所本质上是一个仪仗机构,在大象多的时候,为了竞争上岗,大象们甚至要考证。然而现在,它们却都处于半失业状态。常朝取消了象的使用,只有大朝会或举办大型典礼、祭祀活动时,才会用上它们。
工作权重降低了,待遇自然也就不好了。大明已经很久没有新的贡象了,现有的象年老体衰,还吃不好,病死了不少。他刚在万历年上任时,驯象所还有五十多头象,如今却只剩下二十多头了。
汤豫见皇帝与娘娘们跟小象嬉戏,皇帝龙颜甚悦,于是鼓起勇气上前,伸手向皇帝要钱。
他向皇帝哭诉,大象养不起了,以前大象的伙食标准是官仓老米三斗,草料一百六十斤,偶尔还能吃点果蔬,现在只能用麦麸配稻草和树皮,大象的意见很大,都开始翻墙逃跑了。
驯象所官员俸禄和仆役的月钱都发不起,锦衣卫校尉都不乐意来这里当差,象官都招不到人了。
“你居然敢跟朕要钱?!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朱由检怒了,“每个月最多给你一千两。”
“每个月?!”汤豫眼睛都亮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喊道:“谢陛下恩典!”
“嗯?!!!”朱由检面色一黑,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汤佥事,御象每年也就使用几次,却要长久饲养,如此靡费可不是长久之计。朕倒是有个法子:你们驯象所把御象拉到闹市去杂耍吧,赚到的钱分朕一半。”
朱由检倒是想让他把大象训练成战象,但在大明多次的实践后证明,战象看着唬人实际战斗力非常拉胯,广西倒是有个训象卫,巅峰时期有一万多人,数百头象,不过如今已经不足千人了,保留巡边职能,不参与正面战斗。
(本章完)
第34章 孙承宗把孙传庭给抓走了
第34章 孙承宗把孙传庭给抓走了
第二天,群臣廷谏皇帝失礼,弹劾英国公张维贤僭越。
朱由检自罚三杯、虚心纳谏,但不改其行;可怜的张维贤被罚俸半个月,闭门思过一旬。
下朝后,朱由检看着张维贤那幽怨的小眼神,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邀请他入宫用膳,有御酒佳肴相待,吃完以后,一起骑马出城去打猎。
“还来?!”张维贤脸都绿了,急忙说家中小妾要生了,自己要赶回府去,打猎什么的就不能陪皇帝了。
朱由检失笑,摇了摇头。
回到后宫,朱由检发现媳妇的情绪不太好:暹罗的贡象都生了,她的肚子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成亲那么久了,他们之间也没少敦伦,但为什么就不见效果呢?她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加之最近又莫名其妙新添了两个姐妹,周玉凤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周玉凤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发呆,唯有看着自己最近长得越来越漂亮的容貌,她才能够重新拾起一点信心。脚步声响起,朱由检的身影渐渐闯入镜子之中。
朱由检于是在她身后站定,张开手臂,然而周玉凤却怄气般起身躲开了。
“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确定不看看吗?”朱由检蛊惑道。
周玉凤身体一僵,感觉自己如果转身回去就很丢脸,如果不回去吧,又好奇得要命,如同百爪挠心一般难受,她纠结坏了。
“好吧,礼物我放这里了,你心情好了再打开来看看。”朱由检说完就走了。房间内只剩下周玉凤自己,她感觉更委屈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朱由检杀个回马枪。周玉凤走到门口探出头来,左右看看,发现皇帝确实是走了。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返回屋内去翻看朱由检给她的所谓的礼物。
梳妆台上放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周玉凤的心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颤抖着手把卷轴打开,圣旨的内容映入眼帘: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惟乾健坤顺,阴阳位正;壸仪攸系,国本斯隆。咨尔妃周氏,毓秀闺闱,含章柔惠,秉德温恭,六行允备。
兹仰承慈圣皇太后懿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
尔其正位中宫,虔奉宗祧,协宣阴教;睦嫔嫱以仁惠,表四海以母仪。
钦哉!
天启七年九月九日
“吧嗒”,眼泪滴落在酸枣木台面上晕开,差点落到了圣旨上。周玉凤连忙将圣旨卷起,而后捂着嘴巴又哭又笑。
朱由检也是想通了:他以后肯定还要充实后宫的,与其找个强势的皇后搞得鸡飞狗跳,不如就让周氏当皇后好了,他这是欺负周玉凤性子柔弱。而且孙世绣那妮子茶里茶气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早点定下皇后之位,也省得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话说小绿茶在干啥呢?”朱由检不知不觉又在后宫迷路了…
储秀宫内,孙世绾正在拷打孙世绣,拷打的方式是提着大枪与她对练。平时喜欢偷奸耍滑的孙世绣,肯定不是其姐姐的对手,只能左支右绌、艰难应对。
“姐,俺错咧,饶了俺吧!”孙世绣苦苦哀求道。
“你错在哪了?!”孙世绾继续逼问道。
“俺没错!皇帝唤咱姐妹入宫,不就是馋俺们的身子么?我亲近皇帝、亲近自己的夫君,理所当然,怎么能叫勾引呢?”孙世绣梗着脖子喊道。
“你私下里怎么样都可以,但你不应该当着周姐姐的面做这事!如此,你让她如何自处?”孙世绾柳眉倒竖,冷冷地说道。
“俺姐咧!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你不争,连皇帝的味都闻不到!你我姐妹不是应该相互扶持吗?怎么能内讧呢?”孙世绣扔掉木棍,抱头蹲防。孙世绾的大枪稳稳停在其额前一寸,稍有差池便是头破血流。
“咳,其实后宫没有佳丽三千,宫女都没有三千。我现在算上你们俩,一共才三个媳妇。”朱由检从院子外探出头来说道。
“陛、陛下!!!”刚才还牙尖嘴利的孙世绣,说话都结巴了。姐姐孙世绾也觉得臊得慌,脸红到了耳根。
“大枪使得不错。”朱由检夸赞道,说完他从孙世绾手里要过木杆,也有模有样地耍了一套。
孙世绾皱着眉头看完,看着朱由检欲言又止。
“别人都夸朕弓马娴熟,远胜朝臣。”朱由检颇为得意地说道。
孙世绾整个脸都扭曲了,她的脑海里,这辈子悲伤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想笑就笑吧!我又不是真的糊涂蛋,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讨好我才这样说的。我这种拳绣腿,怎么可能比得上战场厮杀的真正武艺呢?这不是‘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嘛!”
“噗嗤”,孙世绣最先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肚子疼都直不起腰了。
孙世绾却不想笑了,她看着朱由检,若有所思地说道:“陛下方才使枪,套路纯熟,其实并不差,只是未曾练习桩功,导致下盘不稳罢了。陛下若是想学,民女可以教陛下。”
“嘎?!”孙世绣笑容凝固了,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心里脏话乱飞。
“好啊!朕得闲之时,必然提枪来向你讨教。还有,你们就别折腾这两根晾衣杆了,等下我唤太监从武库给你们寻几杆正经的大枪过来。”
“谢陛下!”孙世绾面露笑容,似乎宫闱生活并没有她原本设想得那般苦闷,皇帝也不是一板一眼的无趣之人。
“对了,陛下,这是我父亲托我呈递给您的奏疏。”孙世绾将《敌情必有虚怯之处疏》交给了皇帝。
朱由检打开看了看,发现这是一篇孙传庭秀实力的军事论文,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是孙传庭的个人简介,作求官之用。
大概的意思是强调通过谋略与心理战,将敌方弱点转化为我方胜势,出自于《孙子兵法虚实篇》中的:“兵之形,避实而击虚,形人而我无形”“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
“你们家还是孙武后人?”朱由检好奇道。
孙世绾为皇帝的脑回路绝倒,她摇了摇头道:“孙武距今已百世,其子孙早已不可考。我家先祖是洪武年间的锦衣卫百户,不过吾父确实修习孙武兵法。”
“可惜啊,你这封奏疏递晚了啊!”说完,朱由检在孙世绾疑惑的眼神下,掏出一封奏本递给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朕刚刚任命的陕西三边总督孙承宗在路过山西的时候看上你父亲了,现在上书表举你父亲出来做官呢,你看,给封个什么官职比较好呢?”
“民女不敢置喙,全凭陛下圣裁。”孙世绾谨慎地说道。
“你平时可以多给你父亲写信,在宫里也不必太过拘束。如果有恶奴欺辱,不要忍着,可以找我告状。”朱由检认真地说道。
被举报,勒令删改,心碎,很痛苦。
(本章完)
第35章 二孙惺惺相惜,洪承畴命悬一线
第35章 二孙惺惺相惜,洪承畴命悬一线
陕西固原,一匹五小母马与一黄骠老马骈行,马背上孙承宗与孙传庭相谈甚欢。
孙承宗甚至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军略胜过了自己,不由得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赶旧人”。
“白谷大才!今上求贤若渴,本督不能让你这样的贤才流落民间,自当再向陛下举荐才是。”孙承宗抚摸着白髯,满脸欣赏地看着孙传庭说道。
孙传庭忽然有些心虚,他忍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忍不住抱拳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陛下派人来索吾两个女儿,所以,吾……”
孙承宗愕然:
《皇明祖训》记载:“外戚不得预政,公、侯、伯不得典兵。”
“陛下这是在干啥啊,糟践人才啊!”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魏国公徐达长女嫁燕王朱棣,后为皇后。孙承宗只能拿出这件事来安慰他。
孙传庭勉强笑了笑,但还是有些垂头丧气。在大明,外戚看似尊贵,实际上是受人鄙视的,他也是正儿八经考上的进士,做官并不需要借助外戚的身份。
固原镇所在的平凉府暂时还没有出现叛乱。固原是明代三边总督府之所在,三边总督府节制延绥、宁夏、甘州和固原四大军镇,可以直接调动的兵力多达数万。在远征蒙元的时候,西路军就是从这里出发的,想要在这里叛乱可不是很理智。
不过,延安府的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如今的延安府已经彻底乱起来了。
延安府城被围困数天,虽然勉强守住了城池,但是陕北大旱,各地缺粮,延安府城也不例外。城里的吏民饿得眼睛发绿,城外的饥民拼了命想攻城,觉得府城里面大概有吃的。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延安成了一座围城。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被陕西巡抚胡廷宴派来给延安送粮。他知道这是胡廷宴为了报复他当初的弹劾之举,是想借流贼之手让他去死,但他也还是来了。作为督粮参政,转运粮食是他的本职工作,胡廷宴虽然包藏祸心,但是命令却是符合律令的,他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把弹劾奏疏递上去不久,天启皇帝就死了。洪承畴觉得他这封奏疏恐怕是不会有人关注了,他也还是要受制于陕西巡抚胡廷宴,这让他感到非常的绝望。
他也是有志青年,也想过报效国家、匡扶天下、成不世之大业,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巴掌,他感觉自己这一劫怕是熬不过去了。
当然,他也没有坐以待毙。转运粮食,他手中也还有一批民壮,一批他从地方借调过来护送粮食的卫所兵。依照他此前镇压山东白莲教的经验,他觉得所谓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风险与机遇并存,只要他能够击溃流民,那就是实打实的军功,他也能凭功劳再往上走一走。
然而,洪承畴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陕西的这群流贼,并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里面军士的比例奇高!
延安府城外十里,洪承畴运粮所部被兵围三重。他命令手下士兵把运粮车围成一个大圈作为临时堡垒,而后指挥士兵据车而守,用长矛和弓弩抵挡叛贼的进攻。
然而,他的身边只有三百武备废弛的卫所兵和八百民壮而已,箭矢也并不充足。软绵绵的箭矢射出去十发,也不能够射中一发。洪承畴咆哮着让手下等敌军抵近了再射,然而却没想到叛贼也有弓弩,而且无论是射程还是准度都比他们强多了。
“这是边军的精锐啊!”洪承畴感觉到脊背一阵寒凉。
洪承畴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被包围了,自己的士兵早就溃散了。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士兵和民壮也倒在地上不停地哀嚎,惨叫声让洪承畴听得心烦。
他半鼓励半恐吓地说道:“都给我顶住!我们不缺粮食,只要守住就可以撑很久,但是守不住就是死!想想你家里的婆娘和娃娃,他们还在等你回去!别想着投降,没有粮食你走不出二百里就会饿死!看见他们的眼睛了吗,红的!他们吃人肉了,投降了,吃的就是你!”
嗖嗖嗖!!!
一波箭雨从外面抛射进来,其中一根从洪承畴官袍腋下穿过。
“靠边躲避!”洪承畴大喊一声,靠在了运粮车上。
一波箭雨结束,洪承畴透过运粮车的缝隙看见,流贼分三路,勉强组成了一个锋矢队形,朝着运粮车发起了冲锋。
“起来,御敌!”洪承畴大吼道。
卫所百户、百户的家丁、小旗官等基层军官,也纷纷带领着士兵和民壮开始了行动。
流贼走近以后,运粮军的弩箭终于可以射中人了。不过这一次组织起来的流贼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溃散,而是在一些小头目的威胁呵斥下,顶着伤亡继续向前。运粮军的弩箭很快就射完了。
双方隔着运粮车开始正式拼杀,长矛戳来又戳去。拥有阵地优势的运粮军胜了,自己损失了几十个人,流贼丢下一地的尸体,估计不下三百人。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晚上,流贼又开始尝试夜袭。本来已经精神紧绷了一天的卫所兵和民壮们,再遭受夜袭,精神都崩溃了。有人爬上运粮车向外跑去,却被误认为突围求援的,被乱刀砍死。
洪承畴亲自督战,砍死逃跑的人,砍杀突围的敌人,身负十余创。
见到逃亡士兵的惨状,卫所兵和民壮们才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侥幸。
洪承畴率领手下拼尽全力,在付出了巨大伤亡代价之后再次守住了阵地。第二天早上清点人数的时候,三百卫所兵只剩下不到一半了,八百民壮倒是剩下了七百多。
然而,更让洪承畴绝望的是,昨天的那伙流贼见攻打不下,竟然又引来了另外一伙流贼的加入。
车外乌泱泱的汇集了差不多五千人,而他们只有不到一千人,可以凭借的也只是运粮车和粮食垒砌堆迭而成,不足两人高的矮墙。
洪承畴绝望了:“难道这里就是我洪承畴命陨之地了吗?!”
(本章完)
第36章 冲咧!抢粮!死了算逑!
第36章 冲咧!抢粮!死了算逑!
“参政大人!贼军有炮!”卫所百户官惊恐地喊道。话音刚落,炮声即响起!
轰轰轰几声闷响,而后是沙沙沙细密如同雨点般的响声。洪承畴冒险抬头瞟了一眼,迅速缩回阵地内,他大声喊道:“不要怕!只是虎蹲小炮,打不穿我们的运粮车!”
“大人!粮袋漏了!”突然有个人喊道。
沙沙沙,黄灿灿的粟米顺着粮袋的缺口流了下去。
“额滴乖乖,恁多粮食咧!”一名流贼士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呢喃道。
“冲咧!抢粮!死了算逑!”流贼陷入疯狂,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就连流贼首领也号令不住。
“顶住!”洪承畴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就连他自己的大腿都在颤抖。
呼哧!一杆猪肝色的长枪从车阵的空隙刺出,一名流贼士兵正迎面撞上。长枪从脖子左侧穿入,紧贴着颈椎穿出,大股大股的血液从他的口中涌出。
啵!地一声,如同从泥泞之中抽出一根木杆的声音,长枪从他的脖子上拔出。
流贼士兵下意识地伸手去堵,然而大量的血液却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流到腋下。他感到有点头晕,而后腿一软栽倒在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舀起一把粟米往嘴里送,却再也无力咀嚼。
咔嚓一声,后面的人一脚踩在了他的头颅上。他的牙齿在因干旱而变得梆硬的土地上磕碎,连着那把粟米一起被血水冲出。
椭圆形车阵张开如同刺猬一般,几百杆长枪不停耸动着,收割着外面这群流贼的性命,一如昨日那般。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维系太久,新的尸体压在旧的尸体上,很快堆成缓坡。长枪被尸体阻隔,再也无法穿出。
流贼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上了墙头,而后从粮车上方跳了下来,洪承畴的车阵防御彻底失效。
“参政大人,咱快跑吧!”最后的两名百户官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架着洪承畴开始跑路。他们指挥手下朝内拉倒两架辆车,所有人沿着溃口向外逃去。
好在流贼并不执着于杀死他们,之所以能够冒着巨大的伤亡冲上来,也只不过是因为太饿了。
流贼们冲进来以后,劈开粮食袋,直接抓着粟米就往嘴里塞。
嚼嚼嚼,牙龈被坚硬粗糙的粟米划破,焦黄松动的牙齿被磕掉,但他们不在乎。嚼嚼嚼,带血的粮食被艰难咽下,带着一股子铁腥味。
轰隆隆!!!马蹄声响起。
“官军来咧!”流贼们惊恐地呼喊道。
砰砰砰!一阵密集的火铳声响起,硝烟弥漫。一队骑兵撞碎烟雾冲了出来,被弹丸打中的流寇还在地上哀嚎,却被高速疾驰的战马无情地踏成肉泥。
有行伍经验的流贼一丁点抵抗的心思都没有,见到骑兵杀来的一瞬间,抛开同伴就是一个字:逃!
一名骑将将铳杆倒提,借助战马的速度,待抵近贼军之后他将铳杆斜向上上撩起。只见碗口大小的三眼铳管与流贼的脑袋相撞,就像用锤子敲鸡蛋。一声闷响之后,这名流贼的颅骨直接被敲碎,整个人倒飞着倒在地上。铳管上,白色的脑绽放在血色之上,显得尤其恐怖。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上千官军骑兵围绕着粮车阵来回冲杀,基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流贼们四散奔逃,然而他们吃干净了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骡马自然是没有的,又如何能够躲避这一场追杀?!
运粮兵呆愣在原地,一脸惊骇地看着这场杀戮的盛宴。
“俺降咧,别杀俺!”有流贼跪地求饶,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毫不留情的屠刀。他的头颅冲天而起,看着自己跪倒在地的无头尸,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一个时辰以后,明军的骑兵陆陆续续从远处返回。每一个骑兵的战马两侧都挂满了头颅,士兵们喜气洋洋的表情和那些表情狰狞、滴滴答答流着鲜血的头颅,一起构筑成了一幅诡异恐怖的画面。
洪承畴整理了一下官袍,行一叉手礼道:“这位将军,在下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此番幸得将军搭救,不胜感激。”
“制台折煞末将!某乃延绥副总兵杜弘域,奉朝廷之命解延安府城之围。”杜弘域侧身避礼,拱手道。
“本官奉巡抚之命为延安府城送粮,与将军当属同路。”洪承畴闻言目光一闪,沉吟片刻说道。
杜弘域笑了笑,也很给面子地说道:“如此甚好,制台可与末将同往。”
“如此便仰赖将军了。”洪承畴非常感激地说道。
洪承畴等人将散落的粮食装车,但最后却没能将所有的粮食找回。空出的十几辆运粮车,刚好可以用来装载杜弘域所部的首功。运粮车运着大量的人头,朝着十里外的延安府城行去。
此刻的延安府城下,尸体堆积如山,流贼们并没有收拾同伴尸体的想法,只是将他们的衣物扒光,将死者少得可怜的财物捡走,任由尸体光着个腚发臭,乳白色的蛆虫看起来像米粒,争先恐后地从死人锭眼里钻出
城外臭气冲天,气味甚至重到了辣眼的地步,城头上的兵丁被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久攻不下之下,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流贼大军四分五裂,本来他们的成分就不一样,延安卫的叛军即使选择和他们合作但又怎么会真的看得起这群流民呢,双方之间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
农民起义军的首领王二也因为个人威望不足,在扩充了队伍以后反而丧失了绝对领导权。而在攻城受挫以后,他的命令更是被各方当成了笑话。
其实如果不是有人内奸出卖,这样的大城又怎会轻易陷落呢?流贼虽然声势浩大,却连像样的攻城器械都没有,仅有的几门佛郎机炮轰在宽厚的城墙上连个凹坑都留不下。蚁附攻城也不是这群组织散乱的流民可以玩得起的,
延安府知府朱童蒙的官声还算不错,素有刚介之名,颇得百姓敬重,文才与武略兼备。在他的带领之下,延安府城还真的守了下来。但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最大的难题已经不是守城,而是缺粮,和瘟疫!
(本章完)
第37章 陕北大捷!!!西南大捷!!!
第37章 陕北大捷!!!西南大捷!!!
陕北大捷,我军大胜叛贼,斩杀逆首王二,破贼万余!!!
西南大捷,我军歼敌五千,斩杀逆酋奢崇明,安邦彦跪地祈降!!!
九月十二,一日内捷报频传。大胜的消息振奋了整个北京城的官员和百姓。来自西南和西北的捷报,通过官驿递至朝廷。早朝时,皇帝主持“宣捷”,命人当庭宣读捷报内容。捷报被抄写放大成“露布”,张挂于京师九门一侧,供全城百姓瞻仰。
朱由检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晕乎乎,心想:“我大明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陕西那边他做了安排可以理解,奢安之乱不是一直到崇祯三年才被平定吗?他甚至有些病态地下意识以为这又是一次卑鄙无耻的掩败为胜,但看到无比详实的战报,战报上大明军队那惊人的斩获和微乎其微的伤亡,无不证明着这是两场不折不扣的彻底的大胜。
因为这两场大捷都来得太过突然,甚至都没有朝廷派遣御史和监军,秦良玉和杜弘域在捷报中请求兵部尽快派遣官员去验功,显然是信心满满,并非是杀良冒功。
兵部官员的嘴角都裂到后耳根了。礼部也来凑热闹,希望皇帝去太庙告捷,国家大事唯祀与戎嘛。只有户部尚书苦着个脸,按照大明首功制,这十几万两赏银到底怎么样才能拿得出来?这两个杀胚,省着点杀不行嘛?
“陛下,朝廷应该调遣川蜀白杆兵和杜副总兵的骑兵入辽,携大胜之威一举收复辽东!”辽东道监察御史激动地高呼道,然而迎来的却是包括皇帝在内诸多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不过体谅到他“东人”的身份,渴望收复家乡也不是不能理解,更何况今天大喜的日子,也不好批评他。
不过秦良玉是个老实人,将奢崇明叛军遇袭受惊之后炸营自相残杀殆尽的情况如实告明,没有吹成是自己率军斩杀的。毕竟零比五千多的伤亡率实在太过离谱,离谱到戚家军都做不到,她也不好意思拿来吹嘘。
于是,关于她的军功应该怎么算,朝廷发生了巨大的分歧。说到底还是穷的,户部坚持不能按照正常斩杀来算,毕竟秦良玉这个太取巧了,最多按照三分之一的人头算。
勋贵们不乐意了,虽然嫉妒得不行,但还在自发地开始维护起自己这个武将群体的利益。要是战功总是被随意打折,这还得了?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是英国公张维贤,他揪住户部尚书郭允厚的衣领,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砸在老头的脸上。定远侯邓文明紧随其后,一面抱住张维贤的大腿劝他不要冲动,一面暗中观察着皇帝的表情,发现皇帝一脸乐呵,于是把张维贤又往前推了推。
“取巧?!怎么不见你郭尚书半夜带兵爬上沈阳城头,斩杀奴酋,取巧一个给陛下看看?!”张维贤一脸讥讽地说道。
户部尚书郭允厚也不是吓大的,表示全算也可以,但是户部没钱,兵部的马价银要拿出一部分。皇帝也不能美美隐身了,他知道最近皇帝监守自盗卖宫里的家当,如今是有钱了的。
看他们争得那么激烈,朱由检还以为是有多少钱呢,结果兵部说西蛮的头才值十两一颗,五千个人满打满算也才五万两。干脆他大手一挥,全部从内帑出得了。这下兵部不干了,皇帝你想干啥?收买大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朝廷的兵,不是你皇帝私兵,皇帝你还是跟你那几万老弱病残锦衣卫玩去吧。
兵部尚书凑上前踩了郭允厚一脚,其他的几部尚书也跑上来将两人拉开。都是二品大员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啊!最后他们咬咬牙,还是凑出了十万两银子给秦良玉,五万两是首功赏银,另外五万两是因为斩杀贼酋、迫降安邦彦的奇功。
而后就是讨论秦良玉的个人封赏了。秦良玉如今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再赏就只能是正儿八经的爵位了,不能用诰命来糊弄人家了。但是给女子封爵这是前所未有的,遭到了强烈的反对。这下子,文官和勋贵站到了一块儿,他们觉得可以把战功度让,给秦良玉的儿子封爵,但不能封她本人。
不过在封爵这件事上,皇帝有绝对主导权,道君皇帝都能心情一好给一堆早就被夺爵的开国勋贵后人恢复爵位,朱由检自然也可以做到。
一般来说,爵位这种东西只是因为皇帝本人小气才不愿意封,再说了,人家秦良玉又不是战功不够,只是性别上有点分歧而已。
万历帝打破了“土司世袭需男性继承人”的惯例,直接敕命秦良玉接任石砫宣抚使;天启帝封秦良玉做总兵,特批其“自筹粮饷、整备防务”。老朱家爷孙两代都很喜爱秦良玉,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朱由检于是大手一挥,封秦良玉为忠贞伯。不过因为不想太过刺激这群浑身散发着酸溜溜气息的勋贵,朱由检没有赐给秦良玉“铁券”,她的爵位不可世袭,如此,大家反对的声音倒也没有那么的剧烈了。
关于要不要接受安邦彦投降,朝堂上并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毕竟安邦彦之前有过多次降而复叛的先例,信誉早就透支完了。
但是赞成派也有自己的理由:上一次朝廷让人家自裁,承诺不杀他的家人,哪有这样招降纳叛的?这不是自己逼迫人家造反嘛!而且现在朝廷缺钱,奢安之乱闹了那么久,西南叛乱闹了那么久,几个省的税收都填进去了,朝廷应该见好就收。
就算他叛乱,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镇压呗。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想办法趁着老奴刚死、皇太极在辽东接连受挫的大好时机,朝廷集中精力一举收复辽东。
遇事不决就票拟,票拟不满意就留中不发,朱由检打断众人争吵,继续推动朝会的进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跟媳妇们分享喜悦了,不想跟这群老东西在朝廷上扯淡。
杜弘域也是个老实人,虽然号称破敌万余,但报上来的贼头只有三千颗。而且乱民不值钱,只有青壮算钱,还只有五两银子一颗。
杜弘域送来的说是捷报,一封捷报有半封的内容都是在诉苦的,说朝廷欠了他们二十三个月军饷没发了,他们延绥镇士兵快饿死了,希望朝廷快点发钱,他的捷报是用来讨饷的。
户部的意见是,赏钱可以给,给仨瓜俩枣打发一下就可以了。但军饷嘛,你延绥镇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朝廷的难处呢?!
(本章完)
第38章 朕今夜要跟绾绾抵足而眠!
第38章 朕今夜要跟绾绾抵足而眠!
“嫂嫂,西南大捷,贼酋奢崇明伏诛了!”朱由检仰着头,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张嫣很久没有看见过朱由检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了。奢安之乱她也是知道的,天启元年,先帝刚刚即位就遇到这场叛乱,直到驾崩也没有完全扫清。
先帝病重的时候都不忘咨问西南的战事,拖着病躯翻看战报到深夜,不时摇头叹息。如今却被他的弟弟给解决了,倘若先帝有在天之灵,也会为他感到欣慰的吧?先帝临终前说“吾弟当为尧舜”,没准真能一语成谶呢。
“臣妾恭贺陛下,陛下万胜!大明万胜!”张嫣颇为宠溺地看着朱由检说道。
爽到了!朱由检呲着个大牙傻乐。他感觉距离自己的躺平大业的成功又进了一步。虽然文臣很拉胯,但是武将能干啊,只要定时投喂一下就能所向披靡。这场大胜给了他信心,也让他这些天极大的焦虑和压力得到缓解。
朱由检上前,带着她转了一圈,然后放回原地,张嫣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整得有些迷糊,还没回过神来,朱由检就一溜烟地跑了。张嫣站在原地,颇有些哭笑不得。
而后,他跑去在周皇后脸上吧唧了一口。周玉凤擦干脸上的口水,一脸的蒙圈。朱由检兴奋过头,都忘记告诉她事情的缘由了。
一路溜达到了储秀宫,孙世绾正在提笔书写。她的字迹不像一般女子娟秀,反倒是有股金铁之气。朱由检蹑手蹑脚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搂住。孙世绾条件反射般迅速擒住朱由检的手臂,差点让他倒飞着摔出去。
好在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收了七分力气,只是将朱由检拉了一个踉跄。虽然心中有些恼怒,但她总不能责怪皇帝吧?她只能忍着委屈,低头认错,恳求皇帝恕罪。
朱由检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事情确实是他做得不妥,怪不到孙世绾的头上。他有些惊讶于孙世绾的力气,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真的能拥有这般巨力。
朱由检目光灼灼地看向孙世绾,把孙世绾都看得脸红了。而朱由检则是好奇:在孙世绾的这身襦裙之下,到底有着怎样惊人的身材?有没有腹肌?
“绾绾,咱们打了胜仗!”朱由检说完,直接把战报拿给她看。孙世绾谈吐不凡,朱由检也有些好奇她到底学到了其父的几分功力,要是跟武媚娘一样可以给他处理政务,岂不妙哉?后宫干政?!我去,大明都快完蛋了,还管得了这些?!武则天也是在皇帝死后才篡位的好吧!
孙世绾没想到居然能在奏报里看到自己的偶像秦良玉。她捧着捷报,一时竟看得入了迷:“原来白杆兵还能用长枪来搭梯子,夜袭可不是一般军队可以做到的……好想亲自拜会一下秦总兵,亲自向她讨教啊!”
“绾绾…绾绾?!”朱由检叫她两声不应,不得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这下孙世绾终于反应过来了,又是一阵认错。朱由检忽然觉得这女子挺呆的,难道是他想岔了?!
朱由检不甘心到手的武媚娘就这样跑了,于是决定再考校一下孙世绾,他随口问道:“绾绾,你觉得应不应该接受安邦彦的投降呢?”
孙世绾惊讶抬头,看着朱由检,内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动了起来。自幼熟读诗书,各种历史典故她信手拈来。父亲说大明后宫不许干政,但是皇帝现在不就是在主动践踏这条禁令嘛?
虽然皇帝长得挺不错,她也挺喜欢,但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只能占据她内心很小的一部分。孙世绾并不是很看重这种东西,所以对于妹妹孙世绣的争宠的小动作才会表现得那么反感。
“我觉得应该彻底剿灭安邦彦!”孙世绾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何?!”朱由检有些惊讶地问道。做选择题很简单,但表现得不一样却能折射出答题者水平的差距。是犹犹豫豫,还是应答果决,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
“陛下,安贼奸滑,朝廷无事便低伏作小,等到朝廷忙于辽东大战而分身乏力之时,便会立即起兵反叛。如此反复卑鄙之小人,如何能饶恕?
安贼不仅应该剿灭,且应当从速!陛下,如今建奴虽受挫,但两年内必将卷土重来。如今四海升平,当清扫寰宇,否则届时分身乏力,将会使大明陷入南北夹击的窘境!”
见孙世绾说得头头是道,朱由检也严肃了起来,不再用一种俯视的态度跟她交流。
必须承认,孙世绾是值得他坐下来平等讨论的伙伴。论起见识,朱由检或许更广,但真的实操起来恐怕是比不上孙世绾的,毕竟人家是孙传庭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家学渊源,是真的知兵,而朱由检只知道谁比较能打。
“奢安叛军自天启四年便被朝廷大军击败,为何到今日还未剿灭?”朱由检问了个更深入的问题。
孙世绾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其一是因为朝廷不占地利,不得人和。西南多高山沟谷,林木繁盛,多瘴气,叛军一旦失利便往深山躲藏,朝廷大军难以将其找寻出来;人和则是当地盛传朝廷要取缔宣慰司而建立州县,用汉人官员代替土官,于是当地世袭土官恐慌,选择与朝廷对抗。
不过最直接的原因却是朝廷临阵换帅!我父亲曾扼腕叹息说,若是朱总督还在,奢安叛军早就灰飞烟灭了。张鹤鸣不通军略且包藏祸心!”
说完,孙世绾眼眸微抬,悄悄观察着皇帝的反应。她的话很出格,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皇帝训斥的准备。
然而,朱由检却是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感慨道:“绾绾,真乃吾之子房矣!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虽然带着部分演的成分,但朱由检却是真的觉得自己捡到宝了,终于有个可以跟他商量事情的人了,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面对朝廷一大堆人精他也是很累的。
朱由检歪嘴一笑,牵起孙世绾的手说道:“朕今夜要跟子房抵足而眠!”
(本章完)
第39章 什么抢,借,咱这是借!
第39章 什么抢,借,咱这是借!
“姐,你太过分了!不让我做,自己却躲起来偷吃!”孙世绣气得小脸通红。
孙世绾眼神微微躲闪,但还是硬气道:“你想多了,我昨夜只是与陛下谈论事情,并非你想得那样。”
“呵,孙世绾,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已经十五岁了!谈论事情需要关着门、熄着灯谈吗?谈论事情需要躺在床上谈么?!”孙世绣越想越气,并非吃醋,只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但我们真的只是在清谈啊……”孙世绾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除非你让我验身!”孙世绣梗着脖子说道。
孙世绾闻言表情一冷,道:“咄!信与不信,随你便罢!”
说完,孙世绾转身回屋。孙世绣急忙跟了上去:“唉,姐,你别走,给我说清楚!”
“嘭!”木门轰然关闭,孙世绣吃了个闭门羹,她的鼻子差点一寸就被砸到了,于是她更生气了。门内,孙世绾脸蛋发烫,心中满是无奈。这是皇帝要的,她也不想啊!现在妹妹怕是恨极了她。
朝会上,清流官员开始弹劾五省总督张鹤鸣,这群人是朱由检让魏忠贤找的。
朱由检查阅了张鹤鸣的档案,发现他的履历居然非常丰富:镇压过苗民作乱,干过陕西三边总督,当兵部尚书的时候打压熊廷弼、重用王化贞。
王化贞弃广宁城逃跑后,为了赎罪自请出任辽东经略,却拖延了十几天才到任,到任之后也是一事无成,这种人居然在后面又能当上五省总督?!不得不说大明的朝廷是有点幽默的。
朱由检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菜还是坏,但他不需要分清。管他是无能也好,故意也罢,把他撤掉就好了。想当官的蛤蟆难找,人多的是!
“张鹤鸣老而不死,先失广宁,又败于辽东,如今总督西南,将原本的大好局面破坏殆尽:遵义失守,贵阳城破。这样的尸位素餐之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臣请斩张鹤鸣!”
大明言官说话一向毫不留情,这战斗力看得朱由检都有点心惊肉跳。这正义凛然的样子,谁能看得出这家伙是阉党啊?!
“张总督劳苦功高,辽东事难,又怎么能全怪他呢?至于西南,如今不是形势大好么?这难道没有张总督的功劳吗?”有人于心不忍,为老同志辩解道。
“西南大捷是秦总兵用命,与张鹤鸣何干?窃人功勋,相鼠无皮,胡不死乎?!”言官不依不饶。
“咳,陛下,张鹤鸣乃是由于朱燮元丁忧,不得已顶替。仓促上任,加之其对于西南军务不熟悉,虽有瑕疵,却也并无大过。臣以为不应为此苛责,否则恐寒了众臣之心啊。”首辅黄立极出列说道。
“张卿年事已高,西南多瘴气,我看不如允其致仕罢。什么功啊过的,就不要追究了。五省总督继续由朱燮元担任,命其夺情起复,继续剿灭安氏叛军,诸卿以为如何?”朱由检和颜悦色地说道。
黄立极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事情怪怪的,好像有哪不对,一时之间却又悟不出来,只得退回原位,不置可否。
其他的人却没有想那么多:看着张鹤鸣要遭,皇帝却还挺有人情味地不予追究,虽然丢了官职,但这样的结果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要知道,当初熊蛮子因为经略辽东不利,可是被传首九边了啊!
于是众臣出列高呼:“陛下圣明!”同意了皇帝的处理方案。
不过,明明是西南的事情,却把朝堂的议题给引到了辽东上。两场大捷不仅给了朱由检信心,也给了大明群臣自信。“赢学家”开始冒头,高呼收复辽东,让大明再次伟大!
关于经略辽东的人员,又成了争议的焦点。原辽东巡抚袁崇焕一气之下辞官回了广西老家,辽东经略王之臣因为跟袁崇焕闹矛盾,早就被召回了。现在的蓟辽总督阎鸣泰上任数年无所作为,根本就无力承担收复辽东的重担。而且有传闻他给魏忠贤建立生祠七处,这是群臣所不能忍的。
辽东经略的人选,朱由检属意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不过,廷推的结果却选出了孙承宗、王之臣、袁崇焕、朱燮元,其中孙承宗和袁崇焕的呼声最大。而孙承宗、朱燮元一个是三边总督,一个准备复任五省总督,所以人选似乎就只剩下了袁崇焕了。朱由检算是知道原本的袁崇焕是怎么上位的了。
但是他在知道“己巳之变”的前提下还选袁崇焕,怕是脑子有坑。于是朱由检不允,他将名单打回,要求重新廷推。这一次,王在晋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廷推的结果上,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袁应泰。
那就王在晋了,朱由检拍板。
众臣皱眉,王在晋可是保守派,陛下这是小富即安、无有进取之心啊!众人都感到有些失望。
西北部,陕北的民变并没有因为延安城下的那一场大屠杀而偃旗息鼓,反而因为这群人被打散以后各处流窜,如同点燃了星星之火,使得陕北的民变更加严重了,甚至波及到了山西、甘肃、宁夏等地。
西安城外,洪承畴身上穿着崭新的大红官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不久之后,一辆囚车咕噜噜地从城门驶出,囚车内正是洪承畴原本不得不仰其鼻息的原陕西巡抚胡廷宴。
洪承畴脸上还带着伤口,伤口刚刚结痂,但他的眼神却非常明亮;而胡廷宴毫发无损长得白白胖胖的,眼神却是灰败的。洪承畴招了招手,让囚车在面前停下。
“胡廷宴,你有想过你会有今天么?”洪承畴笑问道。
胡廷宴有些迟缓地抬头,看了洪承畴一眼,桀桀一笑,说道:“洪承畴,不要得意得太早,殊不知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陕北的这趟浑水,不是那么好淌的!”
“我洪承畴不是你这等无能之辈!”洪承畴面色不变,淡淡道。说完,他摆了摆手,让押运囚车的士兵将胡廷宴拉走。
延绥镇,士兵们终于等到了朝廷发饷,可惜欠饷二十三个月却只发了两个月!朝廷不会想就用这点银子就将他们打发了,然后将之前的帐一笔勾销吧?!士兵的怨气极大,总兵官杜文焕都快要弹压不住了!
“陛下口谕!”太监曹化淳见局势不妙急忙喊道。好在现在的皇帝还是有点威慑力的,众人慢慢安静了下来。
曹化淳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大声喊道:“陛下说了,朝廷没钱,都被那帮狗东西给贪掉了,朕一顿饭才吃三个菜,只娶了三个婆娘,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不吃饭就会死,你们怎么那么死脑筋,没有军饷没有粮吃,难道不会跟当地的富户借吗?!去罢,不肯借就打一顿,不要闹出人命,不要说是朕让你们去做的,钦此!”
“曹公公,这,这真的是陛下说的?!”延绥总兵官杜文焕人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呐,这是陛下手谕,”曹化淳递给杜文焕一张盖了印的字条,而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陛下让你约束好手下,抢钱可以,尽量不要伤人,如果有人弹劾你的话,陛下一概留中不发,当做没看见,懂了吗?”
“明白,明白!”杜文焕连连点头,而后他掏出一包银子塞给曹化淳说道,“小小心意,还请公公莫要嫌弃。”
曹化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还是把银子塞了回去说道:“不必了,你们军中更需要钱,留着吧。”
台下:
“娘咧,这皇帝说人话咧!”
“恁瞎咧咧,皇帝不说人话难道说鸟话乜?!”
“管他什么话,皇帝让俺们抢富户,这话中听,俺爱听。”
“什么抢,借,咱这是借,莫要污蔑皇帝。”
“借了要还么?!”
“俺们当兵的那么穷,拿甚么还?!不还!”
(本章完)
第40章 朱由检怕死,文官们也怕死,老朱家的
第40章 朱由检怕死,文官们也怕死,老朱家的皇帝是有前科的!
十月中旬,四川白杆兵自石柱出发,向西北入陕,穿越关中平原后东入山西,自晋南向东北挺进,越太行山入河北,经保定抵京畿地区,全程四千里,历时一个半月。
长时间远距离的极限行军,让这支军队疲惫不堪:他们脚上穿的草鞋新旧杂错,显然是在路上临时编的;纳底布鞋被他们背在身后,舍不得穿。
历尽艰辛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马祥麟的心情却并不好。离家千里、前途未卜,任谁来心情都不会太美妙。这种不满,在几天后,他在北京城下吃了个闭门羹以后,达到了顶峰。
京师城门紧闭,城头上驻军如临大敌。朝廷的人都懵了,因为兵部并没有下达调兵的命令,而马祥麟可一点也不像是要造反的样子。那么结果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这三千白杆兵,是皇帝私自调来的。这是在干嘛?皇帝想要造反吗?!
四位阁臣联合六部尚书叩阙,将正在太液池垂钓锦鲤的朱由检拽了出来。
“哦,你们说白杆兵啊?没错,是朕调来的。这不是打了胜仗嘛,先帝曾为奢安之乱呕心沥血,白杆兵斩杀了奢崇明,我让他们来给先帝抬棺,以求告慰先帝,很合理吧?”朱由检淡淡道。
阁臣李国棤心中冷笑:合理?!捷报上明明记载,九月七日马祥麟还在与其母秦良玉夜袭遵义城;京师九月十二日才收到的捷报,就算是用八百里加急传旨,如今也才十月十五日。难不成这白杆兵是插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这调兵的命令,分明是早就送出去了。按照时间估计,恐怕是皇帝刚登基没几天就下令了。
“陛下,依祖制,应当以京营护卫京师,外兵入京是为违制。为先帝抬棺,自有大汉将军,何必调遣外兵?!”李国棤虽然心如明镜,却还是给皇帝留了几分面子,没有直接戳破他拙劣的借口。
“《皇明祖训》‘武臣不得预九卿事’,陛下忘记了汉时董卓乱政的教训了吗?”首辅黄立极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董卓?!不过是三千白杆兵尔,竟可比得上西凉的十几万大军了吗?!”朱由检冷笑道,“《大明会典》云:胜军,主将率军盛装入城,奏凯乐,携俘虏及缴获献于太庙前。尔等横加阻拦,是何居心?!”
自八月二十四日朱由检登基以来,大明君臣之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相处模式维系至今,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的今天爆发了最剧烈的冲突。
文官们极其厌恶皇帝的自行其是,他们对局势的失控感到恐惧。然而朱由检也不能总是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之上。他没有想到这群文官对于皇帝触碰兵权竟然敏感到了如此发指的地步,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谨小慎微的了,但还是迎来了如此剧烈的反抗。
不管怎么说,今天白杆兵必须进城,白杆兵不进城他这个皇帝怕是要落水了。
跟内阁辅臣以及六部尚书大吵一架之后,朱由检骑马张弓持矛,在亲军卫的簇拥下,强行刷脸给白杆兵打开了城门。
马祥麟懵逼了:皇帝亲自出城迎接,他什么时候有那么大面子了?!他这一路的怨气都化作了愕然和受宠若惊。
“臣,石柱宣慰使马祥麟叩见陛下!”
“免礼!马卿此番千里跋涉,鞍马劳顿,实是辛劳。”朱由检诚挚道。
说完,他把着马祥麟的手臂和他一起进了北京城。当天,三千白杆兵就接替了紫禁城的防卫,白杆兵成为了白杆卫,马祥麟任白杆卫指挥使,全权负责皇宫禁卫事宜;三千白杆卫三班倒,分三批轮流值守。
土木堡之变后,亲军二十六卫就只剩下了锦衣卫,与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其余各卫已并入京营,不再归属于皇帝直属禁卫军序列,在行政、人事、薪饷等全方面受制于文官。
夺权也就算了,文官掌控京营以后,京营战斗力急速崩坏,仿佛文官天然就是跟当兵的八字不合,恨不得把国家的军队给阉了。
自嘉靖以后,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员由廷推选出就已经成了惯例,武举变成了以文章策论定输赢,中举的基本全都是文官子弟。锦衣卫本来是勋贵的自留地,如今勋贵子弟只能在锦衣卫弄个虚衔,掌卫事的基本全部成了文官的人。
也不能说锦衣卫就完全废掉了,但他们肯定不算是皇帝的人。锦衣卫的职能本就不是专精于间谍事业,锦衣卫校尉只是为了解决京城权贵多,衙役卑微不敢管,而专门设置的高级衙役,干的是城管和派出所的活。
朱由检能够直接掌控的,就只剩下宫中四卫的这可怜的两千人。虽然宫中四卫隶属于御马监,由御马监太监执掌,其军官从内廷系统或勋贵子弟中选拔,但也依旧没办法保证绝对干净,相对于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白杆兵,他们的战斗力存疑。
白杆兵跟他不熟,说多忠诚肯定也是扯淡,但至少这群人相对于他来说是干净的,因为白杆兵没有理由去弄死他这个皇帝。朱由检就不信文官能够牛逼到把两千公里外的土司白杆兵都给渗透了,要是真的做到,那他也就认了,死了算活该。
至于忠诚,这玩意是可以培养的。上位者施恩本来就容易,要是这都拉拢不到人,那他活该去死!
这一晚,朱由检睡得很安稳,但京城里的很多人却睡不着了,宵禁对这群人来说形同虚设,内阁首辅黄立极的府邸烛光亮了一夜。
第二天朱由检照常上朝,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文臣们对于昨天的事情也没有再提,好像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他们这种默契才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
文官集团,这是个被当成是阴谋论而嘲笑的词汇,朱由检认为其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后世的公务员群体一样,不能捂着眼睛说看不见就是没有,要说其组织多严密不至于,但其行为逻辑却是趋同的,很容易就形成集体意识,对事物作出近似的判断和处置办法。
这个群体女性多了以后就会倾向于维护女性的利益,间谍多了就会出卖国家的利益。
而文官集团倒也没有那么玄乎,但肯定也是会本能地维护士绅利益的,毕竟“只有背叛自己阶级的人,没有背叛自己阶级的阶级”!
朱由检怕死,文官们也怕死,老朱家的皇帝是有前科的!
不过虽然这件事情闹得非常难看,但目前来说皇帝并没有血洗朝堂的倾向,也没有这个实力,所以对于皇帝的出格举动大家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才是熟悉的味道,大明的皇帝要是不整点幺蛾子,大臣们都要以为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傻子呢。
朱由检一向是很耿直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臣也知道皇帝在做什么,他也知道大臣知道他在做什么,一切都是明牌,堂堂正正的摒弃阴谋诡计的斗争!他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希望能够睡个安稳觉而已,这是多么朴素的愿望啊。
我感觉这章争议会很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我的这个解释,你们如果有不同意见就直说。
(本章完)
第41章 钱粮地屋给编制,再发个媳妇。
第41章 钱粮地屋给编制,再发个媳妇。
石柱土司是汉人土司,马祥麟的先祖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其父马千乘冤死狱中时,他尚且年幼,万历皇帝命他母亲秦良玉“代行宣抚使事”。
如今马祥麟已经晋为宣慰使,不过还是逃不过老母亲的血脉压制,石柱土司上下包括马祥麟自己都还是习惯听从秦良玉的号令。
石柱土司以马氏家族为核心,整合大山外六族与大山内七族,共同构建了“十三族屯兵”的耕战体系,其中汉人土人各半,相互联姻,高度融合,早已不分彼此。
而石柱的土家族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五溪蛮。五溪蛮曾经在马良的忽悠下,追随汉昭烈帝刘备一起讨伐东吴,参与了惨烈的夷陵之战。
朱由检在将石柱白杆兵转化成宫廷宿卫以后,还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这是一支自带加密语言的部队。白杆兵的士兵平时习惯用土家话沟通,能够听得懂汉话,但是不怎么会说。这就极大加剧了外界对他们腐蚀拉拢的难度。
他还直接让白杆卫围绕着皇宫北面的景山搭窝,这里属于皇城范围,原本京师三大营部分营址所在,作为皇宫防线的一部分,周围不允许有人居住,十里无人烟,进一步减少了白杆卫与外界的接触。
对于自己搞不定但又很憎恨的东西,人们往往喜欢使用精神胜利法。如今白杆卫有了几个别称:塌鼻军、哑巴卫、大枪兵。
以往皇宫宿卫大都挎着腰刀之类的武器站岗巡逻,如今的白杆卫夹着四米长的大枪巡逻,看着就非常有威慑力,让人不愿靠近。
站岗的时候,白色的枪杆高高竖起,有三个人那么高,看着非常带感。朱由检觉得自己都成“苏丹”了,再加上蜀人有白巾缠头的习惯,就更像了。
拉拢人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些:给钱、给地、给编制,再加上发媳妇,简直无敌了!媳妇这玩意朱由检还真发得起,宫女们性压抑得都快发癫了。一边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一边是被关了好些年的深宫怨妇,简直就是绝配。
北上的白杆兵大都没有家室。当初浑河一战,石柱家家缟素,如今皇帝又调兵,其实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父子参军的,父亲留下,兄弟参军的,哥哥留下,成亲有孩子的留下,被派来北京的就只剩下了一群年轻的光棍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不用上战场了,而是混成了皇帝亲军。虽然也还是回不了家乡,但这种结果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好了。皇帝亲军啊,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向嘎鲁,换岗了,你快去相婆娘吧,去晚了可就被人挑完了!”一名白杆卫士兵红光满面地走过来说道。
“我,我有点怕…”那名叫做向嘎鲁的年轻士兵踌躇道。
“怕什么,杀贼你都不怕,还怕女人?!我跟你说,这群姑娘一个个长得跟仙女一样,族长家的闺女都没有那么好看。咱们三千弟兄呢,不一定够分,错过了你后悔一辈子!”彭阿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向嘎鲁一听,也是急了眼,扛着大枪急匆匆往景山赶。
“向嘎鲁是吧,别紧张。听好了,皇帝说了,相婆娘要你们相互看对眼,不能用强。提醒你一句,想要妹儿跟你,首先嘴巴要甜。去吧,找到了跟你婆娘一起过来领婚书。”
“旗长,俺不会说汉话啊!”向嘎鲁听说还要说话,一向嘴笨的他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会是吧,来,我教你,现在跟我学:‘我中意你;姐姐你长得真俊啊;俺会对你好的;跟俺好吧……’”
临阵磨枪,真到了上阵的时候,向嘎鲁脑子直接空白了。向嘎鲁一眼就看上了一个有些年岁的姐姐,他记得娘亲说过,找婆娘要找年纪大一点的,屁股圆的,好生养。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到人家面前,“我我我”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脸都红了。
好在年纪大的会体贴人,那宫女觉得向嘎鲁长得也算板正,虽然笨了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叫李玉娘,你叫什么?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吧?”
“嗯嗯嗯。”向嘎鲁连连点头。
“你多大了?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是个老姑娘了,你真的愿意娶我嘛?”
“嗯嗯嗯。”向嘎鲁继续点头。
“那我们去画押吧。”李玉娘继续说道。
“嗯嗯嗯。”向嘎鲁一味地点头。
“唉!”李玉娘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满是无奈,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木鱼疙瘩。
“向嘎鲁,十,十七岁。”他用手比划着说道,“姐,姐姐,我中意你,会对你好。”
噗嗤!李玉娘笑得眼泪都出来,最终还是她主动抓住了向嘎鲁的手腕,拽着他去领取了婚书。
“我,我这就有婆娘了?!”向嘎鲁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朱由检并不是直接把宫女给送出去了,她们还是要在宫里当职,每月轮休两次,每次三天,可以让她们回家造娃。这样就不是一锤子买卖了,而是让宿卫跟皇宫重度绑定,搞事情之前要想想自己的妻儿了。
至于害怕无法禁绝内外,让皇宫成了筛子?原来不早就成筛子了嘛,现在反而是做好的时候,白杆卫除了皇帝谁的面子都不给。出嫁的自然也并不包括朱由检以及媳妇们的贴身宫女。
考虑到其夫妻俩的特殊工作性质,后续还要给白杆卫配套托儿所、卫学。再过十几年,等这批娃娃长大,那就更不得了!
马祥麟没有来凑这场热闹,他已经有媳妇了,夫妻俩感情非常好,最关键是他们老马家也不知道怎么了,娶回来的这些媳妇一个比一个能打,皇帝想要送他两个宫女做妾,他愣是没敢要。
马祥麟很无奈,皇帝这一套整下来,他的这帮手下怕是不会再跟他回石柱了,真就是乐不思蜀了啊。皇帝也太不要脸了,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脚,都不避着点,呸,无耻!
朱由检给白杆卫的待遇是,每个人在景山有一小块宅基地,种地是没办法,但可以搭窝,宫里出建材,士兵们自己动手,相互帮衬着把房子建起来。
军饷每个月有七斗米,三两银子。装备坏了可以报修不用自己钱。白杆卫由皇帝直属,见官不拜,若是犯律,有司无权审理,朱由检就是要让其不受任何人胁迫。
(本章完)
第42章 保守派认为激进派太过保守
第42章 保守派认为激进派太过保守
“…陛下,依臣之策,遂可五年平辽!!!”
嗡地一下,朱由检整个人都懵了。看着台下王在晋侃侃而谈、信心满满,他甚至怀疑自己没睡醒,这一定是个噩梦吧?袁崇焕,我就知道是你!是不是你杀了王在晋、披上了他的人皮?!!!
本来朱由检把孙承宗支去大西北,就是不想继续他的辽东战略。什么关锦宁防线?那玩意分明就是关锦宁战线!防线上那个硕大的突出部,长得跟个茶壶泡泡似的,说这是为了防守?!谁信啊!
打不过,老老实实认输当个铁王八不行吗?人家大唐这种武德爆表的,都缩在睢阳城挨揍了一年;南宋死守襄阳,蹲在钓鱼城送走一个蒙古大汗,好歹活出了第二世。
真当大明还是当初远征蒙元的大明啊?时代变了好不好!倾国之兵能不能干死野猪皮不太好说,但是绝对能够拖死大明朝啊!没那个经济实力好吧!
孙承宗主政辽东四年,修复大城九座、建成堡垒四十五,练兵十一万,看似成绩斐然,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四年时间耗费白银两千多万两,人力物力无数,直接把大明朝的经济给干垮了!
陕西为什么叛乱?辽饷都收到天启十七年了!当然,这样说略有亿点点夸张,但辽饷加征、朝廷财政赤字是不争的事实。
朱由检一上台,就要面对的是九边高达六百万两白银的欠饷!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有一百多万饥肠辘辘的士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抓着他的曳撒裙边,问他啥时候发饷,问他:“皇帝,你凭什么差饿兵?”
睁开眼,就是户部尚书郭允厚两手一摊,告诉他:“陛下,户部真没钱了!这账臣是真的算不过来,不如加辽饷吧……”
扭头就看见陕西几百万饥民,红着眼睛、手上拿着锄头钉耙,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真傻,真的!难怪当初老王头当初那么欣赏袁崇焕,天天给他表功,原来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朱由检简直都快要哭了:老师孙承宗是激进派,他以为的保守派王在晋比激进派更激进,合着朝廷上下,真真的保守派就只剩下他这个皇帝了啊!坏了,他真成孤家寡人了!
“王尚书,你当初与孙师争论经辽事略,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朱由检苦涩地提醒道,渴望事情能够有所转机。
然而他这么随口一问,直接把老头给整哭了,如今六十六岁的王在晋红着眼说道:“忆当年世事之艰,直堪泪下。熊王入关,辽兵溃,溃人众挤轧,关门不得阖者四昼夜,此时已无关矣。
廷推经略,无人敢任,国家养士二百五十年,无人肯赴国难,不几辱朝廷而羞当世乎?
晋愿以身殉,为国心殷,单车就道,守前屯、宁远等处。遂招集散亡,整修废堞,收复关前之弃地,联属海外之孤军,救负固之氓以保前屯,置更番之卒以守宁远,运海岛之储糈,饱我士伍,市辽西之窖粟,济我边民。
臣昔年固收山海关之策,乃是因我军丧师,三军丧胆,我势弱而建奴势强,此等绝境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世殊事异,如今我大明城池完备,兵多将广,又在广宁、锦州接连挫败了建奴,如今正是士气大涨之时。陛下,我大明与建奴攻守易形了,寇可往,我亦可往!”
然而,老头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没有点燃朱由检的热血,反而让他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凉。
王在晋的意思是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局势太难了,朝廷军队被打垮,残兵败将收集起来也根本无力应对努尔哈赤的进攻,所以他才提出保守战略,但是现在局势变了,如今优势在我。
他想法是让皇帝支持他跟建奴打一场战略大决战,把全国能打的部队都调过来,包括现在皇帝的心头好,宫里的那三千白杆卫。
他觉得辽东的事情拖延得越久,对于朝廷就越是不利的。他听在南京的朝鲜番生说,现在建奴那边已经开始饿死人了,建奴无法冲破辽西防线劫掠大明,就只能往东西两个方向抢劫蒙古人、敲诈朝鲜人。
丁卯之役以后,朝鲜被迫签订江都之盟,要求朝鲜与其约为兄弟之国,向建奴缴纳岁币,开放互市,并承诺不再支援大明。
朝鲜国主李倧说,金国是朝鲜的兄长,但大明是朝鲜的父母,要他跟大明断绝父子关系,他“宁可以国毙,断不敢从”。
然而,朝鲜国主虽然忠心耿耿,但是国内的大臣很多已经胆寒,背着国主跟建奴勾勾搭搭,全然不顾他这个国主的命令!
王在晋认为,现在的朝鲜跟蒙古还在挣扎,朝廷必须派兵救援,与蒙古、朝鲜一起夹击建奴。要是对这两个小老弟置若罔闻,到时候他们彻底倒向建奴,那再想要收复辽东就更难了。建奴正值虚弱,大明蒸蒸日上,在正是反攻建奴,一举收复辽东的天赐良机!
“壮哉,王明初,尔令我刮目相看矣!”首辅黄立极拍着象牙板赞叹道。
整个朝堂都沸腾了,少部分觉得不对的人,也只能站在人群里皱着眉头,不敢吱声。
赌国运,大明什么时候赢过?!朱由检没有被朝堂的风向左右,王在晋已经被他判了死刑,现在他整个人都麻了,因为淘汰掉王在晋以后,他都不知道要找谁经略辽东好了。
朱由检嘴角扯了扯问道:“王卿,那么依你之策需要多少兵马多少钱粮呢?”
王在晋闻言面色一僵,他不是不知道朝廷的困难,但他觉得只要能赢,咬咬牙撑下去是值得的,他小心地看着皇帝说道:“启禀陛下,每,每年需六百万两白银?合兵二十万即可。”
朱由检两手一摊说道:“不如你把朕卖与建奴,看能不能值三千万两银子吧。”
朝堂上火热的气氛也冷却了下来,王在晋刚从南京回来或许不太清楚,但是站在这里的朝臣们可是知道最近朝廷为了钱的事都闹成什么样了。还每年六百万?!大明朝一年所有税收加起来都没有六百万,大家就算不吃不喝全部把钱给他填进去都不够!
(本章完)
第43章 贪图美色,枉顾朝政,塞言闭听,昏君
第43章 贪图美色,枉顾朝政,塞言闭听,昏君呐,昏君!!!
“王爱卿呐,朕任你为协理京营戎政,你不是说要二十万大军嘛,你去练吧,什么时候练出来了再谈收复辽东。”朱由检笑眯眯地说道。
“陛下!”王在晋急眼了。
“朕乏了,今天的朝会就到此为止吧,退朝!”说完朱由检也不待朝臣反应,直接起身开溜,留下满堂公卿面面相觑。
“元辅,这是为何啊?”王在晋面色有些发白,神情恍然,惨白稀疏的胡须随着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明初公,放宽心,陛下并非不喜于你,只是……唉。”黄立极微微叹息,论资历王在晋比他还老,他停顿了一下,凑近了耳语道,“只是咱们的陛下似乎无有远志啊。当日廷推,初次并未有你,是陛下驳回,再次廷推才将你选上是。陛下选你,就是因为看中你的稳重啊,你今日之言,令陛下愕然,陛下如何肯用你?!”
王在晋恍然大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黄立极握住了他有些冰冷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陛下难道是要舍弃辽东乎?!”一个青衣小官原本正与好友窃窃私语,突然惊呼出声,虽然他压着声音,但是却还是引来了一众红袍大员的注视,然而大佬们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没屈尊与之攀谈。
青衣小翰林被一众大佬围观,后背汗都出来了,等大家把注意力挪开以后,他连忙拉上自己的好友混入勋贵队伍溜走了。
勋贵们才不管谁谁经略辽东呢,反正也轮不到他们武官,都是那群文臣争来争去。所以在皇帝退朝以后,他们也都第一时间跟着开溜了。吉祥物要有吉祥物的觉悟,早点下朝去勾栏听曲不好吗?
“今上莫非真有弃辽之意?!”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昔年高皇帝提剑定中原,成祖五征漠北,何曾以退缩为策?辽东者,京师之咽喉也!建奴据辽阳、屠广宁,若放任其坐大,他日铁骑叩关,居庸关能挡女真劲骑乎?”另外一人皱着眉说道。
“是极,宁远、锦州如利刃出鞘,正插建奴肋下。今其国中大饥,蒙古与朝鲜皆怀二心,此天亡后金之时!若此时退缩,士气一溃,再无复振之日!”兵部的官员附和道。他觉得刚刚王尚书的平辽策很好,即使耗费钱粮颇多,缓一缓便是了,五年平辽可以改成十年平辽的嘛。
“若弃辽东,恐辽士民寒心呐!”辽东道监察御史悲声疾呼,他才是最伤心的一个,他的老家就在辽东,如今却有家难回。听到群臣的论调,对于圣意的揣定,他的心都要碎了。
“臣等正欲死战,奈何陛下先降?!”
“先帝呕心沥血为图收复辽东,今上对辽东弃之不顾,如何面对先帝在天之灵,吾等身为臣子不能坐看陛下背负弃地骂名,正应犯颜直谏,以图陛下回心转意,吾决心叩阙,诸君可愿同往?!”
“壮哉,合该如此,吾愿往!”
刚刚回宫的朱由检还在心烦意乱,让太监泡上茶还未喝上两泡,却听闻了群臣堵在乾清门闹事的消息,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魏忠贤?!”
“臣在!”
“你带一队净军驰援白杆卫,不许伤人!天天叩阙,没完没了,扰得朕心烦。”朱由检阴沉着脸说道。
“喏,臣这就去办。”魏忠贤佝偻着腰说道,他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多问了一句,“陛下可有口谕?”
“唔,你让他们上你那报名,看一下谁中午不打算走的,也好让光禄寺给他们准备饭菜。”朱由检淡淡道。
“是,陛下!”魏忠贤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皇帝是会埋汰人的。
乾清门外,一队白杆卫长枪放平守在门前,一个寒光凛凛的枪尖抵在了内阁首辅的鼻子前,再向前一寸就见血了。
“混账,你一个臭丘八竟敢对元辅大人无礼?!”有人怒斥道。
然而向嘎鲁只是翻了个白眼,心想:“尔母毞的谁啊,元辅是什么东西,我又没吃你家大米,凭什么听你的?!俺们白杆卫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听到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向嘎鲁把枪尖往上抬了三寸,直接对准了黄立极的眼睛。黄立极心生畏惧,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他的心中愤恨不已,之前他们要见皇帝,谁人敢拦,如今换了这群蛮兵,一点规矩都不懂,实在是太可恨了。
不久之后魏忠贤来了,他阴阳怪气地传达了皇帝的口谕。
听说皇帝又要请吃饭,还他娘的是光禄寺的饭,不少人面色发白,机灵一点的不动声色地退至众人身后,准备找机会撤离。看来皇帝今天是铁了心不会见他们了。
“岂有此理,昏君,昏君呐!”
“贪图美色,枉顾朝政,塞言闭听,此乃亡国之君!”
“昔日先帝大渐之时,言‘吾弟当为尧舜’,今陛下所作所为如何对得起先帝的期望?”
“住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诽谤君父,该当何罪?!”魏忠贤尖声怒斥道。
“魏阉,就是你蛊惑皇帝,我锤死你!”
“奸逆,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别拦我,我今天就要清君侧!”
蹭!魏忠贤拔剑,对着白杆卫说道,“放他过来!”
“你又是谁啊?”白杆卫看了魏忠贤一眼,撇了撇嘴,不为所动。
魏忠贤尬住了,不动声色地把剑插回剑鞘中,不过他的目的达到了,刚刚还叫嚣要打死他的那几个人,如今面色苍白,不敢吱声。
“来,签字画押!”魏忠贤带着手底下的太监军一个个找人签字,说是为了统计中午饭,但谁人敢签?!签了这玩意怕是会被秋后算账,家破人亡的吧?!群臣避之不及,作鸟兽散。
看着这帮人纷纷离去,魏忠贤面露不屑,就这样的货色也敢对他龇牙?!魏忠贤已经在心中谋算着怎么构陷他们了
“他们走了?!”朱由检躺在躺椅上问道
“启禀陛下,他们都走了,可依臣之见此事恐怕还没完啊,方才臣听到他们在怨怼陛下!!!”魏忠贤气愤地说道。
朱由检抬起眼皮子看了魏忠贤一眼,淡淡道:“随他们去吧,让人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陛下雅量!”魏忠贤夸赞道,然而他的眼底却闪过一丝不甘。
感谢:2127、8332、云转天明、凡尘信者、书外一人荣耀、2971、wwpp007、别惹大猫、大象踢飞、2746、2137…打赏的银两!!!
(本章完)
第44章 劳资家大业大,输得起,就当是练兵了
第44章 劳资家大业大,输得起,就当是练兵了!
朱由检闭门造车想了好久,也没想到经略辽东的合适人选。像孙传庭、卢象升这两根大腿现在都还年轻,资历不够,难以服众;五省总督朱燮元倒是个不折不扣的战略大师,但是他是西南“定海神针”,现在还要处理奢安之乱的手尾。
抽调朱燮元,不知道西南又会冒出个什么妖魔鬼怪来。还有,南北方战争的烈度不可同日而语,抽调他来辽东,也有可能会水土不服。
朱由检明白,自己虽然不是个笨蛋,但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收复辽东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找三条腿的蛤蟆还差不多。
汉高祖曰:“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外,吾不如子房。”朱由检决定找孙世绾聊聊。
储秀宫,孙氏姐妹俩一静一动:孙世绾捧着戚继光的《练兵实纪》看得入迷,而她妹妹则在院子里舞大枪。
“陛下!”孙世绣看见皇帝到来,眼睛一亮,丢下大枪就缠了上去。朱由检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孙世绣心中酥酥麻麻的,肌理粟起,耳朵都红了。
“一身汗,去去去!”朱由检撩起孙世绣的裙摆擦了擦手,而后丢下她往屋内走去,留下孙世绣在风中凌乱。
“哇,皇帝你好偏心!!!”孙世绣泪眼汪汪。
“擦擦汗,别得了风寒,御医可不会治病!”话音刚落,一条巾从屋内飞出,精准地盖在了孙世绣的头上。孙世绾起身,看着这两人,感到一阵无奈。
“别理她,我找你有事。”说完,朱由检毫不客气地挤开孙世绾,坐到了她刚刚坐的位置上,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上来。
孙世绾身体一僵,视而不见,依旧站在一旁,说道:“陛下找民女所为何事?!”
朱由检翻了翻桌面上的兵书,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这本书可了不得,这是《纪效新书》的姊妹篇,是戚大帅教人怎么编练车营的。
而车营正是大明如今与野猪皮对掏,终于能够勉强稳住阵脚的关键。虽然也还是打不过,但比起之前一触即溃的局面,已经好转太多了。
孙世绾能够在众多兵书里找到这一本,说明她还是很有品味的,总好过某个说要参照《纪效新书》重练京营的国公不是?”
“绾绾,你现在是蓟辽总督,你打算怎么收复辽东?”朱由检一本正经地问道。
“啊,我?!”孙世绾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子,颇有些哭笑不得。
“没错,朕是武丁,你现在是妇好。”朱由检肯定地说道。
孙世绾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束手无策,皇帝还是另请高明吧。
“妙哉,知我者绾绾也!”朱由检抚掌道。
“嗯?!!!”孙世绾一头雾水。
朱由检将今天朝会上的闹剧告诉了孙世绾。朱由检表示他也觉得现在大明根本没有实力收复辽东,能够守住辽西走廊和燕山防线就算不错了。但是现在大明朝廷上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一个个吵着要平辽、要跟建奴决战,搞得他心烦。
“陛下,依王尚书言,对于朝鲜国,我大明确是不得不救;至于西虏林丹汗,素来反复无常,则应慎重。”孙世绾轻声道。
“那依你之见,应当由谁来担任蓟辽经略呢?!”朱由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孙世绾闻言,面露茫然之色。
“算了,也是难为你了。”朱由检有些无奈。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真就指望完全依靠孙世绾就能够解决问题,他也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倾诉,多个人讨论,缓解一下压力而已。
孙世绾是聪明,但又不是生而知之,她又不了解朝堂的情况。哪怕是她父亲孙传庭,现在这个阶段的能力也是存疑的。人总是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的,除了挂逼韩信和霍去病。
看着皇帝失望的样子,孙世绾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门外,孙世绣蹲在房檐下,眼巴巴地看着朱由检,那小模样着实可怜。
朱由检向她伸手,孙世绣眼睛亮了,她一把抓住朱由检的手,飞快地蹦跶了起来。
乾清宫,朱由检正在翻看辽东旧档。
“陛下,俺手酸了!”她又一次被皇帝给耍了,沦为为给皇帝按摩的工具人!
“累了你就回去吧,换你姐来。”朱由检淡淡道。
“哦~”孙世绣从善如流,正准备开溜,又听见皇帝说道:“本来我还想让你侍寝来着。”
“嘎?!”孙世绣把刚踏出门槛的那只脚又缩了回来,默默站回到了皇帝的身后。
“你不累了吗?”朱由检憋着笑问道。
“累啊。”孙世绣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就坐下来吧。”
“坐哪?!”
“我腿上。”
“这不太好吧……”孙世绣有些犹豫。
“找到了!”朱由检蹭地站了起来,“王承恩,拟旨,召前登莱巡抚袁可立入朝!”
老袁头可是渤海水师大元帅!他打造的登莱水师,是大明唯一一支可以夸口自己每一次都能摁着野猪皮打的部队。伏击、策反、收复失地,袁可立的战绩非常亮眼。
之所以朱由检没有第一时间想起他来,是因为朱由检以为他跟熊蛮子一样都挂掉了。要是熊蛮子还在,朱由检哪里需要想那么多,直接让老熊上就好了,甚至老熊工作之余还能帮他喷一下朝里的这些文官。
袁可立活跃的时期是天启早年,在崇祯朝基本没有什么声息。也是翻阅档案,他才发现原来老袁刚刚辞职不久,而迫使他辞职的正是咱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
朱由检无奈地看了魏忠贤一眼,要说人家文官骂他祸国殃民,还真没骂错啊!面对皇帝不怀好意的注视,魏忠贤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朱由检心中叹息,希望这一次召见袁可立能够得到让他满意的结果。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难道他这个皇帝自己上吗?恐怕还不如袁崇焕吧!
其实,无论是孙承宗还是王在晋,在战略上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代宗师,但唯独缺乏一线指挥的经验。而大明的敌人,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们几十年的战争经验远不是这些纸上谈兵的文官督师可比的。无论再怎么说,没有战绩就是他们两个最大的问题。
袁可立不一样,他是能够拿出实实在在的多次挫败努尔哈赤的战绩来的。五省总督朱燮元的战绩也非常亮眼,等东南事平,朱由检打算调他来辽东试水,既然戚继光都能从东南一路砍到山海关,没理由朱大总督就做不到。
“屮!老子家大业大,输得起,就当是练兵了!”朱由检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吼道。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孙世绣见皇帝接连抽疯,给吓到了。
“没事,肘,跟咱回寝宫看狸奴。”
(本章完)
第45章 延绥巡抚孙传庭
第45章 延绥巡抚孙传庭
“陛、陛下,我想回去了。”养心殿内,孙世绣坐立不安。勾搭皇帝的时候她很勇,但真成功了反而怂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走了呢?”朱由检笑道。他已经很多天不近女色了,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怀疑自己当这逼皇帝到底有什么意义了。
“陛下,还没熄灯呢……”孙世绣眼睛扑闪扑闪地颤动着。
“熄灯做什么?朕要好好看着你。”朱由检撩开孙世绣的发丝。
“唔!”孙世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堵住了嘴。她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却发现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夜荒唐,弄到很晚。好在第二天休息,不用上早朝。日上三竿,两人悠悠转醒。
孙世绣趴在朱由检的胸口问道:“陛下,你那天晚上真的只是在跟我姐谈事情么?”
朱由检淡淡笑了笑,说道:“你猜。”
“哎呀,陛下~你就告诉人家嘛!”孙世绣黏腻腻地说道。
“真的。”朱由检回答。
孙世绣眼睛都亮了,她高兴地说道:“陛下,那我先回去了?!”
储秀宫,孙世绣已经在孙世绾面前晃悠第三圈了,但是孙世绾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这让她不禁有些泄气。
“姐,你看我一眼!”孙世绣忍不住出声道。
如此,孙世绾才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平淡,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孙世绣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只能化作一腔的憋屈。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从屋内退了出来。
唉!等孙世绣走后,孙世绾才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怅然,从她妹妹进门的那一刻,她的书就没翻过页。
这书是看不下去了,孙世绾起身,出到庭院,拿起大枪开始练武。
“你今天就别练了,下去休息吧。”孙世绾看着自己妹妹说道。
“我不练,我就坐这里看看你。”孙世绣委屈巴巴地说道。
“你不是如愿以偿了么,干嘛这么垂头丧气?”孙世绾头也不回地问道。
“只是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孙世绣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觉得陛下还是最中意你,我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你,凭什么从小到大,大家都是更喜欢你?”孙世绣带着哭腔说道。
孙世绾翻了个白眼,说道:“陛下最喜欢咱爹,不是你,也不是我。”
“啊?!”孙世绣懵了,甚至都忘记了哭。
宁夏固原县,三边总督府,曹化淳身着红色蟒袍,正在宣读圣旨。
曹化淳刚从延绥回京又被皇帝派了出来,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进过厨房了,当初做佳肴谄媚皇帝,成功是成功了,但皇帝重用他的方式好像有点跑偏了,他有些欲哭无泪。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惟社稷之安,必资柱石;疆圉之固,尤赖干城。原吏部郎中孙传庭,器识弘深,才猷练达。今延绥重镇,虏患频仍,特晋尔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
“看来陛下对伯雅很信重啊,恭喜了。”孙承宗很高兴地说道。
孙承宗上书向皇帝推荐孙传庭,本以为最多不过能够给他弄个诸如布政司参议之类的四品官,因为他之前只是做到五品而已。现在直接破格升任从二品的巡抚,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孙传庭拱手称谢,但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喜色。
“可是心怀忧惧?!”孙承宗抚摸着胡须说道。
“唯恐不能服众。”孙传庭回答道。
“我与那延绥总兵官也算相熟,可以修书一封,让他莫要为难你。且以老夫观之,伯雅之才,当个巡抚应当是绰绰有余的,何必妄自菲薄呢?!”孙承宗安慰道。
孙传庭谢绝了孙承宗的好意,他也有自己的傲气。莫名其妙沦为外戚,已经够让人诟病的了,他不想再借孙承宗的名和势了。
“你啊你……”孙承宗指着孙传庭,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着任命诏书一起带来的,还有他女儿的信件。孙传庭拆开信封,张牙舞爪的字迹映入眼帘。
孙世绾在信中说,皇帝对她们姐妹很好,刚到北京城的第一天,就带着她们去了锦衣卫训象所看象。
孙传庭看到这里微微皱眉,如今天下糜烂,皇帝怎能有如此闲心?!不过在看到大明有一头幼象诞生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丝丝笑意。
孙世绾说道,皇帝还特意吩咐尚膳监给她们准备醋,询问她们需不需要把米饭换成面食。
周皇后跟张皇后都很好,没有仗势欺负她们;在宫里也很自由,可以照常习武,皇帝弓马娴熟,就是武艺不太行。
当然,简单问候以后,孙世绾还给孙传庭传递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皇帝并没有清除阉党,如今魏忠贤就跟在皇帝的身边;朝廷的官员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动,阁老和六部尚书都没有换人;朝廷最近打了两场胜仗,西南大捷,五省总督却换人了;皇帝替换了宿卫,群臣哗然。
合上信件,孙传庭有些忧心忡忡,心想自己的闺女在深宫之中,如何能够将外廷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他怕的是自己女儿为了得到消息而坏了规矩,到时候恶了皇帝可如何是好?
“孙大人,您可以给二位娘娘回信,或者有什么奏疏要呈递给陛下,可以一并交由在下。”曹化淳轻声道。
“那便麻烦公公了。”孙传庭向曹化淳道谢,然后伸手在自己怀里摸索,却只摸到了一个干瘪的钱囊,顿时愣在原地。之前他多管闲事,换了些米粮发给饥民,方才却是忘了这一回事。
孙承宗看出孙传庭的难处,他一向对于贿赂宦官是深恶痛绝的,但为了孙传庭,他还是掏出一小袋银两塞到了曹化淳的手中。
这可是帝师,这钱曹公公哪里敢收,连连推辞,于是孙承宗索性就把银子揣回袖子里,直接伸手将其引向一旁,说道:“公公高风亮节,本督备有粗茶,请!”
说粗茶,还真是粗茶,一口下去,全是碎叶沫沫,曹化淳不敢再饮,只能看着茶碗发呆。
第二日,孙传庭拜别孙承宗,带上三五随从,从宁夏固原城出发,朝着东南方向的延绥镇赶去。
(本章完)
第46章 大明不亡天理不容?!
第46章 大明不亡天理不容?!
“换上衣服,随我去上朝。”朱由检将一套宦官的服饰塞到孙世绾怀里,说道。
孙世绾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不多时,一个阴柔的小太监闪亮登场,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朱由检的身后。
然而,今天的朝会不平静。朱由检屁股还没坐热,就遭到了批斗。
“陛下!祖宗之地,怎可轻易舍弃?!还望陛下三思!!!”
“辽东自古以来便是我华夏之地,如今落于贼手,陛下难道不痛心乎?!”
“辽东距离京师近,骑兵一日奔袭二百里,三日便可兵临城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陛下万万不可舍弃辽东啊!”
“啊?!朕何时说过要舍弃辽东了?”朱由检一脸无辜,而后他板着脸继续道:“好啊!你们假传圣旨是吧?”
“李御史,是你传的吗?!”
“王给事中,难道是你?!”
这……两名带头冲锋的言官额头开始冒汗,讷讷不能言。
“陛下,谏官风闻奏事,纵有谬误也是在所难免,还望陛下恕罪。”左都御史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小弟。
然而,朱由检却没有轻易放过他们,而是继续说道:“风闻奏事是吧?那好!你去哪采的风?从谁那听的闻?说啊,回答朕!”
“今天皇帝吃了火药吗,怎么火气那么大?!”左都御史也有些顶不住了,求助性地把目光看向内阁辅臣。然而,这几人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有理会他。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这帮人自己揣度的,皇帝又没有公开说过要舍弃辽东。就算猜对了又怎么样?没有证据,皇帝就可以赖得干干净净的,只能自认倒霉。
“陛下,臣想起来了,臣是从他那里听到这个传闻的。”李御史指向皇极殿靠向门口的方向。人群稍稍散开,露出一个面色苍白的青衣小官。
“是你做的吗?”朱由检问道。
扑通!青衣小翰林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喊道:“陛下饶命!”
他肠子都悔青了,昨日不过一时失言,没想到竟然变成杀身之祸!假传圣旨可是要判处极刑、连坐家小的啊!
“拖出去,打三鞭。”朱由检说道。
小官愕然抬头,反应过来后,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高呼:“谢陛下!”
金瓜武士从大殿两侧走出,一左一右夹着小翰林走了出去。
朱由检眉头微皱,心想:“有毛病,挨揍还要说谢谢?”
然而,摁下这瓢,那边又浮起。
“臣启奏陛下:近日于市坊间查获御用器物数百件,勘验内府印记无误,乃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门下内侍所窃,臣请斩魏忠贤!”
“这是朕让卖的。”朱由检淡淡道。
“请陛下切勿包庇罪阉!”言官直接硬顶。
“臣弹劾前吏部验封司郎中孙传庭献女媚上!”
“臣弹劾三边总督孙承宗用人不当、治军无方!”
“臣弹劾五省总督朱燮元杀良冒功!”
“臣弹劾白杆卫指挥使马祥麟!”
……
“嘶,这是要造反呀!”朱由检面无表情,这哪里是弹劾大臣,分明是弹劾他这个皇帝啊!这是要报复他昨天辍朝的举动吗?!还是新账旧账一起算,觉得他这个皇帝失控了,所以故意警告一下他?!
朱由检眼神扫过内阁几人时,黄立极微微垂首,李国棤一脸坦然,另外两个是糊涂虫。
南京户部尚书毕自严面色难看地看着朝堂上的这一幕。本来他打算在朝会上提出变法大计,争取更多支持,却不曾想今日上朝竟撞上百官与皇帝顶牛。何至于此啊?
朱由检在忍,他怕自己忍不住叫白杆卫过来血洗朝堂。他想不通这帮人怎敢的啊,是被前几个皇帝惯坏了,还是觉得他朱由检软弱可欺?!
呼!朱由检吐出一口浊气,命司礼监将弹劾奏疏照单全收。任这帮人再怎么狗叫,他只要留中不发就行了。他还是不想杀人,因为他善。
但他实在恶心坏了,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宫门一锁,学他的爷爷万历皇帝,直接罢朝!历代大明新君的心气,就是这样被这帮虫豸磨没的。
不过,恶心归恶心,朝会还要继续。毕自严正式在朝堂上提出自己的“变法八条”:增加盐引、精简军队、严查空饷、京畿开荒、清查隐田、兴办军屯、规范税收、运粟实边。
户部尚书郭允厚面色铁青,带着心腹逐条驳斥,做最后的挣扎。然而辩论赛的胜负,从来不由辩词决定,而在于上位者的态度。
朱由检早就看郭允厚不爽了,于是保留其户部尚书衔,将其调入内阁,明升暗降,同时任命毕自严为新的户部尚书。
如今的内阁倒是不再被骂作阉党走狗了,可惜他们跟阉党一样都失势了。皇帝既不用太监批红,也不把内阁当回事,这一届的阁老都快成纸糊的了。
关于毕自严的改革方案,朱由检感觉这玩意看着就扯淡,他并不觉得这一揽子计划能够成功。不过他是“挑人不挑事”,专业的事情他又不懂,后世的经验也不能直接往现在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毕自严他要用到死。
毕自严确是牛逼,崇祯年有一半时间都是毕自严肩挑户部,拖着大明这架破车上路,居然能够做到让崇祯年的财税收入逐年上升。虽然有竭泽而渔的因素,但依旧无法磨灭他的功劳,说他是大明理财第一人都不为过。
非常反直觉的是,崇祯朝的国家财政收入相较于天启朝,是大幅好转的,账面数字甚至差不多翻了一番。
财税收入增长,军队战斗力缓慢提升。如果不是那场席卷了半个帝国的旱灾降临,没准大明真的能够撑到摁死野猪皮的那一刻。
朝堂上,朱由检与毕自严隔空对视。
毕自严觉得皇帝真可怜,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却要面对这一大帮官场老油条,能够撑住也真的是不容易。
朱由检觉得毕自严真可怜,崇祯二年冬,己巳之变,建奴围攻北京的时候,他为了维持住勤王军的后勤累到“头面臃肿,口吐鲜血”,当了好多年户部尚书,退休的时候家无余财。
现在提出的这些个变法措施,没有不得罪人的,可以预见的将来,关于毕自严的弹劾肯定不会少,这种人才可要死保才行。
推书《事后诸葛亮,朕的丞相来自五丈原》,四级老登,有4本百万巨制。卧槽了,逛哔站刷到他视频,说上新书榜了,然后我就装逼说我在榜一,要不要给个章推。后面一看,我成小丑了,但是牛逼已经吹出来了,那就推吧。练气修士在合道大佬面前装上了,大佬还笑嘻嘻说了句:“好呀,那就拜托道友了。”
(本章完)
第47章 大明皇帝上班日常(上)
第47章 大明皇帝上班日常(上)
毕自严变法第一刀:
他提出要将积压的二百万引盐变为“盐票”,允许商人认购后分期兑盐,盐票允许交易,允许持有者以“盐引抵押贷款”,盐商可用未兑现盐票向户部借款,年息一成半。
大明太仓银库收入的两大支柱便是田赋以及盐课。在张居正主政时期,太仓每年可以收到田赋约九百万两白银,盐税二百万两白银,而如今太仓总收入包括田赋、盐税、钞关税、金银、均徭银等也不足五百万两。
而盐引本质是一张购物卡,朝廷为了税收方便,出售盐引给盐商,盐商拿到盐引以后去盐场兑换实物盐。但现在的情况是朝廷为了多赚钱超发了盐引,很多人拿着盐引兑不到盐了,盐引信用崩塌,快成厕纸了。
毕自严的想法就是把盐引改成延时兑换,每年兑换二十万引,恢复盐引的信用,增加其金融属性,使其变成抵押物,相当于变相发行国债。
他在原有的四柱清册法基础上增加三时簿,即“朔望簿”“月要簿”“岁会簿”以及征解、支销二簿的复式记账,改良出新的记账方法来堵住现行盐法腐败的漏洞,揪出寄生在大明盐课上的蛀虫。
朱由检看着朝堂上毕自严侃侃而谈,却有些面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滚,有种强烈的呕吐感,好在类似他一样反应的人还有很多。
朱由检虽然可以勉强听懂毕自严的意图,但是这玩意就像是在上数学课,给他把前世的心理阴影都整出来了。为了不在朝会上睡着,朱由检的大腿都被他给自己掐肿了。
“太恐怖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户部尚书嘛?!”朱由检心想。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朱由检的精神都还有些恍惚,“小太监”孙世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整个人也有些沉默。
“怎么样,第一次上朝的感觉是不是跟你想像得不太一样?!”朱由检扭头问道。孙世绾点点头又摇摇头。
乾清宫前,孙世绾正准备与皇帝分别拐回她自己的小院,朱由检却将她一把扯了回来说道:“别走啊,上完朝还要批红呢。”
“陛下,后宫不得干预政事的。”孙世绾憋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说出来以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虽然她本人对于军事政事有极大的兴趣,但这种明显是践踏规矩的行为还是让她感到了非常的不安。
“扯那许多,当初太祖还说宦官不得识字呢,别多想,随朕来。”朱由检伸手搂住了孙世绾的肩膀,把她拐进了乾清宫。
魏忠贤与王承恩对视一眼,又如同脏了眼一样迅速分开,虽然一触即散,但他们还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那一抹羡艳之色。
朱由检让孙世绾自由翻阅奏疏,看原文及内阁批文,然后让她写下自己的批文,跟内阁批文一样用一张小纸条贴附在奏疏上。
《辽东巡抚王之臣请增兵饷疏》
王之臣奏报建奴屯兵辽阳,请求增拨粮饷五十万两,并弹劾宁远总兵满桂骄纵贪渎。
嘶,看到这封奏本,朱由检心里毛毛的,今年八月八日,由于朝廷欠饷,发下去的军饷又被贪污,宁远兵变,时任辽东巡抚毕自肃向朝廷要饷未果,向晋商借款被拒,最终被辽兵逼得上吊自杀。
那时候朱由检还没有即位,木匠哥哥又有点死了,朝堂暗流涌动根本没有精力顾及辽东那边,所以便造就了这一出惨剧。
而毕自肃正是毕自严的亲弟弟!!!很难说清,毕自严提户部发起变法,有多大程度上是受弟弟惨死的刺激。
内阁的意见是给满桂发“申饬敕”,户部那边说五十万两拿不出来,最多只给三十万两,九边都欠饷,如果给辽东那么多,另外几个军镇会闹。
孙世绾又引用了她爹孙传庭的话,他爹认为满桂当初宁远之战的时候拒绝分兵的策略是对的。满桂上书说“臣但知守土,不知其他”,不应该简单理解为抗命。所以绾绾觉得不应该斥责满桂,反而要加以安抚,对于军饷,她认为应该核查兵额之后再发,杜绝吃空饷。
朱由检批红:圈出内阁申饬的字样,在下面写上“不允”。关于拨款三十万两,写上“依拟,户部速拨”。
“王伴伴,让尚衣监给满桂弄一套飞鱼服,再赏赐黄金一千…算了,赐他黄金五百两吧。”朱由检说道,绾绾看着他若有所思。
查账?!怕是要坠机的吧。吃空饷的问题,拔出萝卜带出泥,朱由检现在还不打算去碰。
《兵部复议东江毛文龙请饷事》
毛文龙自皮岛奏请粮饷三十万石,兵部认为其虚报兵额,建议只拨付十万石,并派御史核查。
内阁拟准。
孙世绾附议。
朱由检写上“未可轻许”。
毛文龙的问题他打算等袁可立来了再说,毛文龙这个人是有点反骨的,当初老袁是毛文龙的上司,两人相爱相杀、吵吵闹闹,反倒是把野猪皮霍霍得挺惨。
《登莱巡抚李嵩报水师战船朽坏疏》
登州水师现存战船 127艘,其中 68艘年久失修,请求工部拨银 12万两修缮。
户部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表示等朝廷有钱了一定给他拨款。
内阁准拟。
绾绾觉得应该给钱。
朱由检叹了口气,写下“依拟”二字,同意了内阁的意见。
《户部请裁省织造钱粮疏》
户部尚书郭允厚奏请暂停苏杭织造局岁造段匹,可省银二十八万两,以充辽东军费。
这就很幽默了,现在郭允厚已经被调岗了。专业的事情专业的人去干,朱由检在这封奏疏上嗅到了一股子阴谋的味道,虽然他不能明确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新任户部尚书毕自严肯定可以,所以他把这封奏疏打回,让户部再议。
《漕运总督苏茂相报运河淤塞事》
临清至徐州段运河淤塞一百二十里,漕船滞留四百艘,恐误漕粮北运。
《陕西巡抚洪承畴请蠲免延安府税粮疏》
延安府大旱,秋粮仅收三成,请求免征天启七年税赋。
《吏部题覆起复袁崇焕疏》
袁崇焕上疏请求复职,吏部以“舆情未协”暂缓。
内阁的意见是同意袁崇焕复职。
绾绾直接摆烂交白卷。
朱由检不允。
他寻思着要不要遣袁崇焕去养大象,恢复洪武年间的广西训象卫编制,然后去东南亚抢粮食吃。
(本章完)
第48章 大明皇帝上班日常(下)
第48章 大明皇帝上班日常(下)
《翰林院请开经筵日讲疏》
建议皇帝恢复经筵讲学,以“圣学正心”彰显新朝气象。
“屮,什么玩意!”朱由检低骂了一句,把这封奏疏直接丢出门外!
《钦天监奏彗星见东方疏》
九月丙午夜,彗星现于东方井宿,长三丈,占曰“主刀兵大起”。
“真不真的?!”朱由检看了这玩意有点挠头。
不过他们还说,这是因为君王失德、朝中有小人作乱,所以要求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宗庙,祈求消灾免祸?!
黄立极这老东西建议他参照汉武帝下《轮台罪己诏》?!
留中不发!
“绾绾,你说钦天监是不是太多余了啊?!”朱由检抱怨道。
《南京守备太监刘文耀请修孝陵卫疏》
孝陵卫营房倾圮 200间,请拨内帑 5万两修缮。
年年坏,年年修,不允!
《云南巡抚闵洪学请改土归流疏》
闵洪学认为土司桀骜,相互仇杀不断,汉夷冲突严重,唯有“改土归流”方能长治久安。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朱由检觉得现在还是不要刺激这些土官为好,土司不老实,难道这些边疆的流官就很老实了吗,能收几个税钱啊?!
《衍圣公孔胤植贺新君登极表》
曲阜孔府上表称颂皇帝“德配尧舜”,并进献鲁锦 100匹。
按道理来说,朝廷应该给予远超其进献的赏赐,但朱由检能忍住不砍死孔家满门都算不错了,还封赏?!而且人家秦良玉的贺表上个月就从四川送到了,你衍圣公在山东,离得那么近,好大的牌面啊?!朱由检把贺表揉成一团丢到了地上。
《朝鲜国王李倧奏请册封疏》
因丁卯胡乱后需大明册封以正王位,并请求援助火器对抗建奴。
册封没问题,火器就算了,先不说大明自己都不够用,现在朝鲜的情况,给他们送火器就是给建奴送火器。
朱由检批示:必要时候可以允许朝鲜国王来大明避难。
《顺天府尹请修卢沟桥疏》
《鸿胪寺少卿病乞致仕疏》
《太医院请增药料银两疏》
《保定府清苑县呈报秋鼠伤禾事》
《光禄寺请更换膳房铜锅疏》
《御马监请疗马鼻湿病疏》
……
有时候太过集权了也不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皇帝做决定,地方的奏疏一来一回大半个月就过去了,毫无效率可言。朱由检虽然已经算是熟练工了,但还是哈欠连天,累得够呛。
“嗯?!”朱由检仰头,恰好顶在了一团柔软上。
“我见陛下疲惫,所以想给陛下揉揉。”孙世绾轻声说道,她的面色有些绯红。
“往上一点,对,没错,使点劲?!嘶,不错,继续!”
“这才是人生啊!”朱由检心中感慨。
“嗯?!福建巡抚朱钦相上报,郑芝龙拒绝了诏安,说之所以谈不拢,是因为福建总兵俞咨皋剿贼不利?!”
《福建总兵俞咨皋报剿海寇郑芝龙事》
福建水师于厦门外海遇郑芝龙船队,损战船二十三艘,退至金门。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朱由检好想哭,他感觉大明四面皆敌。几年前福建水师跟荷兰人干架,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驱逐出澎湖,结果现在又来了个巨寇郑芝龙。
俞咨皋是俞大遒的侄子,不过他比起俞大遒差远了。当然,大明卫所崩坏是普遍现象,全怪他也有点过分了。
郑芝龙想要“奉敕专通蕃之利”“钦准专营市舶,凡通蕃舟楫,非奉令旗不得行。”他要的是垄断东南海上贸易。
福建巡抚想要他死,总兵俞咨皋哭诉自己打不过,请求朝廷调拨登莱水师支援。
登莱水师现在自己都半死不活呢,还支援!本来大明在觉华岛有两千艘战船,结果在那场所谓的宁远大捷,被野猪皮趁着海上结冰突袭,全部被烧掉了,自此大明北方水师算是报废了。
杀人放火受诏安,朱由检也想砍死郑芝龙这个死汉奸,可惜做不到啊。兵部以及内阁建议调遣广东水师助阵,联合荷兰人绞杀郑芝龙。
绾绾则认为,从兵法角度来说应该“避实击虚”,与其跟郑芝龙打海战,不如复刻开国之初的海禁之策,锁死海岸线,将倭寇饿死在海上。
历史证明,海禁确实是有效的,如果真的能禁的话。有人可以把自己老妈卖作娼妓,海贸一年几千万两白银的利润,足够皇帝落水很多次了。
朱由检批复让福建巡抚继续诏安,可以答应郑芝龙的要求,给他的“海防游击”的官职,前提是他把自己的儿子郑森送来北京为质。
而后安慰了一下俞咨皋,让他不要在跟郑芝龙打了,先把兵练好,什么敲诈勒索过往海商之类的事情多去干,赚点军费。
不知不觉入了夜,乾清宫懋勤殿内,燃起多支大蜡烛。
孙世绾趴在朱由检身旁睡着了,哈喇子流到了《弹劾孙传庭献女媚上疏》上面。
朱由检从奏疏堆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筋骨噼啪作响。
“陛下,浴水已备好,敢问陛下可还需要尚膳监准备夜点心?”王承恩轻声询问道。
“唔,朕要吃火不思、春卷、肉糜,准备两份,算了,多做点,给值夜的宿卫太监宫女们都送上,你也陪朕吃点。”朱由检说道。
“谢陛下恩典。”
朱由检将孙世绾摇醒,刚刚醒来的她睡眼惺忪、云鬓松散、面泛潮红,在烛光摇曳之下更有一种诗一样的美感,有道是“玉容惊觉浓睡醒,烛影深摇懋勤宫”。
“陛下……”孙世绾迷迷糊糊地呢喃道。
“起来,洗漱,然后陪朕吃宵夜。”
大木桶前热气蒸腾,孙世绾手指搅着衣摆,腿脚有些发软。虽然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但她没想到会是今天,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形式,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衣服滑落,绾绾果然如朱由检所想,是有“腹肌”的。浅浅的马甲线并不明显,摸上去却能够感受到区别。
孙世绾吃痛,身上的肌肉收紧,显现出惊人的线条感。与那些身形单薄的小丫头片子不同,孙世绾颇具肉感,为人慷慨,朱由检对她简直就爱不释手。
一个时辰以后,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朱由检撕扯着蒙古大肉饼,孙世绾一个春卷咬了三口。
(本章完)
第49章 善修兵戈,严阵以待!
第49章 善修兵戈,严阵以待!
一个月后,袁可立进京。这一次朱由检学乖了,没有让他上朝,而是选择先在乾清宫召见,君臣之间通通气。
“袁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了。”朱由检望着这位年逾甲的老臣温言道。然而袁可立却未领情,他翘着胡子气哼哼地说道:“老臣听闻陛下有意舍弃辽东?”
“谣言都已经传到你们河南了吗?!”朱由检讶然。
“何止是河南,都传到江南了!”袁可立愤然道。
“好想砍人啊。”朱由检心想,而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袁卿误会朕了,朕不过未采纳王明初之策,怎么就可以说朕要弃辽呢?莫非你也以为,我大明当倾举国之力与建奴决一死战吗?”
“王在晋蠢蠹尔”袁可立不屑道,随即正色:“老臣愚钝,然事关社稷根本,不得不冒死进谏。臣闻辽东欠饷一年余,兵备废弛,恐为建奴所乘,伏乞陛下及早谋划布局。”
朱由检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若朕委卿经略辽东,卿欲何为?”
“当善修兵戈,严阵以待!”袁可立肃然道。
“如此朕便安心了,朕所忧者,正是诸将轻敌冒进啊。卿且为朕详述方略。”
“臣观辽东困顿久矣,物力殚竭,难以为继。以臣度之,三年之内,建奴必再犯边。孙承宗所创关宁铁骑配合车营之策,臣以为甚善。然其广筑墩台之举,实乃愚蠢之至!
夫城池之用,在断敌退路、击其粮道,使敌军不敢轻越。然墩台之上,兵少且多为步卒,守御尚且不暇,安能出击?建奴若犯边,尽可绕墩台而行,此等工事徒耗钱粮、虚散兵力耳!若臣总领辽东军务,必弃守墩台,将兵力尽皆收缩于大城之中。”
“躲在大城之中,就能挡住建奴南下么?”朱由检半信半疑。
袁可立摇了摇头说道:“建奴铁骑来去如风,可日行百余里,单凭城池难以阻截。然大城所在使其有所忌惮,不敢深入。
建奴南下劫掠,来时如风,我军难以阻挡。然其归时携大量掠获钱粮及百姓,必受拖累,如此,我军便可出城野战。胜则可歼敌,纵使不胜,亦可夺回大部物资百姓。如此建奴徒劳往返,得不偿失,日久必困。
况且战守之道,重在精兵。”
“练兵之要,人所共知。然国库空虚,如之奈何?”
“财力不济时,当汰弱留强,保留精锐,用兵不求大胜,但求保全,亦可令军士屯田自给,节约钱粮。当然,此乃权宜之计,根本还在于整顿赋税。毕自严才干出众,望陛下予以重用。”
“若建奴取道燕山来犯,辽西之兵岂非鞭长莫及?”朱由检提醒道。
“此事确需慎重,我等向赖察哈尔部牵制建奴,然林丹汗首鼠两端,不足为恃。当修缮燕山关隘,屯驻重兵。除关外布防外,京畿更需劲旅拱卫。
臣料想陛下亦知,我大明分兵于多处驻守,建奴则可集中兵力攻之。所谓久守必失,故我军主动出击实属必要。
东江毛文龙所部颇堪大用,朝鲜之地亦不可轻弃。孙承宗‘三方布置’之策仍有可取之处,唯需因地制宜收缩防线。其中水师尤为关键,既可输送粮饷兵员,又可袭扰建奴后方,攻其要害。臣请重整登莱、东江二镇水师,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朱由检取出一封奏疏递给袁可立,说道:“此乃毛文龙请饷之疏,兵部指其虚报兵额,卿以为如何?”
袁可立看过后说道:“毛文龙确有虚报兵数之举,却亦有隐情。东江镇收揽流民难民不可计数,需粮米赈济方能安辑人心。其所为固然有过,然恳请陛下准臣亲往皮岛,彻查情由,训诫毛文龙。至于扶持东江镇乃是既定之策,不宜轻率更张。”
朱由检闻言叹道:“朕自登极以来,忧心辽东,夙夜难眠,唯恐有负祖宗基业。今得袁卿剖陈利害,朕心稍安,辽东重任,便托付与卿了。”
袁可立肃然拜道:“陛下不以臣老迈,不罪臣狂直,委以重任,臣敢不效死?!”
第二天朝会,朱由检正式任命袁可立为辽东经略,节制辽东、蓟镇及登莱军务,加兵部尚书衔。
争论了两个多月的辽东经略人选终于尘埃落定,大家虽然对于皇帝的任命颇有微词,但总归是没有让“放弃辽东”的传言成真。
袁可立的性格刚烈,嫉恶如仇,跟朝里其他大臣的关系并不好,跟孙承宗那种左右逢源的情况差很多,其实这种经略人选更应该考虑他们能够撬动多大资源的。原本袁崇焕可以当上辽东经略,就是因为无论是孙承宗还是王在晋都非常看好他。
朱由检也不确定让袁可立上位能够干成什么样,一切只能让时间来证明,其实按照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皇太极绕道入关,换谁来都是拦不住的,这是硬实力的差别,不是策略可以改变的。
现在的辽东一共才七万兵力左右,分守各地,锦州一万人,宁远八千余,前屯到山海关大概有一万三千人,关宁军有一万五,由满桂和祖大寿统领,精锐骑兵三千多,再加上皮岛的三万拖鞋军。
而建奴平时就能出动六七万的骑兵,拼尽全力,加上仆从军可以爆兵十万骑,骑兵跟步兵是不一样的,当初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说“任尔几路来,我自一路去”的前提条件就是骑兵的高机动性。
当初三路大军的布置正常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几路大军差三十里就能合围了。高机动就能做到以多打少,集中优势兵力对明军发起绞杀,就是这样大明才打得那么艰难的原因,大明实在是太缺乏骡马了。
东南土司叛乱,西北农民起义,东北的野猪皮,东南的倭寇。反正该做的布置朱由检都做了,最后能够达成什么样的结果他也不知道,也急不来,接着奏乐接着舞就对了,瞎折腾才会坏事。
他向各地藩王乞讨的钱已经陆陆续续到账了,要钱果然是天底下第一难的事情,这些个藩王抠抠搜搜,大都只给了几百两银子打发他,甚至还有反向苦穷,跟他抱怨朝廷的岁禄没有给到位的。
只有一个叫做唐王的傻子给了他三万两银子,还问他够不够,不够就卖些王府的地,再给他凑凑,朱由检有被感动到。
最后几十个藩王一共凑到了十七万两银子,并没有凑齐木匠哥哥的丧葬费,还要向谁伸手呢,朱由检犯了愁。
其实说藩王吃垮了大明这是很偏颇的,藩王确实有钱,但要论对大明的伤害恐怕还是比不上那些士绅的,朱由检打算给藩王们松松绑。
4级老登,有4本百万巨制,掀开荒姐的裙摆,在神三的镇压下杀出血路的绝世狠人!
(本章完)
第50章 直娘贼,今年怎地结冰这么快?!
第50章 直娘贼,今年怎地结冰这么快?!
天启七年十一月上旬,还没到冬至日,北京城已经下雪了。
朱由检像往常一样从被窝里起来,又被冻了回去,紧紧抱住媳妇取暖。
“陛下,起来吧,你已经两日不上朝了。”周玉凤有些无奈。
“不去!”朱由检耍赖一般把头埋入软玉之中。最近上朝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什么南京地鸣了,自西北迄东南,隆隆有声,说明他这个皇帝身边有奸逆。
那个阁老、这个侍郎的亲戚在老家又被乱兵给洗劫了,请求弹劾延绥总兵官杜文焕、延绥巡抚孙传庭治军不利、纵军抢劫,还说什么皇帝重用外戚是亡国之道,孙传庭的任命是皇帝的中旨,不符合程序,批评皇帝此举非明君所为……
但朱由检是什么人?这种程度的批判对他来说不过是清风拂面罢了。
陕西巡抚洪承畴和三边总督孙承宗也被弹劾了,因为在他们的治理下,陕西的民变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呈现出一股烽烟四起的态势。
关于以上种种弹劾,朱由检一概扣下,就应当做是没意见。虽然朝臣们恨得牙根痒痒,但是皇帝龟缩在皇宫里,又有白杆卫这帮油盐不进的南蛮护着,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
现在整个朝堂是毕自严的主场,所有部门都要围绕着他的改革进行,又到了年底账目盘算的时候,每天的工作都是各种查账、算账,枯燥又烧脑,这种朝会朱由检参加了几次就不想去了。
中午,朱由检肚子饿得咕咕响,才终于从被窝里钻出来。吃饱以后,朱由检来到懋勤殿,此时“大冤种”孙世绾早已经在这里干活很久了,她幽怨的眼神让朱由检有些不敢直视。
“真是辛苦你了,我给你揉揉肩。”朱由检谄媚地走到了孙世绾的身后,他们之间的身份像是完成了互换。
面对皇帝上下其手,孙世绾也有些顶不住了,她拍掉朱由检的手掌,低声道:“陛下,我好像怀上了。”
“啊?!”朱由检有些懵,他这才十七岁,就要当爸爸了?!
虽然对于此事早有预料,毕竟他们又没有做保护措施,可是为什么最先怀上的会是绾绾呢?!他明明跟周氏在一起的时间更久,做得更多啊!
……
这场大雪比起往年来得更早,席卷了整个北方,陕西的暴乱似乎也因为这场雪稍微降了温,瑞雪兆丰年,大雪暂时性地缓解了陕西持续了近一年的干旱,也让陕西的老农们看到了希望。
起义初期声势浩大,攻占了县城、杀了贪官、分了府库,其后大部分时间里面流民们都是被官兵撵得四散逃亡,惶惶不可终日。流民队伍默默解散,变回了顺民,回到自己的家乡,寄希望于来年能够有一个不错的收获。
不少人死在了路上,化作了官军的军功,然而无主的田地却轮不到这些幸存者们来瓜分,而是被老爷们给占去了。不过没关系,老爷们也需要有人替他们耕种,当个佃农也能有一口饭吃。
辽东自古以来就是苦寒之地,这里的雪早在十月份就已经开始下了。
披甲奴李四正这片冰天雪地里亡命奔逃,他连夜出逃,从晚上一直到白天,不敢有半分停歇,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喉咙粗喘,甚至已经演变成了哮鸣,每一口冷风的吸入都让他的肺部有如刀割般疼痛,他的身体痛苦不堪,他的精神近乎崩溃,但是他不敢停下脚步。
因为披甲奴逃跑一旦被主人抓住,就会被挑断手脚筋虐杀至死,绝无生还的可能。可是不逃,难道就能活了吗?!如今的辽东,小米四钱五分一斗,大米八钱一斗,就连他的主人每日都只能喝稀粥,更何况是他这种奴隶?
李四脑子比较活络,学会了几句女真话,昨天夜里他分明听到了他的主人说,要把他们这这群残废给杀了,省下麸糠喂马,待来年开春再去抓一批新的阿哈回来种地。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李四亡魂皆冒,情急之下,他直接下到了冰河里,然而踩碎薄冰的动静却将他的位置暴露,冰河下的水出乎意料的温暖,岸上他的主人叽里呱啦说着女真话一顿咒骂。
李四在冰面下一路潜行,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在窒息前一刻,李四用脑袋顶开冰层冒了出来。
他抓住岸边的枯草,手脚并用,拼尽全力才从河里爬了出来,然而全身湿透的他,在这冰天雪地里又如何能够生存?或许是早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那名女真披甲人才会选择离开,因为他已经活不了了。
刺骨剧痛将李四掩埋,灼烧感袭来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想要脱掉身上的破衣,手指却不停地颤抖不听使唤
”回家,俺要回家!”李四低声嘶吼着,他扭动着身体努力向南边蠕动着,然而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微弱。
咔嚓咔嚓,一双颇为臃肿的靴落到了李四的面前。
“大帅,这里发现有一个逃奴,还有半口气!”士兵惊喜的声音响起。
“抬回去罢,能不能活便看他的造化了。他娘的,简直不要命了,这般天气也敢往水里跳!”毛文龙低声骂道
咚!毛文龙捡起一块石头丢到江面上,薄薄的冰层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石头沉入水底,激起一连串的泡泡。
“直娘贼,今年怎地结冰这么快?!”毛文龙面色有些阴沉,他们东江镇据守皮岛,凭仗水军,平日里根本不怕建奴。然而每到冬天江面结冰,就是东江镇最虚弱的时候,建奴们的骑兵可以直接在江面驰骋,对他们发动突袭。
现在袁可立那个遭瘟的又回来了,毛文龙可不想让这个老东西一上任就看他的笑话!
他现在就是带人出来探查建奴的动向,好让自己心中有数,方便提前做好布置,今年忒冷,看来是不好过了。
其实不止是他不好过,现在的建奴也不好过,现在的建奴正处于虚弱期,人口大量流失,粮食也匮乏。
老奴临死前发了疯,大肆屠戮辽东汉民。无谷之人,杀!士绅,杀!女人,杀!,老人孩子杀!杀杀杀!!!一个县一个县地屠杀殆尽。
高淮乱辽将辽人推向了努尔哈赤,但那时候整个辽东还有四百多万百姓,如今的辽东一片死寂,能够喘气的已经不足一百万了!当初辽人不相信朝廷选择投靠建奴,如今建奴露出了真面目。
在努尔哈赤屠辽之后,辽东汉民与满人的矛盾彻底激化,毛文龙收纳辽东难民,就此创立了东江镇。
状态很差,脑袋空空,容我睡一觉,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51章 冬至日大朝会
第51章 冬至日大朝会
天启七年十一月廿七,冬至日,在朝天宫彩排了两日的大朝会如期举行。
昨日,尚宝司在皇极殿东南设宝案,鸿胪寺在殿东门外设贺表案;礼部在丹墀中道左右设藩国贡物案,钦天监在文昭阁设报时鼓;教坊司在殿内将编钟等雅乐礼器摆好,为乐器调音;锦衣卫在殿内陈列仪仗,午门外设金鼓;御马监备仗马、驯象。
寅时,第一通鼓响,文武百官至午门外按品级列队,文官居左,武官居右。
第二鼓,百官从左右掖门入宫,过金水桥后于皇极殿前按“品级山”站位。
此时,朱由检正在华盖殿穿戴衮冕礼服等候升殿,他的三个媳妇正围在他身边,在给他整理衣冠。不得不说,朱由检本来就长得很帅气,穿上这身冕服之后更是增添了几分神性,看着威严不可侵犯。
第三通鼓随着冬至的第一缕阳光响起,鼓声大作,经久不散!
朱由检起驾赴皇极殿,教坊司奏《中和韶乐圣安之曲》,侍卫在御座前放置“小神锋”,阶下鸣鞭三响。
鸿胪寺唱“入班”,文武百官进御道,文官北向西、武官北向东,行四拜三叩礼。奏《丹陛大乐万岁乐》,百官山呼万岁,齐呼:“律应黄钟,日当长至”。
礼部官员导引序班举贺表案入殿,鸿胪寺宣表官跪读表文,百官俯伏聆听:“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
贺表用词诘屈聱牙,像是有催眠的作用,好在冕冠很重,朱由检不敢低头,这才没有睡着。不过下面的臣子们却很亢奋,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平时并没有参加朝会的资格,也只有等到大朝会的时候才能得见天颜。不过皇帝确实是比大熊猫更珍惜、更值得参观的生物。
而后传制官宣制:“履长之庆,与卿等同之”,百官再次舞蹈、跪拜、山呼万岁。
最后教坊司奏《中和韶乐安定之曲》,皇帝起驾返华盖殿,百官按序退出。
朝会结束之后,还有赐宴,皇帝和群臣换下礼服、朝服,更换常服。
一般来说,只有五品以上官员可以参加赐宴,朱由检破例让参与大朝会的一千多官员都吃上了席,皇极殿装不下,就分散一部分人去中极殿和建极殿,外廷三大殿都用上,挤一挤也是够了。
这次冬至大朝会最引人侧目的,不是从一品的国公、正二品的文官,不是长相衣着有异于中原的外国使臣,而是站在了队伍最前面的唐王朱硕熿。
最近一次参加大朝会的藩王也只有襄王朱瞻墡了吧?但他是宣宗皇帝朱瞻基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朱硕熿跟今上八竿子打不着吧?为什么他能受邀参加大朝会?!众臣疑惑不解。
朱由检其实很尴尬,他闹了一个大乌龙:他本以为唐王是那个热血青年、擅自率兵勤王的明末藩王第一靓仔朱聿键,没想到找来的居然是他的爷爷,朱聿键现在还没有袭爵呢!
其实朱硕熿本人也感到很迷惑,他之所以给皇帝钱,不过是想贿赂皇帝,好让皇帝同意他废黜长子朱器墭,立自己的次子为世子而已。王妃早亡,朱硕熿没有嫡子,礼部以“无嫡立长”为由,强行给他立了世子,但他根本不喜欢这个长子。
“妈的,不管了,错就错吧,乌龙就乌龙吧。”朱由检起身走到朱硕熿面前,抓住这老头的手臂,把他请到自己身旁坐下。
老头吓了一大跳,他们唐藩这一系,是太祖封的,跟后面的皇帝关系疏远,他们唐藩可不受待见。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面见皇帝,他跟朱由检可不熟啊!
朱由检也表现出一副亲善的样子,跟唐王窃窃私语,面带笑意。后续传出去的小道消息肯定是:唐王慷慨解囊,捐赠三万两白银给先帝营造陵墓,因而被陛下看重。
但是唐王本人听到的可不是什么好话,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朱由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唐王叔,朕听说你把你的长子跟孙子关起来了?!你想改立次子,这不符合礼法吧。”
朱硕熿冷汗都出来了,皇帝的手都伸到南阳去了吗?现在的锦衣卫还能有这样的本事?!还是说有小人告状!
“陛下,许是有奸逆诬告,臣万万不敢有此念,请陛下明察。”朱硕熿硬着头皮狡辩道。
朱由检斜着眼睛看他,让朱硕熿的身体都僵硬了。
过了好一会儿,朱由检才淡淡道:“唐王,敢做不敢当,这就没有意思了,你这样让朕很为难啊。其实想要立自己宠爱的儿子做世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嘛。我的那位皇爷爷不就很想立福王叔做太子吗?!只是群臣百官不同意而已。你觉得你这样做,朝廷会同意吗,礼部会给你的次子册封吗?除非……加钱!”
嗯?!朱硕熿愕然,他面色数变,最后在桌底下伸出三根手指比给皇帝看。
“三十万两吗?虽然少了点,但也……”
“不是,陛下,臣说的是三万两!”朱硕熿急了,三十万两不如把他杀了算了!
“太少了。”朱由检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五万两?!”
“三十万。”
“八万。”
“三十万。”
“十万。”
“三十万。”
“十五万,陛下,这真是要了臣老命了!王府几千人马,人吃马嚼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三十万两是真的拿不出来啊!”朱硕熿叫屈道。
朱由检当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这些个藩王拿出百万两银子是没有问题的,周王守开封都爆了五十多万两金币呢!不过,真要榨干他也是不现实的。
“咱们各退一步,二十万两吧,朕帮你把事情搞定。”朱由检淡淡道。
朱硕熿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举杯向皇帝敬酒,同意了朱由检的敲诈。
朱由检满饮,而后说道:“你的长子长孙,你也别折腾他们了,送来我这里吧,我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朱硕熿点了点头,心中却满是疑惑。
朱由检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避免一场家庭惨剧,因为按照原本的历史线,唐王世子会被毒杀。而后朱聿键在朝廷的干预下被立为世子,在继承王位后为父报仇,又把自己的叔叔给杖杀掉。
还有他确实对朱聿键有好感,既然想起来了,就不想再留他在唐王府忍饥挨饿、担惊受怕了,不如抓到身边看能不能培养成宗室大将什么的。
(本章完)
第52章 局势大好,大明朝复兴在即
第52章 局势大好,大明朝复兴在即
又敲诈了二十万两银子,朱由检心情大好。毕自严那边也给他带来了好消息:盐法改革初见成效,盐课收入增加了二十万两,朝廷的开支裁减了五十多万两,再加上秋收银两到账,朝廷的财政赤字已经缩小到二百万两以内了。
九边今年的军饷已经发下去了九成,当然,去年欠的还没有补发,可能永远也不会补发了。虽然不厚道,但这样至少暂时稳住了九边的士兵,让他们不至于兵变。
似乎大明的一切都在缓慢好转,不过朱由检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假象罢了。人和方面他可以勉力改变,但是天时是绝对会按照原本的历史如期而至的,到那时候,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这不是以人的力量可以扭转的。
唐王的封地在南阳,南阳素有“中州粮仓”之称。朱由检跟朱硕熿商量,他不要唐王的银子,让他兑换成粮食运送过来。
“唐王叔,你想恢复藩王三律不?!”朱由检促狭地说道。
朱硕熿呼吸粗喘,但他知道皇帝肯定还想跟他要钱,于是并没有立即搭话。
“王叔,我允许你离开封地自由行走之权如何?!王叔,我允许你们唐藩宗亲科举入仕如何?!王叔,我允许你参与海贸如何?!
王叔,你在嘉靖年间因擅自离封地被弹劾,险些遭废黜吧,不觉得憋屈么,其实一直被困在南阳是很痛苦的吧,王叔难道不想到处走走,看一看我大明的万里河山么?!”朱由检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朱硕熿终于忍不住了,但还是不解地问道:“陛下此举到底意欲何为?!陛下不怕各地藩王作乱么,陛下不怕大臣们群情汹汹么?!?!”
朱由检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老唐王的肩膀有些伤感地说道:“王叔啊,天下要大乱了!”
轰隆,朱硕熿脑海如同晴天霹雳闪过,愣在原地。
他勉强笑了笑说道:“陛下,不过是蕞尔小贼作乱,何至于此啊?!”
朱由检摇了摇头反问道:“贼从何来?!是这老天要让百姓活不下去了啊。王叔啊,宗室与国同休,这些臣子可以在改朝换代之时改头换面,但你我却万万不能啊!王叔被囚于南阳,朕又如何不是被囚于这北京城的方寸之地呢,还望王叔多多思量啊!”
“我年纪大了,财货于我如过往云烟。”朱硕熿笑了笑说道,“既然陛下愿意与我敞开心扉,那么我也总不能太过吝啬不是?!我家中尚有三十万石存粮,我回去就派人给陛下运来。”
“好,都是一家人,就应当共赴国难才是!”朱由检一脸激动地握住了朱硕熿的手。
朱由检投桃报李,当场写下允许朱硕熿编练王府卫队、自由行走、出海贸易、宗亲参加科举的圣旨。至于这中旨有没有用,就要看唐王自己的本事了。反正如果有人弹劾唐王,朱由检就当看不到。大明应该还没有人胆敢擅杀藩王,只要他自己不怂,皇帝不管,就没人能够拿他怎么样。
唐王朱硕熿在拿到朱由检的圣旨之后也是喜笑颜开。从年轻的时候擅自离开封地,到老年不服朝廷安排想要更换世子,可以看出唐王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物。
昔年高祖刘邦四十八岁斩白蛇起义,成就一番宏图霸业,他如今也才比当初的刘邦大了八岁而已。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锦衣卫数万人,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工匠。朱由检让其中的泥瓦匠开始在皇城范围内修建几个大型粮仓。
此前,内帑的储备以金银为主,皇庄产出的粮食一般也会卖出换成金银。从现在开始,朱由检不允许皇庄卖粮,所收粮食一律存入皇城粮仓。
他还让户部尚书毕自严改革税制度,在不会对朝廷造成大的动荡的前提下,尽量把折色改回实物税,增加南粮北运的体量。
如今的南方粮食价格很贱,甚至已经达到了谷贱伤农的地步,多吸纳南方的粮食对于南方的百姓反而是有好处的。
然而毕自严却提醒他,九边曾经出现过因为朝廷发粮而不发银而闹兵变的事件,他希望皇帝谨慎。
朱由检却选择了一意孤行,因为他知道,即使现在大家不理解他的操作,在以后也会明白他才是对的。
一场持续十几年的、席卷整个北方的特大旱灾已经降临了,但是身处这场大灾难的人们还没有惊觉。
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的大臣,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与以往一样的偶尔会出现的灾年,还在按照以往的处理方式,总以为只要撑过一年半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好不起来了。
现在就已经是未来这几十年最好的时候了,灾难哪怕在改朝换代以后都还在持续。只是满清可以通过肆无忌惮的屠杀缓解其本民族的生存压力而已,这种手段大明可学不来。
年末,西南再传捷报,叛乱土司安邦彦授首,川黔境内传檄而定,所有被占领城市皆已光复,这场几乎持续了整个天启年的大叛乱终于是尘埃落地。
其实,奢安之乱与努尔哈赤的反叛是很相似的,叛乱初期,他们也强迫汉民剃发易服,同样的声势浩大,势不可挡,安奢叛军一度攻陷了贵阳,包围了成都。
当时的成都守军只有两千人,若不是时任四川布政使朱燮元与石柱土司秦良玉力挽狂澜,成都恐怕已经沦陷,而奢崇明割据建国的想法恐怕会成真。
这场叛乱波及川、黔、云、桂四省,死伤百余万,整个西南和东南的部分税收都投入进去了,
虽然朱由检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场叛乱为什么提前了三年就被平定了,他感觉自己都没有做什么,甚至对西南都没有投入太大的关注,但西南的平定对于他应对接下来的剧变是非常有意义的。
平定了西南叛乱以后,朝廷的税收情况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可以调集南兵北上,不至于每次对战建奴都以少打多,兵力捉襟见肘。
朱由检大肆赞扬了五省总督朱燮元,加其少保衔,赐与黄金田宅。并且嘱咐他,接下来对于土司的政策应当以安抚为主,不要过度刺激。
第二大功臣秦良玉也被加封至侯爵,正式成为大明忠贞侯秦良玉。
朱由检想见见这两位,于是让他们在过完年后进京朝觐。
(本章完)
第53章 爹你就是偏心我姐,皇帝也是
第53章 爹你就是偏心我姐,皇帝也是
正旦、冬至、万寿圣节,都会举办大朝会。其中正旦大朝会的规模最为宏大,除去京官以外,还有地方大员如各省布政使、按察使等,以及退休致仕的老同志、外国使节等参加,规模比冬至大朝会大了数倍,参与人数多达数千人。
大朝会上,朱由检颁布了自己的改元诏书,宣告天启年已经过去,现在大明的年号正式更名为崇祯。
改元诏书除了宣布新的年号,还包括新皇帝接下来的施政方针。
相比于原本历史上那冗长的内容,朱由检只写下了寥寥数语,宣布大明是华夏正朔,大家都是华夏子民,大明的兴衰跟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大家应该共同维护大明正统;承诺只要大家不辜负大明,他这个大明的皇帝也绝对不会辜负大家。
对于朱由检的政治承诺,众臣还是比较相信的。虽然相处的这小半年来,皇帝也时有叛逆,经常性作妖,但一个“仁君”的名头至少是跑不了的。
党争还在持续,但是党争的破坏性却被朱由检遏制住了。反正你们吵架可以,要让皇帝杀人没门。重要位置的官员安排也不会如他们的意。
大朝会次日,朱由检召见各地方主官,其中就包括了陕西巡抚洪承畴、延绥巡抚孙传庭!
延绥是陕西的一部分,只是因为作为军镇位置紧要,所以多设置了一个巡抚的位置。洪承畴跟孙传庭的境遇也很相似,都是被破格提升的青壮派,所以朱由检干脆就一起召见了这两位。
“臣洪承畴、孙传庭参见陛下!”两人齐声道。
“免礼,平身!”
“谢陛下!”
君臣双方都是第一次相见,于是开始了相互打量。
孙传庭一表人才自不必多说,只是他眼神怎么看着像是要砍人的样子,朱由检感觉脖子有点凉。洪承畴年纪比孙传庭大不少,面若平湖,眼眸深邃,倒是看不出多少情绪来。
“朕想听你们说一说陕西跟延绥镇的情况。”朱由检开口道。
“启奏陛下:陕西多处遭灾,尤以陕北为烈。去岁陕北大地赤旱,颗粒未收,百姓饿毙者众。臣充任陕西督粮参政时,与流贼接战,察其部中不仅有饥民,更有卫所逃亡士卒,此等情状,不可不细加防备。臣恳请陛下拨粮赈济灾民,并蠲免陕西百姓赋税,以安民心、固国本。”洪承畴说道。
孙传庭想了想说道:“启禀陛下,延绥镇军田多遭侵占,自永乐年间始设之三万顷军屯,迄今竟锐减至五千顷。军中官吏贪腐成风,虚报兵员、克扣粮饷之事,已如家常便饭。此等乱象,致使士卒逃亡者逾三成之数。目下册籍所载士兵虽有四万余人,然真正可堪一战者,却不足两万之众。唯有精锐家丁,身披重甲,胯下骑乘良马,而寻常士兵,只得以木棍充作兵器之用。臣意欲于清源之地重整军屯,整饬军纪。”
朱由检还是老一套,要钱粮没有,他让洪承畴跟孙传庭自己想办法筹措,至于闹出事来,莫要将皇帝托出来就行了,他也会尽量对两人进行回护。
对于皇帝的态度,孙传庭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在延绥镇已经见识过“奉旨抢劫”的士兵了。他作为延绥巡抚,当地的文官之首,当然是接到了很多豪强的告状,不过他也只是让延绥总兵杜文焕收敛一点,别闹出太严重的事情来,然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洪承畴却有些纠结,他当官比孙传庭久,免不了沾染了些官场的习气,之前弹劾上司差点被整死,现在他已经变得谨慎了许多,就像他的用兵风格也是以谨慎为主的。
朱由检也只是跟他们浅谈了一下陕西、延绥的情况,地方的糟糕他早就是有所预料了的。他之所以将两人喊来,更主要的是希望这两个军事天才给他参赞军务的。
朱由检询问陕西剿匪情况,孙传庭表示贼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只要给他五千精兵,足以扫清陕西全境。现在的首要问题还是要维持住军镇的情况,不然要是再让士兵逃亡加入流贼了,到时候的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洪承畴赞同了孙传庭的发言,不过他管辖的范围更大,所以还是希望朝廷可以更加重视赈灾事务。如果一直对陕西百姓收重税,大灾之年灾民又得不到救助,叛乱就永远不会停歇。
这些道理朱由检又何尝不懂呢?但是陕西就是个无底洞,赈灾什么的根本就填不满的啊!
陕西有五大宗藩、三边四镇,以前河西走廊还在的时候,陕西尚且可以通过与西域贸易赚钱,现在就只能地里刨食和依靠朝廷的粮食转运了。毕自严盐课改革以后,转运的情况会缓慢好转,但也依旧艰难,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当地的藩王和士绅开战。
朱由检又询问了两人对于辽事的意见,他们都表示了对于袁可立这位老前辈的尊敬。洪承畴说要多编练车阵,主张“步步为营、且战且守”;孙传庭也认为目前的情况只能固守城池,伺机反击,应该多练精兵。
正事处理完之后,孙传庭忍不住说道:“陛下,臣想见一见臣的女儿,恳求陛下恩准。”
“爱卿见外了,就是你不说,朕也会请你来的,绾绾和世绣也很思念你呢。”朱由检笑道。
朱由检留下孙传庭吃饭,让他与自己的两个女儿相见。
“父亲,我怀有身孕了。”孙世绾小声说道。
孙传庭愕然,既惊喜又心疼。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既已怀有龙子,便需悉心养护,习武之事暂且搁置吧。世绣,你也要照顾好你姐姐。”
“知道了,爹你就是偏心我姐,皇帝也是。”孙世绣噘着嘴说道。
闻言孙传庭也有些无奈,他在家里面都是靠自己夫人的威严镇压两个女儿的,他自己宠上了天,哪里舍得打骂,倒是两个儿子颇畏惧他。
“你于书信中提及的那些外廷机要事宜,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孙传庭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他最关切的事情,也是他这次请求皇帝让他见女儿的最根本目的。
孙世绾张了张嘴,有点难言,还是孙世绣插话告诉了孙传庭答案:“爹你是不知道,皇帝有多宠信俺姐,他让俺姐帮忙批阅奏疏呢!”
“没有,这些奏疏最后陛下还是会看过的。”孙世绾毫无说服力地反驳道。
只有孙传庭呆愣原地,脑子嗡嗡的,他就想问一个:“这到底是为啥啊?!”
(本章完)
第54章 朕用卿,欲效卫霍故事
第54章 朕用卿,欲效卫霍故事
养心殿,朱由检特意命人备了好酒好菜宴请孙传庭。
“孙卿,这些是闽浙等沿海省份还有藩邦进贡的海货,你平时在山西应该很少能吃到,多尝尝。”朱由检笑着说道。
然而孙传庭只是扒拉着米饭,对于满桌的海参、黄鱼、蛤蜊等动都没有动。
朱由检看着孙传庭情绪不对,顿时感觉要坏事。果然,孙传庭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放下碗筷,起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道:“臣愚,昧死上言:
方今天下之势,譬如累卵,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迩来民有菜色,饿殍盈野,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陛下不图精图治,反耽于口腹之欲,在内避朝怠政,重用宦寺,纵后宫干政;在外则轻信边臣,任封疆大吏总揽军政,不加节制。陛下岂不闻唐之藩镇之乱乎?尾大不掉,终成大祸。
方今天灾频仍,陛下本应轸念民瘼,然竟作壁上观,对灾情不闻不问。臣本以为陛下新朝即位,当振新朝政,重整纲纪,岂料陛下竟日渐堕落若是!
伏望陛下听臣愚忠,幡然悔悟,振奋精神,亲贤臣,远小人,勤政爱民,上承列祖列宗之洪绪,下慰天下亿万黎庶之望,做一代明君圣主!”
孙传庭顿首再拜。朱由检稳稳地把筷子上的虾仁怼进了口中,嚼吧嚼吧咽下。这冰冻过的虾仁有点腥,肉质也绵绵的,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吃。
他这才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海参是朝鲜国进贡的干货,听说他们那边有专门的采参女,可以在水下憋气一刻钟。他们还送来了几捆人参,我等下送一些给你带回去。
鱼翅是两广巡抚带过来的贡品,蛤蜊是登莱水师进贡的,本来他们是不需要进贡的,他们贿赂了镇守太监,非要给我上贡,希望朕让朝廷给他们拨款修缮船只。黄鱼是福建的,海米是南直隶松江府进贡的。
这些海货其实朕平时也很少吃到,只是因为大朝会各地加紧上贡,才会这么丰厚。
柳柳州的文章里说:‘永州之野产异蛇,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永之人争奔走焉。’
这些贡品在沿海,可能一条鱼、一筐贝,便可免一家人一年的赋税。朕如果突然禁绝,你说这些渔民是会感激朕,还是憎恨朕呢?!
至于你说朕对灾疫不闻不问,去岁朝廷拨给陕西赈灾银三十七万两,你在陕地见到赈灾的银子了吗?!洪承畴要朕免除陕地赋税,可是朕登基之初就已经停止了陕西辽饷的征收了啊,陕西的百姓知道吗?澄城知县张斗耀不还是拷打百姓追缴赋税,把百姓逼反了吗?!
至于藩镇,我大明立国之初便设置九大宗藩镇守边疆,以为大明屏障。如今九边烽烟四起,岂不正当时?!况边军养寇自重,早已有之,又与藩镇何异?!”
“快起来吧,地上凉。”朱由检上前扶起被驳得有些意识混乱的孙传庭,继续说道:“朕用绾绾帮朕处理政事,乃是因为其才情高绝,通晓军事又知人情。卿指责朕纵容后宫干政,难道希望朕疏远你的女儿吗?这不是为父之道吧?”
“此乃饰非文过之诡辩尔!”孙传庭梗着脖子说道:“既然陛下已经知晓朝廷之弊,为何不设法革除?如今天下久弊,岂是效黄老之道可解决的?陛下难道要学世宗、神宗操弄权术,废弛朝政吗?!”
看见孙传庭不好忽悠,朱由检也有些头疼。他感觉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明明很勤奋了好吧,还要他怎么样?!不上朝又不是不处理政务,大明这鬼制度,上朝除了看一帮人吵架,真能解决问题吗?就算在朝堂上解决了,实际能推动下去吗?
历史留名的大都是能臣强将,但这些人才是极少数。大明朝廷现在九成的反而那些不留名的,蹲在各个位置啃食大明根基的人,这些人才是大多数。这群人,他这个皇帝指挥不动,朝廷的这群公卿大臣也照样很难指挥得动。利益一致的时候认你做领袖,利益不一致的时候直接把你掀翻。
吏治崩坏,那是从底层就已经坏掉了!胥吏“飞洒钱粮、苛索百姓”,就算是官员也要掂量一下,看自己一个三年的流官,跟这群胥吏和地方士绅作对到底值不值当,大部分官员睁一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朱由检没有再跟孙传庭辩论对错,而是说道:“朕用卿,欲效卫霍故事,卿可愿投笔从戎,为朕编练一支足以号令天下的强军?唯有那时,朕才能有革除大明积弊的底气。”
孙传庭闻言,神色有些复杂。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上了皇帝的贼船,下不去了。不管他自己认不认,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把他看作了皇帝的爪牙。于是他拱手道:“臣先祖本就是洪武年间振武卫百户,臣愿执矛戈,为陛下驱驰!”
“哈哈,如此大善!”朱由检喜笑颜开,而后他再劝道,“这鲍鱼软烂入味,爱卿定要尝尝。这金华黄酒味道乃是一绝,卿满饮此杯!”
孙传庭无奈,只能放弃挣扎,陪着皇帝一起奢靡堕落了。酒过三巡,孙传庭就被灌醉了。朱由检把杯里的水倒掉,换上真正的酒水,只浅浅抿了半杯,耳朵就红了。
“承恩啊,把朕的大将军送到朕的屋里歇息,这些酒菜你让人端回去热好,然后给大伙分一分。”朱由检吩咐道。
“是,臣这就吩咐下去。“王承恩说道。
他看着醉倒在桌上的孙传庭,有些羡慕。陛下即位之初就表现出了对于孙传超乎寻常的信重,对他展开拉拢,然而从孙传庭的履历上看他在担任永城知县的时候虽然有几分听讼决狱的才能,陛下又凭什么认定孙传庭堪比卫霍的呢?!王承恩觉得这种信任简直没由来。
(本章完)
第55章 陛下,臣妾明日身体不适
第55章 陛下,臣妾明日身体不适
“绾绾,你爹说我消极怠政。”朱由检投诉道。
“我爹说得没错呀。”绾绾坐在御案前,看着奏疏,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呀!你都不向着我点!”朱由检委屈巴巴道。孙世绾闻言,微笑不答。
朱由检俯身把耳朵贴在孙世绾的小腹上,孙世绾无奈放下手中的奏疏,低头看向皇帝,她有些无奈地说道:“陛下,还早着呢,哪里有什么动静啊?”
闻言,朱由检讪讪抬头,他想了想说道:“朕还没有册封你们姐妹俩呢,册封诏书干脆你自己写得了,说吧,你想给自己封个什么妃?!”
孙世绾轻轻摇了摇头,很有分寸地说道:“陛下还是你做主吧。”
朱由检挠了挠头,说道:“那朕封你为贤妃,封世绣为淑妃吧,等你生下孩儿以后,朕再加封你为贵妃。”
“臣妾谢陛下恩典。”孙世绾起身欲跪,被朱由检阻止。
而后,孙世绾对照着旧档写下了自己和妹妹的敕封诏书。妃嫔有册无宝,皇后之宝现在还在张嫣手里。
朱由检拿着新鲜出炉的诏书去撩拨孙世绣,却没想到她正抱着个痰盂干呕。
“呕!”孙世绣听见脚步声传来,噙着泪抬头,见是皇帝,她边哭边笑着说道:“陛下,俺也怀上了呢!”
朱由检脑子嗡嗡的,急忙上前给孙世绣拍了拍背。
“陛下,呕,我好难受啊,呕,我姐姐都没有吐得这么厉害……”
“辛苦了,朕这就叫太医为你诊治。”
太医院分为十三科,为孙世绾诊治的太医来自妇人科,是一位女医。这位老太太是新入编的,算是在太医院挂名,是朱由检新命人从民间寻来的妇科圣手。
“启禀陛下,娘娘脉如珠滚云盘,圆润流利,往来从容,确是有喜之兆。至于呕吐,则是为恶阻之疾,是由胎气阻滞中焦气机,致使脾气虚弱、胃气上逆所致。方剂选香砂六君子汤便可,只是应当忌食生冷腥辛等物。”
“多谢谈太医为朕的爱妃诊治,朕略备诊敬,还请收下,王伴伴,你亲自送谈太医出宫。”朱由检说道。
“叫你贪吃,你以后不能吃海鲜了。”朱由检点了点孙世绣的鼻子说道。
孙世绣皱了皱鼻子,显得有些闷闷不乐,那些海货又不是她闹着要吃,明明是皇帝拽着她让她吃的。
现在吃啥吐啥,只能喝点稀粥了,孙世绣顿时觉得人生惨淡。
朱由检安抚完孙世绣之后,又去找周皇后,然而没想到周皇后也怀上了!!!
他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周玉凤倒是迫不及待地扑进他的怀里,向他分享了自己的喜悦。
周氏等这个孩子等了太久了。作为皇后一直无出,其下场恐怕不会好。
皇帝有子嗣多当然是好的,可是朱由检现在只有三个媳妇啊,怎么这么巧一起怀上了啊?他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
正在这时,张嫣找了过来。
“嫂嫂,你怎么来了?!”朱由检有些意外。
张嫣对朱由检招了招手,朱由检疑惑上前。张嫣说道:“臣妾听说陛下封孙氏姐妹为妃。”
“对啊,嫂嫂觉得有何不妥吗?”朱由检问道。
“是这样的,国丧已过,陛下改元,臣妾想着也是时候应当为陛下选妃了。太后不在,所以此事理当由臣妾主持,臣妾是来问一下陛下你的看法的。”张嫣认真地说道。
朱由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没有让别人给自己选媳妇的习惯,而且真放开了选,不知道会被塞进来多少眼线呢!不是有个叫姓董的书生给自己选了个仙女,然后给皇帝选一堆歪瓜裂枣嘛!到时候他难道熄灯捂住头,说服自己“无所谓,都一样的”吗?
“选妃之事,就不劳烦皇嫂费心了,还是让朕自己来吧。况且如今朝廷和朕的内帑都不宽裕,选秀女兴师动众的,也不合适。”朱由检回绝道。
“好吧,臣妾知道了。”张嫣眼神有些黯然,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陛下如今独宠孙氏,这不是长久之道。陛下欲用外戚,更应重平衡之道。况且陛下妃嫔太少,还请陛下对此事多多上心。”
“朕知道了,嫂嫂有心了。今晚留下来一起用膳吧。”朱由检说道。
张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不是为了皇帝,主要是她想留下来跟周氏说说话。
嫂嫂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于是朱由检找来魏忠贤,让他带着自己的东厂番子探查一下朝中大臣、勋贵们谁家中有适龄且长相貌美的女子。
要说魏忠贤最会揣摩圣意,他猥琐地说道:“陛下,教坊司里有不少干净的女子,才情容貌俱佳,不妨召以应急?!”
“这不好吧…”朱由检意动了。说是接着奏乐接着舞,登基以来他都还没有欣赏过皇宫歌舞团的表演呢!只见过大朝会上那一大群老头跳的祭祀舞蹈,听的也是曲调肃穆的雅乐。
朱由检好生纠结,感觉自己人设都要崩塌了,真成了孙传庭口中的昏君了。
“魏伴伴呐,你去办吧,让她们在晚膳时为朕歌舞。”朱由检擦了擦嘴角说道。
“喏,陛下,老奴这就去办。”魏忠贤笑得很开心。就怕皇帝太正经,天天对他们这群小人喊打喊杀,现在看到皇帝堕落、贪图酒色,他很开心。
王承恩看着这一幕,喉咙滚动,欲言又止。
晚宴上,朱由检和自己的三个媳妇以及嫂嫂齐聚一堂。大家看着宫殿内响起的靡靡之音、教坊司女子的轻歌曼舞,神色各异:
张嫣懊恼,皇帝的行动也太快了吧?让他选妃,怎么把教坊司喊来了?!她感觉自己好像闯了大祸了。
孙世绾板着脸,一言不发,面色十分难看;皇后周玉凤看着朱由检,面露忧色;倒是孙世绣鄙视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毫不介怀地欣赏起了教坊司舞姬的表演。
“陛下,臣妾明日身体不适,陛下明早记得及时上朝,处理政务。”孙世绾冷冷地说道。
(本章完)
第56章 寡人无疾,寡人好色
第56章 寡人无疾,寡人好色
孙世绾语惊四座,席内瞬间鸦雀无声。孙世绣愕然看向自己的姐姐,周皇后扯了扯她的袖子,朱由检目光向她扫来,两人无声对视,互不相让。
眼看气氛愈发糟糕,张嫣急忙为朱由检开解道:“是我让陛下多纳妃嫔的,陛下不愿为了选秀靡费钱粮,所以……”
“所以”个什么张嫣也不知道,她有些无助地看向朱由检。
“寡人好色。”朱由检闷闷道。
噗嗤,孙世绣失笑,而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众女亦为之绝倒。
张嫣有些焦急地对着孙世绾频频使眼色,孙世绾微微叹了口气服软道:“方才臣妾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朕恕你无罪。”朱由检顺坡下驴说道。
呼!众人松了一口气。
此时,乐声由缓慢渐渐转向轻快,教坊司舞姬们赤足踩于金砖之上,足踝银铃随舞步清脆响动。舞姬们仅以薄纱蔽体,衣料透如蝉翼,腰际鸾凤纹样在烛火中若隐若现。
她们的襦裙被刻意从两侧剖开,舞动之间,玉足从裙摆里伸出,一直显露到了臀部。然而她们不但没有因为春光乍现而羞怯,反倒是动作愈发大胆了起来。
因为她们来的时候,宫里的公公告诉她们:这是一次她们可以爬上龙床,彻底脱离苦海的机会。所以每一个人都在卖力地展示自己,以期待被皇帝看上。
舞至高潮处,十二名舞姬忽如莲绽开,外罩的鲛绡倏然滑落,露出背后以金泥勾勒的缠枝牡丹,却在转身时泄出肩颈雪色。她们弯腰低俯,露出大片春光,朱由检不由得呼吸一窒。
最后乐渐熄,舞姬们纷纷跪坐在地上,仰着脸或是面露羞怯,或是媚眼如丝,一脸期待地看向皇帝。
十二名舞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绝色,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朱由检有些看了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眼角看向孙世绾,孙世绾黑着脸扭头不语。
朱由检很想说:“小孩才做选择,我要一个打十二个。”
但他知道真这样做肯定会被阻止,就算没人拦他,明天也爬不起来了,一不小心还会成为继他便宜老爹“一月皇帝”之后,第二个把自己玩死的倒霉皇帝。
“就你了。”朱由检伸手一指在队伍边边,挑了个最笨蛋的,因为她之前跳舞的时候漏拍了,现在紧张得缩脚趾。
“你叫什么名字啊?”朱由检询问道。
“启、启禀陛下,罪女名叫李秋娘。”
朱由检微微皱眉,这名字一听就是进入教坊司以后取的艺名。不过他倒也没有当场追问李秋娘的本名,毕竟妓女取名本来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名。朱由检对着她招了招手,让她伺候在旁,端茶倒酒。
李秋娘起身,剩下的十一个舞姬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地看着她,有的人干脆哭了出来,她本人却有些惶然。
几位皇后妃子开始打量起这个即将加入他们这个大家庭的女子,想知道狗皇帝为什么会从这么多乐妓之中选了她。
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李秋娘身子都在忍不住颤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蓄满了眼眶。好死不死,她还跪坐到了孙世绾的旁边。
众人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然而预想的刁难并没有发生。孙世绾端详了李秋娘一会儿,忽然就生不起气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我见犹怜么?!”孙世绾心想。
李秋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鼻子,但是泪水却止不住。她学着教坊司嬷嬷的教导强颜欢笑着,但是眼泪却已经从眼眶里落下。
“唉,不要怕,擦擦脸。”孙世绾将一方手帕递给了李秋娘。
“奴婢谢过娘娘。”李秋娘带着哭腔说道。
朱由检歪着头看着这一幕,不太确定这是真的吓哭了,还是段位太高连绾绾都看不出来。
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两位皇后、两位妃子纷纷找借口离开,独留狗皇帝和他的新欢在场。
孙世绾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规劝道:“陛下还是应当以国事为重,节制声色之娱。”
朱由检眯着眼睛看着她说道:“绾绾你吃醋了?!”
“臣妾没有!”孙世绾气急,说完甩给朱由检一个后脑勺,快步离去。
李秋娘也愈发紧张,手指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庇体的衣物,因为太用力导致指骨关节处有些泛白。
“让她们下去吧,都不要送回去了,养在宫里。”朱由检有些做贼心虚地跟魏忠贤吩咐道。魏忠贤心领神会,表示一定妥善安置在偏僻宫院处,不会轻易让娘娘们察觉。
此时李秋娘的身上还穿着她的那件胡姬舞裙,脚踝上的铃铛也没有卸下,朱由检把玩着她的脚丫,看着一颗颗珠圆玉润如同葡萄一般的脚指头,萌生出一种想要咬上一口的想法,最终却因为太过羞耻而没有践行。
他正打算唤宫女来收拾残局,带秋娘下去梳洗,却没想到,李秋娘起身下了床,扑通一下跪倒在了他的面前,直接给他来了个五体投地。
她带着颤音哀求道:“求陛下救一救奴婢姐姐的性命!”
朱由检蒙圈了,太典型了,没想到睡个觉还真能睡出个冤情来。朱由检虽然不是青天,但找他确实比这些青天管用,于是朱由检扶起李秋娘问她冤从何来?!
不过其实没有冤,李秋娘原名李秋月,竟然是去年下狱的协理京营戎政李春烨的幼女,这老东西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居然有年纪这么小的女儿,看来平时也没少娱乐声色。
李春烨入狱以后,女眷发配教坊司,他的那些同僚旧友不仅没有照顾他的家小,反倒是为了正义切割,以淫辱他的妻女为荣,而李秋娘的姐姐就这样沦为了这群人的玩物,被轮番奸淫,身心俱残。
李秋娘本来也是这样的命运的,只是她的样貌更出众,被恃价而沽,教坊司的人希望把她调教得更出色再发卖。
朱由检有些生气,他虽然也知道教坊司不干净,却没想到恶劣到这个地步,视人命如草芥。
妓是妓娼是娼,妓女卖艺不卖身的,教坊司是礼部下辖的正儿八经的正九品衙门,本是为了宣扬礼乐而设置,然而从李秋娘口中他得知“教坊之设,实辱人于死地也“。
教坊司虽然存在“卖艺不卖身”的官方规定,但实际上强迫女乐工卖身。官员通过教坊司名册随时传唤女乐工,甚至将名单外传为市井谈资,若有反抗则会遭受虐待和毒打,轮番凌辱甚至虐杀,且无人追究死因。
朱由检找来魏忠贤,让他先去捞人,免得出现什么意外而后追悔莫及。顺便收集教坊司官吏违律的罪证,好找借口将教坊司彻底收归内廷。
(本章完)
第57章 哪怕路走得再艰难,也总是要有人去趟
第57章 哪怕路走得再艰难,也总是要有人去趟出一条路来的
由于年景不顺,崇祯元年的早朝定于正月初三恢复。除去大朝会,众臣就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不过在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时还会有三日的假期。
第二天一早,朱由检从温柔乡中醒来照常上朝。
李秋娘是真的笨蛋,手忙脚乱地想要服侍皇帝穿衣,面对制式繁杂的龙袍,却慌了神,连最基本的穿衣顺序都没搞明白,更不要说那些个小配饰了。她急得直掉泪,朱由检倒也没有责怪她,而是叫来自己的大伴王承恩过来帮忙穿衣。
“你若是困了就多歇息一会儿,若是待不住,就叫别人带你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皇宫。你现在无品无阶,又是罪臣之女,朕不能给你太高的身份,最多给你封个才人。
你可以去拜访其他几位娘娘,她们都是良善之人,想必不会欺辱于你。若是真受了欺负,也不要忍着,可以说与朕听,朕辨明是非之后会为你做主。不过也不必太过拘束,朕的后宫没有许多规矩,对谁也不会随意苛责,犯错不会动辄杖毙,最多叉出宫去。”
朱由检开了个小玩笑,继续说道,“你无需对上卑躬屈膝,也不能因为翻身了,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去欺辱宫女和太监们。等会儿你可跟随徐太监去挑选你的贴身宫女和小太监。”
李秋娘连连点头,看向皇帝的目光柔情似水。她这次真的算是绝处逢生了,况且皇帝的脾气又那样好,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就算她没有被抓入教坊司之前,在李家也不过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婢生女而已,除了不需要以色娱人,在家里受到的欺负不会少,成年以后也不过会被自己的父亲随手许配给某个下级官员作联姻之用。
朱由检有点受不了她的目光,感觉再多待一秒又要忍不住继续放浪了,到时候又要挨绾绾批评,让她失望了。毕竟绾绾还是有点追求的,不希望自己委身于一个昏聩之人。
徐太监也就是徐应元,原本是魏忠贤安插在信王府的眼线,没有净身之前就跟魏忠贤以兄弟相称,对魏忠贤以兄侍之,然后兄弟俩挥刀斩两兄弟,一起入了宫。但是徐应元进入信王府之后又跳反背刺了魏忠贤,成了朱由检潜邸时候的心腹。
总之,宫里的这群太监之间的关系挺复杂狗血的。朱由检觉得他心思太多,不如王承恩好用,就让他领了内官监,负责安排低级小太监干活;至于魏忠贤和王承恩,则更多是带在身边,干涉外廷事更多。
其实内廷十二监分管诸事,原本的设计是很好的,但是渐渐地,权力垄断或行政性垄断的现象无法避免。官场赢家通吃,最终都会演变成为一言堂,十二监的其他太监都要仰司礼监太监之鼻息。
这种现象在朝廷上也有体现:朱元璋费尽心思废除了两千多年的丞相制度,但最后又会莫名其妙冒出来事实上的丞相,也就是内阁首辅。
包括皇帝存在的本身,也是“官场一家独大侵蚀同级权力现象”的一种特异化表现。无论制度设置得多么合理化,但只要还有人在,最后都会演化得一塌糊涂,失去制约和监管。
同样的称号,在不同的时期含金量是不一样的。唐时才人有掌管文书之责,在大明,才人则是属于身份比较低微的宫妾。李秋娘会被分到皇宫偏僻角落的宫院,以后或许还要与别人合住在一起。
分房子这一块,如今是懿安皇后在管,理论上皇后对皇宫内的一切雌性生物拥有绝对的管理权,皇帝都不能插手。皇后还会通过尚宫局控制内廷财用、物资调配。
管账不是一件容易事,不仅对算学有要求,更重要的是性格要能够镇得住场子,皇嫂张嫣外柔内刚正合适。周氏十七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性子又软,所以朱由检才不想让她管理后宫。这不是对她本人有意见,朱由检还是很喜欢这个媳妇的。
不过最近张嫣在有意识地带周氏,或许是她也觉得自己掌管后宫名不正言不顺,想要卸任吧。
越过乾清门,来到外廷,朝廷百官在皇极殿外等候,皇帝进殿以后才轮到他们。如果某一天朱由检不乐意上朝,就会有太监跑来通知群臣照常入殿议事,由内阁首辅主持朝会,司礼监太监冷眼旁观,重要奏折通过“廷寄”快速传达入内廷,让皇帝处置。
今年的第一次早朝,变法大臣毕自严就给了朱由检一点小小的震撼。看得出来,这一招他已经憋了很久了。
他的财政改革做得很谨慎,论权势威望他远不如张居正,好在皇帝信任,又仁厚,看着软弱其实还挺能扛事的,让毕自严心中稍有慰藉。至少他可以安心变法,不用担心会遭受张居正这样死后被清算,祸及满门。
不过哪怕是他再加上皇帝,再加上部分锐意进取官员的支持,他的财政改革也依旧进行得步履维艰。其实当初张居正改革又何尝容易呢?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逆大势而行,本就是一条不归路,但那又如何?哪怕路走得再艰难,也总是要有人去趟出一条路来的,无非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无非是前赴后继,薪火相继罢了。
臣毕自严启奏陛下:
方今国家财政艰窘至此,其弊在于税赋征收与财计管理之涣散。我大明内帑有皇帝之私库,六部各有各司之仓储,内廷十二监更自外于朝廷,别立税目、擅征苛敛。此等层层迭迭之征派,尽皆压于黔首之身,既使百姓困于重负,又致税吏上下其手、互相攘夺。
所征之财,十之八九尽入贪墨之囊,能充公帑者十无一二。六部各拥私藏,遇军国大事则推诿避责、悭吝不肯出钱,竟使太仓岁入银两所余不过四百余万两,仅及万历朝十之一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大厦倾颓只在旦夕!
臣恳请陛下乾纲独断,将内库、六部仓储、内廷诸监之财赋尽归太仓,一体统筹调配。更需痛革积弊,重整税制,罢除一切杂税苛捐,厘清正税纲目。
臣将税赋类目并为十项:
一曰田赋,二曰盐课,三曰钞关税,四曰商税,五曰徭役折银,六曰矿税,七曰市舶司税,八曰赃罚银,九曰土贡,十曰马政税。
如此,则上可裕国库以充边饷,下可纾民困以固邦本。
伏望陛下以社稷为重,垂范天下;更望诸公同僚捐弃私念,共赴国难。若再因循守旧、坐视不理,恐我大明二百六十载基业,将毁于今日之因循!臣冒死直陈,伏乞圣裁。
毕自严出列,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文武大臣之间的御道上。只见他神色肃然,视死如归,方才的洪钟大吕仿佛还萦绕在大殿房梁之上。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被他的发言给惊到了,朝廷之上鸦雀无声,但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兄弟们,俺的感觉回来啦,冲呀,曼波!!!
(本章完)
第58章 毕自严舌战群儒,朱由检哭唧唧
第58章 毕自严舌战群儒,朱由检哭唧唧
“为什么一个个搞事情之前都不跟朕商量,难道朕看起来就这样不可计大事吗?!”朱由检心中委屈又生气,他看着毕自严都觉得其有些面目可憎了,总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然而,毕自严这样做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前宋熙丰变法徒劳无功,本朝万历新政人亡政息,无不证明了变法仅有皇帝的支持是无法推行的,但没有皇帝的支持更是万万不行的。
他之所以没有事先和皇帝商量,是因为他不愿意被认为是皇帝的爪牙。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跟魏阉、严嵩之流又有什么区别呢?朝廷的百官也不会支持他的变法,而是会集体对抗。所以,他要做到中正平和、不偏不倚,只希望皇帝能够以身作则,也只有这样才有希望说服群臣百官。
当然,他知道这样做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但他还是选择了放手一搏,君子之道,知事不可为而为之!
昔年张叔大以权势推行变法,而他没有这样的权势,所能够借助的就只有家国大义罢了。
高坐台上的君王一言不发,毕自严不免有些失落,而同僚的攻讦已然接踵而至!!!
“毕尚书开口闭口‘税赋归一’,莫不是要将六部尽皆改作户部衙门,难不成想学那严嵩老贼,独霸天下财权?!吾看你口称心忧天下是虚,实则争权夺利才是真!”阁臣施凤来讥讽道。
“赋税归一,一应所出,当由太仓调配,内阁票拟通过,六科给事中核查,最终由陛下圣裁,如何算是吾一人独揽权柄?!施学士请就事言事,不要毁誉人身!”毕自严面色不变,淡然地说道。为了这一刻,他准备多年,十年磨一剑,他早就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
工部尚书薛凤翔的话更加的阴损刻薄,他说道:“陛下明鉴!他前日才裁了臣的修河银两,今日又要夺工部节慎库。我倒要问问毕大人,您既要将九边墩台修缮费充公,待北虏破关时,是拿您新设的‘十税归一’挡箭,还是用您弟毕自肃自挂山海关的尸首退敌?”
“咳,薛尚书慎言!”首辅黄立极终于忍不住出了,言劝诫道。毕竟不管怎么说,毕自肃也算是为国尽忠了,现在说这种话多少有些不敬忠烈、不合时宜了。
毕自严闻言,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反诘道:“若工部能以实心办实政,九边墩台何至糜烂若此?”
“墩台失守乃是兵将无能,与我工部何干?!”薛凤翔反驳。
“且看宁远城重修之时,工部采办城砖,实价每块不过一钱二分,账上却记作三钱!至若天启三年修筑宁远至山海关驿道,工部呈报一百二十里,实测竟止八十二里。这些勾当,难道也与尔工部无干么?!”毕自严忍无可忍怒斥道。
薛凤翔面色有些苍白,急忙撇清关系说道:“陛下明鉴,臣乃是天启六年升任工部尚书,此前之事与臣并无干系!”
好家伙!难怪毕自严这老家伙去年一直追着六部查账,原来在这里等着大伙呢!
原本蠢蠢欲动的朝臣们都有些发憷,不少正打算上前与毕自严干架的朝臣,默默地缩回刚刚踏出去的半只脚。
“毕尚书若能保得户部上下清廉严正、不沾一钱,某自当力挺你这变法!。”右都御史单明诩看似公道、实则挖坑道。
但这种手段是个人都能看清,更何况是久经官场的毕自严呢?
他表情一肃,慨然道:“无论户部并其余五部,及六科给事中并内廷十二监,但有贪腐者,皆不可宥。若吾毕自严有贪墨之行,即烦请单御史劾奏于我;若臣果有罪愆,伏乞陛下斩臣之头!”
魏忠贤见皇帝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动,终于站不住了,他跳出来急切地说道:“皇爷可还记得天启六年?这厮连先帝修三殿的银子都敢拦,如今竟要动内承运库的主意!老奴斗胆说句僭越的话,若按毕尚书的法子,往后宫里娘娘们裁件衣裳,还得去户部衙门找书办画押不成?!”
朱由检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于是他开口问道:“毕尚书,朕内廷养这许多人,俱要吃饭穿衣。若内帑空虚,叫朕如何过活?你莫不是想饿死君主不成?此等行径,岂合圣人之言、君臣之道?”
毕自严整理了一下衣袍,毕恭毕敬地匍匐在地说道:“陛下恕罪,微臣岂敢藐视君上?臣恳请将内帑并入太仓,实乃望陛下为天下表率,使万民信服,如此“税赋归一,一体出入”之策方可行也。
邦国供养君上本是应有之义,待赋税归一后,臣打算从太仓总入中提十分之一,以为陛下私财,至于如何用度,微臣绝不干预。”
然而,纵然毕自严说得漂亮,朱由检也不是三岁小孩。九边的军饷都可以拖欠,他说的这所谓的“十分之一”难道就不可以拖欠了吗?所谓雁过拔毛,经手的人越多钱越少,内帑收入还要让户部过一手,到时候真能拿得到吗?!
毕自严这是铁了心把他捆上战车啊,不说一个定额,只说分成,这不就是绑架他,让他必须支持变法,必须在增加财赋收入这件事情上出力嘛!
“你这所说的十分之一,到底是给银子还是给粮食?何时能交付?若朝廷寻由头拖欠,我内廷几万人眼巴巴等着发钱,难不成要喝西北风去?!”朱由检质问道。
“更张赋税之后,田赋按稼穑收成之季征取,南方一岁两至三收,北方或一岁一收、或两岁三收。其余赋税则每月核计账目,每季度留存转运一回。凡朝廷收讫赋税,即从中截留十分之一充入内帑。
望陛下宽心,臣非欲废除内帑,只是将税赋征取,财用支度之权收归户部,如此可杜赋税淆乱之弊,亦免各衙门推三阻四、互卸其责。”毕自严耐心解释道。
毕自严的方案勉强还算可以接受,但是朱由检却还是不放心,现在的他非常的纠结,不知道应不应该选择支持老毕的改革。这年头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多了去了,他怕自己被坑死。
(本章完)
第59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第59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毕自严所描绘的变法前景还是非常诱人的。朝廷税收杂乱这件事,其实很早就有人看出来了,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去做出改变。
无论是明宣宗时期的周忱、嘉靖年间的桂萼、海瑞,还是大名鼎鼎的张居正,都曾经做过这种尝试。
王安石说:“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但是,老祖宗特别牛逼,又怎么算呢?
当初老朱把财政权三分,肯定是有原因的呀!大明的户部其实是半残废的,大明真正的户部尚书应该是皇帝本人,但这需要皇帝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朱由检现在有个鸡儿的威望?能力嘛,房事方面倒是很有能力,算账的话只会掰手指头。
其实毕自严已经算是非常照顾他这个皇帝了,并没有说要抢走皇帝的小金库,只是财源变了,由自己直接去赚改成了从太仓支取。
万历年间,内帑一年可以收入六百万两白银,但在取消矿监之后,就大幅度缩水了。去年一年收入不足二百万两,但是要知道大明这该死的财政,太仓一年的收入也才四百万两啊!
如果按照现在太仓的收入,十分之一充内帑,朱由检血亏;但要是按照张居正时期的四千万来算,又是赚的。但毕自严有本事比肩张居正么?!
不过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他只是说要把税收部分统筹,但是内廷的大部分收入其实并不是税收。比如,皇庄的田地还是属于皇帝的,毕自严总不能把皇帝的田地都给抢了去吧。
内帑的三大主要收入来源:不上税的皇庄、从南直隶赋税中截取的金银,以及脏罚银,也就是所谓的抄家。只要这些收入毕自严不去动,其实内帑的损失是微乎其微的。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搞所谓的一体化呢?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要动免税特权!!!朱由检终于反应过来,他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毕自严。
这老头是真的不怕死啊!所谓的“以身作则”,根本就不是他口口声声说的要整合赋税,而是让皇帝带头消免税特权,好让全天下的田地,包括藩王和士绅的田地,都取消免税特权,官绅一体纳粮!
好一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朱由检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自己就快要溶于水了!
好大的手笔啊!原来人家看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这点可怜的内帑收入,而是这天下泰半被隐匿的税赋!
“原来我的这点钱,连让人家惦记的资格都没有!”朱由检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只是愈发委屈,这皇帝当得真的是没滋没味啊!
朱由检能想明白,朝廷这帮人精也不是傻的,大家一开始只是被毕自严给唬住了、带偏了!
“陛下,毕自严狼子野心、妖言惑众,还望陛下明察!”黄立极站出来说道。他家几万亩地,要是让毕自严得逞了,那还得了?!
其实大明从来没有士绅免税的律法,免的只是徭役而已。但大明这扯淡的税收制度,徭役和摊派才是税收的大头。
嘉靖后,地方将徭役优免折算为田赋豁免。嘉靖《优免则例》规定:一品京官可免三十丁徭役,外官减半;生员、监生等低阶功名者可免二丁徭役。
这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点点优待而已,折算下来也就几两银子。但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只要开了一个口子,以后就会演变得愈来愈夸张。
洞庭湖溃堤,刚开始只是指头大的孔洞在喷水,几天的时间就演变成了二百多米的决口,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湖水奔泄而下,什么都做不了。期间不是没有人发现渗漏,不是没有去堵,发动了所有人、所有的力量,拼尽全力却也依旧无能为力。
或许最初就不应该开那个口子,又或许只是因为水太多、水压太大了,开不开都是一样的结果。
如今的大明,生员优免八十亩田赋,举人四百亩,进士两千亩!
高官们通过“诡寄”获取海量投献田地,再通过“飞洒”把这些田地挂靠到许许多多的生员、举人名下,既能够最大化享有免税特权,又能够凭借这种实打实的利益,拉拢下级官员,形成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浙江徐阁老,徐阶家有田地二十四万亩,相当于两个半北京城的面积,跟他比,大明的猪藩王算个屌,不过是路边一条,正如海瑞所叹:“徐家一地之税,可抵三省之输,然其分文未纳,尽洒于民。”
除此之外,还有挪移:通过篡改土地登记信息,将肥沃农田登记为“下等田”,降低税率;通过谎报灾情,要求朝廷免税;通过谎报祥瑞,比如一禾两穗,申请免税;隐户、欠税……
各种五八门的手段,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几乎是真正做到了一毛不拔,家有良田千顷,而粒米不交!
阁臣李国棤惊叹地看着毕自严,虽然内心钦佩不已,但还是站出来反对道:“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毕尚书之策太过急切了些,我大明积弊已久,非一味峻猛之药可以解,变法也应当缓缓图之,否则恐怕会动摇国本啊!”
李国棤家也有几千亩挂靠的田地,哪怕是毕自严家难道就没有投献了吗,毕自严可以毁家纾难,他很愿意配合,但是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十几万文武官员,几十万的生员,难道也愿意挥刀自斩吗?!
他看不到毕自严成功的哪怕是一丝可能,如果能做当年张太岳就已经做了,如果能做,先前的几位帝王就已经做了,恐怕天底之下也只有那位把朝廷百官当成猪狗屠戮的洪武大帝能够做到了吧,而今上?!
李国棤暗自摇头,今上确实聪慧,但天底下的事情不是仅仅依靠一点聪明才智就能够解决的,三千白杆兵能够隔绝内外,拱卫皇宫,难道可以平息全国的烽烟四起,江南的民变不断吗?!
他觉得现在这个皇帝不错,觉得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也不错,大明短短十年内换了三代君王,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呀!
(本章完)
第60章 你不是卫鞅,我也不是嬴渠梁
第60章 你不是卫鞅,我也不是嬴渠梁
虽然已经有不少人察觉了毕自严的真实意图,但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免税的问题。
大家明面上反对的依旧是毕自严“财赋归一、一体出入”的政策。
其实历朝历代的改革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那几招,清查田亩、打击豪右这些,谁都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愿意去做,能够做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臣心中无可抑制地滋长了怀疑,从一开始来看,似乎皇帝也并不知道毕自严的奏疏内容,毕竟皇帝方才的愕然,也不像是装的,皇帝现在对毕自严的态度也说不上多好。
但慢慢反应过来的众人又很难不怀疑皇帝跟毕自严这厮是串通好的,说是将内帑也收归太仓,但最后又给皇帝留出太仓一成的钱财,那么不就是转一圈,皇帝也没啥损失啊,这不是只有他们五部的私库被夺吗?!
皇帝不愿意在钱的时候找户部批条子,难道他们五部就乐意了吗?到时候事事受户部掣肘,他们岂不是要仰其鼻息,毕自严不就真成宰相了吗?!大家都是尚书,凭什么你可以高人一等?!
“陛下,内库与外库分设本就是我朝惯例,毕景曾此计有违祖宗成法,臣恐其将致天下大乱,还望陛下三思啊!”礼部尚书来宗道言辞恳切地说道。
好家伙,祖宗之法终于登场了,朱由检面色微微一变,老朱对子孙后代最大的期盼就是守成,所以制定了极为完备的祖训。记录了大明的国策、为帝之道、皇帝与宗藩的关系、礼仪典章制度等。
这玩意本来是老朱给后代皇帝准备的启蒙书,是教后世子孙怎么当皇帝的,但没想到却被群臣百官用规训和限制皇帝,成为了大明朝的政治正确,如果是要脸的皇帝还真的会被这玩意给唬住,但朱由检还真不是那么的要脸,所以祖训他不打算听。
“国家财税乃国之根本,干系重大,断容不得分毫差池,须得老成持重之人担纲。毕自严行事轻佻浮滑,只知哗众取宠,既敢以危言耸听之语诓骗圣听。望陛下明察,莫为其一面之词所惑!
臣今冒死弹劾毕自严,实因其才德不堪户部尚书之职,伏望陛下另选贤能,以安国家财赋之重!”前户部尚书,现在的东阁大学士郭允厚一脸正气地说道。郭允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怎么看都像是在公报私仇,报复毕自严抢了他的户部尚书位置。
此时毕自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内阁一共五个阁老,已经有四个都站出来反对他,其他五部尚书也没有任何一个支持他的。
哪怕他早有预料,也依旧对于这种情况感到非常的失望。满朝公卿,竟然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只计较个人得失,不顾丝毫家国大义啊!
朝廷的勋贵武将依旧在挂机,不过却比平时精神了不少。
平时这群文臣装得跟个二五八万的,哪里像是今天这样一个个气急败坏的?朝堂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不过他们大都也是不支持毕自严的,谁家没有些个隐田隐奴啊?看他这架势,真有点吓人。每逢改革,那些个文臣不好拿捏,最后出血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武勋?!
然而就在大部分勋贵都在观望的时候,英国公张维贤却进场了,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他出列,站在一大群文臣之间行礼道:“陛下,臣以为毕尚书所言极是,国家兵事糜烂,正是因为财用不足,若不行变法,则大明危矣!”
“哇,你又来?!”朱由检有些无奈地看着这老哥。
然而张维贤却似乎是会错了意,还冲着皇帝眨巴眼睛,好像在说:“陛下,臣做得不错吧?臣支持陛下变法了哦。”
“臣以为毕尚书之策可行。”协理京营戎政王在晋,居然选择了站队毕自严。
接下来就是站队时间了,户部左右侍郎、十三清吏司郎中等选择支持毕自严,不管毕自严本人是怎么想的,但在大部分户部官员看来,这确实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大好时机。原本六部以吏部为首,如今户部未尝没有翻身的机会。
然而即使如此,朝堂上也形成了差异极大的场面。表态的官员各自出列,支持毕自严的只有不到三十人,但是反对他的却超过了百人,剩下的一百多人还在观望:有的是不想掺和,有的则是准备看皇帝的眼色行事。因为今天是年后的第一场朝会,所以参加的人比较多,足有三百多人。
毕自严将最后的希望投注在了皇帝的身上。面对毕自严殷切期盼的眼神,朱由检却有些无奈。
毕自严的改革总体上是对皇帝对国家有利的,至于后面怕朝廷耍无赖克扣皇帝零钱朱由检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既然内外合并,那么监管当然也要合并,到时候派亲军卫蹲在各大太仓库守着,每次朝廷税收到账就把自己的分红给提走就行了。
所以朱由检打算支持毕自严改革,但要他这个皇帝带头冲锋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沾上了就是一身骚。他其实看不到毕自严改革成功的希望,不过就算失败,多少应该也能有点效果的。财政问题是真拖不得啊!拖欠军饷,那些当兵的是真的会造反的啊!
朱由检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了:“朕年岁尚浅,自皇兄手中接过大明江山,深悉肩负众任,于是时常心怀忧惧。幸得众正盈朝,朕诸位忠臣鼎力辅佐,方能垂拱而治。
毕尚书所奏改革之策,朕细思之下,觉颇有几分道理。常言道,国遇困局,循旧制难以维继,自当思变,此乃常理。
然满朝文武多有反对之声,朕亦不能不察。唉,朕实乃愚钝,竟不知该从何人之言。依稀记得,朝廷每逢大事难决,可行廷议之制,着各署遣员面议,投票定夺,便如当年‘俺答封贡’一事,诸位以为如何?”
“毕自严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啊。”朱由检心中微叹,“你不是卫鞅,我也不是嬴渠梁啊。”
五个内阁大学士,有四个反对,如果走票拟流程,那绝对是走不通的。
理论上皇帝可以在朝会上一言而决,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点老朱或者是永乐大帝都是可以做到的。
但后世子孙嘛,在群臣意见相持人数相近的时候还能拉拉偏架,如果双方人数对比悬殊,不然一般都会遵从大多数人的意见,否则就算皇帝一言而决,在最后拟定正式文书的时候也会被六科给事中驳回。
当然也可以把驳回圣旨的给事中给杖毙,把反对的朝臣弄走,皇帝铁了心想要推行某件事还是有各种办法可以推行下去了,但这就相当于皇帝坏了规矩,这时候大臣们就要让皇帝落水了。权力反正就是这样相互试探,相互妥协的结果,想要掀桌就要承受得起掀桌的代价。
朱由检的倾向其实已经很明显了,翻译一下就是:“朕是支持变法的,不过也尊重大部分人的意见,希望你们能够给朕一个面子。”
(本章完)
第61章 朕怕死,怂的一逼
第61章 朕怕死,怂的一逼
毕自严希望得到的是皇帝的鼎力支持,然而皇帝却退缩了,他原本挺直的脊背慢慢弯曲了下来。
毕自严于心中自嘲:自己明明都已经是知天命之年了,却还如此地天真。
朱由检高估了自己的面子,由朝廷各部衙门主官、内阁以及科道言官等组成的廷议小组,最终投票结果是:
反对变法的有三十九票,支持变法的为十一票。
其实哪怕是到了这一步,朱由检也可以强行通过毕自严的变法疏。因为所谓的廷议本来就是皇帝咨询性质的,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毕自严的多日心血终归是付诸东流,此次变法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过被否掉的不过只是一封《请统财赋疏》而已,毕自严依旧是户部尚书,依旧可以提出其他的变法措施,但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惊雷散去,朝堂恢复正常,变得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下朝之后,朱由检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或许他再坚持一下,再强硬一点就能够成功了呢?!
回到懋勤殿,朱由检看见昨天跟自己闹脾气,说不来了的孙世绾还是来了,早早地整理好奏疏在等着他,朱由检心情稍好。
“陛下有心事吗?”孙世绾轻声问道。
她看见朱由检盯着奏疏看了好久,笔墨滴到了纸上都不自知,明显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唉……”朱由检叹了口气,将朱笔丢在桌面上,伸手把孙世绾揽在了怀里,说道:“绾绾啊,我大明也有自己的萧何了,但朕却不是汉高祖啊!”
“陛下所言的萧何是毕尚书么?”孙世绾一听就反应了过来。
朱由检点了点头,心情有些郁闷,而后他把今天朝廷上的破事讲给了孙世绾听。
孙世绾想了想,说道:“群臣反对的不过是将各部私库收归太仓,毕尚书奏疏的另外一项将税赋类目并为十项,依臣妾看来,不是可行的吗?!”
“这你就错了。”朱由检摇了摇头,有些面有得色地给孙世绾解释道,“取消六部私库,统一税收只是毕自严改革的第一步,他的下一步其实是想要厘清天下田亩,让所有人缴税纳赋,取消豪强士绅的田赋恩免才是他被群臣反对的最根本原因啊。”
“臣妾受教了。”孙世绾恍然大悟道,她宽慰道,“一策不成,再行一策便是了,陛下何必气馁呢?”
“只怕今日往后,众臣皆将毕自严视作仇寇了啊,看着吧,明天你就能看到弹劾他的奏疏像雪片一样飞来了。”朱由检一脸无奈。
孙世绾捂着嘴轻笑道:“陛下不是可以将这些奏疏,一概留中不发么?!陛下若是铁了心地要庇护一个臣子,谁又能拿他如何呢?!”
“是啊,朕也就只能留中不发了,什么也做不了,朕能够护住你们就已经很不错了。”朱由检有些伤感地说道,他摸了摸孙世绾仍旧没有明显变化的小肚子,问道,“绾绾,你觉得朕是怎样的一个皇帝呢?”
“陛下是惫怠之君。”孙世绾微笑道,看着朱由检瘪嘴,又补充道,“亦是仁君。”
“仁君无用啊,又如何能使我大明幽而复明呢?!”朱由检心中感叹。
皇城内千步廊东,户部衙门之所在。
此时衙门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毕竟他们刚刚打了一场败仗。
两位户部侍郎看着毕自严,目光闪烁,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可能取而代之。
朝堂上的失利让毕自严有些气馁。
反思失败,他觉得自己最缺乏的是志同道合的盟友。
他的跟脚还是浅了些,昔日的好友又大多致仕了。他在想,如果孙承宗在朝堂上就好了。
毕自严倒是没有自怨自艾太久,而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改革措施。
他知道自己已经几乎把同僚都得罪了,成为了孤臣,却没得到“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没有获得足够推动变法的权柄,他本欲改天换地,最终却依旧只能缝缝补补。
毕自严不知道自己还能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待多久,只希望在自己还留在户部的这段时间里,能够做更多的实事。
理清田亩还是要做的,只是恩免赋税的部分没办法收回了。
能够做到什么样,就要依靠吏部的配合了,但经过早上这一出,吏部还愿意配合他吗?毕自严很怀疑。
所谓吏部的配合,就是恢复“考成法”,逼迫地方官员去丈量田亩,补缴赋税。不然,光靠他们几个在朝堂,什么都做不了。
毕自严没有跑去吏部衙门找不痛快,而是自己写了一道请求恢复考成法的折子,将田亩、人口、赋税多寡纳入考成的内容。
开源的尝试失败了,那么就只能继续节流了。
裁撤军队老弱、避免吃空饷,又需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配合。毕自严感到很无奈,处处都受到掣肘,他的改革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想了想,毕自严又写下了一封请求停发宗藩禄米的奏疏。然后,他带着这两封奏疏,来到了乾清门前。他打算亲自找皇帝谈谈。
听闻毕自严叩阙,朱由检让孙世绾换上小太监的衣服,然后把毕自严请了进来。
群臣见礼过后,都沉默良久。
朱由检翻了翻他直接带来的奏疏,有点搞不懂他的意思。
不经过内阁就直达御前的叫做“密疏”,这种行为叫做“径奏”,是违规的,会被弹劾扰乱朝政。
朱由检懒得跟他弯弯绕绕,他扬了扬手中的两封奏疏,直接问道:“毕尚书此举何意?!”
“臣请陛下恢复考成法,允许臣厘定天下田亩。国事艰难,请暂停宗藩禄米的发放。”毕自严恭恭敬敬地说道。
“朕问的是你为何不将次奏疏呈递内阁?”朱由检沉声道。
“陛下乾纲独断,何必经手内阁?!”毕自严认真道。
“若是朕的旨意被封驳,又该如何?!”朱由检皱着眉头说道。
毕自严答道:“自此等违逆君父之人,合该罢黜!”
朱由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毕自严,孤身入局,汝无惧否?!”
“臣为陛下尽忠,九死无悔!”毕自严匍匐在地上说道。
但是朱由检并没有热血沸腾,只是轻声道:“先帝还未下葬呢,毕卿,你说朕皇兄失足落水是怎么一回事呢?朕皇考吃的红丸又是什么呢?!你回去吧,朕再想想。”
(本章完)
第62章 《财政革新诏》《简任重臣敕谕》
第62章 《财政革新诏》《简任重臣敕谕》
然而朱由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毕自严却还是执意不走,跪奏曰:“启禀陛下光宗皇帝体素弱,即位之时已病深,又日幸数人,方首辅准李可灼进药,实乃御医已无计可施,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某些小人所言的蓄意弑君。
至于先帝,亦是太医失治,并非鬼蜮伎俩。
臣伏祈陛下万勿轻信坊间流言,因而对臣子心生怀疑,以至于君臣之间互生猜忌。”
朱由检略带嘲讽地说道:“这不是坊间传言吧,百官不是上疏指责魏忠贤弑君么?可是我皇兄临死之前嘱咐我应当‘善视中宫,及善事中贵’,说魏忠贤可用啊!”
“陛下明鉴!此等言语不过是心胸狭隘之徒为党争而捏造的攻讦之辞。
再者说,纵陛下心有顾虑,如今业已手握大军:白杆卫隔绝内外,宿卫宫中,足可保陛下无虞。且在外各省总督、各镇总兵,皆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陛下即位乃天命所归、正统所在,又兼掌军权,名实皆在握,何须如此谨小慎微?
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强虏环伺,内有匪患未靖。
满朝文武缺员甚巨,六部诸司多有废弛,竟至不能循常理事。
可怜天下黔首,陷水火之中,朝不保夕,生不如死。陛下乃天下臣民之君父,岂忍见百姓遭此涂炭?
臣恳请陛下振作精神,率我大明臣子,共图中兴大业!“
朱由检不是第一次听到臣子劝说他要勤勉奋发做一个好圣君了,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当做耳边风,没有带听一下的,劝谏的奏疏也被他当废纸丢地上。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动摇了。
难道真的只是他虚空打靶,给自己树立了一个不存在的敌人吗?!这几个月虽然跟朝臣各种拉扯,动不动就吵架,但他确实平安度过了,并没有遭受刺杀,又或者是他已经把危险消灭于未然了。
他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用阴谋论来解释,但是父亲和哥哥的死确实让他感到害怕。
朱由叹了口气说道:“朕且信你所言,然满朝皆反对你的计策,你欲如何推这变法,难不成要朕将反对者尽皆杖毙不成?
便算明面无人抗旨,若都消极怠工又当如何?
更兼若有人借机加倍行事,如宋时青苗法般,逼百姓借贷致家破人亡,又该怎生收场?”
“陛下可借官吏迁谪之权柄推动革新。
目今朝堂官缺甚广,正可将那锐意革新、力挺变法者擢拔至要职,将那阻挠变法、暗中使坏者贬黜外放。
至于变法之初,必有群僚阻挠,此乃常理。昔年先秦秦孝公变法,宗室贵胄尽皆反对,然孝公强行推行,终使秦国强盛,一统六合。
陛下当效孝公之果断,以雷霆手段压下浮议,方能让新政落地生根。”
“毕自严啊,你若欲效那商鞅行事,须当知晓,商鞅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哇!”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
毕自严说道:“微臣非商鞅之流,断不会知法犯法、作茧自缚。今陛下正当盛年,龙体康健,而微臣已鬓染霜雪、垂垂老矣。况陛下素来仁厚宽慈,微臣实无惊惧之心。望陛下明察。”
朱由检沉声问道:“朕如何知你这变法可有成效、能否成气候?”
“微臣亦难断言变法必成,然若不成,便当及时更张调整。只需多番尝试,终能寻得正途。”
“你道要革除宗藩禄米,却不虑天下或再兴靖难之变?那没了禄米的宗室子弟,又该如何营生?”朱由检再问道。
“陛下有所不知,似那藩王等大宗亲贵,自恃田产众多,生计原无虞。然小宗宗室,纵不革除禄米,本就艰难度日。更兼大宗常截留禄米,致小宗不得分润,甚者需典卖家产、行乞讨食,或因贫不能婚丧嫁娶。
其困苦之由,盖因朝廷禁其‘预四民之业’也。陛下何不赐其田亩银钱,许其自力营生?
总而论之,朝廷予宗室更大自主之权,可省却供养之巨费,地方赋税亦不必因宗藩之需而截留,国库自能丰实。”
“陛下与朝廷当详谕宗室情由,晓之以理,劝其允从。若有藩王因此生乱,便依法治之,当剿则剿,断不可姑息。陛下须立威于天下,不可独恃仁慈。仁慈虽能博爱戴,却难令臣民尽服。为君之道,当杂王霸之术,恩威并施,方得万姓归心。”
“那你所言的考成法,怕也是要招致满朝文武反对的吧?”
“反对者各有因由,自可分化。或有畏考成法严苛者,吾等可稍减考核之难,设更合理之内容与要求。
考成法非仅罚不称职者,亦当赏锐意进取之官。故虽遭懒惰贪腐之吏反对,却必获一批有为之臣响应。
今日廷议,臣之奏疏得十一票支持,多出自科道言官与给事中。
那日站队,除支持、反对者外,更有大批官员作观望状,其所待者,乃陛下之旨意也。
今岁科举大比,诸进士皆为天子门生,陛下尚可广增恩科。此等新入朝之官,均可为变法臂助。
陛下若破格擢拔年轻之吏,代彼老朽之员,必使朝堂气象一新。”
朱由检与毕自严一问一答,一直聊到了深夜,装扮成小太监的孙世绾负责抄录两人的对话。
毕自严识破孙世绾女子的身份,但他却只是皱了皱眉,一句劝谏的话都没有说。
由于阻力太大,他们还是决定不取消有功名之人田赋的恩免,依旧允许他们拥有定额的免赋税特权,但是这之外通过各种手段非法侵占的田地逃避的赋税却还是要追缴的。
经历了一波三折,变法终究还是正式开始了。
朱由检拟定了两份诏书:《财政革新诏》和《简任重臣敕谕》。
诏书描述了朝廷现在面临的财用困境,宣布大明要进行财政改革。任命毕自严为内阁首辅,兼领户部尚书,加太傅衔,总领革新事务,晓谕六部及诸司配合。这封诏令没有经过内阁,没有经过六科给事中,只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皇帝印。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朱由检让王承恩在朝堂上当廷宣读了诏书,同时将诏书放大,复刻多张以皇榜的形式张贴在京师九门之上。
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之后,朱由检不顾朝堂议论纷纷,直接开溜,让毕自严主持接下来的朝会。更准确的说是让他给群臣百官一个解释。
这不是朱由检故意坑他,这是他们双方已经说好了的:皇帝放手一搏,但朝廷的压力需要毕自严自己去扛住。
苟了那么久,突然来了一把刺激的,朱由检还是有点害怕的。不过毕自严却叫他放心,他说:“诸般罪责都由臣一应担之,绝不会牵涉陛下。”
朱由检扛了把椅子坐在了木匠哥哥的身边。
工部那边说,皇陵的地下部分已经快要完工了,大概在三月份就可以让他哥哥下葬了;但是预算超支了,想要完成地上部分还需要追加资金,预计比当时说的二百万两还要再多五十万两。
朱由检听到工部尚书薛凤翔当时邀功一样的上奏以后,真的气得想要当场抽出天子剑把这狗东西给剁了。好像在他们的眼里,超支是正常的,不超支才是不正常的,现在这个工程进度,皇帝还要好好谢谢他们,给他们嘉奖!
“朝廷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朱由检问道。朝堂上魏忠贤全程在场,王承恩在内廷外廷之间往返,给朱由检播报战况。
“启禀陛下,群臣围攻毕阁老,毕阁老舌战群儒怡然不惧。群臣辱骂他为陛下敛财、谄媚帝王,是为奸逆,是严嵩和魏忠贤一样蒙蔽圣聪的奸逆。”王承恩说道。
朱由检扶额问道:“那群大臣有没有骂朕?!”
王承恩摇了摇头说道:“有几个人出言不逊,已经被臣和魏秉笔教训了。”
“再探。”朱由检挥了挥手说道。
“陛下,那群大臣动起手来了!”王承恩一路小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汇报道。
“毕自严被打了?!”朱由检从凳子上站起来问道。
“不是,是毕阁老把兵部尚书崔呈秀给打了!”
“老毕这么猛的吗?!”朱由检目瞪口呆。
朱由检绕着木匠哥哥走了几圈,跺了跺脚说道:“不行,你带武骧左卫去朝堂上看着点,毕自严势单力薄,等下被人打死。”
“喏,臣这就去办。不过陛下容禀,毕阁老虽然势单,但并非力薄,英国公和朝堂上一些青壮官员都站在了毕阁老的这边!”
王承恩走了半个时辰不见回来,朱由检等得有些焦虑,手上不停地抚摸着木匠哥哥的金丝楠木椁室。他心中如百爪挠心,要不是害怕在朝廷上成了众矢之的,被一大群人围着当许愿机,他都想要跑去观战了。
终于,王承恩再次回来,这一次他带回来了原首辅黄立极的请辞书。朱由检原本只是将毕自严提入阁,指定为首辅,但并没有开除黄立极。正常来说他应该是降级为次辅,不过他在朝堂上没吵赢毕自严,也是没脸待下去了,所以请求致仕。
这一次,朱由检倒是没有再挽留,而是拎着诏书从乾清宫正殿回到自己的快乐小屋懋勤宫,痛快地披红盖章,通过了黄立极的退休申请。
不过,为了不显得那么刻薄寡恩,让群臣寒了心,该给的退休待遇还是要给的:给他加从一品的少师衔,仍兼内阁大学士衔;赏赐金银丝帛等物若干,赐驿传,命沿途地方官“迎送如仪”。
其实,朱由检一个铜板都不想给他,这可都是内帑的钱啊,心痛得哈斯哈斯的。
相比于原本的历史线上,黄立极被认定为阉党直接命其归乡,相当于开除,朱由检现在已经很优待他了。
当王承恩拿着皇帝迅速披红通过的《恳请致仕疏》回到朝堂以后,群臣的争吵为之一顿!这下大家发现,皇帝是真的动真格了。
此前皇帝想要任免官员,大都是将原来的官员调任,现在居然直接罢免官员了!
朱由检如果知道朝臣的想法,恐怕都要爆粗口了:明明是黄立极自己请辞的,怎么就能完完全全怪到他这个皇帝的头上呢?!
皇帝铁了心要变法,其实大家也都知道现在朝廷无以为继,肯定是要变法的,只是对于变法的主导人选是毕自严,大家非常地排斥而已。
也不看看昨天朝会毕自严干了啥:一手《财赋尽归太仓疏》吓死个人,这还不算,还跟大家玩心眼,一个爆点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爆点。他居然想要废掉大家的田赋恩免!
他想干啥?这是要饿死群臣百官吗?如果没有这二亩薄田,大伙仅仅依靠朝廷这少得可怜的俸禄,去喝西北风不成?!
说到底,大家都不想大明倒闭,毕竟身上穿的这一身虎皮还要大明朝来背书。
至于什么投靠建奴这种东西,大家更是想都没想过。他们疯了才跑去投靠这群没开化的野人,去做鞑子官!
不过,跟建奴做做生意捞点银子还是可以的嘛!听说现在辽东的粮食价格是关内的十几倍,边关那些个军头盗卖军粮都赚疯了,他们怎么就不能够去掺和一下赚点日用钱呢?
毕自严就会危言耸听哄骗君王,欺负皇帝年纪小,张嘴闭嘴就是亡国,大明哪有那么容易亡啊?!
说到底,所有人都知道要变法,不然朝廷维持不下去了,但变法要伤害他们的利益,那就是万万不行的了。毕自严更想骂娘:天下的财富就那么多,每个人出一点点,怎么就那么难呢?他又不是要剃刀刮骨,他还能凭空变出钱来不成?
毕自严很直白地承诺自己不会动大家合法得来的田地,但这税除了额定恩免的部分,一个个必须交,谁不交他就干谁!但他也妥协、画饼:如果朝廷收入上涨,就请求陛下给大家涨俸禄。
俸禄才几个钱啊,朝堂的高官嗤之以鼻,不过一些小官和清流官员却心动了。除了大吃特吃的这帮人,朝堂上也确实存在一批出身不好,当官以后还依旧生活拮据的人。
其实,朱由检颁布的只是政策性的文件,关于改革的具体措施并没有提,这些东西后面还要一个个、一点点地去争吵,去敲定。
在朱由检焦虑了好久,却有些惊喜地发现:一切如故,自己这不情不愿地动了一下,啥事也没有!
朝堂上演了全武行,但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大家默认了皇帝的诏令,以及皇帝对于毕自严的任命。
毕自严举着皇帝的大旗,终于笼络到了一批人,在朝廷里站稳了脚跟。
他也明白,这批人里面,少部分是锐意进取的,更多的是想攀附他的权势的。毕竟他一朝入阁,直接成为首辅了。
攀附也好,志同道合也罢,毕自严认为只要能把他们放到合适的位置就可以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变化:毕自严担任首辅,又总领户部,那么他户部所出的奏疏,他就能够在票拟的时候给通过;跟皇帝交心后,他的大部分奏疏也会披红通过。只剩下最后一环的拦路虎,那就是六科给事中了。
有的首辅叫张居正,有的是纸糊的阁老。
朱由检鼓起勇气拼了一把,用所谓的“乾纲独断”,施展皇帝权柄,强行把毕自严抬到了这个位置,至于最后他能不能压服六部诸司,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夜里,朱由检抱着孙世绾问道:“绾绾,朕是不是太胆小了?!”
孙世绾全程参与谋划,自然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更知道皇帝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
于是她笑着说道:“陛下,你就是个蛤蟆,一戳一蹦跶。”
(本章完)
第63章 商君每出,必甲车十乘,从者百人
第63章 商君每出,必甲车十乘,从者百人
“秀才别看了,来活了!”
北镇抚司绰号“秀才”的小旗官,正抱着一本最近坊间热议的话本《奴酋努尔哈赤传》看得津津有味。
“百户大人,这次上头又给咱派了什么差事?该不会又要跑出去几千里送人银两吧?”秀才一面说话应付着,眼睛却舍不得从话本上挪开。
“行了,别看了!这一次干得好,没准你也能升官。”说完,锦衣卫百户上手夺掉秀才手中话本。
“唉,老大,别,别撕,这一本要五钱银子呢!”
“哎呀,你看这玩意有什么用?看了这玩意就能考上真秀才了吗?”百户官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咱顺天府的秀才哪有那么容易考啊,我都考了十七年了……”秀才垂头丧气地说道。
“别秀才了,当个生员顶个球用!我告诉你,这次咱们是到毕首辅手下当差。宰相门前七品官,没准人阁老心情一好就能给咱们升官了,这机会咱兄弟几个可要好好把握!”
“首辅不是姓黄吗?”秀才有些惊讶。
“我说你猫在屋里多久了?昨日皇上张贴的诏书你都没看吗?黄阁老已经被圣上罢免了,现在上任的是毕自严毕阁老!”
然而秀才却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而是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老大,你祖上不是在辽东的吗?那奴酋努尔哈赤真的是靠给蒙古人卖腚眼儿发家的吗?!”
“呵忒!”百户官吐了口唾沫,不屑道,“老奴早些年不过是李镇帅手底下的一个家奴罢了,他有没有当过兔儿哥我怎么知道!”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面色又变得十分难看地说道:“老奴确实有几分本事,你那话本逗闷子看看可以,别当真了。当初萨尔浒之役,我在南路军当差,要是在另外三路,恐怕现在就回不来了。”
紫禁城,午门外。秀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们锦衣卫在这里,京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来了。好几百人泾渭分明地在城墙根下列队,不一会儿,午门走出个穿着红衣服的大太监,在拿着圣旨宣读。
秀才跟着大家一起下跪接旨,却听不太清前面那个太监说的是什么,不过想必老大应该是听得见的。
宣旨太监走后,几支队伍又嗡嗡嗡地喧闹了起来。不一会儿,锦衣卫百户官从排头返回,秀才拽了拽百户官的袖子,问道:“老大,刚才圣旨上说的啥啊?那公公的声音也忒小了,俺们听不见啊!”
百户官的面色有些难看,他有些烦躁地说道:“陛下有旨,要我们护卫毕阁老,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轻则罢官,重则斩首!”
紫禁城内,文渊阁,这里是内阁大学士办公的地方。
毕自严第一次上任,对于他的到来,另外几个人并没有太好的脸色给他。
对他最不满的要数次辅施来凤,他觉得首辅走了,排资历、论辈分不就应该轮到他了吗?毕自严算个什么东西!
郭允厚也很不爽,先是被抢去了户部尚书这个肥缺还不够,在内阁毕自严都要压他一头,岂有此理!
张瑞图倒是不敢跟毕自严龇牙,本来他就是个词臣,通过讨好先帝和贿赂魏忠贤才入的阁,现在黄立极都被致仕了,他哪里敢跳?!
郭允厚看着文渊阁外那走廊下的那群净军和亲军卫,阴阳怪气地说道:“商君每出,必甲车十乘,从者百人,力士持戈,武夫举盾,前呼后拥,如临大敌。百姓望之,皆避於道旁,相谓曰:‘商君之威,甚于虎狼,吾等但见车尘起处,即当远避,毋触其怒也!’”
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自然可以轻易理解郭允厚的意思,文渊阁内瞬间剑拔弩张。
李国棤看了看郭允厚,又看了看新任首辅毕自严,感到非常无奈。
以前他是内阁里面最刚直的,最不受待见,但也还能维持表面的体面;毕自严来了以后,吸引了所有人的怨恨,现在都没人注意到他了。
然而面对嘲讽,毕自严却是面色不变,而是淡淡地说道:“郭学士,陛下着你我入阁,是为了参谋政事、协理文书,你这般迷醉于先秦故事,某家请求陛下将你调去翰林院修史如何?”
闻言,郭允厚面色一白,皇帝如今如此宠信毕自严这厮,这种事情他没准还真能干得出来。而且郭允厚自己也清楚皇帝并不喜欢他,他于是闭上了嘴巴,不敢再与毕自严争执。
虽然将郭允厚压制住了,但是毕自严心中也有些无奈。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跟同僚齐心协力,而不是把关系闹得那么僵,不得不假借皇帝的权柄来压服别人。但是他的尝试失败了,他高估了群臣百官们的心气,不得不走到今天这一步。
后宫内,朱由检依旧是酣睡到晌午才醒。今天是每两天一次的辍朝日,他不用上班。虽然起来得晚,朱由检却没有睡昏了头,更没有被毕自严忽悠瘸。
“绾绾,最近这段时间你们都不要再出宫了。”朱由检说道。
此前朱由检怕姐妹俩在宫里呆得憋闷,是给了她们出宫的腰牌的,允许她们带足护卫以后,跑去皇城外的市集游玩。
“嗯嗯。”孙世绾点了点头,她倒是无所谓,她更喜欢呆在宫里练武、看书。
倒是世绣更喜欢跑出去瞎逛,每次都拉上她。孙世绾心想,等下回去要将自己妹妹的宫禁腰牌收缴了才行。
朱由检也知道改革肯定是会触及利益的,夺人钱财就如同杀人父母。如果有的选,他也不想得罪这帮人。
可是现在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宝贵了,如今辽东暂时消停下来了,建奴自己内部都矛盾重重,暂时没有心思南下劫掠;农民起义也是刚刚起步就被铁拳了,这群人刚刚反叛,经验不足,挨打以后很快就消停了;西南的叛乱又被意外停息了。
可以说,现在这一两年内,是大明未来十几年唯一有机会发展的窗口期。改革如果不在这时候进行,到了后面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当然,他对于毕自严改革总体上还是非常悲观的,他也不指望大明就此翻身,只是希望这些措施多多少少能够发挥一点作用,给大明续上一口血,能给大明延寿几年。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卷铺盖南下了,当个南明之主了,但是唐玄宗跑去四川以后就没人把他当一回事了,他要是南逃下场会好吗?
朱由检最无奈的事情就在于,根本不知道敌从何来,一眼看去都是忠臣良将啊!
(本章完)
第64章 咸鱼皇帝和进击的大臣们
第64章 咸鱼皇帝和进击的大臣们
“陛下,你既然让毕阁老变法,那么总该允许臣整顿京营了吧?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张维贤挑了个饭点进宫,旧事重提。
“哎呀,张爱卿啊,朕是厚此薄彼,但厚的可是你啊!你说你都已经是国公了,又不差这点功劳,这么拼命做什么啊?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了,你代替朕去祭祀太庙吧!”朱由检说道。
“陛下,臣不愿浑浑噩噩死,唯愿马革裹尸还!”张维贤固执地说道。
“那你去做吧,只许动京营,不许动京师的卫所,还要记得拖京营协理戎政王在晋下水,还有你去跟毕阁老通通气。”见张维贤态度坚定,朱由检终于松口,怎么一个个都那么拼啊,先是毕自严,然后又到了张维贤。
有时候朱由检也挺无奈的,他想当一条咸鱼,下面的人却想进步;他好不容易想进步的时候,又有一堆人跳出来反对,真的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臣谢陛下恩准!”张维贤激动叩首,当场拿出了自己的奏疏,让皇帝给他披红盖章。
“又是一个打算越过程序,不按规矩办事的。”朱由检心中哀叹。
朱由检看了看张维贤的奏疏,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去哪里进修了,这封奏疏比起他之前的那一封,看起来居然意外地靠谱?!他还拉到了武定侯郭培民、定西侯蒋秉忠、新乐侯刘文炳、定远侯、新城侯、惠安伯、宣城伯等人的联名,真的是有心了。
“你不必谢朕,朕应当谢你才对啊!”朱由检感慨道。
不过最后这封奏疏还是送到了内阁,经过一番删删改改之后,才重新整理出新的正式诏令。
本来毕自严也打算整治军队吃空饷的身体,那么就先从京营这个软柿子开始捏吧。
京营确实是软柿子,朱由检对于现在的京营战斗力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不过京营的背后可不是软柿子啊,勋贵、宦官、文官、京营的武官、相关商人,整个北京城数得上号的势力都要来京营分一杯羹。
“张卿啊,朕把武骧右卫借给你,再允许你调用南镇抚司,你要保护好自己,免受宵小暗算啊!”朱由检握住张维贤的手说道。
张维贤有些感动,他说道:“请陛下放心,臣弓马娴熟,武艺也不差,寻常屑小难以近身。”
“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啊!你答应朕,以后出入必带随从,饮食必让人尝膳,可以吗?”朱由检抓住张维贤的手不放。
张维贤泪珠滑落,重重点头说道:“臣一定不忘陛下之嘱托!”
朱由检请张维贤吃了个便饭。之前被孙传庭骂他贪图口腹之欲,现在也不过四菜一汤而已,皇帝这个餐标已经很低了好吧?听说那些士绅连衣服都是穿一次就丢的,什么肉屏风、美人盂,比他奢侈多了。据说皇帝挂歪脖树的时候,江南士绅还在开淫趴呢!
吃完饭以后,朱由检亲自送张维贤到了乾清门,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
其实大明不缺乏忠诚良将的啊!乱世出英雄,越是时局艰难的时候,国家的脊梁就越显得挺拔。英国公一脉是真的做到了与国同戚。在北京城破以后,张维贤的孙子,末代英国公张世泽亲自率部督战,在城破时战死,为明朝殉国。
京营,也就是京师三大营,分为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分别是常规主力部队,火器部队以及精锐骑兵部队。张维贤这一次没有奢望将整个京营整改,而是先暂时不管五军营,先从规模较小的神机营和三千营着手。
他在奏疏里面提到现在神机营的火器老旧,损坏严重,士兵使用火器不熟练,三千营的骑兵不会骑马射箭,因为大明的马政崩坏,无马可骑。
他打算清理吃空饷的情况,将省下来的钱投入到购买战马、打造火器方面,最后京营的纸面兵员数字会大幅度缩水,不过精锐抽调到一起应该可以练出几千精兵,希望皇帝做好心理准备。
朱由检倒是无所谓,京营是真的废了,十几万纸面数据能换回来几千战兵他觉得还赚了。
文官那边由毕自严去扛,勋贵这边张维贤本来就是勋贵之首,又有拥立两代皇帝的功劳,威望是够的,只是会得罪太多的人,最后别被人弄死就行了。
其实原本的历史线上,无论是张维贤还是卢象升担任兵部尚书的时候,都对京营进行了整顿,效果是有的,可惜都免不了一个人亡政息。
张维贤莫名其妙就死了,卢象升也被外派,最终战死沙场,等到李自成攻打北京的时候,京营只剩下了三万老弱,没怎么抵抗就投了。
反正朱由检能做的就是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死保这些做事的人,至少不允许别人借他这个皇帝的手杀人,在朝堂的层面给他们保驾护航,至于其他的明枪暗箭,这些从微末爬上来的人应对起来应当是经验丰富的了。
卢象升现在是大名府知府,虽然是个文官,却天天扛着把一百四十斤的镔铁大刀练武,前几天朱由检还看到了他顺便去剿了一伙土匪的奏折。
要不是卢象升现在才二十八岁,资历还不够,朱由检都想直接调他回来当兵部尚书了,崔呈秀那个傻逼早就看着不顺眼了!
《大明会典》规定:六部堂上官皆出自上裁。朱由检觉得最近自己的胆儿越来越肥了。
“陛下,臣妾想你了。”张维贤走后,孙世绣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山不向我走来,我自向山走去,孙世绣不是习惯坐以待毙的人。皇帝已经好几天没有找过她了,所以她决定自己来找皇帝。
朱由检温和地笑了笑,关切地问道:“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还会感觉想吐吗?”
“俺已经好了,呃,还有一点点。”孙世绣伸出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示意道。
“你吃饭了没有,我这里还有点剩菜剩饭。”朱由检说道。
孙世绣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拍了拍肚皮说道:“俺早就吃饱了。”
“你怀孕了,别乱拍!”朱由检看得面皮直抽抽。
“拍拍肚皮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孙世绣不服道。
(本章完)
第65章 马指挥使,这个金豆子和红枣糕你要哪
第65章 马指挥使,这个金豆子和红枣糕你要哪个?!
崇祯元年正月十五日,北京城内一片喜气洋洋。百姓家中,元旦时候屋檐下悬挂的用于“收瘟鬼”红纸葫芦还未褪色,新的灯又已经被挂起。
永乐年间,朱棣下令:“元宵节放灯十日,有要紧的事,明白写了封进来;民间放灯,从他饮酒作乐快活,兵马司都不禁,夜巡着不要搅扰生事,永为定例。”
紫禁城午门外,一座巨大的鳌山灯正在搭建。朱由检站在紫禁城城墙上,俯瞰着宫中营造司和苏州织造的工匠们忙碌。他已经趴在城头很久了,却还是没有看腻,颇有种前世看挖掘机干活的快感。
所谓鳌山,就是“巨鳌背负神山”的造型。此时,鳌山灯作为底座部分的巨鳌已经搭建完毕。在朱由检看来,这玩意的《山海经》的味道很浓,怪模怪样的:龙头、鱼身、龟背、麒麟尾……
午门前的巨鳌从头到尾超五十米,一只脚就有一层楼那么高。现在朱由检还可以站在十米高的城墙上俯视这只大鳌,等到整个鳌山灯十三层搭建完毕,其高度能达到四十多米,就连紫禁城在它的面前都会显得低矮。
鳌山灯前,一队军士头顶红缨盔正在站岗。在他们面前,已经汇集了上千名百姓,这让他们这百十个人压力暴大。好在北京城的百姓们都只是像墙头上的那个昏君一样,是跑过来围观鳌山灯的搭建,而不是来闹事的。
这里属于皇城范围,平日里不允许寻常百姓进入,一年里也只有元宵节才会开放,限时三天,允许所有的百姓自由出入、参观鳌山灯。
身穿衣的寻常百姓“误闯天家”,怯怯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也有达官贵族纨绔子弟跑来凑热闹的,他们倒是表现得很自然,甚至有些嚣张,根本就不把眼前的这些军士看在眼里。
“让开,瞎了眼了!你们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么,他可是成公府的二公子!”一个小厮推搡着军士,趾高气昂地叫嚣道。他的身边,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斜着眼觑着看人。
众目睽睽之下,军士感觉脸上挂不住,于是将小厮一把推开。没料到这厮身体如此虚,竟然一个站立不稳,一个屁墩摔倒在地。人群之中,传来一阵百姓们的轻笑声。小厮顿时羞红了眼,那位所谓的成国公二公子面色也不好看。
“你是谁的部下,报上名来,小爷我定要扒了你这身皮!!!”成国公次子朱礼巡怒吼道。
小兵顿时面色苍白,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魁伟的武官赶了过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那低头垂目的手下,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呵斥着让他退下。
“我知道你,汪鳞,汪指挥使是吧?怎么,你难道要包庇这人,不给我成国公府的面子吗?!”朱礼巡阴沉着脸说道。
汪鳞皱眉,便是朱纯臣本人来了,也不敢这样跟他说话吧?毕竟他可是皇帝亲军卫的指挥使,本来就不需要、更不能给这群勋贵面子,何况只是朱纯臣的次子而已,又不是世子,连个爵位都没有。
但本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准则,他也不想惹一身骚,于是踏步上前。
“你、你想做什么?!”那纨绔吓得倒退两步。
汪鳞失笑,心想成国公一脉真的是后继无人了,怎地生出这种货色来。
他凑到这纨绔耳边,轻声说道:“要是寻常时候,某也就放你过去了。可是劳烦你往城头上上觑一觑?皇帝陛下亲自在上面看着呢,你确定要跟我闹?!到时候要是惹怒了陛下,不知道你爹会不会保你?!”
朱礼巡闻言,面色霎时间就白了。他僵硬地扭头看向城头,却发现此时午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名太监从门内走了出来。朱礼巡心中一个咯噔,心想:完了完了。
“王公公有何吩咐?!”汪鳞拱手道。
王承恩厌恶地看了一眼朱礼巡,然后指着他说道:“拿下,陛下要亲审问此人。”
“得令!”汪鳞闻言眼睛一亮,面上露出兴奋之色。
只见他上前一个下撩腿放倒朱礼巡,将其脸朝下摁在地上。而后,他手下人马非常娴熟地取来绳索,将朱礼巡五大绑。
而那小厮更是直接跪倒在地,面无血色。他家主人再怎么说也是贵胄出身,最多挨上几顿训斥,但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恐怕他这个恶奴怕是活不了了;就算皇帝不杀他,国公爷也不会饶了他。
百姓们本来是看灯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欣赏这一出大戏。他们看见朱礼巡被抓,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之声。人群里,有几个认识朱礼巡的,顿时想方设法挤出人群,跑去通风报信去了。
朱由检的心情有些糟糕。说起来可笑,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治下的百姓,抽象的概念化作了具体的人。
他刚刚还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大明百姓的精神面貌呢,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狗血的一幕。
汪鳞亲自提着朱礼巡上了城头,他丢下朱礼巡,躬身抱拳行礼道:“臣,金吾卫指挥使汪鳞,参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启禀陛下,臣已将贼子拿下,听候陛下发落。”
“这人什么来头啊,胆儿这么肥,竟然敢冲撞你们?”朱由检问道。
“此人自称成国公府二公子。”汪鳞回答道。
“你是朱纯臣的儿子?!”朱由检皱眉。
“是、是……陛下恕罪,臣一时糊涂,惊扰了陛下,臣知错了……”朱礼巡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应该庆幸今天是元宵节,我也不留你,罚银一万两吧。汪指挥使,把那仆役放回去,让他告诉朱纯臣,拿一万两来赎回自己的儿子。”朱由检淡淡道。
“妈的,狗日的朱纯臣,猪狗一样的东西,真想把这家人给屠了……”朱由检心中暗骂。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兵围北京,自己都没寻思着真能攻下来北京城,还在向皇帝勒索西北王的爵位呢,结果成国公朱纯臣偷偷打开城门,喜迎王师去了。
北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沦陷了,惊呆了李自成。他打开封打了三年,差点把自己给玩死,没想到北京城轻而易举就得手了。
“今日巡城辛苦了,下值后到宫里参加晚宴,朕请你吃元宵。”朱由检拍了拍汪鳞的臂甲说道。
早听说皇帝很喜欢拉拢人心,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但就算知道,汪鳞也还是很想哭,他们金吾卫本是亲军上直二十六卫,是皇帝的亲军卫,何等的威风,然而如今却沦落到被兵部掣肘,见文官低半头,被呼来喝去。
“臣叩谢陛下恩典!”汪鳞匍匐在墙砖上大声道。
朱由检微微皱眉,他并不喜欢别人动辄下跪,下跪又不代表忠心,形式主义而已,但其他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羡慕地看向汪鳞。
“快起来吧。”朱由检无奈道。
“是!臣告退。”汪鳞弯腰低头拱手,倒退着走了三步,势必要把礼仪做全套了。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朱由检却又开口把他叫住了。
朱由检在袖子里面倒腾了一会儿,袖子里面有个大兜,容量很大,可以装很多东西,就是没分格,东西不好找。
终于,朱由检从袖兜里摸出几粒金豆子,在汪鳞不解的目光下,朱由检把金豆子塞到他的手上说道:“这是给方才那名士卒的,算是给他方才担惊受怕的补偿,也是对其尽忠职守的奖赏。
你帮我告诉他,尔等是皇帝亲军,不必害怕这群皇亲贵胄,只要照章办事,恪尽职守就可以了,只要是你们占理,朕就会帮你们,若是受了委屈,便来敲响登闻鼓,朕为你们做主。”
汪鳞捏着几粒金豆子,愣在原地,走下城墙,他仰头看着冬日的暖阳,眼睛好像进了沙子,有些涩痛难忍,视线也变得模糊,汪鳞于心中咒骂道:“狗皇帝,俺汪鳞着了你的道了,这条命算是卖给你了!”
“怎么,马指挥使为何这样看朕?!”城头上,朱由检在白杆卫指挥使马祥麟面前摊着手问道,“朕身上有脏东西吗?!”
“启禀陛下,没有!”马祥麟面皮抽了抽。
“哦我知道了,你也想要金豆子。”朱由检恍然大悟,然后又开始在袖子内一顿摸索。
“朕的金豆子都送完了啊。”朱由检遗憾道.“不过朕还有一块枣泥糕你吃不吃?”
朱由检变戏法一般从掌心翻出个压扁的枣糕,献宝一样托着放到了马祥麟的面前。
马祥麟道谢后,接过皇帝御赐枣泥糕,啃了起来,他确实有些饿了。马祥麟倒是没有哭,皇帝就是这样的,奇奇怪怪,靠谱又不靠谱的,他已经习惯了。
(本章完)
第66章 尔母婢也,你这厮是捡来的罢!
第66章 尔母婢也,你这厮是捡来的罢!
“陛下,成国公不愿拿钱来赎人!他说‘犬子冲撞了陛下,绝不包庇’,让陛下依律惩处!”
“尔母婢也,你这厮是捡来的罢!”朱由检破防了,对着朱礼巡怒骂道。
他的敲诈失败了,没想到朱纯臣爱财如命,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要,还是说这厮笃定了皇帝不敢动他的儿子?!
然而此时的朱礼巡面色煞白,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俺是亲生的,俺是亲生的……”
“答话,陛下在问你呢!”魏忠贤干枯的手掌一巴掌扇在朱礼巡脸上,他白净的脸蛋顿时显露出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朱礼巡终于清醒过来,扑倒在地上。因为被反剪双臂,他只能像一条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不断哀求道:“我错了,陛下饶命!求陛下不要杀我!”
朱由检面色难看,他发现自己还真杀不了这厮:元宵节杀人太过不吉利,而且没有充足理由杀国公儿子,不足以服众。到时候那群勋贵又该怎么想,怕是会人人自危吧?
蹭!的一声响起,朱礼巡汗毛倒竖,只觉得两胯之间一阵温热,竟然是被吓得尿了出来。
此时朱由检拔出了天子剑,本意是吓唬一下朱礼巡这小子,没想到这剑还没拍到他脸上,人就已经被吓崩了,朱由检顿时感觉无语。
要说这朱礼巡也算长得高大,作为勋贵后代,这身板当个样子货是够了;可是这胆量嘛……
也不知道他先祖朱能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后代子孙,会不会气得从太庙里面跳出来。
永乐四年,朱能在征安南的途中染病身亡,被追封为东平王,配享成祖庙庭!
“魏伴伴,他这种可以判什么罪啊?”朱由检询问道。
罗织罪名,魏忠贤熟啊!他一下子给皇帝列出了一箩筐可以使用的口袋罪:大不敬、犯上、谋逆罪……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放他回去过元宵节吧!十天后发配延绥镇当兵,从辅兵做起,罪名是‘犯上’,让孙传庭给好好调教一下,看能不能活出个人样来。”
听到自己不用死了,朱礼巡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朱由检看得心烦,挥挥手让人把他拖走。
朱由检有些郁闷:自己本来只是想敲诈点零钱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朱纯臣,你是真的该死啊!
成国公府,此时正在上演夫妻全武行,成国公续弦夫人杨氏尖锐的声音响彻厅堂:“姓朱的!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吗?难道还抵不过我们孩儿的一条命?!
我嫁到你家,世子的位子我们母子没有奢求,但你连活命的机会都不给我儿吗?!你不救,我拿我嫁妆去救!你给我滚开!”
成国公府的下人们低垂着头,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惜没有得到命令,他们没办法离开,只能被迫留在这里观战。这种事情听不得啊,万一主家不想丑事败露,那他们这群人可就完了!
“你给我站住!你懂什么?皇帝根本就不会拿礼巡如何,这逆子天天惹是生非,正好给他个教训!”朱纯臣怒斥道。
“要教训你可以私下里教训,而不是拿我儿性命作赌!”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这难道是一万两银子的事情吗?
现在张维贤那王八蛋在京营瞎折腾,你还以为我们家是以前那样呢,咱家的进项都被抢了!我们不能让皇帝予取予求,你懂不懂啊?!”
“就你懂,朱纯臣,你懂个屁!那么多公侯,轮得到你出头么?到时候得罪了皇帝,能有你好下场吗?我看你才是昏了头!”杨氏怒道。
“父亲、母亲,孩儿也觉得应该拿钱去赎回弟弟。”成国公世子突然插话道。
杨氏脸上闪过愕然,朱纯臣则是火冒三丈:“你还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可是一万两,一万两银子啊!六部堂官才两千两一个名额,地方的巡抚总督才五千两一个名额。要是皇帝诈索的只是几百两银子也就算了,怎料这小崽子如此贪得无厌?!”
“父亲啊,你那是以前,现在这些两三品的官位哪里还能买得了?世道不一样了啊!父亲,你不能小瞧了今上,否则要吃亏的啊!”世子苦口婆心地说道。
“再耽搁,我儿命都没有了!”杨氏感激地看了世子一眼,开始招呼仆役搬运钱财。
朱纯臣黑着脸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只是他心中哀叹:这一来,他又要被其他的勋贵们大肆嘲讽了。前些日子,他还跟一群人密会,商量怎么对付这不讲规矩的小皇帝呢!
然而还没等杨氏出门,却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自己走回来了。为了防止这小子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泥巴掉裤裆”,朱由检还专门派了太监和两名亲军送他回来。
“畜生,你还有脸回来?!”朱纯臣怒骂道。
然而平日里十分畏惧自己老爹的朱礼巡,如今却并没有理会。他抬头恨恨地看了一眼朱纯臣,然后低下头,失魂落魄地从他旁边走过。
这一下子,朱纯臣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顿时火冒三丈:“你个孽畜,反了天了!老子我还教训不了你了?”
朱纯臣抽出手中的白玉腰带,就要抽到朱礼巡的身上。
“咳咳,”传旨太监曹化淳轻咳两声,提醒道,“成国公,咱家还带着皇上的旨意呢!您要怎么处理家事,咱家管不着,但是您总得先让咱家把旨意给念了吧?难不成你想造反吗?!”
朱纯臣面色微变,而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成国公次子朱礼巡以下犯上,蔑视君威,罪当论斩;成国公治家不严,教子无方,咎无可辞。
朕体念累朝功勋,特施仁恤,法外开恩:免其死罪,仍申严谴。
着成国公罚俸三年,用儆失教之责;朱礼巡宽限十日,而后发遣延绥镇充军,沿途有司须严加管束,毋得疏纵。
凡尔臣民,宜各恪遵礼法,忠孝传家。倘有再犯,必当依律严惩,决不宽贷!
钦此。
“臣,朱纯臣领旨谢恩!”
“成国公,陛下对你很不满,望你好自为之。”曹化淳冷冷道。
(本章完)
第67章 黑,真他妈的黑啊!
第67章 黑,真他妈的黑啊!
元宵节,中午朱由检于外廷设宴,款待群臣百官。宴后颁布《元宵节诏》,祈愿家国安宁,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共享太平盛世。同时赐官员“宫灯”,允许其悬挂于府邸彰显皇恩。
晚上,外臣离开紫禁城,宫门落锁,乾清门宫门大开。朱由检允许后宫的妃子们和留守的太监宫女们出外廷活动,或是随他到午门城头上赏灯。
元宵节,朝廷衙门为之一空,官员们放假了,宫女太监在京畿一带有家人的,朱由检也把他们放回去过节了,至于无处可去的,大家就一起留在宫内抱团取取暖。内廷晚宴,小太监和宫女们也有了自己的席位,朱由检给每个人发了三两银子赏钱。
虽然朱由检现在只有四个女人,但是在后宫生活的妃嫔并不少,因为还有他爷爷、他爹和他哥留下来的妃嫔们。
福王的母亲,当年在后宫搅动风云的那位郑贵妃还活着,不过如今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风,她的牙齿掉光光,一个元宵要咂吧很久才能咽下去。
午门上的城楼名为五凤楼,朱由检带着嫂嫂、绾绾、周皇后、孙世绣、李才人和宫里的其他人登上了这座城楼。
此时这座城楼已经洒扫干净,备上了瓜果糕点、酱肉美酒等小零食,任由取用。
坐在城楼里,就能够听到城墙下的喧嚣声。从门框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庞然大物。鳌山灯棚已经搭建完毕,底座为景泰蓝色大鳌,背负着一座十三层、数万盏灯组合而成的灯山。
此时,鳌山灯尚未点燃,无数的百姓翘首以盼。夕阳一点点暗淡下去,有心急的百姓提前点燃了手中的灯。
“陛下,吉时已到,可以点灯了。”王承恩提醒道。
朱由检于是招呼众人起身,来到午门城头。
“看,是陛下!还有宫里的娘娘们!”有眼尖的百姓喊道。
“我的娘咧,皇帝好多的妃子啊!”
“那肯定,不然后宫佳丽三千咋来的?”
“怎么有的娘娘看起来那么老呢?”
“蠢货,那是万历皇帝的妃子!”
……
百姓因为皇帝的出现而躁动起来,巡街的锦衣卫缇骑们顿时神情紧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开始严查周围是否有异常情况。
王承恩煞有其事地请旨,朱由检命其点亮鳌山灯。
鳌山灯棚是由无数的小灯组成的,用沾了火油的麻绳相连接,随着火油麻绳被点燃,一条火蛇从鳌山灯最底下下往上窜起,一盏盏油灯被迅速引燃,刹那间,从山顶到山底灯火通明,照亮天地如同白昼。
只见原本颜色稍显暗淡的鳌山灯一下子变得生动了起来,巨大的鳌头栩栩如生,像是要吼出声来;巨鳌的背上好像真的背负了一座仙山,山上有许多神仙人物,本是纸扎的,看着却跟真人一般。
哇!!!城上城下,众人一齐惊呼。
百姓们凑完热闹心满意足以后,就跑去逛灯市了。新的一批百姓挤进皇城,观赏这座帝国奇观。
“陛下,臣妾也想去逛灯市。”周皇后难得开口提要求。
“以后再说吧,现在不行。”朱由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他知道周氏是北京城的土著,嫁给他之前年年元宵节都会去参加灯会的。他又何尝不想来一出微服私访,与民同乐呢?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怕自己被丢进护城河。
不过虽然不能逛灯市,但是宫里也有自己的灯。朱由检提着一只龙灯,周氏把凤灯让给皇嫂,选了个深蓝色的虾灯。虾灯的两个钳子还可以用小木棍操动,看起来栩栩如生。
“你选虾灯是因为虾多子么?!”朱由检有些好笑地问道。
周氏含羞地点了点头。
夜景繁华,灯火通明,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是非常罕见和具有吸引力的。不过朱由检看了一会儿就腻了,回到了城楼里面祭祀自己的五脏庙。
李秋娘虽然也很想像其他人一样游玩,但她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更重要的,于是她选择侍奉在皇帝的身边。她紧紧地贴着朱由检,有意无意地厮磨着,朱由检觉得有些好笑。
“行了,今晚你来我宫里侍寝吧,不过现在你不用跟着我,去玩吧。”朱由检拍了拍她的屁股将她赶走。
李秋娘拿起自己的兔子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然而就在朱由检百般无赖地自饮自酌的时候,魏忠贤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了过来,见状,朱由检面色微变。
“启禀陛下,毕阁老家里着火了!”魏忠贤沉声道。
哗啦!朱由检迅速起身,甚至不慎打翻了案上的果盘、酒器。
“毕自严怎么样了?!”他急忙问道。
“毕尚书受了点轻伤,面颊被火燎伤,须髯被火烧掉了一些,其余并不大碍。”魏忠贤回答道。
朱由检沉默良久,说道:“将毕自严接进宫来,命北镇抚司指挥佥事许显纯负责彻查此案。”
“喏,臣这就去办。”魏忠贤转身离去。
朱由检踱步走出城楼,凭栏眺望,只见外面人山人海,灯光闪闪,以巨大的鳌山灯为中心,向外衍生出去,灯光却是越来越稀疏,环境越来越暗淡。朱由检不由得感叹道:“黑,真他妈的黑啊!”
半个时辰以后,毕自严被护送进宫。
此时的他看着属实有些凄惨:他原本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色漂亮胡须没有了,朱由检离得挺远甚至都还能够闻到那股奇特的毛发焦糊味;他的脸上已经长出了几个拇指大的燎泡,看着有一种让人想拿东西去戳爆的冲动。
“你知道是谁要害你么?!”朱由检问道。
“陛下多虑了,元宵节走水是常有的事,只是今年恰好烧到了臣的府上罢了。”毕自严说道。
“朕已经命人去请御医了,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朱由检说道。
毕自严沉默了一会儿,跪坐了下来,而在他的对面,朱由检是盘着腿的。
朱由检剥了个芦柑递给毕自严,结果他掰了一瓣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牵动了面上的烧伤部位,疼得龇牙咧嘴。
“朕让人在外廷腾出个院子给你,你暂且就先住在宫里吧。”朱由检说道。
(本章完)
第68章 北镇抚司掌事官许显纯落马
第68章 北镇抚司掌事官许显纯落马
一般的二品官员,宅邸都是五间九架,配三至四进院落,毕自严只买了个一进的小院,如今却被烧成了飞灰。
许显纯案子办得很快,第二天就宣布结案,纵火的是一个醉汉,一问三不知,按照大明律法只能杖一百、判处三年徒刑。朱由检怀疑那个醉汉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是被随手抓来顶罪的。
不过朱由检本来也没指望锦衣卫真能查出个什么来,毕竟现在的锦衣卫已经不是洪武永乐年间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了,现在的锦衣卫不过是高级衙役和城管,不然怎么会另设东厂西厂呢?
朱由检让魏忠贤把许显纯抓到的所谓的纵火犯提走,一查果然是被冤枉的,而后许显纯就被以欺君之罪下狱了。北镇抚司是腾出来了,但是要安排谁去接任却让朱由检犯了难,他也陷入了无人可用的窘境。
搜肠刮肚想了好久,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老实人,一个能力不详但至少没有那么狡猾的人选,那就是锦衣卫佥事、驯象所提督指挥使汤豫。
“陛下,臣只会驯养御象,不会查案啊!”汤豫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整个人都被砸晕了。
这段时间他的大象杂耍团捞得那是一个风生水起,恰好又是元宵节,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都谋划好了,节假日就搞杂耍赚赏钱,有富贵人家婚丧嫁娶就去给人家撑场面拿酬金,其他时间就让大象在驯象所休息,不至于出现厌烦情况,也避免频繁出现观众失掉新鲜感。
“朕相信你的,不懂就慢慢来嘛,难道你一生下来就会驯象吗?”朱由检笑容和煦地说道。
“可是臣的象怎么办?!”汤豫继续挣扎道。
“兼任,兼任嘛,反正有象奴养着,又不是你亲力亲为,不是吗?!”朱由检面色一变说道,“汤豫接旨!”
汤豫被硬控,无奈跪地,王承恩当面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北镇抚司职司诏狱,干系重大,非忠勤练达者不可委。
锦衣卫佥事、驯象所提督指挥使汤豫,历职有绩,才堪大任。
着即掌北镇抚司卫事,总领刑名缉访。尔当秉公执法,肃清朝纪,勿负朕望。
钦此。
“臣汤豫领旨谢恩!”
东缉事厂,厂狱内,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掌事官许显纯被吊了起来,他被抓走的时候,他的那群手下全部冷眼旁观,没有一人跳出来为他说话。
“吱呀”声音响起,牢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许显纯的眼帘,正是他的老熟人魏忠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在他的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拘:笞杖、枷锁、拶指、夹棍、马鞭、剔骨刀、铁刷、铁钩等,魏忠贤在这些刑具前面驻足,翘着个兰指在这些刑具上面虚抚着,似乎是在犹豫要使用哪一款比较好。
“许显纯,你料不到这么快便落进咱家手里吧?”魏忠贤头也不抬地说道,“咱家听闻你平素最爱窝在诏狱里折辱犯人,这回……可轮到你自个儿尝尝滋味了。”
“魏阉,你不得好死!”许显纯破口大骂。
“咱家死不死不是由你决定的,而是由陛下决定的,陛下不想杀我,所以我不会死的,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难道不知道陛下最讨厌有人诓骗他了么?!”魏忠贤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明白了,都是你!魏忠贤!若不是你逼我一日内破案,我岂会随便抓个人顶罪?又岂会落到这般田地!你才是真正欺君罔上的奸贼小人!”许显纯愤怒不已。
魏忠贤摇了摇头,说道:“蠢货!陛下圣聪烛照,哪般事瞒得过他?许显纯,你当自己真能脱得干净?你最不该做的,便是吞了陛下的银钱!”
“说我贪墨,你难道手脚干净?!”许显纯吼道。
“咱家给陛下献了十万两白银,你可曾有过?”魏忠贤指尖叩着桌沿,阴笑里掺着碎冰似的凉意,“把你藏银子的窟窿全抖搂出来,咱家便赏你个囫囵死法。不然…咱家就命人将你的皮肉一片一片地刮下来,桀桀桀……”
“啊啊啊啊!!!!”
厂狱内惨叫声响起,一连三日不绝。
三日后,乾清宫,魏忠贤给皇帝交上了自己的答卷。
“启禀陛下,罪臣许显纯已经招了。”魏忠贤说道。
朱由检翻看了一下供状,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看得人头晕,他也懒得细看,毕竟厂狱诏狱这种地方,丢进去让人承认恭王厂大爆炸是他干的都是正常的,于是他直接问道:“查出来多少钱?!”
“启禀陛下,一共抄出白银十万三千两,黄金三千两,宅邸八处,庄田二百顷,古董、字画、金银首饰……总计约为二十万两白银!”
咕嘟,朱由检咽了咽口水,有点心碎,二十万两?!合着就他这个皇帝是穷鬼?!原本朱由检还有些害怕自己杀错人,现在看来,许显纯这厮是真的该死啊!
原本为了过这个元宵节,他的内帑费了七万两白银,心疼得要死,现在总算是给补回来了,不容易啊!
光是鳌山灯就要五万两,这还是丐版的,全部用扎纸做成,材料很多是前几年回收再利用的,如果按照大明最奢侈的鳌山灯来制作,灯要十万盏,还需要用到琉璃灯、水晶灯这些。
但是这钱不又不行,奇观建筑就是用来提振士气,安抚民心的,鳌山灯每年都有,如果突然没了,百姓可能会接受不了,官员也不能理解,怕是都以为大明要完蛋了。
这虽然是粉饰太平的行为,但朱由检心里想的是趁着现在日子还过得下去,就让百姓开心一下吧,再过几年,恐怕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只能徒留遗憾。
“将许显纯移交刑部拟定罪行吧。“朱由检将许显纯的供状丢回给魏忠贤,说道,“休沐时间还要办案,都辛苦了,给你手下的番子每人赏十两银子吧,剩下的收归内帑。”
(本章完)
第69章 满桂炫耀新衣服,毛文龙化身柠檬精
第69章 满桂炫耀新衣服,毛文龙化身柠檬精
崇祯元年正月十六日,东江镇。
倒春寒的凛风卷着冰碴掠过鸭绿江,入海口以东的辽阔江面如今已经完全被冰面覆盖,坚冰厚三尺,可以载车行马,直到如今也没有任何想要融化的迹象。
皮岛以西仅仅八里的地方就是朝鲜国,如今两地之间的铁山海峡已经被冰面连接,衣衫褴褛的朝鲜奴隶被金钱鼠尾的女真野猪皮们用马鞭肆无忌惮地抽打着,在这种天气下,渗出的血液都会很快凝聚成冰碴。
辎重车的轮毂在冰面上打滑,奴隶们脚上穿着草鞋,脚趾早已经被冻黑坏死,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刺痛,可只要滑倒,他们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炮车一路前进,抛洒下一路的尸体。
皮岛中心靠北的烟台峰上,左都督、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和辽东经略袁可立已经一夜没合眼了。论官阶,毛文龙是正一品武官,而袁可立只是二品文官,毛文龙的官阶还要更大,但是面对自己的这位老上司,毛文龙却实在不敢炸刺。
年轻的时候,两人经常吵架,相互上书弹劾揭短,如今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头发已经白,反倒是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袁可立本意是来岛上查账的,但他特意挑了元宵节这一天过来,就是想打打感情牌,不要使得双方闹得那么僵,哪曾想到却被汉奸出卖,暴露了行踪。如今建奴的第二大贝勒、镶蓝旗主阿敏寻他报仇来了。
天启元年,努尔哈赤命领兵五千,阿敏偷袭毛文龙部,反被毛文龙、袁可立联手设伏,锤了个满头包。
此后双方在明朝边界多次交锋,阿敏都没有占得便宜,他于是对袁可立、毛文龙两人恨之入骨,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人,他也不会让阿玛哈失望,让其他兄弟看轻,这大汗之位怎么也轮不到黄台吉那小子才对,就算他当不上,让老大老三当都好啊!
轰隆隆!
烟台峰半山腰上,上百尊弗朗机炮轰鸣,密密麻麻的炮弹朝着岛屿西边海滩上倾泻而去。然而这看似声势浩大的进攻却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多年对明战争,建奴们早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应对明军火器的有效方法。
铁核铅壳实心炮弹轰击在建奴楯车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这种楯车底层采用五寸厚的硬木板制作,外层覆盖牛皮和铁皮,有时候还会就地取材,覆盖一层从百姓手里抢来的打湿的被。
楯车被炮弹击中以后,有的倒退几步,有的被砸歪,少部分的因为长时间承受炮击而被击碎,但这样的战果相对于绵延数里的楯车阵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皮岛没有城,平日里多仰赖水军庇护,可如今水域被冰封,战船无法开动,就只能凭借着少量的木栅、土垒、炮台等艰难抵抗。可是往日里朝鲜国是大明的盟友,建奴一般不会从岛屿的西面进攻,否则将会受到朝鲜与大明的两面夹击,所以皮岛的西面几乎是不设防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去年建奴大举入侵朝鲜国,朝鲜大部分地区已经沦陷,建奴如今可以直接从朝鲜境内对皮岛发动进攻了,并且还可以驱使朝鲜国大量的人力物力帮助他们进攻皮岛。
战场的第一线,东江镇与建奴双方的士兵用弓箭、鸟铳、虎蹲炮相互攻击。相比于建奴弓手,东江镇的士兵们箭术要明显逊色很多,皮岛守军的箭矢弹丸大都被楯车阻挡,即使射中了,也没有办法穿透白甲巴牙喇的三层甲胄。
至于那些推车的奴隶、被驱使着冲锋的仆从军,则向来不被计入建奴的战损之中的,死伤再多,建奴也不心疼。
建奴擅使强弓重箭,而且在中近距离射击的时候极准,甚至可以做到穿过面甲的孔洞、甲胄衔接的缝隙等处,精准地狙杀明军的高级将领。
不过如今他们倒也用不上这种雕技,东江镇的士兵大都只能身穿一件轻薄的甲、纸甲,甚至根本就没有甲,只要对着躯干来上一箭,不管是谁,一视同仁,都要被射翻。
在东江镇士兵的视线中,几乎是看不见太多建奴士兵的,能够看到的只有一面楯车组成的、两三个人那么高、绵延数里的盾墙,并且这座盾墙正在朝着他们的阵地缓慢推进。
建奴的惯用战法:用楯车阻挡明军的火器箭矢,然后在车后埋伏重兵伺机突袭。
没人知道这面盾墙的后面有什么,没人知道楯车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挪开,然后从后面冲出来一支已经提速进入冲锋状态的重骑兵,或者是大量正在燃烧着引信的火炮。
不过皮岛的守军倒也并没有陷入最糟糕的境地,他们至少还占据着地形优势。
如果是在平原作战,那么面对建奴的战法,他们就真成了聋子瞎子。
但皮岛毕竟还有着一座几百丈高的山峰,虽然前线的士兵一眼摸黑,站在山上的主帅却可以对建奴的情况一览无余,而士兵们能够做到的就只能是相信自己的主帅了。
“若是有红夷大炮就好了。”袁可立看着山下的情况,不由得感叹道。
“还红夷大炮呢!朝廷一年就拨下来十几万两银子,东江镇几十万人,一人一两银子都分不到,都他娘的快要饿死了!
那什么关宁军每年拿几百万两银子,躲在关内吃香喝辣,一年见不到一两个建奴,我们东江镇在关外跟建奴日夜厮杀,反倒成了后娘养的了?!”毛文龙十分不满地说道。
“朝廷的情况也不容易,再说了,你如今官居一品,手持尚方宝剑,有便宜行事之权,先帝待你也不薄了吧?”袁可立无奈道。
“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能喂饱我东江镇的几十万军民吗?我去年上的奏折,这钱粮到现在都还没有拨下来呢!你知道我翻遍东江镇的府库,都找不到足够给每个人做一个元宵的糯米粉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吗?!”
毛文龙眼睛都红了,似乎是不想在老上司面前失态丢脸,他擦了擦眼泪,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听说满桂那小子被人参了一本,不仅没有被皇帝责罚,反倒是赏了他一套飞鱼服,还有五百两金子。
那小子现在天天穿着飞鱼服,逢人就吹嘘自己多么多么受皇帝恩宠,连我这种在关外的都听说了。老袁,你要不也参我一本得了?”
(本章完)
第70章 大人,我等也想食饭,可奈何只有稀粥
第70章 大人,我等也想食饭,可奈何只有稀粥啊!
“毛文龙!你以为老夫真的就不敢弹劾你吗?说陛下和朝廷不公,你也不看看你上的那封奏疏是什么玩意!
号称十五万大军,怎么不见你把建奴给平了呢?你要是真有十五万大军,咱们能让建奴给围在岛上?!你东江镇怕是十五万男丁都找不出来吧?你这样叫陛下怎么信任你?你这样叫朝廷怎么给你拨款?!”袁可立眉毛一横,瞪着毛文龙说道。
毛文龙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压制,不由得缩了缩脑袋,但他尤自不服气地说道:“我这不是想多要点钱粮吗?我这东江镇日子确实是快要过不下去了!以前我们还能跟朝鲜人做做生意,现在朝鲜被占了,我能怎么办,难道靠地里刨出来的这几粒粮食过活吗?!”
“唉……”袁可立微微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说道,“你的难处我会禀报给陛下的,陛下也不是不看重你,不然也不会遣老夫来此见你了。还有,你都多大的人了,嫉妒满桂作甚?也不嫌丢脸!行了,这山上的炮阵无用,撤了,挪到前方吧!”
“往前挪?!这百十门炮可是我攒了好多年的家底,放前面万一让建奴给抢了怎么办?不行不行!还是往山上再挪一挪,仰射以轰击建奴后阵吧!”毛文龙头摇得飞起。
“砸石头能把建奴砸死吗?如今这炮弹打到楯车上本就软绵无力,你还要往后挪?!皮岛都快没了,你还舍不得你这百十门炮吗?!”袁可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毛文龙嗫嚅道,但他最终还是听从了袁可立的意见,命令炮兵将火炮挪到了前线。
佛郎机炮是子母炮,子炮是小一点、薄一点的炮管,装填好火药弹药以后,就塞入母炮;发射完以后,打开阀门,再从母炮屁股后面将空炮管抽出,换填新的子炮。如此便具有后膛炮更高射速的优势。
佛郎机炮阵前移之后,集中轰击楯车的炮弹威力更大。霎时间,阵地之上炮声大作,不少楯车被击碎,破裂的木头碎屑朝着四面八方炸开,将许多推车的奴隶和仆从军扎死扎伤。
建奴的攻势为之一顿。然而好景不长,建奴按捺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建奴掀开辎重车上的牛皮,露出其下潜藏着的佛郎机炮。
“轰隆隆!”
建奴阵地上炮声响起,不亚于东江军一方数量的炮弹组成弹幕,朝着东江军的火炮阵地飞去。东江镇的炮兵们眼睁睁看着炮弹朝着自己袭来,想要逃,但人怎么能够跑得过炮弹呢?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这是炮车被击碎的声音。部分炮兵躲避不及,被炮弹擦中,直接碎成了一堆肉沫。东江军的炮兵阵地霎时间一片狼藉,好在这一轮炮击没有引燃火药造成殉爆,不然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该死,婢养的袁崇焕,不是吹嘘自己连胜建奴么,这些被建奴缴获的火炮是怎么一回事?!”毛文龙恨声骂道,他的牙都快被咬碎了。
“杀!!!”
建奴的精锐驱赶着奴隶和仆从军冲阵,充当炮灰、消耗东江军的箭矢弹药;其后的火炮、射箭不断,根本不顾这群炮灰的死活。
从昨晚夜袭开始,持续至今的这场攻防战,终于进入了白刃相接的地步。
东江军阵地上,虎蹲炮发威,每一炮打出去,无数的铅丸、铁渣、碎石泼洒而出,冲在前头的炮灰成片倒下。但是在建奴残酷的军制下,他们退无可退,只能够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锋。
“轰隆!”一声巨响,一门虎蹲炮炸膛,给东江镇士兵心中一记沉重的打击。
在建奴楯车的掩护下,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虎蹲炮打不了几发,就被敌军冲到了阵前。炮灰们的武器很简陋,有的甚至都没有武器。
东江军的长枪兵开始收割,六米长的大枪砸落,直接将敌军的脑浆都给砸出来;长枪兵工步丁刺,能够将敌军洞穿。东江军的阵地防守得密不透风,然而敌人却似乎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有的炮灰讲着东江镇士兵听不懂的朝鲜话,哭丧着脸,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好像是哀求明军让开阵线,给他们一条活路。
东江镇的士兵常年与建奴作战,自然不会这么幼稚,战场上心慈手软,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倘若让这群炮灰冲垮阵地,他们身后妻儿老小可就要遭殃了。
然而,东江镇的士兵们屠戮着这群由朝鲜奴隶、明军降卒、蒙古人、野女真人等组成的炮灰,心里有些没滋没味的,一身力气也被迅速地消耗着。
这场毫无意义的屠杀持续了很久,直到日落时分。建奴方钲声大作,炮灰们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只在原地留下一大片或是温热、或是被冻硬了的尸体。从始至终,建奴的精锐本部都没有加入这场战斗。
虽然成功将建奴打退了,却众人并没有十分开心,士兵们又饥又渴、累到虚脱。
“沈参将,换防吧,今晚由我来值夜。”副总兵陈继盛找到参将沈世魁说道。
他的身后,大队的士兵接替了同袍的岗位,并且开始修缮阵地,努力将一片狼藉的阵地修复得像个样子。要知道,晚上才是最大的考验来临的时候。
建奴跟蒙古人的不同就在这里,蒙古人往往是骑着马,成群结队而来,目的只是为了劫掠一番,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只要守住第一次进攻,基本就可以无虞了。而建奴比起蒙古人更有耐心,尤其擅长长久的围困,一点点将守军折磨致死!
其实,最为凶险的战斗发生在昨夜。建奴趁着皮岛守军欢度元宵的时候发动夜袭,好在放哨的士兵尽责、及时示警,如若不然,恐怕皮岛已经沦陷了。明明前一刻还在欢度节日,下一秒就面临生死,皮岛士兵对建奴的恨意可想而知。
元旦前后,辽东昼短夜长,相差近两个时辰。夜幕降临,袁可立挑着一个不像鲤鱼的鲤鱼灯来到军营之中。
他身上穿着的大红色锦鸡补子文官袍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士兵们看见这位大人来访,都被吓得不轻。
“不必多礼!你等白日里厮杀劳苦,且继续用饭,莫要管本官。本官不过是随意走遭儿,各处瞧瞧便罢。”袁可立托住想要下跪的百户官,对着周围的士兵说道。
有士兵见这位大人居然如此和善,于是鼓起勇气说道:“大人,我等也想食饭,可奈何只有稀粥啊!大人能不能让朝廷多拨下些钱粮啊?!”
袁可立走到派饭的陶缸前,用瓢舀起缸底的事物,凑近灯笼一看,果然只有各色杂粮混合着少量大米熬成的稀粥。
他凑近嘴就着葫芦瓢喝了一口,糙粮卡嗓子,陈米有一股子怪味,他忍着反胃,强行将这口粥咽下,这是因为他看见这样的稀粥,这群士兵居然喝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喝完以后伸着舌头将碗底都给舔了个干干净净。
“本官定会向朝廷禀报,为大家讨要钱粮的。”袁可立郑重承诺道。
(本章完)
第71章 我有八百重骑,欲在今晚夜袭建奴,你
第71章 我有八百重骑,欲在今晚夜袭建奴,你看如何?!
“老袁,这般下去如何得了?!
我岛上仅万余兵卒,却需分守四面,两班轮换着来,尚且左支右绌、难以为继,今日又折损了数百人,这情形愈发艰危了。
今日战阵已然松动不稳,亏得阿敏这厮吝惜他本部牛录,不然今日怕是要被他冲溃了阵脚。再叫他这疲敌之计消磨几回,我等皮岛恐难守住啊!”毛文龙找了过来,从缸里舀起一碗稀粥,边吃边说道。
“其余的岛上守军见得皮岛被攻,可会来援?”袁可立问道。
毛文龙摇了摇头,说道:“旁岛驻军,我早已严令其不得来救。我东江镇精锐尽在皮岛,其余诸岛自保尚且不及,若轻动来援,必中敌围点打援之计。”
“你来找我做甚,莫非指望朝廷遣兵来救?!”袁可立斜着眼睛看着毛文龙说道。
毛文龙嘿嘿一笑,说道:“寻常时节,我亦不敢妄求朝廷救援。我东江镇这班人马,说好听些是便宜行事,难听些便是占山为王!个中情由,我心里透亮。朝廷实则未必望我等存续,然今日不同,这不是有你在这里嘛,朝廷岂能见得你这新任的辽东经略遭难?”
“老夫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袁可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也是要脸的,现在被围在这里已经够丢脸的了,要是再捅出去,怕是要被其他人给笑死。本来他的任命就是皇帝力主的,不满意他的人多了去了,这件事怕是会导致他被赶下台来。
“哎哎哎!我的袁经略爷,你且消消肝火!算俺求你成不?便不看你我情分,也须念着岛上这十几万生灵啊!”毛文龙低声下气地说道。
袁可立叹气,指着外面的冰天雪地说道:“若在寻常时节,尚可着登莱水军运兵来援,然目下水面冰封,援军纵有此心,又如何渡得?
再者说,唯有强兵方可破敌,若遣弱旅来援,怕不是一样要中了建奴围点打援的诡计。
兵力不足,那便招揽民壮共守海岛!那阿敏如今束手束脚,不舍得尽遣本部精锐。他刚打下朝鲜国,已然功高,皇太极不会再遣兵助他,只需咬牙熬过这阵,待天气转暖、冰面开化,便有转机了。”
毛文龙眉头拧成一团,他征战一生,何尝不知道皮岛孤悬境外,必然是孤立无援的?他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打算有枣没枣打一杆而已。
此前大明在朝鲜国的铁山有驻军,前国主光海君虽然畏惧建奴,不愿意出兵帮助他,但也不会出兵帮助建奴进攻大明,那时候……可惜现在铁山已经沦陷了!
“莫非唯有自家死战硬守不成?”毛文龙有些绝望,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老袁,我有八百重骑,欲在今晚夜袭建奴,你看如何?!”
袁可立没有回答,只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毛文龙。
毛文龙气急,说道:“你这般眼神看我做甚!难不成我等便只能困守于此坐以待毙,让建奴一点点耗死不成?!”
“夜袭便算了,我等可于今夜设伏!”袁可立摇了摇头,说道,“皮岛西面山峦迭嶂,地势险峻,骑兵难以驱驰,虽与朝鲜相去最近,建奴仰赖骑兵,以此面来攻,实在不合常理。以我观之,其无非佯攻尔,今夜,建奴极可能从东北方向突袭!我等若提前设下埋伏,定可将其打痛。”
毛文龙撇撇嘴说道:“东北地势平坦,我军民大部皆屯于彼处,谁人不知建奴骑兵必从东北袭来?然西面虽系佯攻,若我等守御不固,难保其不转佯为主!你又何以断定建奴今夜必来突袭?”
“今日我军炮兵阵地被建奴冲散,本是彼等登岛良机,却反常退却,此非寻常之态。必是其另谋减损之策,欲图以更小代价破岛。今番大战,双方皆使了力气,彼若就此罢手,白日里折损的数千人马便如付诸东流。我虽不敢断言其今夜必来夜袭,却有七成把握,值得一搏!”
“东北虽坦途,却三面环山,状若口袋。我等可先将骑兵撒于外围,两面布设炮兵阵地,待建奴入彀,便四面合围、关门打狗!”袁可立将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的地形图,说道。
“夜间火炮难打得准……”毛文龙说道。
“不必打准,只消让建奴骑兵惊慌、乱了阵型便可。”
“诱敌深入,难保不会落得个真正溃败的下场!”
“那便要看你兵带得如何了。”
“得死不少人。”
“若不如此,会死更多人!”
“他娘的,干了!我亲率骑兵设伏,你坐镇中军,调兵遣将。老袁啊,你可还记得如何带兵?在家种地这许多年,可曾生疏了?”毛文龙调侃道。
“休得胡言!谁说我在家种地来着?你这厮竟敢小觑我?当年你还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呢!”袁可立气哼哼地说道。
毛文龙于是击鼓聚将,将营级以上的将领都找了过来。这些人里面,除了少数几人是朝廷指派过来监视毛文龙的以外,大部分都是他这些年来收的义子义孙。
毛文龙将自己手下的这群将领介绍给袁可立,吩咐诸将今夜要听从他的指挥,若是胆敢不从,军法从事!接着,两人开始给众将分配任务,商量埋伏的细节:
毛文龙亲率八百重骑兵,毛承禄、刘兴祚、尚可喜三人各自带领一千轻骑兵,他们将提前埋伏在皮岛的西北侧海湾里,等到建奴来攻的时候,再绕回东北方向攻击建奴后军,关门打狗。
副总兵沈世奎负责应对西面的佯攻,但是他原本的五千兵力要抽调走三千,只留下两千。他的防守压力很大,所以允许他适当后撤,节节抵抗,只要别让西面的建奴冲到东北面战场对我方进行夹击就行了。
孔有德、耿仲明分别负责东西两面的炮兵阵地,伏击的时候率先发炮,不要求杀伤效果,只要求弄出足够大的动静来就可以了。
剩下的所有步卒和没有船开的水军将领,统一由袁可立指挥,正面对敌,抗住建奴的冲击。
同时,整个战局其他的部队,包括毛文龙自己,都要听从袁可立的调遣。
(本章完)
第72章 坏我军心,今晚夜袭你带头冲阵!!!
第72章 坏我军心,今晚夜袭你带头冲阵!!!
与此同时,建奴中军大帐内也是人影绰绰。
阿敏和另外几个贝勒以及众人手底下的甲喇额真们正在淫乐,他们吃着抢来的酒肉,玩弄着掳来的朝鲜女人,不过因为还有正事要讨论,他们倒也还算节制。
阿敏将自己长满老茧的手掌伸进朝鲜贵女的衣服里面,暴力揉搓着,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那朝鲜女子疼痛难忍,眼泪不停地流,却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惨叫声,因为上一个哭出声的已经被斩成两截拖出去喂狗了。
“旗主,大汗有令,着我等回去议事。目下偷袭皮岛未克,强攻又折了许多物资与包衣阿哈,不如暂且退兵罢。若再拖延,恐惹大汗动怒。”阿敏的弟弟济尔哈朗说道。
“今夜唤尔等来,只为商议夜袭之策,非听尔闲言碎语!满口大汗长、大汗短,济尔哈朗,汝究竟是吾胞弟,还是皇太极的弟弟?吾命汝随吾征朝鲜国,汝却推三阻四,当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阿敏愤怒地骂道。
“阿哥!我这是为你着想啊!我等仅有三十三个牛录,凭啥自立为王?再说那朝鲜国穷酸破烂,连他们国主都得啃糠咽菜,哪比得上大明的金山银海、绫罗绸缎?你且问问麾下这些额真,哪个肯跟着你自立?!”济尔哈朗竟然当着其他几个贝勒的面直接戳破阿敏的心思说道。
“休得多言!纵有千般事由,待今夜战事毕后再论!从即刻起,你给我紧闭上嘴!若再敢胡言乱语动摇军心,休怪我将你扔出去!今夜你便带你的三个牛录督战,领阿哈与披甲人虚攻西边,其余人等随我从东北面突袭!”
听着两人的争吵,坐在一旁的岳托暗暗吃惊:好家伙,这两人都不避着点,当着他的面讨论自立?!他是代善长子,也是皇太极派来监视阿敏的。
“二贝勒,咱要不要再合计合计?听闻那袁可立老匹夫就在岛上,还有毛文龙那厮也不是省油的灯。
咱昨夜趁明人过节都没打下来,今夜他们怕是早摆好阵势候着咱们了。依我看不如先耗着,反正咱如今在朝鲜地界随便征丁,炮灰要多少有多少,犯不着急吼吼去攻岛啊!”岳托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你还想坏我的好事?!”阿敏暴怒,冲着岳托咆哮道,“今晚夜袭你打头阵!“
阿敏心中憋屈极了:该死的皇太极,策反了他的亲弟弟不算,还派了岳托这个小辈来恶心他。偏偏岳托是代善的长子,他还动不得,代善人缘太好了,得罪代善比得罪皇太极还麻烦。
本来他们进攻朝鲜长驱直入,根本没有碰到像样的抵抗,眼看就要拿下朝鲜王京了。结果岳托联合济尔哈朗背着他与朝鲜结盟了,这可把他给恶心坏了。
说什么议事,不就是想把他拉回去,好让他不能继续攻打朝鲜吗?朝鲜明明是他带人打下来的,结果好处却被皇太极给拿了,简直没天理了!
岳托毕竟还年轻,面对阿敏这种积年的悍将气势毕竟还差了些,被吼了一声不由得面色发白。冲阵他不怕,他怕的是背后身中数十箭死于明军之手,他又不是阿敏的亲弟弟,他只是阿敏的堂侄而已。
阿敏越想越气,他“噌“地拔出腰间短刀,抓住身边朝鲜女人的头发,将她拽倒在桌子上,而后迅速将刀锋划过其脖子。鲜血喷溅而出,甚至飞到了大帐的顶部,血喷到了好几名额真的脸上。即使这群人都是杀人如麻的货色,也忍不住有些胆寒。
岳托的眼睛正好对上那朝鲜女人惊恐的面庞,他的手掌不由得微微颤抖。济尔哈朗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也低下了头。
“阿济格、杜度、硕托、扈尔汉、图尔格,你们都没有异议吧?”阿敏恶狠狠地盯着众人说道,他手中短刀犹自滴血。
几人连连开口表示赞同。其实大家又何尝不知道阿敏与皇太极的恩怨?说他们都忠于皇太极倒也算不上,大部分人都只是在观望而已。但是四大贝勒里面有三个都是皇太极的兄弟啊,阿敏自己单独一支又怎么斗得过呢?
不过跟阿敏打朝鲜大家都吃到了肉,所以对于阿敏的命令大家倒也没有那么地反对。毕竟打打朝鲜,打打毛文龙,可比用人命去攻城要好。红衣大炮一发糜烂数里,只要挨上一点,穿再厚的甲也没用。如果有得选,大家其实不是很愿意去跟辽西明军纠缠。
“明军不堪一击,纵是早有防备又能奈我何!我等麾下有六七十牛录,兵力比那毛文龙多出一倍,岂有战败之理?尔等但随我攻破皮岛,定叫你们三日不封刀,金银财帛、女人包衣,尽可掳掠!”阿敏威慑完众人,又说点漂亮话安抚道。
西北部海湾,毛文龙率领的三千八百骑兵躲藏在此处许久了。哪怕他们备足了御寒的衣服,也被寒风冻得睡不着。五更天,放哨的骑兵快被冻傻了,原本睡着的也被冻醒了。
毛文龙衣服衣外面套着甲胄,甲胄外面套着战袍,战袍后面挂着披风,披风外面还裹着张毯子。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搓着手哈着气,感觉非常地折磨。他眯着眼睛看向星空,只见北斗七星斗柄指向皮岛西北面,如今大概是五更天了,距离天亮就只剩下一个时辰左右了。
“难不成老袁猜错了?!“毛文龙嘀咕道。他有点想带兵回去了,他都一把年纪了,已经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好歹弄两碗参汤喝喝,不然他没被建奴杀死,就要得伤寒病死了,那多憋屈啊。
就在此时,轻微的马蹄声响起。几匹蹄子裹着麻布的马匹踩着小碎步返回,马背上的哨骑翻身下马,哆哆嗦嗦地说道:“大大大大帅,他他他们来了!“
“好!“毛文龙右手握拳用力砸到自己的左手掌上,结果疼得自己龇牙咧嘴,他憋着疼缓了缓,对着身边的亲卫说道:“传我的令,所有人起身,整鞍上马,列阵待击!“
(本章完)
第73章 算计无用,唯有以命搏命
第73章 算计无用,唯有以命搏命
皮岛西面的战斗率先打响。缺乏火炮的沈世奎部,对于建奴的楯车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楯车一步步推进,直到楯车因为地形再也无法前进,此时的建奴,已然登岛。
建奴的佛朗机炮和虎蹲炮一起发力,将西部的两千守军压得抬不起头。沈世奎无奈,索性放弃第一道阵线,选择后撤八百步,撤出了建奴佛朗机炮的射程之内。此时,建奴的炮车也因为地形的阻隔无法再前进,能够抬着前移的,就只有几十斤重的虎蹲炮。
对于齐尔哈朗来说,西边的战斗进行得尤为顺利,似乎白天那群顽强抵抗的明军都消失不见了。这感觉就像是他们以前刚夺下辽东、劫掠各大县城一样,压根就没有遭受到像样的抵抗。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西面无兵又无炮,那只能说明东江军将兵力和大炮都转移了,那么,留给阿敏的,恐怕将是十面埋伏。
“和硕贝勒,这边情况不对啊!莫不如遣人速往旗主处通禀一二?”跟随齐尔哈朗的牛禄额真说道。
齐尔哈朗犹豫了。他跟阿敏是亲兄弟没错,可是前些天,这个哥哥当初可是当众说出了“我自己杀我弟弟,谁能把我怎么样”这样的话来。既然当哥哥的不仁在先,又怎么能够怪他这个当弟弟的不义呢?
于是,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旗主早料明军有伏,必当谨慎行事;且麾下兵力充足,纵有埋伏,亦足可周旋。我等但守好本分便罢,若轻率遣人惊扰,反招旗主厌烦,届时吃罪在所难免,何苦多此一举?”
三名牛录额真想了想,也很认同地点了点头。阿敏本就脾气暴躁,以前老汗在的时候,还会收敛一点,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他们几个不过是小小的牛禄额真而已,弄不好还要挨打,甚至会被剥夺爵位,还是躲着点比较好。
失去火炮优势以后,齐尔哈朗所部也开始感受到了阻力,但他也不着急,只是驱使着炮灰们不断地去送命,反正他也不打算真攻下西线、跑去支援,只要拖住西线的这伙明军,阿敏就不会说他什么。至于埋伏,他倒是巴不得阿敏死掉呢!这样,他就是新的镶蓝旗旗主。
西面战斗打响,呼呼大睡中的袁可立被亲卫叫醒。这个六十六岁的老头,用冰水擦了擦脸,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他先是派人询问了沈世奎的情况,告诉他要是撑不住,就要及时向他求援。然而,沈世奎却告诉他,那边的情况有些怪异,或许已经知道他们的埋伏了。这让袁可立心中稍沉:“不愧是曾经的大明龙虎将军教出来的,跟那群憨傻的蒙古人不一样,建奴果然不是易于之辈啊!”
东北方向,建奴骑兵全部出动,浩浩荡荡约有两万骑,洒满西北面的整个冰面。为了避免将冰面压塌,他们分得很散。
冰面上不能疾驰,这些马匹只能小步慢跑度过冰面、登岛。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毛文龙看得心急,恨不得立刻从侧翼杀入,将这群建奴骑兵当场剿灭,然而,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且不说他们也无法在冰面上疾驰,就是他们这三千多骑冲进去,也是个死,根本不够送菜的。
大军过万,无边无沿,如此之多的骑兵,看得毛文龙头皮发麻,也为袁可立捏了一把汗。自东江镇建立之初至今,从来未曾遭遇过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不过这些人也不是专门为了讨伐他的东江镇而来的,只不过是讨伐朝鲜国之余,顺带的。
等到建奴的骑兵踏上岛屿之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疾驰了。阿济格、杜度的镶白旗,岳托、硕托的镶红旗,扈尔汉、图尔格的镶黄旗,以及阿敏的镶蓝旗,八旗之中,有四面都来了。只不过,阿敏带的是镶蓝旗的主力,其他人只带来了一部分。
建奴骑兵按照旗子不同,分别抽出七个牛禄,也就是一千人,列队完毕。在他们的前面,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了。在场的大都是百战余生的狠角色,这点战场嗅觉自然是有的,于是大家都打起了退堂鼓,再次劝说阿敏退兵。
然而,他们大晚上的爬起来,两万骑兵都已经就位,此时退兵,实在说不过去,对士气的打击太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怕甚么!夜中火器如何打得准?便有埋伏又怎地?毛文龙那万余步卒,难道挡得住咱两万铁骑?这厮盘踞皮岛,膈应咱们多久了?!时不时便来咱地界烧杀劫掠,此贼不除,我大金安得太平!”阿敏大声说道。
也是,来都来了,就算前面有埋伏,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了。
“阿哥!你当真心要领头冲阵么?依我看,还是不去的好!咱镶红旗又不属阿敏那老货管束,何必听他号令?”硕托忧心忡忡地说道。
岳托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因为阿敏,阿玛向来不喜你我兄弟,大汗虽看重我等,却也觊觎咱们的镶红旗。我等军功微薄,难免遭人轻慢,若不趁此冲阵立功,恐难保住旗务。此次拼命,实乃为自家存亡计也!”
轰隆隆,随着四千多匹战马提速,大地开始颤动了起来……
而后,建奴打头的四千骑兵一头扎进包围圈,不出所料地遭遇了伏击。东西两侧炮声大作,轰得人仰马翻、人心惶惶。好不容易冲过去,等待他们的却是严阵以待的车阵、拒马、铁蒺藜。
地形狭窄,骑兵难以旋踵,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这种事情他们不是头一次干了。很多时候,他们八旗军的胜利并不是谋算上的胜利,不过是用绝对的实力硬生生磨死了对手。
八旗兵上马可骑射,下马便是精锐步卒。以往明军与建奴交战,能取得优势的办法,便是依靠足量的火器。
一个完备的车营,几千人该有上千门火炮、几百万斤火药。然而皮岛只有火炮一百多门,全都布置在两侧了,所以袁可立的车阵仅有一些虎蹲炮。如此一来,便只能依靠人命去填了,正如毛文龙所说的,今晚怕是要死不少人。
建奴前阵的骑兵下马,开始搬开拒马、抢夺盾车。下马后的建奴换上步弓,实力更加恐怖。不多时,虎蹲炮的霰弹、鸟铳的弹丸打在建奴身上,虽可让其受伤,却很难将其杀死;而建奴的箭,却能够轻易洞穿东江镇守军的甲。车阵渐渐露出了缺口。
车阵被破,长枪兵顶上。建奴举着骑枪冲阵,冲阵的骑兵连人带马被串起,长枪断裂,举枪的士兵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得吐血,这完全是不符合兵法、以命搏命的打法。
(本章完)
第74章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封毛文龙为东江
第74章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封毛文龙为东江伯
这场战斗从凌晨打响,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傍晚,没有赢家!
毛文龙当成命根子一样的三千八百骑兵没了一半,毛文龙欲哭无泪。
建奴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预计斩杀真奴不下三千头,然而东江军的损失是建奴的两倍不止!
“老袁,咱可是被你害惨了!”毛文龙拄着锯齿状的大刀,哭丧着脸说道。
“若不是我教你预先埋伏,此刻皮岛早被攻破了!”袁可立翻了翻白眼说道。
“若不是你跑到此处,阿敏岂会拼了性命来攻我皮岛?满天下谁不知我毛文龙又硬又穷?!”
袁可立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道:“无论如何,此战也算得一场大捷,我自当为你上表请功。”
“表功有甚用处?我这官职已是到头了,难不成皇帝还能封我个侯爵不成?!”毛文龙不屑道。
“陛下给秦良玉封侯了。”袁可立突然说道。
“什么?!这……便是陛下答应了,那帮文官能同意?!”毛文龙不可置信地说道。
袁可立神秘一笑,说道:“咱们这位陛下却与旁人不同,一切皆有可能。你不是想封侯吗?封侯有点难,封伯吧,我替你向陛下讨要爵位。”
“你可别乱来啊!不会得罪皇帝吧?”毛文龙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地还担心起这个来了?放心吧,陛下比你想像得更有容人之量。”袁可立说道,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那就是:皇帝连魏忠贤都可以容忍,其他的有什么容不下的呢?
“封爵这档子事儿暂且按下不表,你且费些心思帮俺向朝廷讨些抚恤才是正理。”毛文龙看着眼前的惨状,眼里也不由得露出了茫然之色。
“此战之后,皮岛怕是要家家素缟了吧。”袁可立心中也是忍不住地叹息,
建奴败退,阿敏非常地不甘心。他觉得自己的谋划没有错漏,他知道毛文龙和袁可立会有防备,但就算有防备,他们也依旧会赢。要不是另外几旗的混帐临阵退缩,他们如今已经打下皮岛开始享乐了。其他的贝勒出卖了他,就像当初背着他跟朝鲜国议和一样出卖了他。
正在这时,济尔哈朗骑着马来到了阿敏的身边,他沉声说道:“旗主,岳托战死了!”
“你说什么,岳托死了?!”阿敏愕然回头。他突然感觉手脚冰凉,这比他昨夜损失了五个牛录更加的难受。他是很讨厌岳托没错,但也不希望他死在自己的军中啊!
“是啊,为什么死的是岳托呢?!”济尔哈朗心中满是遗憾地想到,不过很快他又幸灾乐祸了起来。
阿敏战前说了那话逼迫岳托冲阵,总之岳托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这次“国议”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按照老汗的规矩,旗主犯了错那就要将其分家,罚没牛录,这些最后不都便宜了他吗?
“硕托!你为何不去救你阿哥?!”阿敏拍马来到镶红旗队伍前大吼道。
“老货!要不是你,我阿哥会死吗?你还有脸跑来我这里叫嚣?!”硕托眼睛都红了。跟阿敏、济尔哈朗的塑料兄弟情不同,他们兄弟两个可是真的有很深感情的,兄弟俩一母同胞,从小就不被阿玛代善宠爱,真的算得上是相依为命走到今天的。
阿敏蛮横惯了,见硕托竟然敢回嘴,于是就想像往常一样用辈分和气势压人。哪曾想,硕托悲愤之下根本不怕,直接拔刀对准了他,局面顿时紧张了起来。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打起来。其他几旗的贝勒劝说硕托收手,硕托也有自知之明,他肯定是打不过阿敏的,至于发展成镶红旗、镶蓝旗火并,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谁都知道现在皇太极磨刀霍霍,正想法子跟各旗旗主夺权呢,他们要是火并,皇太极怕是要笑死,正愁找不到借口对他们动手。
当捷报的消息传到北京,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狗皇帝朱由检在宫里面吃着火锅唱着歌,被这封捷报给干懵了。
由于毛文龙这家伙是有假传捷报的前科的,朱由检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被骗了。可是这封捷报却是由袁可立主笔,毛文龙等上百名东江镇文武联名上报的,并且十分自信地表示:朝廷可以派人去东江镇查验战果,或是等天气转暖、冰雪融化以后,再用水师转运,将这些建奴的头颅送到京师让兵部查验。
如果说去年的西南、西北那两场大捷还有那么一丝丝水分在里面,那么这场大捷就是实打实的了,含金量比袁崇焕的宁远大捷、宁锦大捷的含金量要高得多,这可是来自辽东的大捷啊!建奴有多难对付,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大明首功:乱民五两银子,南蛮十两,而女真人赏格是六十两!!!含金量可想而知。
今天原本是休息日,但是朱由检还是专门为了这封捷报召开了朝会。群臣百官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不仅朱由检自己有些蒙圈,众臣心中也在嘀咕:难道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皇帝,还真就是大明的圣天子?!袁可立是他一手推上辽东经略的位置的,没想到还没半年呢,就整出了这么大的战果。
遥想当年,萨尔浒之败以后,大明烽烟四起,一败再败。好不容易捧出个袁崇焕用来维护一下脸面,但那两场大捷实际上是什么情况,只要是知兵的人都大概能够了解。
“兵部尽快核查战功吧,莫要克扣奖赏,及早将银两发下去。我等虽于此战取胜,然己方折损亦甚重。毕卿,你户部还需及早拨下抚恤银两。”朱由检开口道。
难得这次没有人跳出来跟皇帝唱反调。大家关于奖赏和抚恤倒是没有异议,不过关于毛文龙的个人奖赏,才是众人关注的重点。毛文龙实际上的职位是东江镇总兵,不过有个都指挥使的虚衔,官是没办法升了,只能封爵。
但是文官们本能地厌恶毛文龙:一个是毛文龙这厮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孝敬,还有就是毛文龙也确实有点离谱,手下士兵大都是他自行招募的,根本就是听调不听宣的草头王!
这不是有袁可立在嘛!虽然袁可立在朝中也不是非常讨喜,但毕竟是文官,总比毛文龙要强,所以大家本能地想把功劳归到袁可立身上。
不过朱由检觉得:干嘛要选呢?不是都有功劳,一起赏不就可以了吗?
除了正经的捷报,袁可立还给他上了一封私人奏疏,信中表示:他不需要这些功绩,他都一把年纪了,已经位极人臣了,再多的功劳对他没有好处,他希望皇帝把功劳折现,换成钱粮拨给东江镇,东江镇的士兵过得实在是贫苦。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如此方使人信服。朕意已决,着封毛文龙为东江伯!”朱由检朗声道。
众臣心想:这倒是符合皇帝一贯的做法,反正封爵这事情本来就是皇帝自己决定的,你开心就好了呗。
(本章完)
第75章 该死的郑芝龙,狗日的皇太极
第75章 该死的郑芝龙,狗日的皇太极
崇祯元年二月二日,根据钦天监监正叶震春所奏,这一天适合送葬。
他在奏疏里面说:臣夜观天象,见角宿初升,苍龙显象,亢二宿并现,主天时地利,阴阳和顺。《天官书》云:角为天门,主丧葬之事,昴宿临空,主肃穆安宁,正合移陵之仪。
朱由检的木匠哥哥终于可以出殡了,做戏做全套,朱由检让三千白杆卫穿上甲胄,带上标志性的白杆枪,护卫灵柩,抬棺出行。
在堡宗之前,皇帝驾崩对于后宫的女人们来说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不过现在已经取消了殉葬制度了。
天启皇帝有一个皇后、八个妃嫔,朱由检昏庸无道了那么久,才整了四个媳妇,说起来属实有些丢脸。
此时皇嫂张嫣跪在灵前不断地抹着眼泪,小声抽泣着。朱由检也有些舍不得在乾清宫大殿这里陪伴了他那么久的哥哥。
朱由检每逢心烦意乱之时,只要呆在他哥的棺椁旁边,就会感到莫名的安心。每次在乾清宫召见大臣,他们看在先帝的份上,跟朱由检说话都会客气很多。
重达数千斤的棺椁由七十二个大汉稳稳抬起,一步步移出了乾清宫,穿过宫门,进入外廷。
此时,外廷三大殿前面的广场上,早已经跪满了给先帝送葬的文武百官和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妇。
给皇帝送葬的队伍,算上随行的军队仆役,浩浩荡荡差不多有近万人,其中秦良玉和朱燮元俨然也在扶棺的人选之中!他们倒是赶了个巧。
朱由检手牵着缠在棺木上的白绸,排到了扶棺队伍的最前面。一般来说,这个位置是给皇太子的,可惜天启皇帝没有活下来的太子。
说来也奇怪,其实泰昌皇帝有七个儿子,但活到成年的只有两个,其他五个甚至都没活过一岁,夭折率高得有些吓人了。朱由检现在只剩下一个妹妹。
妹妹朱徽媞养在宫中,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虽然跟朱由检也不是很亲,但是却是他仍旧存活在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了。前些天张嫣还跑来提醒他,应该留心小公主的婚事了。
不过朱由检却不太舍得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把便宜妹妹给嫁出去,实在是大明的尚公主制度实在太过操蛋了,到了后面,公主反倒成为太监和主管官员们拍卖的货物,什么臭鱼烂虾都能娶公主了。
反正朱由检是铁了心要开历史倒车重用外戚的,外戚暴雷那也是下一代的事情了,大明还能有下一代?!
此事还是应该抓紧才行,朱由检隐约记得,现在应该还有几棵十来岁的将星幼苗,看哪个长得高大威猛、帅气逼人的就抓来当驸马,比如曹文诏的那个侄儿就很不错。
朱由检是实用主义者,年前年后各种仪式不停,可把他给折腾够呛,于是他下令精简了出殡下葬的仪式。
考虑到大明越来越艰难的财政情况,大明的这些各种仪式本来也是在不断地简配的。即使这样,大家也从凌晨忙活到了下午,才把先帝送到帝陵。
出殡是出殡,下葬要另选时间,钦天监说,五天后是下葬的吉日。其实朱由检怀疑,只要钦天监愿意,哪一天都是吉日。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天启皇帝是在三月八号出殡,三月十二号正式下葬、封闭地宫的。只不过现在皇陵打钱快了一些,工程进度也快了一些。
此时的德陵上面光秃秃的,只是铲平了地面,连地基都没有弄。朱由检的面色很难看,当初说的二百万两白银可是整个帝陵的建造费用,如今二百万已经被工部挥霍完了,却只完成了地宫的部分,这地宫漏不漏水还是两说。
薛凤翔屡次上书催促他继续拨银,以修建帝陵的地表行宫。朱由检怀疑礼部那边好处也没少拿,他们在奏疏里暗搓搓地表示:皇帝不打钱修好帝陵,那就是不孝!先帝把天下都交给你了,你连个坟都舍不得给修一下,实在是太过刻薄了。
这两个王八蛋把朱由检气得发抖,爱咋咋地,反正他是不打算再打钱了,这玩意修了指不定便宜谁呢。
“这可是大明最后一座帝陵了。”朱由检心想,他甚至有一丝丝羡慕自己的便宜哥哥,至少他哥还有自己睡觉的地方,而他搞不好到最后还是要变成晴天娃娃。
东江镇的那封捷报让朱由检膨胀了一下下,但他还没高兴两天,就收到了各地的坏消息。
福建总兵俞咨皋之前按照皇帝的意思,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招惹郑芝龙了,奈何郑芝龙这狗东西主动来挑衅、找他的麻烦。
郑芝龙以台湾魍港为基地,频繁袭扰福建沿海,攻击大明官军水师,俞咨皋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赢回来一场惨败。
俞咨皋调集闽安、兴化、永宁等地水师会师厦门,联合荷兰人围剿郑芝龙,结果被荷兰人给放了鸽子。福建水师只有八十条破船,而郑芝龙有四百条,这些船还更大、更新、更好。
结果这八十条船沉了一大半,参战的一万多人,死的、逃的、被俘虏的不知道多少,最后只逃回来四千人。
最丢脸的是,他们在水里打不过郑芝龙也就算了,上了岸还是打不过,被郑芝龙的马队追杀了上百里,俞咨皋自己的五百家丁死到只剩下百来个。
福建巡抚朱钦相气得跳脚,在弹劾奏疏上嚷嚷着让朝廷把俞咨皋给砍了,可惜他自己作为福建巡抚也难辞其咎,也让人给弹劾了。
辽东那边,年初的时候,宣府、大同上奏说,关外建奴跟蒙古察哈尔部在干仗,规模非常大,双方参战的有好几万人,请示朝廷要不要干涉,或者趁机渔利。
结果朝堂大部分人认为,这皇太极和林丹汗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让他们狗咬狗最好。兵部的意见是,守好边关,不予理会。
朱由检倒是有心帮林丹汗一手,以避免蒙古诸部彻底倒向野猪皮,但正如这些大臣们说的,林丹汗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一方面,他这人没什么诚信,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烂泥扶不上墙。而且,宣大的明军真的有能力参与这场满蒙大战吗?
就是在朱由检犹豫不决,朝廷的消极应对之下,皇太极已经把这场仗打完了。
宣大总督王象乾传来奏报:二月中旬,皇太极联合科尔沁、喀喇沁、喀尔喀等部突袭了察哈尔多罗特部,在敖木伦俘获万余,更有牛羊不计其数。林丹汗遣使而来,想要向大明求助。
王象乾在奏疏里面详细地描述了这场战斗,看得人甚至都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连阿敏被皇太极给整了都知道,朱由检暗自吃惊,心想这宣大总督王象乾厉害啊,这谍报工作做得,真的是羞杀锦衣卫了。
他的意见很特别,不是不理会,也不是要出兵帮助察哈尔部,而是建议跟皇太极抢人。皇太极可以招揽蒙古部落,大明也可以挖林丹汗的墙角,收留一下蒙古小部落,试着恢复朵颜三卫,顺便扩充降夷左营、降夷右营的人马。
秦良玉进京朝觐,只带了一些护卫和仆从。这一次朱由检没好意思叫她带兵北上,也怕继续这样做会吓死京城这帮官老爷们,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本来他打算跟秦良玉拉拉家常、增进一下君臣情谊就放她回去的,但现在突然舍不得让她走了。
包括五省总督朱燮元朱由检也不想放回去了,因为他感觉自己身边实在太缺少可以信任的、可供随时咨询的军事人才了。
兵部尚书崔呈秀不知兵。毕自严只是个经济人才,也不通军事。王在晋说起兵事来头头是道,好像很靠谱的样子,可问题是他缺少实战经验。没有战绩,一切就都是纸上谈兵。
而朱燮元妥妥的战略大师啊,这是用奢安叛军的十几万人头证明过的,如果不是当时他抽不开身,朱由检其实是想让他去经略辽东的。
朱燮元是优秀战略家,那么秦良玉就是顶级的前线战将了,这俩合伙,相互之间查漏补缺,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朱爱卿,朕欲拜你为兵部尚书,你意下如何?西南诸省近况可稳,卿能否脱得身来?”朱由检眼巴巴地看着朱燮元说道。
(本章完)
第76章 皇帝太菜,老臣朱燮元客串帝师
第76章 皇帝太菜,老臣朱燮元客串帝师
皇帝的眼神让朱燮元感觉身上有些刺挠,让他感觉自己碗里的红烧狮子头都不香了。
朱燮元是个务实派,他能走到今天,靠的完全是实打实的政绩、战绩,而不是皇帝的宠幸。按照他一贯的做法,他更喜欢跟皇帝保持距离。
然而朱由检倒好,又是赏赐宅邸财货,又是在内廷给他单独设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朱燮元本能地有些抗拒。
他斟酌着说道:“启禀陛下,西南诸省虽暂平,然土司余孽未靖,流民安置未妥。若臣骤然离任,恐生反复。乞陛下容臣再镇守一二年,待屯田稳固、驿道畅通、土司归心后,必当赴京效命。若陛下忧心枢务,臣愿以总督身份兼理兵部职方事宜,两地协筹,不负圣托。”
听到朱燮元的回答,朱由检的眉毛都拧了起来。他也知道,堂部官员比不得封疆大吏自在,更何况是权力大到没边的五省总督。换位思考,要是让朱由检去选,他也会选择做地方一把手,而不是京官。
“卿之才干,善於领兵征战。似那安置流民、屯田垦荒、修路筑堤等事,使卿为之,岂非大材小用乎?若不然,朕拜卿入阁,如毕阁老一般,入阁之后,仍兼领一部尚书之职,可否?”朱由检轻声道。
朱燮元愣了一下,他发现皇帝好像误会他了,以为他留在地方是贪恋权势,所以打算用入阁为条件来跟他做交换,这让他有些生气。
他没有跟皇帝耍心眼啊,他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实意的!丁忧的时候,他才走开没一会儿,西南就又乱了起来。东林党的这帮人志大才疏,谁知道这一次他要是走了,朝廷又会派什么妖魔鬼怪去西南?
这是他第二次招抚西南的土司了,明显感觉到难度比第一次高了不少。这些土司首领对他的信任度大大降低,倒不是不相信他这个人了,而是害怕他像上次那样中途又被突然调走。
土司是世袭的、终生制的,大明的流官可不是。要是遇到个好一点的官员尚且能过,要是遇到个善于盘剥的,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可不就得造反嘛!
上一次诏安,是因为他们信了朱燮元的鬼话,觉得能过上好日子;这一次被诏安,则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确实打不过朱燮元。
虽然生气,但是总不能跟皇帝撒气吧?朱燮元有些郁闷地说道:“陛下但有差遣,臣安敢不从?若陛下执意调臣入京,伏望陛下简选合适人选出镇西南,接替臣之职任。似那张鹤鸣之流,空持气节而不通兵事,还望陛下勿用为幸。”
又到了脑壳疼的无人可用环节,朱由检干脆摆烂道:“不知卿可有合适人选推荐给朕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问他,唯名与权不假于人,小皇帝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啊?朱燮元心中愕然。他已经确定了,皇帝不是故意给他难堪,确实是有赤子之心。孙承宗这个帝师是怎么当的啊?不称职啊!朱燮元默然无语。
见他不说话,朱由检解释道:“朕昔日不过一藩王,尚未涉政务。今登基未久,朝堂诸臣尚不能尽识,况乎赋闲林下之能臣,朕安能周知?卿乃四朝老臣,万历皇帝与皇兄皆深信于卿,故朕有此问。卿可教朕,朕能信卿否?”
看着皇帝一脸诚恳的样子,朱燮元感觉自己被击溃了。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如果孙承宗那个老东西在,倒是不需要用到他。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把孙承宗给派去西北了,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留下来辅佐一下皇帝的。不然就小皇帝这样子,不得被朝堂上这群老奸巨猾的大臣给玩死吗?!
“陛下既于诸臣尚不稔熟,不妨详阅其履历,以窥其才具。大抵能臣多自地方县令逐级擢升,而翰林院出身之文臣,虽有翰墨之才,然于实务处理往往经验匮乏,难堪大任。至若人之忠奸,实难骤断,陛下切勿轻信于人。
实则为君者,于忠奸固可不论,唯当使才当其任耳。或有人声望远瑕,然才堪大用,只要微疵不掩其长,未触国法大忌,仍可委以重任;反观那些自命道德君子、无瑕无玷者,若行事迂腐、空言误国,断不可使居地方要职,恐为害匪浅。
若陛下欲知某人某方面才具,亦可参详履历。譬如知兵之人,大抵有二:一则久任兵备道之职,熟谙军务;二则如老臣这般,祖上为卫所武将,自身又有实战功绩。
人之一生,精力有限,才具皆从历练中来。翰林院修撰辈,虽擅舞文弄墨,然若令其理财赋、统三军,必捉襟见肘也……”
眼见朱燮元大谈用人之道,就是不说具体要用谁,朱由检有些傻眼了,他不过是习惯性地装疯卖傻,怎么就给他上起课来了啊?!坏了,人家真把他当傻子了。
“饭菜有些凉了,我们先吃饱饭,再去朕的暖阁谈论这些事情吧。正好朕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先生。”朱由检打断朱燮元的施法说道。这一声先生好听,朱燮元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咬了一口肉丸子,扒拉完碗底的米饭,放下碗筷继续说道:“陛下,臣所任五省总督,本为剿灭奢安叛军而设。今奢崇明、安邦彦皆已授首,大患已除,唯余一些小土司在贵州、四川两地闹腾。
以臣之见,只需设立一两省总督足矣,然此人须深谙兵事。臣推荐贵州总督杨述中、兵部侍郎王尊德、前蓟辽巡抚闵梦得,此三人历任地方,皆有抚民安边之才,又通晓兵事,可堪此任。”
朱燮元终究还是没当不粘锅,给皇帝推荐了三个他觉得合适的人选:一个赋闲的,两个在职的。推荐了那就要担责了,要是皇帝不当人,出了事是可以找他算账的。
朱由检想了想,觉得贵州总督杨述中最合适,川黔距离北京几千里,一个来回就是两个月,选他省得跑了。
(本章完)
第77章 陛下不妨着袁崇焕巡抚福建,以制郑芝
第77章 陛下不妨着袁崇焕巡抚福建,以制郑芝龙
送走哥哥以后,朱由检就搬到乾清宫住下了。明代皇帝多独居,有需要再找妃子过来侍寝,或者跑去妃子的宫殿。
朱由检在正殿后面的东暖阁请朱燮元吃饭,吃完饭以后,喊他一起来到了乾清宫东南侧处理政务的懋勤殿。虽然还没有正式上任,朱由检还是要压榨老同志的劳动力,先用着先。
他把如今最棘手的福建丧师和满蒙大战的相关奏折拿给朱燮元看,并询问他的意见。
朱燮元看着福建方面的奏报,眉毛都拧了起来。他是浙江人,从小听着抗倭名将俞大猷的事迹长大的啊!俞咨皋虽然比不上俞大遒,但早些年也是以善战闻名的。从战报上看,这厮分明是轻敌了!
一万多人的大军最后损失大半,虽然很难堪,但当年西南的情况可比这个严峻得多。这对于朱燮元来说不过是小场面而已,他倒也不至于太过吃惊,毕竟大明卫所糜烂,他是深有体会的。带着一万卫所兵去围剿这种巨寇,打成这样并不让人意外。
“陛下,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此事?是倾向于剿灭,还是招安呢?”朱燮元问道。
“还能剿灭?!”朱由检有些意外。
“海寇啸聚于此,看似势大,实则不过乌合之众耳!
此辈唯能趁风顺之势为乱,却不堪攻坚。彼等因利而聚,有利可图时或可暂作联手,然一遇挫折,必作鸟兽散矣。
且闻东南海域寇党纷纭,郑芝龙不过其中之一伙耳。陛下但使分化瓦解,以寇治寇之策,何愁郑芝龙不授首?
望陛下勿为贼势虚张所惑,此辈实不足惧也!”朱燮元自信地说道。
“这就是大佬吗?说话果然有几分霸气。”朱由检心想。他差点一激动就给朱燮元封个东南五省总督,让他去剿灭郑芝龙了。
“故卿以为朝廷当遣兵剿除郑芝龙吗?”朱由检询问道。
朱燮元摇了摇头,说道:“臣愚以为,朝廷仍当招抚郑芝龙,然可抚而不可纵,此刻非招安之时也,若仓促许之,恐其恃宠而骄,向朝廷索求无度。
莫若先整军备,与之一战,待挫其锋芒、灭其傲气,再遣人招安,方得实效。届时彼必感恩怀德,不敢再生异心。”
“卿既言可剿郑芝龙,缘何又言当招安?”朱由检问道。
“臣虽有必胜之信心可剿除郑芝龙,然此役恐需十载之功。
我大明水师积弊已久,战船腐朽破败,兵员疲惫衰弱,若欲击败郑芝龙,至少需有一支强军方可。
唯如此,方有资格合纵连横,号令那些海寇为我等效力。不然,便如俞咨皋那般,与红毛番鬼谈妥合作,却反遭出卖。
击败郑芝龙或许并非难事,然打败之后,他必会逃窜流至倭国、琉球、东番等地,仍需水军持续围追堵截。
而训练精兵、建造船只,皆需银钱。如今大明财用匮乏,应对九边尚且不足,又哪来的钱财去管东南这些海寇呢?
再者,海洋尚存一日,倭寇便无穷无尽,此乃困扰我大明数百年之难题。即便剿除郑芝龙,亦会有其他倭寇冒头。倒不如降旨招安郑芝龙,利用他来制衡这些海寇。”朱燮元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
“然则谁能胜此一阵?福建巡抚朱钦相所想或与卿相近,其久欲招抚郑芝龙,奈彼胃口甚大。朱钦相故望俞咨皋能败之,可惜事与愿违。
朕去岁已明谕俞咨皋避战,勿与郑芝龙缠斗,彼却终未能按捺,朕猜度其间或有朱钦相激将之由也。”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
“今福建水师覆灭,朝廷当速调闽浙水师稳局势。既海战难敌,莫若水陆相协,查抄与郑芝龙勾连之商户,痛击沿海走私,断其财路。如此,其麾下必因生计难继生变,倒逼郑芝龙请降受抚。
论及将才,昔年沈有容乃水师名将,堪称东南柱石,然目下大明水师宿将多已凋零。袁可立倒是堪当此任,只可惜陛下已遣其往辽东,难以分身。”
说到这里,朱燮元稍微愣了一下,心想:不对劲啊,他是不是被皇帝给骗了?皇帝这不是挺会用人吗?只是把能人都派往要害之处了,在朝堂上反而有些捉襟见肘。
他摇了摇头,摒去杂念,说道:“陛下不妨着袁崇焕巡抚福建,以制郑芝龙。”
“袁崇焕?!”朱由检的应激反应又来了,他下意识地问道,“袁崇焕可用吗?”
朱燮元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这么讨厌袁崇焕,但他还是解释道:“袁崇焕颇具胆魄与手段,虽有刚愎自用、为人狂狷之瑕,然以之巡抚一地,却也足堪其任。昔年孙稚绳、王明初等,亦甚为推崇袁崇焕。”
朱由检脑瓜嗡嗡的,让袁崇焕去对付郑芝龙,让好汉去对付好汉,让恶人去折磨恶人吗?!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他一时之间还做不了决定,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今有许多人弹劾朱钦相和俞咨皋,卿以为朕当如何处置?”
朱燮元回答说:“这二人确有过失,然罪责亦不可尽加其身。闽省水师积弊久矣,战船朽坏破败,兵员疲惫软弱,仓促之间接战迎敌,又岂能不败?
以臣之见,当严惩其失职之举,以儆效尤。俞咨皋丧师辱国,本应治罪,然可暂饶其性命,降其职而留用之,令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朱由检也是这样想的,打败仗的将领他不会杀,杀了让人心寒。除非是卖队友或者投敌的,才非杀不可,不杀让人心寒!
两人一直聊了很久,直到入夜,朱燮元才告辞。
家有一老,如同一宝,朱燮元确实是经验老辣、能力出众。许多困扰朱由检很久的事情,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还能顺便给教学一波,把那些弯弯绕绕用最简单的话讲明白。
据说他平时在地方做事连个幕僚都不需要,真是诸葛武侯一样的神人。
外事不决问朱燮元、内事不决问毕自严,朱由检感觉自己的执政班底终于是捏出来一点雏形了。
建奴与察哈尔部开战的问题,朱燮元认为王象乾测算无遗漏,朝廷不要掣肘他发挥就足够了。他预测林丹汗必输无疑,大明想扶也扶不起,更没有必要去扶,毕竟这狗东西出尔反尔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刚跟大明谈好合作,反手就出兵劫掠大明。
倒也不一定就是出自林丹汗的命令,大概率是他对于自己手下的这些部落压根就约束不住。约束不住手下的人,你还能指望他打赢吗?!
(本章完)
第78章 崇德象贤,迄用有成,维周之祯
第78章 崇德象贤,迄用有成,维周之祯
第二天早朝,朝堂众臣又欣赏到了一出阉党内斗的好戏。
原本阉党五虎之首的兵部尚书崔呈秀,被其他阉党成员弹劾。东林党、齐楚浙党以及新政党的成员,虽然搞不懂魏忠贤为什么要动自己的头号马仔,但也纷纷跟上痛打落水狗。
一时之间,失去魏忠贤和皇帝庇护的崔呈秀,竟成了孤魂野鬼,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
朱燮元站在群臣之中,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暗暗心惊于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力。不过他这就有点高估朱由检了,其实崔呈秀这种情况不过是特例罢了。他实在是太不得人心了,根基浅薄、德不配位就是如此。当初张鹤鸣被人弹劾,可是有不少人站出来力保呢!
崔呈秀被群臣弹劾,拼凑出了五大罪状:
其一,贪赃受贿,败坏吏治。
崔呈秀巡按淮扬时,肆意索贿。霍丘知县郑延祚贪污事发,呈秀先索千金而免其罪,复受千金而荐其升迁。此等行径,实乃公然卖官鬻爵,败坏朝廷纲纪。
其二,依附阉党,祸乱朝纲。
呈秀因贪污被劾,连夜投奔魏忠贤,涕泣乞为养子,献《同志录》《天鉴录》以构陷忠良,魏忠贤连带躺枪。
其三,滥用职权,任人唯亲。
其子崔铎无能文墨,顺天府乡试中通过贿赂主考官孙之獬、考场舞弊中举;其弟崔凝秀任浙江总兵,婿张元芳擢吏部主事,妾弟萧惟中授密云参将,全都是德不配位之辈。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下崔呈秀跌落神坛,牵连出了一大窝。不过只是一个兵部尚书而已,居然能够安排一大堆高阶官员,朱由检暗自心惊。就算他知道裙带关系几千年来都没办法避免,但还是被此事的严重程度给吓到了。要知道,大明是科举制度啊!
都说科举是促进社会阶级流动、增进社会公平的伟大创举,怎么到了今天却变成这个样子了?科举舞弊从来都是王朝大案要案,可是大家反倒是变得习以为常了,这跟九品中正制度下的世家门阀有什么区别?
科举可以说就是封建国家的生命线,当科举失效,这个国家也快要完了。朱由检感到脊背发凉,于是命令刑部、礼部和都察院联合查办此案。这就是要大办特办了,再也没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崔呈秀死定了。
剩下的“夺情视事,不忠不孝,母丧不归,悖逆人伦”“冒领宁锦战功,加官进爵,欺君罔上”,这些都不重要了。
崔呈秀被当廷锁拿,押往天牢,他的那些个亲戚也走脱不了。
众臣批斗一时爽,但真看到崔呈秀下狱,又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心有戚戚了。
但偏偏皇帝的命令程序上无比正确,科场舞弊这种东西,哪怕是人尽皆知,但终究是不能够拿到台面上说的。只要搬上了朝廷、查实了证据,就算再大的官也罩不住,就算皇帝本人都没办法赦免参与舞弊的人,因为科举舞弊伤害的是整个士人阶级的利益。
而今年正好是科举年,几天后就是崇祯朝的第一场会试:
二月初九,考《四书》释义、经义;二月十二,考论、诏诰表等;二月十五,考经史时务策论。
预计将会有三百五十人通过考试,获得贡士身份,选出最佳者为会元。如果有人可以乡试、会试、殿试都拿到第一,那就是连中三元,会被誉为文坛盛事。
崔呈秀被罢黜,朱由检宣布朱燮元接替他的兵部尚书位置。朱燮元本来就有兵部尚书衔,资历是够够的,但他当官几十年基本都是在地方任职,很少待在朝堂上,大家对他并不熟悉。
直接说人家不够资格不好意思,所以很多大臣以“朱燮元刚刚复任五省总督不久,西南情况不稳定,还需要他继续镇守”为理由,劝说皇帝另选他人。其中兵部的左右侍郎的反应最是强烈,好不容易熬走了崔呈秀这个恶心东西,他们也想进步。
“着朱燮元入阁,兼领兵部尚书,加太子太师衔。念尔勋劳,荫其三子朱兆宪任锦衣卫指挥使,掌卫事,赐世袭诰券,世袭罔替,以彰殊恩。”朱由检无视这些反对的声音,直接宣布道。
众臣为之震惊,已经顾不上阻止皇帝任朱燮元为兵部尚书了。大家现在都快酸成柠檬精了:皇帝你有太子吗?就任太子太师!
朱燮元也被皇帝一连串的封赏吓到了,于是他连忙匍匐在地说道:“臣本樗栎庸材,谬膺阃外,赖陛下庙算如神、将士用命,始克荡平逆氛。今蒙殊恩,位列台阁,兼领枢务,复荫及子孙,臣战兢陨越,实不敢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检则是借机说道:“爱卿不要谦虚,你配得上这样的封赏。
当日奢安叛贼势焰最炽之时,聚众数十万,席卷西南数省,连克大城。我大明损兵折将,无人能撄其锋,贼势猖獗至极,竟将成都合围。
若非爱卿力挽狂澜,固守成都,则祸事不堪设想,我大明险些失却蜀地,几至半壁江山沦丧。
爱卿总制五省兵马,剿平叛寇,又安抚治理西南百姓,当真是活人无数。似爱卿这等战功赫赫、政绩卓著之忠臣,朕的这点封赏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年唐太宗定年号为‘贞观’,‘贞,正也;观,示也’,意为要以身当‘贞观’,匡扶天下正道。
朕的年号是‘崇祯’,欲‘崇德象贤,迄用有成,维周之祯’。
朕才浅德薄,比不上大唐太宗皇帝,但也希望学习他的持正之道,有功劳的人必然会得到奖赏,犯错误的人必然会受到惩罚,或许这样做才能够重振我大明吧!
朕意已决,还请爱卿勿要推脱!”
这话,这群大臣信不信,朱由检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信了的。
朱燮元再拜,口中谢恩,行叩首礼接受了皇帝的封赏。
而后,朱由检钦定首辅毕自严和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朱燮元作为此次会试的主考官。
其实毕自严很忙,但是让他百忙之中抽时间做主考官是很必要的。
无论是毕自严还是朱燮元,他们被皇帝骤然推到高位,但在朝堂上却面临着根基浅薄的窘境。一般来说,主考官和中举考生之间会形成师生之谊,主考官将考生视为门生,考生称呼主考官为师座。朱由检就故意让他们去培植党羽。
当然,最后殿试的进士考生,也可以成为“天子门生”。
这些就像是老乡会一样,需要的时候可以用来攀关系,不需要的时候其实什么用都没有,纯粹就依靠个人发挥了。
(本章完)
第79章 秦良玉:昏君,昏君呐!
第79章 秦良玉:昏君,昏君呐!
“绾绾,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朱由检双手按住孙世绾的肩膀说道。
孙世绾有些无奈地看着朱由检,她知道皇帝又要作妖了。
“你一直很崇拜秦良玉将军,对不对?”朱由检说道。
孙世绾点了点头,说道:“不单是臣妾,诸多女子皆以秦将军为荣。”
“很好,秦良玉现在还在京城,不过她准备回去了。朕想将她留用京师,但是没有充足的理由,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呢?”朱由检问道。
“那陛下想让臣妾做什么呢?”孙世绾反问道。
“朕已邀秦将军进宫用膳,待会儿你便缠着她,求她收你为徒,你看如何?”朱由检一脸机智地说道。
“陛下想让臣妾拜师秦良玉?”孙世绾的眼睛亮了,而后她有些无奈地说道,“陛下,秦将军与马指挥使二人,总要放一个回去的。他们身为石柱土司,若是让其长期滞留京师,家中的事怎么放心得下?”
朱由检又何尝不知道这点?所以他才觉得要留下秦良玉很麻烦。于是他说道:“既如此,便着马祥麟还乡,使其与夫人相聚。白杆卫暂且交由秦将军统领。”
“那臣妾还要拜师吗?”孙世绾眼巴巴看着朱由检说道。
“当然,只是秦将军肯否收你为徒,却要看你的能耐了,朕总不能强令她收你为徒吧。”朱由检笑了笑说道。
“不行,臣妾得准备一下,”孙世绾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陛下用膳的时候记得遣人来喊我,我得去看一会儿兵书!”
说完,孙世绾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此时,秦良玉正在景山大营巡视,堂堂白杆卫指挥使、石柱宣慰使马祥麟战战兢兢地跟在秦良玉身后,就好像一个新兵蛋子。
他从家乡带了三千人出来,如今这三千人却带不回去了,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跟老母亲交代。
秦良玉沿着景山山麓走了一圈。此时景山从上到下,规规整整建了三千多套小院。白杆卫三班倒,平时一千人巡守皇宫大内,剩下的两千人就呆在景山这里。
秦良玉的到来打破了景山大营的宁静,不管怎么说,他们这群人也算是秦良玉一手带出来的,跟马祥麟一样,对于秦良玉那是又敬又怕。
他们没想到能在京城见到“忠贞夫人”,大家纷纷走出家门,与秦良玉见礼,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几百人。
“我看你们在此处过得甚是安稳啊,有没有想念家乡?”秦良玉随手逮住一个幸运小伙子,开口询问道。
小伙有点紧张地说道:“我……我还是很挂念爹妈的!可是我们已经在京城娶妻了,我婆娘去年已经怀上孩子了。”
“是嘛?那为何不见你等女眷,难道你们还另有住所吗?”秦良玉有些奇怪地询问道。
“我们的媳妇都是皇帝的宫女,如今还在宫里面当差,休沐时间才会与我们团聚。”
“你们不需要种地吗?”
“不用!我们吃皇粮,每个月有七斗米、三两银子,吃住也不钱,银子都使不完。我攒了几十两银子了,想着找人给家里面捎回去。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如果走官驿,我们怕钱财被人偷走。忠贞夫人,我们能请你帮忙带钱回去吗?”
“对,还有我!我也攒了不少钱,还买了些家里面没有的新鲜玩意……”
秦良玉闻言,心中无奈:“都已经在京城安家了啊,看来是真的带不回去了。”
“马祥麟?!”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amp;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末将在!”听到老母亲呼他全名,马祥麟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站直了。
“既众人皆欲捎钱粮归家,你便带人收集罢,逐一登记造册。再着他们各写一封家书。离家许久,家中老小定是悬心不已。纵是远在京中,终究是我石柱的儿郎。
你不必忧心,我并无责怪之意。陛下这手段当真是防不胜防,便是我亲自带人,怕也是拦阻不得。让他们在此分家也好,石柱田地有限,原也养不得这许多人。”秦良玉轻声说道。
马祥麟闻言,有些为难地说道:“母亲,军中吏员不够用。咱家没有卫学,士兵大都不识字,得去找陛下借点人……”
“为了这等私事,便去烦扰陛下?!”秦良玉微微皱眉。
“不妨事,陛下素日里极好相与!也不必劳烦朝廷官吏,宫里太监多通文墨,儿臣这便去寻徐公公借几人来用。对了母亲,您几时打算还乡?”马祥麟问道。
“我?!怕是一时半刻回不去了。此番你且回去。”秦良玉淡淡道。
“啊?!”马祥麟懵了。
“啊什么啊?凤仪整日里念着你,此番还闹着要随我来京师,只是家中无人照管,我才没许她来。你这小子莫不是在京师另寻了小妾,竟不愿回去?马祥麟!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要纳通房姬妾,我自懒得管你,但若敢行那宠妾灭妻的腌臢事,仔细你的皮!”秦良玉瞪着虎目说道。
“哪有!皇帝赐我宫女,我都不敢要……”马祥麟委屈地说道,“娘,你说‘暂时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秦良玉叹了口气,说道:“昨日我向陛下请辞,又恳请陛下遣你回石柱,陛下虽未明言拒绝,却也未应允。朱总督已被陛下留任京师,想来陛下对我亦有别样安排。但你身为石柱宣慰使,无论如何,总要回石柱去的,陛下不肯,我便求他!”
中午,朱由检的大伴王承恩亲自来景山接秦良玉,他们从北门直入后宫。
王承恩掏出一个象牙腰牌交给秦良玉,说道:“秦将军,此乃陛下所赐之物。凭此腰牌,将军可自由出入内廷。”
秦良玉接过腰牌,有些不明所以,她没事往皇宫跑干嘛?她虽然是一品诰命夫人,但跟宫里面的这些娘娘们又不相熟。她从小熟读兵书,谈论的都是如何治理地方、如何带兵打仗等,怕是跟宫里的贵人们聊不来吧?
带着满心疑惑,秦良玉跟随王承恩一路经过坤宁宫、交泰殿,来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西暖阁,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眉目之间却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早早站在廊下迎接。
“贤妃娘娘。”王承恩行礼道。
秦良玉微惊,而后也躬身,跟着行礼道:“臣,秦良玉,参见贤妃娘娘。”
孙世绾如何敢怠慢?连忙侧身避礼,说道:“小女子怎敢受将军大礼?将军快快请起!”
而后,她趁机上前扶起秦良玉,手却没有再放开,而是挽住她的手臂,说道:“将军可算来了,叫我好一番盼望!陛下已在暖阁备下酒菜,专候将军入席呢。不瞒将军说,我自小就听闻您的事迹。父亲常赞您的战法精妙,屡屡与我提及。我对您素来仰慕,不想今生竟有幸得见!”
孙世绾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色,那眼神让秦良玉直呼受不了。她有些好奇地问道:“敢问令尊是谁?”
“家严孙传庭,如今擢为延绥巡抚。”孙世绾回答道。
“孙传庭?!”秦良玉在心里想了一圈,也没想起这是谁,她认识西南各省的部分官员,对于北边的这些人就有些陌生了,不过外戚如今也能掌权了吗?秦良玉暗自摇头,心中对于皇帝的评价不由得低了几分。
历史上外戚堪当贤臣良将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不过是凭借后妃幸进的小人罢了,若让这等人身居要职,怕是会搅得国家不宁。
不过虽然心里很有想法,秦良玉却不打算劝谏,她不过是个带兵的武将罢了,劝谏皇帝自有谏臣,她可不会讨这个嫌。
(本章完)
第80章 秦良玉:好脚滑的皇帝啊!
第80章 秦良玉:好脚滑的皇帝啊!
京城有传言,先帝喜欢做木匠活儿,而今上却最好口腹之欲,喜欢在宫里宴请大臣。传闻但凡有谁吃了皇帝的席,出来以后立马官升三级,那叫一个官运亨通、扶摇直上。
民间戏言,考中进士可以参加“鹿鸣宴”,而皇帝私下宴请大臣的,就叫做“青云宴”,意为吃下这顿宴席,就能简在帝心、青云直上了。
君臣见礼,朱由检与秦良玉开始了相互打量。给先帝送葬的时候,朱由检与秦良玉见过一面,但在那种场合下并没有私下交流;上朝的时候,秦良玉站在勋贵之中,除了因为自己女性的身份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之外,她并没有参与发言,所以这是朱由检第一次与秦良玉搭话。
作为唯一列入正史的女将军,秦良玉看起来并没有那种英姿飒爽的感觉。或许年轻的时候有,现在年纪大了,看着反倒有几分慈祥。
秦良玉长得有些胖,她的骨架很大,体魄雄壮,不输朱由检的御前殿直。要知道,御前殿直不一定能打,但挑选的都是样貌板正的彪形大汉,就是扛仪仗给皇帝充门面的。
“秦爱卿啊,朕在朝堂上经常因为无人可用感到困扰,朕想留你在京城参赞军事,你看怎么样啊?”朱由检很客气地询问道。
秦良玉心想“果然如此”,她正要起身对答,却被皇帝示意不必拘礼,边吃边聊就可以了。她说道:“陛下但有差遣,臣自当遵命。只是臣与亡夫膝下唯有一子,且他身为石柱宣慰使,还望陛下开恩,允其返回家乡履职。”
“此乃应有之义,唉……朕与马指挥使一见如故,虽为君臣,情同手足,骤然让他离去,朕心下实有几分不舍。”朱由检唏嘘不已,眼珠子忽地一转,又道,“秦爱卿,不知马指挥使与你儿媳可曾诞下孙儿?你家长孙如今年纪多大了?若已行过冠礼,不妨将石柱宣慰使一职提前传袭,让马指挥使继续留京任职便好。”
秦良玉眼角微微抽搐,心想皇帝怎么尽逮着她一家人薅啊。
“启禀陛下,臣的两个孙儿,一个一十二岁,一个尚不足十岁,皆年幼未及,实不堪重任。”秦良玉认真地说道。
朱由检心下有些遗憾,大明现在的情况就是像这样青黄不接的状态:老一辈的,诸如宣大总督王象乾已经八十多岁了,也不知道还能被他压榨几年;年轻的,比如孙传庭、卢象升、洪承畴、曹变蛟这些,又资历稍浅,就算破格晋升也不能直接塞到核心位置。
更糟心的是,此前他闹了个大乌龙,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他让福建巡抚朱钦跟郑芝龙谈判的时候,让郑芝龙儿子入京城郑森为质。结果人家郑森现在才四岁半,还穿开裆裤的年纪,郑芝龙只觉得皇帝在消遣他,儿子那么小,他哪里舍得骨肉分离?于是只能继续找朝廷的麻烦,给朝廷施压了,结果就有了福建水师的这一出惨败。
朱由检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默然无语了好久。“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他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原来真的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啊!哪怕是现在,他都没有找到很好的应对郑芝龙的办法。
朱燮元建议他启用袁崇焕,但福建的问题又不是换一个巡抚、换一个总兵就能够解决的,需要调兵遣将、需要造船、需要钱粮的啊!要么就下定决心,做好要费几年的时间,预计上千万两白银的投资,落力去干死郑芝龙;要不然就只能兜兜转转绕回去,继续诏安了。
可惜现在的局势愈发紧迫了,等皇太极收拾完察哈尔蒙古,就要来折腾大明了。辽东就在京师家门口,孰轻孰重很容易就分清,所以压根就不能在郑芝龙身上投注过多的关注。
敲定由秦良玉替换下她的儿子马祥麟之后,朱由检就开始跟她东拉西扯,聊起了家常。不过秦良玉明显不是很关心生活,聊着聊着,又跑偏到了军事方面。
秦良玉的一生之痛,除了其丈夫枉死狱中,就那场无比惨烈的浑河血战了,兄弟殉国、士卒尽殁,也是这一战让秦良玉跟野猪皮结下了血海深仇。所以既然皇帝想留她在京师,以后肯定还会跟建奴碰上的,报仇心切的她并不排斥皇帝的任命,只是她不打算将让儿子涉险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陛下容禀。当年浑河之战,川兵、浙兵与辽兵互无统属,客军与本地军马矛盾深重,此乃大败之根由。臣观陛下即位以来,于军事一途尤为上心,简拔将领、铨选总督皆具慧眼,举措并无失当。
然战阵之上,若令出多门、诸将各自为战,加之战场消息真伪难辨、情报系统阙如,此等根本之弊若不除,我大明与建奴对敌时,恐仍难脱败局啊!”秦良玉面色沉重地说道。
朱由检重重点头,说道:“大明兵制之弊,朕心下亦有数。然此制行之有年,上下皆已习以为常,朕纵欲更张,竟一时不知从何处着手啊!朝廷每逢大战,例设总督之职。朕且问你:若单设总督,不遣经略与监军太监与之相制,你道能扭转局面么?”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秦良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圣明!若大战之前简拔唯一统帅,赐以尚方宝剑,使其威权莫御、军令通行,应当可以使得战局大为改观。然微臣以为,此策仍有不足之处。
盖因总督标营多不过数千之众,总兵亲兵亦罕逾三千之数,余者皆各有主将统属。战事若顺遂,则诸军尚可听令前驱;一旦战局胶着、锋芒受挫,那些旁系将卒便难免心怀观望,或避战自保,或临阵叛逃。纵然后日按律严惩,却已误了战机、折了锐气,于大局又有何补益哉?”
“陛下,臣妾心里有了一些想法。”孙世绾突然开口说道。秦良玉见状微微皱眉,不过随着孙世绾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后,秦良玉的眉毛又缓缓舒展了开来,反倒是有些惊讶于此女小小年纪竟然能够有如此见识。
孙世绾说道:“陛下、秦将军:方才所言兵制之弊,总归是规制过繁、令出不畅,是也不是?既如此,何不学那建奴兵制?其制不过三级,简明利落,300人编作1牛录,5牛录成其1甲喇,5甲喇则为1固山。”
“绾绾啊,你却忒过天真啦。那老奴原是咱大明敕封的龙虎将军,他那兵制本就是学的咱大明。咱大明卫所原也分三级,112人为一百户所,1128人为一千户所,5600人为一卫,每卫设指挥使一员。
只如今咱大明卫所早糜烂得不成样子,卫所兵十有八九不堪用。目下兵制之所以混乱,实因募兵、卫所、家丁、夷兵混杂一处,各有统属,政令难出。
那建奴一旗少则数千、多则万余人,咱大明总兵也能掌兵万余,看似兵力相当,实则咱这一万却是虚的,里头能算作战兵的,怕不过几千人。
若论小规模厮杀,咱大明精锐倒也不惧建奴,可若是几万人的大战,便成了建奴以数万战兵,对着咱几千精锐加几万民夫来打,如此这般,咱如何能不败?”
秦良玉听着皇帝侃侃而谈,不由得连连点头。皇帝年纪小,又没有上过战场,能够对兵事了解到这些大概的内容,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总不能要求皇帝真的懂完军中的那些弯弯绕绕、真的有临阵指挥能力吧?
孙世绾恍然大悟,说道:“陛下圣明!臣妾虽常捧读兵书,却从未悟得陛下这般见识。”
朱由检说道:“纸上谈兵终觉浅,兵书仅供参考。若想真个晓得排兵布阵、征战沙场的勾当,还得靠真刀真枪地厮杀!朕不过信口胡诌几句,要说实打实能带兵打仗的本事,还得看忠贞侯这等军中柱石啊!”
“陛下谬赞了。”秦良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若父亲在身边便好了,往昔臣妾每对兵书有疑,总可向父亲讨教的……”孙世绾一脸失落地说道。
“唉,你父亲肩负重任,与你分隔亦是无奈,待他功成名就,朕自会宣他进京城安享清福,那时你便可常向他讨教了。况且纵是你父亲,亦需向秦将军这等沙场宿将请教,你何不直接向秦将军问询呢?”朱由检说道。
“是啊。”孙世绾眼睛一亮,看向秦良玉。不过她很快又变得失落,说道:“秦将军日理万机,哪有闲时指点我呢?何况臣妾不过是陛下后宫一妃,又不能跨马提枪上阵杀敌,学这些兵书战阵又有何用?”
“有用的!你若学会了,便可帮朕参赞军务。唉……话虽如此,只是秦将军终究忙于军国大事,怕是抽不出空来做你师父啊。”朱由检遗憾地说道。
好家伙,秦良玉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皇帝和贤妃一唱一和。她总算是知道皇帝之前送她出入宫廷的牌子是干什么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啊,好狡猾的皇帝啊!
(本章完)
第81章 事已至此,臣请斩毕自严!
第81章 事已至此,臣请斩毕自严!
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秦良玉最终答应每次罢朝日,也就是每间隔两日进宫一次,名义上是为皇帝讲武。毕竟皇帝让国家重臣给自己的妃子当老师,怎么样都是说不过去的,传出去会很麻烦。
当然,朱由检有时间,也是真的会地去听。他想给秦良玉加太保衔,太保就是皇帝的保镖和军事老师。只不过秦良玉去年一连从忠贞伯升到了忠贞侯,已经很让人眼红了,没有新的功劳之前,已经不宜再加官进爵了。
朱由检让秦良玉跟孙世绾变成师徒,倒也并不是烽火戏诸侯为博宠妃一笑,动机其实跟纳孙传庭女儿其实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形成人身依附关系,双方进行利益捆绑。
这几位虽然被历史证明是忠于大明的,却未必忠于皇帝。朱由检不仅需要刀剑对外,也需要震慑自己家里面的这些魑魅魍魉啊。
孙传庭、秦良玉本人的想法是一点,更重要的其实是旁人的看法。朱由检其实是表演给其他人看的,比如现在,在群臣的眼里,孙传庭那厮就是跟皇帝一伙的!就算孙传庭自己站出来反驳,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秦爱卿,你明日上朝给令夫君上一道《辩冤疏》吧,朕为他平反,追封、追谥。”朱由检认真地说道。
秦良玉为之动容,她愣了一下,瞬间红了眼眶。万历四十一年,她丈夫被太监邱乘云诬陷,瘐死云阳狱。而后,她多次为丈夫申冤,却始终石沉大海,没有得到朝廷的正面回复。
万历皇帝其实也知道马千乘是被冤枉的,出于愧疚和区域稳定的考量,他最终让秦良玉暂代夫职。但这反而让秦良玉更加绝望,因为皇帝的意思是:你有冤,我知道,朝廷知道,可以给你补偿,但要求我认错是不可能的。
从万历四十一年到如今,为了等一个公道,秦良玉已经整整等了十六年了!
“臣秦良玉,叩谢陛下!”
“无需谢朕,此乃皇家与朝廷负于你家也。”朱由检轻声道。
心中郁结散去,秦良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少了几分拘谨,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西暖阁内,时不时传出她爽朗的笑声。朱由检这才发现,原来秦良玉是挺豪迈的一个人。
“陛下慧眼识珠,绾绾这孩子身板不错,一看就是我们将门女子。”秦良玉夸赞道。而后,她凑近孙世绾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逗得孙世绾一直从脸红到了耳朵尖。
“陛下,女子初有身孕时需静养些时日,待数月后胎儿长成,却需多走动走动,如此才不致腰酸背痛,生产时也更顺当。陛下可以不要把她给关起来了。”秦良玉说道,嘱咐道。
朱由检点头如捣蒜。这个他还真不懂,绾绾也不懂,嫂嫂也不懂,现在宫里面就没有懂的。
哦,也不对,万历皇帝那些老妃子应该还是懂的,不过朱由检不信任她们。如今宫里养着这群人,朱由检不爱搭理她们,她们也有自知之明,尽量保持着低调,当个透明人,不给皇帝添麻烦。毕竟现在她们要闹,可没有人给她们撑腰了。
“陛下,紧急军情!”王承恩迈着急促的步伐,推开门闯了进来。朱由检面上的笑容凝固了。
“发生什么事了?”朱由检沉声问道。
“启禀陛下,北虏察哈尔部十万铁骑犯境,宣大边墙遭破,大同城被围!”王承恩颤声道。
蹭!
朱由检迅速从饭桌前起身,秦良玉与孙世绾紧跟着也站了起来。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amp;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上朝!王承恩,你去命人召集群臣百官。秦将军与朕同往。绾绾,你……”
“陛下,臣妾想要旁听。臣妾家便在宣大边墙近旁,臣妾忧心家中娘亲、兄长!”孙世绾眼睛都红了。
“好,换衣服去吧。”朱由检说道。
而后,秦良玉就惊讶地看着孙世绾换上了宦官服饰。她的表情有些精彩,本来以为皇帝就是闹着玩,没想到真的会允许自己的妃子干政。虽然这有些荒唐,但她自己也是女儿身,自然是不会出言反对的。
“林丹汗不是才被皇太极给打了吗?他发什么疯,跑来招惹我大明?”朱由检恼火地问道。
“虏酋言称我大明拖欠其岁赏,此番犯境实乃为索讨岁赏银钱。”王承恩回答道。
“赏他妈个头!”朱由检破口大骂,“狗一样的东西,拿了岁赏转头就劫掠我大明!宁锦之战时,口口声声说要助我大明牵制建奴,结果跑没影了!我有银两给我大明的士兵不好吗?!”
朱由检带着秦良玉快步走出宫门,迎面撞上被白杆卫拦住的新任兵部尚书朱燮元。朱燮元跟秦良玉是老熟人了,他见秦良玉跟着皇帝从内廷走出,先是有些惊讶,而后露出了了然之色。
情况紧急,双方也来不及寒暄。朱由检直接开口问道:“大同现下究竟是何光景?可还守得住?可有破城之险?宣大王象乾这是如何操办的?他素日里不是极稳当的人么?怎的这般轻易便让林丹汗攻将进来了?!”
“陛下,大同城城高墙固,城内尚有万余守军,短日内料难被破。只是大同周边墩台连遭攻破,城墙亦被扒开数处缺口,附近军民多有死伤。
王总督非是懈怠,其驻于宣府,宣府离大同三百里,事发突然,纵有调度之心,实难及时呼应。更兼其染恙日久,腿疾缠身,双足浮肿难行,且年事已高,目力昏,视物不清。望陛下明察。”朱燮元解释道。
朱由检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召他回京修养吧,另外再找个人接替他。朱爱卿,你觉着何人可担王象乾之任?!”
朱燮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臣可以接替王象乾之职。”
“不允!”朱由检一口回绝。
皇极殿内,朝臣陆陆续续赶来,然而这帮人却给朱由检当头一棒!
“陛下,宣大总督王象乾年事已高、昏聩不堪,竟致边墙失陷。臣恳请陛下将其革职问罪!”
“陛下容禀!其间另有隐情,那林丹汗素日恭顺,今番却骤然犯我大明边境,显见是有人蓄意挑动边衅!
臣冒死弹劾首辅毕自严!若不是他擅自停了蒙古诸部岁赏,何至于激得林丹汗兴兵来犯?陛下明鉴,那毕自严哪懂什么经国济世之术?不过是个只会缩衣节食、裁撤衙门的庸臣罢了!长此以往,我大明江山危矣!今番林丹汗兵戈相向,便是铁证!
伏望陛下斩毕自严以谢天下,再赐蒙古诸部金银布帛,如此则兵戈自息,边境自安!臣不胜惶恐,乞陛下圣裁!“
(本章完)
第82章 群臣谏阻,外敌环伺,大明药丸
第82章 群臣谏阻,外敌环伺,大明药丸
“去年,毕自严洋洋自得,言及自己核定九边兵员,为我大明省下数十万两白银。若臣记忆无误,大同镇亦被其克扣银钱十余万两。如今恶果已现。
自古善理经济之大才,皆以开源之法为朝廷广增财赋。省钱之事,何人不会?然其一味苛省,致使多少人失了生计?此辈脱离职司,又将酿成何等严重之后果?此等情由,毕尚书可曾虑及?
陛下明鉴,臣以为毕自严德不配位,不堪变法大任。伏望陛下罢免毕自严,另择贤能之士!”
明明是边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对毕自严的声讨。
听到这些污蔑,毕自严面色有些苍白,他一言不发,没有给自己做辩护。
而支持他的一些新政党的成员,又大都是年轻的中下级官员,数量也不多,有心替他反驳,却人微言轻,很快就淹没在人声之中。
“够了!都与朕住口!”朱由检拍着御案说道,“大同已告急,眼下最当紧之事,乃解大同之围、迎战北虏,而非听尔等在此结党营私、攻讦异己!”
“陛下!您曾言要效仿李唐太宗皇帝持正之道,力求赏罚分明。然如今为何竟开始毫无顾忌地偏袒毕自严?望陛下严惩毕自严以正人心,还请陛下三思!”东阁大学士郭允厚不依不饶地说道。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毕自严确有过错,请陛下严惩其以正国法!”右都御史单明诩双手持握笏板、弯腰说道。
“启禀陛下,毕自严‘苛刻聚敛’‘滥用职权’,致使百官生怨,朝堂哗然,请陛下严惩毕自严以平官愤。”左都御史曹于汴也站出来说道。
“请陛下严惩毕自严!”哗啦啦上百人站出来齐声道。
毕自严微微仰着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朱由检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此时他的心中没有愤怒,反倒是冷静得可怕。
“这是要逼宫啊。”朱由检心想,“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林丹汗入侵跟你们这帮人有关系,但是你们这么积极地给他打配合,很难让人不怀疑啊。”
朱由检从龙椅上起身,群臣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他开口,淡淡地说道:“朕虽简拔毕卿为首辅兼户部尚书,令其整肃政务,然每一道政令皆经朕朱批方得施行。断察哈尔部岁赏,实乃朕之意!
朝廷库银匮乏,边军欠饷日久,林丹汗反复无常,此等犬彘之徒,我大明养兵尚且不足,岂有银两米粮资敌之理?敌军犯境,尔等竟言以财帛换太平?尔等皆饱读经史之士,怎可愚钝如三岁孩童?
莫不是想逼朕下罪己诏不成?要挟君父,该当何罪!孔圣先师岂教尔等如此犯上?
古人云‘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仇寇’,然朕自登基以来,待尔等不可谓不宽厚,何曾动用诏狱私刑?尔等却得寸进尺,今日皆口口声声要朕严惩毕阁老,朕倒要问了,毕阁老究竟犯了我大明哪条律法?!”
歘欻欻欻!
在群臣百官、三班殿直惊恐的眼神下,白杆卫踏着整齐的步伐从殿外跑了过来,进入殿门后分成两列,站满了大殿东西两侧。
白杆卫站在百官身侧一言不发,手中紧紧握住白蜡杆,寒芒闪烁的精钢枪头斜向上压在群臣百官的头上,似乎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这大枪就要落下来将他们刺穿,众人只感觉脊背一阵发凉,已然开始了冒汗。
“曹于汴,尔身为左都御史,竟不能整肃朝堂纲纪,举止失当、不辨忠奸,更滥用职权攻讦同僚。朕观尔已不堪都察院之任,今着罢黜尔左都御史之职,暂留官身,尔且归家闭门思过,以省己过。”朱由检冷漠地说道。
“陛下,臣身为科道言官,闻风奏事没有过错啊!”曹于汴满脸不服,大声抗辩道。而朱由检却没有与他理论,直接让殿直侍卫将他丢了出去。
“忠贞侯秦良玉?!”
“臣在!”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amp;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朕命你暂代左都御史一职,掌管都察院,纠察百官!”朱由检沉声道。
“臣,领命!”秦良玉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但还是应了下来,并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跟皇帝唱反调。
“陛下不可啊,忠贞侯乃是武将,武将出任文职,陛下此举违反我大明祖制,还请陛下三思啊!”
“文武各司其职,陛下不能肆意妄为啊,这样会混乱朝纲的啊!”
“臣死谏,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臣就一头撞死在这大殿的柱子上,臣宁死不跟妇人共事!”右都御史单明诩梗着脖子说道。
“我大明文臣能封侯,武将如何当不得御史?况朕仅令其暂代此职。
目下边关事急,尔等若有异议,退朝后可具折上奏。今日本朝只议兵事,有不服者,尽可挂冠而去!秦御史,着你监殿,再有胡言乱语者,即刻逐出殿外!”朱由检强硬地说道,说完他盯着单明诩看了好久,也没见他撞死在柱子上。
“兵部尚书朱燮元?!”
“臣在!”
“察哈尔部犯边寇掠,大同城遭其围困,尔等兵部迄今竟未议出个章程来?究竟打算如何应对?”朱由检问道。
“其实老夫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就紧急进宫了,哪里有时间讨论?”朱燮元腹诽道,不过好歹他毕竟经验丰富,于是直接开口说道:“启禀陛下,今大同受困,可速调延绥、太原、宣府三镇兵马驰援。
大同镇额定兵八万余,马两万匹,虽实额或有缺,然仍可聚两三万战兵。以大同坚城,守御不难!那虎墩兔憨虽扬言率十万骑犯境,实则骑兵不过三万。
且察哈尔部新遭建奴重创,此番犯我大明,不过如饿狼觅食,欲行‘北失南补’之计。其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看似汹汹,实则气衰!若依某些大臣所言,以财物犒赏,岂不是助纣为虐,令其死灰复燃?
今看似危局,实则天赐良机!若我大明上下一心,以强硬之姿应敌,此战必能扫平察哈尔,甚至收服漠南蒙古,扬我国威!臣恳请陛下,速从各镇抽调精锐骑兵,辅以轻车阵,痛击贼寇,永绝后患!”
朱燮元这番话分析利弊、言定胜负,其实是为了给皇帝、给群臣信心。关于具体的战争安排,众人一起讨论到了晚上。
朱由检与文武百官有幸吃上了今年的第一餐光禄寺堂食,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驿骑就在皇极殿外站定,午门大开,紫禁城内战马嘶鸣,一条条命令从京师传向九边各镇。
毕自严执掌户部,与朱燮元的兵部通力合作,需要为参战的士兵提供后勤补给。皇帝力保毕自严,这一次真的是豁出去了,毕自严感觉非常愧疚。
朱由检更是心累,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虽然在他的强压下,强行推动了朝堂的运行,但是朝臣之间的裂缝却是越来越大了。他们在朝堂上虽然被武力压服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暗地里使绊子呢?
除了九边军镇,还要通知晋北各府县戒严,恪守城池,坚壁清野,不让北虏有机可趁。
朱由检仔细看过战报之后,发现情况远比他想像得还要严重。朱燮元为了鼓舞士气,所以大谈林丹汗的劣势,但是大明的积弊更加的严重:大同镇的两万额定战马,凑不出两千骑,与林丹汗作战一触即溃。
朱由检上位以后,关注陕西的情况,把孙承宗和孙传庭丢去陕西,还有个洪承畴也在陕西,本来是为了防患未然,用过饱和打击扼杀农民起义军,结果却忽略了山西。
或者是不是忽略,本来是顾不过来,结果现在就出了这一档子事,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顾此失彼、什么叫捉襟见肘、什么叫焦头烂额。九边各镇,辽东兵力最雄厚。朱由检倒是想调遣满桂的关宁铁骑弄死林丹汗,但这样一来,会不会又让皇太极有机可乘呢?
(本章完)
第83章 李自成:家有美娇娘,功业于我何加焉
第83章 李自成:家有美娇娘,功业于我何加焉?!
山西与北直隶相连,大同镇曾经是九边之首,巅峰兵力高达十三万,用以拱卫京师。
萨尔浒之后,明廷从全国各地抽调精锐投入到辽东战场,这种抽调近乎摧毁了九边的防御体系,自然也包括了大同镇。平时相安无事还看不出来什么,一旦遭遇战事就会原形毕露。
如今大同镇实际上驻军只有两万多人,下辖七十二座城堡、数百里边墙,兵力分散,面对林丹汗率大军来攻根本无力抵御,各处兵力也无法及时汇集、提供支援。这又要归咎于大明马政的崩溃,造成的军队机动能力大幅下降。
林丹汗围困大同以后并没有强攻,一方面要挟明廷给钱,另一方面以大同为中心,派出兵马四处劫掠。
其实在边墙告破之前,林丹汗就已经多次派兵袭扰山西了。他为了实现自己一统草原、恢复先祖荣光的梦想,在去年十月份的时候率军西进,于吞并了右翼的喀喇沁、土默特等部。
而后,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原本属于这些部落的岁赏银和互市资格,然而大明却不给钱了,于是林丹汗破大防。
林丹汗率军从杀虎口攻入,彼时杀虎口狼烟四起,附近的平集堡、威远堡、右玉城、大同镇都本能地派兵去支援了,可惜还是没能守住,守军被屠,援军也被击溃、四散逃亡。
山西除了大同镇、太原镇之外,山西都司还下辖九个卫所,振武卫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大明的卫所早已经没有了当年追亡逐北的英姿,只能勉强用来维持地方治安。
不过在大同被围的情况下,周边的这些卫所反倒是成为了抵抗蒙古骑兵的最后力量。只是一个卫所额定五千六百人,实际上只剩下一两千甚至是几百人,在没有统一指挥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发挥的作用也是非常有限的,自保尚且困难,更何况去解大同之围。
如今山西的情况,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乱,乱成了一锅粥!
崇祯元年二月十八日,大同被围困的第七天,飞递的军令传到了陕西延绥镇榆林城。
此时,得到消息的的巡抚孙传庭和总兵杜文焕骑着马从外面赶了回来,两人身穿战甲,脸上飞溅的血滴被他们随手一抹,摊开在脸上,颜色居然还是鲜红的。
这一次没有传旨的太监,只有跑死了战马、尤自垂泪的驿卒。
脚步声响起,高大的阴影笼罩这名驿卒,他恍然抬头,听到旁人说这就是他要找的巡抚大人,于是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蜡封的竹筒,呈递了出去。
孙传庭接过开蜡封的竹筒将其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卷军令:
敕谕延绥巡抚孙传庭
迩者大同遭北虏围困,势甚危急。兹特命尔即选延绥镇精锐骑兵,即刻驰往救援。
务须以收拢溃卒、剿戮北虏、拯救被掳百姓为急务。
敌军势大,尔当审时度势,首要确保自身周全。临敌之时,宜相机而动,可战则战,不可则暂避其锋,勿贪功冒进,致有疏失。
钦此!
“伯雅,朝廷有什么差遣?!”杜文焕见孙传庭眉头紧锁,忍不住发问道。
孙传庭将军令递了出去,杜文焕看后愕然道:“原来我延绥这里的北虏,却只是虎墩兔憨麾下一支偏师?!”
他心中有些后怕,如果不是皇帝照顾,给他拨了钱粮,又令他“自筹军费”,这才养活了麾下兵卒,否则他们延绥镇的情况不会比大同好太多。大同是座大城,他们延绥榆林堡可比不了。
“既然陛下有令,那便着我儿弘域率三千精骑,即刻随你起行。”杜文焕说道。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amp;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吾若将骑兵尽皆带离,汝当如何?”孙传庭有些担忧地说道。
“不妨事,延绥地界的北虏早被咱俩杀得胆寒,如今避之犹恐不及!只是陛下着实偏心于你,竟遣你这巡抚提兵去驰援,却将我这总兵撇在脑后。”杜文焕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陛下需你留守延绥,这分明是对你的器重吧!”孙传庭有些无奈地说道。
孙传庭上任延绥之前,还担心因为自己外戚的身份会被看轻、不能服众,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延绥镇众人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不仅没有对他冷嘲热讽,反倒是格外的客气。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皇帝早在他上任之前就对延绥镇官兵大肆拉拢了一番,延绥镇众人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的关照。不过关照归关照,客气归客气,在军中只有军功才最能服众,给面子和心悦诚服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最近这几天,孙传庭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并非文弱书生,他也是能够带兵打仗、带头冲锋的。
孙传庭正欲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拘谨站在他面前的驿骑,和那头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经没有了声息的驿马。
他伸手按在驿卒的肩膀上说道:“这周遭地界不太平,你能将军令顺利送到,当真是不易,辛苦了!
此番大战,我延绥镇缴获了许多战马,你可去挑上一匹。若不急于返程,不妨先在榆林城歇养几日。
我瞧你身板结实,端的是个好兵苗子,当个驿卒有何前程,不如留下来做我的亲卫,日后也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那驿卒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小人……”
他喉结滚动,满面纠结,眼中冒出火光,却终究还是熄灭了。他低声道:“小人多谢巡抚大人抬爱!只是家中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实在脱不得身,故不能追随大人左右了。”
“不妨事,自古忠孝难两全,你欲全孝道亦是人之常情。”孙传庭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驿卒愣在原地,满心怅然。
“唉,别愣着了,随我来罢,我给你安排吃食和住所。对了,你唤作甚名儿?”一个书吏走上前来,问道。
“在下李弘基,见过先生!”
“唉,什么先生啊,我识字不多,过誉了,过誉了!”那书吏脸都笑歪了,而后他说道,“稍待片刻,我便替你拟一封驿马猝亡的文书。待这文书到手,你便无需赔付驿铺马钱,且从咱这儿领的战马尽归你自家所有。老哥我此番安排,对你可算看顾?”
李自成面露愕然,而后醒悟过来,急忙摸出身上的钱袋子塞给了书吏,说道:“那便谢过哥哥了,小弟请哥哥吃茶。”
“哎,这却如何使得……”书吏推掂了掂钱袋子,里面大半是铜钱,只有很少的碎银。他一听就知道,不过他也没有气恼,再小的蚊子也是肉啊!这军堡书吏比不得寻常衙门,平常不见外人,军中钱粮他这种小吏还没资格伸手。
“你呀,可晓得错过了恁般大的福缘?那可是巡抚大人的亲兵,与寻常丘八可不同!悄悄说与你听,咱家这位巡抚大人身份端的是非同小可,乃当今圣上的岳丈老爷!你正值弱冠之年,如何满口尽是妻儿老母?正该当拼力向前、博取那功业才是!”书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李自成闻言,心下也生出了几分懊悔,然一念及家中细君那丰腴柔媚的体态,却又觉此番留下甚是妥当。若离了细君,只觉日月无光,纵有千般景致,也味同嚼蜡矣。
(本章完)
第84章 我大明明明蒸蒸日上,天岂会塌?
第84章 我大明明明蒸蒸日上,天岂会塌?
朱由检高坐庙堂,越来越多的奏报传入北京。然而,朱由检看了这些塘报以后,对于山西的情况还是两眼抹黑。
山西巡抚耿如杞上奏说,山西总兵张鸿功率领太原镇一万人出战,欲解大同之围,刚出代州不到百里,便与北虏兵锋相遇,相持三天,军阵告破,大军四散溃逃,张鸿功仅以身免。他逃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让北虏尾随着把雁门关给破了。
自此,被寄予厚望的太原镇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被堵死在雁门关内,晋北尽由敌军驱驰。
现在,明廷连大同城破没破都不知道了。有传言说,大同总兵渠家桢已经战败身死;又有说他没死,因为害怕被朝廷问罪,现在已经投敌了。
太原兵败,让大家心中蒙上阴霾,朝廷上人心惶惶,不少人开始上书反对宣府出兵,宣府是北京门户,若是宣府损兵折将,届时门户失手,北虏就要再次兵临北京城下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从陕西传来的。延绥总兵杜文焕传来捷报说,林丹汗有一支大约五千人的偏师,悄悄越过长城进入延绥,或许是为了牵制延绥镇的兵力,不让他们去支援山西,如今这伙人已经被剿灭。
延绥镇斩得首级两千一百三十七级,剩下的已经溃逃。延绥镇二月十八日已经出精锐骑兵三千驰援山西,日行百里,半个月内可以到达大同。
“陛下!那岁赏不过十数万两白银,然大军一动,钱粮耗费何止百万两?依臣之见,莫若与林丹汗议和为上啊!”
“陛下明鉴!我朝如今兵备懈弛至此,纵陛下欲扬天威,又岂可轻启战端?莫若暂且按捺锋芒,容臣等厉兵秣马、整训精锐。待兵强马壮之时,再提雄师北伐察哈尔部,方显天朝赫赫之威,不伤国体颜面啊!”
“陛下!目下最急者,乃需得一能总揽全局之人啊!今各镇援晋,各自为战,若此般下去,恐遭林丹汗各个击破!臣斗胆举荐张鹤鸣,其才略可统筹调度,望陛下三思!”
“张鹤鸣已年逾耆老,依在下之见,莫若烦请朱阁老亲往操持此事更为稳妥。”
“陛下,便命臣前往,总督山西兵事吧!”朱燮元也出声说道。
“若卿家离去,何人可堪兵部尚书之职?!”朱由检皱眉道。
“臣以为,王戎政足可总摄兵部事务。”
朱由检感觉很不舒服:这还只是区区一个林丹汗而已,就搅得他和朝廷阵脚大乱,要是建奴入关,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
“这样下去不行的啊!我大明明明蒸蒸日上,前一秒还在歌功颂德,怎么下一秒就成这样了,我大明怎么就这么脆弱呢?!”朱由检心中哀叹。
“陛下,臣请战!”低调了很久的英国公张维贤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这两个多月来整饬京营,如今已初显成效。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山西兵力匮乏,望陛下允臣率京营前往驰援。”
然而,还没有等朱由检将他按下,总督京营戎政王在晋就站出来拆了他的台,说道:“陛下容禀:目下京营虽已裁汰老弱,然训卒尚未精熟,如三千营之马匹、神机营之火器,皆未齐备。以臣愚见,此时京营实不可轻言出战。
臣曾亲见建奴与北虏之势,北虏虽不及建奴甲械精良、部伍严整,却亦犷悍异常。未经战阵淬炼之卒,实难与彼等争锋,稍有不慎,恐致一触即溃之局。兵者,乃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可不慎之又慎?伏望陛下三思。”
“王在晋,汝是何意?百战老兵,哪个不是从战阵中拼杀出来的?汝竟不让我出战,如此这般,又怎能将京营练成精兵?!陛下明鉴,满朝群臣皆畏战如虎,唯有臣不惧生死。还望陛下允臣出战,纵使血染沙场、马革裹尸,臣亦死而无憾!”张维贤说道。
“英国公,朝廷钱粮乃预留给各镇援军之用,实无余财分与京营作开拨之资。况我等不仅需顾及山西局势,辽东之地亦危如累卵。去岁陕西因干旱骤发民乱,今已二月中旬,积雪尽化而陕西仍未得一雨泽,恐今岁陕西亦难获安宁。”毕自严无奈道。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amp;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说完,他停顿片刻,面上显露出犹豫之态,终是开口奏道:“陛下,不若令太常寺与钦天监设坛求雨如何?”
“毕阁老!此等紧要关头,你还谈论雨之事?!你何不求一道天雷劈死那虎墩兔憨?!说到钱粮,每次遇事你便哭穷喊没钱!你搞那变法折腾快半年了,成效何在?!怎对得起陛下对你的知遇之恩?!”张维贤恼怒道。
“肃静!都莫要聒噪了!我大明江山稳固如磐石,天岂会塌?尔等身为朝廷股肱之臣,却自乱阵脚,成何体统?!
岁赏之事,断无再议之理。那林丹汗所求互市,尚可商榷,朝廷可出钱粮购买其战马。
目下,延绥、宣府、蓟州之精兵,已遣往大同驰援。既已施应对方略,朝廷自当稍持耐心,亦当信重麾下总兵。且静候事态演变,再相机从长计议可也。
着令各镇,严守关隘,务必将北虏阻于晋北之外。北虏人丁有限,物资匮乏,今其对我大明逼迫愈紧,愈见其势蹙情急。况其刚遭皇太极重创,死伤枕藉,威望大损。我大明若在此际服软,正中其下怀!唯有硬抗到底,且看谁先力竭!
尔等各守其职,当办之事速去料理,切勿因山西战事延误他处政务。退朝!”
朱由检回到乾清宫,翻阅奏疏有一半都是弹劾别人的,这些他连看都不想看了,直接送去尚膳监当柴烧。
“陛下,可有振武卫的消息?!”孙世绾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朱由检抬头,只见她眼眶泛红,明显是悄悄哭过。
振武卫的消息朱由检没收到,但是代州的消息却收到了,代州古称雁门郡,现在林丹汗的兵锋已经来到了雁门关外,振武卫也在雁门关外,现在振武卫的军民恐怕正在与蒙古人搏斗!但朱由检却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只能骗她说振武卫附近还没有发现北虏的踪迹。
但是孙世绾却只是勉强地笑了笑,她那么聪明哪里是那么好骗的,如果真有振武卫的好消息,皇帝早就拿相关的奏疏给她看了,也只有她妹妹孙世绣那个蠢物,依旧在每天没心没肺地吃喝玩乐。
“姐,咱家里面出事了吗?!”
“没有。”
“咱父亲没事吧?!”
“父亲在延绥,应当无虞。”
“那你其实是并不清楚家中境况对吧。”
“嗯……”
“既然如此,你忧心又有何用呢?陛下已经够心烦的了,你还在他面前作此愁态。”
孙世绾抬头,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本章完)
第85章 使过不使功,进击的老登们
第85章 使过不使功,进击的老登们
二月二十日,福建总兵俞咨皋因败军之罪被押到了北京。刑部给他定的是失机罪,按律当处斩;兵部尚书朱燮元为他求情,希望皇帝给他宽大处理。
朱由检想去刑部天牢捞人,魏忠贤说刑部大牢太过腌臜,不如戴枷召见。朱由检也懒得给自己找不自在,于是听从了魏忠贤的建议。
罪臣自然没有内廷赐宴的待遇,朱由检在外廷三大殿之最小的中极殿召见了他。
三大殿是木匠哥哥重修的,省钱是省钱了,但是规模只有原来的一半,并且偷工减料了,导致现在紫禁城看起来怪怪的,地基大、房子小、留白多,显得很空旷。
俞咨皋已经五十多岁了,武将比不得文臣能活,五十多岁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囚车可不好坐,更何况从福建到北京摇摇晃晃走了三千多里,他这一路没少遭罪。
看得出来,他的囚衣是新换的;他的发丝凌乱打结,胡须都是灰白色,昨夜好像没睡好,眼白里满是血丝。
“朕早前已谕令你等勿与郑芝龙起争执,缘何竟不听朕言?”朱由检无奈道。
俞咨皋闻言张了张嘴,本来还想给自己辩解一下的,但喉咙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他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刑部已判你死刑。”朱由检说道。
闻言,俞咨皋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还是挺怕死的,不然也不会一路逃亡,被郑芝龙一路追杀。
朱由检看到他的表现有些失望,他说道:“朕观你履历,你早年亦属勇武之辈,怎的至老来,却变得贪生怕死、贪财好色起来?”
“臣罪该万死。”俞咨皋闷声道。
“你父俞大猷的车阵,你可会用?莫要再缄口不言,或是只道罪该万死!若再如此,纵是朕亦难救你!”朱由检沉声道。
俞咨皋猛地抬头,愕然道:“陛下不杀臣了?!”
朱由检沉默地看着他,心想这厮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怎么老是答非所问。
看着皇帝阴沉的脸色,俞咨皋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启奏陛下,臣父所著《大同镇兵车操法》,臣虽不敢言倒背如流,却也已熟读百遍、烂熟于心矣。”
“你就读过,未曾用过?!”朱由检有些头疼,心想这样还是让他去死吧。
“陛下,所谓车阵,说白了便是炮阵。臣虽未用过车阵,却已将车阵之战法化用到海战当中了。”俞咨皋辩解道。
“你这般了得,却怎的输给那郑芝龙了?”朱由检嘲讽道。
俞咨皋面色一僵,而后愤愤道:“陛下容禀!非是微臣指挥失当,实乃福建水师火炮太过不堪,十炮之中,九炮难响:或因火药受潮失效,或因炮管开裂难支。微臣纵有千般谋略,又能如何施展?望陛下明察!”
“也罢,你父昔年曾戴罪立功,驻守大同,今番轮到你了,目下,大同遭围,朕命你率军驰援,蓟镇当年戚家军所练车营,你且去领吧。
你在福建折损六七千兵马,此乃六七千条性命,便为着给他们家属一个交代,你也当以死谢罪!
如今你去斩杀北虏,须得杀够此数,方算功过相抵。若有超出,朕给你封爵!”朱由检随后给他画了个饼。
“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俞咨皋跪在地上说道。
“先莫谢恩。你如今乃戴罪之身,若办不妥此事,朕仍要斩你。此番可莫要再被人撵得抱头鼠窜而回。”朱由检淡声道,“魏伴伴,与他卸了枷锁。”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amp;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咔哒,黄铜钥匙拧过铁锁,两名内侍一左一右将沉重的木枷搬开,而后是脚上的铁链。
王承恩捧着圣旨走了过来,其身后小太监们分别用托盘捧来战袍和盔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福建总兵俞咨皋剿匪失利,丧师辱国,按罪当斩。然念及汝父往昔战功卓著、劳苦功高,且忠臣之后不可轻伤,故承蒙汝父余恩,暂且饶汝死罪。
今特任命汝为冀镇游击将军,统御蓟镇车营士兵三千,即刻出发山西围剿北虏,戴罪立功。
钦此。
“臣领旨谢恩!”
古人说“使过不使功”,朱由检不知道古人说得对不对。归根到底,这只是他随手下的一步闲棋:成了,喜大普奔;没有成,也可以接受。他就是不想下令斩杀武将,所以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现在的蓟镇部队是鱼腩中的鱼腩。自从浑河血战,戚金带着最后的戚家军死战,最终全军覆没以后,蓟镇就没有能打的了。大明穷得尿血,银子肯定是优先供给九边军队;蓟镇就在北京附近,平时没有边防压力,自然就被放弃了。所以,俞咨皋想要活着回来,很难很难!
送走俞咨皋以后,朱由检召见了宣大总督王象乾。老头八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真的很老很老了:他的脸上、手上已经长满了老人斑;眼睛的颜色不对,青白色,明显的白内障;他的脚浮肿,不能久站,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罪臣王象乾参见陛下!”老头挣扎着跪在地上说道。
“罢了,朕恕你无罪,”朱由检微微动容,连忙说道,“你快些起身吧。”
“老臣无能,失陷了晋北,愧对陛下、愧对先帝啊!”王象乾悲痛地说道。
朱由检也有疑惑,问道:“王卿,你之前给朕上奏疏,对于察哈尔部跟建奴之间的战斗洞若观火,为什么后面被他们突袭,却不能及时察觉呢?”
“启奏陛下,臣之所以于彼两部战事知之甚详,盖因恰于彼时收得一蒙古降将,那些消息尽从他口中所得。
那林丹汗差人来假意交好,臣一时不察,竟受其蒙骗。
他刚被建奴杀得大败,臣原道他必与我大明结盟,共抗建奴,却不想这厮蠢笨至此,正与建奴杀得眼红之时,竟还敢来招惹我大明。
想前朝年间,金国为蒙元所败,便转攻宋朝以图补偿,终至覆亡,这林丹汗,端的是自寻死路!”
“哎,如今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我等且议一议如何解大同之围、剿除林丹汗这贼吧。”朱由检说道。
“陛下,依臣之见,可施‘以夷制夷’之策,策反那刚被林丹汗吞并的土默特部、永邵卜、袄儿都司诸部。漠南蒙古共十六部,科尔沁、察哈尔、喀喇沁、土默特……那科尔沁虽投了建奴,却非事事依从。我等可……”
老头虽然眼睛看不清了,身体也不好,但是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对于蒙古草原上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如数家珍,对于这些部落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能脱口而出。这是大明的文档典籍里面找不到的内容,这就是老一辈珍贵的经验。
大殿内,王象乾滔滔不绝,小太监奋笔疾书抄下他说的东西,朱由检亲自给他递茶水润喉,虽然他听着这些故事只觉得脑壳疼,根本分不清蒙古人那奇奇怪怪的译名,也记不住那些复杂的恩怨。
此时,朱燮元也被召了过来,他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是真的听懂了的,脸上露出似有所悟的表情。其实他也是狠人,对于西南土司之间的恩怨他能记住,只不过对于蒙古这些部落他不甚熟悉,比不上在北边守了一辈子的王象乾而已。
说着说着,朱燮元开始与王象乾搭话,两个相差了二十岁的老头窃窃私语,开始谋划起了针对林丹汗的阴谋,时不时露出一些渗人的笑容,诡异的笑声,让朱由检看着都起了鸡皮疙瘩。
(本章完)
第86章 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我要让大蒙古国
第86章 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我要让大蒙古国再次伟大!
“大汗,我们现在劫掠颇丰,驱口也抓了不少,给我们放牧做工是够了。我们那地界面又种不了地,抓再多我们也养不活啊,不如我们见好就收回去吧。”万户巴达西寨桑说道。
“是啊,这里离大都又很近,明人比我们草原上的牛羊还多,杀都杀不完的。等到他们把其他地方的军队调遣过来,我们要死好多人的。”大蒙古国左翼大总官塔什海也附和道。
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闻言说道:“我们进攻大明不是为了劫掠,是为了互市和大明给我们大蒙古国的进贡,现在我们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如果我们不是大明的对手,我自然会退去,但现在的大明已经不是两百多年前的大明了。现在的大明就像一个六十岁的老头,看着是一个成年人,实际上连还没车轮高的小孩都打不过了。
你们害怕大明调兵遣将,但是我们前几天不是才打败了太原的那甚么总兵吗?大明的军阵看着唬人,事实上那些个明人软弱得就像是刚刚从母羊肚子里面掉出来的羊羔儿,就算数量再多也不是我们这些草原苍狼的对手。”
“可是现在大明的那个小皇帝死活不肯松口,硬是要跟我们打怎么办啊?我们围着大同却没有攻城的器械、没有火炮,根本就攻不下来啊!
这些年的天气越来越不好了,冬天越来越长,春天和夏天越来越短,去年、今年的白灾冻死了我们好多牛羊啊!现在好不容易等到雪化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放放牧啊!现在我们把汉子都带来了明国,我们自己家里怎么办?”鄂托克部落的首领康喀尔拜虎忧心忡忡地说道。
“哥哥,既然大家都劝阻,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我们与辽东的明人也是交过手的,明人不都是那么软弱的,除了绵羊他们也有自己的牧羊狗。
而且就算明人不能拿我们怎么样,那皇台吉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带着科尔沁的那群畜生来突袭我们的部落了。
部落里只有些老人、小孩和女人,可没有办法抵挡他们的进攻,到时候我们的女人被抢走,小孩被杀死,我们的部落也就没有了未来了,就算抢再多的东西也是没有用的。”铁槊科诺特苏木粆图台吉也劝说道。
“我们只要有足够的勇士,哪里会没有女人?粆图台吉,我的弟弟,你要是想要女人了,我帐里还有十个女人可以跟你分享,那皮肤白得就像牛奶的颜色,那声音比婉转比羊羔子还要动听,这难道不比你的哈敦和伊克们好看吗?!”林丹汗大声说道。
“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知道草原的男儿不能一天到晚躺在女人的肚皮上,可是你什么时候撤兵总要有个准信吧?
我们现在也只能被堵在山西行省北边,容易抢的都抢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明人躲在城池里、躲在山沟沟我们又不好对付,而且现在有好多明人的马队在袭击我们,我们每天都在死人,部落的损失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就获得的就比不上我们丢失的了。”粆图台吉继续说道。
“康喀尔拜虎,你拿着札鲁忽赤作为我们大蒙古国的使者再去出使一次明国,向他们讨要贡金。这次我们不要一百万两白银了,有五十万两也可以了。
“粆图台吉,你带着五千铁槊科诺特去宣府城下奔跑吓唬一下明国的那个小皇帝。虎鲁克寨桑,你守着大同城,不要让他们的人出来。塔什海,你跟着我去雁门关。二十天,再有二十天事情没有变化我们就撤回草原。”林丹巴图尔承诺道。
他心中也甚是憋屈,他要做的是说一不二的蒙古大汗,但凡有敢于违抗他意志的,就将其杀死然后强奸他的女人和女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点事情还要跟别人商量。
都怪该死的皇太极,折了他的脸面,草原上的人只服从于强者,他发誓等大明屈服以后,他就带兵剿灭科尔沁和那帮女真人!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大同城高十四米,上宽十二米、下宽十八米,是天下有数的雄城。城上有大小火炮四百多门,不少还是崭新的红夷大炮。大同铁矿、煤炭都不缺,整个大明仿制的红夷大炮,有一大半都是这里产的。
九边长期欠饷,大同人都难活,更何况战马。缺乏优良战马的大同镇,在野战面对北虏的时候很无力,但守城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失去骑兵优势的蒙古人费拉不堪,围困大同时都不敢靠近城墙,也只有被建奴用刀枪逼迫着,蒙古人才有可能愿意攻城。
在经历了战争初期的惶然后,大同城内的守军也慢慢稳了下来,至少他们都不觉得大同会被北虏攻下,除非有叛徒偷开城门献城。
此时大同城内,巡抚张翼明和总兵渠家桢正在吵架。
张翼明指责渠家桢畏战不出,渠家桢则反驳道:“山西便是打得稀烂也不妨事,守住大同才是头等紧要的。想当初辽阳未失之时,辽东纵是残破不堪,却仍在我大明手中;自辽阳失陷后,辽东便再难光复。似你这等不通兵事的腐儒,只知日日撺掇出兵,全不晓得何为轻重缓急!”
“渠家桢!我亦曾熟读兵书战策,你竟言我不知兵事?!‘上兵伐谋,下兵伐战’之理,你可知晓?朝廷之险,较那战场之上,直逾百倍!
守住大同非是功绩!目下边墙遭破,北虏铁蹄肆虐,致使北直隶直面兵锋之危。试思朝廷诸公见状作何想,陛下又当如何论断?便是等到北虏饱掠而去,你我被拿捕至朝堂论罪时,岂有活路可寻?!”张翼明大声道。
闻言,渠家桢面色变了,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今上素来仁厚,从未闻其有诛杀大臣之举。若我手中握有足够精锐之师,自当听你调遣出兵征战。然大同镇现下情形,你亦非不知不详,这般兵卒,岂堪野战?你这分明是要让我白白领着弟兄们去送死!”
“大人!北虏退兵了,北虏退兵了!”传令的士兵兴奋地喊道。
“什么?!”渠家桢、张翼明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露出喜色,“走,我们上城头!”
说完,渠家桢飞身上马,蹿了出去。张翼明穿着二品文官袍不便,在战马面前蹦跶了两下都没有上去,不由得老脸一红。他的随从小厮连忙跪下,谄媚地说道:“老爷,您且踩着奴的后背上马罢。”
“让开!”张翼明一脚将仆从踹开,将官袍往上提了提,而后折进腰间,让腰带与身上的胖肉将官袍夹住。他再次踩上马镫,终于成功爬了上去。
城墙下,张翼明跳下战马,沿着楼梯走了上去。等他气喘吁吁上到城头,却看见渠家桢正牵着马,神色有些严肃地看着城下。
只见大同城下二里开外,原本密密麻麻的营帐陆陆续续被拆了一大半,尘烟弥漫,大队的北虏开始撤离。但仍有靠近大同城的一片营地没有拆除,了无生息,并没有想要撤离的样子,看帐篷的数量,估计大概还有几千人马。
“张巡抚,明日我欲引兵出城与贼虏野战!”渠家桢突然说道。
(本章完)
第87章 峰回路转,扬眉吐气
第87章 峰回路转,扬眉吐气
二月二十一日夜,当了大半个月缩头乌龟的大同军夜袭城外北虏大营。连战连捷让这群蒙古人失去了该有的警惕,整日淫乐的士兵也没有认真巡逻,没有发现来袭的明军。
丑时一刻,大同明军将火炮开出城外,抵近北虏大营八百步之内;丑时三刻,一百多门红夷重炮齐鸣,碗口大的铅球砸向北虏大营,将其营帐掀翻。打翻的火盆点燃营帐的皮毛,散发出一股烧焦头发的奇怪味道。
北虏的右翼大总官虎鲁克寨桑将粆图台吉的警告抛之脑后。他昨天晚上、今天白天都没有见到大同城有任何异动,以为大同的这群懦夫根本就不敢出城。所以在晚上的时候,他为了犒劳自己的辛苦,特意找来了十个女人,直到他被部下强行拽起来,双腿都还是软的!
林丹汗嘲讽大明垂垂老矣,实际上他们蒙古人也差不多,两者不过是“卧龙凤雏”罢了。或者说,除了铁木真那个特定时期,蒙古人就没有厉害过。大明直到灭亡,国家好歹还是相对完整的,大蒙古国早就分崩离析了。
火炮造成的杀伤有限,但这本来就不是为了杀伤敌人,针对的其实是敌军的战马。火炮过后,北虏大营一片狼藉,安置在军营外围的战马被重点关照。
马群密集,一发炮弹扫去,洞穿战马三五匹,就是漫天碎肉、血流漂橹。战马是一种很胆小并且很聪明的生物,见到同伴的惨状,霎时间就陷入了疯狂。牧马人制止不住,被马蹄踏成碎肉。
其实他们如果足够警惕,是会将战马安置在每一个营帐的旁边的。也正是在城头上用望远镜看到了北虏的自大和疏忽,才给了总兵渠家桢出战的自信。成败在此一举,渠家桢举起右臂,轻夹马腹,缓缓出阵。原本长方形的骑兵队列以他为箭头,逐渐拉扯变成了一个锋矢阵。
轰隆隆,战马速度逐渐提升,马蹄声从混乱逐渐变得整齐,大地开始颤动起来。草原民族对于这样的声音不会陌生,他们心生恐惧,于是愈发混乱。抢到马匹的人直接冲出大营四散逃亡。他们这些人本就来自不同的部落,别指望他们能够有多团结。
在虎鲁克寨桑还在努力收拢部下、疯狂砍杀逃兵的时候,渠家桢亲率大军冲阵。其实张翼明说得对,就他失陷边墙的大罪,足够砍头了。之前不敢出去,是因为兵力不够、没有找到战机、没有胜算,但现在北虏托大分兵,他也要拼命给自己搏一条生路了。
明军骑兵主力是半重装骑兵,人马披甲,装备三眼铳。虽然甲不是好甲,铳也不是好铳,但胜在傻大黑粗、性能稳定,近距离威力强,可以三连胜射。渠家桢连巡抚张翼明的坐骑都征调了,连百姓家的驴和骡子都“借”了过来,勉强凑出了五千骑。
大同铁骑突入北虏营地,没有受到丝毫阻拦。三眼铳抵近射击,短而大的铳口射出人眼珠子这般大的弹丸,只要打中敌人就是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瞬间就能使敌军丧命。像是浑身是伤、犹自拼命血战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三轮射击之后,北虏死伤近千人。而后,品字型的铳管和握把组成了这群草原蛮夷最喜爱的骨朵,将他们的狗头一个个敲开。前期被压着揍、憋屈了好久的大同军,如今终于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一方面是由于偷袭占了便宜,还有就是因为北虏的精锐都被林丹汗两兄弟给带走了。不过,前面的两千多大同精锐铁骑表现良好,后面的驴马骑兵表现就很难看了。他们不仅跟前军脱节,甚至有的因为骑术不精,还被颠了下来。
城头上,张翼明见敌营火光冲天,战事如此顺利,心痒不已。熬到寅时三刻,天蒙蒙亮,他终于按捺不住,留下八百士兵守城,率领剩下的几千步卒出击。
破晓时分,太阳升起。
“哈哈哈哈哈哈!”满身是血的渠家桢踩着一名敌军尸体的头颅,笑得猖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阳光斜斜照射下,照亮了他半边脸。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别踩坏了,这头颅一颗便值五十两银子呢!”张翼明酸溜溜地说道。
他来迟了,本来想着亲自砍一两颗贼头,好博一个勇武之名,以后可以跟同僚吹嘘一下。结果出来以后,北虏死的死、降的降、逃跑的逃跑,后来的士兵就只能打扫一下战场了。
“此处怕有三千贼头了罢,我等可保得性命么?”渠家桢吐了一口浊气,询问道。
张翼明想了想,点了点头:“活命应该是够了,只是这官职怕是保不住了。”
“能活下来便是万幸!好了,我等快些收拾这战场,及早回城去罢。昨日退走的那干北虏,或尚未行远,若被他们杀个回马枪,却如何是好?咱不是说好了,我出战,你好生守城么,怎地竟带了兵跑出来?”渠家桢有些责备地说道。
“我这不是怕你失陷了,特意带兵出来救你嘛!”张翼明老脸一红,强行狡辩道。
“你是想抢功吧?”渠家桢斜着眼看着张翼明。
“休得胡言!某一芥文官,岂会与你争那军功?这般劳什子功勋,于我何益?!渠家桢你且放尊重些,若再这般无礼,莫怪我不替你向朝廷请功表赏!”张翼明怒道。
“张巡抚莫急,你此番救下数万被俘百姓,保境安民,居功至伟啊!”渠家桢笑眯眯地说道。
张翼明闻言怦然心动,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当真是这般想的,莫不是转头便要上本参我贪墨了你的功劳吧?”
“岂会如此?只是这些缴获的钱粮,你看……”
“将士们浴血死战得来的财帛粮草,合该尽数用来犒赏三军!”张翼明正义凛然地说道。
大同城以北三十里,虎鲁克寨桑聚拢了一千多残兵败将在此。他闯大祸了,按照草原上的规矩,他可能要被绑在两匹战马后面拖死,他的部落也要被株连、肢解、瓜分。按照他对林丹汗的了解,这种事情对方绝对做得出。
纠结到中午,他心一狠,决定不去找林丹汗了,直接回到草原,先下手为强,然后去投靠黄台吉!
(本章完)
第88章 想要钱么,可以啊,拿建奴的头来换!
第88章 想要钱么,可以啊,拿建奴的头来换!
三日后,右翼军兵败的消息传到林丹汗耳中时,他正带着手下精锐铁骑,在雁门关下耀武扬威。
消息在军中传开,顿时军心大乱,大小头目、归附的部落酋长纷纷劝说他退兵。
“可汗,再不走,就要被堵在关内走不掉了!”
林丹汗也是六神无主,最终下令移师宣府,与他弟弟粆图台吉汇合。
此时的大明朝廷还不知道这场大胜,出使明庭的康喀尔拜虎也不知道自己这方的惨败。
朝堂上,朱由检会见了这位察哈尔部的使者,这家伙表现得尤其嚣张。
“呔!大胆蛮夷!见到天子,竟然敢不下跪!”英国公张维贤大声呵斥道。
康喀尔拜虎仰着头说:“草原上,从来没有胜者给败者下跪的规矩。”
“陛下,此獠狂悖无状,视天威如无物,臣建议把他推出去斩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杀了我,是要与我大蒙古国不死不休吗?”康喀尔拜虎厉声道。
“甚么大蒙古国,可笑!科尔沁部可曾认你们做宗主?漠北蒙古、漠西蒙古又可曾奉你们为共主?分明是叫建奴追得如丧家之犬,却偏要装那大尾巴狼,也不怕丢人现眼!”兵部右侍郎秦士文嘲讽道。
“我们大汗姓孛儿只斤,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是长生天认可的蒙古草原各部落共主!
至于那女真人,我们两国不是约定好了要共同讨伐他们吗?为什么你们大明言而无信,答应拨给我们的钱粮不给?
我们大汗宽宏大量,只要补足历年市赏、开放互市,我们就撤兵。否则,我们就打到北京城下,到时候你们后悔就来不及了!”
“好个倒打一耙!分明是尔等先背盟食言!当初约定共讨建奴时,尔部何曾按约出兵?反倒是趁我大明与建奴鏖战时,屡屡袭扰边境、劫掠百姓!如今却来怪我朝未给钱粮?相鼠无皮,胡不死呼?!”
朱由检托着脸颊,看着林丹汗的这名使臣和群臣吵架,感觉还挺可乐的。其实,吵架的结果并不重要。之前朱由检可能还会焦虑,但当他们派来使者的时候,说明情况已经变了,虽然还没有得到什么好消息,但如果这群蒙古人没有问题,怎么会急着向大明派遣使者呢?
草原有草原的规矩,他们顺风局的时候,都是傲慢地等着中原国家给他们遣使议和,然后大肆索取财货的。
朱由检猜测,要么是他们在山西待不下去了,可能哪个地方又天降猛男把他们打蒙了。大明的这些角角落落,某个县令、某个参将突然爆发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要么就是外部问题,皇太极又捅了林丹汗的屁股,他受不了了。
总之,虽然局势不明,但优势在我!朱由检脸上浮现笑容。
双方争执不下,康喀尔拜虎撂下狠话:“你们明人牙尖嘴利没有用,咱们战场上分晓!”
康喀尔拜虎退下以后,原本一个个表现得慷慨激昂的大明群臣,卸下了伪装,又变得死气沉沉。
在朝廷上,大家肯定不能答应北虏使臣的任何要求,因为这关乎朝廷的颜面,但实际上,大家还是投降主义的比较多。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amp;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或者说,大家都还对林丹汗抱有希望,觉得联合漠南蒙古对付建奴是可行的,毕竟,大明的降夷营骑兵还是很有用的,就像大汉有使用归附匈奴的传统,大明也喜欢驱使蒙古人。
“陛下,不如再让臣跟北虏使臣谈一谈吧。”鸿胪寺卿姜习孔起身出列,拱手道。
“正是啊,陛下,这岁赏原也可适当拨些,以安抚蒙古诸部,往昔我等不皆是如此行事的么?”另外一名大臣站出来说。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那便着姜卿你领着鸿胪寺的众臣与他们面议吧。至于岁赏一节,断无商谈余地。他们若想求财,尽可拿建奴的首级来换,咱大明自按首功赏赐的规矩与他们兑换,便是上个月他们与建奴厮杀斩获的首级也算在内。
列位也不必过于忧心,难道诸位没察觉山西的局势已然安稳了么?这许久未有坏消息传来,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觉得皇帝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国赖长君,虽然今上有各种不好,让他们恼火不已,但猝遇大事而不乱,这点还是很不错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朱由检见朝堂有些沉闷,于是让王承恩嚎了一嗓子,给大家醒醒神。
“臣,福建道御史臣梁元柱谨奏陛下:
今福建巡抚、总兵之位悬虚未补,沿海屡遭倭寇袭扰。那红毛番鬼见我大明海防空疏,竟故技重施,复又潜入澎湖海域。福建各处卫所兵微将寡,船舰破损,实难抵敌。沿海百姓多遭掳掠,苦不堪言!
伏望陛下早遣得力干员,补授巡抚、总兵之职,以保境安民。况倭寇势焰嚣张,非一省之力可平,恳乞陛下简派经略或总督,总领东南诸省军务,专司剿除倭寇,还我大明海疆靖晏太平。”
“梁卿所言有理,诸位议一议,推荐几个合适的人选吧。”朱由检说道。
众臣心中腹诽:让我们推荐,到时候选出来你也不爱用,不如直接告诉我们你要选什么人得了。
于是,吏部尚书房壮丽拱手问道:“敢问陛下,于人选之事可有属意者?”
朱由检没好气地回应:“朕若是有合适的人选,还需要问尔等吗?”
“臣推荐朱阁老出镇东南四省,总督军务。”房壮丽说道。
“岂有阁臣外放之理?且朱卿现在身负重任,将其调离,此非拆东墙补西墙耶?你等为何不荐些赋闲老臣、能臣?”
朱由检他本能地警惕起来,总觉得朝廷的这帮人好像都在故意把他亲近的大臣支走。他们想把毕自严赶下台,想把魏忠贤弄死,想把马祥麟、秦良玉、朱燮元这些人弄走,想让他这个皇帝在朝堂上孤立无援。
房壮丽闻言,心中有些无奈,不知道皇帝最近受了什么刺激,总是疑神疑鬼的。他推荐朱燮元不就是因为这是皇帝心腹嘛,封疆大吏,权力大,离得远,哪个皇帝不是选自己亲信出任,比如之前孙承宗不就是这样吗?!
而且朱燮元能力肉眼可见的强悍,推荐他,房壮丽自己因为用人不当被牵连的可能性也小很多。
(本章完)
第89章 太仓跑老鼠了,皇帝你准备好迎接接下
第89章 太仓跑老鼠了,皇帝你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大旱灾和己巳之变了么?
举荐之恩非同小可,在朱由检否定掉资历堪称断档的朱燮元之后,众人纷纷推举符合自己利益的人选。朱由检的老熟人袁崇焕赫然在列,更多的却是朱由检连名字都不曾听说的陌生存在。
朝野之间抨击皇帝昏庸的一个惯用理由就是皇帝识人不明。别的皇帝怎么样朱由检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的识不了一点,也活该东南西南经常收不上税。
朱由检现在想找人去跟郑芝龙做上一场,都不知道能够调遣哪一支军队。
大明的强军基本都堆在北方边境线上了,南方是真的难搞。当初赫赫有名的浙兵被朝廷持续放血,现在已经基本废掉了。
福建水师刚刚覆灭。广东水师倒也还好,但是体量太小,肯定打不过郑芝龙。
广西狼兵听说纪律不太好,真的会借老乡的头。
唯一确定战力彪悍的就只剩下了川军,但调遣西南军队去东南抗倭剿匪,总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既然自己没有足够的判断力,朱由检就只能听从老同志们的意见了,如果所托非人那么跟唐玄宗和李林甫、完颜九妹和秦桧这些并没有区别。朱由检感觉自己越来越趋同于这个时代,融入自己的角色了,穿越者的一点小骄傲荡然无存,已老实。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不是有传说认识六个人就可以通过这六个人的关系网认识全世界的人嘛?朱由检觉得能够被自己身边收拢的这些个能臣看上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让他郁闷的是,袁崇焕也在众能臣认可之列。
朱由检目前认定的能力比较强的大臣。在朝堂上的有朱燮元、毕自严、李国棤、秦良玉、王在晋、王象乾、魏忠贤!在外的的有孙承宗、孙传庭、洪承畴、卢象升、袁可立、满桂、赵率教、曹文诏、祖大寿、毛文龙等。很不幸,这群人目前基本都集中在了北方。
最终综合多方考虑,朱由检敲定福建巡抚的人选为熊文灿,将由他负责东南海寇的招抚事宜。
朱燮元建议:既然要招抚,那就别只招郑芝龙一个,可以多招抚几个,让他们相互制衡。不过这样玩也有可能崩盘,朝廷最终还是需要培养出自己的新一代水师统帅,不然真的要仰其鼻息过活,海权完全被一群海盗掌控。
众人对于皇帝不杀俞咨皋其实是有很大意见的,从刑部判处俞咨皋斩立决就已经可以看得出群臣的想法了。
福建水师的这一败造成的后果极其恶劣。原本就算大家都知道朝廷的水师很烂,但只要不动手,大家还是会给几分面子,留几分敬畏,毕竟朝廷十几年前还是打出了比较亮眼的战绩的。但是福建水师覆没以后,澎湖一带的海域真就成了倭寇和西夷人的乐园了,千里海疆再无大明水师。
朱由检认同了朱燮元的建议,并且要求朝廷多和西洋人接触,能合作合作。
比较悲惨的事情在于:大明有能力仿制西洋先进的火炮,这种仿制早在武宗时期就开始了,但仿制火器的造价和质量就有点坑人了。总的来说,想保质保量少钱,自己造不如直接进口。
西欧的红夷大炮、佛朗机炮,中东的鲁密铳……虽然西洋火器仿制得不算太好,但这至少表明了大明在思想上还是很开放包容的,实用主义盛行。
政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所谓政治,就是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分清楚谁才是敌人,然后团结起来把敌人弄死。
相比于野猪皮,朱由检觉得洋人跟海盗也是可以合作的,甚至是不怎么当人的蒙古人在现阶段也比建奴更和蔼可亲。蒙古人是强盗逻辑,野猪皮直接反人类;投降蒙古人可以活,投降女真人能不能活就很难说了。
当然,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可以,朱由检也想将他们全部捏死,但这不是没这实力嘛,只能徐徐图之。
福建总兵的人选因为肩负重建福建水师的重任,必须是要擅长水战的,这样的人整个大明都难找。
最终朱由检决定把毛文龙的副总兵陈继盛给薅走,派他南下接任福建总兵官,并且把大明曾经的擎海巨柱沈有容的八个儿子塞到他手下任职,看能不能抽出金卡,培养出一个能够继承父志的人才。
沈有容是天启七年五月份去世的,死后赠都督同知,赐祭葬;本来他的儿子应该可以袭其职的,不过他们家倒霉得罪了阉党,这件事就被搁置了。
朱由检之所以对他们家有所了解,是因为之前他让魏忠贤给他搜罗大臣家里适龄女儿的时候,恰好沈有容的一个孙女出现在了名单之中。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amp;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至于为什么他们得罪了阉党还能被魏忠贤选上?当然是因为他们得罪了阉党却没有得罪魏忠贤啊!魏忠贤压根不知道他们家还跟阉党有矛盾,又因为知道今上特别喜欢能臣猛将,本着投其所好的目的,沈有容这种知名将帅自然也在他关注的范围之内。
说起来,要不是破事一件接着一件将朱由检逼得喘不过气来,他现在应该开始新一轮的后宫扩张了。
由于袁崇焕的呼声太高,朱由检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偏见太严重了。他最终还是顺应了民意,决定启用袁崇焕,封其为两广总督,统领广西狼兵和广东水师北上支援福建,令他合两广、闽浙四省兵力,配合福建巡抚熊文灿,以打促和,招抚巨寇郑芝龙。
至于尚方宝剑,朱由检是万万不敢赐给他的。可能袁崇焕童心未泯,拿根木棍都喜欢劈砍草草,拿到尚方宝剑还指不定会乱砍谁呢。
郑芝龙再厉害,说到底也只是个海盗而已。杂七杂八能够聚集两万手下,但不代表着他能有两万兵。海盗的权力组织架构太松散了,他不过是社团老大而已,并不是海上皇帝;能够真正依靠的也只是他们郑氏的数千嫡系。
在海上,如今水师孱弱的大明拿他没办法;但在陆地上,他们也就比农民起义军强一点。他要是真那么厉害,早就打下福建占山为王了。四省抽调的精锐应该足够他吃一壶了。
不过调兵遣将就需要钱!
天启七年,财政收入白银五百九十六万四千八百七十三两,漕粮和北方转运粮食合计四百万石,按照北京粮价计算,价值二百万两,但朱由检如果真的敢把这些粮食卖出,怕是连一百两能不能收回来都难说!
九边军饷支出为二百三十万两,支付了去年军饷的九成,但往年欠饷六百九十八万两未补发。建造皇陵太仓支出一百万两。官员俸禄、赈灾、大朝会等其他各类支出约四百万两,钱粮各半,并且只发一半俸禄。
毕自严在改元以后,要求朝廷每个月末汇总一次财税情况,并以此为定制。崇祯元年二月二十八日,毕自严主持二月份朝廷财税情况回报工作。
由于今年的夏收未至,去年支出如此大,太仓已经开始跑老鼠了。
目前太仓剩余白银九十万两,京通仓存粮三百万石。
朱由检要求给山西援军的钱粮还拖欠着没有给,只给蓟镇拨了十万两白银,这钱是给俞咨皋修缮老旧车营的装备,给士兵发开拨银、安家银用的。
毕自严虽然没有完成他合并财税的改革,但还是成功“破窗”,争取到了让各仓财税公开的制度。
工部的节慎库、广积库、军器局库有存银七十万两;兵部的武库、车驾司库得银四十万两;礼部的会同馆库、光禄寺库有二十七万两;刑部提牢厅库、赃罚库四十五万两;吏部的稽勋司档案库十八万两;
皇帝的内承运库现有存银一百三十万两,粮食四百万石!
好富裕的工部!
其实这些仓库顾名思义,原本不是用来装银子的,只是用于存储六部日常运转所需要的物资的;内承运库一开始也不是皇帝的小金库,是用来存放金银珠宝贵重物品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六部都开始了攒钱的活动,总有各种办法截留钱粮,充实自己的小金库。
朱燮元领着一帮兵备道官员挥墨制定了应对东南匪乱的军略,但是仅仅凭借着太仓这可怜的九十万两白银是远远不够的。
毕自严两手一摊表示:皇帝你要么从你的内帑割肉,要么就从东南各省摊派,受取“剿倭捐”。
朱由检不想割肉也不想摊派,询问毕自严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他说有,还很多,完成他的税改十条就可以了。
朱由检表示:那你倒是改啊!!!
(本章完)
第90章 他们只会内耗 内讧 内斗而已,他们哪
第90章 他们只会内耗 内讧 内斗而已,他们哪有胆量剿匪啊?!
“毕阁老,朕观那漕运定额本是每年四百万石,如何如今竟只剩得二百余万石,这是何缘故?朕不是着你少征些白银、少折些粮色,多征些粮食么?”朱由检皱着眉头,质问道。
“启奏陛下,去岁漕粮已足额征缴,漕粮收得六百万石,超出额定数目许多。然自去岁至今,漕运抵京之粮却不足一半。臣曾行文诘问漕运各司,漕运总督崔文升上奏言,粮食难以转运,皆因河道淤塞所致,且工部已多年未曾修葺河道矣。”
“毕自严!你这分明是污蔑我工部!前几年我们忙于修筑辽东城池堡垒,去岁又得营建先帝陵寝,无论是钱粮还是人手,我工部哪还有富余?
我等夙兴夜寐操办差事,为陛下尽忠效力,你却只在户部躺着算账,全然无所作为。你就是把账算得天乱坠,难道朝廷钱粮就能凭空增多了?
还请陛下为臣做主,臣断然不接受毕自严这等污蔑!”工部尚书薛凤翔跳脚嚷道。
“毕卿乃我大明首辅,薛尚书,你且客气些,须得尊重他人。动辄直呼其名,成何体统?”朱由检沉声道。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薛凤翔瞬间服软。
“朝堂失仪,罚俸一个月。”朱由检没有放过他。
薛凤翔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心想陛下也太偏心了,不过这点俸禄对他来说倒是不痛不痒的,他又不是靠着俸禄过活的。
毕自严斜眼扫了薛凤翔一眼,并没有与他争辩,而是继续说道:“崔文升言及,因粮食久滞途中,去岁南方又突降大雪,粮米保存失当,多有发芽霉变者。其建言将此等坏粮于当地折价变卖,折成银两后再解运至京师。”
他沉默了一会儿,决绝道:“陛下,臣以为崔文升所称粮食损毁恐非实情,不过是借故侵吞朝廷粮米的托辞罢了!伏请陛下遣官彻查此事,将崔文升并漕运各司官员按律治罪!”
刷!毕自严话音刚落,群臣一片哗然。这可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啊!现在大明南北都在打仗,压力很大,难道毕自严想让大明中间开吗?!
现在漕运粮食少是少了点,但至少还有啊;到时候漕工叛乱,阻断漕运,可就一粒粮食都没有了!北京少了漕运的粮食,可喂不饱京城这近百万人口啊!到时候是要饿死人的!
就连朱燮元都觉得老毕的言论很荒谬,他悄悄扯了扯毕自严的衣袖,出列说道:“启奏陛下,目今工部库银尚属充裕,近来亦无重大营造工程,可着工部遣人疏浚河道。
再者,漕运总督崔文升办事不力,致使朝廷近百万石粮米损毁,理当撤职查办。然漕运积弊由来已久,若欲清除弊端,还需从长计议,不宜操之过急。”
“此乃老成谋国之言,臣深以为然。”李国棤站出来说道。
“臣等附议朱阁老之言,还请陛下三思!”众臣说道。
然而,让众人无比愕然的是,毕自严对着朱燮元拱手行一礼,而后对着皇帝说道:“懋和所言甚是在理,实乃臣思虑不周。陛下依其所言施行便好。”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朱由检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好家伙,这“拆屋效应”算是被你给玩明白了!众臣也是慢慢回味过来了,一时之间,朝堂沉默,众人面面相觑,心想,你毕自严不是正人君子吗,怎么开始玩这种阴谋了,好生狡猾!
醒悟过来的薛凤翔连忙说道:“朱阁老此言却也有几分欠妥!怎地说工部如今有银钱又得空?目下京营正待整肃,山西尚在用兵,东南眼看又要刀兵再起,我工部的火器订单早已排到后年去了!
我等铸造火器,收诸位些许手工材料费,原是赔本买卖!工部哪里来的银钱富余?不过几十万两银子罢了,如今还不知够不够使呢!修运河一事倒使得,原是工部分内差事,但需得从太仓拨银才是!”
毕自严厌恶地看着薛凤翔,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六部各司有自己的小金库,面对国家大事却喜欢推托,根本不愿意承担责任。
他忍无可忍地说道:“薛尚书,你方才言说,因于辽东修筑城池、营建帝陵,致使财力物力人力匮乏,故而无力疏浚河道。
然某亲眼所见,你每年皆从太仓支取大笔银两相宜河道疏浚之用。今特问你,那笔钱款究竟去往何处?可是被你等挪作他用,亦或私下里瓜分了不成?!”
该死的毕自严又给他算旧账!薛凤翔面色变得非常难看,但他还是说道:“虽工部未疏浚运河,然些许小河道及农田水利工程,我等亦会着意营建。且我工部诸事皆循规章,账册记录分明,纵是查核亦无所惧!毕阁老若有本事,只管来查便是!”
看着下面开始扯皮,朱由检脑海里面突然浮现一个词:“海运!”
天启年间,渤海湾的海运非常繁华,那时候辽东的军粮都是通过海运运送的,孙承宗的三方布置、收复辽东的计划,都是依托海运为基础实现的。只可惜,这一切随着宁远之战的时候觉华岛的一场大火幻灭了。
大明的商船下南洋,穿过马六甲海峡,去到印度、中东和非洲;往东横渡大洋去到日本,足迹横跨东亚、东南亚、南亚、中亚、非洲。从技术层面来说,海运粮食绝对是可行的,不过会玩技术的不一定能玩转政治,海运的困难并非来自海洋!
当然,现在大明的海军拉胯了,成规模的只剩下登莱水师这一支。不过,官方拉胯了,可以直接找海盗啊!南方一两银子四石粮食,运到北方就成了二两银子,运到九边就成了四两银子。大宗商品,航程短,利润可观有保障,朱由检就不信他一点不心动。
朱由检眼睛咕噜一转,就想好了一个损主意:这件事不能朝廷提,应该作为诏安郑芝龙的条件,由他提出,然后负责谈判的官员再据理力争、勉为其难地答应。
到时候,吃漕运的这帮人去找郑芝龙麻烦,甚至是弄死郑芝龙,那可就双喜临门,再好不过了。不过,朱由检并不觉得大明朝廷的这帮人有这样的能耐,他们只会内耗、内讧、内斗而已,他们哪有本事剿匪啊?!
(本章完)
第91章 黄立极的家奴:难道毕自严比皇上还大
第91章 黄立极的家奴:难道毕自严比皇上还大吗?!
北直隶广平至顺德之间的驿道上,一匹果下马正在吭哧吭哧吐着舌头艰难前行。这是因为它的背上正坐着一名壮汉,壮汉身长九尺,看起来体格比马要大得多,二者组合起来,令人看着想笑。
在其后还跟着一头驴,驴体型也不大,背上驮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看着倒是和谐了不少。
少年郎眉毛一高一低,表情有些别扭,似乎是忍耐了很久,他终于忍无可忍,开口说道:“兄长,你都当上知府了,不说多大的排场,好歹弄一匹好一点的马吧?你这样子看着也太不像话了,会让人笑话的。”
“你这小子说得倒轻巧!我一年俸禄统共一百八十两纹银,去岁实领下来才八十两。如今一匹战马便要五十两,便是寻常大马也得二十多两银子。
况且纵是买了马,豢养难道不费钱么?我这点俸禄,既要供养幕僚,又要喂饱你这小子,哪里周转得开?!
再者你小子好不识货,我这匹马乃是德保矮马,当年瓦氏夫人奔赴江浙抗倭时,骑的便是这马!我这匹老马与我相伴十年,吃食少、耐力足、从不染病,这分明是顶顶好的马!”卢象升愤愤道。
卢象同听了,直翻白眼,说道:“兄长,我们还是先去驿铺歇息一下吧,不然你的这匹跟你十年的‘绝世好马’,就要被你累死了。”
卢象升低头,见胯下马匹伸着舌头直冒白沫沫,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跳下马来牵着走,一边走还一边埋怨道:“老伙计,你老了吗?当年我骑你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六十里没走完你就不行了啊?”
两人又走了二里地,终于见到一个颇为破败的驿铺,驿铺院门上歪歪斜斜挂着一个牌子“顺德驿”。
“兄长,这顺德府是大府,为何这驿铺竟然会如此破败啊?”卢象同奇怪道。
“这是顺德县驿,顺德府的驿铺叫做龙岗驿。”卢象升随口解释道。
“有人吗?驿丞在不在?”卢象同大喊道。
“来了!”驿铺内传来一声颇为兴奋的响声,而后一个青衣小官快步走出。
然而当他看到篱笆外两人一矮马和一驴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但他倒是没有拂袖而去,还是走过来打开了院门,询问道:“二位可有公干?”
卢象同扭头看向自家哥哥,卢象升微微拱手,说道:“在下今日并无公干,想买些清水、草料喂养我等坐骑。”
“喂养马匹,我这驿铺有井,清水不要钱,草料十八斤算你十文钱,豆料六斤六十文,粗盐一两,要十文。你也别嫌贵,我们开驿铺的,必须用朝廷的官盐,就这个价。当然,这是一般大马的钱,你们这俩牲口,似马非马的,就按照一匹半来算吧,你们给一百二十文就行了。”
“去年朝廷不是改了盐法吗,怎地盐都要卖到一百文一斤了?!”卢象升惊呼。
“没到一百文,官盐价格也确实涨价了三成,但你总得让我们赚点吧?我们驿铺也不容易,朝廷拨款就那点,还时不时有权贵滥用官驿……”驿丞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
突然,他像是醒悟过来一样,强行转移话题说道:“嘶……瞧你们这行头方向,莫不是要往京师去?前阵子进京赶考的举子们络绎不绝,小店那叫个热闹,如今倒是冷落了下来。
今日就你二位莅临,咱也不是那坑蒙拐骗的主儿。您瞅这日头,再走四十里地才到下处驿铺,眼瞅着暮色渐沉,不如就在小店落脚?敝处上房、热食样样齐全,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卢象升手搭凉棚,看着这高悬的正日,陷入了沉思。
驿丞见状,说道:“你莫看此时正当午时,我方才说你等走不到,还真就是走不到。春日里昼短夜长,白日满打满算不过五个多时辰,眼瞅着还有两个多时辰便要天黑。况且如今这河北地界也不太平,你等若是骑着战马或许还能赶赶路,就凭着这两匹牲口,难!”
“住宿之事我等再做计较,还望阁下先替我等安置牲口。我等已食数日干粮,久未得热食填腹,实在难挨。既贵处备有膳食,便与我二人上份午食吧。”卢象升说道。
驿丞唤来一个半大的孩子,叫他将一驴一马牵了下去,然后将卢象升两人迎入驿铺。
“先喝碗水吧,我去叫我婆娘给你们做吃食。稀粥一文、稠的二文、肉粥五文、四菜一汤一百文管饭,请问二位要来点啥啊?”驿丞弯腰搓着手问道。
“来两碗肉糜,三碗稠的,三碗稀的吧。”卢象升说道。
“八碗?!”驿丞震惊了,他诚恳地说道,“两位壮士,我们这碗可都是一斤多的大碗,寻常人吃一碗就饱,这么多你们吃得下吗?!”
卢象升挥挥手示意他去办,不必多言。“咕噜噜——”他的肚子发出阵阵响声。
“哒哒哒!吁——!!!”此时驿铺外又传来马匹声,因为是铁蹄疾驰,动静比较大,驿丞没有被喊就主动跑了出去。
“兄长,快看,是一头白马嘞!”卢象同望着门外,一脸羡慕地说道。
卢象升看了一会儿,眉头都拧了起来,他小声说道:“顶好的战马,用在这种地方,可惜了。”
那人跟驿丞吵起来了卢象同有些惊奇道
“这是官驿,只免费接待官府行员,你要用也可以,喂给马匹的黑豆、鸡子得按价付银!”驿丞说道。
“好大胆子!你可知我是替何人当差办事?我这是奉首辅黄阁老之命,去京城办事。若误了时辰,这干系你可担待得起?!”说完,那人把一迭文书拍进了驿丞的怀里,而后就往驿铺里闯。
驿丞被他唬住,端着文书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追上去说道:“我等驿户承应现任官差已觉力不能支,黄阁老已然致仕,您这……实在是于理不便。
非是小人不给黄阁老脸面,实乃近来朝廷连下数道公文整饬驿政,着令缩减用度,此乃现任毕首辅之命,我等岂敢有违?再者说,小人收您这百十文钱,不过刚敷用度,并未多取分文,还望您依着规矩行事罢。”
“你看清楚了,这文书上面不是著明了‘圣上亲赐,给驿还乡’的字样吗?难道毕自严比皇上还大吗?!”那人气愤地说道。
(本章完)
第92章 大名府知府?!你你你,你是卢青天?
第92章 大名府知府?!你你你,你是卢青天?!!
“你这是何意?圣上所赐驿传,原是专供给致仕官员返乡之用,只可使用一次,仅供官员本人使用,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驿丞也怒了,回怼道。
“休要与我聒噪!众人皆可用得,此二人可用得,缘何独独我用不得?”那人用手指着卢氏兄弟说道。
“你这分明是欺我家老爷致仕归田了!你这小小的驿丞,也学那等势利小人行径,不知死活!你怎知我家老爷不会再次起复,况我家老爷门生故吏遍布北直隶,只消随意修书一封,便能将你这整个驿站拆掉!”
“唉,你这厮乱指什么!我兄长是当今大名府知府,你算什么东西,而且我们都是付了钱的!”卢象同拍着桌子大声喊道。
“大名府知府?!”驿丞惊呼,“你你你,你是卢青天?!!”
“咕嘟”,刚刚还在叫嚣的那人咽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取出几粒碎银子塞到驿丞手中说道:“精粮给我装好,我路上拿来喂马,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
大名知府卢象升那可是出了名的喜欢多管闲事、嫉恶如仇。
卢象升官声好那是在百姓之间,整个河北的士绅谁不知道他这号人物,名声简直臭不可闻了!
他虽然借了自家老爷的威风,但要是真的害得自家老爷被弹劾,那他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说完,那人从驿丞手中抢过那迭文书,朝着后院马棚跑了去。
驿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看向卢象升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怎么能收您的银钱呢,会被乡邻戳脊梁骨的。我这就把钱还给您,大人你还是在我这个驿铺小住一日吧,我让我婆娘整些好酒好菜来款待你。”
“不必了,我此番进京,并非受朝廷差遣,实乃个人主张,还是按照规矩来吧。”说罢,卢象升面上带了几分疑惑,又道:“我是大名知府,也未曾为顺德府百姓做主,为何你唤我青天?”
“大人有所不知,虽说我顺德府未有福分受大人辖制,可大人剿除匪寇,却着实令造福了此方百姓。这伙匪寇乃是多府流窜作案,我顺德府亦在他们劫掠之列。往常这些蟊贼哪里敢来驿铺撒野?如今朝廷兵马调度不及,他们竟胆大如斗,连我等驿卒都敢劫抢!
况且我这驿铺人来人往,其中不乏大名府之人,他们时常传颂大人的威名。小人仰慕大人许久了,能款待大人正是小人的福气,还望大人莫要推辞,成全小人这点儿心愿吧!”
“也好,你且去吧,有劳了。”卢象升点点头说道。得到同意以后,驿丞一脸兴奋地跑去了厨房。
“兄长,你当真是名震四方了!小弟日后入仕为官,定要学你这般!”卢象同一脸神往地说道。
卢象升斜着眼看着自家小老弟,说道:“你若想似我这般行事,须得有把子力气才行!你且瞧瞧自个儿,瘦得跟那枯麻杆儿似的,凭这副身板,怎生去与豪强劣绅较量?!”
卢象升答应驿丞,留在了住了一晚上。倒不是害怕天黑和蟊贼,只是他觉得驿丞见多识广,跟他聊一聊,可以更了解一些他以往不曾了解的事情。他教导卢象同:不要小看驿丞这种不入流的小官,他们沟通朝野,对于时世或许会有不同的见解。
“官盐这般涨价,怕不是要助长私盐之势?私盐只会愈发猖獗!刘驿丞,你平日里怕也不全用官盐吧?”卢象升抿了一口酒水说道。
刘驿丞陪坐在卢象升侧位,能够和知府同桌吃饭,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卢青天”,足够他吹一年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承认了。卢象升眉头微微皱起,作为大明知府,他这大半年来也是接到了不少来自朝廷的公文,对于朝廷的变法他是有相当的了解的。
对于毕自严的改革,他还是比较认可的,并且他已经在按照朝廷的要求清点大名府的田亩了。
当然,阻力很大,就像他跟自己从弟说的那样,得有一个好身板才行。
他的“好身板”在于:他本人很能打,借着剿匪的名义训练了几百兵丁;还有他自己清廉,公德、私德无亏,不怕被人抓到痛处,不必与这些豪强妥协,所以他要做事,别人挡不住。但他也知道这些变法的难度,他可以做得到,不代表着其他官员也能做到。
况且,毕自严的变法措施也不总是对的。
原本卢象升还觉得朝廷的盐课改革挺不错的,他是很积极配合的,在任期间,已经抓了不少私盐贩子了,但现在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了,总感觉这跟他给百姓减少苛捐杂税、让百姓休养生息的主旨相违背了。
盐价上涨,使得百姓吃盐困难,这都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更大的问题是,官盐涨价会加剧私盐猖獗,长此以往这改革终究会走向失败。
这次进京,他是为了去三司申诉大名府的十几起冤狱问题。现在看来,除了冤狱,还要去拜访毕阁老,提醒一下他才行。
宋时,王荆公变法,正是由于没有及时斧正弊漏,良法变成恶法,最终酿成大祸,才使得新法废除的,卢象升愿意相信毕自严是一心为公,所以他不希望毕自严落败。
第二天,卢象升在屋内桌面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银元宝,便骑着自己的小马离开了。等到驿丞收拾屋子的时候,才发现了这锭银两。他飞速奔跑出门,却哪里还见卢知府的身影?他对着卢象升离去的方向怔怔看了好久,一脸的怅然若失。
三天后,卢象升抵达了京师。巧合的是,此时北京城内正在放榜,会试的黄榜。
“恭喜,浙江温州府平阳县,黄襄,黄老爷高中!!!”
“恭喜,南直隶安庆府怀宁县,刘若宰,刘老爷高中!!!”
……
唱榜的声音此起彼伏,被念中的士子欣喜若狂,人群之中时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卢象升看着这些,面带微笑,想当年,他可是年仅二十二就高中进士了,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好好温习功课,明年轮到你了。”卢象升拍了拍小老弟说道。
卢象升看了一会儿热闹,但并没有久留,而是牵着自己的矮脚马,带着卢象同,直奔刑部衙门而去。
(本章完)
第93章 谁冤了,哪有冤啊?!你乱申冤,到时
第93章 谁冤了,哪有冤啊?!你乱申冤,到时候指不定多大冤呢!
大明官员按照规定,是不允许私自离开驻地,不允许在任职所在地买房、娶妻的,当然,规定是规定。到了大明后期,商品经济繁荣,里甲制度、户籍制度名存实亡,就连百姓都可以进城打工了,无籍之徒,遍走天下。
卢象升在大名府为百姓平反冤案,有一些案件是他作为知府可以敲定的,有一些重案则会递交给刑部。
原本,案件申诉、重审、改判这些,只需要地方官员正常递交公文就可以了,是不需要卢象升亲自跑一趟的。可是,他递交的公文却石沉大海,许久未见回应。卢象升也是在户部任职过的,他知道这些京城衙门和京官老爷们的尿性,索性他就亲自赴京督办了。
他没有带官袍,身上穿得朴素,差点没能进得了刑部大门,还是在提交了牙牌、官印等物才成功进去。毕竟是个四品官,还是为了申诉冤案这种棘手事情,刑部侍郎张慎言接待了卢象升。
卢象升询问他提交的冤案申诉公文的处理进度,张慎言闻言一头雾水,对于这件事情他毫无印象。但他并未唤来下属问询情况、查找档案,而是老神在在地说道:“卢知府,你这等为百姓请命的心意,本官着实佩服。
不瞒你说,本官也想帮你,但我刑部的差事,原是只管着受理天下上诉的案子、审断地方的重案要案,但凡流刑以下的罪案,我部尚可做个终审判决。若是更重的刑名判罚,还得送交大理寺复核,甚至要奏请陛下亲自圣裁呢。
就说你这平反冤狱的差事吧,原该往大理寺递呈才是正理。太祖皇帝早有明训,大理寺便是“掌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的所在,你这状子投错了衙门,我部未能及时回覆,岂不是常理之中的事?”
闻言,卢象升丝毫不为所动,而是固执地说道:“张侍郎,休要拿话糊弄我!天下哪有地方官径直往大理寺递状的道理?还不都是先经你们刑部手?若刑部审断不下,自然会移送大理寺复核。我若擅自越级呈递,届时你们又该嫌我不懂规矩了!
你我同朝为官,替子民请命原是本分,还望侍郎多费些心,将我这十几桩冤案好生处置。若有甚疑难处,只管问我,我必当全力配合贵部查办。”
张慎言有点头疼,又说道:“也罢,我等自会加急处置。卢知府且请回府,待此事办妥,我部自会备下公文,快马发往大名府知会于你。”
卢象升摇了摇头,杵在原地说道:“我并不急着回府,还望张侍郎即刻着手处置。若有需要协助之处,我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唉!我说你这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晓事?叫你回府便回府罢,何苦定要为难本官?我刑部积下的差事,如山似海般繁重,哪能这般快便处置得完?”
“我却管不得许多!大老远奔波来此,你须得即刻处理!若再推诿,我便往都察院递状子参你们,还要上书陛下陈说此事!”卢象升威胁道。
张慎言恼火了,也说道:“岂有你这等行事的!本官已客礼相待、顾全你体面,你却倒打一耙?你说冤便是冤了?莫不是你收了犯家钱财,才这般急着翻案!再者说,这几桩陈年旧案人证物证俱缺,翻案谈何容易?有的已伏法问斩,有的早流放千里,你若强行翻案,置朝廷颜面于何地?!”
“朝廷唯有秉持公平公正,方得百姓信服。若能翻案雪冤,那故去之人自可恢复名节,官府亦当给其家属抚恤补偿;当年贪赃枉法的官吏,理当受惩;仍在服刑的人犯,亦可减免刑罚,这桩桩件件,哪样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卢象升执拗道。
“就为着这几个草民,你竟要牵连众多官吏?!你这般行事,叫天下官吏日后怎敢断案执法?届时若遇百姓告状皆推诿不接,你才满意不成?!
你既执意较真,我今日便与你分辩清楚,你擅离大名府任所,私自跑至京城,可曾奏请朝廷应允?你若敢弹劾我,我便参你一本,谁惧谁不成?!”张慎言说道。
“张侍郎若要弹劾,尽可去做。只是这案子,你须得先给我办妥。待事了,我既不弹劾于你,也不用你费力参奏,自会修书上呈,领罪请罚便是。”卢象升说道。
张慎言怔怔看着卢象升,也是被他折磨得没了脾气,于是有气无力地说道:“且候着!这等事我做不得主,须得去知会冯尚书!”
盏茶过后,刑部尚书冯嘉会亲临,面色也是非常难看。他对着卢象升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这些人真个是……!若真有心为民请命,当初在地方判案时何不少些疏漏?如今出了错处,却跑到我刑部来撒野!
你可晓得,为你这几桩案子,我部要动用多少人手、耗费多少公帑去重审?若天下官员都似你这般行事,我刑部干脆锁了大门,别再理事也罢!”
“晚生去年二月才接掌大名府印信,这些冤错案件原是前任任内的积弊。
晚生岂不知翻案之事,定会劳烦刑部诸公多费心力?只是于那些含冤受屈的小民而言,此事关乎身家性命、清白名节,实乃天大的事体。还望列位大人念及百姓苦楚,勉为其难,替他们讨还一个公道罢。”卢象升弯腰拱手,一揖到底说道。
“判徒刑以下的案子,我刑部尚可替你了断;若罪在徙刑之上,须得移送大理寺复核;若是误判处死的冤案,更要上奏陛下圣裁。
到那时节,陛下是赞你忠直,还是嫌你寻衅生事,可就难说了,说不定还会累及你前程!你这般年轻便做到知府,本是前程远大,正该沉心历练,何苦折腾这些事来哗众取宠?你当真要走这一步?”冯嘉会苦口婆心地说道。
“晚生绝无哗众取宠之心!身为知府,为百姓洗雪沉冤,本就是分内当为之事。若连治下子民的清白都护不得,又何颜面对这顶乌纱、何颜自称父母官?这些冤案,关乎百姓性命荣辱,晚生纵是丢了这前程,也定要替他们申诉到底!”卢象升坚定地说道。
冯嘉会无奈摇了摇头,于是从刑部十三司分别抽调人手,专门重审大名府冤案。他们万般推脱、夸大困难,然则在尚书亲自督促下,当天就将事情处理完了。翻案的证据,卢象升早就在提交公文的时候就已经收集完备,是非对错一目了然。
(本章完)
第94章 你便是卢象升?!今日一见,果然是条
第94章 你便是卢象升?!今日一见,果然是条好汉!
第二天,刑部的奏疏就摆到了皇帝的御案上。刑名之事对于现在风雨飘摇的大明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要不是刑徒军战斗力实在过于拉胯,朱由检都想将全国人犯人一股脑丢到战场上去了。
一般情况下,朱由检对于刑部文书都是直接参照内阁的意见给通过了。这封奏疏能够让他多看两眼,还是因为奏疏上提到的人,大明大名府知府卢象升!
朱由检心中狂喜:“哈哈,我还没去找他呢,他自己就跑过来了!妙啊!”
“王伴伴呐,设宴!”朱由检高声道。
“喏!陛下,您这次要宴请哪位大人啊?”
“大名知府卢象升现在京城,你即刻差人寻他,传其入宫赴宴!此番多邀些人来:英国公、忠贞侯、毕阁老、朱阁老、金吾卫指挥使汪鳞、北镇抚司提督指挥汤豫,嗯,王在晋也一并请来罢。”朱由检说道。
“陛下,酒菜可有吩咐?”王承恩继续询问道。
是啊,老是吃御厨做的菜也吃腻了。一本正经设宴也有些拘束,找歌姬表演节目的,一个个正义感爆棚,指不定又会怎么批斗他这个皇帝呢。现在的士大夫还是没有汉唐士大夫放得开,私下里或许很过分,但在皇帝面前非要装一下。
“御园里那几头鹿,整日斗殴不止。着膳尚监,拣最肥壮的一头宰了,片成薄片。再取几只小羊羔、几尾鲜鱼,都细细切成肉片,备齐火炉家什。朕这遭便吃炙肉!”朱由检舔了舔嘴唇说道。
此时卢象升刚被刑部的人一脸嫌弃地送走,又来到了户部。卢象升历任户部贵州司主事、山西司员外郎,户部算是他的老东家了,他在户部并没有受到嫌弃,反而见到了不少老同事。
“我就知你这厮不是安分的主!没成想你都外放地方做官了,偏又跑回京城来捅这么大娄子!如今刑部那帮人恨你恨得牙痒痒呢!””户部右侍郎李待问笑着说道。
卢象升面对自己的老上司的调侃,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连声告饶。
李待问继续道:“怎么,卢知府折腾完刑部,又要对我们户部动刀了不成?”
“李侍郎,我此番是来拜见毕阁老的。”卢象升说道。
“毕阁老不在此处,在文渊阁。”李待问摇了摇头说道。
““敢问李侍郎,毕阁老何时会来户部?亦或者其府邸在何处?”
李待问闻言,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说道:“毕阁老多数时候在内阁当值,偶尔回户部衙门理事,时辰不定。至于他的府邸么……元宵节那晚遭了祝融之灾,早已被一把火烧作白地了。”
“啊?!”卢象升大惊失色。
“卢象升,卢知府,卢象升在这里吗?哪位是卢象升?”一名小太监闯进户部衙门问道。
“在下卢象升,请问公公有何吩咐?”卢象升眉头微皱问道。
“吩咐不敢当,卢大人,陛下邀请你进宫赴宴,请跟随我来吧。”
“嘶,”李待问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可是陛下的青云宴,卢建斗,你要青云直上矣,苟富贵莫相忘啊!”
“何谓青云宴?”卢象升一头雾水。
太液池畔,春光明媚,鲤鱼炸水,跃出湖面,打破湖面的宁静;绿荫树下,摆上了一排铜烤炉,还有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和酒香的黄酒。
被邀请来的众人里,像是英国公没少被皇帝请吃饭,已经产生了免疫了。但是像汪鳞、汤豫和卢象升几人第一次来,却是受宠若惊。王在晋则感觉有些奇怪,他认为自己被皇帝所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会请他来。
众人依照太监的指引落席。令众人惊讶的是,被安排到左下首位置的居然是一个面孔陌生的年轻人。
众人的目光全部看向卢象升,其他人就算不熟悉,那也是相互认识的,卢象升才是那个例外。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连连作揖行礼道:“在下大名府知府卢象升,见过诸位。”
其他人倒也没有托大,纷纷起身报上自己的官职名号。卢象升没有想到,自己要找的毕阁老俨然也在场。在场众人官职一个比一个吓人,就他卢
象升的官职最小。卢象升有些瑟瑟发抖,殊不知其他人也在嘀咕:为什么卢象升一个知府会被安排到次席?总感觉这次设宴完全就是为这小子设的,他们这群人都是来陪衬的。
毕自严执掌户部,倒是知道有卢象升这么一个人。毕竟他交税又积极,足额缴纳朝廷赋税的同时,还能做到官声特别好,混到了一个“卢青天”的名号,简直就离谱。历任地方,连年获得上上评,在一众地方官员里面鹤立鸡群,毕自严想要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他想着宴会之后,一定要找这个年轻人聊一聊才行。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年轻人好像是户部的,他打算问一问他要不要调回户部。身兼内阁学士和尚书职位,虽然权势很大,但他也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他想找个人分担一下压力。
为了避免其他人尴尬,朱由检是等到所有人到齐之后再出席的。众人见到皇帝到来,纷纷行礼。
卢象升如临大敌,心中直犯嘀咕,他跟皇帝不熟,甚至都没有单独给皇帝上过奏疏,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皇帝选中。通常来说,皇帝召见臣子都是要奏对,他已经在心里打了几篇腹稿了。
“你便是卢象升?!朕闻说你每日在家中扛那一百四十斤的大刀练武,今日一见,果然是条好汉!”
众人闻言,都面露异色,卢象升自己却不太乐意了,他闷闷道:“臣不过是练一些强身健体的把式,臣是天启二年二甲进士,文略亦是不差的。”
朱由检失笑道:“你啊你,朕知道你是文武双全的大才,此番邀你赴宴,正因为你于大名府治田有方。
我等高坐朝堂,于民间百事终不及你体察深彻。今岁宴席,便请你细述大名府任上实务经验,若见朝廷法令有何不逮处,但请直言无妨。”
(本章完)
第95章 御马监太监曹化淳
第95章 御马监太监曹化淳
朱由检大动干戈邀请那么多人,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吃。如果只是搞一顿烧烤,跟媳妇们一起搞不行吗?来的人都是自愿或被自愿拉拢过来的亲信,有文有武,其实都是为了给毕自严打配合。
他的改革措施已经陆陆续续开展了,公文已经发下去,但是效果却并不明显。或许是下面的人故意阻挠,又或许是大明的官僚制度本就是这么的低效率。于是,朱由检决定出手推一把。
朱由检让卢象升分享自己的种田经验:他是怎么在既不得罪百姓的情况下,还能收足赋税的。
改革一步步来,朱由检打算先让大名府乃至北直隶作为改革的试点,尝试贯彻一下改革的各种措施,理清田亩、收足田赋。盐课、钞关税、商税、徭役折银、矿税,这些基本被逃完了的赋税,要重新收起。
毕自严不是苦于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推行新税法嘛?朱由检打算引入军方势力,打造一支专门负责税收的军队。地方官也是需要武力支持的:有的官员是贪污腐败,与地方士绅狼狈为奸;有的本来想做事,却因为势单力薄,面对地方势力只能得过且过。
养兵,有兵才能收上税,自古以来兵事跟财税本就是不分家的。推行改革,一方面要上层施压,但一味地施压未必能成事,逼死县令、逼反百姓都是有可能的。
专门收税的军队?!众人听到皇帝的提议,心中瞬间就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词汇:矿监!
大家于是委婉地提醒皇帝,这种做法可能会引起群臣百官广泛的反对以及百姓的剧烈反抗。
朱由检说自己成立这个军队,并不是为了像矿监一样无中生有强行压榨百姓,只是为了推进毕自严的变法措施的落实。就比如说最基本的一个清查田亩的事情,地方就很难执行下去。既然地方官府没有这个能力,那就由朝廷直接派出官员士兵去做,谁胆敢蓄意阻挠的,那就依法处置!
烤肉下肚,酒过三巡,众人也渐渐放开了许多。
卢象升讲述了自己怎么策反盗匪,然后刺杀大盗马翩翩的故事,分享自己凭借几百标营压服地方豪强,得以顺利清查田亩的事迹。当然这也是因为大名府落魄了,没有很强大的士绅的缘故。他估计如果是在他老家常州府,怕是不可能会这么容易。
不过这也说明,军队对于改革确实意义重大。于是众人商量之下,第一支税军成立:由京营抽调五千兵力,北镇抚司抽调三百人,金吾卫三千人全体并入,共计七千三百人组成第一支税军。七千三百人大致就是一个卫所的编制,指挥使由汪鳞担任。
王在晋也终于知道皇帝到底为什么邀请他了。他太后悔来吃这席了,简直就是鸿门宴!
朱由检让王在晋带领这支税军,从户部、吏部以及今年新科进士中抽人,先去将北直隶的田亩给查清了,然后再是南直隶,遇到那些卖私盐的、偷偷开矿不给钱的,统统抓起来。
卢象升升官了。朱由检封他为保定巡抚,加右副都御史衔,辖保定、真定、河间、顺德、大名、广平六府,提督紫荆、倒马、龙泉等关,兼管河道,让他继续自己的屯田大业。本来是来京处理冤假错案的,没想到突然被升官了,卢象升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边吃边聊,朱由检刚吃了个半饱,又见王承恩行色匆匆赶来,朱由检心中一个咯噔,都有点想把他的腿打断了,不会又有什么坏消息传来吧!
只见王承恩快步走来,神色激动地说道:“陛下,大同镇大捷,溃敌之围,斩杀北虏三千!”
朱由检愣了一下,嘴角咧开了到了耳根,他一拍桌子,高兴道:“好,好啊!!!”
众人皆贺!戏言道:“陛下是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提前为这场大胜设宴?”
朱由检想说自己确实知道点东西,但这些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说出来吓死你们!
第二天,卢象升拜别皇帝。
朱由检让他先别走,让他去御马监捞上两匹好马再回去。此时,御马监太监已经改由曹化淳担任,不过勇卫营还没有开始着手训练。
马政废弛,草场被侵占,万历年间御马监的马匹存栏就不足一万了,天启七年上半年又调了两千战马支援辽东,现在御马监只剩下一千多匹病弱老马了,这些马都快瘦成了骷髅架子。
朱由检叫上卢象升一起巡视马房,却没想到遇上了这样尴尬的一幕,无奈之下朱由检只能从给自己拉车的御马中匀两匹给他。
卢象升感动坏了,坚持不受,朱由检说君无戏言,让他收下。
御马监的战马一部分是皇帝的坐骑、皇帝御驾拉车的马,还有就是禁军的战马。另外还有太仆寺统筹国家马政,现在纸面上有战马十万匹,大都寄养在民间马户家中,其实大明获取战马不是最难的,大批量长期豢养战马才是最大的难点。
朱由检觉得,御马监的战马还是要好好养才行,不然到时候有个万一,他想跑路都不方便。
“曹太监,我从内帑粮库每月拨粮十万石给你,你可以帮我养好御马监的战马吗?!”朱由检问道。
“臣必定倾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然则,除粮米之外,仍需陛下拨银万两为购马之资,另三千两修缮马厩暖棚。御马监存栏老马百二十匹,齿龄皆逾十岁,纵以精料调养,筋骨已衰,难堪战阵。依《马政旧例》,凡老马不堪用者,当奏请核验后充作驿马或放生,以免虚耗粮储。
臣欲选幼马营三岁以下驹子百五十匹,分三厩专饲黑豆与苜蓿,另请太仆寺兽医每日诊视。再于张家口互市处购乌孙种公马十匹、母马五十匹,此马善走耐寒,最宜京畿繁育。半年内可使幼马膘满肉健,一年内新种马可得驹百匹!”
曹化淳侃侃而谈,朱由检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欣慰地拍了拍曹化淳的肩膀说道:“去办吧,所需钱粮用度,只管找朕支取!养得三千匹好马,便算你大功一件!”
(本章完)
第96章 京营整顿卓有成效,户部 工部 兵部发
第96章 京营整顿卓有成效,户部 工部 兵部发出尖锐爆鸣!!!
朱由检需要找个人去逮河道总督,之后将滞留粮食、被盗走的、被替换的,甚至原本就没有收上来、只留于账簿的粮食给弄回来。于是,他想起来了被他遗忘了许久的唐王世子世孙。
他召见朱器墭、朱聿键父子的时候,这两人很激动,匍匐在地上给他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吧嗒吧嗒地流眼泪。
“臣朱器墭、朱聿键叩见皇帝陛下!”
“免礼,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承恩,去搬两个小锦墩过来。”朱由检轻声说道。
“谢陛下赐座!”两人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敢落半边屁股。
朱器墭斜向下看着地面,眼神有些空洞;朱聿键眼神微微闪烁,用眼睛的余光偷偷观察着皇帝。朱由检也在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这两个倒霉蛋父子。
朱器墭才四十岁出头就已经两鬓斑白了,他长得确实不太好看,下唇有个肉瘤子,所以不被唐王所喜。他不是唐王的嫡子,唐王妃无子早夭,礼部就强行将唐王的庶长子朱器墭立为世子,造就了这么一出悲剧。
似乎是被囚禁虐待太久了,朱器墭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子窝窝囊囊的气质,丝毫没有王侯世子的气概。
朱聿键二十六岁,长相倒是有几分不凡,躯干修伟,顾盼有威。
“我让唐王叔将你们两个送来,条件就是你们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继承唐王之位了,你们可恨我啊?”朱由检淡淡道。
“臣等无怨言,我们父子能够活命,就已经是万幸了。那什么唐王之位,我们哪里还会去奢望?世子之位对于我父亲来说,是拖累、是祸患,我们宁愿不要这个封号。
陛下仁德,将我们父子救出来,是天大的恩情。我们报答陛下都来不及,怎么会憎恨陛下呢?这种恩将仇报、猪狗不如的行为,我们父子是绝对不会做的。只恨我们想要报答陛下,却苦求无门,每日住在陛下赐下的宅邸里,消耗着陛下的钱粮,无所事事,心中煎熬万分。”
朱由检看着朱聿键一脸诚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他收敛了一下表情说道:“别急,朕打算下令解开宗室的诸多禁令,允许宗室子弟自由行走、做官、经商等。这次找你们两个过来,就是打算给你们封个官当当的。”
朱聿键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轻易识破,也有些脸红。他被囚禁那么久,甚少与人讲话,能够委婉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的父亲朱器墭更惨,似乎是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语言能力,说话磕磕巴巴的。
“你们父子四书五经可曾修习?弓马骑射可会?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有什么样的志向?”朱由检问道。
“启……启禀陛下,臣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了。但臣也不愿意空耗陛下的米粮,臣熟读经史子集,可以为陛下编书;或者让臣自食其力,做一个教书先生。”或许是有点过分自卑了,朱器墭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臣还读过《马经》《陈旉农书》等,可以为陛下种地和养马。”
好家伙!被关起来没事干,天天看书是吧?对于朱器墭的识趣,朱由检感到非常高兴。“既然如此,你就替朕养马吧。朕封你为奉国中尉,岁禄二百石,出任顺天府牧监。好好干,干得好朕为你升官升爵。”朱由检习惯性画饼。
虽然只是个九品芝麻官,爵位也是宗亲最低等爵位,但是朱器墭还是感到非常的高兴。这是从废人到有用之人的转变,从被囚禁到自由的改变,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只是他一不曾做事,虽然博览群书,但毕竟没有实际做过事情,他的内心也有几分彷徨。
“你呢?”朱由检询问朱聿键。
“陛下,臣愿为一武将,为陛下驱驰!”朱聿键大声说道。
“你可会骑马射箭?长枪大刀可会使得?”朱由检问道。
“启禀陛下,臣弓马娴熟,会使长矛、腰刀,亦会使鸟铳,也曾熟读《六韬》《三略》《武经总要》《武备志》等兵书。”朱聿键自信满满地说道。
“可曾杀过人,带过兵?”朱由检眯着眼睛继续问道。
朱聿键一时语塞,低下头来说道:“未曾。”
“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纸上谈兵终究不可取。既然你有将军之志,我令你从一把总做起,领兵百人,你可愿意?”朱由检说道。
“臣领命!”朱聿键大声说道,面露坚毅之色。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朱家子孙!”朱由检搂住他的肩膀说道。
朱聿键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放浪形骸,整个人都僵硬住了。朱由检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先去京营做个把总,但你未必就能够胜任把总之职。你要多看多学,向老军士们虚心求教。
现在京营总督是英国公,英国公功劳显赫、忠心耿耿,我会叮嘱他照顾一下你,你也要和他打好关系。
你跟寻常士兵不一样,读书多,只要适应了军营的生活,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我很期待你成长为宗室大将的时候。军营的生活很苦,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
“臣谨记陛下的嘱托,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朱聿键红着眼说道。
“走,朕请你们吃一顿好的,吃完了,随朕去京营阅兵。”朱由检说道。
下午,朱由检应邀前往京营阅兵。张维贤屡次请战不被允许,他觉得皇帝看不起他,所以要展示一下自己整顿京营的成果。
王在晋也在场,他是协理京营戎政,理论上,京营的建设维护其实是应该由他负责的,张维贤只负责统兵。
秦良玉和朱燮元也来了,准确来说,对于京营整顿成效的评估,就是由他们两个进行的。朱由检也就来看个热闹,他懂个勾八的兵。
原本张维贤一个人独木难支,他带兵治军的经验也不足。后来他找上王在晋,放低姿态邀请王在晋一起参与到整顿京营、训练新军的工作之中。不过当时王在晋被皇帝耍了一把,正在气头上,并没有答应。张维贤就三天两头去拜访,踏破王在晋的门槛,终于将他拿下。
有了张维贤撑住勋贵压力,王在晋抵挡文官的明枪暗箭,还有兵部尚书朱燮元在顶层投注目光,京营的改革才终于顺利进行下来。
如今的京营已经基本实现全面火器化,以车营和步火营为主,搭配少量精锐骑兵。
如今,五军营在册士兵 39643名,选锋 4703名;神枢营士兵 29929名,选锋 2935名,也就是说,只有不到三千能作战的骑兵;神机营士兵 29818名,选锋 2954名。
五军营混编为轻重车营,神枢营是携带虎蹲炮、以三眼铳为主力装备的骑兵,神机营就是步火营,基本舍弃肉搏,纯火力输出,高机动性,可以日行六十里的超级步兵,为了顶替骑兵生态位应急所用。没办法,大明实在太缺骡马了。
三大营选锋部队依照指令开始演习,一时之间,枪炮齐发,硝烟弥漫,地动山摇。恍惚之间,朱由检感觉自己好像穿越回去了,除了没有高爆特性,朱由检感觉这支军队的火力密度已经达到近现代水平了。
步火营一千三百人为一营,有威远炮一百位,涌珠炮一百位,三眼枪六百杆,全员配备甲!
轻车营重车营各一,每营两千多人,装备鸟铳二百枝、三眼铳一千枝、大小佛郎机共二百挺、红夷、神飞、灭虏炮等50门!
张维贤对于京营整顿卓有成效,户部、工部、兵部发出尖锐爆鸣。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两万工匠轮轴运转,打造火器、弹药、发射药。从年初到现在三个月,京营光是训练用的火药就用掉了二十万斤,预计维持较低训练水平也需要每年至少三十万斤。
从今年年初到现在三月份,各部记载京营头上的账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万两白银,弄出来一万精锐。预计每年维持这一万精锐,军饷、火器维护等需要消耗六十万两白银,朱由检是既开心又有点想死。
这一万人派出去围剿农民起义军,手拿把掐;拿去打野猪皮,可能一下子就报废掉了!
(本章完)
第97章 提督京营总兵官,挂征虏大将军印
第97章 提督京营总兵官,挂征虏大将军印
孙传庭自延绥出发,沿长城一路向东北进发,日行百里,第十天抵达偏关。
此时他可以沿着内长城一路行至雁门关,再出关,如果是这样,他可以快速抵达自己的家乡;或者,他可以从偏关出,直接抵达沦陷区,与敌军交战;又或者,沿着外长城抵达大同镇。
询问偏关守将,孙传庭得知:偏关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北虏的踪迹,大同已经解围,派出去支援大同镇的骑兵无功而返。
前几日北虏还在雁门关下,现在已经退去了,北虏要么已经北返,要么就是去了宣府,打算进攻居庸关,进而威胁京师。
原本偏关守将是不打算给孙传庭补给的,然后杜弘域瞒着孙传庭找到偏关总兵,悄摸说道:“咱们这位巡抚大人可是有两个女儿送入了宫中,尽皆为陛下宠妃,如今听闻更是已身怀龙子,你可确定不再考虑考虑么?!”
偏关总兵额头冒汗,连忙送上粮食补给,将延绥的三千骑礼送出关。
孙传庭等人出关以后,沿着内长城一路向东,虽然还是没有遇到北虏,但一路上却收拢了数千溃兵和难民。
他的队伍路过武宁、雁门,一直回到了家乡代州振武卫。万幸代州古城坚固,虽然遭遇了北虏的猛攻,却没有沦陷。
代州城墙血迹斑斑,孙传庭等人的到来反倒是吓了守城官兵一跳。确认身份后,孙传庭得以率领三千骑兵在代州城下扎营,一千多里的长途行军,即便他们是骑兵,也需要稍作休整。
孙传庭在镇武卫的名气很大,军户出身又考了个文进士,现在又当上了巡抚高官,整个镇武卫的人都以他为荣。
他的归来受到了家乡人的热烈欢迎,孙传庭回家,与夫人相见,见到家里人安然无恙,他这一路上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孙传庭将携带的难民收入代州城内安置,代州知州不情不愿地收下难民,免不了埋怨:“孙伯雅,若不是看在你面上,我岂肯收容这帮难民!你又非不知,我代州素来不富,何处得来钱粮赈济灾民?!”
孙传庭连连称是,说道:“皆我三晋同乡,见其遭难,我等安能坐视不理?况且亦无需长久豢养,与彼等饭食之际,便可使做工修缮城池。待驱退北虏,其家乡安宁之后,再遣返原籍便了。”
两日后,孙传庭带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还从镇武卫顺走了几百青壮,而后继续北上。
离开代州城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斥候匆匆来报:“大人,前方发现了北虏的精锐铁骑,不下万人!!!”
宣府镇距离北京仅仅三百里,驿骑飞递,一昼夜可以做到军情往返。
林丹汗虽然在政治和战略方面是个白痴,但在军事方面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毕竟他内斗是斗赢了的,如果不是建奴插手,他未必不能一统草原。他率领大军异行宣府的行为,确实给大明朝廷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由于距离近,朱由检没有再选派新的宣大总督,直接让朱燮元坐镇兵部负责调兵遣将,至于具体的战役指挥,就交给战场上的总兵,微操是万万要不得的。
宣府的消息可以畅通无阻地传递到京师,朝廷方面了解到的消息是:宣府骑兵支援大同,还未抵达便遇上了北虏的精锐骑兵,双方厮杀一番互有胜负,因为害怕被敌军包围,宣府骑兵只能撤回。
二月二十五日,北虏五千骑抵达宣化府城下,驱使百姓攻城,总兵侯世禄率军出城迎战,抢回百姓一千余,折损战兵五百。然而更多的百姓却是死在了双方的箭羽和枪炮之下,宣化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漂橹,俨然化作人间炼狱。
三月三日,林丹汗率领大军与北虏先锋汇合,将各地劫掠的部众全部聚集到宣府,猬集了四万大军包围了宣化城。
不过宣化城的情况比大同要好上许多:一个是距离京师近,比较受到重视;还有宣大总督王象乾长期驻守宣府,潜心经营,所以宣化城暂时没有沦陷的危险。
但是宣府镇的辖区范围很大,宣化城被围困之后,北虏又打算复刻在大同的举动,包围主城池,然后劫掠周边。
如果说大同的那一次是因为事发突然,朝廷应对不及时,那么宣府这里要是再被林丹汗如此祸害,那朝廷的威严就要败光了!
宣府镇巡抚焦源清弹劾宣府总兵侯世禄畏战不出。
林丹汗此时却再次派遣使臣要来与大明议和,表示大明如果答应他的条件,他立马撤兵。
是战是和,又在朝堂上引起一阵争论。这件事,要皇帝拿个主意,皇帝要是左右摇摆,下面的人就没办法办事了。
孙传庭报告了自己的行踪,俞咨皋率领的三千蓟镇轻车营已经抵达了宣化城,蓟镇骑兵也支援了一千骑。
朱由检询问朱燮元:“以现在宣府的情况,能不能跟林丹汗打一场大决战?”
朱燮元知道了皇帝心思,拉着王象乾、秦良玉等人推演了一日,才告诉朱由检答案,那就是可以打!
“那就打!”
英国公张维贤再次请战,朱由检拿不定主意还是询问朱燮元的意见。
朱燮元说道:“自古强军非练而得,实乃战而铸之。今京营之状,正可拉赴沙场实战历练。然英国公未谙战阵,可充任副将,实不宜为主帅。臣以为,可令忠贞侯挂帅,统兵出征。”
朱由检顿时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害怕失陷了秦良玉,毕竟这不是她的嫡系部队白杆兵,要是把她给坑死怎么办?
他也知道自己抠抠搜搜、这也怕那也怕是不对的,可是他穷怕了,实在是舍不得。
然而秦良玉闻战则喜,强烈要求朱由检派遣她出战。什么左都御史?她当得十分不自在,早就想找借口开溜了!她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战,离开军阵的日子,过得反而不是很舒心。
朱由检最终应其所请,敕封秦良玉为提督京营总兵官,挂征虏大将军印,率领三大营选锋一万大军出居庸关,支援宣府,讨伐察哈尔部。
毕自严要死要活的,他是主和的,因为他算经济账,开打是亏钱的,议和反而可以少点,由检则明白这一仗不得不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本章完)
第98章 一体斩决,不留活口,杀杀杀杀杀杀杀
第98章 一体斩决,不留活口,杀杀杀杀杀杀杀!!!
“刘二!”
“在!!!”
“刘二,籍贯山东曹县云赵里,万历三十二年生人,身量七尺三寸,神机营选锋正兵,第伍佰柒拾叁号?!”
“是!”
“拿好你的兵牌,若是战死了,这就是你的身份证明,抚恤将会按照兵牌的地址送到你家人手中;若是遗失了兵牌,便算作逃兵!!!”
说完,朱由检将兵牌和十两银子放到刘二手中。
“谢将军!”刘二大声说道。
他看着眼前身穿华丽战甲、年龄看着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年轻将军,心中不免有一些羡慕。
他拼尽全力才入得选锋营,吃得满饷,还没吃上半年,就要上战场拼命了。而给自己发饷的这位将军,却不知是谁家权贵子弟,打娘胎里出生就高贵无比。
刘二也清楚,人与人是不同的,这就是命,有的人他羡慕不来,只希望届时临场指挥的不是这些膏腴子弟就好了,别的他也不苛求了。
“下一个!”朱由检大喊!
“周遇吉?!!”
“在!!”
“周遇吉,籍贯江苏睢宁县风虎山,万历二十八年生人,身量八尺四寸,神枢营选锋把总,第壹佰零壹号?!”
“是!”
“好好干,”朱由检伸手拍了拍周遇吉的肩膀说道,“立下军功,朕赏你两个屁股大的宫女!!!”
“陛、陛下?!”周遇吉眼睛突然瞪大。
“嘘,不要声张,下一个!!!”
“可是我有媳妇了啊!”周遇吉急眼了。
“有媳妇就纳妾,白瞎了你的好身板,给大明多生百八十个好儿郎!”朱由检没好气地说道。
“百八十个,额养不起咧!!!”
“朱聿键!”
“在!!!”
“朱聿键,大明宗室,明万历三十年生人,身量七尺八寸,重车营选锋辅兵把总,第肆仟柒佰零肆号!”
“好好活着!”朱由检一脸认真地说道。
“是!!!”
此时,京营十万大军在京师北门德胜门外列阵。十万两白银堆在门前空地上,挤成小山;一万零五百九十三名京营选锋兵排成一百个队伍,依照次序领取铜制兵牌和安家银。
京师东路十四驿、西路十三驿的一千三百五十六名驿卒齐聚北门;刚刚通过会试的新科贡生三百五十三人被拉过来,为出征将士代笔家书,同时也是给这些将来的知府县令们上一课。
士兵可以选择将攒下的军饷和刚刚派发的十两安家银寄回,也可以自己留着。相同或临近地址的物品和家书交到一名驿卒手中,当场送出。驿卒登记在册,若是有私吞银两或是敷衍了事没有送抵的,斩!
出征的选锋兵忐忑不安,围观的九万多名鱼腩兵嫉妒得质壁分离,眼巴巴看着之前的同袍风光无限,憎恨为什么之前自己不努努力挤进选锋营。现在人家吃香喝辣,自己天天陈米稀粥,吃都吃不饱!!!
撒币结束,朱由检挂上大红披风,翻身上马。大军号角声响起,士兵在军官的呵斥下各自归营,化作行军队列。
朱由检拔下腰刀,于阵列之间策马驱驰,伸出腰刀,用刀身与外围士兵的兵器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金铁碰撞的声音使得大军逐渐安静下来,气氛却变得炽烈。
主帅秦良玉、副将张维贤等军中主要将领跟随在朱由检的身后,骑马绕行军阵一周。
士兵刘二仰着头看着这一幕,心中骇然:“我的娘咧,这么老大的排场,国公爷作陪,给俺发饷的不会是皇帝吧?!”
回到军阵前方,朱由检猛然勒马。战马吃痛,抬起前蹄,张维贤看到这一幕,面露惊慌之色。将领队伍之中,一阵慌乱,都紧张地看向了皇帝。
而朱由检却是稳稳地夹住马腹,高举腰刀,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声咆哮道:“大明万胜!!!”
哗啦!!!
军队被瞬间点燃。这句口号从前军发起,如同海啸一般迅速传播,甚至一直传到了围观的九万大军。十几万人的吼声传入北京城内,百姓们听到响声,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
与此同时,宣府镇也开始了大规模撒币活动。参战的本地战兵以及来支援的客军,每个人都可以额外领取一个月军饷和三斗粮食。
派发完钱粮之后,太监拿出圣旨大声宣读:
大明皇帝令!
北虏擅开兵戈,毁我关墙,杀我将士,掳我百姓,恶贯满盈,罪不容恕!
为上承天命,下平民愤,着令你部即刻挥师讨伐,清缴关内敌军,不招降、不纳叛,一体斩决,不留活口,杀杀杀杀杀杀杀!!!
陛下口谕:
贼娘养的林丹汗!天杀的察哈尔部!这帮挨千刀的竟敢杀到咱家门口来!
都给老子抄起刀枪,往死里砍那帮狗鞑子!哪个砍得贼首多、杀得胡骑狠,老子必叫他封妻荫子,金银财宝管够!
若有敢缩头的孬种,先拿他狗头祭旗!都听见了没?给老子杀出去!
钦此!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孙传庭军中。如今孙传庭的部队已经由三千纯骑兵,变成了七千步卒和三千骑兵混编的车营。
因为知道孙传庭跟皇帝的关系,朱燮元给孙传庭一路开绿灯,直接把振武卫以及临近的代州卫、宁武卫、雁门守御千户所、平型关守御千户所纳入他的麾下,任命他为宣府之战南路军统帅。
宣化镇本部为北路军,大同镇出兵八千作为西路军,蓟镇合京营禁军为东路大军,同时也是中军。四路大军听从忠贞侯秦良玉居中调遣。
“哈哈,咱们圣上说话真有意思咧!”延绥副总兵、南路军骑兵指挥使杜弘域乐不可支。
孙传庭则是面容扭曲,浑身刺挠。
大明调兵遣将瞒不过孛儿只斤林丹巴图鲁的斥候,其军中将帅集体炸毛,再一次找到他。他的弟弟、最精锐三千重装具甲骑兵的统领铁槊科诺特苏木粆图台吉也强烈建议他撤军。
“哥哥,大明的皇帝就是这样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可不要学他们啊!咱们跟大明打了几百年了,他们就算是饿死、砸锅卖铁也要跟咱们打啊!他们人多,咱们就十多万的部众,耗不起啊,哥哥!咱们退兵吧,趁着他们还没来快走,再耽搁下去就走不了了!!!”
“是啊,大汗快走吧!”
“咱们不是说好了再呆二十天吗,现在还剩下八天呢!”林丹汗嗫嚅道。
“哎呀,没有八天了!咱们现在跑出长城就时间差不多了。大汗,大明那个小皇帝是不会屈服的,你再呆下去他也不会同意给咱们钱的,快走吧!!!”
“好,撤军!!!”林丹汗这一次没有再坚持。看自己这群手下的架势,他要是再固执己见,这帮人就要换大汗、拥立他弟弟上位了!!!
(本章完)
第99章 他娘的,耶耶我的火炮便宜这帮狗鞑子
第99章 他娘的,耶耶我的火炮便宜这帮狗鞑子了!!!
“大帅,北虏拔营要撤了!”
“这帮狼崽子也知道怕了,可不能就这样放跑了他们,要不然到时我们没脸去见陛下,给我追!”宣府总兵侯世禄一拳砸到桌面上,原地崩了三丈高,大声吼道。
“大汗,明人追过来了!!!”
“哈哈哈,来得好,我正愁明人缩在城内不出来。他们要是敢出来,绝对不会是伟大的博格达彻辰汗的对手!”
林丹汗命令道:“粆图台吉,我的弟弟,你带领铁槊科诺特去给明人一个教训!”
“谨遵您的意志,”粆图台吉单膝跪地,以手抚胸说道。
“将军,咱们还追吗?!”游击将军王廷臣的亲卫家丁看着前面反身断后的北虏精骑问道。
头戴铁浮图,人马具甲,长刀大簇,纵然王廷臣一向是以骑兵作战勇猛著称,看得也不由得额头冒汗。他怒骂道:“追个逑,就地架炮!!!”
随着王廷臣一声令下,手下两千四百骑兵放下一百门小炮。这些炮有发射石子铁屑的虎蹲炮,有发射公孙弹的涌珠炮,还有三架炮车拖拽的灭虏炮。炮阵架设完毕之后,骑兵不敢下马,在马上倒提着点火的长棍,死死盯住前方。
而此时北虏的精锐铁浮图也已经列阵完毕。巅峰时期俺答汗拥有精锐骑兵四万,铁浮图一万,不过到了林丹汗这时候就剩下三千了。林丹汗不舍得全部压上,命令粆图台吉率领一千骑兵出击。
只见北虏铁浮图轻勒缰绳,一千铁骑缓慢向前,堵墙而进。
“敌军距离二里地!!!”明军一方负责测距的哨骑大喊道。
“五百步!!!”
轰隆隆!!!铁浮图骑兵开始加速,一千骑重达八百斤的具甲骑兵踩在大地上,将地面都踩得抖动了起来,明军士兵的鼻尖上开始冒汗。
咻!!!!
尖锐的哨鸣声响起,这是一种箭头横向开孔的哨箭在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响声。
“三百步!!!!!”明军哨骑大喊。
欻欻歘,哨箭落地,直插地面,涂成红色的尾羽即使是距离二百步也依旧清晰可见。
此时敌军铁浮图的马蹄声正在极速放大,表明着对面的距离正在迅速逼近,这是耳朵可以听见的;而在众人的眼中,无边无际的金铁阵列正像海啸一般上下起伏,朝着众人掀来。
“将军!!!”
王廷臣的亲卫感觉小腿肚都在颤抖。王廷臣皱眉看了他一眼,而后将右臂高举,所有拿着镶嵌火折子长木棍的士兵都紧张地看向他的右臂。
“一百五十步!!!”哨骑的声音已然带着颤抖。
“放!!!!”王廷臣咆哮着将手臂挥下。早已经饥渴难耐的点火棒迅速燎向火炮引线。
嘶嘶嘶,引线发出似毒蛇一样的微弱声音。确保引燃引线之后,点火的骑兵丢掉木棍,迅速勒转马头,双腿用力夹紧马腹,其他士兵手中的三眼铳也开始迸发青烟。
就在引线燃烧的这几个眨眼的功夫,敌军铁浮图已然逼近百步之内了。
轰隆隆!!!
一百门倍装药的火炮迸发出比寻常时候更快的初速度,朝着敌军咆哮而去。虎蹲炮的霰弹撒出去就是一大片,寻常时候可以撂倒几十名步兵,似铁浮图这种密集阵型更是几乎做到了弹无虚发。
然而敌军骑兵只是微微低头,铁桶造型的钢盔就将他们包括脖子在内的所有裸露皮肤给保护住了。石子铁屑打在双层甲胄的铁浮图身上,却只是像大雨泼到了油纸伞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北虏骑兵只感觉身上一阵刺痛,但这只是被霰弹冲击出来的些许痛觉,实际上虎蹲炮并未击穿他们的防御。
然而涌珠炮的公孙弹却实实在在对铁浮图造成了杀伤。涌珠炮重四十斤,发射一枚合口铅弹和若干铅子,合计弹药重量四十八两,发射药却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九两!!!
不少涌珠炮因为承受不住这种超量装药的摧残,直接当场炸裂。五个铁箍冲天而起,洒向四面八方,而后落到地面上又滚出去好远。
但是若是成功发射、没有炸膛的涌珠炮,却是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风,鸡蛋大小的公弹撕碎了铁浮图的两层铁甲,直接将他们轰飞;铅子深深嵌入,初看无碍,不多时便见鲜血从北虏骑兵的正面流下。
他们在战马的夹持下仍旧冲锋了十几米,但终究还是因为颠簸跌下马来,而后被马群踏作肉泥。
最恐怖的是那三门百斤的灭虏炮,发射两斤的铅壳铁弹,威力巨大,直接将北虏的铁浮图阵列击穿,留下三道血腥的伤疤。
炮火过后,招待他们的还有五眼铳,只可惜距离太远,敌装甲太厚,未能击穿,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火炮、三眼铳都放完一轮,宣府铁骑丢下炮阵,亡命撤离。铁浮图紧追不舍,最近的时候双方距离仅仅三十步。
北虏骑兵掏出长弓重箭射击,明军点燃三眼铳倒扣着信仰射击。这一次北虏骑兵占优,而后铁浮图马力衰竭,速度变慢,双方的距离迅速拉开。
一轮冲突下,铁浮图丢下三百具尸体,而明军损失也大致相当。然而领兵的粆图台吉却快要气炸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骑兵逃离而无能狂怒!
铁浮图骑兵追出二里地,渐渐停下了脚步。然而宣府骑兵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铁浮图厉害也就这一哆嗦,现在刚刚冲完,那就是待宰的羔羊、白给的军功啊!王廷臣率领骑兵拐了个弯,又绕了回来。
铁浮图下马结成军阵,用弓箭予以还击。
轰隆隆,只见远处尘烟滚滚,是北虏接应的骑兵来了。王廷臣见短时间内拿不下这伙铁浮图,无奈之下只能率军返回。
“他娘的,耶耶我的火炮便宜这帮狗鞑子了!”王廷臣怒骂道。
然而,粆图台吉愤怒地踹翻明军的火炮,一点也不开心不起来,他们缺乏的是火药,火药啊!就算抢了明军的炮,最多也就能熔铸成武器或者铁锅,根本就没有办法直接拿来用!
率军来支援粆图台吉的是林丹汗的右翼大总官虎鲁克寨桑,他在驱逐了明军之后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追击而去,然后迎面撞上了宣府的混编车阵!
(本章完)
第100章 管他中不中的,给劳资射!!!
第100章 管他中不中的,给劳资射!!!
宣府总兵侯世禄之前在辽东的时候,在孙承宗的手底下混过,所以他现在训练的车营,正是参照孙承宗车阵训练的。孙承宗车营是轻重车营、步骑搭配组成的大型合成营,人数一般在六千人以上。
其最初发明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车营铺开之后,长期守住阵地,在车营的庇护下开展生产建设活动,为己方军队构筑一个有足之城、进退之所,方便开启屯田建城等活动。实际上,确实达成了熊廷弼战败后对于辽西失地的收复,唯一的弊端就是烧钱!!!
孙承宗经略辽东虽然只能称得上可圈可点,但已经是历任辽东经略里面做得最好的一个。不胜不败对于大明来说,就已经是万幸了。可是为了支持他的策略,大明掏空了国库,榨干了内帑,很难说得清他的作为到底是挽救了大明,还是加速了大明的毁灭。
虎鲁克寨桑追击王廷臣部骑兵至宣化城外二里,却见明军骑兵迅速散开,没入许多小方阵之中。等到虎鲁克寨桑察觉不对,想要撤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与他们近在咫尺的,是十几个排列成一字长蛇阵的空心方阵,而更远处,却是直接平地立起了一座城。这座城由许多偏厢重车首尾相接构筑而成,有两人高,战马无法跳跃,左右看不到边际,更是找不到一点下嘴的地方。这面墙的出现,使得明军从一开始就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明军骑兵掀起的滚滚尘烟刚刚被吹散,蒙古骑兵还未曾勒住战马,却听见对面一阵炮声响起。硝烟弥漫之中,铺天盖地的枪子和炮弹泼洒而来。
自俺答封贡之后,蒙古人的日子也不好过。除了那拼了老命攒出来的三千铁浮图,其他的蒙古骑兵身上,大都只能穿甲,或是长辈们留下来、快要散架了的破旧铁甲。这样的甲胄在面对明军火器的时候,自然是无法提供很好的防御的。
他们要面对的是五步范围之内,三门弗朗机炮、两门涌珠炮以及数十杆鸟铳、三眼枪的密集火力进攻。霎时间,蒙古骑兵人仰马翻,中弹者不下千骑,坠马倒地者亦不下五百。
“中了明人的埋伏了!”这是此时所有参与追击的几千蒙古骑兵的共同心声。然而按照他们的经验,在承受了一轮火器之后会有一个间隔,这就是他们进攻的时机,存活下来的蒙古骑兵咬着牙,朝着明军的方阵冲来。
然而让他们感到胆寒的是,就在面前一字长蛇方阵的间隙之中,又有无数的小方阵冒了出来。面对他们的骑兵冲锋,这群明人不仅不害怕,反倒是朝着他们反向冲了过来。蒙古短弓的弓弦炸响,与此同时,明军的新一轮火炮打击也来临了。
在几百年前,蒙古人曾经用拐子马的骑射战术横扫欧亚大陆,然而到了今日,他们的骑射反倒是成了弱势的一方。小短弓的射程短、威力小,欺负一下纯步兵还行,面对明军战车前方那巨大的车载盾牌时,他们的弓箭显得那样的绵软无力。
这一轮,明军仅仅伤亡数十人,而北虏骑兵倒下了近千骑。巨大的恐惧笼罩在这群蒙古人的心中,就像是他们曾经给其他民族军民造成的恐惧一样。
偶尔有一部分骑兵好不容易冲到了明军阵前,面对的却是插着五支大枪头、寒光凛凛的独轮炮车。这些炮车链接在一起,构筑成了空心方阵的外围,他们从方阵之间的空隙冲了进去,然而招待他们的却是装备了刀盾、勾刀、虎叉、大刀、长矛的步兵肉搏小组。
冲阵的北虏骑兵被协同车阵的明军步兵小心料理,这样做是尽量避免伤害到珍贵的战马。在送北虏骑兵归西以后,他们兴高采烈地牵着抢夺而来的战马,回归本阵。
终于,这群蒙古骑兵回想起来了长辈们曾经跟他们诉说过的恐怖故事。从前他们都不以为意,以为只是长辈们的勇武比不上他们这一辈,才软弱地向着大明俯首称臣。而这种情况在他们这一代是不会再出现了,他们这一代人终将碾压大明,证明他们是草原上的天之骄子。
明军车阵更番迭射,随行的步兵跃出本阵一阵砍杀,明军的骑兵游行于车阵外围的两翼,防备有可能到来的骑兵突袭。就这样反复推进,很快就把这群北虏骑兵打崩了。
他们丢下同伴的尸首,忘记了他们蒙古抢回战友尸体的传统,勒转马头,拼命奔逃。明军一方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推着轻车,对着北虏骑兵一路衔尾追杀,开铳放炮,打得不亦乐乎。
此役,宣府军大捷,累计击杀敌军约两千骑,割下首级一千六百颗,缴获上好战马三百匹。二百多匹伤残战马也舍不得丢弃,可以试着能不能救活用来拉车,剩下的马尸自然就是用来给大军加餐了。由此,宣府军士气高涨。
侯世禄率领一个合成车营六千六百二十七人,外加两个骑兵营四千八百人出战,以每天行军六十里的速度,朝着北虏骑兵追击而去。
北虏方面,粆图台吉和虎鲁克寨桑先后大败而归,令得林丹汗又惊又惧,这也更坚定了他们撤离的决心。
如果只是轻骑兵,他们早就跑没影了,但是抢夺的财货、铁浮图的重甲、捡回来的火炮,这些都需要用大车拖拽。要么丢弃辎重奴隶,相当于这次南下白来一场;要么他就要面对宣府军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穷追不舍。
他们的速度还是比侯世禄的合成车阵更快的,毕竟他们有更多的马匹,也不用拖拽重达数百斤的大车、重炮。
他们的行军速度可以达到每日八十里,可是明军也有骑兵,这伙骑兵的速度不止八十里,没日没夜地袭扰他们的队伍,让他们烦不胜烦。若是出兵追杀,这伙大明骑兵就会往回跑,躲到车营的庇护之下。
几天下来,林丹汗快要疯掉了。车营就是他们蒙古骑兵的克星,无论是大迂回攻击侧翼,还是顶着高伤亡用重骑兵去冲击明军的轻车阵,对于他们都是得不偿失的举动。
他们孱弱的手工业,就连木匠都是从其他民族手里掳来的,一旦战争失利,他们只会越来越弱。建奴发展了属于自己的车营,而他们蒙古人却根本无能为力。没有火器,没有车营,甚至单纯比拼骑兵,也不是建奴甚至明军的对手。这个时代对于蒙古人来说,是失意的时代。
其实如果不计伤亡,林丹汗有四万骑,而侯世禄只有一万兵马,就算车阵再厉害,也是很难打过自身四倍之敌的。破车阵的方法其实建奴已经写好了好几个范本了,林丹汗却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去学。
第五天,察哈尔部与侯世禄部宣府军拉开了上百里的距离。他们设伏给明军骑兵来了一下狠的,百里追杀,射杀明军骑兵数百人,总算是挽回了一点颜面。
此时明军骑兵不敢再追,林丹汗他们也接近了当初入侵的边墙溃口。他们破关之后,扒大了边墙的破口,还在其他地方另外凿了几个口子,料想大明没有几个月是没办法完全修复的。他们自以为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却没想到碰到的却是大同镇上万早已经在此等候他们多时的大军!!!
大同、宣府本就互为犄角,这几天大同总兵渠家桢和宣府总兵侯世禄早已经派遣塘骑通过气了。
林丹汗遍体生寒!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来的时候有多嚣张,现在要回去的时候就有多狼狈。现在留给他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趁着宣府军还没有追上来,硬着头皮冲破大同军依托城墙构建的防线。
否则等到明军合围,前后夹击,那他就真的只能跪地请降了,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不足两天。
渠家桢站在六米高的城墙上,看着面前无边无沿的北虏骑兵,也是感觉到了压力山大。他手上其实只有九千多人,因为他总不能将大同镇的兵力全部带走,草原上也不是只有察哈尔一个部落。九千人,面对的是北虏的几万骑兵,对方甚至还有具甲重骑,这怎么看都是一扯就碎。
唯一能够给他安慰的,就只剩下了安置在城墙上的这几门重达三千斤的红夷大炮!这是大同镇压箱底的宝贝了。红夷大炮有大有小,小的只有几百斤,最大的有五千斤。这原本是舰炮,传入大明之后通常用作城防炮,流入野猪皮手里就成了攻城的武器。
“渠家桢,让开!放我们过去,不然本汗的十万骑兵就将你们踏作芥粉,你们这点人不是本汗的对手!!!”林丹汗喊话道。
“瞄准了吗?!”渠家桢站在城头低声问道。
“照门对上了,但是太远了,很难打得中啊,大帅。”炮手无奈道。
“管他中不中的,给劳资射!”
“大汗快走!!!”粆图台吉察觉不对,急忙抢过林丹汗手中缰绳,拽着他的战马就往回跑,战马受惊,跳跃而起。
轰隆!!!
城墙上,四门红夷重炮轰鸣,三枚炙热的铅球朝着林丹汗站立的方向飞去。砰的一声脆响,粆图台吉恍惚间感觉有水滴落在了脸上,湿漉漉的,一股子铁锈味。
他骇然回头,却见手中只留下轻飘飘的一条缰绳,他哥哥胯下战马的头颅都已经不翼而飞了。几百斤的战马后仰着倒下,将惊慌失措的林丹汗压在身下,另外两颗铅球一前一后落下,溅起大片的砂石,又迅速弹飞出去。
“成了吗?!”渠家桢一把抢过炮手的望远镜。其实双方距离二百步,这个距离完全可以目视,只是他想要看得更清。
粆图台吉慌乱下马,掀开马尸,将惊魂未定的林丹汗拖拽起来。
“哎呀,就差一点!!!”渠家桢放下望远镜,痛心疾首道。
林丹汗被自己弟弟拉着一瘸一拐地逃离,粆图台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哥哥身上的腥臊味道更重了些。目光下移,却见到林丹汗胯下已经是湿了一片!粆图台吉的目光刺痛了林丹汗,他用僵硬的语气说道:“这是马血。”
粆图台吉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但哪怕是他这样的举动,也依旧让林丹汗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卑鄙的明人,他们比草原上的旱獭还要狡猾!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林丹汗暴怒道。
粆图台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汗,再让我带铁槊科诺特冲一次吧!!!”
“好,我的弟弟,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草原上最勇敢的巴特尔!这一次本汗允许你带着五个苏木的人马前去冲阵!”林丹汗故作豪迈地说道。
苏木是察哈尔部的基础行政单位,一个苏木三千人左右,可以编作骑兵随军出征的也就千人,五个苏木就是五千人。粆图台吉咽了咽口水,说道:“大汗,我要将铁浮图全部带上。”
“给你一半吧。”林丹汗说道。
粆图台吉摇了摇头,说道:“哥哥,这都什么时候了,别说五个苏木,就算铁槊科诺特十苏木全部一起上阵也不可惜啊!我们没时间耽搁了!”
“铁槊科诺特不能折损太多,不然其他人就不听我的话了。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部落的勇士消耗在这种地方呢?不如学着黄台吉,让其他部落的人先上去消耗明人的弹药。”林丹汗说着,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
随后,他开始下令将察哈尔本部之外、各部落随从出征的士兵调集到一起,让他们作为先锋。
当然,林丹汗没有直接叫他们去送死,给他们的任务是驱使明人奴隶去冲阵。他们在大同劫掠的奴隶,已经随着左翼大总官塔什海的战败丢失殆尽了,现在的奴隶是在雁门、宣府一带重新劫掠而来的。
数千大明百姓被驱使着朝着边墙溃口袭来。大同并没有成建制的车营,这是由于大同长期处于直面草原威胁的第一线,防守数百里范围,车营的机动性远远达不到需求。此前大同镇是以大量骑兵作为主力的,只是后面太穷养不起马了,才变成了现在不伦不类的模样。
不过,大同倒也像模像样地临时给炮车加装了挡板护盾,大致弄成了正厢车的模样,组成简陋的车阵挡在缺口之前。
正面有炮阵、有刀盾兵、有长枪兵、有壕沟拒马,侧面有骑兵策应,后上方有城墙提供的交叉火力,从布置上来说是妥当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人数不足。百姓哭嚎的声音搅得大同守军心烦意乱,眼睛都红了。
“大帅,让我带着骑兵去把百姓抢回来吧!”游击将军曹文耀请命道。
然而,渠家桢拒绝了他的请求,无情地下令手下士兵开火。大明的枪炮射穿了大明的百姓,现在的明军还没有经历过长期的镇压农民起义军的活动,他们还没有变得麻木。
九边的士兵大都是与外敌交战,扮演着保境安民的角色:他们世代守边,不事生产,就连吃的粮食都是从内地转运过来的,是百姓用小推车一车车拉来的。也只有保护百姓,才能让他们吃这些粮食吃得安心。
一轮火器射击下来,几千名手无寸铁的百姓几乎死伤殆尽。不少大同士兵哭肿了眼睛,托举鸟铳的手都在颤抖。
“明人真是狠心啊!”林丹汗和手下的首领远远看着这一幕,感慨道。
“渠家桢,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救百姓?疯子,你这个疯子!我要上奏陛下弹劾你!!!”曹文耀揪住总兵的衣领大吼道。
其他将领也被这一幕吸引了过来,只见渠家桢一甩手打掉曹文耀的手,同样咆哮道:“你给我记住,害死百姓的是这帮狗娘养的北虏,不是咱们!你要是有心,就给我将他们堵死在这里,一个都别放跑,等着其他几路大军合围,将他们剿灭殆尽,给死去的百姓报仇!
我们连三千骑都没有,你拿什么去救,你想死不要拉着弟兄们!你要弹劾我没问题,但现在我才是大同总兵,你是我大同的游击将军,你必须听从我的军令,否则老子我现在就斩了你!!!”
轰隆隆!!!
马蹄声响起,一道黑线从远处涌来。“黑云压城城欲摧”,恐怕就是这般的感觉。就在两人争执之时,北虏的骑兵正式发起了进攻。两人对视一眼,趴在城头看着这一幕,面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
(本章完)
第101章 我有个侄儿,简直就是在世吕布 人间
第101章 我有个侄儿,简直就是在世吕布 人间项羽
北虏大军最前方的不是骑兵,而是被北虏士兵使用武器驱赶而来的马群。这些在大明眼里无比珍贵的战马,此时却也成了廉价的消耗品。马群冒着枪林弹雨,强行撞开了拒马,撞开了盾车,撞飞了盾车后面的刀盾兵,撞到了长枪兵四米多长的大枪上。
城墙上下硝烟弥漫,火炮、鸟铳、床弩、一窝蜂、震天雷、万人敌,甚至是投石车,渠家桢搬空了大同武库,将所有可能用得上的投射类武器都搬过来了。里面有的东西,甚至上面铭文标注的是“大明永乐年制”!!!
以步制骑本就困难,渠家桢唯一的优势是拥有可以依托的城墙,而北虏兵种单一,并没有攻城器械。他需要分散在各段城墙上的兵力并不算多,双方争夺的焦点在于城墙处七个五步到三十步不等的缺口。
大同兵在缺口前列阵迎敌,每个缺口都需要派人去守,同一时间每个缺口的兵力只有几百上千人。支援部队陈列在边墙外侧,随时添补缺口,城墙两侧予以交叉火力支持。
交战半个时辰以后,明军火炮陆续发生炸膛;一个时辰后,靠近中间位置的一个二十多步的较大缺口处,因为炮管过热导致了火药殉爆。几万斤火药在一瞬间被引燃,巨大的声响盖过了战场的喊杀声,巨大的蘑菇云缓缓升起,映照着的是北虏骑兵狂热的表情以及大同守军的面如纸色。
火炮暂时不能再用了,大明火器操守规定了各种火器的装药量以及发射时间间隔,但是由于兵力缺少,火器数量也并非充足,慌乱之下,大同守军不得不违规使用火器。大家都知道后果,却是在赌这些火器只会在更晚的时候炸膛。
大同守军的火器逐渐哑火,其他的武器也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始终可靠的就只剩下手中的大刀长矛,最残酷的肉搏战开始了!
休息了一个时辰后,明军的火器再次轰鸣。北虏学聪明了,以低强度、多频次的进攻消耗着明军的火器耐久度,等到时间差不多,再来一次大规模冲锋。
三个时辰后,渠家桢的九千大军死剩下不到五千,士气濒临崩溃。若非长城的存在,直接野战,他们已经四散奔逃,被北虏一路追杀了。就是现在,也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逃兵。
渠家桢站在城墙上,嘴唇干裂,发丝飘乱,死死盯着远方,祈祷着援军快些到来,求援的士兵,他已经派出去三波了。
林丹汗的大军也快要崩溃了,他们的伤亡比明军更大。若不是知道墙的那边就是家乡,被他驱使着去送死的士兵早就叛逃了。可是逃又能逃去哪里呢?在大明的境内,他们终究会被剿灭。当初将明人视作羔羊,现在羊羔开始咬人了,他们怕了。
“明军消耗得差不多了,粆图台吉,你率领铁槊科诺特出击吧!”林丹汗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遵命!”粆图台吉轰然应诺道。
大同军战至灯枯油竭,没有了支援部队,就连骑兵都已经多次与北虏骑兵相对冲锋,死伤过半了。然而,他们就算是拼上了性命去作战,接下来的一幕也依旧让他们感到了绝望。
只见一直养精蓄锐的北虏铁浮图,正以密集阵型缓缓而来。如果是刚刚开战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用火炮招待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但是现在,他们的火器已经没有多少能用的了。
稀稀拉拉的几发炮弹滚到铁浮图的面前,却没有将他们吓退,只有铁浮图的冲击,只有偏厢车才能挡得住,血肉之躯是绝对无法将其拦截的,就算把大枪插到地上也做不到。
满身是血的曹文耀回到了渠家桢的身边,声音沙哑地说道:“大帅,你走吧,我领兵给你断后。你是对的,我不弹劾你了。”
渠家桢不屑地说道:“就你不怕死是吗?来人,取我大刀来!我要是战死了,我儿子还能受我荫庇;我要是抛下大军跑了,朝廷也会斩了我,到时候还要连累了家人。”
铁浮图大军行至二百步,开始发起冲锋。明军士兵哆嗦着松开弓弦,点燃火铳,却无法将铁浮图的战甲击穿。在宣府受尽了屈辱的铁浮图,终于在大同地界爆发出了真正的威力,大枪折断,刀盾兵被撞飞。在这种人马俱甲的怪物冲击下,恐怕就算是李嗣业和他的陌刀队在世,也无法面对。
当火器失声之时,铁浮图就是冷兵器时代最恐怖的存在。林丹汗也正是依靠这几千铁浮图,击败了一个又一个草原部落。在他之前,他的旁系祖先俺答汗,就是凭借着一万铁浮图成为了草原天子。
土默特部、察哈尔部的相继崛起,将大明拖入了战争的泥潭,使得大明无暇顾及正在迅速发展壮大的建州女真。可以说,野猪皮的崛起,就是由于大明和察哈尔部大战,使得他坐收渔翁之利;大明的灭亡,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建奴就是躺赢狗!
渠家桢自知无力抵挡,于是命令士兵让开缺口,放铁浮图过关。埋藏在缺口地下的火药被伪装成尸体的明军士兵点燃,几朵绚丽的烟绽放,使得几百铁浮图为之陪葬。
粆图台吉在后压阵,幸运地躲过了明军的陷阱。然而,他的脸被火药熏黑,头发也烧焦了不少,他就差一点,就跟其他士兵一起升天了。虽然惨烈,不过毕竟明军死守的阵地也告破了,不是?!
战至现在,林丹汗已经不仅仅满足于破关逃离了,他要好好品尝自己的战果。北虏的骑兵开始下马,沿着边墙的缺口登上城墙,剿灭明军。
总兵渠家桢提着大刀,与曹文耀一起,带着残存的几百骑兵在城墙上面来回冲杀。时不时有明军骑兵连人带骑从城墙跌落,亦有北虏被挑飞,摔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明军的士兵已经战斗了半天了,早已经精疲力竭,到了现在,根本无力抵御生龙活虎的北虏生力军的进攻,这就是兵力的差距。九千对战四万,并不是简单的兑子,而是一个人面对四个人的车轮战,可能一开始还能坚持,到了后面就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当渠家桢亲自上阵的时候,就说明着明军的指挥已经崩溃了,只剩下各级军官带着自己的队伍做出各样的选择,有死战到底的,也有跪地投降的,还有想要逃跑的。
然而,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北虏在承受巨大伤亡以后,也不想要俘虏了。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他们需要的是一场屠杀,一场彻底的发泄。
城墙虽然宽敞可以跑马,但却没有大到拥有迂回的空间。渠家桢的战马很快就被捅死了,身边的亲卫家丁也越来越少。他的身上开始挂彩了,然而游击将军曹文耀伤得比他更重。
但这家伙越是这样话越多:“大帅,我有个哥哥在辽东当兵,比我厉害多了,也比你强。我还有个侄儿,简直就是在世吕布、人间项羽,一个能打我这样的三个。你是没见过他两,不然一准喜欢。
幸好他们没在咱大同当兵,哈哈哈哈哈哈……我阿兄要我在家照顾老母,说鞑子没有建奴凶,在老家不会死。大帅,你不是在辽东当过总兵嘛,建奴真的比鞑子凶吗?!”
“废话,鞑子都要给建奴当狗!”渠家桢不耐烦地说道,“你阿兄曹文诏嘛,我见过的,至于你那个侄儿,我倒是没有注意。祖大寿那狗东西对你阿兄宝贝得紧,我跟他讨要你阿兄,被他打将出来!”
“耶?!大帅,我怎么好像听见有火炮的声音?大帅,有火炮的声音!是,是援军来了!我们不用死了,哈哈哈!!!!”曹文耀状若疯魔,又哭又笑。他挥刀砍死一个蒙古兵,回身又捅死另外一个。北虏士兵相互鬼叫着,而后如同潮水一般退下城头。
渠家桢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城墙上看去,只见东南方向,一队明军骑兵杀来。他们甚是凶悍,三发铳下,提着三眼枪就与北虏骑兵对冲,抡起马术精湛,与这群生长在马背上的北虏相比,竟然是丝毫不输。
北虏的弯刀劈不开明军骑兵的铁甲,明军的三眼铳轮下来,却足够将北虏骑兵砸得吐血。
一轮冲杀之后,骑兵迂回,绕后,而后一个正厢车营组成的轻车阵突兀地冒了出来。北虏骑兵一看见这玩意,撒腿就跑,竟然是毫不留恋!
林丹汗半路开香槟,能走的时候没有走,因为按照他的预估,宣府的追兵半天的时间还到不了,甚至他已经安排了骑兵,准备伏击匆匆赶来支援的明军骑兵。然而,他却没想到来的不是宣府追兵,而是另外一个方向的明军。现在他想走,却没有那么容易了。
就算现在大同军没有堵住缺口,但想要在这几十步宽度的缺口迅速通过几万大军,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只能边打边撤,可是大明车阵这玩意到底该怎么打?!林丹汗只觉得牙齿发酸!!!
(本章完)
第102章 给大明当狗又不是没试过,一回生二
第102章 给大明当狗又不是没试过,一回生二回熟嘛
其实,即使是打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林丹汗的兵力也依旧占据着优势。但是,他已经没有了继续战斗的底气。因为明军的支援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被宣府万余兵马碾得四处乱窜。
近百年来,大明的军队为了应对越来越严峻的危机,不得不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迭代变革,因而使得战车技术和火器的大规模应用成为了主流:进行了防具轻量化、火力强化等。
而蒙古军队这么多年来却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是倒退。唯一有点进步的,是他们的军制更像那么一回事了,战争规模的扩大,使得他们打仗的时候不敢拖家带口了。其实,蒙古军队也装备了少量的火器,但这种不成规模的火器,实战效果甚至比不上他们手中的弓箭。
火器的威力是随着规模的增大而成倍增长的。早期的车营只有千余人,发展到如今已经变成了六七千人、横跨几百步的大阵。就这,还是因为大明太穷了。
在俞大猷设想的“十干万全阵”之中,应当有十个车营、十个步兵营,共计六万人进行协同作战。只可惜,设想没有等到落地的那一刻。
孙传庭率领的是三千延绥精骑和七千卫所兵所组成的军阵。其中,战车火炮的数量比较少,大部分还是以步军为主。延绥精骑最近混得十分不错:吃饱喝足,连战连捷,将他们养成了骄兵悍将。不仅敢于和倍虏骑兵对冲,甚至还能够打赢。
卫所兵的实力就有些参差不齐了,毕竟是承平日久,疏于训练的屯田部队。哪怕是这些人是各卫所抽调的精锐,比起边军来说还是差了不少。
孙传庭利用三千精骑敲山震虎,一轮冲杀斩获数百,将林丹汗吓得半死,以为这上万大军都是这样精锐。实际上,孙传庭自己心中也很紧张。
结果就是,双方都表现出了一定的克制:孙传庭的车阵在骑兵的左右策应下缓慢推进;林丹汗手下大军万箭齐发,阻止这一路明军推进,而后加紧撤离。
大同残兵蜷缩在城墙上,有心阻止却力有不逮。大同阻击战的惨烈超乎了想像:边墙溃口两侧堆积出来的尸体几乎快要堆到了城墙的高度,血水流淌在低洼处汇聚成血潭。
北虏不断搬运,清空了七处溃口的障碍物,使得大军可以迅速通过;某些段的城墙则已经被北虏占领,成为了他们居高临下防备明军火器进攻的工事。
孙传庭看着这一幕,也不免有些焦急,友军耗费那么大代价才将北虏拖住,如果让他给放跑了,那他岂不是成了罪人了?!他不敢怠慢,于是率领手下车营,顶着箭雨直接硬顶了上去。
车营的前方是正厢车,相当于加装了盾牌的炮车:车前面有方形木盾,木盾挖孔,留出火炮射击口;后方也可以多站几个人,躲在盾后手持火器射击。两侧则是偏厢车,盾牌安装在车的侧面,重量大,抗冲击能力更强。
不过,这些盾车只能防备平面攻击,面对城墙上居高临下的射击,只能举着盾勉强支拙。孙传庭的目标是夺回其中一个缺口,进而登上城墙,驱逐墙上北虏,救援大同友军。
双方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出彩的,甚至有些无聊:北虏一部分跑到了关外,一大半还在墙内,被截成了两半;被孙传庭大军从中间插入以后,又被从中间剖开,总体上分割成了田字形的四部分。当然,这四部分并没有失去联系。
孙传庭则以身入局,身陷重围,不过车营嘛,本来就让人包围用的,人家不包围,还发挥不出作用呢。孙传庭的车营在城墙溃口中段展开,直接堵住了最大的一个溃口,不停地用火器袭扰着想要通过边墙的北虏骑兵,使得北虏骑兵的通过速率大打折扣。
林丹汗不堪其扰,对着他的车营展开了多次冲击,一度用马群撞出来缺口,却又被硬顶了回去,始终无法破阵。或许这并不是孙传庭手下的明军有多么地顽强,而是林丹汗手下大军不够决绝。
如果孙传庭坐视不理,北虏剩下的这几万大军通过边墙大概需要一个时辰。他进场以后,就使得这个时间增加了一倍。终于,在半个时辰以后,大同骑兵、蓟镇骑兵,和京营骑兵赶了过来,再加上延绥骑兵,合计一万人。
这个规模的骑兵,已经不是北虏可以随意撵走的了。双方贴着边墙厮杀了几场,互有胜负。再然后,京营车营、京营步火营、俞咨皋率领的蓟阵独轮车营、大同车营等相继赶来,林丹汗的大军彻底崩溃。
还未出关的北虏骑兵已经不顾上首领们的安排,争先恐后朝着溃口挤去,相互践踏,死伤无数。有的眼看被大军包围,一时半会又逃不掉,干脆丢下武器,跪地请降,投降对于蒙古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草原上的部落杀来杀去,臣服强者几乎就是他们的本能,给大明当狗又不是没试过,一回生二回熟嘛。
几位总兵虽然也很想抓俘虏,毕竟抓回来就是可以直接拿来用的精锐骑兵啊,可惜皇帝早有令在先,让把这些人全部砍了,那么他们也就只能照做了,这群蒙古兵没有放过投降的大同军,现在也没有被明军放过。
俞咨皋没有完成绩效,只拿到了一千多颗人头,于是只能率领自己的独轮车营追出关外,看能不能多捞几颗贼头。在所有的车营之中,他的独轮车营移动速度是最快的,代价就是防御也是最薄弱的,防御完全依靠火力和随行的肉搏步兵。
大战胜利,虽然未竟全功,走脱了林丹汗,但大家的心情依旧非常不错。对于倒霉蛋俞咨皋的情况,都比较同情,怕他孤军深入失陷了,于是将各自的骑兵派出,和他一同出关追击敌军,相互策应。
剩下的几万大军打扫战场,救助伤兵,开始了着手修复边墙。此战之中,京营大放异彩,超强的火力馋哭了几大边镇援军。
众人几路大军统帅商议之后,决定把此战最大的功劳算到大同军的头上,大同军现在太惨了,出战的九千多人,现在还能喘气的就剩下不到四千人。
(本章完)
第103章 论功算绩,皆有赏赐!
第103章 论功算绩,皆有赏赐!
崇祯元年三月二十日,山西的捷报传入京师。
此战我军大胜,斩获北虏首级共计一万三千一百二十七级,我军阵亡七千七百八十三人,重伤四百三十七人。
缴获战马八千三百余匹,角弓五千四百二十一张,羽箭七万三千余支;环首刀三千七百六十柄,长矛二千一百杆;皮甲二千一百五十领,铁札甲三百二十领,内有虏酋重甲五领,镶嵌铜钉。
缴获骆驼四百二十峰,牛羊二千余头;粟米、奶酪等约三千余石,虏用牛皮车一百七十辆,内载帐篷、铁锅等物。
斩杀过万的大捷,上一次还是在万历三大征的时候,朝廷百官沸腾了。
然而朱由检却有些难受,他所派出的兵力,本是足够跟林丹汗的四万大军死磕的兵力,没想到林丹汗居然跑了,导致辛辛苦苦调遣的大军根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感觉这钱好像白了。本来就很倒霉的大同军,时时刻刻盼着援军,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出力最大的,人都快被打没了。
战报说是大捷,实际上是惨胜:如果只是算围剿的战损比,大明无疑是占了大便宜的,但要是从边墙告破算起,大明的军民损失可就大了。但是由于大明的地方基层组织太烂,朱由检至今也不知道山西具体的死伤情况,边军、卫所军和百姓的死亡人数,保守估计不低于十万!!!
仗打完了,也打赢了,但是战后的工作更加严峻。大明朝廷也应该兑现承诺了,封赏和抚恤必须安排到位,否则伤了人心,或许影响比战败还要严重。
一万三千多颗北虏头颅,就要付给六十五万六千三百五十两的赏钱;抚恤如果按照十两一个人的底线算,那就是七万多两,但这样太不像话了。朱由检跟兵部、户部一番掰扯之后,将抚恤定在了三十两一个人,大明将士的命,还是没有敌人的命值钱。
但毕自严却说,给太多反而会给阵亡士兵家属带来麻烦,倒不如银两少给一点,从其他方面补偿家属。
可是其他方面又能有什么呢?想赐田,朝廷拿不出来;免税,又会破坏税基。当初优待读书人的一点小政策,都发展成了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谁能保证烈属就不会成为避税的新增目标呢?
不过朱由检最后还是将抚恤的标准定为了:三十两银子,免三十亩田赋、免徭役、免捐、免摊派,作用于战死士兵的妻儿,时限为十年,相当于清空他们那一个家庭全部赋税十年,如果那家人有小孩,勉强可以熬到小孩长大。
至于负面影响,朱由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十全十美的政策。除了赏赐抚恤之外,大同镇的恢复也需要钱:修复边墙、招募士兵……
哪怕是毕自严也不由得唉声叹气地说道:“臣等素知圣心宽厚,如今朝廷库藏如洗,边饷尚未敷用,各处灾荒赈济亦待支应。若骤然动此巨款,恐非今日国力所能堪啊!伏望陛下怜念时艰,暂缓计议,容臣等从长计议筹措之策……”
其实朝廷给不出钱,也有很多应对的招式。比如说,上报的斩获是一万三千级,但是火器作战将敌军头颅脸面打烂是很常见的,按照大明首功的算法,不是完整的首级就不能算作军功。
而且战前就已经给了赏赐,就算克扣一点,士兵们的不满也不会太过激烈。但是朱由检却不敢这样干,人心都是肉长的,给钱养边军,总好过等边军反叛以后再钱去剿灭!朝廷现在困难,挤一挤还是可以挤出几滴汁水来的,以后真的发不出,那是以后的事情。
几部尚书叫苦不迭,朱由检冷冷一笑,说道:“没有银子就发一半,另外一半折粮,粮食从朕的内帑支取。朕已令忠贞侯领兵返回,你们最好在王师凯旋之前准备好银两!”
朱由检派出兵部官员去验首。验完之后,将北虏尸首堆在关墙之外铸京观,另外晓谕草原各部落遣使朝觐,商量一下互市问题。最重要的是问一下我们大明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土默特部的首领、大明顺义王卜失兔,要不要大明派兵保护他们部落,帮助他们脱离察哈尔部的压迫。
既然让林丹汗跑了,那就尝试着孤立一下他,最好借刀杀人把林丹汗弄死。战场上得不到的,就不能指望谈判得到,但是大明已经打赢了,谈判就是有用的。
林丹汗也算是草原小霸王,打败了很多个草原部落,不过今年内相继被建奴和大明胖揍一顿,兵力折损都快过半了吧?朱由检就不信他还能撑得住。每次草原诞生了一个霸主,就会兴冲冲跑来找中原朝廷的麻烦,被揍一顿之后威望不再,又会众叛亲离、分崩离析,迅速地衰落掉。
总之,这一仗打得那么费劲,朱由检不能吃这个哑巴亏,一定要将利益最大化,将掉的钱用其他方式赚回来。按照永乐北伐的规矩,战场缴获三成收归朝廷,七成分与将士。朝廷是什么玩意朱由检不知道,反正他的御马监账上,突然多了两千五百匹上好的战马。
三天后,朝廷的旨意快马送达边墙:诏令京营返回,蓟镇人马与孙传庭的南路军之中,山西卫所军暂时留在大同协防,宣府军返回宣府,延绥骑兵进京受赏。虽然他们在山西这边功劳不是最大的,但是他们在陕西也砍了几千北虏,这些都是功绩。
其实朱由检主要就是想喊孙传庭进京看看,朱由检专门为孙传庭搭的舞台,可惜这一次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惊艳之处。朱由检有些怀疑,到底是其他人太猛掩盖了他的光芒,还是孙传庭其实本来就不擅长打仗,更适合打地主?!
令各选出代表,各派三百精锐进京,接受检阅、领取赏赐。令各边镇整肃军备,引以为戒。
大同总兵渠家桢功过相抵,念其忠勇,赏白银五百两、赐斗飞鱼一件、绣春刀一把,留任原职。
大同巡抚张翼明贬为高阳县知县。
游击将军曹文耀升任大同参将,分守大同中路,赏黄金百两,战马十匹。
俞咨皋将功折罪,免其死,贬为大同镇得胜堡守备。
宣府总兵侯世禄赏金二百两,赐飞鱼服一件,加都督佥事衔。
其余人等,论功算绩,皆有赏赐!
(本章完)
第104章 朱由检心中一惊:“坏了!我跟皇太
第104章 朱由检心中一惊:“坏了!我跟皇太极成连襟了?!”
打赢了什么都好说。朱由检发现最近多了很多歌功颂德的奏疏,各种弹劾别人、给他添堵的奏疏少了很多。有人开始吹嘘他一扫天启年间的倾颓之势,隐隐有中兴气象。
朱由检决定奖励一下自己,毕竟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主战不是那么好主的,要是打输了是要担责的,别以为皇帝就可以免责,到时候要么罪己,要么甩锅。罪己就是承认自己不行,甩锅?大家又不是傻子。
沈有容的孙女名字叫做沈沛卿。虽然出身将门,却没有将门虎女那么彪,技能书点歪了,反倒是琴棋书画、女红等十分精通,整个人也是柔柔弱弱,任由皇帝予取予求。
朱由检念在她祖父功高,另外她本人也长得非常漂亮、性格乖巧,于是封她为沈妃子。
洪承畴现在年纪与孙传庭相仿,不一样的是他有三个女儿。朱由检这一次倒是没有一网打尽,只抓了一个进宫,封为洪妃。
如果说孙传庭那次事发突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因为那时候皇帝刚刚即位,谁也没想到他如此急色,那么现在他的动作就瞒不过其他臣子们了。
勋贵开始叫屈,说皇帝厚此薄彼:既然不选取小门小户的女子了,那么为什么不能出自他们勋贵之家呢?于是勋贵们也开始尝试着往宫里面塞人。王承恩、魏忠贤都收到了不少贿赂。朱由检自然不抗拒,只有两个要求:一个是本人长得好看,一个是其背后的家族有价值。
张维贤家的张妃,魏国公、定国公各出一个孙女,成为大小徐妃。自一门两国公之后,又出了两妃。朱由检询问毕自严和朱燮元要不要凑热闹,这俩批判皇帝太不像话了,然后各自送来了一个孙女。
朱燮元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有几年好活。虽然自己位极人臣,但是子孙却不是很争气,人走茶凉,他走了以后,家中富贵惹人妒。当外戚虽然有可能被排挤,但好歹有皇帝护住,可以保平安,不是?
毕自严则是一路走到黑,也有投桃报李的想法,反正他现在已经是妥妥的帝党、皇帝的爪牙了,更进一步当个外戚也没什么。
其他官员见状就更疯狂了,一开始大家嫌弃当外戚,是因为当了外戚影响仕途,但现在一看,首辅、次辅都带头冲锋了,他们还有什么顾忌呢?于是给皇帝塞人的风气愈演愈烈:有女儿的塞女儿,没有就塞孙女,没有孙女塞侄女也可以,没有侄女不是可以认义女么?
再到后来,大明皇帝好色的名声都传到草原上去了。跑来朝觐的土默特部、科尔沁部使者,各自带了个琪琪格过来,说是他们黄金家族的贵女,想要与大明皇帝联姻。
贵女不贵女的先放一边,更重要的问题是:怎么科尔沁部落也来了?朱由检有些发蒙。科尔沁不是跟皇太极眉来眼去的吗?双方也没少联姻,皇太极自己就娶了好几个。朱由检心中一惊:“坏了!我跟皇太极成连襟了?!”
朱由检这一仗的影响力比他想像得还要大。漠南蒙古的科尔沁、察哈尔、喀喇沁、土默特等十六个部落全来了,漠北蒙古车臣汗部,漠西蒙古准噶尔部等也派来了使臣,三十三个蒙古大部落来了三十个。林丹汗自称是黄金家族后裔、草原的共主,可笑,说得谁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一样!
察哈尔部的崛起是以欺负其他部落为代价的,草原上的各大部落早就看察哈尔部不顺眼了,特别是漠南蒙古首当其冲。此前科尔沁被欺负得没办法了,所以投靠了皇太极,但是他们跟皇太极的关系倒也没有那么地好。如今看着大明似乎依旧硬朗,所以打算两头下注,当一回骑墙派。
这一回,鸿胪寺、兵部、户部有得忙了。气候恶劣,大明难过,他们草原更难过。干旱不止发生在陕西,东北平原、蒙古高原、准格尔盆地、帕米尔高原、哈萨克草原等都受灾严重。阿姆河、锡尔河下游多次断流,绿洲农业灌溉困难,据说就连天山的雪线都往上挪了。
秋冬有雪灾,雪深数尺,牲畜冻死殆尽;春夏又有旱灾,草原变成沙漠,牛羊连草根都掘尽。一听说大明有意大开互市,他们全跑来了。此前互市的很大一部分份额被土默特部拿走了,其他部落只能受到土默特部的二次盘剥。
现在顺义王被察哈尔打趴了,察哈尔又被大明给打残废了,互市贸易空出了很大的一块蛋糕,大家都想来看看能不能把这份好处捞走。其实蒙古南侵也不是闲的没事干,他们要是生活好过,也不想打仗,现在这些部落想来大明搞点粮食。
大明也缺粮食,整个北半球都缺粮,小冰期想要口吃的不容易。反倒辽东受海洋暖流影响,正处于湿润期,整个北方就那块地适合耕种,土地肥沃,湿热条件凑活。
但这样的好地盘,女真人不种田,也不许汉人种田,他们要拿来养马,他们用稻田来养马!其他地方缺粮是因为气候问题,辽东缺粮纯粹是努尔哈赤跟皇太极作的,甚至大明辽西的屯田收获都很不错。
大明惯常手段是对满蒙实施经济封锁,铁器禁运。朝廷三令五申,皇帝屡发诏书,严禁边境走私。朱由检倒是觉得,既然防不住、管不住,倒不如直接放开算了。
也不用像原来那样设置规矩繁琐的马市了,直接开放贸易,朝廷、民间都可以与蒙古诸部落自由贸易,铁器也不禁运,只禁一样东西:火器!开放贸易之后,设卡收关税,九边就是天然的关卡,在这里贸易逃税不像内地商贩那么容易。
不得不说,朱由检的想法非常的激进,简直就是对之前二百多年的边关政策的全盘否定。大臣们叫苦连天,表示不理解:“臣等本欲死战,陛下带头资敌,如之奈何?”
朱由检解释,以前大明历朝历代禁运铁器,是因为那时候大家的作战方式是依靠坚固的铁甲、锋利的武器。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就算穿上三重的铁甲,也无法阻挡火炮的轰击。
曾经横扫天下的铁浮图,现在也成了活靶子,威风不再。我们再禁运铁器已经没有必要了。蒙古人想要粮食,我们也没有多的,倒不如多给他们点兵器,让他们互相争夺草场水源,打得更激烈一些。
(本章完)
第105章 赚钱!赚钱!赚钱!打仗就是为了赚
第105章 赚钱!赚钱!赚钱!打仗就是为了赚钱
大明马市的弯弯绕绕很多,时开时停。大明强势的时候,会欺压蒙古部落,将人欺负得造反;蒙古部落强势的时候也不手软,强买强卖,甚至直接劫掠马市。马市的利益很大,每年的收益很多,寄生在上面的蛀虫自然也很多。
这些东西想要理清楚很难,要求一足够精悍能干的大臣去整顿,需要费很长的时间,并且很容易死灰复燃。马市的矛盾也很多,严重的会导致战争。
蒙古人会卖给明人淘汰的病马、瘟马,别以为蒙古人就很老实,当然大明这边也不是什么好人,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与其费力管理、吃力不讨好,倒不如直接开放自由贸易,让市场去决定。市场被坑了,那就冤你自己没有擦亮眼睛,大明朝廷不干涉贸易纠纷,只维持一个秩序就行了。马市地点挪到关外,胆子大的就深入草原,胆子小的贴着城墙,边军给予保护。
进出的大明商人分抽成,以物易物的也好、换回来钱粮也罢,统统缴纳一成的税,来回就是两成,关税商税都在里面了。税收这东西,越复杂越容易出问题,简单明了到每一个人都能看懂、能算明白就再好不过了。
朱由检的方案,这些蒙古部落无疑是最高兴的了。税也没有直接收到他们头上,交易地点也在关外,不用再跟狡猾的大明官僚交往。朝廷内部倒是颇有异议,朱由检也分不清这些不同意的人,是单纯觉得他方案不妥,还是在马市上有利益可拿,现在看到马市被变相废除所以不满了。
那两个蒙古琪琪格,朱由检没收。倒不是什么华夷之辩,就算是胡姬,朱由检也是来者不拒的,毕竟他是个“博爱”的人。之所以不收,纯粹只是嫌弃人家不好看而已。
客观来说,这两个蒙古贵女长得不算丑,至少比清末照片上的那群蒙古妃嫔好看多了,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草原的风沙将她们的皮肤吹得粗糙,明明土默特部和科尔沁部都不在蒙古高原上,这俩琪琪格的脸上却还是有一坨高原红,塌鼻子、高颧骨、圆脸和逆天的发型。
朱由检开始相信她们真的是黄金家族的后裔了,长得跟铁木真、忽必烈画像一样样的。朱由检不由得感慨黄金血脉的强大,像他们兄弟的长相都跟太祖、太宗天差地别了,这群蒙古人几百年了还能长得相像。
不得不说,皇太极真的是好牙口,为了巩固地位,那是真的豁得出去啊!皇宫里有蒙元皇帝的画像,朱由检之前还想卖掉来着,不过根本就没人买,现在好了,合适的买主来了。
朱由检邀请这几十个蒙古部落的使臣赴宴,请他们吃烤猪。有的部落代表大快朵颐,一口酒一口肉吃得快乐;有的部落看着烤猪面容扭曲,一口都没动,只能自顾自地喝闷酒。
而后,朱由检请出了铁木真的画像,而后这群蒙古人乌泱泱跪了一大片。如果说忽必烈在蒙古诸部里面风评毁誉参半的话,成吉思汗就是草原人的共祖,是已经被蒙古人神化了的存在。
最终,这幅四百年前的成吉思汗画像被拍卖出了一千二百只羊的价格,被鄂尔多斯部拿下。
废物利用、小赚一笔之后,朱由检开始了编造故事。他对着这些蒙古使臣神神秘秘地说道:“朕最近找到了一张四百年前的萨满丹方,按照此药方炼药,吃了可以壮阳补肾,甚至长生不老。
你们知道当年成吉思汗为什么要派兵攻打金国吗?因为女真人‘大补’啊!!!
只要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精壮女真男子的脑子做药引子,就可以炼造长生不老药,朕就可以长生不老了,桀桀桀!”
蒙古诸部的人看了大明皇帝的癫狂表演,都被吓了一大跳。早听说中原皇帝不正常,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哪有什么长生不老啊,谁都是会死的,成吉思汗都是会回归长生天了,疯了,大明皇帝疯了!
朱由检舔了舔舌头,说道:“所以朕想要向你们购买女真人的头颅,四十两银子一颗,童叟无欺,换成粮食就是八十石,这可是足够你们一个小部落过冬的粮食!”
果然,这群蒙古人心动了!长生天啊,难不成女真人真的是金子做的不成,竟然这样值钱?要知道现在在草原上,年景不好,食物比人命贵,一袋子粮食、一只羊就可以换一个强壮的奴隶了啊!
不过,这是独属于东部蒙古人的福利,西边的蒙古人又不能跨越数千里去找女真人的麻烦。他们的诉求是重开茶马贸易,恢复丝绸之路。
当初是他们眼见大明衰落,抢占了哈密卫,将大明势力逼出了西域,导致大明闭关自守;现在眼看日子过不下去了,又开始怀念起大明的存在了。
由于建奴的崛起,如今的大明九边“头重脚轻”,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了东部,西边的三镇兵力加起来都没有一个辽东镇多,所以自然也就无力掌控西域了。现在西域多个蒙古部落打得不亦乐乎,朱由检怀疑那边是不是真的能做得了生意。
不过既然蒙古人都派人来请了,那么高低也要整一下试试看了,那可是丝绸之路啊,在汉唐时期多么繁荣的存在啊!当时西部比东部还富裕,现在大明的西部各省穷得叮当响,不就是因为丝路贸易的断绝嘛。
当然,陆上丝路是断了,可是海上丝路可是繁华得不得了,可惜朱由检连汤渣都分不到一口!!!于是,孙承宗的任务又多了一个,那就是跟西部蒙古做生意、赚钱。
赚钱!赚钱!赚钱!打仗就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宣扬国威,朱由检只要实际的利益,不要虚名。在敲定大方向之后,剩下的细节就让朝廷的官员去谈了。朱燮元也带人跟科尔沁部勾勾搭搭。
这次,察哈尔部的使者是林丹汗的弟弟粆图台吉派来的,察哈尔部闹分裂了,他们一回去天塌了,部落被叛徒左翼大总官塔什海一通劫掠,死伤惨重,塔什海去投了黄台吉,这都是林丹汗的错!!!
粆图台吉被推举为察哈尔部的新汗,林丹汗弹压不住,险些丧命,斗败后带着残部西迁。
孙承宗上奏说,在宁夏镇发现了林丹汗的踪迹,正在跟西海蒙古交战,有再次入寇大明的可能。
(本章完)
第106章 稳了,稳了!!!押中公务员考试大
第106章 稳了,稳了!!!押中公务员考试大题了!
三月的最后一天,大军跨越四百里回到了北京城。朱由检在北郊劳军,根据各自的功劳当场宣布军职升迁、赏赐钱粮等物。
骑兵把总周遇吉因枪挑北虏右翼大总官虎鲁克寨桑,军功最丰,晋升为千总。朱由检信守承诺,真的赏了他两个面若桃、体态丰腴的宫女。
“英国公,给这位周千总安排半个月休沐,着他提枪策马,斩将夺旗。”朱由检一本正经地说道。
周遇吉大窘,臊红了脸。其他官兵见状哈哈大笑,自此周遇吉名闻整个京营,并且声名还朝着民间传播而去。
朱由检赐下酒肉,与将士同饭同饮。第二天挑选标兵三千,携带战利品进城,特意邀请蒙古诸部使者观礼。察哈尔部的各种旗帜堆了一大车,缴获的盔甲还沾染着血迹,设计上带着满满的草原风格。
各部使臣面色非常难看,毕竟传闻只是传闻,只有真的看到缴获的时候,他们才能真正感受到这场战斗的惨烈。他们可以凭借经验大致推断出草原一方战死的规模。
而京师的百姓就沸腾了,他们距离皇帝远,对于大明的各种困境也不太了解,只知道自打圣上即位之后,大明捷报频传,竟然比万历年间还要密集。此前的西南叛军离得太远,陕西的乱民不方便宣传,而北虏就不一样了:北京紧贴着边境,战马奔袭也就三天的路程。
北京城屡次被围,活得久的甚至都还是嘉靖年间北虏围困北京城的亲历者,所以对于北虏,京师百姓是很憎恨的。早些年,北虏的人头是最贵的,比建奴还贵。
李成梁的时候,因为喜欢屠杀建奴骗补贴,把建奴的人头价格都杀到贬值了,后面建奴的人头才慢慢升值,先是与北虏同价,到直接超越北虏价格,来到了六十两一颗的天价。
而北虏是五十两一颗。之所以是这个价格,是因为蒙古人有抢回同伴尸体就可以瓜分死者一半家产的传统,所以在小规模冲突之中,明军想要搞到一颗北虏的头颅不容易。
但是这次直接杀伤数万、斩首一万三,把所有人都搞懵了。兵部、户部根本就不想出钱,就算出钱也不能按照五十两一颗来算,这不合理啊!
文官肚子里面泛酸水,说皇帝偏袒军方和武将,他们自己连俸禄都拿不足,凭什么士兵的封赏就可以给那么足?朱由检眼看不是计,只能以庆祝胜利的名义给京城的官吏们人人发了个小红包,才将他们安抚下来。
这一次,京营回收了七百八十九块兵牌。虽然京营选锋军的装备非常豪华,但是士兵却并没有实战经验,这不是训练就可以弥补的。手忙脚乱之下被冲破了一个小军阵,射死砍死了不少人。
神枢营的骑兵也比不上延绥精骑,虽然让周遇吉拔得了头彩,但己方坠马倒地的也有数百人。就这还只是顺风局,是北虏士兵被各路大军合围,将他们的士气打崩了;围三缺一的情况下,北虏只想着逃跑,并没有死战的决心。
如果遇到的是建奴,很可能士气崩掉的就是己方的军队了。明军的士气一直都是相对低迷的:克扣钱粮、饿肚子,社会地位又低。车阵既是用来防备敌军冲击,同时也是为了约束自己方士兵逃亡而设置的。
在有城可以拒守、有车营可以依托的时候,明军不会被轻易打散;如果是最纯粹的野战,双方只有人和马,这种可能一轮交锋士气就崩溃了,甚至还没交锋就害怕了。于是衍生出了“辽兵擅走”的刻板印象。
在熊廷弼经略辽东的时候,他甚至连辽人都不愿意使用;后来辽人认清了建奴的残忍,才选择重新投入大明的怀抱。于是孙承宗经略辽东期间,开始有限度的启用辽兵,但辽兵、客兵相互配合,倒也还算克制;等到袁崇焕经略辽东期间,就开始走向失控了。
客军在辽东几场大战下来,死伤惨重、不成气候,辽兵擅走反倒保存了实力。辽东、辽西将门掌握了实权,渐渐成尾大不掉之势,虽然没有明着跟朝廷对着干,但是阳奉阴违的小动作没少做。总之,大明军队要走的路还很远,暂时不具备碾死野猪皮的实力。
四月二日,在明军大捷、北京城这种有些燥热的氛围下,科举殿试如期举行。大家根据皇帝一直以来的表现,押题在了财税和军略这两方面。
会试结束后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做足了功课,甚至有的人为了在殿试上夺得一个好名次,跑去拜访了勋贵,讨教兵事上的问题,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让京城的这群勋贵们有些受宠若惊。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可以教的呢?他们自己都不懂。
京营选锋的军官里面,就没有几个是勋贵出身的。大家甚至为此抱怨英国公张维贤不讲情面。
张维贤是这样跟这群勋贵说的:“他娘的!休要把咱的好心当作驴肝肺!选锋营乃沙场死战之地,岂是儿戏?武艺不精、韬略不通者进去,那是白白送死!你自家送了性命不打紧,若连累了同袍弟兄该当何罪?
便是咱家儿子,也未得选入,你等休要叫屈!如今陛下难得信重,着咱家再掌兵权,这于你我皆是天赐良机!怎的,你等竟不明白?难道还愿叫那群文官骑在咱们的脖颈上作威作福不成?
你等如今都不愁生计,少去几次青楼瓦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若大明亡了国,哪还有这等风光?都给咱家安分些,休要耍什么鬼蜮伎俩!若哪家有次子想寻条出路,只管送来!只要是块材料,咱家自会着力提拔;若是丧了命,勿要怪我;若是不争气,也莫怪咱家不留情面,逐出京营!”
皇极殿内,参考的三百五十三名贡生对着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而后低眉垂目恭立各自的长案之后。
朱由检很友善地说道:“都抬起头来罢!朕晓得你等中或有心想瞧瞧皇帝的模样,尽可细看朕,朕亦要瞧瞧你等。”
众人闻言愕然,纷纷抬头,大臣们捂脸,感觉这一届皇帝太难带了,有的人看清了皇帝模样顿时惊为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而有的倒霉蛋因为读书太用功,又没买中基因彩票,眼睛近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但不妨碍他们脑补出自己心目中圣天子的形象。
去神越远越是敬仰神明,朱由检在民间的风评那是越来越好了,只有在朝的官员觉得皇帝不太着调,但又抓不到皇帝的痛处,感觉皇帝还滑不留手,无懈可击!
咳咳,朱由检轻咳两声,所有士子为之一凛,纷纷竖起耳朵,朱由检朗声道:“朕承祖宗基业,临御之初,方今边烽未熄,民瘼日深,每念及此,寝食难安……”
“稳了,稳了!!!“众士子一听到皇帝的开场白,以为自己押中了题,这次殿试的考题就是考的军略,只可惜皇帝的心思太容易猜,大部分人应该都有所准备,想要脱颖而出着实不易!
(本章完)
第107章 别傻了,策论哪有标准答案啊?!
第107章 别傻了,策论哪有标准答案啊?!
“……朕每览章奏,未尝不扼腕长叹。太仓之粟已罄,闾阎之困日笃,此非独朕之忧,实系江山社稷存亡之秋也。
夫欲靖边患,必练精兵;欲练精兵,必资粮饷。然饷出于赋,赋取于民,此古今不易之理。今陕地雪灾甫过,春旱继至,麦禾焦枯于野,去岁民变复萌于途,天灾正延及诸省,北地粮产较去年再减一成。
若加赋以筹辽饷,恐驱民为盗;若免税以赈饥馁,则边军乏食。盖因建奴于辽东屡犯边境,蒙古诸部时附时叛,西鄙流寇渐成势焰,此三方之患,非饷无以制也。若军饷无着,何以固九边之防、扼险关之要?此「救民」与「强兵」之两难也。
且闻练兵之道,在赏罚分明,必使士卒饱暖,甲胄坚利,火器精良。然红夷大炮每门耗银数百两,筑台铸弹之费更倍之。若尽恃火器,则岁耗千万,财政难支;若专恃弓马,则建奴已得弓马之盛,又持火器之利,边军何以御敌?此又「革新」与「守成」之困也。
至于开源之策,清丈田亩则勋戚豪强抗命,开海通商则洋番倭寇窥伺,扩边马市则蒙古诸部反复。节流之法,肃纲纪则百官惴栗,宽文法则贪墨成风,此「严察」与「宽仁」相掣,「固本」与「救急」交困也。
今科殿试考题为:「两难何解」。
今尔等上承君恩,下秉民望,入而为官,当思报国,请试言之。”
朱由检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皇极殿特殊设计过的回声构造,足够让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嘎?!”随着皇帝话音落下,许多考生的笑意在脸上凝固。皇帝是真没把他们当外人看,这也太看得起他们了!既是两难,哪里有解?若是可以解开的,又算什么两难?世间安得两全法?
好消息是,他们押题也勉强算是押中了:皇帝就是考的军略财赋的问题。但是,皇帝预判了他们的预判,压根不需要这群新兵蛋子、无用书生的军略和财略,而是直接指出了变法的难题要怎么解决,询问的是执行的难题。这可比引经据典、侃侃而谈难得多了。
说白了,皇帝压根就看不上他们的策论,现在出了一道“送命题”,给他们上上压力。
皇帝什么意思呢,是要他们论述强兵、敛财、安民的具体措施;还是要求他们选边站队?
或是要他们讲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引经据典呼吁群臣百官、豪强士绅要共赴国难、相忍为国?写这样的空话大话,往后都得不到皇帝重用的吧?!
毕竟要押题,肯定要研究皇帝性格,朝野盛传,皇帝是个务实派,甚至还有些不要脸!
从殿外走到这里不容易,有的人费了几十年,两鬓都斑白了。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没有蠢人。聪明人就容易多想:皇帝这道题看似简单明了,但又好像暗藏玄机。原本准备的军略和财税之策,要不要一股脑写上去?
四书五经好像没有教他们怎么解题啊!这是策论不是治经,《中庸》?!对了,中庸!!!有的大聪明自以为领悟了诀窍,于是开始奋笔疾书;而更多的人,还是满脸苦相,不敢落笔。
考试从清晨卯时开始,一直持续到黄昏戌时结束,中途还管一顿饭。可以说,给足了他们时间。朱由检不需要快才,也不需要诗仙,他需要的是可以陪自己一起扛压的稳重型人才。
“两难何解?!”其实朱由检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看着容易,一旦深入进去尝试解决,就会陷入千丝百缕的问题之中。快刀斩乱麻听着好玩,有时候容易把自己给玩崩了。
科举考试直入中枢的人缺乏实务经验,朱由检自己也缺乏实务经验,就连大名鼎鼎的张居正,也缺乏实务经验。不管这群人答得如何,朱由检也是要把他们丢去基层的,会说和会做是不一样的。
这群人到了基层岗位之后,可能会百炼成钢,有朝一日成为朝廷的擎天巨柱;也有可能深陷染缸,“和光同尘”。
朱由检从御座台上走下,开始扰乱考场,偷窥别的考生答题。有的人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之中无法自拔,根本没有发现他的靠近;有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作弊进来的,皇帝一靠近,紧张得人都在颤抖;有的人大汗淋漓,似乎脑壳里还在天人交战,没有发现皇帝,也没有提笔着落一字。
有个叫刘之纶的,沉浸在自己的西洋火器制作与战法之中,甚至在考卷上作图,绘制了诸如单轮火车、偏厢车、兽车及西洋大小砲等物。朱由检觉得这人有趣,虽然有点偏题,但就凭借着他的艺术感,二甲可以给安排一个。
史可法大谈气节,引经据典,写得无比华丽,字漂亮,人也风骚。要不是殿试不能淘汰考生,朱由检都想给他试卷画叉叉了。交趾县令挺适合他的,朱由检摸着自己的性感小胡子,恶意想道。
傅钟秀,浙江义乌人,用蝇头小楷将答卷填写得密密麻麻,事无巨细。不写台阁体,这人也是个胆大的。朱由检视力虽然没有问题,但看了一刻钟,还是觉得一阵头晕眼。
此人对于税制倒是颇为了解,从乡里的弯弯绕绕谈到了地方衙门里的潜规则。也不知道他是官宦出身,还是吏员家庭出身,倒是个实干人才。进,可以给个翰林院的职位留在身边以供咨询;退,可以给个“刁民县”,给他上点强度。
金声、郑洪猷、黄襄、刘若宰……朱由检将自己选中的人才暗自记下。陪考的大臣们则是观察着皇帝的停留位置、停留时间,到时候他们改卷子的时候,就将皇帝中意的人名次往上抬一抬,避免到时候皇帝找不到人的尴尬。
皇帝一般会从大臣们推荐的一二十个人选中,钦点出一甲进士,也就是状元、榜眼、探;剩下的,就留给阅卷的大臣排序了。或者心情不错,也会给二甲进士排一下,但不可能全部看完。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卷子,一般就到不了皇帝的手上了。
(本章完)
第108章 皇帝你又不是进士,就你那文化水平
第108章 皇帝你又不是进士,就你那文化水平,你看得懂嘛你?!
科举的难点不仅在于对答,同时对于考生的体力也是巨大的考验。他们需要竟日构思,部分人因精力不济,答卷后半多潦草。
朱由检没有考验自己,在下面转了一圈就撤了,不过就这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大明最近这几代皇帝都是怠政先锋。
世宗晚年,每殿试,多命阁臣拟题,帝但署名而已,未尝亲策也。万历皇帝仅提前拟定策题,由礼部官员代为宣读。像朱由检这样亲临现场当庭宣读试题的,难能可贵。
朱由检回去睡大觉,傍晚再来的时候,受卷官、掌卷官已经将考卷收齐,统一封存,而后由锦衣卫押送至内阁待阅。考生全部在场,没有擅自离场或提前交卷的。大明规定“殿试毕,进士出,不得私谒读卷官,违者论罪。”
考生们将会回到各省的会馆享受 vip至尊服务,等候传胪。大明的科举从一开始就有着浓厚的乡党氛围:商人会资助他们看好的考生,建设家乡会馆给考生提供住宿;考生考中之后,也会回馈家乡,给家乡争取有利政策。既然大家都这样玩,那么朱由检也要来一个入乡随俗了。
内阁大臣、六部尚书被朱由检任命为阅卷官,负责阅卷。其中有没有猫腻就不清楚了,不过如果有人可以说动帝国最牛逼的这几个人帮他舞弊的话,那么区区进士都算委屈此人了。而朱由检则是开始查户口,让太监把这三百五十三人按照地域户籍分类。
两天后,殿试答卷批阅完毕,内阁送来二十份进呈卷,让皇帝圈点调整排序,选出进士及第人选。朱由检直接拎着这二十份答卷来到了内阁,二十份怎么够,他要将二甲一网打尽!
朱由检的到来让文渊阁内的众大臣吓了一跳。他们改完卷子以后并没有散去,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皇帝有可能会选择困难,然后召见他们询问意见。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皇帝没有召见他们,反倒是自己跑过来了。这是对他们的批改结果不满吗?他们可是很认真地参考了皇帝的意见啊?!
“陛下,这二十份进呈御览的卷子,莫不是有甚不妥之处?”毕自严起身拱手道。
“放宽心,且请入座,朕不过是一时兴起,想瞧瞧尔等批阅的结果,再将其重新排个次序罢了。”朱由检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你这不就是觉得我们批改的不公正,打算推倒重来嘛?”众人心中腹诽不已,面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他们批改没有费多大的劲,排序可是经过了好一番博弈,结果皇帝说名单作废?!那他们辛辛苦苦排个什么劲啊?“皇帝你又不是进士,就你那文化水平,你看得懂嘛你?!”
读卷官先将所有试卷分上上(甲)、上下(乙)、中上(丙)、中中(丁)、下上(戊)、下下(己)六等。
朱由检在前三等评价里面,再按照地域、户籍分成类,然后在众臣诡异的目光之中,像是迭叶子牌一样从分类里面抽取,很快就形成了新的排序。
朱燮元喉结滚动,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此举是否太过草率,可否再斟酌一二?”
“哪里草率了?我可都是按照你们批阅的结果排序的啊。对了,这个不对,你们会错意了,这个算三甲末等吧。”说完,朱由检从中上等评价的卷子堆里抽出史可法的卷子,丢到了一旁。
群臣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此人怎么得罪皇帝了,看他的文章虽然空泛了一些,但从文采、经史、书法的角度来说,也是有一定可以称道之处的,倒也不至于被排到最末啊?!!
最后,朱由检圈定:
状元为张罗彦,北直隶河北万全都司涿州卫人,其家族世代军户;
榜眼为管绍宁,南直隶常州府武进县人,出身寒门;
探为朱统鉓,是大明落魄宗室,宁藩瑞昌王裔,贯宁藩瑞昌王府宗籍,是宁王朱权的后代。
宁王一脉被王阳明干了一枪,已经半死不活了。
众人这下子全明白了,明白过来以后,心中甚至有些胆寒。还好他们的皇帝陛下不是太祖,不然又来个南北榜,他们哪里受得了?阅卷官第一个死!
如今的内阁大臣里面:毕自严,山东淄博人;朱燮元,浙江绍兴人;施凤来,浙江平湖人;张瑞图,福建晋江人;李国棤,北直隶真定府人;郭允厚,山东菏泽人,南北各半。朱由检那是精心设计过的。
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的人往往升迁最快,影响一个时代政治格局的,朱由检怎么可能会不重视呢?几位阁老和尚书的利益交换,朱由检懒得去深究,但真要他装眼瞎是不可能的,他最多只能部分承认,然后再搅个局。
除了一甲进士及第外,此次考试还选出了九十七名二甲进士出身,一甲二甲凑了一百人,在历次科举考试里面都算多的。这样做是因为大明缺官:前宋饱受冗官的影响,大明被万历折腾了一下,矫枉过正,反倒是变得严重的缺官。
大明的税收不上来,中央职权部门办事效率低下,也跟这种缺官的情况不无关系。按照一甲的神奇分法,朱由检给二甲进士重新排序,南北地域尽量保持公平,但阶级有偏向性。
“没必要啊,咱们大明没有世家门阀了呀。”众臣看着皇帝一顿操作,心中有些无语。
而朱由检想的却是,大明虽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世家门阀,但是有学阀啊,不然那些历代书香门第、世代官宦怎么来的,还真以为穷人家的孩子就笨蛋啊?!他能做的也只是在众多学二代里面捞出那么一两条真正的卷王、学一代而已。
“朱尚书,朕打算开办武举殿试,你们兵部合计一下。”朱由检冷冷一笑,继续说道,“武进士参与殿试不合格者,革除进士功名,合格者授予边关武职,怕死的勿来!”
(本章完)
第109章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第109章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怎么避免欺下瞒上、暗箱操作呢?答案非常简单,那就是政务公开。去年,朱由检决定推行改革,任命毕自严为改革大臣,于是他将黄榜张贴于京师九门,这就是绑架朝廷,用朝廷的信誉和他这个皇帝的脸面作赌注。
你们百官不是喜欢封驳吗?原本一个皇帝查漏补缺的制度,被发展成了限制皇权的制度。这些是群臣之间的潜规则,但是百姓不知道啊!
百姓总觉得朝廷的一切命令都出自皇帝:如果日子过得去,就是皇帝圣明;如果被欺负了,来天灾活不下去了,这笔账也会算到皇帝的头上。
百姓们就会呐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然后攻入京师,砍掉皇帝狗头。朱由检不能受这样的委屈,既然要他背负这口大锅,那么本着责权一致的原则,权力他也要拿在手上。
他直接把政令昭告朝野,就是在跟百官说:你们跟我作对的时候想清楚,如果驳回我的命令,那就是朝令夕改,透支的不仅是皇帝的权威,也是朝廷的信誉。朝廷的威严没有朝廷背书,你们这群大臣啥也不是!
所以,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朱由检就可以通过卡 bug强行绕过中枢决策流程,一言而决。
除了绑架百官以外,还有好处就是让百姓知道朝廷在做什么,避免他们被下面的官吏蒙骗。比如,朝廷规定了税收的种类、额度,下面的官吏如果多收,至少百姓能够有一丝与之争辩的底气,不至于任人宰割。
虽然结果很可能依旧是悲剧,但至少撕开了一道口子,作出了一点点改变。政务公开那么简单、那么有效的制度,为什么不能执行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可使民由之,不可使民知之吗?!
朱由检颁布了开启大明第一次武举殿试的诏令,诏书就贴在文举进士的榜单下面,不怕没有曝光度。诏书简单介绍了武举殿试的规则:不论出身,允许各地武举人参加会试,会试之后再进行殿试。
如果文举属于全民了解的一般考试的话,武举就属于特长特招考试,很多人压根就不知道如何报考,不知道自己的条件可以参考。
早些年,武举选出来的是勋贵子弟;现在选出来的,大都是文官家里不成器的孩子,在正常科举卷不过别人的情况下跑来武举。
各种暗箱操作中了进士之后,就会进入锦衣卫等军方清贵部门。锦衣卫塞满以后,又朝着其他禁军伸手。土木堡之后,勋贵废拉不堪,也没有能耐捍卫自己的自留地,甚至“打不过就选择加入”,收受贿赂帮助安排这些膏腴子弟。
时间久了以后,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锦衣卫近乎残废,京营糜烂不堪。
其实,政务公开不是什么新鲜事。朱元璋颁布的《大诰》,就是对大明法律制度的公开。
此外,皇帝的命令通过“诏书”“敕谕”等形式,由通政司、六科等机构传达到各级衙门,部分重要诏旨会“誊黄”后在京城及地方张贴公示,如重大政策调整、灾荒赈济、科举结果等。
地方官府接到中央文书后,需将涉及民生的内容,如赋役政策、司法判决、科举通知,以“告示”“榜文”形式张贴于市井、官署门前,或通过里甲系统传达至基层。例如,每年的赋税额度、徭役征派会在乡里公示,称为“实征册”。
政务公开在朝政清明的时候可以做到,当朝廷变得腐败、国家堕落之后,反倒是不敢执行了。判案不讲证据,拿不出对应的条框,全凭官老爷的心情,谁的背景硬、身后使钱多、谁请得起绍兴师爷,谁就能赢得诉讼。
寻常百姓争讼,不管对错先打板子,如果不懂得使钱,那简直就是不给官老爷面子,往死里打。官府法律只为权贵服务,百姓没钱就没法想:打官司先交钱,受了委屈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下。
懦弱的选择自杀,性格要强的忍无可忍之下只能造反,又会被朝廷斥为“反贼”,被无情剿灭,死了之后还要背负骂名。“实征册”也越来越敷衍,成为一纸空文,官府征税从心所欲,百姓抵触情绪严重。
既然怎么交都交不完,那么干脆就不交,抗税情绪高涨,官府与百姓互为仇寇。朝廷的信誉破产,公信力荡然无存,社会组织度降低。
当满清榨干每一滴民力用于战争的时候,大明朝廷还在“是剿是抚”的问题上纠结不定:剿了,没人种田、没人交税,越剿大明越穷;招抚吧,又没办法让百姓活命,在吃完朝廷给的一点点赈灾粮之后,只能再次造反。
或许,大明的反贼们在打进北京城的前一刻,都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事,只是眼巴巴地等着朝廷诏安,然后施舍他们一点点可以饱腹的粮食。只可惜,那时候朝廷连这一点点粮食都没有了,于是大明真就被这群流贼给打下来了。
可是打下来以后呢?他们经历了最初的兴奋,掠夺豪强的钱财,迅速腐化堕落,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空有银钱,还是找不到吃的。因为那时候整个北方已经赤地千里,基本已经种不出粮食来了。
北方有北方的摊派,南方有南方的血税。江南士绅喜好豢养家奴,豪奢之家动辄养奴数万。即使大明法律严禁“略卖”良民为奴,但事实上,地方豪强、缙绅凭借权势,强迫佃户、贫民成为奴婢,成为普遍现象。
江南地主常以“抗租”为由,将佃农及其家属罚为奴仆,而这些人对待奴隶又极其残暴,以至于从天启到崇祯年间,江南奴变不断。他们以“索契”为主要诉求,成群结队地向主人发起冲击,要求主人交出卖身契,还他们自由之身。
他们与被重税逼迫得活不下去的小自耕农联合在一起,向权贵复仇。明明是鱼米之乡,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陕西布政使司布政使陈奇瑜、陕西巡抚洪承畴、三边总督孙承宗上奏:陕西大旱,麦苗焦枯,请求朝廷拨给赈灾粮!!!
朱由检提着朱笔悬在奏疏上,却久久不能下笔,就如同那些被他难住的考生一样,内心纠结不安,他放下笔,微微叹了口气:“让孙传庭运一批粮食回去吧,再多的我也没有办法了,你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我救不了你们!!!”
年初朱由检囤积的四百万石粮食现在已经发出去一半了,内帑一百多万两银子也只剩下五十万,距离夏收还有两个月,南方会更早,可是南方的粮食容易堵在运河上,然后莫名其妙发霉,变成多年的陈粮,狠狠的贬值!
(本章完)
第110章 明末冷热武器交替之际背景下兵家的
第110章 明末冷热武器交替之际背景下兵家的迷茫
景山校场,两千白杆兵在秦良玉的指挥下进行着演练。士兵们在号令下进退有序,长枪密集如林,士兵进如疾风。
来回冲杀几轮后,又变为鱼鳞阵。士兵持藤牌、挨牌密集排列,盾牌相接如鱼鳞,长杆从缝隙刺出,构建出三行阵列:前排持盾和长枪跪立,中排半蹲,后排站立,形成多层防御。
而后阵列再变,大阵张开如刺猬,标枪、踏张弩、飞蝗石、竹竿火箭等远程武器飞出,将演练用的草靶都击散了。
演练完成得十分完美,这些白杆卫们也对得起皇帝的优待,怎么看都是一等一的强兵。但是秦良玉见状,眉头却依旧紧紧拧着。白杆卫的将领见状,喘气都不敢太大声。别看老太太平时比较和蔼,但凶起来也是可以骂哭人的。
他们这群人可都算是秦良玉看着长大的,积威太久,血脉压制。他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感觉演练的时候都已经做到了极致,甚至比当初在老家石柱的时候做得还要好。
毕竟他们现在除了守卫皇宫,就是在呆在景山,三日一小练,七日一大练,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又不用下地种田,除了实战比不上之前,无论是武艺还是军阵,应该都更强了才对。
其实秦良玉何尝不知道这支白杆兵已然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强军?可是这又能如何呢?她曾经骄傲地说出“建奴之重骑,非吾麾下白杆兵不能制也”,可是在前些天边墙大战的时候,已经证明了对付骑兵有更好的方案。
当然,她也可以说车营火器靡费太巨,没有白杆兵划算,但根本的问题不是在于如何对付骑兵,而是在于:重甲骑兵都挡不住的火器,她的白杆卫也照样挡不住啊!
浑河血战,她的兄长带着三千白杆兵,击斩落马者二三千人,甚至将建奴的护军精锐“巴牙喇”击溃。奴兵箭如飞蝗,然多中盾牌,伤亡甚微,可即便他们做到了以步制骑,最后还是被建奴的火炮撕碎了防线。
藤牌挡不住鸟铳,更挡不住红夷大炮;骑兵面对火炮尤自束手无策,步兵在面对炮击的时候更加无力。她在兄长战死之后,亲率三千人,裹粮自随,继续参战,路过浑河想要收敛兄长和家乡士兵的尸体,却只见到满地的碎肉。
在遍地残破不全、被扒去盔甲的尸首之中,她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哥哥。从那时起,她就已经知道,属于他们白杆兵的时代其实已经落幕了。
秦良玉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在白杆兵之中加入火器。朝廷也曾给他们调配了几百杆鲁密铳,他们自己也制作过一种简易的竹筒铳,可是实际的效果却并不理想。
在与奢安叛军作战之中,士兵并不熟悉火器的使用,火器不如弓弩轻便可靠,甚至有过因战友点火不及被敌军杀死,士兵愤而折断铳杆,犹自投射标枪,提刀冲锋的经历。
她也知道,白杆兵需要的不是火器,而是应对火器的手段,就比如建奴的盾车,又或者是足够强劲的火炮,可以与敌军对射,让其不能靠近。可是这样折腾下来,白杆兵还是白杆兵吗?!白杆兵的速度优势、枪阵的优势又如何发挥?!
她曾在《固守石柱议》中写道:“吾土非漠北,马不足恃,唯步卒可依险制敌。”可难道她的白杆兵就只能窝在西南,跟那些叛贼纠缠了吗?这样一来,她的仇如何去报?!她不甘心。
秦良玉戎马一生,罕见地出现了迷茫。虽然心中烦闷,但她并没有迁怒手下。解散白杆卫以后,她像往常一样手持令牌,从城北神武门进宫。战后,她交还了征虏大将军印,辞掉了京营总兵官职位。在她出征的短短十几天里,暂代的左都御史职也被顶掉了。
她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白杆卫指挥使的职位,倒是一下子清闲了不少。朱由检还真不是要夺老太太的权,这不,看她左都御史当得不开心,所以才解除的嘛。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虽然按照原来的历史活到了永历二年,但谁知道自己这么一瞎折腾,会不会提前把老太太给累死啊?现在整个大明,当打之年的武将都没有多少,朱由检对秦良玉可宝贝得紧。
除了军职爵位,秦良玉还有一个身份是一品诰命夫人。诰命夫人本就可以比较轻松地出入宫廷,陪宫里贵人聊天。秦良玉皇宫跑得勤,宫里的人已经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见到她也只是行礼如仪,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秦良玉现在可以在宫廷随意行走,甚至都没有太监陪同,皇帝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甚至信任到有些随意了,她进了皇宫,就跟回了家一样。
不过这次出征归来,她进入皇宫还是察觉了一些不同:宫里面突然之间又多了一群姑娘,看衣着华贵,明显不是新招的宫女。她们发现了秦良玉,不由得投来了好奇而又怯怯的眼神。
朱由检觉得皇宫那么小,关着这些姑娘本就不公平,要是还限制她们行动,那日子得有多难熬啊?又没有手机可以刷。所以对于后宫的妃子,朱由检都是允许她们在宫廷乱窜,鼓励她们相互之间多交际的。
虽然有不可避免的偏爱,对她们有亲疏远近,但在物质生活待遇上,还是尽量一碗水端平的,太奢侈就不要想了,宫里的金银珠宝早就被朱由检卖得差不多了,不过好吃好喝的还是可以满足一下下的。
秦良玉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对这群年轻姑娘有什么意见,只是有些担心自家那便宜徒弟罢了。作为臣子,她不应该怨怼君王,可是这也…这也太荒唐了。
秦良玉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自古以来,圣明君主不少见,然能从一而终者却少有。陛下年少有为,莫不是因这一场小胜便忘乎所以了?不行,我要劝谏陛下!”
乾清宫东暖阁,这里是朱由检的寝室。孙世绾住在东暖阁的二层,有时候朱由检会溜上楼去,有时候叫绾绾下来。她是唯一在乾清宫长住的妃子,就连跟张嫣合住在坤宁宫的周皇后,都忍不住有些吃味。
“老师?!”孙世绾听见阁楼脚步声响起,本以为是皇帝,没想到是自己的老师。她连忙起身行礼,却因为肚子大了,做起来有些不太顺利。
秦良玉连忙上前扶住,有些责怪地说道:“你有孕在身,如何能住在阁楼上?楼梯狭窄又陡峭,多危险啊!”
孙世绾闻言,微微低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这阵子我原是同陛下在楼下住着的,只因有物件落在阁楼上,才特意上来取。况且如今才怀胎六月,尚早得很,我这会子能跑能跳,耍得动大枪,上下楼梯也不觉得费劲。先前不还是您叫我多活动些的么?”
(本章完)
第111章 头如捣蒜,连连称是,戒骄戒躁,戒
第111章 头如捣蒜,连连称是,戒骄戒躁,戒酒!!!
“老师!老师!您快给我讲讲宣大边墙的剿虏之战!”孙世绾挽住秦良玉的手臂贴贴道。
秦良玉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虽然一开始她是被皇帝和绾绾这小狐狸合伙做局架了起来,不得不当这个所谓的老师,但是跟绾绾相处久了之后,秦良玉也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她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倒像是多了一个女儿,挺可乐的。每次见到绾绾,秦良玉的心情都会好上不少。
不过秦良玉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战,虽说陛下点了我做统帅,实则我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并不大。对于这一仗,我也有许多不解之处。战事,我会细细说与你听,只是眼下我却有几句话要问你。”
“老师有什么问题但问无妨,徒儿我一定知无不言!”孙世绾微微皱了皱鼻子,说道。
“陛下近来可是又添了不少妃嫔?”秦良玉低声问道,表情有些严肃。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秦良玉的眼神,孙世绾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但是一时之间又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忍住心中这股怪异感,说道:“正是,陛下近日又纳了九位妃嫔。”
秦良玉也憋闷得不行,她好想问孙世绾“你都不伤心难过吗”,可是却又知道这样问不妥,一时之间竟然语塞,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一句:“皇帝虽正值盛年,血气方刚,然于男女之事亦需有所节制,当以龙体为重才是。”
倒是孙世绾有些奇怪地看了秦良玉一眼,说道:“其实陛下是为了联姻大臣,并非是完全为了女色。”
“我见到你父亲了,你父亲确实是奇才。”秦良玉突然说道。
孙世绾点了点头,她可以自由翻阅奏折,这些消息她自然也是了解的。她还知道自己父亲现在还滞留在京,按照皇帝的脾气,临走之前肯定要请他进宫大吃一顿的,到时候他们父女又可以见面了。但是师傅说话有点语无伦次,顾左右而言他了。
“师傅,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孙世绾轻声道。
老太太脸皱成一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如今后宫添了这许多人,可会因此冷落了你?你莫怪我多嘴,我只是…只是放心不下你,怕你受了委屈。”
孙世绾闻言愣了一下,心中一阵暖流流淌而过。她更抱紧了秦良玉,说道:“陛下对我很好,并没有冷落我,甚至有些太好了,让皇后娘娘有些不高兴。不过周姐姐性子好,也没有为难我。至于陛下的身体,以臣妾看来还是非常‘勇猛’的,师傅您过虑了。”
说完,孙世绾面色通红。秦良玉是过来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她抓起孙世绾的手背拍了拍,叮嘱道:“有孕之时确实容易心痒难耐,但你须得节制些,更要当心别压着肚子,听闻皇家规矩与民间不同……”
“别说了,老师您别说了!”孙世绾受不了老太太的豪放,声若蚊蝇的说道,“陛下没有这些规矩,妾也是可以在上面的。”
小姑娘脸皮薄,秦良玉表示理解,她轻声道:“你心中有数就好。”便不再为难孙世绾。
“绾绾,绾绾?!你在楼上吗?我听说秦将军来了?!”正在此时,朱由检的声音从阁楼下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秦良玉先从阁楼走了下来,她犯了难,不知道在楼道上如何对陛下行礼,如果居高临下是否不妥?孙世绾跟在她的身后下了楼。
东暖阁有一百多平,用木制隔断分为多个区域:有炕床、有正常的木床、有书架书桌、有侍从宫女的耳房等。
上面的阁楼比下面小,大概只有百分之七十的面积,有窗户、没有走廊,采光还算不错。朱由检比较喜欢在楼上睡觉,天冷的时候就在楼下烧炕,冬天难捱,不烧地龙睡不着觉。
“秦将军你来得正好,来给朕讲一讲宣大边墙的剿虏之战吧!”朱由检迫不及待地说道。
秦良玉闻言瞠目结舌,她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自己的徒弟,生气了,心想:“好哇!你们两个又合伙是吧?我知道我是外人,可以了吧!”
朱由检不知秦良玉心中所想,自顾自说道:“虽然奏折和战报朕看过了,但终究不及你这个统帅本人讲得明了。朕打算开武举殿试,让朱尚书拟定考科,他却为此犯了难。
按照以往,武举考校骑射、步射、技勇三项,兼谋略、兵法。然朱尚书说,如今战场变化,个人勇武能够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了。万历年间曾有朝臣奏请,于马步箭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诸艺外,加试营阵、地雷、火药、战车等项,然未得准许。
朕欲革新,又觉得单纯添科则条目繁杂,人无全才,博而难精;若删减旧科,朕又不知如何取舍。想来武举考试就是为了沙场储才,你们这些实战将领的意见最重要,所以还请秦将军为朕讲解战事,参详一二。
秦良玉沉默思索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朱阁老于兵事一道深谙其理,较之比臣,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尚且拿不定主意的难题,臣一时之间也难想出周全之策。然既蒙陛下差遣,臣自当尽心竭力,还望陛下允臣先梳理此战之得失!
臣观北虏之败,林丹汗拥众数万,马肥弓劲,最终为我军所破,并非其兵不悍,实因其军制已朽。其弊有三:
其一,火器不成军,弓马难持。北虏虽持少量火器,然无阵列、无协同,零星射击反倒不如弓箭便捷,终成摆设。反观我军车营火器齐发,声如雷霆贯耳,此非个人勇武可抗,实乃‘万铳齐鸣则势不可挡’之理。
其二,北虏军制仍循旧习,战阵全无章法。彼虽舍弃‘拖家带口’之陋习,然临阵仍凭蛮勇冲阵,遇我车营壁垒,犹如潮水撞礁,徒然填尸死伤。其部众被分割,联络不畅,正见调度无序,全赖首领威吓驱驰,并非真正之师。
其三,心志无有坚守,败则一溃千里。见我精骑冲杀,便以为万军皆锐;遇车营阻挡,即刻畏缩不前。乃至溃败之时,自相践踏、屈膝请降。此非兵无血勇,实乃不知为何而战,徒为利聚,利散则崩。
再审我军之失,虽胜犹警,我军此战胜在‘援速、阵固、火力集’,然深究内里,弊病亦显,若不革除,恐复蹈前车之鉴:
一曰边军与卫所,精锐失衡,屯田兵疲弱之患。延绥精骑,骄兵之态渐生。连战连捷固是大功,然‘敢于与倍虏对冲’背后,亦伏轻敌之险。
今仗恃骑勇而轻视阵型,异日若遇强敌火器环伺,恐成孤军冒进之祸。需严整军纪,重申‘胜不骄、败不馁’之训,更需以车营协同,磨其锐、练其稳。
卫所兵丁,承平积弊难消。虽为各卫精锐,然‘屯田为本,训练为末’之习未改,较于边军,器械粗劣、步法散乱。
此战若全赖卫所兵,恐难抵挡北虏箭雨。当效仿戚继光‘简卒练技’之法,汰老弱、专训练,更需以火器速成之术,补其肉搏之不足。
二曰车营火器,规模未竟,调度尚有掣肘。车阵形制,防御有缺,难敌立体攻击。正厢车、偏厢车虽能抵挡平面之敌,然面对城墙居高临下之箭石,只得‘举盾支拙’。
此非车营之过,乃形制未备,当仿西洋棱堡之理,于车阵之上增设‘仰射孔’,或配轻便抬炮以击高处。
火器规模,受困财力,未及俞大猷‘十干阵’之谋。俞公曾设想十万大军协同,车营、步营相济,然今我军车营不过六七千人,火炮数量亦有限。
非不欲扩,实因国库窘迫。当思富国强兵之策,或于边镇开屯田、兴工坊,自造火器、自足粮饷,方解‘穷而阵小’之困。
三曰诸军协同,功赏有私,全局调度需归一。友军支援,虽至而时机参差。孙传庭孤军挡敌半时辰,大同、蓟镇、京营骑兵方至,若再迟半步,车营或遭覆灭之险。
此非诸将懈怠,实乃通讯不畅、调度无章之故。当定各军行进序列、救援时限,以信炮、旗帜为号,使万军如臂使指。
功赏之议,推功大同虽善,然需循制而行。大同军残损可悯,然战功当以‘斩馘、护城、破阵’论实功。今若一味推功,恐伤他军锐气。宜立‘军功簿’,详记各营斩级、火器助攻、阵地坚守之绩,使赏罚分明,方得军心齐一。
陛下,此战虽胜,然实乃险中求胜。北虏虽溃,其势犹存,我军不过凭车营火器之利、诸将死战之功勉强取胜,岂可言大胜?
今观陛下连日纳妃、宴饮不断,臣恐陛下因一时小胜而忘社稷大忧,昔商纣恃强而亡,隋炀骄逸致败,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说完,秦良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朱由检前面听地入迷,听到最后却被膈应到了,忠言逆耳,虽然明知道秦良玉这是忠诚,为了他好,可还是有些难受。
难受归难受,但朱由检还是连忙上前将老太太扶起,头如捣蒜,连连称是,表示自己一定听从她的谏言,戒骄戒躁,戒酒!
(本章完)
第112章 周奎:桀桀桀,闺女你不受宠,陛下
第112章 周奎:桀桀桀,闺女你不受宠,陛下要废掉你咯!!!
朱由检的时间过得很慢。每天一睁眼,都有无数的问题等待着他去解决,颇有种度日如年、不得解脱之感。让他好想龙袍一脱,踩扁了翼善冠,大吼一声:“这破皇帝谁爱干谁干,劳资不伺候了!”
而周皇后的时间过得很快,天启六年二月嫁入信王府,至今也不过才过去两年而已。朱由检透过奏折的文字感受着帝国的惊涛骇浪,而周皇后却懵懂无知、岁月静好。只是两年时间里,她与家人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内心不免有些想念。
这天,她求得皇帝允许,将家人召入宫中。本来按照规矩,男性外戚是不得进入后宫的,不过朱由检自己都带头破坏了规矩,所以也就无所谓了。国丈周奎、国舅周鉴以及周皇后的生母一起进了皇宫。
朱由检不喜欢这一家子人,为了避免冲突,他并没有出面。就是用脚指头去想,他也能猜得到这一家子人进来是干嘛的了。
周鉴不老实,一进宫眼睛就到处乱瞟。带路的魏忠贤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见这憨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国舅爷,进宫有进宫的规矩,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我看两眼又待怎地?难不成这皇宫里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周鉴很不爽地嘀咕道。
魏忠贤面色变得难看,他冷声道:“周国舅,别让皇后娘娘难做。”
“你既晓得我妹子是皇后,你一个奴才怎敢对小爷这般说话?分明是你不知规矩,好个狗太监!”周鉴不屑地说道。
“畜生,你少说两句!”周奎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儿子,而后说道,“公公对不住,老夫教子无方,得罪了,给您赔个不是。”
说完,周奎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银元宝,但是临了又舍不得,偷看一眼魏忠贤,觉得对方似乎没发现,又藏了回去,换成一粒碎银,递了出去。
魏忠贤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表情难看极了。他这一生收受贿赂无数,从来没有一刻觉得银子竟然是如此丑陋之物。魏忠贤没有接过周奎的碎银,而是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必了,咱家怎么敢收您的银子呢?!”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杀意,但又慢慢按下。他就想不通了,怎么周皇后顶好的一个人,却有这样不上台面的父兄呢?要不是看在皇后平日对他们这些臣下还算亲善,要不是看在陛下对皇后还算宠爱,他真的要忍不住下黑手了。魏忠贤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希望这件差事能够早点办完。
“陛下对这家人的德性,莫不是早已心中有数?”魏忠贤心中一惊。
他最近也慢慢会意过来了,陛下保下他的性命,就是把他当成了一把刀,专门干脏活累活的。虽然他跟王承恩都常伴陛下左右,但分工是不一样的。不过他也没有怨言,反正这样的黑活他干得顺手,倒也不觉得麻烦。
至于脏了手、坏了名声,那他就更不在乎了,他早就臭不可闻了,整个朝廷除了陛下,谁不想杀了他?就算是他的那些个徒子徒孙,都恨不得他去死呢。
周皇后很重视这次探亲。皇宫目前处于一种相对贫穷的状态,她又没有执掌皇后印,能够调动的资源非常有限,但还是让膳尚监给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她知道自己父亲爱钱,也把平时自己攒下来的零钱拿出来大半,准备给父兄带回去。
然而,她满心欢喜地接待了家人,家人们的表现却让她非常难堪又难过。
“闺女啊,娘来之前去北顶娘娘庙上香求保佑,拴了个娃娃回来。你把这娃娃放枕头底下,一准能生太子!”说完,周母将一个泥捏娃娃塞到了周皇后的手里。
黄泥剥落,将她白皙透亮的手指弄脏,周玉凤感到有些不适,但这又是出于自己母亲的一片好心,于是只能勉强笑了笑,用手帕将泥娃娃包裹了起来,放到一旁。
然而,周母并没有就此罢休,继续兴奋地说道:“娘还在道长那儿买了求子秘药,你定要按时服用。道长说了,每月朔日、望日、晦日服这秘方,保管能生儿子,要是不灵便退钱!”
周皇后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只能勉强地说道:“母亲,我在宫里不能乱吃药的,会有御医给女儿诊治的。”
“御医懂个啥?御医最是坏种!听闻不给他们使钱,便要暗中使坏。闺女且听娘说,娘岂会害你?那御医才是顶可恶的,你千万莫要吃他们开的药!”
说着,周母压低声音说道:“娘听说先帝的皇子便是被人毒死的,你在宫里孤苦伶仃的,再不长些心眼可怎么活啊?虽说你是皇后,那些个妃子却个个都想着法子害你呢!呜呜呜,我那苦命的女儿啊……”说着说着,周母红了眼。
“对对对,咱娘说得对。”周鉴愤愤不平地说道,“妹子,我跟你说,这宫里可不像咱家里头。就说刚才领咱们进来的那个太监,便是个坏种!你一定得告诉皇上,把这死太监拖出去杖毙了!若不除了他,留着终是个祸害!”
“刚才送你们来的似乎是魏公公吧!”周皇后震惊地说道,她急得都要哭了,“你们、你们可别平白无故招惹魏公公啊!”
“魏公公?!女儿,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魏、魏忠贤吧?”周奎面色都发青了。
周皇后深吸一口气,说道:“父亲,您莫要怕,女儿稍后便向魏公公告饶,料想他总会给我这个脸面。只是你们往后切不可得罪于他,他乃是秉笔太监,深得陛下信重。”
“什么秉笔不秉笔的,还不是个太监?要杀要剐,还不是我妹夫一句话的事儿?”周鉴不屑道。
周皇后闻言,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只能对着周鉴说道:“兄长,我们不能让陛下犯难。”
“陛下、陛下,你嫁出去就不认自家人了不成?竟不想着帮衬家里些!说起来陛下也忒昏庸,妹子如今做了皇后,按道理也该给咱爹封个伯爵,给你哥我弄个锦衣卫指挥使当当。莫不是他早把咱们家忘到脑后了?”
“对啊,女儿,这件事情可不能忘咯。”周奎说道,“为父早前不是修书与你说过这事么?你怎的就不往心里去?这可不是单为了我,更是为你着想啊!你且想想,你在宫里孤苦伶仃的,连个照应都没有。
为父虽说挂着南城兵马指挥的衔儿,实则手里半个人马都没有,拿什么给你撑腰?你要是在宫里受了欺负,咱连替你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好歹封个伯爵,为父也能上朝面见陛下,实实在在给你做个靠山啊!”
“女儿我在宫里过得很好,没人欺负女儿。”周皇后轻声道。
“怎么就没人欺负了?”周奎的声音高了八个调,大声道,“那什么孙传庭,两个闺女都是皇上的宠妃,难道就没欺负过你?闺女啊,你可得争口气!你看那孙传庭都被皇上封了巡抚,你爹我却啥也不是。皇上再这么下去,怕是早晚要废了你啊!”
“不会的,陛下说不会的,陛下很宠爱我的。孙大人他是进士,有功名的,不一样的……”然而,周皇后说着说着自己却红了眼。
她擦了擦眼泪,却让手上灰尘在脸上化作一道泥污,她像是要碎掉了一样,颤声说道:“爹、娘、哥哥,咱先吃饭,吃完了再谈。”
“当家的,你怎么说话呢!”周母拧了一下周奎说道,然而,周奎却根本没有理会而是与自己儿子对视一眼,有些惊恐地说道:“闺女,你实话告诉咱,皇帝不会真的要废后吧?!”
“没有的事!”周皇后情绪失控地吼了一声。
“混账,你怎么跟爹说话呢?!”周奎面上挂不住,拍着桌子吼道,周皇后面色煞白,突然感觉小腹有些疼痛,不由得伸手捂住了腹部。
(本章完)
第113章 朕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在信王府的时
第113章 朕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在信王府的时候
吱呀!魏忠贤带着净军太监推开房门闯了进来,见周皇后动作,差点吓个半死。
“哎呦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娘娘坐下!!!”魏忠贤快疯掉了,“小福子,你快去请陛下过来!”
“别,本宫没事,魏公公,不要打扰了陛下。”周皇后急忙说道。
刚要跑出去的小太监闻言呆愣原地,看向魏忠贤。魏忠贤看着皇后略带哀求的眼神,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他知道现在最不能刺激皇后,不过这事他肯定会悄悄告诉陛下的。
此时周家人已经被这阵仗吓得六神无主,魏忠贤现在撕掉这几个人的心都有了,他肃声训斥道:“尔等都给咱家记好了!皇后乃国母,尔等是臣,见了皇后需得严守君臣之礼。便是称呼上失了礼数,已然是大罪,何况还敢对着皇后大呼小叫!”
说完,魏忠贤为难地看向周皇后,说道:“娘娘,您凤体有恙,依臣之见,这宴席还是到此为止吧。您且先回殿歇息,臣寻太医为您诊治。”
周皇后沉默片刻,低声说:“魏公公,你且先出去,容本宫与家人再说几句话。”
“臣,谨遵娘娘懿旨。”魏忠贤躬身行礼道,说完,还不忘瞪了周奎一眼,这才退下。这三个蠢物,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没人知道?!
魏忠贤关上门,从老太监手里要过内起居注的本子,交给小太监,让他带去交给皇帝。老太监这一次倒也没有吝惜他那宝贝的起居注手稿,而是忍不住摇头叹息,毕竟谁能想到皇后的家人竟然是这等不堪入目的货色?他甚至希望皇帝把这手稿烧了!一想到起居注记载了这玩意,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笔!
门内,一家人的气氛变得沉重。周皇后想不明白,以往她在家里不是这样的啊!短短两年时间的分别,他们一家人之间怎地就变得那么生分了?她难道不想给父亲求个爵位吗,可是她如今自身都难保,如何说得出口?
再者,其他妃子的家里非富即贵:像孙氏姐妹,她们的父亲听说更是打了胜仗立了军功。可是自己家里面有什么,叫父亲和哥哥打仗,他们能行吗?治理国家他们能行吗?大明无军功不得封爵,虽然外戚可以例外,可是她不敢啊!
周玉凤才刚刚从皇帝手中求得皇后位,却没有得到皇后权柄,战战兢兢小心维持着与皇帝的关系,又怎么敢得寸进尺呢?她宁愿相信是皇帝忘了,后面会补上的,难道要她承认,皇帝就是不愿意给她权力,就是不愿意给她家人封爵吗?她很害怕,皇后这个位置一旦上去就下不来了!
周皇后看着家人们,心中无比失落。本来是一场好好的探亲,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低声说:“爹,你求爵位的事儿,女儿自会跟陛下提。只是女儿如今身子不适,实在吃不下了,你们用过饭便回去吧。”
“还有赏赐与赋税恩免呢!”周奎提醒道。
周皇后闻言心中烦躁起来,她耐着性子道:“陛下近来着实不易,打仗耗费了许多银钱。田税这档子事,毕阁老盯得紧,亦是艰难,女儿我攒下些体己钱,爹爹且先拿去用吧。”
“才一百两?!“周奎接过一大包银子掂了掂,有些不满地说道。
周皇后见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急忙问:“爹,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贿赂?!”
“没……没有的事。”周奎眼神躲闪,不敢看女儿。
周皇后深吸一口气,说道:“爹,你把钱财还回去吧。女儿还在信王府的时候,陛下和先帝已经赐给你们宅邸良田,女儿出嫁亦有聘礼赏赐,如今家里吃穿用度原是不愁的,何苦再去拿别人银钱?况且您老人家并无权势替人办事,收了这钱又如何交代?”
“这不是还有你嘛。”周奎小声嘀咕道。
“爹!”周皇后气急。
“好好好,爹…不,臣听皇后娘娘的!”周奎不情不愿地说道。
周皇后扶着餐桌起身,失望地看了自己家人一眼,转身离去。
“闺女儿,娘给你捎来的泥娃娃和秘药,你还没拿呢!”周母喊道。
周皇后脚步一顿,继续推门走了出去,魏忠贤见状急忙迎了上来。
“本宫要去见陛下。”周皇后声音沙哑地说道。
“臣这就给您备上步辇。”魏忠贤急忙道。
“不必了,不过几步路,我走着去便好。”说完,周皇后直接走了出去。
魏忠贤急忙跟上,他难道不知道就几步路吗,可是皇后刚动了胎气啊,可把他愁死了!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小太监带来的谈话记录,面色也是阴沉无比。他虽然没有见周奎,但也知道周奎来肯定是为了求官求爵的。方才朱由检还在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不要紧的位置打发掉他们呢,没想到竟然还能跟自己的女儿吵起来,属实是有点不当人了!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王承恩禀报道。
朱由检心中一惊,将起居注手稿用镇纸压下,急忙起身相迎。朱由检从懋勤殿向后走到暖阁,与周皇后面碰。
周皇后本来只是想鼓起勇气跟皇帝提一嘴,给他父亲求爵的事,成与不成便由皇帝决定,她也不纠缠,可是一见到皇帝,她的泪珠就绷不住了。
“陛下!”周玉凤无比脆弱地喊道,朱由检听得心中一颤,他张开手臂,接住了踉踉跄跄跑来的周玉凤。
“陛下,我……呜呜呜哇哇哇!!!”周玉凤情绪崩溃,放声大哭,将鼻涕眼泪擦在朱由检的龙袍上。好在这只是常服,不是冕服,没有绣金丝,是可以洗的。
“你不必说,朕都知晓了,想哭便哭吧。”朱由检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你我乃结发夫妻,便是寻常百姓也晓得糟糠之妻不可弃,朕又岂会舍了你?
你且宽心,莫要胡思乱想,只管将养身子。至于你父兄,朕自会让他们衣食无缺,只是差事却是给不得的,这爵位么……”
朱由检眉毛都拧成了一团,周玉凤仰头看着他,泪眼汪汪地说道:“臣妾不想让陛下为难,既是陛下觉得不妥,那便作罢。臣妾,臣妾晓得总哭招陛下心烦,只是忍不住,呜呜呜……”
唉!朱由检叹气,他轻轻抚摸着周皇后的秀发,周玉凤没有错,只是摊上了一个奇葩父亲,而他也是个性子倔的,让他给周奎封爵,实在是做不到。
朱由检认真忽悠道:“你若是想掌御六宫,朕可以令你尝试之,可朕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差事,朕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在信王府、上头有皇兄撑腰的时候,做了皇帝反倒日日忧心。朕并非亏待你,只是爱之深啊!”
周氏哭累了便睡着了,朱由检把她抱到冬暖阁的床榻上,盖好被子。
回到懋勤殿,朱由检将前后两份手稿丢给魏忠贤,冷声道:“去查,谁给周奎贿赂的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有,他一个无职无权之人,如何得知宫围之秘的,查清楚!那什么泥人丢了,秘药找人去验过再丢!”
“启禀陛下,张瑞图张阁老曾到周家去拜访。”魏忠贤说道。
“他一个阁老,跑去拜访外戚?!”朱由检不可思议地说道。
魏忠贤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说起来这家伙还是他推上台的。他低声道:“张瑞图是词臣,陛下不好诗词,他走投无路之下,有此举亦不出奇。”
朱由检捂脸,他上台以后重六部而轻内阁,倒是把这货给忘了。他无奈道:“明日早朝,你找几个人弹劾他吧。”
“喏!”魏忠贤轰然允诺,犹豫了一下,他说道,“陛下要不要?!”说着,他用手掌划过自己的脖子。
“谁?!”朱由检一脸懵。
“国,国丈。”
“滚!”
“是,陛下,臣这就滚!”魏忠贤趴了下来。
“朕的意思是叫你出去!”朱由检被气到了,“等等,周奎不能杀,贿赂的人也别杀,打一顿丢回去,听懂了吗?!”
(本章完)
第114章 阴谋诡计还是机缘巧合?!
第114章 阴谋诡计还是机缘巧合?!
周皇后下午睡饱了,晚上睡不着,缠着朱由检要,如泣如诉。结果朱由检发现她是真的在哭。
朱由检的困境在于,他即使讨厌周奎一家,却不能喊打喊杀。
从公事角度来说,他们让人讨厌,但不是死罪。他不能只凭借个人好恶就对人生杀予夺,周奎将来做的破事,那是未发生的,也不能作为现在定罪的标准。
于私,周奎再怎么样也是周皇后的生父,别说不能光明正大地斩了周奎,就算真的是意外,最后也依旧会算到他的头上。除非他已经决定废掉周氏,可是他还做不到如此的绝情。
对于周玉凤来说,她的困境在于,她找寻不到自己的被需要感,找不到自己价值定位之所在。这也是大明防外戚制度下的一个弊端,小门小户出身的皇后,并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突如其来的荣华富贵,所以明代的皇后往往表现出一种奇怪的简朴。
她们在宫里织布刺绣,进行生产活动,往好了说,这叫为万民之表率;从个人来说,不过只是打发时间、实现个人价值的一点小安慰而已。偌大的一个帝国,她们织造的三尺布,又能顶什么事呢?
至于生育和性,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皇帝像是缺乏这些的人吗?明代的版本比较怀旧,她们还做不到舔着个脸拿这种事情来威胁皇帝、跟皇帝谈条件。
朱由检能够理解周皇后的这种不安,尽力安抚,却并没有解决的办法。对于他来说,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将自己的皇后处死或是贬黜。
但是周皇后的这种价值缺衡的感觉,只能自己去适应了。或许等到孩子出生,她将自己的精力投注到自己孩子身上以后,会有所改观。
朱由检此前就对是否要立周氏为后这件事情动摇过,他知道让周氏担任皇后,对她来说未必完全是好事,如今一看,果然应验。
可是如果不立她为后,那也是说不过去的,她王妃当得好好的,像燕王朱棣上位以后,都是当天就把燕王妃封后。
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无解的,选择哪一条路都得不到完美的结果,或是权衡利弊之后,选择自己认为相对更好的道路,或是掀桌,然后承受掀桌的代价。
第二天,朱由检在朝会上公开宣布,由于历代先帝有敕封外戚的不良风气,造就了遍地朱紫,这些外戚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惹得天怒人怨。
另外,大明为了奉养这些外戚,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这样的事情要从今改变了。从今天起,非军功无以封爵,外戚也不能无故封爵!
自砍一刀以后,朱由检继续放出炸弹:藩王、勋贵、有功名、官身的人,他们通过赏赐、有合法交易程序获得的土地,朝廷不收回,但是不能再无限度减免赋税了。
从今日起,藩王免税一万亩,国公八千,侯爵五千,伯爵三千,进士一千,生员三百,朱衣大臣额外减免一千亩,蓝衣五百,青衣三百。皇帝以身作则,八百万亩皇庄按照正税三十税一正常缴税。
这一次大家虽然还是不情不愿,倒是没有一大群人跳出来跟皇帝作对。
原因有很多:一个是大家都知道国家要改革,皇帝这次做得很留情面了,所以大家还能接受。
然后就是皇帝刚刚打了胜仗,风头无两,京营选锋高呼圣天子,孙传庭的三千精骑还压在北京,这一万多人打建奴是白给的,把京城百官吊起来殴打一顿那是绰绰有余的,百官不得不考虑忤逆皇帝的代价。
最后就是,你皇帝的命令是一回事,但谁家没点手段,这税能不能收上来,能够收上来多少,就要看皇帝和帝党群臣们的手段了。
其实大家都没有非要跟皇帝对着干的想法,只是遵循着自己的利益指引,很多时候都和皇帝利益不一致而已。至于皇帝死活、皇帝是谁,其实对很多人来说是没有太大关系的。当然,明摆着要砍死他们的皇帝那不行,必须落水,匹夫一怒还血溅五步呢。
宋代用不抑制兼并的手段,联合士大夫阶级压着其余的所有人,包括豪强、士绅、军阀、百姓等,一直富到了国家灭亡,而大明是穷死的,适当学习一下富宋,想来是没毛病的。
至于百姓,一群通过考试选出来的人,只会认为自己的成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怎么会把自己真的当成是百姓的代表呢?虽然士大夫们所学习的圣人之道教育他们要勤政爱民,但这完全只是凭借个人节操罢了,又能够指望多少人能够履行呢?
从阶级来看,他们是独立的士大夫阶级,与百姓天然就不属于一个阶级。有背叛阶级的人,而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从权力的来源来看,他们的权力部分来源于皇帝,部分来源于朝廷这个结合体,并非来源于百姓,那么他们又怎么会对百姓负责呢?
明朝从小农经济朝着商品经济转变,从田地里面刨食似乎创造不了太多的财富,但朱由检知道,农业才是一切的根基,浮盈对这个国家是没有意义的。毕自严急于证明自己,想要把太仓的白银收入提升,而朱由检却更希望获取更多的粮食,为此,账面上的数字没那么好看也没关系。
北顶娘娘庙贩卖生儿秘方的道士已经被东缉事场的校尉拿住了,这家伙还是个没有度牒的假道士,根本就不是北顶娘娘庙的正式成员。不过朱由检对僧道之流可没有一点好感,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以帮信为理由,敲诈了北顶娘娘庙三千两银子,并罚没了八百亩良田。
北顶娘娘庙是皇家敕建庙宇,是“蛐蛐皇帝”朱瞻基下令建造的,此后历代皇帝不断扩建、赏田,使得北顶娘娘庙越来越富庶。之前的皇帝怎么想的,朱由检管不着,反正现在养肥了,就轮到他收割了,都快要亡天下了,让这些被供养多年的道士出点血,不过分吧?
至于那个假道士,朱由检下令给他灌十斤他所谓的秘药,将他家产抄没。他那个生儿子秘药的成分是香灰和草药,还有升级版:香灰和补益气血的药,如当归、熟地、人参、甘草、红等。
周母买的就是升级版的,这些药有补血益气的功效,红活血通经,可致流产,也确实有通经助孕的作用,但属风险较高的偏方。也就是说,如果是未曾怀上的女子喝了这偏方,没准还真有些用处,但是已经怀上的吃了,却有可能导致流产,属于是钱买罪受了。
蠢人灵机一动,朱由检差点没了个孩子,可能连自己媳妇都被害死。
可是调查发现,假道士卖假药已经卖了很多年了,卖出去的药方也是固定的,确实不是受人指使,即便有,那也是如同《名侦探柯南》里面黑衣人那样的布局高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导别人的行为。
有罪、无罪不过只在皇帝一念之间,不管他是不是受人指使,就凭他这可以让人流产的药,和这药送到了皇后的面前,就足以掀起大案,把成千上万的人牵连进去了,京师震动,杀得人头滚滚了。
但是朱由检不想自己变得神经兮兮,所以就姑且把这件事定性成为意外吧,不过借此挑拨离间的事还是要做的。朱由检把调查的证据摆在了周皇后的面前,至于她是怎么想的,朱由检就不知道了。
只见周皇后先是面色煞白,而后泪水蓄满了眼眶,她目光带着哀求地询问道:“陛下,这供词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红很好辨认,周母带了很多包秘药过来,随便拆开一包就可以看见,对照医书,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可是臣妾母亲为何要害臣妾呢?!”周皇后神情都变得恍惚了。
朱由检微微一叹,搂着她轻声道:“或许这只是无心之失吧。”
整件事情最吊诡的地方在于,假道士家里面甚至还有不少百姓送的锦缎旗,诸如“妙手回春”“术精岐黄”“送子菩萨”等。
“道心融医道,悬壶现慈航。妙手驱沉疴,阴阳调泰康。”落款:天启二年四月,督察院御史李邦华?!!朱由检看着这一条锦缎旗,直呼离大谱了。
假道士喝了十斤秘药熬的药汤,这里面廉价版的也有,升级版的也有,喝完以后下面拉肚子,上面流鼻血,没了半条命,但朱由检最后还是把他放掉了。毕竟不管怎么说,他卖的并不是毒药。
坑蒙拐骗半辈子,一朝回到解放前,老道士被抄家了,家里搜出来三百两银子。透过审问的内容,老道士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捅破天了,他哪里知道那个妇人是当今皇后的母亲啊,要是知道打死他也不敢卖药给那妇人啊!
老道士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却被放了,出了厂狱以后,他对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个三跪九叩之礼,然后朝着自己藏钱的地方去了。
拿到钱以后,老道士连住所都没回,朝着北京城外走去,他的籍贯在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襄阳府均州,想必是准备返乡了。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东厂的番子的眼线,最后汇报到了朱由检这里,魏忠贤请示他要怎么处置此人。
朱由检拔剑四顾心茫然,兴意阑珊地挥了挥手说道:“由他去罢!”
(本章完)
第115章 土匪总督袁崇焕,野人总兵陈继盛
第115章 土匪总督袁崇焕,野人总兵陈继盛
福州,叶府,没错,就是大明大名鼎鼎的独相叶向高家!万历三十六年后,因内阁其他成员或去世、或拒不入阁,叶向高独自主持朝政七年!
此时,叶府内轻歌曼舞。戏台子上,衣着轻薄的舞女正在卖力表演,寻常人一掷千金难得一见的魁,这里来了一箩筐。
并且,她们很可能就在今晚会被送到某些人床上,所谓清伶馆人,在真正的权贵面前,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乌山曾氏曾老爷到!”
“涛园主人许氏许老爷到!”
“闽侯南屿水西林林氏林老爷到!”
“闽县竹屿邓氏邓老爷到!”
凤岗刘氏、螺洲许氏、连江孙氏、宁德游氏、晋江安平郑氏、南安洪氏、月港颜氏、海澄李氏、海沧吴氏、石码苏氏、永定江氏、上杭丘氏、建阳麻沙刘氏、邵武黄氏、莆田林氏……
整个福建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都来了。魁们心中砰砰乱跳,既紧张又期待。她们干着风月生意,平日里迎来送往,消息灵通,对于本省的这些大家族自然是如数家珍,这些随便拉一个出来跺跺脚,都可以让闽地震动的大家族,今天竟然齐聚一堂。
要是能得到哪一位看上,给她们赎身自然不在话下。于是,舞女们表演得愈发卖力。可惜的是,她们的表演似乎被无视了。各家族的话事人似乎根本就当她们不存在,而是三三两两聚成一桌,开始了窃窃私语。
“叶家主,不知此番上头传召我等来,所为何事啊,可是要逼捐?”许豸低声问道。
叶家现任家主、叶向高之侄叶宏微微摇了摇头,拱手行礼道:“在下不过是遵着总督大人的钧令,才在舍下备下薄酒请列位前来。至于袁总督有何差遣,在下属实不知。”
“以你府上的人脉关系,竟也不知?!”曾熙丙愕然道。
叶宏的脸色变得难看。人走茶凉,他伯父在去年去世以后,他家青黄不接,虽富而不贵,谁还把他当回事?可是这些话他又不能明说,说出来,其他家族不仅不会可怜他,还会趁着他们叶家虚弱,将他们生吞活剥。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才眼巴巴地攀袁崇焕等人的高枝,看能不能混得个一官半职。一个家族如果没有几个当官的,真就是被人欺负死啊!
“福建巡抚熊大人、福建总兵陈将军、两广总督袁大人到!!!”
随着门子的高声呼号,这些牛逼轰轰的大家族的话事人们纷纷起身迎接。只见叶府门外并排走来两位红袍大员: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衣服上绣着锦鸡补子;一人个子稍矮,整个人却十分精壮,衣服绣着仙鹤补子,露出半个身位。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身穿甲胄的大将,想必就是新来的福建总兵官陈继盛了,听说这厮是个从辽东跑来的野人!
“欻欻欻!”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支一百多人的标兵闯了进来。叶府的家丁还想阻拦,直接被标兵大手卡住嘴巴,喊都喊不出来,就被放倒了。众家主悚然一惊,虽然还能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实则长袖之下,手脚都开始忍不住打颤了。
自从俞咨皋那个废物把水师给葬送以后,皇帝龙颜大怒,直接给福建换了一套领导班子:一个两广的、一个四川的、一个辽东的,还他娘的是带着兵过来的!!!不好对付啊!
福建的这些家族这段时间都尽量低调,小心做人了。在情况没有明了、关系没有打通之前,他们是不敢惹是生非的。哪曾想到,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是逃不过啊!天见可怜,虽然福建地界上盛传着俞咨皋战败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出卖了消息,可这是诽谤,赤裸裸的诽谤啊!
明明就是他自己废物,都怪他自己,怪他自己啊!郑芝龙在海上拦路抢劫,对他们各家的生意影响也很大的好吧?他们都巴不得郑芝龙死呢!不过,也不是不可能,月港颜氏、海澄李氏、海沧吴氏、石码苏氏这几个,就很有可能跟海盗勾结,可是也不能牵连所有人啊!
叶宏见气氛不妙,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弯腰谄媚地说道:“几位大人,在下已略备薄酒珍馐,恭候多时了,还请大人先请落座。”
“好说,本督最好美酒了!”袁崇焕哈哈大笑,搂着叶宏的肩膀就走了进去。现场的气氛为之一缓,只有叶宏浑身难受,袁总督的五指像铁爪一样,深深嵌入他的肩膀,不知道到底在点他什么。
好不容易落座,叶宏摆脱了束缚,却感觉半边身体都麻了。他内心咒骂不已,但表面却还要维持着基本的体面。
“几位大人,可要在下唤来几位歌姬助兴?”叶宏低头道。
陈继盛眼睛发亮,却不好率先发言。要说江南的女子就是水灵,跟辽东那些被风雪摧残的婆娘不一样。他虽然不是野人,但确实没有南边这些贼厮会享受。他千里迢迢跑来福建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临死前享受享受怎么了?
他娘的,皇帝虽然够仗义,也很赏识他老陈,可是也太看得起他了吧?整个东江镇只有三条大的福船,剩下的就是一堆平底沙船、小舢板,能顶什么事儿?他就算全部带来,也不够大海盗郑芝龙的一轮齐射啊!
况且,平底沙船那是内陆河道用的,福船那是远洋航行用的,没有一种是适合近海打仗的,玩个球!昼伏夜出,对照着星图,他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从辽东溜到福建。
如果是跳帮互砍,他觉得十个郑芝龙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如果是正儿八经地海战,火炮对轰,那还是让他去死吧,他们不仅船比不过人家,就连炮也不如人家的粗壮硬挺。
所以,在与熊文灿和袁崇焕见面后,陈继盛提出了:想要打郑芝龙可以,造船!至少造出来三百艘大鸟船,就有得打了。
“陈总兵,你那什么大鸟船多少钱一条?”袁崇焕问道。
“我问过了,官造一千两,民造两千两。”
“那就是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可以,等上十年!”陈继盛冷笑着说道。
“不能扩建船厂么?”袁崇焕也不傻。
但是,巡抚熊文灿又给他重击:“袁总督,整个福建一年税收合计五十二万两,最多只能留存十五万两。这十五万两,要管福建卫所军饷、战船维护、福建官员的俸禄、飓风海啸之后的赈济银,其实早就已经入不敷出了。各地官府都在各显身手,才能勉力维护。”
不过,虽然福建留存的少,但是起运的也少啊!福建实际起运仅 10万- 15万两,其中又因“部费”“火耗”等损耗,中央实得约 1万- 2万两。
袁崇焕是直接在广西老家被一纸诏令起用的,熊文灿则是从京城来的,袁崇焕对于京城的情况不太了解,于是,他不甘心地询问:“难不成陛下着我剿除郑芝龙,朝廷竟未拨分文饷银?”
熊文灿面皮扯了扯,说道:“陛下没让你剿灭郑芝龙,是让你以打促合,配合我招抚他。朝廷的银两是有的,帐已经出来了,钱还拖欠着,或许等夏税招收之后会拨下来。”
“还要等?”袁崇焕眉头皱起,而后,他诡异一笑,夸口道:“陈总兵,本督要是给你搞来几百条船,你就可以把郑芝龙拿下了,对吧?”
“我没说过这话,再说了,你哪来的船?!”陈继盛大吃一惊。
“那你别管,本督自有办法!”
“就算有船,也至少要操练一年,不…最少半年吧?”陈继盛说道。
……
叶家,袁崇焕拒绝了歌姬的陪同,他笑着说道,“本督肚饥,美人什么的,先吃饱再说,饱暖思淫欲嘛!”
看见袁崇焕笑得猥琐,叶宏也只能尴尬赔笑,亲自为袁崇焕倒酒。袁崇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噗嗤!
袁崇焕把酒水吐出,怒骂道:“什么玩意?淡出个鸟来了!马尿都不如!你们本地人就是这样招待本督的吗?是不是看不起本督!”
(本章完)
第116章 梓潼,我把你家给抄了,你不会怪我
第116章 梓潼,我把你家给抄了,你不会怪我吧?!
“你们在做什么?滚出去!这里轮得到你们来撒野吗?我可是国丈,当今的皇后是我女儿!”周奎咆哮道。
一大早上,锦衣卫和太监破门而入,他本以为等来的会是自己的爵位封赏,却没想到家里直接被包围了。锦衣卫们正在翻箱倒柜查抄他们家的财物,将值钱物件全都从屋里搬到了院子内。
“爹,坏了!俺妹子不会真的被陛下给废掉了吧?”周鉴惊惶道。
“什、什么?!!!不,不可能的!玉凤说皇帝很宠爱她的啊,她如今还身怀龙子,皇帝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呢?!”周奎不可置信地反驳道。
“我的女儿啊!一定是有坏人暗害了咱女儿!天杀的周奎,我早就说过,要你不要送女儿去选那什么王妃,当初倒不如嫁给临县的王财主,也好过现在钱让咱女儿受罪!”周母哭天抢地地喊道。
“嗯?!”北镇抚司提督指挥使汤豫闻言愣住,与传旨太监相互对视一眼,却并没有言语交流。
“公公,公公您饶了我吧!咱们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啊?公公,这点心意您收下,还有这些,这些也给您……”周奎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掏出金银就要贿赂传旨太监。
汤豫锐利的目光扫向太监,太监脸皮忍不住抽了抽,后退半步。汤豫笑了笑,一挥手说道:“来人呐,将他们身上的钱财也给搜出来!”
“将军,将军!我们无罪啊,求您饶了我吧!我给你跪下了!”周奎扑通一下跪下,把汤豫吓得一激灵。他连忙让开,并让手下将周家人一左一右夹住胳膊架住,不许下跪。
不管周家人怎么呼号、哭天抢地,来往的锦衣卫都是一概不理会,只是一味地搜查东西。周家人在这种极大的恐惧之中呆了许久,周鉴的裤腿好像都有点湿了。
周家的仆人们很熟练地跪在一旁,表现得十分乖巧,倒也算不上惊惧。毕竟权贵被抄家嘛,他们没见过,也听说过,反正是波及不到他们这些下人的,顶天了就是将他们发卖,给谁干不是干呢?
周家是暴发户,可没有忠仆和家生子之类的,加上他们又抠门,对奴仆挑剔,奴仆们并不可怜自己的主子们。
一个时辰以后,锦衣卫们将周家三进的宅院搜查完毕。这虽然不是顶尖的宅院,但这里可是北京,百姓年收入十两白银,这院子就值两千两,掏空六个口袋也买不起。朱由检也不算亏待老丈人了吧?可是人都是欲壑难填的,他们什么贡献都没有,却觉得自己值得更多。
锦衣卫招呼着将周家的奴仆带走,将除这间宅子以外的房契、地契带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箱箱往外搬。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坑蒙拐骗、受贿索贿得来的钱财被拿走,周奎感觉自己的心尖儿都在发苦,更是笃定了自己的女儿已经被皇帝废掉了。他顿时感觉人生都灰暗了。
汤豫翻看着账本,正在规划下一站要去哪里。这些人也算可怜,有的是自己赶着上来送钱,有的则是被周奎忽悠的小官小吏、地痞流氓。
周奎承诺着让自己的女儿给皇帝吹吹枕边风,给官员加官进爵;等他有权势了,可以给那些个地痞流氓安排一个差事。而且周奎现在就有南城兵马指挥使的官身,虽然一个兵都没有,但官服、俸禄还是有的,穿上衣冠也能唬人。
终于等东西都搬运得差不多了,传旨太监才开始宣读旨意。其他锦衣卫都出了门,指挥使汤豫把守门口。周家人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等候审判。
“皇帝口谕:
周奎,你这个混账,你们一家子人都昏了头,给皇后进献下胎药,谋害龙子,坑害皇后,险些酿成大祸,罪该万死。
你犯的罪千刀万剐都不足惜,朕本不应该饶你,但念在皇后的情面上暂且留你一条狗命。
着罚没你等家产,处以禁足三个月。念你等往后安分守己,不要再惹是生非,给皇后抹黑。须知朕给你的才是你的!
钦此!”
传旨太监念完,将一包药材和老道士的供词丢在了周奎的面前,而后转身离去。汤豫将一百两银子砸在地上说道:“这是陛下赏你的。”
说完汤豫关上周家大门,落锁!偌大的周府里面就只剩下周奎、周鉴和周母三人。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他们悲喜交加,而后相拥而泣。哭了一会儿,周奎推开妻儿,爬到院子中央打开钱袋子,用后槽牙咬了一口,是上好的纹银没错。
周鉴凑过来舔着个脸说道:“爹,能不能分俺一半?呃,十两也行!五两,五两总可以了吧!我可是你儿子,亲儿子!”
“去去去,败家子,胆儿也忒小,还不回去换裤子!”周奎不屑道。
“我看你们爷俩都掉钱眼里面去了,现在有钱能买到东西吗?”周母絮絮叨叨说着,打开了院子中央留下来的粮食袋,还有一小包盐,这些粮食活是可以活下来了,就是要过几个月苦日子了。
周府门外前后各有士兵驻扎看守。国丈府被抄家了,这可是大新闻,整个北京城都热闹起来了。百官们虽然也听说过国丈有些不靠谱,但大明的国丈向来都是不靠谱的。现在周奎还没有得势,倒也没有闹出太骇人听闻的丑事来。
皇帝这样做就有点不当人了,而且国丈是重点吗?他背后的皇后才是重点啊!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废后?!
大臣们开始头疼起来,这大明皇帝怎么了,非要折腾自己的皇后吗?大臣们可不想再玩一出争国本的戏码了,于是有大臣开始拟奏折准备劝谏了。
而外廷风声鹤唳,内廷周皇后却一脸懵逼地看着净军太监一箱箱地往她院里搬东西。
朱由检及时出现解答了她的疑惑:“梓潼,我把你家给抄了,值钱的玩意都在这里了,你不会怪我吧?”
周皇后颇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既有感动,也有不安。她急忙问道:“陛下,你把臣妾爹娘怎么样了?!”
“朕只是罚他们禁足一些时日,没伤他们。你往后可以赏赐家人一些钱货,但需要恩威并施,不能一味纵容,更不能让他们在你面前撒野,这也是一个合格的皇后要学会的。
而且你已经嫁与我了,娘家是娘家,这里才是你家,你跟我才是一家人,懂了吗?”朱由检摸着周皇后的小脸说道。
“臣妾明白了。”周氏把头埋到朱由检怀里,低声说道,“是臣妾让陛下为难,劳烦陛下费心了。”
(本章完)
第118章 福建水深火热,陕西天赤如血,甘肃
第118章 福建水深火热,陕西天赤如血,甘肃海晏河清
福建道御史带头冲锋,而后又有十几个闽浙籍贯的官员跟上,一同弹劾袁崇焕。偶尔有一两个或许是跟袁崇焕交好的人,想要给袁崇焕开脱,也被淹没在唾沫之中。
他们字字泣血,朱由检还以为袁崇焕把福建士绅都给屠了一遍呢,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太棒了!可惜,他还是想得太美了。
朱由检以“不能临阵换将”为理由,拒绝处置袁崇焕,就算要处置,也要等到有明确调查结果再说,不可能只听从科道言官的一面之词。然后,以“皇后怀有身孕,不能久坐”为理由开遁。
回到书房以后,他也看到了袁崇焕的奏折。读完以后,朱由检不由失笑。不得不说,袁崇焕真是个小机灵鬼!朝堂上弹劾得他无恶不作,结果袁崇焕根本就没有要福建士绅一分钱,甚至他还给钱了,只是这钱给的有些侮辱人罢了。
他把福建本地土豪、大海商们的武装商船给强征了,按照袁崇焕自己的话来说是“租借”。一艘大鸟船造价两千两,可以使用几十年,他发发善心,折中一下,按照二十年算,所以他租借一艘大鸟船,每年付给船东家一百两银子;
如果折损了,也不照价赔偿,说是“为了避免折价损害船东的利益”,所以如果有折损,就赔他们一条全新的官造大鸟船。大鸟船是一种改进福船,是如今大明最先进的一种战船,可以搭载二十四门红夷大炮,航速快,船身坚固抗揍。
至于为什么官造反倒比民造便宜?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可以说两种船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东西,三条一千两的官造的,换一条民造的,人家都不愿意换!
于是,袁崇焕只费了几万两租金,就搞到了几百条大船。他也预料到了自己肯定是会被弹劾的,所以提前发来奏疏为自己辩解,希望皇帝可以保他!
内阁方面,毕自严小纸条警告说,袁崇焕这样会影响闽浙两地的丝绢出口,对两省赋税会有影响,对当地民生也有影响。打仗的事情他不懂,只是希望袁崇焕做得不要太过分,快点搞定郑芝龙,不要耽搁太久。
朱燮元的意见与毕自严完全相反。他提醒皇帝不要催促袁崇焕,要给他更多时间练兵、筹划;同时他也觉得袁崇焕这人不老实,应该加以节制,建议皇帝晓谕袁崇焕,要步步为营,不要贪功冒进,只要能够维持住福建的局面,遏制住那几个大海盗就可以了。
其他的就交给巡抚熊文灿,还是要坚定招安路线,大明的军力财力,不值得消耗在那群海盗身上。
张瑞图是福建晋江人,他跑去贿赂周奎那档子事,朱由检还没跟他算账呢!因为他中途跑路,魏忠贤准备用来弹劾他的人没来得及发言,现在又不知死活跑来为福建士绅说话。
朱由检直接罢免了他建极殿大学士的职,去了他的少师衔,直接把他一撸到底!理由嘛,是“通倭”,证据没有,让三司去查。
张瑞图是幸进的词臣,死得悄无声息,甚至都没有人为他鸣不平。他自己倒也算是识趣,担惊受怕了一年,如今也算求锤得锤,尘埃落地了。他在内阁过得也不好,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内阁真正掌握权力的是那两个身兼尚书职位的家伙,他这种只能干点边角料工作,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他也五十八岁了,回家乡颐养天年,没有什么不好的。见他还算识趣,朱由检允许他致仕归乡,赐予钱财驿传,不再追究他“通倭”的罪责。
袁崇焕给了朱由检一点点小惊喜,虽然之前是有点歧视他了。而甘肃巡抚梅之焕却给了他惊吓,他汇报说,自己在河套剿了八百多马匪,发现黄河水都变清澈了,出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因为天子圣明,才使得大明海晏河清。
他委婉地表示,自己戍守边疆几年了,很思念家乡,家里来信,老母亲病危,希望皇帝能够给他放个假。
同时,陕西巡抚洪承畴上奏称:“全陕天赤如血,黄沙蔽日,百姓惶恐。更有灾民‘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人相食,盗贼起’。”他再次申请朝廷拨款赈灾!
三边总督孙承宗上奏,说自己自从上任以来,一直都在整顿军备,裁撤老弱,训练新军。大半年来,整合出三个六千人的大车营,三镇凑出了一万骑兵。但是三边尤其是甘肃、宁夏,本就人丁稀少,无力供养边军,请求朝廷拨给粮食!
其实,哪来的海晏河清?不过是黄河流域不下雨,流量减少,流速降低,水土流失变少,导致泥沙沉降,黄河水变得清澈而已。陕西天空变红,也只是沙尘在日光照射下形成的特殊光学效果。两件事本质上就是一件事,那就是西北部大干旱!!!
陕西要粮、甘肃、宁夏也要粮。朱由检现在倒不是一点粮食都没有,问题是运不过去。他打算让孙传庭运粮回去,结果孙传庭告诉他,从京师到延绥要走差不多两千里。
倒是可以向西出居庸关,翻越长城八达岭,跨越太行山脉直达延绥,可是这条路不好走,大军难以通行,粮食更是运不动,只能走京畿走廊:出居庸关,经过宣府、大同镇,从山西北部回到陕北。相比于直线距离,要多走一千多里的路,最终运粮途中的粮食消耗会比运送到的粮食还要多。
朱由检无奈,只能让三千骑兵随身携带几千石军粮回去。这些粮食,军队自己吃都不够,想要用来赈灾就别想了。这三千精骑,如今一人双马甚至是三马,肥得不得了,用褡裢袋在马背上一边挂一袋粮食,每匹马载重一石,大概一个人那么重,倒也不会太损耗马力,影响行军速度。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用十天半个月甚至是几个月来赶路,是正常的事情,但这却让朱由检感觉非常难受。无论是消息还是物资运输,都受到了极大限制:地方的消息往往半个月才传到京师,朝廷的公文送下去也耗时良久,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这一来一回黄菜都凉了。
疆域辽阔也不完全是好事,国家本来就穷,物资还难以调配。如果大明的物资可以轻松运达,野猪皮早就被碾死了!大明是强大的,却浮浮囊囊,难以形成合力。
历朝历代对于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就是大力发展驿站系统,驿站就是帝国的神经网络,如果驿站出了问题,国家就会陷入瘫痪。而大明的驿传系统也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有时候皇帝让人送荔枝未必是因为喜欢吃荔枝。
(本章完)
第119章 灾民若可赈济,便赈济;若事不可为
第119章 灾民若可赈济,便赈济;若事不可为,则当优先保全边军
崇祯元年四月二十八日,一支规模庞大的马队孤独地行走在陕北大地上。赤红的天色下,这支马队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
如此数量的队伍,却显得异常安静。风沙呼啸,卷起黄沙,让整个世界都透着几分蚀骨的悲凉。
孙传庭骑在马背上,用麻布捂住了口鼻,只露出眼睛,其余人等也尽是相差无几的打扮。在京师的时候,为了参加入城仪式,他们将自己的盔甲擦得锃光瓦亮,可如今却都变得灰扑扑的,一点也看不出当初的风采。
或许是因为风沙,又或许是因为干渴,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明明三千人的大军,却显得格外安静,唯有可怜的马儿没有防护,总是被风沙呛到口鼻,时不时发出唏律律的咳嗽声。
这支百胜精锐,在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都不曾惧怕,如今只是静默行军,却感觉到了惶恐。他们依稀记得来的时候也是走这条路,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却为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标物都变得模糊。
若不是大伙聚在一起可以给予各自安慰,他们都要担心自己是不是走错路,担心自己回不了家了。
延绥镇无定河,之所以叫无定河,是因为这条河屡屡因为洪水而改道,河道无定,故而得名。见到无定河,也意味着他们距离回到老巢榆林卫不远了。
无定河流域曾经是一片水草丰美之所,孙传庭等人如今正处于无定河下游位置。榆林兵常常偷跑到这边放马,又被绥德县的牧民和绥德卫的守军驱逐,有时候闹大了,官司会打到延绥镇。
可是如今这里却是连草根都不见了,只留下漫天的黄沙,他们都开始恍惚自己到底是在陕西,还是误闯了哈密卫的沙漠。
他们上一次的水源补给还是在三天前的黄河,如今水已经快要用完了。本来打算在无定河再进行用水补给的,可是如今这里却只剩下了干枯的河床。百姓们都去哪里了,为何一连好多天都瞧不见人烟呢?
延绥精骑队伍之间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了起来。再得不到水源补给,他们就要杀马喝马血了。可是人可以喝马血,马怎么办?!拼命干仗好不容易捞了点战利品,难道就这样舍弃了吗?那这一仗岂不是白打了?!
孙传庭和副总兵杜弘域商量后,决定舍弃官道,沿着河道行军,如此没准还能有机会找到水源。他们沿着干枯的河床又走了半天,终于发现了除他们之外的人影。只见七八名分不清男女的枯瘦百姓,正蹲在河床上围成一圈。
队伍的到来,将他们从自己的世界之中拉出来。孙传庭眯着眼睛看去,只见几名百姓半蹲着起身,手里还抓着一条半干半湿、冒着蛆虫、环绕着苍蝇的死鱼,正在往嘴里送。他们呆呆地望着朝廷的大军,眼神里尽是麻木。
呕!孙传庭见状,忍不住一阵干呕。饶是见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他也有些无法承受这一幕的冲击。与此同时,涌上心头的是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又或者是自责。
这里是延绥境内,他是延绥巡抚,他不过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延绥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绥德州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双方对视了一会儿,鱼干从嘴里滑落,几人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表情来,从麻木变为惊慌。
“爹,快跑,官军来了!!!”一声沙哑的惊呼落下,几名百姓作鸟兽散。孙传庭面色一僵,刚刚举起的手也变得僵硬。
他正想与百姓交谈,却不曾想百姓却畏朝廷大军如虎。延绥是军镇,与寻常地方不一样,这里的百姓常年与边军作伴,甚至大部分都还是军属,不应当这么畏惧官兵的才对。杜弘域轻勒缰绳,连人带马窜了出去,其后十几骑相随。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饿得手脚发软的饥民自然是跑不过战马的,很快就被擒了回来。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咱们没有从贼,家里也没有粮食,不要杀咱们啊!!!”
孙传庭闻言愣在原地,经过好一番安抚和交谈,他终于弄清楚了情况。他们这么怕官军,是因为有边军扮作流贼劫掠百姓,或是杀良冒功。
饥民们组成打粮队,袭击地主庄园、乡堡,抢夺粮食和财物。
陕北大旱去年就已经开始了,流民却无力对抗朝廷,被无情镇压。天气转冷又下雪,他们靠着扒树、撅草根、吃土硬生生扛了过来,抗不过来的就死了,造反的也被杀死了。他们指望着那场大雪之后会是一个好年景,没想到雪融化之后,又是大旱。
陕北延绥镇防区内,除黄河以外的所有河流都断流了。起初,百姓们还为了争夺水源打得不可开交,后来河流彻底干涸,麦、粟、黍苗通通枯死。
别说庄稼了,找不到水喝,就连人都被活活渴死,大家彻底绝望。没办法,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人想要活命就要逃难。
百姓离开家乡,组成流民,想方设法找一口吃的;士绅们被灾民袭击,瑟瑟发抖,只能动用关系,威逼利诱,四处求助;官府无力赈灾,为了完成赋税的征收,却不想让治下的百姓跑光,流民被官军围追堵截,或擒或杀。
延绥民政其实也归属于陕西布政使司管辖,在巡抚地位凌驾于布政使的今天,其实就是归陕西巡抚洪承畴管辖。
但是洪承畴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他如今勉力维持着山西的秩序,尝试阻止陕北的流民南下,波及更多的地方。
陕西南部是水稻种植区,部分地区倒还过得去,但是如果被这些流民一搅和,整个秦地都要玩完。
洪承畴已经多次上疏,祈求朝廷拨给钱粮赈灾,但是朝廷却只是对他表示勉励,都是些囫囵话,却不见钱粮拨来。
孙传庭也感到了绝望,他忽然想起皇帝对于他的叮嘱。初听不以为意,如今对照着细看,却让他感受到了阵阵的寒意。
从京师出发返程前,皇帝对他说:“灾民若可赈济,便赈济;若事不可为,则当优先保全边军;边军若亦难保全,便需保住精锐;若连精锐亦难立足,便引军撤往山西。”
(本章完)
第120章 ,不反对,不代表赞成,不明着反对
第120章 ,不反对,不代表赞成,不明着反对,不代表着不会使小手段
明知是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君子之行。朱由检不认为自己是君子,甚至还觉得自己的素质有待降低,高的道德感带给他的只能是痛苦和折磨。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正是在崇祯元年爆发。那些个耳熟能详的大贼头:王嘉胤、高迎祥、张献忠、王自用,都是在这一年起事的。
对于注定徒劳的救援,朱由检不愿意将宝贵的物资投入进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将兵力撤回偏关以东、秦岭以南的最坏打算。陕西注定是一个烂摊子,这是天注定的,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那些觉得可以招抚的官员,是基于他们侥幸地认为,只要维持住局面,年景总会慢慢变好的。然而朱由检却知道,这不过是奢望罢了。
陕北百姓很可怜,但是其他地方百姓的命也是命,朱由检做不到牺牲其他地方百姓的命去救陕北的百姓,再怎么样,到头来也还是一场空。
那片土地已经渐渐不适合人类生存了,按照以往的经验,秋收的时候就是灾民彻底爆发的时候,陕北“火药桶”将被引燃。如今的朝廷还是别妄想救灾了,先考虑怎么样顶住灾民的冲击吧。
树挪死,人挪活,或许陕西唯一的出路是将百姓迁走。可是山西也是人口大省,干旱的情况只是比陕西稍好,而瘟疫的严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陕西要迁民,就只能往南入四川、湖广,往西跑去乌斯藏、吐鲁番。
不过相比于百姓,最要紧的是先把那些活不下去的兵调走,没有边军的加入,流民都尚且还能镇压。
朱由检决定把陕西的兵调往山西甚至是燕山防线,或许大明的兵力安排头重脚轻,不仅仅只是为了防备辽东,还是因为中西部养不活那么多的人。
朱由检是绝望的,推演局势越是深入,越感觉到了无解。这就是他摆烂的原初动力:保住自己这条狗命就算不错了,其他的人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好像最优解就是趁着现在局势还不错,麻溜地跑路迁都南京。不然留在北方就是一条死路,就算运气爆棚捏死了建奴,也还是个死。
对于朝廷和他个人而言,最宝贵的资产其实不是地盘,不是百姓,甚至不是钱粮,而是大明最能打的那几个兵团。
目前来说,就是朱燮元、秦良玉的川军兵团,袁可立的辽西兵团。孙承宗的三边军、孙传庭的延绥精骑、宣府大同边军等,只能算半个。
只要精锐兵团还存在,只要存在,甚至不需要打赢,那他就不算输,那么他这个皇帝就可以号令天下。
可笑秦良玉还以为他飘了,却不知道他这个大明皇帝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悲观。与其说飘了,不如说是破罐子破摔,及时行乐。
不过悲观也有悲观的好处:悲观到朱由检的这种程度,抗压能力就会特别强,因为把所有最糟糕的可能性都预料到了,所以轻易不会感到绝望,韧性会超乎想象。毕竟:再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不是吗?
既要又要就会什么都得不到,搂住自己能够搂住的,搂不住也不要勉强,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崇祯元年四月九日,大明各地举行了武举乡试,选出了七百名武举人,较历年人数翻了三倍。
五月二十八日,京师会试,报名的武举人近三千人,达到了历年武举的巅峰。这三千人里,只有一百二十人通过了会试。
按照以往的规矩,会试通过就是武进士,就可以获封武职了。可惜如今他们却还要经过殿试的考验,还有可能被淘汰。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武进士们没有像文举贡生一样放任自由一个月,而是被带到了京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殿试考核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他们每个人可以分到一百名三千营的步卒,他们要训练这一百步卒,用于参加一个月后的比试。比试的结果,对于他们能不能保住进士的称号至关重要,还影响着排名。
前五十组的士卒,则可以加入京营选锋,享受足额粮饷待遇,剩下的只能回去继续挨饿。
朱由检一鱼两吃:既要考验武进士的带兵、练兵、指挥能力,还顺便白嫖一批精兵。
其实朱由检还想公开比赛,邀请百姓参观,卖门票搞博彩圈钱的,但想想还是太轻佻了,时代容不下这样的先进版本。
五月,夏收开始,江南大丰收。苏州府“稻大熟,亩收三石”;松江府“夏收麦,秋收稻”,麦子熟了。
北直隶的冬小麦开始收割,山东“五月麦熟,农忙遍野”。两广因为旱灾粮食减产。四川、湖广、江西、福建……
无论南北都是一片丰收景象,除了倒霉蛋山西、陕西,各地的收成都很不错。
徐光启说:“北土秋成,视夏收尤重,若秋潦失收,则民必饥馑。”
在天灾背景下,原本最为重要的秋收受灾害影响尤其严重,反倒是作为补充的夏收不太受灾害影响,收成稳定。
这次夏收丰收令得朝廷上下振奋,半死不活的朝廷财政就指望着这次夏收回一口血了。
朱由检也很高兴,但是他现在发愁的是,夏收的粮食怎么样才能运到北方。依靠腐朽的漕运系统吗?他觉得海运才是出路,也不知道袁崇焕、熊文灿什么时候能够搞定郑芝龙那厮。
六月,王在晋带兵沿着京杭大运河转了一圈回来,将河漕运总督崔文升逮了回来,把去年秋收滞留的二百万石粮食拖了回来。只不过这二百万石粮食都被替换成陈粮,甚至是发霉的粮食,喂马都有可能拉肚子。
朱由检对于王在晋有些失望,他终究是个传统文人,难道所谓的百万漕工真就那么坚不可破吗?!
这次夏收的意义其实还不仅于此,这还是变法的试金石,整个户部严阵以待。毕自严宵衣旰食、目不交睫,毕竟他的诸多改革都是围绕着税制的,这次夏收如果税收没有明显的增长,那么他的改革就会变成笑话,他也差不多可以递交辞呈了,就算皇帝保他,他也没脸留下来。
而反对改革的顽固势力潜伏了那么久,也差不多要跳出来了,不反对,不代表赞成,不明着反对,不代表着不会使小手段,这是中央朝廷和地方势力的对决,考验的是皇帝对于朝廷,朝廷对于整个大明的掌控力。
朝廷多收一分税,他们拿得就少一分,是让朝廷收不上税,还是从百姓身上找补,总之没有人愿意少赚!!!
(本章完)
第121章 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第121章 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崇祯元年六月三日,早上七点,朱由检被热醒。左拥右抱,左边是李秋娘,右边是沈沛卿:一个身形修长,一个躯体娇小,肌肤泛着些微油光,如同羊脂玉一样,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扫上一眼就很难冷静下来。
朱由检感觉脑壳有些晕乎,像是中暑了一样。他的后背、头皮都冒了不少汗,被浸润的发丝贴在红扑扑的脸颊上。他在李秋娘的屁股上抓了一把,捏了捏沈沛卿的鼻子,将两人唤醒,而后在二女的服侍下冲了个澡。也就是需要上朝,不然他高低得……
皇极殿,朱由检入座之后,群臣百官才从殿外鱼贯而入。左班文官,自东阶升;右班武官,自西阶升;各衙门奏事官,列于丹墀之下,候旨依次奏对。鸿胪寺左少卿刘泽深用一种很装的调子唱道:“崇祯元年六月初三日乙未早朝,在京应参官员共七百三十三人。
内:文官自六部尚书以下三百零五人,武官自五军都督以下一百九十九人,俱已齐班;离京谢恩士子二百一十八人,系今年春闱新科进士,现于午门外候旨;离京辞官者一人,乃原建极殿大学士张瑞图,因年迈体衰难以供职乞归,已蒙圣恩准奏,着即日起程。”
“陛下,敢问可要一见离京诸臣?亦或着彼等于殿外谢恩,即刻起程?”刘泽深恭敬询问道。
“福建路途遥远,行之不易。着张卿尽早登程,不必再行繁琐礼仪,以免耽误行程。望张阁老归乡之后,能教化地方百姓,宣扬圣人教化,移风易俗。劝谕乡中百姓须重义轻利,舍小家为家国,按时按额缴纳赋税,以辎军饷,剿除倭寇,保家卫国。”
“好歹曾经是阁老,皇帝见都不见?”众人心中一沉,殿内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一辈子钻营,好不容易位极人臣,结果皇帝一句话就罢免了。众人都不免有些兔死狐悲,更何况张瑞图无罪啊!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政绩,但无功无过已是难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不就是为自己家乡说了几句话吗?谁当官不为家乡父老说话?无情无义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啊!皇帝有点霸道了,真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呗?殿下不少大臣手里捏着拟好的奏折,心中百味杂陈,陷入了犹豫,但更多的人茫然一扫而过,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新科进士,让他们都进来吧,朕有些话要说与他们听。”朱由检说道。
“陛下有令,宣殿外士子觐见!”
随着刘泽深率先出声,鸿胪寺序班的小官们当人肉喇叭复述两遍,声音传至大殿外。二百一十八名新科进士乌泱泱走了进来,他们挤在皇极殿门口,挡住了部分光线,使得大殿内的亮度都低了些许。
这些人还没有混成官场老油条,因为宣他们进殿并非常设流程,皇帝一般只会叫几个特别中意的人进来询问,甚至一个都不叫,让他们在殿外磕个头了事。
事发突然,他们都没有经过培训和彩排,进来以后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活像是一群呆头鹅。朝臣多是朱紫高官,看到这群官场新人,不免有些感慨万分,不少人面露追忆之色。
鸿胪寺卿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喊道:“陛下宣谕,众皆跪听!”
众士子手忙脚乱地跪下,跪也是很有技巧的,显然他们也不是很会跪。朱由检倒是没生气,不会跪好啊。
崇祯元年考中进士及同进士出身的有三百五十三人,其中一百三十五人留在京师各衙门观政,当实习生,干得好就可以转正;剩下的二百一十八名,给发一本“新手官员上任指南”就被丢了出去。
官方给他们发的是《诸司职掌》和《大明会典》,不过私下里更流行的是袁黄所著的《当官功过格》。他们就靠着这些指导书籍跑到地方,跟那些坐地虎斗智斗勇。
出身好的,家里面会给安排几个经验丰富的师爷、强有力的家丁打手、娇俏可人的小侍女或者书童;穷人出身,比如海瑞这种,家里穷得过生日都吃不起猪肉的,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庶民子弟就算考上了进士,也不意味着就能够平步青云了,他们的磨难才刚刚开始呢。不公平,从小时候人家念私塾,他们却只能去免费的县学、卫学开始,最终伴随他们一生。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多少满腔热血的士人就这样被磨掉了心气,甚至黑化,比那些家境好的官员更贪暴,似乎是要将一路来遭受的苦难贪回本。
朱由检向来对于演讲这种东西是不屑一顾的。时代变了,礼崩乐坏下,人们已经不像诸子百家时代那么地淳朴了。不过哪怕知道说这些场面话没什么用,他也还是打算推心置腹地说一下。
万一有哪个“小可爱”真的听进去了呢?大明确实是有不少圣学入脑、真心想为民请命的“傻子”的。
朱由检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朕尝闻汉唐之时有言‘宰相起于州部,猛将发于卒伍’,深以为然。
往者我大明多擢清贵之士居要津,此辈或德行无亏,于经史之学亦有造诣。承平之时,于振扬国祚、整肃朝纲固有益处,然值此多事之秋,欲靖难安国,恐非其所长也。
自嘉靖至今,天灾频仍,愈演愈烈。此非朕之失政,亦非奸佞乱国,实乃天地自然之变也!
昔周末、汉末、唐末,史书皆载连岁奇寒:周孝王时‘冬大雨雹,牛马死,江汉俱冻’,《后汉书五行志》亦记‘冬大寒,雨雹杀牲畜’‘夏低温,禾稼不熟’。
今此天象,轮及我朝,岂人力可违耶?古之豫州多象,江淮多鼍,今皆绝迹,岂真因天子失德所致?不过天寒地冻,彼等南迁以避寒耳!
朕自临御以来,自以为励精图治,亲贤臣,远小人,处理政事少有失当之处。南平蛮乱,北驱逐鞑虏,捷报频传,论及武功亦不逊前贤。然为何天不祚善,反降灾异?由此观之,天道运行,实与帝王德行无涉。
《荀子天论》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夫天道不可干预,唯当力减人祸耳。
自古王朝兴替,始盛终衰,中兴难觅,皆因积弊深固,转圜不易。今我大明,亡国之兆已显。若朕为亡国之君,尔等为亡国之臣,史册书之,必难称美;更兼异族若入关,剃发易服、焚史灭籍,恐青史留名而不可得,此诚亡天下之危也!
朕今授尔等为县令,返乡牧民,非为疏远,实按籍贯授职耳。按旧制,官员需避籍远任,阁臣多有谏阻。然治国之道,岂有定法?唯在权衡取舍耳!朕望尔等归乡,当为家乡父老做主,上承圣恩,下安黎庶,助乡里度过荒年,方不负平生所学。
尔等既为圣人门徒,当存希圣之志,勿以出身论高低!
新科进士,留京者、外放者,若考成优异,朕必不吝擢用;若有贪墨不法,定当锁拿严惩!尔等乃天子门生,朕望尔等为国家栋梁、股肱之臣,而非沦为刑部文书上待斩之囚!以上肺腑之言,望各铭记,勿谓朕言之不预也!”
皇帝亲口说国家快要完蛋了的冲击力还是很强的。所有人刚开始都以为皇帝只是说些常规的勉力之言,皇帝自夸的时候,众人心中还觉得皇帝也太不要脸了,却没想到皇帝最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想想,思想受到了冲击,变得有些沉重。
“天人感应”是董仲舒那厮的言论,算不得儒家正统,众人需要就拿来用一下,倒也并没有完全当真。因皇帝的话有点超出常规,一时之间众人都反应不过来,一个个都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最惨的是这些新科进士,刚刚步入官场,结果皇帝跟他们说国家快要倒闭了?!那他们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十年寒窗苦读,刚刚入编就要面临下岗风险?!他们一个个神情都变得恍惚了。
朱由检才不管他们怎么想,挥手令其退下。他的话确实不只是说给这群官场小萌新听的,也是在给朝廷百官做一个心理预设,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现在可能很多人把他的话当成是扯淡,但过几天就会见到箴言应验了,到那时不知他们会怎么看皇帝。
以上流程都不属于正式朝会流程,刘泽深在皇帝的指示下继续大声吟唱道:“今当奏事之期,有本者出列,无本者卷帘退朝。诸司官员,毋得交头接耳,毋得咳嗽失仪,违者鸿胪寺记过,奏请处分!”
话音落下,宣告朝会正式开始!而今日朝会的主体,正是关于各地赈灾的,众人将奏本正件递交给鸿胪寺官员以后,捏着手中的副本,心有戚戚,这是怎么个事啊,皇帝的锦衣卫又支棱起来了?!
(本章完)
第122章 你们可以反对,但朕不接受你们的反
第122章 你们可以反对,但朕不接受你们的反对!!!
最近朝臣们察觉皇帝对于赈灾的事情好像不太上心,只是一味地屯粮。又有内阁众臣张瑞图因言获罪、罢免官职,众人对于皇帝的态度捉摸不定,还是有些紧张的。
第一个上奏的是通政使田珍,他是代替地方官员念奏,怎么样也不会牵扯到他的头上,所以他一点都不紧张。
臣通政使田珍谨奏:陕西巡抚洪承畴飞章急报“陕地连岁凶荒,恳请圣恩赈济事”。该臣奏称:自天启七年秋冬无雨,至崇祯元年春夏,延安、榆林赤地千里,草根树皮皆尽,民多相食。
肤施、安塞、甘泉、安定、保安、延川、延长、绥德、米脂、神木、府谷十一县,自今岁以来滴水未下,以至于颗粒无收。祈求陛下蠲免逋赋,正额钱粮量行停征。
西安府属州县夏粮绝收,秋禾未播,饥民流离至省城者数万,请允许西安府开仓平粜,发西安府仓储粟米二万石,在延安、榆林等地设置粥厂赈济灾民。
田珍念完,躬身退回班列,众臣沉默,都看向皇帝。其实类似的奏章洪承畴不是第一次呈递了,从去年到今年就没有停过。但去年朝廷也就拨了二十万两,今年灾情更严重,却直接不管不顾了。
不得已,洪承畴只能贿赂通政使田珍五百两银子,希望他在朝堂上当众提及陕西灾情以及赈灾事宜,这样皇帝就不能再继续装作看不见了。虽然这样做有可能会得罪皇帝,但是洪承畴是真的支撑不住了。
毕自严眉头皱起,作为大明的财神,赈灾就是由他负责的。他看向皇帝,等待着皇帝的询问,结果皇帝却并没有叫他,只是缓缓地说了两个字:“准奏!”
“然后呢?!”众人心中一沉。
吏科左给事中李遇知先坐不住了,他是陕西籍官员,又在户部,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对家乡的灾情置之不理。
他顾不上朝仪,轻咳一声,站到御道上开口说道:“陛下,《大明会典》言‘凡地方水旱,有司即奏,户部速议赈恤。’陕地大灾,臣恳请陛下着户部速拨钱粮,给与赈恤!”
工部左侍郎南居益站了出来,恭声道:“启禀陛下,大灾之年,危中有机。陕地干旱,黄河水浅,正宜‘束水攻沙’,疏浚河道,行以工代赈之法,如此两难自解,一举两得!”
兵部给事中马懋才也出列说道:“陛下尝以李唐太宗自比,其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今灾民嗷嗷待哺,若不速赈,恐饥民相聚为盗,小则劫掠乡邑,大则啸聚山林。
昔黄巾乱起巨鹿,黄巢变于曹州,皆因灾荒失赈,遂成燎原之势。今大灾初起,正当防患于未然,若任由灾祸蔓延,恐陕北震动,关中危殆,还望陛下三思!”
马懋才是延安府安塞县人,他的家乡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南居益是西安府渭南县人;反倒是李遇知是陕南洋县人,灾情暂时没有祸及他的家乡。
众人见皇帝沉默,转而把目光投向首辅毕自严。毕自严无奈,也只能起身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诸臣工言之有理。陛下方才言‘天行有常,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陕北灾事急峻,确实不是陕地自己可以解决的,朝廷当予以赈济。”
“可……诸位回去写好奏疏,详细描述赈济的方法、所消耗的钱粮,朕会视情况选用你们的计策。”朱由检终于松口,可是众人的眉头却依旧紧皱着。拖字法嘛,说得好像谁不会一样。
不过让大家有些理解不了的是,皇帝难道跟陕西有仇吗?为什么要推三阻四不愿救济?难道山西的百姓就不是陛下的子民了?!陕西籍的官员有些伤心了。
如果是吏部官员留意过的话,甚至会发现皇帝把新科进士派遣各地,偏就是陕西籍的没有派,而是留在了京师。有挂念家乡、心急如焚的,甚至顾不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进士功名,直接辞官跑路了。对于这些人,朱由检倒是保留了他们的功名,不予追责。
多少陕北的人想方设法逃难,做梦都想离开,这些人却非要做逆行者。可是他们赤手空拳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没办法,朱由检只能规定:真想回去的就上报,可以领个县令的职位;跑路的也追补一份任命书,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他们自己了。
河南、山东处于黄河下游,当地官员上报黄河下游已经断流,请求免天启七年拖欠钱粮,缓征崇祯元年正赋。
“开封、河南二府自元年春无雨,蝗蝻蔽天,禾苗尽毁,民食草根,逃亡过半。”
“南阳府属淅川、内乡等县,五月暴雨连旬,丹江、白河决堤,淹没农田万顷,溺死千余人。”
“济南、兖州自元年正月至五月不雨,飞蝗蔽日,禾稼无收,民多鬻子为食。”山东巡抚请求“发常平仓谷 2万石”赈济,同时允许灾民“采野菜、树皮免罪”。
“顺天府所属州县春旱,夏五月雹如卵,损麦禾十之七;保定府真定、河间等县旱蝗并发”,顺天府尹请求“查勘灾田,减免部分田赋”。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河间府属州县连岁无收,至元年秋,人相食,盗贼蜂起”,请求赈灾和派兵剿匪。
“应天府属江浦、六合等县,大雨,长江泛溢,圩田尽没”,请求减免赋税。
“凤阳府自元年春至夏不雨,蝗蝻食禾,民多流亡,祖陵所在之地亦成赤地”,请求拨款赈灾以及修缮皇陵。
太原府、平阳府,武昌府、荆州府,长沙府……
朱由检越听越不对劲,真的是奇了怪了:明明各地大丰收,怎么突然间全国上下各个州府都遭了灾,伸手找朝廷要钱了呢?!毕自严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拳头紧紧攥住。谎报天灾抗税,可是各地传统啊,有人想要他死啊!
毕自严出列奏道:“陛下,各地所报灾情,水、旱、蝗诸灾不一,轻重亦有别,赈济之策自当因势利导。若一味泛泛赈济,一则朝廷钱粮有限,二则恐难收实效。臣恳请陛下简派钦差大臣,亲往灾区踏勘灾情、核验虚实、安抚百姓,再据实地所查,量情施以赈济之策。”
“准。令保定巡抚卢象升,自巡保定、真定、河间、顺德、大名、广平六府,及紫荆、倒马、龙泉等关灾情。令英国公张维贤率神机营选锋八百,巡视北直隶其余受灾州府。令御马监太监曹化淳率神枢营骑兵选锋三千,巡视南直隶。”
“陛下不可!!!太监贪暴无度,陛下欲再兴税监,重蹈‘高淮乱辽’之覆辙乎?!”礼部尚书来宗道大声疾呼。
“陛下!祖宗法度,文臣巡按地方,例由都察院差遣;武臣掌兵,不得干预民政!今命保定巡抚卢象升自巡六府,又令英国公张维贤、太监曹化淳分领京营巡视南北直隶,此乃以武干政、以宦乱权!
卢象升虽为巡抚,然提督三关乃武将职掌,今令其兼巡民政,是欲使边将手握地方生杀大权乎?英国公世掌京营,若以勋贵巡视州府,置按察司、巡按御史于何地?
至于太监……阉宦监军已是祖制弊端,今又令其率骑兵巡视南直隶,岂不闻‘缇骑所至,鸡犬不宁’?前年苏州民变,正因税监纵兵抢掠!”吏部尚书房壮丽帮腔。
王在晋也出列说道:“陛下,英国公部八百选锋,日耗粮百石;曹化淳三千骑兵,需战马三千匹、草料千束。太仓库现存银仅四十三万两,若再支京营巡视费用,恐陕地赈银无着!
且北直隶、南直隶相距数千里,令勋贵、太监分巡,必致南北文书往返延误,反使灾情加剧。臣请陛下收回成命,仍依旧制,令南北直隶巡按御史速查灾情,三日内造册奏闻,所需兵丁可由各府卫所抽调,无需惊动京营!”
朱由检无视他们,继续说道:“令阁臣李国棤领兵八百巡河南;令前五省总督张鹤鸣起复,任两湖巡抚,加都御史衔,巡视湖广;起复前礼部主事刘宗周为珠江巡抚,加御史衔,率孝陵卫八百,巡视两广;令袁崇焕巡视闽浙;命石柱宣慰使马祥麟率白杆兵五千巡视云贵川,核查灾情,督促赋税,震慑宵小!!!”
“陛下,此乱命也!”兵科给事中刘懋激动地说道,“恕臣难以从命,请陛下收回成命。若是陛下一意孤行,臣必予以封驳!”
吏科给事中孔闻诗出列说道:“陛下所设珠江、两湖巡抚,未先例、乃闻所未闻!还请陛下谨遵祖制行事,切勿私设官职。况要害之臣应当廷举得之,选出德才兼备者方能服众,还请陛下三思!”
右都御史单明诩说道:“陛下,大明各道本就设有御史,巡视天下、风闻奏事本是御史之职。陛下如今另设巡使,令得都察院无所适从,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派遣御史巡视地方。”
朱由检目光扫向内阁众臣:兵部大佬朱燮元眼观鼻、鼻观心,好像睡着了;毕自严面沉如水,没有出声;其他大猫小猫几个看到皇帝目光看来,竟然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看来内阁是被皇帝整怕了。
勋贵这边,秦良玉目光坚定,张维贤好像有些兴奋。如此,朱由检就安心了。果然把害圈之马丢出去,就不会再发生群臣逼宫的事情了,前首辅黄立极开除得对!
既然没有朝廷百官跳出来辞职,那么朱由检就当他们通过了。至于给事中,那是什么玩意?朱由检淡淡道:“太祖设给事中,是为了行‘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不是来给朕添堵的。你们可以反对,但朕不接受你们的反对!!!”
下朝之后,朱燮元找到朱由检,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你太心急了,长此以往,恐君臣离心!”
“朕急需钱粮。”朱由检淡淡道。
朱燮元点了点头,说道:“陛下需谨防宵小。”
“朕晓得了,朱卿,朕给你派遣一营禁军吧。”朱由检继续道。
“也好。”朱燮元笑了笑,说道,“臣老咯,若是臣年轻之时,何惧宵小?陛下尽管放手施为,关内但有乱臣贼子,老臣自会替陛下一一剿灭!”
好狂妄!朱由检为之侧目,这老头此刻在他眼中,像是会发光一样,大家都姓朱,难不成是一家人?!
(本章完)
第123章 不完美的改革,不完美的招安,只有
第123章 不完美的改革,不完美的招安,只有朕的闺女最完美!!!
七月,夏税征收完毕,包括正税、杂税、辽饷等在内,合计征得税银一千八百万两,粮食一千二百万石。
六百万两留存地方,一千二百万两转运至京师。漕运额定为五百万石,北方漕运之外输送京师粮食额定四百万石。
八月,税银、税粮陆陆续续转运到北京。太仓得银八百万两,途中因为各种原因,诸如山贼、漂没、蒸发等,损失了三百多万两。其中,两广云贵的一百多万两还在路上,也不知道能到达多少。
反正朱由检是受够了陆运的龟速,迫切希望建设大明的无敌舰队,毕竟就算是广西,也是有海岸线的!税粮归仓五百万两,主要是北直隶以及山西、山东、河南等部分临近州府的税收;南方只运来了几十万石,大部分都还在运河上飘着。
派遣出去的,张维贤在北直隶被山东的白莲教给截杀了,半个步火营,八百人战死了十八个,毙敌三百。找不到幕后指使,朱由检将临近东明县、长垣县的县令给撸了,替换成新科进士。
马祥麟遭遇了贵州土司反叛,双方厮杀了半个月。五千白杆兵杀敌三千,俘虏叛贼军民两万余,白杆兵折损千人。贵州的税收不抵抚恤!马祥麟被弹劾,贵州总督杨述中被弹劾,朝臣建议将秦良玉、朱燮元调回西南。
袁崇焕在福建杀疯了,中央地方弹劾他的奏疏超过了五百封。袁崇焕不谈五年平辽了,现在吹嘘的是:让他放手施为,十年内可以使得福建一省财税养全国之兵!他抢了福建当地豪族的鸟船,封锁近海,大收过路费。
原本月港注册的合法商船只有五十多艘,一年收税三万多两白银,朝廷还美得不行。实际上,仅福建一带就有大小商船三千多艘。每船次平均收取五两银子的过路费,每年光是过路费都能榨取几十万两白银。
来往船只的贸易额高达五千万两白银以上,海贸利润恐怖。如果朝廷真能把海贸利润全部吃下去,还真的可以养活全国军队!
袁崇焕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不过做的是木材生意,在两广边境上来回倒腾,也算小有身家。可是他感觉自己家族跟这些大海商相比,简直就是土鳖。
朱由检派出的这些人,原本是来巡视各地灾情的,但现在大家都管他们叫“巡税使”。其中以袁崇焕干得最出色,将福建省的税额干到了二百万两。
不过这都是有代价的: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收夏税期间,山沟沟里莫名冒出了非常多的山贼,截杀税吏、抢劫税银,剿之不尽。
新建的福建水师搞来了二百条大鸟船,如今已经报废了三十条,被以郑芝龙为首的各路英杰堵在港湾里不去。但是郑芝龙也很抓狂:上岸他打不过明军,明军舟师躲在港口里,借助步卒的保护,他又拿不下。
袁崇焕就像个缩头的王八,无论他怎么挑衅,或是示弱诱敌,袁崇焕都不为所动。他的生态位被袁崇焕部分挤占,抢不到人口,拿不到货物,手下船主们怨声载道,已经快要弹压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的船队就要分崩离析了。
虽然就算窝在东番,跑一下日本南洋航线也能活,但是海上兼并比陆地要残酷得多。他走到现在,击败的敌人不少,得罪的人太多,一旦失势,怕是会不得好死。黑的、白的、阴的,什么招数他都用了。
他想像以前一样使钱贿赂大明官员,让他们出卖消息,最好就是在朝堂上发力,把讨厌鬼调走。可惜现在福建的豪绅还反向给他送钱,希望他搞定袁崇焕呢。手段无用,双方长久对峙,陷入了僵局。
无奈之下,郑芝龙只能旧事重提,去年是朝廷求着他诏安,他觉得条件不符合心中的预想,所以拒绝了;这一次,轮到他主动请求朝廷将他诏安了。
郑芝龙的底线是保持手下舰队的独立,官大官小无所谓,最好再拿份军饷。他希望被朝廷收编之后,可以继续他的海上贸易,与朝廷合作打压异己;不再劫掠大明的船队,改为收保护费;迁大明灾民去填充东番。
袁崇焕跃跃欲试,打算干脆把郑芝龙诓到陆上弄死算了,什么玩意也敢来跟他抢保护费?!
不过被熊文灿给阻止了,熊文灿感觉袁崇焕这厮最近有些太得意猖狂了。皇帝是保住他没错,但前提是他得完成皇帝的吩咐才行啊!皇帝是让他们来诏安郑芝龙的。
嘉靖年间,大海盗汪直被浙江巡按使王本固诓杀。汪直死后,其部众失去约束,倭寇之乱反而加剧了。可见,杀死一两个贼首,于大局根本就是于事无补,还会透支朝廷的信誉。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朱由检困守京师,对于外界的了解只能通过各地的奏折,了解到的消息是非常失真的。不过从字里行间,他还是感觉到了大明南北的巨大割裂。这种割裂体现在方方面面:南北朝廷的割裂,士大夫之间也有割裂。
北方文人嘲讽南方士大夫“柔弱浮华,空谈误国”,南方则鄙夷北方“粗鄙野蛮,不通教化”。这种地域偏见渗透到社会各阶层。
南北武力差距目前还没有完全体现,但是经济差距已经到了非常离谱的地步。郑芝龙那厮手里不过几百条船,纠集了三万多乌合之众而已,每年创造的利润却超过了一千万两。
朱由检费劲巴拉,豁出去才刮了不到一千万两的税,整个国家收入比不上一个破海盗,真的是太荒谬了,朱由检承认自己眼红得可怕!
在招抚郑芝龙的问题上,朱由检犹豫了。现在郑芝龙集团已经非常可怕了,袁崇焕怂恿他集中力量将东南倭寇一举剿灭,福建总兵陈继盛打小报告投诉袁崇焕就是瞎搞。
他现在如履薄冰,手下战死了不少,一不小心就要重蹈俞咨皋的覆辙,再次把福建水师葬送。他强烈建议皇帝见好就收吧。
其实朱由检犹豫的倒不是剿抚问题,是他犹豫着要不要将郑氏集团这个怪物并入大明的卫所系统。要知道,原本历史上这样干,结果郑芝龙成了福建的土皇帝了。
郑芝龙这个人,年少成名,人生过得太顺利了,中年却成了废柴。他其实算是无国籍人士,对于大明、对于自己的民族,根本就没有什么认可度可言。受大明诏安他没有任何心里压力,往后滑跪满清、出卖南明皇帝他也没有任何羞耻感。
最终,朱由检还是决定不要引狼入室了,下令诏安郑芝龙,封其为海防游击、东番总兵官。
让他留在东番,继续经营自己的老巢;他手下的船队不许再劫掠大明的官船、商船,至少明面上不能这样干;允许他的商队靠岸贸易,但要交税;命他和福建水师合作,绞杀除他自己以外的倭寇。
说是招抚,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停战协议,在郑芝龙和大明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前提下,先罢战,对付其他的海盗团伙和红毛番。
但这只是暂时的:要是大明水师发展起来,他就是一辈子的大明忠臣;要是大明被流民和建奴打垮了,郑芝龙肯定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岛主。
敲定招抚事宜之后,福建海贸恢复正常,福建的动乱也逐渐平息。各家要求袁崇焕归还租借的大鸟船,甚至宁愿不要那一百两的租金,但袁崇焕却以“未满一年”为理由继续拖延。如此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弹劾的。
大明上上下下闹腾了三个月,终于消停了下来。结果自然不是非常圆满,改革也必然不彻底,但至少朱由检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税,大明也没有因此而玩完,又活了半年。朱由检有些开心。
崇祯元年八月十四日夜,月亮又大又圆,随着紫禁城里的一声啼哭,朱由检的大女儿出生了,母女平安,朱由检眼泪都攥出来了。
孙世绾有一丝丝失落,除她以外,内廷外朝,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她要是生男孩,才是真的麻烦!
不过朱由检倒是很喜欢自己的女儿。他潜意识觉得,大明是没有下一代皇帝了的,所以男女对他来说其实意义不大。
他巴不得全生女儿,省得那帮大臣挖空心思,提前投注,甚至让他落水,喜迎幼帝。
(本章完)
第124章 大女儿小名丑丑
第124章 大女儿小名丑丑
乾清宫西暖阁,朱由检从谈太医手中接过自己的女儿,抱着她蹲在了床边。孙世绾疲惫地睁开眼睛,盯着闺女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苦着脸说道:“好丑啊!”
“额!”朱由检闻言哑然,“丑吗?这不是挺好看的吗,有鼻子有眼的。”
这娃娃或许是紫禁城建立二百年以来第一个出生在乾清宫的孩子。不得不说,朱由检偏心得理直气壮、偏心得明目张胆,以至于后宫诸多妃嫔都隐隐以贤妃为首。至于两位皇后,那跟她们不在一个阶层了,是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关系。
她们对皇后若即若离、敬而远之,反倒是绾绾来得早、地位高,跟周皇后关系还算不错,而周皇后又跟懿安皇后、皇嫂张嫣关系最为要好。
明代皇子需要按照字辈以及五行相生取名字,公主就随便了。按照习惯,大明公主往往在出嫁前才会取大名,平时官方以“皇长女”“皇三女”等称呼,私下里称小名。
由于孩子妈觉得她丑,所以朱由检的大女儿就叫作“丑丑”。明代人也喜欢迭词,皇室也有取贱名的传统,所谓“贱名好养活”。
皇帝生女,本来朝廷不会有什么反应,不过这也证明了皇帝的生育能力,可喜可贺。大明皇帝致人怀孕的能力从来不差,但是不知道从哪一代皇帝开始,想生下来一个健康的孩子实属不易,甚至刚出生就是死胎。
丑丑六斤三两,哭声嘹亮,能吃能睡,得配俩奶妈。
外廷反应平平,朱由检却借口庆祝,给三千京官每人发了二十两银子的红包。主要是收税这段时间,干活的顶着同僚压力猛猛干,不干活的顶着皇帝和宰辅的压力猛猛弹劾,委屈的委屈,怨恨的怨恨。
朱由检收夏税肥了一波,也得安抚一下手下们。官员不也是“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的嘛?对他们太好不行,对他们太恶劣、相互视为仇寇,也没办法开展工作。
二十两红包是朱由检私人发的,不仅太仓收获喜人,半年税收足了往年一年的量,朱由检的小金库也回了一波血,他的内帑目前有银二百四十二万八千两,粮仓有粮食四百万石。
除了私人红包,朱由检还让户部给百官补发了一个月的足额俸禄,这个是整个大明中央和地方官员都有的,不过地方俸禄名义上是朝廷发放,实际操作还是从地方财用拨款的。
朝廷战事危急,要钱要得紧,前几年地方留用税被压到了一成,老实上交的地方官饿死,也有人直接瞒报的,朱由检如今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三成左右,朝廷跟地方三七分成,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只是想多收点税而已,大明是穷死的。
大水漫灌之后就是论功行赏了,朱由检说过要赏罚分明,不然官员干活不积极。朱由检让毕自严把能干的、干得不错的手下列个名单出来,这是公然让他拉帮结派、培植党羽。
但凡他有私心,就可以通过这种办法权倾朝野,甚至最终架空皇帝,历史上很多权臣都是这样来的。
当然,人都是有私心的,毕自严也不例外,不过文武分隔一定程度可以避免,他成了皇帝鹰犬也自绝于百官,想要成权臣多少有点难。
按照大明传统,首辅是要发挥带头作用,与任性的大明皇帝对抗的,投靠皇帝的首辅有多招人恨可想而知。
一场大巡下来,地方的官员被撸下去很多,这样就空出了很多位置。北京官员的正常编制其实只有一千四百多,实际上却有三千官员。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要紧的干活的位置缺员,吃干饭的闲散人员却不少,像勋贵、荫庇官员就是这一类。这些人也不能粗暴开除掉,不然谁知道会不会蹦出一个李自成来。
驿站开支不小,效率却不太行,北边的还勉强能用,南方的简直不堪入目。很多时候,地方的公文都得另外雇人护送。毕自严一直有进行驿改,走的是张居正的路子,但他却没有张居正的威望和手腕。
张居正驿改是拒绝闲杂人等违规使用驿站,违令者严惩,为此他甚至把地方巡抚级别的官员给下狱了,这才终于发挥了些许作用,削减了驿站的开支。
但是大家见毕自严混得那么好,怎么可能愿意让他专美呢?大家眼看皇帝铁了心支持毕自严改革,又没什么阻止的办法,那么就只能加入了。
刑科给事中刘懋在奏疏中指出,驿站每年耗费数百万两白银,且官员私用、勒索驿站现象严重,建议裁撤冗余驿站,削减经费。
“嗯,建议得很好,”朱由检心想,“建议他下次不要建议了。”
其实什么税制改革、恢复张居正考成法改革,这些都是流于表面的东西。真正的深入改革,应该是改革大明这一团糟、无比混乱的官制,责权不明、相互掣肘,想做事的被阻扰,想让人做事吧,他们又可以相互推诿。
明明是个刑部给事中,却可以对驿改发表意见;不同部门的官员不能专司职责,六部之间跳来跳去,导致一点专业性都没有。真正能干活的只剩下了手下的吏员,吏员升迁无望,只能拼命捞钱。
这部分才是大明的底层代码、屎山代码,朱由检还不敢去碰,因为真的有可能导致整个大明的崩塌,只能捏着鼻子勉强使用,依靠着少量的能臣干将,拖拽着整一个臃肿低效的大明朝廷。
卢象升干得很好,管辖下的州府都交足了夏税税额,而后将税银亲自押运至京师,分毫不少。不像其他省份的税银,运着运着就少了两三成,就这还是看在皇帝打了胜仗,大明一时半会不会完蛋的面上。
如果是流贼遍地的时候,他们就更有充足的理由让税银漂没了。朱由检就是要打肿脸充胖子,吊住一口气。
国家不是一点点变弱的,是在某一刻,突然之间“嘎嘣”一声猝死的。为什么万历以后大明税收断崖式下跌?还不是因为萨尔浒之战打输了?!
奢崇明和安邦彦也是看着朝廷在辽东战败才反叛的,非常黑色幽默的一点是,他们反叛的时候,是打着北上支援辽东的名头,发动的偷袭。
在朝堂的一些官员的眼里,秦良玉跟这些反叛土司是没有区别的,都是土司。所以他们不喜欢秦良玉,也不明白为什么几代皇帝都那么信任秦良玉。
卢象升刚刚升迁还没半年,短时间内不适应再升了,倒不是朱由检舍不得,只是安排好的官员不宜频繁调动,可以累功升迁。
朱由检本来想赏卢象升两个屁股大的宫女的,但是又想起来这厮是个纯爱战神,连妾都不纳的,只能作罢,翻箱倒柜找了把永乐大帝的腰刀,赐给了他,以示勉励。
(本章完)
第125章 毛文龙:也不知道皇帝娶不娶寡妇,
第125章 毛文龙:也不知道皇帝娶不娶寡妇,不如令女婿夜袭正黄旗大营?
霉变的粮食可以晒干做鱼饵,或者用来制作线香,但这些都消耗不了太多的量。
滞留的那一批粮食,有发霉的、有发芽的、有好多年的陈米,甚至有变成砂石的。最终二百万石里面,只有五十万石陈米可以食用。
在这个百姓普遍饿肚子、动不动就青黄不接的时代,会有陈米这种东西出现,本身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霉变的粮食只能用来沤肥,因为用来吃,人会被毒死;喂牲畜,牲畜会生病肚子胀。在抗毒性这件事上,人类比动物强,其中又以大明道君皇帝为翘楚。
发芽的粮食,一部分被曹化淳讨了去给战马加餐,剩下的朱由检让人做成了麦芽和米饴。
“南粮北运、北货南返”,漕运项目做得好的话是可以赚钱的,可惜朝廷每年费在漕运上的费用高达二百万两,却只能在临清钞关收回来八万两商税。
漕运粮食每石的成本为零点三两银子,海运的成本则可以降低到漕运的三分之一。在大明,漕运与海运之争由来已久,出于安全稳定的需求,最终朝廷选择了成本更高的漕运。
麦芽更甜,容易析出晶体,常温下为固态,古代常被制作成叮叮直接售卖;米饴没那么甜,常温下为液态,多用作糕点馅料。
五万石粮食做出了十万斤饴,朱由检弄那么多,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吃甜的,也不是为了卖钱。
从七月开始到八月,紫禁城内烟雾缭绕,宛若仙境,蒸米麦的香气都飘到皇极殿来了。
大臣们好奇,甚至怀疑皇帝是不是又学了坏毛病,在宫里炼丹了,不过皇帝貌似不喜欢僧道之流啊,征税的时候不见手软,道士和尚怨声载道。终于在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谜底被揭开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皇帝没有设宴,早朝流程迅速过了一遍,主要是关于各地秋收情况的汇报。农耕社会一年到头少有农闲时候,朝廷也是,除了年末年初事少一点,从四五月夏收直到年底秋税入库都不得闲。
登基一年多,吵吵闹闹,虽然朱由检至今也还是记不全这几百朝臣的名字,不过也都混成了熟面孔。忠臣也好,小人也罢,待久了多多少少都是有点感情的,大家都是同事嘛,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今天中秋佳节,合当与家人团聚,朕就不留你等了。宫里做了些月饼,回去的时候你们每人领上一份。”朱由检温声道。
群臣闻言,先是一阵短暂的静默,随即袍服窸窣,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毕自严上前半步,高声道:“谢陛下赏赐,臣等敢不肝脑涂地,以报圣眷!”
群臣附和:“臣等领旨,谢陛下!”
官员们拎着草绳捆绑的纸包走出宫门,阳光斜照朱红宫墙上,将人影拉得瘦长。
有人低声与同僚议论:“今日陛下语气和缓,倒是难得。”另一人则轻叹:“不过这月饼,怕是食之难甘啊。”
<div style=“display: flex; justify-content: center; gap: 30px; align-items: flex-start;“>
<div id=“pf-15812-1-pc“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div id=“ad-second-slot-pc“>
皇帝收买朝臣是很常有的事,不过往往效果不怎么好,有道是“小惠未遍,民弗从也”。
朱由检给大臣们发月饼都是顺带的,他们也不差这点吃的。实际上宫里做了一百多万个小月饼,这些月饼主要是发给京营、北直隶卫所以及边军的士兵的。
朱由检也不指望着一个月饼就让人把命卖给他,但时不时给战士们一点关怀,总还是可以加强他们的国家认同感的嘛?总好过天天骂人家贼配军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高低也不了几个钱,一个小月饼几文钱的成本,一百万个加起来也就几千两银子,惠而不费。
鸭绿江口,一支大明舟师用船侧面对抗着水流航行,八月的东南海风从船后侧吹来,将横放的硬式斜桁帆吹得变形。“舟师识地理,夜则观星”船队从登莱出发,经过两天一夜的航行,也是终于看到皮岛的轮廓。
年近七旬的辽东经略袁可立站在船头,海风吹起他灰白色鬓发。老头手里捏着一个孩童掌心大小的月饼,咬一口,眼睛眯起,一脸地享受。
这种月饼出自陛下的奇思妙想,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竟然是流心饴馅的,个头小,皮薄馅厚,一口一个,也可以像他一样一点点蚕食、细细品味。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毛文龙给椵岛改了个名,这就是皮岛的由来。
皮岛瞭望岗哨发现高挂大明旗帜的船只到来以后,例行出港核验身份、伴行引导入港。虽然建奴那边没有什么像样的水师,但不排除是投降建奴的朝鲜水师假扮的可能,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听说补给船到了,毛文龙很是高兴,跳上马背就赶了过来。然而当他看到袁可立之后,脸都垮下来了。他哭丧着脸吩咐左右:“今夜增派岗哨,加强巡逻。”
袁可立有些好笑地说道:“这次我来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告知其他人,从登莱跨海而来,日行二百里,没人快得过我,故而消息不可能走漏到建奴那边去的。”
“你又来干什么?!”毛文龙懒得听他解释,非常不客气地说道。
上次被袁可立坑了一回,他江东镇兵力折损过半,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这要是再来几次,他怎么受得了?
“老夫当然是押运钱粮而来,敦促你这厮将钱粮发下去,看你有没有贪墨军饷的啊。”袁可立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堂堂大明东江伯,俸禄千二百石,难道会贪污那点小钱?!”毛文龙怒了。
“行了,老夫知道你东江伯的大名了,倒也不用反复提及,老夫在你的公文信件里已经看眼了。”袁可立撇嘴道。
“哼,你没有!”毛文龙咧嘴一笑。
“皇帝纳了老夫孙女,赐妃位,你有么?!”
“我!”毛文龙语塞,孙女他倒是也有,但是还在玩泥巴,女儿也有,嫁人了,啊啊啊,也不知道皇帝娶不娶寡妇,不如今夜令女婿夜袭正黄旗大营?!
(本章完)
第126章 将二者结合一下,软硬兼施
第126章 将二者结合一下,软硬兼施
老袁,你不会是专程来找我拌嘴,或者是陪我过中秋节的吧?”毛文龙冷笑道,“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陛下给登莱水师拨了二百万两银子,这钱你想不想赚?!”
“二百万两?!”毛文龙下巴都快掉在地上,瞳孔都变成了方形。他磕磕巴巴地说道:“陛下和朝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了?!”
之前他要十几万两银子,朝廷都推三阻四不肯给,现在二百万两说砸就砸,登莱水师何德何能,他东江水师也不差啊,就这么区别对待?!毛文龙有点急眼了,袁可立叫他先别急。
原来是朱由检被郑芝龙刺激到了,命袁可立再造登莱水师,甚至优先级还在建设辽西防线之上。辽西防线已经够用了,皇太极被辽西防线恶心得不行,很长一段时间内基本不会再从这边折腾了。
毕竟他自己说:“昔太祖攻宁远,不克;今我攻锦州,又未下,似此野战之兵,尚不能胜,其何以张我国威耶?
野战则胜,攻城则败,皆因上天使然,非人力所能强也。然我等当思所以克城之策,若株守一地,徒费兵力,何益之有?!”
要建水师,首先得有船。登州水城造船能力有限,工艺倒还是其次,主要是缺乏合适的材料,只能造些小船。
中原大地上的好木材早就被霍霍完了,此前登州水师的筹建,主要依靠直接从南边调遣战船、运送木材,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水师想要真正发展起来,还是要有自己的修船、造船能力。
袁可立来找毛文龙,是因为知道这老小子一直在跟朝鲜和日本人做生意:从辽东或是朝鲜的深山老林搞木材,从日本买船,会比从南方运来更划算。
同时,他还真的是为了接济毛文龙而来的。让毛文龙赚,总好过让南边的某些人赚,他跟毛文龙才是政治同盟。
袁可立觉得自己没有多少年好活了,毛文龙这老小子应该还能蹦跶好久,他有点让毛文龙做他接班人的意思。毕竟两人知根知底,当年打建奴也打得非常愉快。也不知道后面这些小年轻怎么搞的,屡战屡败,丧师辱国,脸都丢尽了。
只有毛文龙,可能把他的战略走下去,他跟毛文龙是偏海洋路线的。整个大明的风向是轻视水师、重视步骑的。
跟建奴比骑兵,大明就算是攥出尿来都比不过;步火营什么的也就一哆嗦,刚开始很猛,火器不耐久战,半天下来就完蛋了;车营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大明防线那么长,根本就堵不住。大明唯一稳赢建奴,并且拥有高机动性的,就是水师了。幸运的是,皇帝跟他达成了共识。
大明水师跟西方水师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技术路线,郑芝龙的路子是将二者结合一下,造出软硬帆兼备的奇葩。
朱由检希望的是:分别建造大明传统硬帆战船,以及进口并仿制西方战舰,将两种船混编。
打仗还是其次,大明北方水师虽然非常拉胯,但同时也没有像样的对手,只要别因为一只鸡,把登莱这群祖宗给逼反了就行。
朱由检需要的是水师的运力,而西方软帆帆船速度和载重比大明帆船强很多,也更适应海战全面火炮的发展趋势。
……
山西偏关,与陕西隔黄河相望,对岸便是陕西府谷县。
<div style=“display: flex; justify-content: center; gap: 30px; align-items: flex-start;“>
<div id=“pf-15812-1-pc“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div id=“ad-second-slot-pc“>
偏关抵御北面之敌,是一座北高南低的城池。而南侧低矮城墙下,此时却显得颇为热闹,一个新兴的城镇正在这里建立。
府谷守御千户所的五百名守军、黄甫川堡的三百驻军,得到调令:命其携带军属,弃守原驻地,东渡黄河,撤往山西。
而不止是他们,陕北各地卫所、各堡守军都接到了类似的命令。他们的任务是撤往河东,扼守黄河天险,阻止陕西流民进入山西境内!!!
陕北军队往东撤入山西,往南撤入关中,恪守北山防线;关中以南的军队,则撤往秦岭,封锁陕南与关中。也不怪朱由检狠心,八水绕长安,大明曾经还想迁都长安的,如今就连西安府都出现了干旱。
整个陕西在册人口四百五十万,实际上可能超过千万。数百万灾民,每人每年至少二石粮食;大明每年税收也就三千六百万石粮食,算上运输损耗,全部砸给陕西用来赈灾都不够用,况且根本就他妈的运不过来!
嘉靖后“黄河夺淮,渭、汉诸水皆受其淤,西安漕舟久不行,米粟皆车运于陆”。
渡河之前,府谷守御千户所的士兵忍饥挨饿。府谷县粮价高企,斗米千钱,他们那点俸禄克扣完,每个月不足二两银子,根本就吃不饱饭。
现在好了,他们搬过来以后,偏关提供粮食不用出钱,中秋节居然还有月饼吃。虽然每个人只能分到小小的一个,但据说这可是宫里的娘娘做的月饼,这精致的玩意,他们见都没见过。
府谷守御千户所张千户一口月饼、一口粗茶,好不惬意。他看着天上的圆月,好生感慨:“幸好跑得快啊!”
听说就在他们移防第二天,府谷县就有人造反了,据说是延绥镇定边营的逃兵,纠集了一批逃兵和饥民造反,乱贼上千人。
彼时,府谷守御千户所 1120人的编制,实际人数不足一半。又因为粮价高企,斗米千钱,三两军饷被克扣大半,这点军饷,根本就买不到足够吃饱的粮食。
长期忍饥挨饿,别说剿贼了,他们不加入叛贼就已经算是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皇帝了。张千户感觉自己要是跑慢一点,恐怕现在人头已经被自己手下割了去投贼了。
陕北沟壑纵横,这里的人向来喜欢唱歌。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偏关南城墙下,独特的陕北唱腔响起,零零散散,逐渐连成一片。混合着此时西北的焚风、黄河的水声,听着格外苍凉。虽然这边有饭吃,但他们毕竟还是思念家乡。
他们戍守边墙,如今撤离,北虏会不会因此入寇掳掠边民呢?河那边的百姓怎么办呢?干旱这么严重,秋收一粒也无,树皮都被扒光了,他们吃什么?!士兵们啃着宝贵的饴馅月饼,对于皇帝的情感却非常复杂,他们可能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但不代表就很傻。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就算他们这些大头兵也能看明白,皇帝分明是舍弃了他们的家乡啊!可是,皇帝舍弃了他们的家,却没有舍弃他们这群人,这又让他们没法对皇帝产生恨意。
其实,偏关这里已经是朱由检物资投放的极限了。月饼最远就只送到了这里,至于陕甘宁那边,就无能为力了。
边墙除却如偏关这种大城,还有许许多多的中小型堡垒,更有一些只能驻扎零星几人的小烽燧,就算是中秋节,他们也不能与家人团聚。不过他们也有月饼吃,心的月饼越吃越苦,不觉间,已经是泪湿衣襟。
(本章完)
第127章 等值货币 差值货币 信用货币
第127章 等值货币 差值货币 信用货币
朱由检认得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四世这逼,因为他把自己的头像印在了银币上,在大明西方的银币又被称为本洋。
而他自己的第一批崇祯通宝也铸造完毕,但还没有投放市场。如果按照朝廷规定的一两银子兑换一千个铜钱的话,那么到目前为止:
户部“宝泉局”,铸本九万两,铸钱获息银二万六千有奇,铸币11.6万贯。
工部“宝源局”铸本十三万两,获息银四万六千有奇,铸币17.6万贯。
南京铸本七万九千余两,获息银三万九千有奇,纸币11.8万贯。
四川“宝川局”铸本五万两,获息银四万五千有奇,铸币9.5万贯。
合计铸币50.5万贯,即5050万枚。当然这是理想状态,实际上一千文兑换不了一两银子。如果按照民间的真实汇率,朝廷铸币很可能是亏钱的,这就很抽象。
而地方上也经常虚发货币,多报铸币数量、夸大铸币成本骗朝廷的拨款,所以这五千万枚钱很可能根本就不足数。但是这玩意想要查验却很难,现在货币还没发行倒是可以派人去清点,但是一旦开始流通那就说不清了。
这又是魏忠贤的锅,原本朝廷就两京和四川铸币,为了圈钱,把铸币权下放了九边各镇,官员藩王都混到了铸币权。
钱这玩意按枚算钱又不称斤,当然是用料越少越赚钱,这用料都少了,添点杂质也不过分吧?于是钱越来越小轻薄且嘎嘣脆,劣币驱逐良币的本本含义从此发生。百姓把朝廷的好钱融了做成烂钱,一块变三块美滋滋。
朝廷也不当人,强制回收铜钱换成宝钞厕纸,自己收税又不收宝钞,发行的时候按照一两千钱,收税的时候又按照千五千六算一两,问就是铜钱“成色不足”“穿绳断裂”,有磨损要计算火耗等。
关于货币的弯弯绕绕太多,就算是21世纪也很难搞明白,朱由检这种笨蛋当然也是晕乎乎的一知半解。不过至少他恢复了原本两京加四川的铸币格局,回收了地方的铸币权,不过这样一来又要造成地方的阵痛,一些人会失业。
地方官府或许不敢明着反对,可能会悄摸着来,甚至是直接把铸币局打包卖给私人。毕竟分享利益的时候别人才会操心维护,打压私铸。朝廷要是斩断了地方铸币权,那么地方官府凭什么查抄私铸呢?
朝廷自己的手又能够伸出去那么长吗?国家一整年铸币也就赚那么几万两银子,有足够的动力去打击私铸吗?赚的钱可能还不够给相关部门发工资的。所以明代的皇帝都不怎么喜欢铸币,而是咔咔印宝钞。
到了现在,宝钞已经彻底作废,不是折价而是直接拒收了。铸币这件事演变成了一种政治表演,为了通过发行货币向天下百姓宣告新皇帝登基了,朝廷改元了。
朱由检很喜欢钱币,铜钱、金币、银币都很喜欢。目前户部工部铸造的这批铜钱相对精美,虽然比不上宋代货币,但至少在小平钱里面算极品的了。
百姓有时候也挺抽象的,他们会嫌弃厚钱不方便携带,反而喜欢使用薄钱。当然他们也知道厚钱实际上更值钱,所以一般喜欢把好的货币收藏在家里面舍不得。
朱由检有感于内阁小纸条沟通不便,自己本身又有点菜,所以遇到问题多搞不懂的事情的时候,就喜欢跑到内阁办公,边问边批红,群策群力,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总好过自己瞎折腾拍脑袋作决定。
文渊阁内,朱由检搬了张太师椅坐在了毕自严对面。老头眼皮直跳,假装看不见,继续处理各地公文。
跟皇帝混熟了也不是那么好,或许是为了弥补少时没有经历帝王教育,登基以后耍赖不肯开经筵,皇帝喜欢主动出击,化身好奇宝宝,问这问那的问题刁钻古怪、求根问底。
偶尔一两次还好,毕自严还会觉得是皇帝好学,欣慰得不得了,甚至专门停下手中的工作耐心给皇帝讲课。可是时间多了他就发现不对劲了,皇帝这问得没完没了、越来越起劲,有些问题他都答不上来。一把年龄了,他难道不要脸的吗?
身兼数职,又是首辅又是户部尚书的,年纪大肾又不好,尿尿都要撑着墙。毕自严尿怕了,那是一口茶都不敢多喝,只能抿着来。皇帝问得起劲,挤占了他的时间,可是事情还是要干的呀,可怜可怜他老人家吧,一天天熬油点灯地干活,是真的快要累死了。
<div style=“display: flex; justify-content: center; gap: 30px; align-items: flex-start;“>
<div id=“pf-15812-1-pc“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div id=“ad-second-slot-pc“>
毕自严感觉自己中了皇帝的陷阱,搬进皇宫住以后,那是半日浮闲都偷不得,他好想回家,就就算被烧死也算逑也算解脱罢了。
朱由检把玩着新铸的崇祯通宝,这玩意是黄铜材质,六分铜、三分锌,剩下的是铅和锡。颜色金灿灿的,由于没有经过流通,边缘棱角分明,摸着不是很舒服。
“毕尚书,既然朝廷铸币很难赚钱,百姓又不喜欢用朝廷的官钱,那么你觉得现在还要继续铸币吗?还是就此停炉?!”朱由检开口询问道。
“陛下,臣等看得天地之利藏于山泽,是以足国之要,自屯盐而外无过于鼓铸矣。铸之为钱,而可以前民用,则是尽天下之铜皆已变而为银也,利孰大焉?”毕自严头也没抬,一边盯着奏本,一心二用回答道。
“什么意思?!”朱由检瞪着个无辜的大眼睛,跟自己闺女丑丑简直一模一样。
毕自严终于抬头,满眼无奈地说道:“臣的意思是铸币是很赚钱的,应该继续。至于百姓,不是不喜欢用钱,而是因为银贵钱贱、劣币横行而深受其害。
我朝铸钱用陶范,范模易损、铜液不均、边缘毛糙,每范铸钱百枚,必有十枚缺肉、飞边,需锉磨后始可用,耗铜达十分之一。而臣对照前宋铸币,则是使用精铜范,坚固耐用,钱文清晰、重量精确,通过改良铸钱方法,可以降低铸钱成本。
万历以来的‘减重钱’,‘钱重一钱三分,则千文值银一两;若减重至一钱,千文仅值银八钱,民间必私毁官钱,改铸私钱以牟利’。
朝廷可以规定钱众,偏重偏轻者责令重铸,地方铸币局可令其于钱币加铸川或泉等字样,明确货币所出,若是以次充好则可以追究其责。
私铸者,如‘鹅眼钱’‘白钱’泛滥,‘以低铜杂铅锡铸钱,每千文仅值银二钱,而官铸千文需银四钱’,致‘官钱壅滞,物价腾踊’,应当予以禁绝,但凡有私铸,必着有司重处之。”
“朕听说本洋以水力压铸,我大明为何不效仿呢?!”朱由检又问。
“陛下,本洋乃是银制,质软,黄铜坚硬,纵然以精钢为范,百千钱后便会崩损字迹不清,需要更换,合算成本比之翻砂更贵三倍。广州、泉州等地曾尝试过压铸钱币,最后无奈放弃。”
“广州有铸币局的么?!”朱由检诧异。
毕自严笑了笑没有说话,朱由检瞬间秒懂,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既然红毛番鬼铸造银币,我们大明可以吗?!”
“这个…”毕自严眉头皱起,沉吟许久,无奈摇了摇头说道,“若是监管得当倒是不失为一条开源妙计,可惜……
陛下,如今朝廷税收雪银,若是铸银币,恐怕难以理清。足银铸造,徒增成本,铜银合铸,百姓恐怕不愿接纳,或许再过些年月方可以尝试施行。”
“朕听说当初季汉有当百大钱,可缴赋税,币值维系了数十年而未曾崩损,如今朝廷缺银,民间缺钱,可否铸造当百银钱?”
(本章完)
第128章 皇帝似高洋,半日英明半世癫?!
第128章 皇帝似高洋,半日英明半世癫?!
毕自严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皇帝,从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可!”
朱由检有点破防,这主意可是他想了整整一宿想出来的,怎么就被否了呢?!
“为何不可?!”
“陛下,当百钱与宝钞何异?!洪武年间,宝钞一贯抵米一石,如今千贯宝钞换不得一斗粟!”
“当百钱可以缴税!”
“昔日徽宗皇帝铸崇宁重宝,直十钱,重约为三枚小平钱,是以百姓多藏小钱、偷铸大钱。
若陛下铸直百钱,恐怕百姓多偷铸,禁之不绝。不出三月,市面将无足值小钱流通,商贾拒收当百钱,粮价必暴涨数倍。”毕自严淡淡道。
“私铸当百钱者,夷三族!”朱由检恶狠狠地说道。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当年私铸崇宁重宝者数十万众,徽宗皇帝一并赦免,此乃法不责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为何季汉可以?!”
“季汉偏居一隅,户口不过九十万;我大明两京十三省,编户六千余万。治理大国有治理大国的方法,二者难以相提并论。从古至今,劣币禁之不绝,朝廷也只能勉力维系。
然铸大钱历来是铸当百钱乃乱世权宜之计,亦是取乱之道,朝廷量入为出、节慎节用,并非加铸钱币便可使国家富裕。如今朝廷岁入二千万两,已堪堪够用。陛下着臣多收粮食、少取银两,为何今日又有反复之举呢?!”
“朝廷税以雪银,百姓多受盘剥,丰收之年尚且难以活命,外藩之人,以无用之银,换我大明有值之物,朕亦不愿受其盘剥罢了。”朱由检垂头丧气地说道。
“朝廷以雪银为税,本意乃通天下之货、固国之根本。百姓受盘剥,非银之过,实乃吏治之弊,地方胥吏借火耗之名苛索,豪强隐田逃赋,致‘丰收之年,谷贱伤农,银贵而钱荒’。今当严饬州县,核田亩、定耗羡,使赋税归于正途,方解民困。
西洋诸国之银,虽非我朝所铸,然市舶贸易可通有无,彼携银购丝绸、瓷器,我得银以充边饷、补国库,此乃‘以货易银,银可济国’。我大明亦可从西夷处购得舰炮,如何是无用之银呢?!”毕自严耐心给皇帝分辩道。
虽然皇帝有啥说啥,很是真诚,但他有时候也还是搞不懂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朱由检再一次败下阵来,他就知道财政这玩意就不是他可以触碰的领域。之前看毕自严算账,他已经被狠狠羞辱了一遍,挫败感太强,朱由检都想辞职不干了。
<div style=“display: flex; justify-content: center; gap: 30px; align-items: flex-start;“>
<div id=“pf-15812-1-pc“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div id=“ad-second-slot-pc“>
当皇帝什么的太难了,还不如当个闲散藩王来得开心。只可惜生不逢时,现在到了王朝末年,藩王也不好当了,一不小心被人点天灯、下锅烹啊!
好在国家的兴亡不全是因为财政问题,想要变好很难,但什么都不做也能依靠惯性撑一段时间。
这么说来的话,还是当皇帝好啊!想要干什么,就跟手底下大臣说一句,让他们去想办法、去操刀,总好过他某一次心血来潮想做事,结果就是自取其辱。
其实货币问题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西方的银币、金币也并不高人一等,他们也面临诸如仿制、剪边、外流、贬值等问题。世界的好货币不一定是国家的好货币,国家的好货币不一定是皇帝的好货币。
朱由检想用信用货币取代贵金属货币,但可惜的是,大明的货币信誉一早就破产了,其他的各种信誉也是岌岌可危。毕竟信誉这种东西,许诺一时爽,兑现的时候就挠头。
西班牙货币那么好,到最后也依旧因为缺银而不得不降低了含银量。整个世界都是一个鬼样,明明物质不会消失,但是钱这种东西偏偏就真的会凭空蒸发。朝廷拼命铸造钱、发钱,但是市面上就是没钱。朱由检不敢细想,总觉得越想越糟糕。
一朝天子一朝臣,朱由检突然有了一种使命感。他感觉自己这个皇帝也不完全是国家的蛀虫,至少如果他可以活得久一点,对于大明来说是有好处的,才能够将一些好的政策持续地推行下去。
稍微当人一点,不要甩锅,命令要明确,不要模棱两可,不要动不动就斩人…或许时间久了,大明朝廷和皇帝快要破产的信誉才会慢慢恢复,各阶层对大明才有信心。
不过这也只是有限度、有选择的。他只能管好自己,对于之前皇帝说的话、做的事,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捧着本《明皇祖训》完完全全照做吧?前几代皇帝也是能折腾的,比如万历皇帝的好大儿福王,朱由检觉得,他不应该拿那么多。
皇帝不生产利益,皇帝只是偏心的利益分配者。这一届皇帝朱由检的分配原则是:保住自己狗命是排第一的,我思故我在,我人都没了,管你这的那的;次之是民族,民族亡就是亡天下了,何况国家?人不要自己骗自己;
再之就是填补意难平,至少在有能力做到的情况下,尽最大限度保护我方英雄,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除此之外就是幻想时间了:脚踩建奴、脚踢红毛番,让日本跪下唱征服,弄死国内这帮汉奸走狗!
哧溜,朱由检心中美滋滋,伸手擦了擦口水。
毕自严眼睁睁看着皇帝从垂头丧气到兀自傻笑,不由得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不要啊,皇帝莫不是像北齐文宣皇帝高洋一般,半日英明半世癫?!
啪啪啪!朱由检拍拍手,将几位阁老目光吸引了过来,他朗声说道:“朕的长女满月了,朕在内廷备了弥月酒,各位爱卿,可随朕小酌几杯。”
“陛下洪福齐天,皇长女诞降紫宸,此乃上天垂爱、国祚昌隆之兆!昔成王幼冲,周室以贞祥延祚;今公主满月,正见陛下仁德感天,故有麒麟之瑞、弄瓦之喜,臣,为陛下贺!。”
“陛下念及臣等,赐宴内廷,臣等敢不奉诏?然君无戏言,陛下邀老臣小酌,可不要再把清水当做美酒,诓骗臣等了啊!”朱燮元笑着说道。
(本章完)
第129章 陕北大乱,辽东奇荒
第129章 陕北大乱,辽东奇荒
九月中旬,各地秋税陆陆续续上缴。全国秋收的时间差距很大,秋税的收取并没有夏税那么集中,八月开征,有的地方最迟会拖延到十二月。
然而,就在各地忙着收稻谷、割麦子,然后给那天杀的税吏缴税的时候,半封锁状态的陕北噩耗陆陆续续传来:
府谷县乱贼头目王嘉胤聚众数千人作乱,攻陷府谷县城,杀死县官县吏,抢掠官仓,后陆续占据黄甫川、清水堡。
不过彼时堡内守军已经提前撤离了,府谷守御千户所撤离的时候通知了县令的,可惜县令是个好官,不愿走。
他说哪有抛弃自己治下百姓而逃跑的县令呢?他要留下来赈济灾民,带领百姓活下去。
他还劝说守御千户不要走,带兵留下来帮忙,但张千户说,他只听从军令,还是走了。
县令死了,起初,他开设粥铺给灾民稠粥喝,后来就变成了稀粥。他也不是没有上书府衙,但延安府知府朱童蒙告诉他,延安府库已空,流民遍野,无可赈济,已经上报布政使司并上书朝廷请求赈济了。
只可惜,他们都没有等到赈济粮,而是等来了朝廷的撤军令,以及允许当地官员随军撤离的旨意。
稀粥慢慢变成了米汤,清可见底,百姓们觉得是县令等贪墨了赈灾粮食,直到他们打开了空空如也的官仓,才知道自己错杀了县令。不,他们没有错。县令不许他们进城,县令太坏了!
县里的富户家里面可是还有不少粮食,一定是县令把粮食藏到这些富户家里了!他们一斗粮食卖几百文钱,实在太坏了!
不过现在这些东西都可以免费拿取了,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婢女真美啊,长得跟天仙似的,只可惜不太经得住折腾。
安塞饥民造反,推举头目高迎祥;米脂张献忠、定边神一元、延川不沾泥;神木、绥德、延川、灵州……陕北烽烟遍地,流贼四起,攻陷州府、劫掠富户,几乎没有遭到像样的抵抗。
人们发现,陕北的驻军像是诡异地消失了,就连边墙的守军也早已撤离,只留下空荡荡的城墙边堡。偶尔可见蒙古人骑着马在边墙周遭游荡,有些蠢蠢欲动。他们从胜利之中惊醒,恐惧感骤然袭来!
朱由检发现,由于自己的插手,陕西的暴乱被提前点燃了,并且这把火比原来烧得更旺更快。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他不希望朝廷被陕西的灾情拖累,他要腾出手脚专心对付皇太极了。
崇祯元年,是大旱灾的第一个小高潮。山西、河南、河北、山东等地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干旱,辽东的情况也不好,今年全辽大旱,赤地千里,禾稼不生,粟、麦大面积绝收。
整个辽西军屯只收了十万石粮食,需要朝廷调拨军粮八十万石。辽东谷价腾贵,斗米银八两,民不聊生,盗贼蜂起,岁大饥,人相食。
此时向辽东走私粮食一本万利,如果从北方运粮,利润是八十倍;如果从南方运粮,利润是一百二十倍。这谁能忍?辽西守军都忍不了。
满桂弹劾祖大寿走私军粮资敌,登莱总兵杨国栋弹劾毛文龙“私通粟帛易敌参貂,藉是苞苴为安身之窟”。
祖大寿不承认自己通敌,上书自辩,说自己御下不严,请领责罚。毛文龙说自己跟建奴做生意是为了刺探敌情,同时东江镇人多军饷少,养不活这么多人,他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只要朝廷提供足够的粮饷,他就不跟建奴做生意了。
群臣觉得毛文龙要挟朝廷、居功自傲,强烈建议皇帝严惩,最好把他的爵位给撸了去。
卧槽,一百二十倍的利润,这他妈的谁能忍?朱由检自己都忍不了!什么都别说了,卖!朝廷直接向辽东卖粮!!!
“陛下,不可!!!朝廷经辽之策,绝其盐铁粮食之利,使建奴坐困而亡。如今已经胜利在即,陛下怎可因小失大?若以米粮资敌,彼得养兵数万,复来犯边,是助敌自攻也。”
“陕北大旱,斗米价至二两,流民四起。朝廷若有余粮,需优先赈济关内,否则贿敌而苛己,难免使百姓寒心啊!!!”
“陛下,臣闻太祖高皇帝制边之策,乃断蛮夷金帛盐铁之需,使其内虚而外困。
今建奴盘踞辽东,正宜循此故智,绝其粮草转运之路,令彼野无耕获、市无粜籴,不待兵戈而自毙。
若陛下轻信奸商言利,开米粮互市之禁,则奴酋必籍此养壮丁、缮甲仗,异日铁骑复踏榆关,岂不是以府库之储,资虎狼之吻?此诚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之举,万万不可!”
嘶!朱由检看着朝堂内群情激奋,不由得一阵牙根痒痒。一百二十倍的利润唉,他们一个个难道都不心动的吗?!
朱由检看向毕自严,毕自严说,辽东斗米八两银子,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粮食。朝廷要是真的大规模运粮食去卖的话,价格慢慢就降低了,利润并不会有设想得那么丰厚,而且,要从京师运粮食到辽东不容易。
不过,对于到底要不要卖粮,他却没有说。辽东战略这些事情是兵部和辽东经略的事情了,他虽然是首辅,但做的都是户部尚书的活,军事方面他只会算钱,不发表其他意见。
今年秋收受旱灾影响比较严重,收成确实不太行。北方粮食大面积减产,夏收三成、秋收七成,今年都快给拉平了。
夏税折银多,秋税收粮食多。其他各种丝绢杂税在夏收就已经收完了,秋收的时候就只剩下田税折银和另一半的辽饷。
总体算起来,北方秋税总量甚至比夏税还少,还有各地都要赈灾,情况不容乐观。
南方倒是不怎么受影响,问题是漕运五月到九月是高峰,往后就会因为水位下降、河道结冰等情况停运了,南方多钱又多粮,就是运不过来。
所以,朱由检决定,卖!
(本章完)
第130章 敌人只在三步之内 千里之外
第130章 敌人只在三步之内 千里之外
在古代,速度最快的运输方式不是马匹,而是船运。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南自福建梅所起,北自太仓刘家河起,迄于直沽,南北不过五千里,往返不逾二十日”。只要顺风顺水,水路运输的速度超乎想象,远在陆地上就算跑死马都赶不上。
因为跟郑芝龙纠缠得久了一些,所以朱由检的海运大计没有赶上趟。
九月,正处于南北季风交错的时候,风向忽而东南、忽而西北。大明的硬帆船逆风也可以走,也正是为了应对这种复杂多变的风向而设计的,但是逆风走之字形终归是绕了路,前进速度比不上顺风。
对于朝廷的订单,郑芝龙其实一开始是不想接的。漕运就他妈的是个赔钱买卖,就算换成海运粮食,又有几个钱赚呢?他平时干的都是赚大钱的买卖,一趟就是几十万两的生意,根本就瞧不起皇帝那穷酸样。
但想着毕竟是刚刚受了招安,要是皇帝让他去讨伐建奴,那他铁定拒绝;只是运粮食的话,还是可以给个面子的。
朱由检没有白嫖郑芝龙,也没付运费。他怕要是把郑芝龙当跑运输的小工,人家就敢把他的粮食漂没,所以他是向郑芝龙订购粮食,不管他从什么地方搞来粮食,只要运到天津卫,就按照每石 1.2两白银的价格收购。
福建不盛产粮食,江苏、南直隶米价 0.8两,五成利郑芝龙嫌少,所以他跑去了安南,用 0.5两的价格搞了一批米运了回来,为此他还跟自己的好兄弟刘香佬干了一架。
其实海运粮食并不好干,要是真的很赚钱,早就有人这样干了。北方粮食产量少,南方粮食产量多,按理来说南北方粮食价格应该差异巨大,但是由于北方很穷,又恰好弥补了这个缺点,导致北方的物价比南方低,粮价也拉平了。
除非北方天灾,或者是辽东这种发饷发到通胀的地方,才会出现高粮价。北方穷,没有银子,物资也少,就导致了一个诡异现象:
南方物资丰富,但并没有往北输送的意愿,也只有被朝廷强权压着,才不情不愿地运一些。
从朱由检的角度来说,现在北京粮食价格不到一两银子,他用 1.2两收粮已经是出大血了。不过银子都是王八蛋,一点用都没有,粮食才是根本,亏点就亏点,有粮食才安心。
漕运的运力是有限的,海运不一定很省钱,但可以作为运力补充,值得下注。
朱由检不能直接从京师收粮,这种大宗运作会影响一地的粮价,北京粮价低,是因为京畿地区的粮食产量目前来说还算稳定,刚刚收割完,粮食价格本来就是会降低的,况且还有漕运的大量输送,再怎么样也是会有粮食流入民间的。
粮食价格波动,每年波动很大,不同的地方波动也很大,正经粮食生意是不容易赚钱的,凭借着天灾人祸才能大赚特赚。
对于一般商人来说,南粮北运缺乏动力,风险极大:可能粮食投放下去,粮价就掉了,然后血亏;或者半路被海盗打劫了,那更是血本无归。
但这对郑芝龙来说都不是问题,海盗?他就是现在东亚乃至全球最强的海盗,只有他抢别人的份;粮价?皇帝也给他锚定了。只要皇帝不耍他,那就有得赚。
郑芝龙第一批一百条福船到天津,运来了十万石粮食,赚了七万两白银。不过粮食不是大头,一百条船才是大头,这船,登莱水师要了!朝廷给钱那么痛快,让郑芝龙很意外,他以为皇帝会赖账呢。
丝绢、瓷器、茶叶、白这些生意是有限的,皇帝为了运力操碎了心,而他们这些人却为货物操碎了心。郑芝龙家大业大,空船概率更高,要是做生意一直赚,他也不至于还搞绑架敲诈勒索这种落后的赚钱法子,所以这门生意还是有利可图的。
朝廷反对,群情激奋。别人说的也有道理,朱由检很难反驳,所以他没有继续在朝堂上提起卖粮给建奴的事,但是他可以悄摸着来啊。
又不是真的就那么容易把建奴给饿死,走私的人可不要太多,打不过就加入,禁不了,就亲自入场。
与其让辽西军门和晋商这些赚钱,这钱倒不如进自己口袋。卖粮食是有资敌的嫌疑,但是赚回来的钱也可以发展自己啊,辽东饿死再多的奴隶,皇太极都不心疼。这不是几成的利润,是几十上百倍的利润啊!
朱由检写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袁可立和毛文龙,让他们看着办,多搞点钱回来补贴军队。
毛文龙真的是开了眼,他因为走私被弹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想到这次皇帝直接让他放手去做了。他甚至都怀疑有人假传圣谕,要找借口弄死他了。
袁可立也觉得离谱,因为一直以来他们的思维定势就是如此,但细想一下,皇帝的想法倒也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
甚至再过份一点,可以效仿越王勾践献熟粮种疲吴故事,给粮食下毒什么的,反正是走私,是敌对,也不怕对面吃出问题了来找他们算账。
袁可立回信提醒皇帝,“蓟门单弱,宜宿重兵”,这是他来经略辽东之前,君臣奏对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的。可惜当时因为没钱,什么都做不了,现在有点钱了,倒是可以考虑开始加强蓟镇的防御了。
其实关于建奴绕道从燕山防线进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人看出来过,天启年间,建奴就有过试探性的进攻,不过被打退了。
兵部尚书朱燮元也是知道的,还是一样的问题,之前国库空虚,什么都做不了,知道也是无能为力。现在夏收秋收入库,国库有钱了,于是他从九边各镇挑选精锐,陆陆续续调充实蓟镇,如今蓟镇的客兵已经有三万。
朱棣北伐,京营隔三差五就拉出去遛一遛;后面道君皇帝被俺答汗突脸,又疯狂增加京畿兵力,最疯狂的时候,一度搞出来二十四万大军来宿卫京师。
相比之下,朱由检就开摆多了,除了自己的皇宫,整个京师简直就相当于不设防的状态。之前甚至敢把京营唯一的精锐调出关去打仗,就是因为他笃定自己的敌人要么在三步之内,要么在千里之外,没有中间地带。对付这群叫声不小、胆子不大的官员,三千人足够了。
大明对于建奴来说是单向透明的,朝堂上谈论的事情,过几天就能传到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案上,而朝廷对于建奴的了解却很有限,一度依赖于朝鲜使臣或朝鲜商人的转述,皇太极误判了大明的小皇帝,如今看着大明好像要好起来了,他急了。
原本他借着阿敏的皮岛之败和自己伐察哈尔部的胜利,增长了威望,打压了阿敏,但是后来大明也赢了林丹汗,甚至比他杀得更要狠得多,明庭打完以后又拉拢,现在科尔沁部都不太听话了,他们觉得自己的敌人,那个强迫他们信“黄教”的疯子已经被打跑了。
林丹汗的弟弟粆图台吉继承汗位以后,又改信,改回了他们传统的萨满教,信仰长生天,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现在已经没有打仗的理由了,可以说这些人本来就是被林丹汗逼着投了建奴,如今他们投靠的理由已经不充分了。
至于联姻,那玩意只是作为双方合作的补充条款,从来不会作为合作的理由,要不是大明皇帝不要,他们更乐意跟大明皇帝联姻。皇太极想二次伐察哈尔部,但是这一次科尔沁部不愿意跟随了,他们科尔沁跟察哈尔本来就是一家人。
看到皇太极吃瘪,阿敏又支棱起来了,皇太极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权力,足够的威望,他虽然是建州部的大汗,但汗国的权力归四大贝勒分享。
阿敏嘲讽皇太极,当初要是不拦着他,把朝鲜彻底拿下,哪里还会是现在的局面,一个可以从朝鲜抢更多的粮食,还可以跟日本人做生意,搞海贸易。皇太极面对困局,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与大明议和!
(本章完)
第131章 胜利需要牺牲,但凭什么牺牲的是我
第131章 胜利需要牺牲,但凭什么牺牲的是我?!
道君皇帝说“朝堂一坐亦何益”,他平时比较喜欢玩密折与内阁批答制度。朱由检既然疑人不用了,那么也需要在制度上找补,不然养出个杨国忠来,他就要被逼着杀自己的贵妃了。
所以他懒归懒,但还是维持了早朝的制度,扩大与上下层官员的接触面,避免被蒙蔽,否则一个不好就要哭喊着问“十万大军!哪里来的十万大军?!”了。
而由于三大殿经常被毁,早朝很多时候是露天模式,起早摸黑,内容程式化,对于解决问题并没有卵用。形式主义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被唾弃的。由于厌恶早朝,朝廷百官们总是喜欢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逃避,经常性缺席。宣德年间一次缺朝达五百人,弘治朝更达一千一百人。
明初每日早朝,风雨无阻;万历后改为每月逢三、六、九日上朝,每月九次。所以相比于这些前辈,朱由检两朝一修实在是太勤奋了,以至于他在登基之初提出这个模式的时候竟然没有遭到反对。
不过他在时间上作了修改,早朝不用三更灯火五更鸡,而是延迟到了九点半。早朝的仪式也尽量简化了,整个朝会是以短平快为主的,也就是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九月三十日早朝,一如既往地每月财政盘点。今年虽然税收情况有所改善,但是有钱以后各部门伸手也开始变得理直气壮了。怎么样保住这笔钱,使得钱用在刀刃而不是刀把子上是个难题。
夏收按照起运的银两数理应入库一千二百万两,实际到账九百三十万两,漂没了二百七十万两;秋收起运七百九十万两,目前到账三百万两。上半年九边及京营军费理论上每年需要支付九百八十万两,实际上一般能给个三分之一算不错了。
目前辽东镇、东江镇、蓟镇三镇军饷已经足额拨付,特别是东江镇毛文龙当兵三十年,创立东江镇六年以来就没领过足饷,感动地痛哭流涕,专门写了封无比肉麻的奏折来表忠心。
并且说自己有个侄女年方二十八,生得貌美如,寡居带两娃。有个孙女虽然才六岁但可以送进宫做小宫女给皇帝捶背捏肩,问皇帝要不要。
京营选锋足饷,其他的半饷;宣大山西支付七成饷。山西镇接纳了大量延绥镇以及陕西卫所兵,所以在册兵员额度一度膨胀到了十三万,即便是七成军费也破百万,压力巨大。
至于三边,如今完全是半失联状态,消息几个月才传来一次,那边直接让孙承宗接管了,把他当节度使用,军费不从朝廷拨,税收也不转运了,留给孙承宗运作,这就是帝师的逼格,至少官员们是这样认为的。朝臣们弹劾不动,已经懒得弹劾他了。
上一次孙承宗传来的消息也是诉苦的:甘肃宁夏干旱,河西水利废坏殆尽,播下种子即被风卷走,原本的军屯大部分荒废了,民户逃亡十之六七,三边的军饷只能依靠陕西转移支付,压力全部给到关中地区。
此外,朱由检还额外给登莱水师拨了二百万转款,朝廷肯定不愿意出那么多,这二百万一半是朝廷给的,一半是内帑拨的。
陕西太难了,今年陕西所有的税收都留自用了,一分钱都没有转运。陕西承宣布政使司是大明最大的行政单位,下辖陕西、宁夏、甘肃全部,青海东部、内蒙西南部,面积超过10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南直隶的4倍以上。而这么大的一块地区,几乎全部处于干旱状态。
东迁的路被堵了,西迁没有活路,南迁?可以南迁的地区目前不需要南迁,陕南本来就不干旱,还能种水稻。需要南迁的会路过关中和陕南,所过之处会不会引发动乱,连锁反应糜烂数省,他们到了这里还愿意继续走吗,赖着不动怎么办?!朝廷无力组织一场几百万人的大迁徙。
截止今日,太仓共计入库白银一千五百万两,军饷支出七百万两,其余打造军械、修缮城池、支付赏钱、征兵练兵、马价银马料银等等支出三百万两,再加上赈灾、俸禄、疏通河道、漕军漕船开支等又去了二百万。
如今还没到年底太仓就只剩下三百万两了,真就是量入为出,赚得多也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而这些钱朝廷拨下去了,能不能真的足额发到每一个士兵手上也是难说。朱由检感觉自己甚至要专门建立一个发饷的部队,把饷银发到每一个具体的士兵手上。
不过贪污军饷既有腐败的因素也有无奈之处:之前军饷都发不足,更何况其他的支出?打仗不仅仅是军饷的,军械总是要的吧?粮饷不足,十个人的军饷分给一百个人,那就是谁都吃不饱,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十个人的军饷只分给五个人,一人双饷,那么至少有五个精兵可以用,这就是他妈的家丁的由来。不过毕自严对这一块盯得紧,他跟朱燮元合作已经清理了很多空额了。
真的完完全全杜绝贪腐么?基本上做不到,要砍很多人,砍了也不顶事。听说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现在军饷已经尽量发下去了,甚至为了发饷,朱由检被戳脊梁骨,现在就看这吃饱的明军到底能不能顶得住建奴了。
再次拒绝了工部疏通黄河的建议,今天的朝会宣告结束。朱由检高高兴兴地拔腿欲走,却突然发生了意外情况。
“陛下,救救陕西吧!”兵部给事中马懋才扑通一声跪倒在朱由检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用力之大,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头皮渗出血来,在黢黑的金砖上留下刺眼的血痕。
朱由检悚然一惊,太监王承恩疾步上前,魏忠贤腰间佩剑出鞘三寸,金瓜力士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扑通!扑通!扑通!!!
一个、两个、三个.三十个、一百个,越来越多的官员跪下。朱由检这才惊觉今日的早朝与以往不同,人数多了不少。本来他以为只是月末盘账的时候的正常情况,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这些人长着老秦人的面孔,说话带着秦腔口音,整整齐齐跪伏在御道,堵住了朱由检的退路。他这是遇到逼宫了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但是朱由检咽了咽口水,他抬头望向其他人,只见几名阁臣以及堂部高管面上也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毕自严脚步迈出半步,但又缩了回来。其他人也纷纷抬头,紧张地看着皇帝。虽然大家平时什么阉党东林党地喊着,实际上也确实分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党派:浙党、楚党等等,但是这种事情摆到台面上就不好看了。
现在“秦党”的人都在这里了,实际上并没有秦党,因为在明代陕西的官员很弱小。就像是跳出来的这些人,只有工部左侍郎南居益一个红衣大员,还只是个三品官,并且他是西安的,本来可以不参和的。经济地位与政治地位相关,关中没落了。
大家心里都是有一杆秤的,他们可以对皇帝低头,不代表着他们心里就认可皇帝的想法。在群臣看来,皇帝最近糊涂了,所作所为愈来愈偏离了他们心目中圣明君主的形象,与他们所学习的儒家大道也相去甚远。
朱由检面对逼宫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他又不是马上皇帝,可以一人一骑从玄武门砍到奉天殿。他刚才都以为自己要被刺杀了,背后都是冷汗。还好,或许是这段时间优待官员起了作用,或者是皇权的惯性,他们第一选择是跪求而不是把他给刀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们说要朕救陕西,如何去救?朕难道没有蠲免受灾府县今年的赋税和往年的欠税吗?朕没有让当地官府赈灾吗?今年陕西的赋税朝廷可是一分钱都没有收,全部留用地方了。
朝廷如今财税虽略有好转,但仍旧捉襟见肘。你们不会以为建奴就偃旗息鼓不会来犯了吧?
京师距离陕北千里之遥,无论是粮食还是银两都难以运输。只有银两也是无济于事,千里运粮十去其五,算上返程,再去其五。陕北灾民百万,朝廷要运多少粮食过去才够吃?!”
“就算朝廷无法赈济钱粮,可是陛下撤军弃地之举岂不让人寒心?!”马懋才红着眼睛质问道,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显得更加地恐怖。
“朝廷有难处,弃地或是无奈之举,可陛下为何弃地而不迁民?!”南居益也开口问道。
“朕何时说过弃地了?朕的老师在陕地,孙传庭在陕地,洪承畴也在陕地。榆林兵还没有撤,甘肃、固原、宁夏镇还没有撤。
你们在朝堂夸夸而谈,可知三边士卒在忍饥挨饿?!朕不让他们撤离,难道要让我大明的军队活活饿死吗?!
九边军队除了依靠朝廷拨给粮饷外,多依靠当地百姓供养。如今陕北大灾,朕不撤兵,难道徒留大军与灾民抢粮食吃吗?这岂不是更让陕地百姓难以存活?
饥民作乱尚且可以轻易剿灭,若是边军作乱又奈何?!届时天下大乱,百姓岂不更苦?!”
“百姓困苦,一曰天灾,二曰人祸,乃是朝廷课以重税,酷吏盘剥。如今陕北大灾,朕免其赋税,撤军及官吏,如此百姓不受盘剥,可以专心求活。此举难道不是为了百姓着想吗?
你们以为朕高坐庙堂之上,不识得人间疾苦,可朕真就不知道官吏贪腐成风,豪强劣绅作恶成性吗?
朝廷的赈灾钱粮拨下去能有几成落到灾民的手里?你们谁能够保证朝廷的赈灾粮完完全全送到,不被贪墨吗?南居益你可以保证吗?压上你三族项上人头?马懋才、李遇知你们保证吗?!”
朱由检目光扫过,诸臣莫敢对视,他的语气稍作缓和,说道:“朕也知道,你们看着家乡遭灾,心如刀割,悲痛万分。但朕除却陕西,还有万万生民需要看顾。朝廷的钱粮需要养兵,京师距离辽东数百里,兵锋所指,若是失陷,整个大明都将生灵涂炭。
陕西旱灾,陕北尤其重,关中亦苦。若是让陕北的灾民流入关中,届时关中的数百万百姓如何能活?迁民十万需耗费亿万万钱,朝廷如何拿出这么多钱?
为了陕西灾民多收其他各省百姓赋税吗?甚至是盘剥陕地百姓,加征赋税用于迁民。如今大明地狭人稠,何处可以接纳数百万灾民?!
你们都怨怼于朕,可是陕西大旱是老天爷引起的,是天灾啊,难道是朕的过错吗?
朕即位以来,避免大兴土木,行轻徭薄赋之策,晓谕官吏勤政爱民,想来是没有大错吧?你们若是想要救济家乡饥民,朕可以允你等归乡,赐予你等官职,率领百姓兴修水利,屯田养民。
你们可以向大户募捐,你们有百人,谁若是决定归乡,朕从内帑私赠尔等每人银百两,粮食千石。”
很多时候把话说开了就好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他们有他的理由,朱由检有朱由检的理由,大家说的都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就像朱由检不忍心指责这群老秦人,他们也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来指责皇帝。
朱由检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再次踏步向前。拦路的官员缓缓让开一条通道。朱由检从他们之中走过,心里感觉有些毛毛的。王承恩、魏忠贤紧张地跟在皇帝的身后,十几步路显得那么漫长,终究还是无事发生。
“晴江老弟,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回去吗?你坐到这个位置可不容易啊。“南居益有些感叹地询问马懋才说道。
马懋才是兵部给事中,虽然只是七品官,但是位卑权重。并且,为了安慰这个位置的官员,给事中之后升职是直接飞升三品的,所以真的不能把给事中当做一般七品官看,他们是一只脚踏进了堂部级。
马懋才笑了笑说道:“徐光启的《甘薯疏》写得甚好,只是甘薯只在闽浙种过。他说甘薯耐旱,在下打算返乡种甘薯。”
南居益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可你家可是在安塞啊,朝廷奏报,安塞有饥民作乱,或许你家已经”
“正是因为如此,在下才要返回家乡,率领乡民乞活啊!”马懋才红着眼说道。
“唉,如此,愚兄便祝你一路顺遂吧!”南居益低声道。
可是马懋才是官宦之家,饥民最恨的就是他们这种人。在南居益看来,马懋才的家人应该已经被饥民残害了,如此他应该更憎恨灾民才对的啊。
虽然他们都是希望朝廷赈灾,但是出发点是不一样的。南居益是不希望家乡乱起来,希望朝廷维持秩序。
目前来说他家在关中,还没有乱起来,皇帝的政策反倒是对他有益的,只是他作为陕地人的带头大哥不得不站出来帮腔而已。陕西人口千万,陕北不足百万,又大都是军屯卫所,边镇营兵,实际上普通百姓并没有太多。
那边又穷又乱,官员就更少了,所以在朝堂上陕北的声音并不大。他们一直拖到了现在才爆发,也是奔着必死之心的。皇帝要是把他们的行为定性为结党营私,直接罢黜他们百来个人也不算什么。
唉,朱由检虽然得以脱身,但还是感觉没滋没味的。人还是很难做到完全理性的,百官不理解他,不被人理解是很痛苦的,人类不感谢罗辑。
如果救一个人,但明明知道救了他过几年还是会死的,而救他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代价是别人的生命,那么你还会去救吗?!
按照现在国家的情况,苦一苦当兵的,当然可以救援陕西,几百万石粮食朝廷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可是明年呢,后年呢?!往后十几年,山西、河南、河北、山东全都大灾需要赈济呢?!皇太极入关,有意识地屠杀大明的百姓,毁灭大明的城市村庄。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劣势,清楚自己的人口相比于大明那是相差几十上百倍,所以他们要破坏大明的有生力量,用焦土政策毁灭大明朝。
他们平均每次入侵都在华北地区直接杀死几十万人口,间接造成数百万人的死亡。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死的人会比陕西更少吗?!
“承恩,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朱由检沮丧地问道。
“陛下圣明无过,只是,臣臣亦是陕西人,祖籍在陕西蓝田县。”王承恩眼睛红红地说道。
“唉,家里可还有亲人在?!”朱由检问道。
王承恩摇了摇头:“臣幼年时父母双亡,被远房亲戚卖入宫中。臣被陛下看重后,那人又来攀附,臣却是没有理会。”
(本章完)
第132章 天选老农朱由检,金铲铲铲番薯
第132章 天选老农朱由检,金铲铲铲番薯
无党无派,千奇百怪。除却地域性党派,诸如浙党、闽党等政治性党派,阉党、东林党、帝党等,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党派,那就是西洋派,或者说西学派。这一派别的核心人物,那就是徐光启。
徐光启这一生著作繁多,既有对西方著作的翻译,如《几何原本》《泰西水法》等;也有自己的核心著作《农政全书》。在西学领域,徐光启独步天下,未逢敌手;但在教育领域却声名狼藉,因为他的弟子孙元化可把大明给坑惨了。
老头六十六岁了,跟袁可立同年。虽然学的是西学,长得却有几分仙风道骨,注重仪表,比起略显潦草的袁老头,倒是更符合大明传统士大夫的形象。并且他没有像其他官员那样留着那该死的长指甲,这一点足以好评。
说起来也惭愧,大明现在除了小皇帝,身居高位者就只剩下这群当打之年的老头了。
一个是老头们确实很强,还有就是朱由检虽然可以任命官员,但也要遵守基本的规则。任命资历功劳足够的官员,那叫顺水推舟;任命自己小舅子,那就是乱命,臣不奉诏了。
徐光启有幸被邀请进入内廷,混了一顿青云宴。不过这可能是朱由检开办过的最寒酸的一次宴请了。
御园内,身穿名贵团龙袍和身着三品绯红孔雀补文官袍的徐光启,蹲在地上用金铲铲铲着御园地里的甘薯苗。这玩意是徐光启进献《甘薯疏》的时候夹带的,朱由检一时兴起给种下了。
甘薯这种作物在万历年间就传入大明了,在两广、闽南种植得不错,亩产最高能够达到几十石,把大明的官员都震惊了,于是就有人开始尝试着推广,徐光启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最早将甘薯引进到松江府种植,大获成功;再往北带到天津,却没有这么顺利了。
番薯这种作物耐干旱,对土地肥力依赖不强,但是却不耐寒,扦插种植没办法在北方推广,只能用块茎来种植,冬天还要放到地窖保温储存,不然会烂。南方几千斤的产量到了北方就只剩下七八百斤了。
御园里面的甘薯长得也很磕碜,不像在南方,一颗苗可以蔓延出去一大片。在北方种植的时候,甘薯都缩起来了,一颗苗只发出去七八枝向天生长,不趴着,枝条也只有小臂长,苗子不绿,焦黄干枯。
朱由检都以为要绝收了,但当他用黄金小铲掘开土层后,却看到了一簇簇的甘薯。
松松土提起来一看,这一株苗上有八个番薯,长得有点短圆咕隆咚的,表皮麻麻赖赖十分粗糙,个头也不大,跟丑丑的拳头差不多大,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没有绝收不是?!
除了番薯还有木薯,这玩意朱由检种着玩的,要他吃是不敢的,最多喂马。几百年前的西瓜都有毒,谁知道现在的木薯吃了会不会死人啊?!
朱由检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实验,不过用来喂马和大象很不错,它们吃了就醉,醉了就睡,长膘。
朱由检没觉得怎么,继续开挖,倒是徐光启给整得有些不自信了。为了避免被扣上欺君之罪,他给自己开解道:“陛下,橘生淮南为橘,生北为枳,此地气水土异也。
臣曾于天津试种甘薯,初因水土不服亦产量微薄,后改良栽种方法,终得亩产数石。陛下若允臣再试,必能令此‘南薯’在北地亦尽展其能,不负圣心。”
“无妨无妨,朕初次试种便有所得,亦算得上天选老农了。”朱由检举着铲子,笑容灿烂地说道。
砂砾在黄金小铲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泥土将昂贵的云锦龙袍弄脏。徐光启历任三朝,却从未见过如此帝王,如果皇帝手里拿着正经的农具就更好了。
挖了几斤甘薯以后,朱由检命人在园里架起锅灶现场烹饪。首先是水煮甘薯,朱由检种的甘薯有两种皮,大部分是红皮,少部分是紫皮,但很遗憾,拨开以后都是白肉的。
徐光启在《农政全书》记载甘薯“皮薄而朱”,不过朱由检种出来的这玩意皮有点厚,表皮之下还有一层皮壳,苦涩梆硬卡嗓子,不好吃。
里面的白肉吃起来跟木薯很像,明明是水煮的却依旧卡嗓子,中间的芯纤维粗糙塞牙,总之这玩意不好吃。
徐光启见皇帝伸着脖子咽得难受,眼皮直跳,王承恩连忙递过来一杯茶水让皇帝顺顺喉。
“徐侍郎,你打算在北方推行甘薯种植,有何难处,需要朕如何支持呢?”朱由检问道。
徐光启胸有成竹,论说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他于是朗声道:“启禀陛下,首难在于‘民不信其利,官畏其烦’。北地百姓素重麦粟,视甘薯为南蛮异种,恐其‘味不如谷,藏不如粟’,更忧试种失败荒芜田亩。
臣于天津试种时,乡老便称‘薯根岂敌五谷?毋乱祖宗田制!’;地方官亦多安于‘农桑旧法’,若无朝廷旨意,必以‘试种需费、收成难料’为由拖延,正如臣在江南推广时,府县起初亦持观望态度,直至抚臣亲勘才得施行。
恳请陛下降《劝种甘薯诏》,晓谕天下‘甘薯可当荒岁之粮,一亩收数十石,其利十倍于谷’,并令户部将种植成效纳入地方官考成,种有成者升赏,怠惰者参劾。
次难在于‘种秧难北运,寒土难育活’。甘薯喜暖,江南育秧运往北方,数千里陆路,春日寒风易冻坏,夏日酷暑易腐坏。臣试种时以土筐裹秧、沿途浇水,仍折损过半;且北地土壤多碱,春播地温低,薯种易烂。
臣在天津采用‘客土法’、‘暖窖法’,虽使薯种发芽,但工本甚巨。
故请陛下于顺天府设官员专司甘薯育苗,拨内帑于淮安、济宁各建‘育秧暖房’,以陶缸盛沃土育秧,待清明后用官驿快马递送北方,运费由户部核销;令工部烧制‘陶制育秧盆’分发各州县,教民以牛粪、草木灰拌土育苗。
终难在于‘荒年易盗掘,丰收易贱卖’。甘薯埋于地下,丰收之年易遭流民盗掘,今岁山东饥荒时,便有‘掘薯充粮,田主追讨致斗’之事;若一州一县独种,丰收则粮价暴跌,如福建引种时,曾因商贩囤积,薯价贱如泥土。
因此,恳请陛下令刑部定《盗掘甘薯罪》,凡盗掘他人薯田者,按‘窃谷罪’加二等论处,地方官纵容者连坐。
陛下,甘薯虽微,实系国本。北地若广种此薯,遇荒年百姓不致流离,兵饷可足;丰岁谷薯兼收,仓廪可实。
若蒙准行,臣愿亲往顺天、河间二府督种,以三年为限,必使北方田野皆有薯根,不负陛下爱民之心!”
“命户部于北直隶、山东各府设‘甘薯常平仓’,丰年以每石银五钱收购,荒年以三钱平粜,价差由国库补亏,兼可作军粮储备。”
朱由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朕以为种植甘薯一事难以推行,最根本是因为朝廷的税收,收五谷而不收甘薯。
甘薯可以作为应急的粮食,却不能作为国家储备,因为甘薯不耐储存。人偶尔可以吃甘薯,但是吃多了却容易胀气,所以甘薯并不能作为主粮种植。但甘薯最大的优势是可以在不能种植五谷的地方种植,就比如现在的陕西。
古人云‘大旱洪水之后必有蝗灾’,蝗灾之下五谷绝收,甘薯却不为蝗虫所喜,这就是甘薯的一个好处。甘薯喜温其实并不喜湿,保苗之法太过靡费,可以尝试直接用甘薯切块来种植。”
“陛下对于甘薯竟有如此深的研究?!臣佩服。”徐光启恭维道。
朱由检撇撇嘴,说道:“朕近日反复思量,一条鞭法看似简便,实则苦了百姓。不如改回以往的税法吗,依据比例征收实物税,由官府统一折卖后再缴银入库,徐卿以为如何?“
徐光启闻言,皱眉说道:“陛下仁心可鉴!此法确能免去商贾压价、胥吏勒索之弊,只是
官府增设采买、储运、变卖诸环节,势必要增派差役、修建仓廪,加之各地物价参差,稍有不慎便会入不敷出。贸然改制,恐税收不增反降。”
“你说的朕也考虑过。然天下事哪得两全之策?凡事皆有利弊两端。
江南赋税繁重,粮价低贱,是以百姓多植桑麻以应重税。就说那松江府,作占十之有七,稻作仅十之有三,百姓常以、纱、布折算赋税。
倘若价骤跌,百姓便易因税银不足而倾家荡产,沦落为士绅家奴。
你要推行甘薯,按照你说的几条计策,还是很难让百姓遵从的。强令下去虽然是好心,但也依旧会造成民怨。
你跟毕尚书商量一下,哪里干旱比较严重,就先推广种植甘薯;北方原本收成还不错的地方,就不要折腾了,以免步子迈大了扯着蛋。
最优先的是将这玩意在陕西推行下去,种植以后就按照三十税一收甘薯,原本的粮税适当减少,替换成甘薯税,这样百姓就愿意种植了。”
国民生产总值在短时间内是很难有大的提升的,所谓改革就是改变利益的分配。
朝廷想多拿,要么损害士绅官僚的利益,要么进一步压榨百姓,要么两者一起压着,哪能凭空变出钱来呢?有时候国民生产总值蹭蹭上涨,工资却不增反降,为什么呢?
其实种地,朱由检很业余,但论起吃东西,他是专业的,专业吃货皇帝今天让徐光启开了眼。
除了刚开始那锅水煮白薯难吃得要死以外,还有红烧肉炖白薯、白薯、油炸白薯、白薯粉条、烤番薯、番薯粥、酱腌番薯、酸番薯、番薯丸子、地瓜烧!
肥肉搭配白薯其实是一绝,这玩意很吸油,淀粉混入肉汁之后就成了粘稠的勾芡,使得红烧肉的口感更佳。
明代虽然已经有了炒菜,但对于各种菜式的开发还是不够的,加上这时候人们有什么好点子都当成秘法,概不外传,所以做菜的方式还不够丰富。
地瓜烧口感不如黄酒,但这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意义重大,意味着番薯从一种杂粮变成了经济作物,也能减轻酿酒对于粮食的损耗,毕竟古代的时候因为粮食缺乏禁酒也是常态了,官府收甘薯难卖,难运输,正好用来酿酒,供应北方苦寒之地的军队。
至于甘薯淀粉,这玩意提取不容易,需要大量的水,只能在南方推广,北方是没有办法了。不过做成淀粉以后,就可以长期储存了。
这些吃食,有些是刚刚挖出来的甘薯做的,有些是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徐光启那么会写,刚好可以把这些菜做成菜谱宣传出去。
当然,灾民是整不起这些样的,他们只能吃烤的、水煮的,甚至是生啃,但是社会认可度提升以后,可以提高番薯的身价啊,这样农民就愿意去种了。
什么“番薯盛世”就是搞笑来的,代价是百姓营养不良、生活极其痛苦,但这玩意救灾确实有效。
徐光启现在是礼部左侍郎,他打算亲自到地方去实行他的番薯推广大计。其实在辞职在家的那一段时间,他就已经推广过了,就像他说的那样,因为师出无名,官府不配合,百姓不喜欢,效果并不好。
后他给皇帝上《甘薯疏》,就是为了求个名义,得到朝廷的支持,但是朱由检婉拒了他的建议,决定把他调去户部,给毕自严搭把手。
老头一把年纪了,按照原本的历史,他没几年好活了,朱由检不想把他放走,怕是一放再也见不到他了。
老头懂得太多了,不止是区区一个番薯的问题,军械改良也要他盯着,要不然全让他那个徒弟,大明火器“砖家”孙元化乱来,就太危险了。
但凡一门学问研究到深处,最终都会对这门学问祛魅,也只有半桶水乱晃悠的人才最是迷信。
徐光启对于西学的研究,已经深入了数学、物理基础,并且拥有非常丰富的实践经验,而其他的这些弟子同道之类的,大都还流于表面,于是出现了对西方技术的无底线崇拜、全盘接收。
天启年间,孙元化曾经得到重用,被派遣到辽东协助袁崇焕驻守宁远,结果他督造的西式炮台,因为水土不服,一味推崇巨炮理论,追求高威力、远射程,却忽略了中近距离的火力搭配,导致建奴只要一波突进到城墙附近,明军的火炮就废掉了。
其虽然有《经武全书》《西法神机》等著作,但却只是个纸上谈兵的货色,一旦实战就露馅了。
孙元化守城,红衣大炮管够,费了几十万银子,却差点被攻破,害死了几千兵马,当时袁崇焕都要砍了他了,不过孙承宗觉得他是个人才,把他给保了下来。
孙承宗作为两帝帝师,其实保过很多人,但凡有才能的他都舍不得杀,所以救的人泥沙俱下,很难评。
孙元化确实对火器研发和射击有研究,但是他打仗的梦想还是不要满足为好,他跟袁崇焕是一样的,有自己的才能,但打仗还是算了吧,太坑了。论起战争操盘,还得看朱燮元。
徐光启跟皇帝的交谈不多,这是皇帝第一次私下里召见他。青云宴的传闻他也听说过,但他都一把年纪了,也不贪图权位了,他只希望将自己的学问传下去。
毕竟西法在大明还是不被大部分士大夫所接纳的,他作为“圣教三柱石”之一,更是被儒家弟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外,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大明的百姓了,不然也不会长年累月孜孜不倦地研究农学、推广农术。
天地变化,钦天监的官员都是糊涂虫,唯有老农看得清楚。皇帝说未来大明将灾祸不断,并且果断与老天爷切割,虚化天子身份,很多官员是当笑话看的,但是徐光启却信了。
在徐光启看来,皇帝是个心善的笨蛋,有为百姓着想的心思,就是想法太幼稚了,哪有人用金铲子挖地的啊?!
“送你了。”朱由检把黄金铲子塞到了徐光启的手中,老头面露愕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头总以为他“瓜”,其实这铲子本来就是专门给老头准备的。
“臣谢陛下赏赐!”徐光启躬身,双手托举铲子过头顶说道。
“徐卿精研农学,心忧百姓,朕特赠你此铲,可作尚方宝剑之用,若是谁阻扰你劝课农桑,你可先铲后奏!!!”朱由检憋着笑说道。
徐光启皱着老脸,哭笑不得。铲人就算了,不过挂腰间炫耀给几位老友看,还是很可以的。想到这里,老头就开心得不得了。
千里之外的陕北,孙传庭正带着人在黄河河谷之内翻地,十月,陕北已经开始挂霜了,他们要抓紧时间把河滩下的蝗虫卵翻出来冻死,不然来年这些虫卵就会变成铺天盖地的蝗虫,这样一来,他在河谷种地的想法就泡汤了,种了也等于白干。
如今整个陕北就只剩下了一个榆林卫,榆林卫里面有一个合成车营六千人,独立精锐骑兵三千,还有七千骡马,虽然之前他们通过军饷、缴获、赏钱等弄了不少银子。
但是存储的军粮却并不多,因为之前粮食价格贵,他们本来打算等到秋收之后粮价下落再屯粮的,没想到又等来了一个灾年。
去年大雪,按照瑞雪兆丰年的传统理论,大家都以为会是一个丰年,没想到天气竟然会变得那么诡异。
榆林城外原本有榆溪、无定河两条大河,如今这两条河都干了,他们在河床打井倒是还能打出水来,但这宝贵的水源用于给人畜饮用已经是捉襟见肘,种地就不要想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南下,来到一百里外的黄河,黄河倒是没有干涸,千百年来黄河上游永不干涸。
延绥总兵杜文焕是个很纯粹的兵头,皇帝让他抢劫大户,他去了,现在皇帝允许他们撤兵,他也想照做,这鬼地方越来越难待了,他早就想走了。
但孙传庭却不知道跟谁怄气,不愿意走,还想再坚持一下,他说:“大好的榆林城,如果被敌军占了,可就不好收回了。”
巡抚就是比总兵牛逼,既然孙传庭坚持,杜文焕也只能无奈相陪了。东边全乱了,榆林跟陕西之间的这一段,已经被流民阻绝,驿站被毁了,驿卒要么跟随卫所兵撤了,要么加入流民,榆林与朝廷暂时断绝了联系,往西倒是可以与甘肃镇、固原镇取得联系。
不过以榆林军的实力,在陕北想去哪去哪,还没有人可以阻拦,孙传庭打算利用黄河水种地,黄河河谷宽、深几百步,因为干旱,水位下降,已经可以涉水渡河。
河谷内露出大片荒滩,野草丛生,倒是显现出一股不正常的生机盎然之感,朝廷的军队知道来黄河取水,灾民自然也是清楚的。
饥渴的灾民来到黄河采收河谷内的蓬草食用,见到官兵便如见虎狼,四散奔逃,孙传庭见此每每落泪,之前饥民啃食鱼尸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所以他将这些灾民都组织起来,沿着黄河建立聚落,骑兵巡逻维持秩序,至于不开眼的形成暴力团体的流贼,就只能无情剿灭了。
几个月下来,榆林以南段黄河,形成了一个绵延数十里的新城镇。但是军粮有限,优先保障兵马,能够拿出来赈灾的只有很小一部分。
区别就是原本食蓬草的灾民,多了几碗米汤,明年他们必须在河谷内以及地势低缓的两岸种出粮食来,否则就算孙传庭也只能抛弃这十几万百姓,选择撤离!
更多的百姓选择了南下,每逢灾年,就食关中,也是个传统。关中地区由洪承畴坐镇,洪承畴虽然没少跟朝廷要赈济,但他还是很诚实地优先选择练兵!
北山防线漫长,要想全部布防,将三边的军队全部拉来恐怕都不够,洪承畴的方案是不断地围剿,驱逐,让灾民不敢轻易踏入关中地界。
他严格遵循“先剿后抚”的策略,不招安,带头的必须死,剩下的挑选精壮来疏通河道,建设水利。
目前长安八水渭、泾、沣、涝、潏、滈、浐、灞之中的滈河、潏河等小河已经完全干了,泾渭、灞水这几条大河水位下降了一大半,水位下降之后,原本的引水渠就不能用了,需要重新挖凿。
陕西有四镇、六个藩王、五个藩国,供养压力暴大,但是朱由检已经以自由为交换,断了藩王的禄米,收他们的田税,田地倒是没有回收。
崇祯年的藩王已经有点死了,反正禄米本来就经常拖欠,朱由检砍掉以后,他们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有些开心。
大灾之年,各藩收了很多奴隶,藩王开始明兵执甲,气焰愈发嚣张,地方官员卑躬屈膝,不敢招惹。
各地的大户也广收仆役,总之陕西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关中纷乱,流民在滚雪球,洪承畴也在积蓄力量。
各方势力倒是还没有开打,一是没有充足的理由,二是有三边总督孙承宗手握重兵,克制之中暗流涌动。
陕西地方官和朝廷自然是不缺乏有识之士的,朱由检自然也了解到了陕西的情况,但他不想管。
豪右在太平年间是祸害,在乱世却又是有积极作用的,原子化的大明需要有跨州连郡的领头羊,这样才能在异族入侵的时候组织起反抗力量。
四镇是朝廷自己人,六藩是朱由检自家人,豪强是可以合作的,流民?!那不是大明的百姓吗?给口吃的,他们就安定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有敌人。
假设李世民还活着,那么大唐各地的藩镇就是大唐的忠犬。只要朝廷武力还占据绝对的优势,藩王、豪强就不敢造反,也没有能力造反。
如果朝廷崩了,朱由检挂了,清军入关了,那么现在的陕西就是一个超级备份,足够清军吃一壶的。
不知道是不是挖番薯影响了风水,还是番薯一长一大串,寓意着多子多福。
当夜子时,周皇后羊水破裂,直到寅时,羊水流干,胎儿都没有生出来。
朱由检惊出一身冷汗,都让谈太医碎胎保命了,老太太让他闭嘴。
经过醋熏软化产道,手动调整胎位,更换分娩姿势,服用催产方药等一系列操作之后,周皇后才终于把孩子给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周氏累到昏睡。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凌晨,淑妃孙世绣也生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傻女孩天生运气好,她半个时辰搞定。
生完了,她说了句:“陛下,我饿了!”然后,喝了三碗粥。
“恭贺陛下,母子平安!”
老太太明显是舒了一口气,还好这次顺利,要是再来个难产的,她这把老骨头就交代在这里了。
朱由检谢过谈太医,想要赏赐她金银、田宅,老太太说:“臣年纪大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臣请陛下,将臣叔曾祖母所著的《女医杂言》放入文渊阁中。”
朱由检觉得奇怪,问她要不要给她开个学院传道受业,或者把著作刊印天下。
老太太也觉得奇怪,说教人很累的,她都一把年纪了,哪有那么多精力教人?!能够带一带自己家族内的子侄就不错了。
至于刊印天下,那就更不可行了,人命至重,非其人勿传。
(本章完)
第133章 你莫要跟我叫喳喳,当日在宁远城下
第133章 你莫要跟我叫喳喳,当日在宁远城下,本汗叫你们出战,个个装死
崇祯元年、建奴天聪二年十月十日。
寒风卷着细雪掠过沈阳宫墙,大政殿内炭火燃烧,呈现出紫红色。皇太极斜倚在汗位上,只觉得眼前的火盆有些碍眼,火光晃得他口干舌燥。
在他左手边坐着的是大贝勒代善。这家伙看似对谁都和善,实际上没人比这厮心更冷。岳托战死消息传来的时候,就连他都忍不住落泪,而代善面对儿子的死,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右手边则是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这是皇太极继位的第三个年头,虽然他从末席混到了坐中间,但作为大汗,与三大贝勒并坐听政的规矩却仍令他如芒在背。
此次会议是由阿敏牵头发起的,本质上其实是对他的挑衅,或者说报复!
皇太极通过驻守前线的明降将李永芳向大明递交议和书信,这件事情他并没有与其他几个贝勒商量,却没想到消息还是走漏了。该死的李永芳,明明已经向他效忠了,却没想到是这种蛇鼠两端的货色,还跟阿敏有联系,该死!
因为攻打皮岛把岳托给坑死了,为了赔这小子的命,阿敏折进去了十三个牛录。本来不需要这么多的,可是皇太极跟他不对付,作为大汗拉偏架,硬是把他的十个牛录划给了他的弟弟济尔哈朗,三个赔给了代善。可笑的是,死了哥哥、最伤心的硕托什么都没有分到。
原本阿敏也才三十三个牛录,打皮岛折进去三个,又赔了十三个,现在只剩下十七个牛录,五六千人兵马了。皇太极自己在锦州、宁远城下损兵折将,他在朝鲜势如破竹打了胜仗的人,反倒是受到惩罚,就算是老汗那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他与皇太极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在去年两人就已经撕破了脸皮。阿敏抱着手臂,冷冷地斜视着皇太极。他还没有说话,莽古尔泰率先说道:“大汗,我等血战得辽东,为何要与汉人议和?”
“你说‘血战得辽东’,然辽东之得,非仅恃武力。明国地大物博,我大金虽胜,然兵力、物资终有限。若持续征战,人马疲敝,而明可调天下之兵来援,此非长久之计。
我师数战之后,财货消耗,若不息兵议和,我何以支?议和非投降,乃权宜之计。若明能割地赔款,我可暂息兵戈,蓄力待时;若明无和谈诚意,我再兴兵征讨,亦师出有名。”皇太极淡淡解释道。
“师出有名?呵,阿玛的‘七大恨檄文’难道还不够出师有名吗?我们随阿玛起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辽东、广宁都是打下来的,不是谈出来的!
黄台吉,你主张议和,怕是畏惧明军,或是受汉臣教唆,背离了我诸申根本了吧?我早说你不行了,这汗位我看不如让给大贝勒、二贝勒算了!”莽古尔泰一脸嘲讽地说道。
“哎,五弟不要说这种话伤了和气,八弟比我更适合做大汗。”代善假意安抚莽古尔泰,实则撇清关系,对着皇太极又说道,“大汗,阿哥我可从来没有过异心,莫要误会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四贝勒议事,是老汗定下来的规矩。像是议和这种大事,大汗以后还是要与几位贝勒商议过后再行,以免彼此之间横生误会,伤了兄弟和气啊。”
阿敏冷着脸,莽古尔泰说得好听,好像真的支持他当大汗一样,其实最想当大汗的不就是莽古尔泰自己?!他但凡表现出想法,这三兄弟又要围攻他了吧。
一念至此,阿敏突然开口说道:“三贝勒说得对!当年老汗起兵反明,可曾说过要跟汉人坐下来喝清茶?
咱们在辽东杀了多少明狗,占了多少地,如今倒要反过来跟他们讨赏?!黄台吉,你怕不是在锦州城下被明人的火炮给震傻了吧?!”
一口一个黄台吉、一口一个八弟,这几个人何曾将他当作大汗?!皇太极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大殿北面,四大贝勒斗法;下手两侧,其他小贝勒们冷若寒蝉,都不敢吱声。但真要是询问他们的意见,也都是不希望议和的,这实在是太打击手底下人的士气了。
是,宁远、锦州他们是没打下来,但他们也没输啊!攻城哪有那么容易?没有得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好啊,你们都不想议和,现在我国中大旱,百姓饥渴,饿死者不可胜数,你们说怎么办吧?”皇太极冷冷地说道。
“还能怎么办,去劫掠大明呗!”莽古尔泰大声道。
“你莫要跟我叫喳喳,当日在宁远城下,本汗叫你们出战,可曾有一人搭话?真要战时你们又不敢,如今坐在家里反倒是口出狂言,显得你能吗?!”皇太极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毫不客气地骂道。
莽古尔泰声势为之一窒,而后小声说道:“那时候守城的是袁崇焕那厮,现在他已经被大明的皇帝罢职了,没准现在能打下来呢?!”
“现在辽东经略是袁可立,难道是好相与的吗?要不这次伐明,你的正蓝旗做先锋?!”莽古尔泰没敢接话,沉默了下来。
“大明一时难以攻克,不如我们继续伐朝鲜和蒙古吧。”代善开口说道。
“可!”皇太极说道。
“我同意。”莽古尔泰也表态道。
三人一齐看向阿敏,阿敏被膈应得不行,他说道:“伐朝鲜没问题,打下来地盘归谁?!还有,你们不要想着转移话题,这之前先把私下议和的事情讲清楚!”
皇太极皱眉,叹了口气说道:“本汗从来没有真的想要给大明称臣纳贡,此次议和不过是为了试探大明而已。
大明新登基的这个小皇帝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秉性,通过试探可以看出一二,这是谋略。
如若可以换得互市,甚至是大明割地、许以岁币,岂不是皆大欢喜?
就算不能,也可以蒙蔽大明,只有大明不与我们等交战,我等才可以空出手来,专心去征讨朝鲜与蒙古诸部,也可以使得大明麻痹大意,露出破绽。
还可以用反间计,假传袁可立与我等秘议。明帝素来多疑,如此可以使得其举措失当。要是再换一个王化贞那样的糊涂虫,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本章完)
第134章 相互忌惮,不约而同反对议和!!!
第134章 相互忌惮,不约而同反对议和!!!
祖大寿不老实,其本人为前锋总兵官,驻守锦州;弟弟祖大弼掌管关宁铁骑里的精锐“夷丁突骑”;堂弟祖大乐任辽东前锋营东协副总兵,掌握步兵精锐。
在整个辽西兵团六万人里,祖家人可直接指挥的约有万人,且这万人还是精锐。可以说比皇帝还他妈的豪奢,现在的京营选锋拉出去跟祖家军过一场,未必能打赢。
更有意思的是,祖大寿有个外甥名叫吴三桂!
祖家从万历朝鲜之役扎根辽西,到现在已经营了几十年,说一句树大根深,丝毫不为过,祖家就是辽西将门的具现化。
当初熊廷弼守辽说“辽人不可用,辽将善走”,事实上也证明了辽西将门确实对朝廷离心离德:先是祖大寿两次投降满清,后有吴三桂开关迎敌,这一窝人确实太不对劲了。
到底是朝廷对不起辽人,还是辽人对不起大明?这些恩怨,朱由检已懒得去理清楚。但像是祖家这种不稳定因素,还是早点处理掉为好。
要说辽西也不是没有大明忠臣,其中山海关总兵赵率教是最灵性的一位,不仅在于他为大明战死,更在于他敏锐的战场直觉。
他总是最早发现建奴的异常,并且迅速作出应对措施,可惜往往不被重视。这是一位上限极高的将领,是缺乏足够舞台施展才能的、夭折的名将。
但问题来了,到底是把这种潜在的二五仔调回来放身边,还是将忠臣猛将放身边呢?!总感觉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
孙承宗经略辽东时,执着于收复失地,往往主动出击。事实上,他也确实成功收复了大片失地,但付出的代价极其惨烈。这到底值不值得,很难说得清。
朱由检即位以后,大明就没有主动出击过了。双方在前线小有摩擦,大多是巡边骑兵的冲突,两边倒是陷入了僵持。
大明如今收税,在支出七成之后,可以满足九边的军费,前提在于现在没有打仗。在朝廷忙着收复失地的那段时间,大明的军费开支一度高达九成之上,真的是拿命去拼。
当初爆出皇帝要舍弃辽东的消息时,朝臣闹过一阵子。也就是朱由检脸皮足够厚,摆烂的意志足够坚定;换成别的年轻帝王,被这些朝臣阴阳怪气地激将两句,怕是就要叫喳喳梗着脖子,要跟建奴干了。
后来,这群朝臣就“真香”了,朝廷有钱,他们就能拿到俸禄;不打仗,平时压力也没那么大,不用天天被皇帝咆哮,小日子反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在这样的背景下,皇太极的议和信一路从锦州城祖大寿手里,传递到经略袁可立手中。
老头虽然感觉不对劲,但议和这样的大事,他也不敢扣下隐瞒,或者私自做决定。
所以这封信一直被传递到了皇帝手中,因为太敏感,走的是秘奏路线,没有经过朝廷。
朱由检看过之后,本来还想丢去给御厨当柴烧,但是一想,这他妈的不对劲啊!
别说辽东经略会被以“暗通建奴、私下议和”的谣言攻击,就是这帽子扣在他这个皇帝头上,也是遭不住的啊!
这件事情必须从重从急,拿到台面上说才行。
就像皇太极非常喜欢用“这个决定是诸贝勒一起讨论商量出来的结果”去堵阿敏的嘴,他也需要在这种重大敏感问题上分摊责任。
崇祯元年,十月十日下午,本来这天是辍朝日,朱由检正带着大女儿丑丑巡视她的弟弟妹妹。
如今,却不得不紧急召开朝会,以免夜长梦多。有道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黄泥掉裤裆,摄像头藏鞋底”啊!
皇太极这个野人,议和信倒是写得“骈四俪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让范文程代笔的。
鸿胪寺卿姜习孔在朝堂上大声宣读了皇太极的议和信,大致意思是:
皇太极即位后,常念及辽东战火绵延,百姓深陷苦难,心中悲痛难抑。
他爹努尔哈赤兴兵,实因饱受明朝边臣欺辱,迫于无奈才举旗反抗。
两国交战多年,军民死伤无数,这般惨状并非他与陛下所愿。
他向来仰慕中原礼仪文化,希望平息战事、安抚百姓。
当下局势而言,两国若持续征伐,只会徒增百姓苦难,于国无益。
于是他决定派遣使者向明朝通好,期望与大明皇帝共商和平,终结战争。
为表诚意,他提出以下条款:
一、两国以宁远、锦州为界划定疆土,此后各自守卫,互不侵犯;
二、明朝每年向建州赠送黄金一万两、白银一百万两、绸缎一千匹,后金则回赠人参一千斤、貂皮一千张,互通有无;
三、双方互派使臣,遇吉凶之事相互庆贺吊唁,增进邦交;
四、两国流民若越境,需各自遣返,不得收留;
五、即刻罢兵,开放边境互市,以解百姓困苦。
姜习孔话音落下,“嗡”地一下,声音响起,群臣为之哗然!
右都御史单明诩蹦出来大声道:“建奴乃化外逆贼,努尔哈赤以无端之由犯边,今又索金求地,此非议和,乃逼我割地赔款!昔宋室纳贡,终致靖康之耻,陛下岂能效法?”
“好好说话,朕这不是让你们议一议吗,怎么就效法徽宗了?!”朱由检非常不爽地说道。
“陛下恕罪,臣太过愤懑,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然…此事有何可议?!主张议和者,可斩!”单明诩一脸正气地说道。
朱由检眉头皱起,只觉得无比晦气。
“启禀陛下,如今人参价格低贱,不如往昔,十捆人参方得斗米,貂皮千张亦不过万两白银,与其索取我大明的黄金万两、白银百万、绸缎千匹相去甚远。如此不过一味索取,与岁币无异,其求和之心不诚矣!”毕自严说道。
“哎呀,我的毕阁老啊,都什么时候了,还算钱呐?!陛下,如今将士磨刀霍霍,正欲为陛下效死,日夜期盼出征辽东、收复失地。倘若此时言和,恐怕有伤士气,令将士寒心呐!臣反对议和!”张维贤大声说道。
“皇太极言而无信,昔年‘宁锦之战’后亦曾求款,后仍攻掠遵化,此议是否为真和,尚需派人察其虚实。”王在晋说道。
他的态度就比较暧昧了,他是亲眼见过建奴与明军交战的,作为“广宁惨败”的见证者,他对自家军队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本章完)
第135章 皇太极:我要让那崇祯小儿跪在正白
第135章 皇太极:我要让那崇祯小儿跪在正白旗下忏悔!!!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回旋镖。
正德年间,达延汗统一蒙古后,把蒙古分为左右翼六个万户:左翼察哈尔、喀尔喀、兀良哈三部,察哈尔为蒙古大汗本部;右翼则包含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三部。
鄂尔多斯部喜欢带着成吉思汗的坟到处跑,自称“达尔扈特”,意为担负神圣使命的人。也就是他们当了回大冤种,用一千二百只羊,从朱由检手里买了成吉思汗的四百年包浆、原味画像。
这六个大部落又分为若干小部落。而科尔沁部的前身是蒙古帝国时期的“豁尔沁”,意为护卫军。
嘉靖年间,右翼土默特部俺答汗崛起。当时明朝人评价他:“北虏诸酋,俺答最凶。”他不仅侵扰大明,还把蒙古大汗所在的左翼蒙古逼得东迁。
从此,左翼蒙古转移到了辽东地区,吞并了大明朵颜三卫。他们夺舍了朵颜三卫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明还一无所知,照常维持着双方的朝贡关系。
天启年间,察哈尔部林丹汗继位,西征大破喀喇沁、土默特部,实现左翼对右翼的再度掌控,完成了蒙古大汗的复仇。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牛逼了,要带领蒙古走向伟大复兴,紧接着就被建奴和大明轮着揍了一顿,幻想破灭。
俺答封贡以后,大明和右翼蒙古维持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和平,以至于当时形成了“九边诸镇晏然,辽东独战”的诡异局面。
大明在辽东镇和左翼蒙古打得不可开交,原本式微的建州女真混到了统战价值,发展了起来。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辽东长期打仗,战斗力飙升;其他几镇安定多年,军备废弛,就连右翼蒙古都衰落了,这也是辽东将门尾大不掉的历史缘由。
可以说,辽东乱局的出现,正是由于蒙古的这一次内乱东迁所导致的。大明最终被辽东的战事给活活拖死,大明直接亡于农民起义,但农民起义又是因为建奴拖住了大明的手脚,又受到辽饷征收的影响。
哪怕是现在的朱由检,也是不敢停止辽饷的征收的,这对于百姓来说是巨大的负担,但没有办法,他能够顶住压力,不把三饷中的另外两项“剿饷、练饷”给整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明驱逐鞑虏、北伐蒙元而立,蒙古又导致了大明的灭亡,此之谓“以此兴,必以此亡”。
蒙古不是铁板一块,右翼蒙古诸部跟大明相爱相杀了几十年,双方甚至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民族融合,比如满桂就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蒙古人,坚称自己是宣府的汉人!
如今在边军之中,蒙古人大概有两万人,一大半是骑兵,对于缺乏骑兵的大明来说,这是一股无法割舍的重要力量。
至于林丹汗他们的左翼蒙古就难了,本身他们跟大明打了那么多年,人都是有路径依赖的,惯性使然,大明跟左翼蒙古相互交好达成互信还是很难的。大明跟左翼蒙古互市卖出去的东西,大部分一转手就卖给了建奴。
所以在朱由检决定开放与蒙古诸部的边境互市的时候,对于辽东的经济封锁就已经松动了,虽然原本也没有多严实。
互市赚不了几个钱,蒙古人太穷了,顶多换点马匹。互市对于大明的经济意义不大,但对于蒙古方面意义重大。虽然不能帮大明赚多少钱,却可以让大明少亏很多钱。
右翼蒙古能够与大明维持长时间的和平,就说明双方都是日子人。如果能够好好生活,谁又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跑来抢劫呢?边境也穷,蒙古人入关也抢不到多少东西,深入大明又很难做到。
边境贸易,朝廷和边镇五五分成,实行了小半年,朝廷分到二十万两银子,七千匹马。更重要的是,蒙古诸部暂时安定了下来,大明的边防压力减小,可以调兵守蓟镇。
察哈尔部和林丹汗就是搅屎棍,跟建奴一样,连年寇边,恶心得不得了。现在察哈尔挨削,蒙古诸部又达成了脆弱的平衡,原本跑路到河套的土默特部顺义王卜失兔又舔着脸跑了回来,林丹汗反倒是西迁了,双方达成位置互换。
大明分身乏力,四面皆敌,所以要化敌为友,腾出手脚逮住一个暴揍。联合蒙古对付建奴,这就是朱由检的战略。与原本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区别是:原本大明是妄图联合林丹汗对付皇太极,终被错付;现在转变一下,什么林丹汗、顺义王的都靠边站,大明应该联合原子化的蒙古人,蒙古底层人,这些个蒙古贵族吃太饱了。
对付蒙古人恩威并施,武力威慑,互市拉拢,招收夷骑;对付辽东,高价卖粮食,走走私犯的路,让罪犯无路可走,然后招收辽东难民,回归大明的怀抱就给饭吃。
东江镇需要补充人手兵力,如果毛文龙吃不下,就让登莱水师把难民运回来,挖辽东人口,掏空皇太极根基。
朝堂上,面对皇太极的议和请求,诸臣各抒己见,以主战派系为多,但最终的结果还要看皇帝的决定。
除却站出来表态的,更多的人其实是在观望,无论是为了维护皇帝也好,还是为了投机,见风使舵、揣摩圣意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真没有那么多人闲着没事非要跟皇帝唱反调。
但按照皇帝一直以来对于辽事的消极态度,众人的心是没有底的,很多人已经开始构思要是皇帝真的要议和,他们应该怎样劝谏的说辞了。
“陛下,百官众说纷纭,战和不定,臣等心中彷徨,伏望陛下早降圣断,以定国策。”朱燮元见皇帝对百官议论充耳不闻,目光深邃作沉思状,显然是胸有成竹,于是他决定当一回捧哏。
朱由检回过神来,对着朱燮元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朕此番将议和一事拿到朝廷上说,其实并非朕迟疑不定,而是想早日给此事定调,以免往后众臣以及边关诸将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诸臣见证,惟天鉴临,惟祖昭格,朕发誓绝不与建奴议和,望群臣及我大明百姓周知!往后诸卿只需考虑如何抵御建奴,而无需作议和之想!”
“陛下圣明!!!”群臣一起喊道,朱由检脸皮抽了抽,这话好久没听过了,都有点陌生了。
但这也就是最近局势大好,这些人才这样,等到挨揍的时候,就会唱衰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朱由检还是决定掰开了,揉碎了跟手下讲清楚为什么不能议和。
毕竟大明皇帝发誓也没有那么地可信,万历皇帝罢黜刘綎,说永世不再录用,结果不也还是逼着这个六旬老汉上了辽东战场?!
朱由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朕有此誓,非为一时意气用事,实乃朕深思熟虑之结果。
朕知诸卿或有疑窦:为何俺答封贡之时,我大明可与蒙古诸部议和,独独不可与建奴言和?亦有人念及“攘外必先安内”,或欲假意议和,以修缮堡垒、步步为营,整备大军后再与建奴决战。
建奴势大,辽东向为‘屏藩京畿’之要地,建奴可轻胁京师,此乃朝野共知之常谈,朕亦不再赘言。
我大明与建奴势不两立,其根本在于:进攻大明乃建奴存续之根基,皇太极断无可能与我大明真心议和。其所谓议和,不过是欺诈之举,意在混淆视听、扰乱我大明军心与君臣判断。
朕料定,皇太极不久必再犯朝鲜,劫掠蒙古诸部,甚至绕道蒙古,自蓟州边镇之龙井关、洪山口、大安口突破边墙,直逼京师!!!
昔年努尔哈赤起兵叛明,捏造‘七大恨’,煽动两族仇恨,联合女真各部作乱。建奴于我大明百姓杀戮甚惨,全无怜悯愧疚之心。其聚合之由,本就是攻伐大明,若与我朝议和,内部必分崩离析,此为内因。
而根本缘由更在于:建奴仿我大明卫所军制创立八旗,以军制约束部族,整个部落便如巨大军营。其有八部,每部万余骑,合计兵力超十万骑。如此庞大兵力,我大明供养尚且困难,何况其仅据辽东一地?
若其安心屯田,辽东水土本宜耕种,或可养数万兵。然努尔哈赤昔年下令以稻田养马,驱使奴隶耕作,又不爱惜奴隶性命,肆意压榨,遇灾年更大肆屠戮。彼等根本无意种田,建奴非是正常部落,实乃庞大匪帮!
其唯赖不断劫掠维持生存,一旦停劫,必自取分崩。昔年辽东有汉民数百万,今建奴占据后,百姓百不存一,城市十室九空。彼等全然不顾治下百姓死活,于建奴而言,唯那十几万兵马是其根本。
诸卿!朝廷与建奴数战,屡屡惨败。建奴有十万骑兵,兵力雄厚、战力强悍。我朝虽于两次守城战中稍占优势,然不过是坚壁清野以守城,非是大胜建奴,于其杀伤有限。此前损兵折将,诸卿不可忘;浑河血战之惨烈,更不可忘!
今时及未来数年乃至十数年,建奴必为我大明头号大敌。我朝与建奴之争,乃你死我活之争,绝无妥协余地。
我等当视国情,既不可轻敌冒进,亦不可消极懈怠。所虑者,非仅一城一池之得失,更在尽可能杀伤建奴女真本部之獠。
夫战有胜负,乃常事也。往者我大明每不能容败,但凡战败,便将将领与总领大臣下狱,只知耗费巨财练兵练将,朕以为此非善策。
‘新官上任三把火’,朕既视政,当求新求变:今后败军之将,着兵部详议得失,若因寡不敌众、勇战力竭等不可抗因素而败,许其将功折罪,不加重罚;虽失地,若于杀伤建奴、救援百姓中有功,亦当论功行赏。
然赏罚须当分明,军规更需严苛,断不可一味纵容。凡遇临阵退缩者、叛明投敌者、弃袍泽于死地可救而不救者,斩!!!”
“臣等谨遵上谕!!!”
朱燮元用诧异的眼神看着皇帝,不由得露出老怀大慰的神色,右手习惯性地抚须,好在右都御史没有看见他的举动,不过就算看见了也不敢管,最多暗搓搓记上一笔,想来皇帝看到了也不会处置。
毕自严眼中露出清明的神色,他有点呆,其实并不是一个适合的首辅人选,他执行力爆表,但并不擅长做决断,更多的是皇帝指哪打哪,按照他的经济账,肯定是议和更划算的。
皇太极要的离谱,但议和嘛,哪有那么容易,双方不得商量几十个来回,耗费一两年时间么?!或许这就是皇帝说的,建奴的缓兵之计吧。
其他大臣听完了皇帝的话,也都生出一股安心的感觉。
不怕领导下任务,就怕领导含糊其辞。说一些诸如:
“这个事呢,我们要高度重视”“原则上是可以的,但是要符合相关规定”“既要.又要还要”
“总体上是向好的,个别问题要整改”“大家要提高政治站位,主动担当作为”之类的屁话。
只要明确了目标,偌大一个朝廷,偌大一个帝国,努努力总是能够办到的。朱由检此举,就是为了统一思想,避免内耗。他明确了三件事:
第一,是大明坚决要消灭建奴,不议和,下面的将士放心放手去打就行了;
第二件事,是给狂热的朝臣降降温,强调建奴的实力,明确大明目前以维持战略守势为主,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厉兵秣马,但是不主动出击;
第三,就是改变了以往“战败、失地则死”的潜规则,降低领土权重,提升人的权重。
“也就是说,皇帝想给熊廷弼这厮翻案?!”立即有朝臣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的潜台词。
永远不要低估进士的阅读理解能力!因为按照皇帝宣布的规则,熊廷弼失地,但并不符合“三大斩”的原则,那就是可以将功折罪的。
果然,只见皇帝淡淡开口说道:“着兵部及三司重审熊廷弼、马林、杨镐、王化贞案。”
朱由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准李如柏之子李承恩荫袭锦衣卫指挥同知职;其弟李如桢起复,出任辽东副总兵!”
临时朝会结束,朱由检当庭撕碎了皇太极的议和信,并下令以后皇太极但凡遣使,直接砍了就行,或者拷打之后砍了,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就连当初林丹汗的使者朱由检都没砍,但建奴不属于这一类。
他这是在绝彼此后路,以后双方都没办法派遣使者了,送一个死一个,拒绝交谈,拒绝议和,死磕到底!
半个月后,皇太极没有等到大明的回复,倒是明廷朝议的内容被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传到了他的手上。
砰!皇太极狠狠地将信纸砸到桌面上,汉语中夹杂女真语粗口,怒骂道:“乌勒混!好你个朱明小儿!真当咱大金的刀把子是钝的?
当年你祖宗,在萨尔浒折了二十万大军,也没敢说‘永不议和’!
如今你个小王八蛋刚坐龙椅几天,就敢口出狂言?!真的是不知死活!!!”
“来人,本汗我要起兵伐明!!!”皇太极咆哮道,“我要让那崇祯小儿跪在耶耶我的正白旗下悔罪!!”
(本章完)
第136章 杨镐:“陛下,建奴是不是打到北京
第136章 杨镐:“陛下,建奴是不是打到北京城了?!
自下而上,申冤、上访跑断腿;自上而下,却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其实处置败军之将最积极的向来就是皇帝本人,毕竟处罚官员就是皇帝权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既然皇帝都发话了,那么翻案就很容易了。
当然,翻案包括两个层面:一个是定罪,另一个是处罚。
定罪要推翻牵涉太大,基本是不可能的,并且熊廷弼“丧师弃土“也确是实情;杨镐作为时任辽东经略负责指挥萨尔浒之战,也确实是打输了,这些都是要担责的,也没有说当时三堂会审有什么不公平的。
不过定罪改变不了,皇帝可以玩特赦啊。并且大明在处置大臣的时候秉承“功罪同议“的原则,是可以功过相抵的。
熊廷弼经略辽东确实有所作为,只是后面输了一把清零了;杨镐则是因为有朝鲜蔚山之战的战功打底,痛击小日本,被朝鲜官民视同再造,威望比他们国王还高,杀杨镐很可能还是国际事件。
因为功过都很大,所以关于他的处罚就搁置了下来,在诏狱关押至今,甚至都已经快被别人遗忘了。
由次辅朱燮元牵头,三司把以前的卷宗翻出来,三天时间就把熊廷弼、马林、杨镐、王化贞的功罪之议给整理好了。
熊廷弼当初被斩首弃市,传首九边,抄家追赃,家人或辱或死。朱由检认为这样的处置太过了,着恢复其名誉,返还田宅,赠与金银,允许熊廷弼次子熊兆璧收敛尸骸,归还头颅。
妻子陈氏封为三品诰命夫人,熊兆璧荫锦衣卫百户,罢免江夏知县王尔玉。
当然,熊廷弼之死跟阉党也脱不开关系,从感性上来说,应该把魏忠贤给砍了,但从理性来讲,魏忠贤还有用。
而且,杀二品文官,魏忠贤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最根本还是出于皇帝的意志,也就是木匠哥哥的命令,子不言父过,继承了哥哥的皇位,朱由检也不能指责自己的哥哥。
但皇帝也不能乾纲独断,熊廷弼论死是三司审判的结果,他脾气臭,把朝中大臣都得罪了一轮,翻案归翻案,要是追究当初判案人员的责任却很难做到,一旦开了先例,就会使得人人自危,很无奈也很现实,朱由检也只能尽力补偿一下熊廷弼的家人。
如果他早一点当皇帝,或者熊廷弼没死,倒是可以尽量拉他一把,毕竟“将功折罪”这个箩筐,什么罪都能兜得住。
马林当初被判为“畏敌先遁”,后守开原的时候,父子三人战死,死后没有被追责也没有追赠。朱燮元认为他并不是畏敌先遁,是在苦战之后,得知友军全军覆没,才选择率领残兵撤退。
朱由检同意了这个观点,追封马林左都督,第三子马爌承袭父功,从原本的辽东游击为昌平参将,分守天寿山,负责整备陵卫军。
北京诸陵卫军理论上有十二卫,每卫五千六百人,合计六万七千二百人,实际不足五千,并且都是鱼腩兵。
杨镐功过相抵,免罪;王化贞负广宁之败主责,轻敌冒进、用人失当、抛弃大军,仅仅带着少量亲信弃城逃跑,致使辽西防线彻底崩溃,处斩,抄家,不行诛连。
秋高气爽正适合斩人,朱由检可以容忍战败,甚至也可以允许跑路,但你得把军队给带回来啊!临阵脱逃抛弃友军,该斩!
十月十三日,朱由检再到狱中捞人,好死不死,正好撞见了通过贿赂锦衣卫来探监的,杨镐的家人,场面一度十分地尴尬。
“陛、陛下!”北镇抚司看监百户的额头重重磕在砖上,“卑职万死!这老妪说是送寒衣……”
在他的身后一个似乎是杨镐孙子辈的年轻人和疑似杨镐老伴的老妇人瑟缩着面如死灰。老妇人怀中紧抱的食盒打翻在地,一块沾了灰的酥饼滚到朱由检靴前。
朱由检冲着看监百户挥了挥手有些无奈地说道:“行了,下不为例,记得把钱还给人家。”
“至于你们二位,先出去稍待片刻,我有些话要与杨经略说。”朱由检对着祖孙二人说道
北镇抚司设立之初的职责就是掌管诏狱,后来职权有所演变,规模不断扩大,但诏狱是一直保留了下来。诏狱的牢房数量不多,狱内较为阴冷潮湿,未经审判死在诏狱内的人不少。
不过杨镐倒是没有受到拷问和折磨,他的牢房比较洁净,里面桌子、文墨、书籍都配备有。只是如今天气确实转冷,杨镐身着单衣,牢房格栅木门打开卷起的微风都让他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臣杨镐,参见陛下!”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话,他说话的调子变得非常奇怪,短短几个字说出来费了好大的劲。
某种意义上来说,朱由检算不上是他的皇帝,因为他被关进来的时候还是万历年间,往后历经三帝,他都没有参加登基大典,山呼万岁,确定君臣名分。
“这是你家人给你送来的衣服,穿上吧。”朱由检把一件灰扑扑、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服递给杨镐,然后把食盒放在桌面上打开。
杨镐喉结滚动,哀求着说道:“臣家小无状,皆臣训导不严所致。千罪万罪,尽在臣身,伏乞圣恩宽宥臣的家眷。“
朱由检一时无语凝噎,也不知道这老头这么多年在狱中是怎么走过来的,似乎变得太过敏感了。
“杨镐?!”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正色唤道。
“臣在!”
“汝尚能饭否?!”
杨镐闻言,呆愣许久,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从他眼眶之中溢出,沾湿衣衫。他浑身颤抖,一字一顿地说道:“臣,杨镐,愿为陛下效死!!!”
朱由检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衣给杨镐披上,将刚才掉地上沾灰的酥饼掰开,一半递给杨镐、一半送进自己的嘴里。
这酥饼,朱由检吃起来发现是甜口的,他不爱吃。老头吃着是咸甜口的,沾了眼泪、鼻涕。他将饼艰难咽下以后,突然开口问道:“陛下,敢问建奴是不是打到北京城了?!”
“咳咳咳!!!”
朱由检一阵剧烈咳嗽,愕然看向杨镐这老小子。
(本章完)
第137章 喜得老葱一棵,朝鲜太上皇杨镐!!
第138章 辽东异动,严阵以待
第138章 辽东异动,严阵以待
皇太极诈和失败,自然是少不得被阿敏和莽古尔泰一番冷嘲热讽。
皇太极唾面自干,让正红旗主代善领本部兵马,与蒙古喀喇沁部去科尔沁部作客,邀请土谢图汗奥巴出兵,一起讨伐察哈尔部;如果奥巴执迷不悟,那就转攻科尔沁部,先把他给灭了。
令济尔哈朗、镶红旗主硕托、正蓝旗主莽古尔泰合兵两万征朝鲜,直取汉城。而他自己则亲率大军,与镶蓝旗主一起合兵六万,南征伐明!!!
别看阿敏与莽古尔泰在他面前叫喳喳,实际上八旗之中,皇太极已经掌握了四旗,其他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直属本部为正白旗,另外接收了努尔哈赤的遗产两黄旗,就这三旗,就是八旗之中战力最彪悍的三旗。今年又抢了多铎的镶白旗,让小朋友多尔衮当旗主,实际上也是由皇太极掌控。
在努尔哈赤时期,阿敏的镶蓝旗兵力仅次于老奴的正黄旗,如今被皇太极离间肢解,他都恨死皇太极了,才不愿意跟这厮一路呢,那么多人不找,偏偏找他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不安好心啊。
征明说得好听,去年、前年都是徒劳无功,难道今年还能翻天了不成?在阿敏的角度看来,这次出征怎么看都像是皇太极为了害死他才故意设计的。
但阿敏恶心归恶心,平时打打嘴炮没什么,要是违抗皇太极的军令,可就不妙了,他只能捏着鼻子尊令行事,见招拆招了。
皇太极有内奸潜伏到了大明的朝堂之上。大明锦衣卫半废,已经没有能力派遣间谍到辽东刺探军情,但是毛文龙有啊。他甚至勾勾搭搭,收买了建奴的一些小贝勒。当然,他的消息更多是通过辽东的汉民、各族行商,以及东江镇的斥候。
努尔哈赤叛明,建国号为“大金”。作为一个新兴的军政联合体,后金的组织动员能力比大明要强上不少,从开始准备到正式出兵,建奴只需要一到两个月作准备,甚至极限时候可以无需准备即时动员;而大明就要迟缓许多了,每次出征往往需要小半年的准备时间。
不过这种情况目前来说稍微有改善,至少如果需要京营选锋出征,也可以做到即时出发,这是因为选锋兵本就一直处于战备状态。
皇太极原本是不打算在今年伐明的,因为阿敏说的也没有错,他们就算把所有兵力都压上去,也拿关锦宁三座大城没辙。
虽然他们缴获、仿制了不少火炮,但受限于冶炼技术,他们能够仿制的只是一些轻型火炮,像大明的红夷大炮,他们还没有办法自制,火炮只能用来野战,攻城还是差了许多。
但当他初步了解大明新即位这个小皇帝之后,却感觉到了一股子危机感,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熊廷弼那厮的影子,稳扎稳打,龟缩自保,不要脸,这丝毫不像是一个后生该有的样子。
像他们国内的后生,比如他的弟弟多尔衮,哪个不是嗷嗷叫着喊打喊杀的?熊廷弼还好,这厮虽然有几分能耐,但他的策略必然不为明廷的那些清流所喜。可要是这样的人是皇帝本人,那就很可怕了。
皇太极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重重围困,无计可施,最终兵败身死的结局。所以即使不能拿下辽西傍海道,他也要给大明一些震撼,最好可以迫使大明改变自己龟缩自保的策略。
建奴倾巢而出,毛文龙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其实早在他们一个月前准备行军粮的时候,毛文龙就已经知道了情况,只是当时并不知道建奴会攻打哪里。如今知道沈阳空虚,按照他的以往的脾气,应该已经领着骑兵出发,准备在沈阳城下牧马了。
可惜的是,他被阿敏抓住打了一顿,在朝鲜丁卯之役的时候,被建奴拔掉了朝鲜境内的据点,军民老弱死了上万。一怒之下,他率领大军跟建奴在铁山附近拉扯了几个月,最终败逃,可以说他的东江镇现在已经元气大伤,远不如往昔了。
更关键的是,他不知道建奴是不是冲着他来的啊,要是建奴是冲着他来的,他再带兵深入辽境,怕是连皮岛都要丢了。毛文龙吸取教训,趁着海面还没有结冰,将皮岛的水师给派了出去,准备在旅顺过冬,顺便给辽东经略袁可立、给朝廷通风报信。
朱由检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是有点懵的。按照原本的历史线,崇祯元年,大明和建奴之间是没有发生任何大规模战役的。
彼时,皇太极在宁远、锦州吃瘪,忙着剪除左右两翼威胁,东边拼命压榨朝鲜,西边忙着收小弟、锤林丹汗;而大明忙着应对刚刚爆发的陕西民乱,收拾西南的烂摊子,应对北虏。
今年朱由检忙着赚钱呢,没有专门针对建奴啊,难道就因为他不答应议和?!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朱由检以为是由于自己锤了林丹汗,导致己巳之变提前爆发了。此时京师可堪一战的只有选锋一万五千余人,蓟镇本土兵能战的可能不到三千,其他各地精锐三万,但战斗力十分存疑,并且来源复杂,相互之间又不熟悉,基本没有什么协同作战的能力。
杨镐都还留在京师,跟朱燮元唠嗑,恶补蓟辽近况、朝廷局势呢!蓟镇人马还没有经过系统整训。
如果战场在京畿,正面对决就不要想了,只能死守北京城,等待各地勤王了。
“嘶,这杨镐着实有点邪乎啊!”朱由检有点怀疑人生了,他感觉自己还不如把杨镐给砍了呢,就算不砍,也当个吉祥物算了。能力尚且不谈,但杨镐这老小子好像真的厄运缠身,不太吉利啊。
辽东异动,整个京师陷入了紧张气氛。京师来往山海关以及蓟镇其他关隘的塘骑,比以往更多了几倍。
由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朱由检能够做的就是严阵以待:从京营调遣选锋五千、辅兵一万,紧急增援蓟镇长城,日夜巡逻,增强防守;命辽东经略袁可立全权指挥辽西三大总兵官,实时关注建奴动向,可以先决后奏。
(本章完)
第139章 二代奴酋的魄力,皇太极以身为饵
第139章 二代奴酋的魄力,皇太极以身为饵
崇祯元年十一月初,京畿戒严解除,确认了建奴主攻方向为锦州。朱由检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辽西传来塘报:奴酋黄台吉亲率大军数万骑包围锦州城,锦州东北方向的大凌河城一千五百守军见敌军势大,弃城撤回锦州,大凌河城被建奴占据。
不过此时的大凌河城早就被焚毁了,只剩下残垣断壁,朝廷一直有人建议重修大凌河城,都被朱由检给否决了。
锦州总兵祖大寿据城死守,围而不攻,谁都知道皇太极想要玩围点打援,但到底要不要救援锦州,这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朱由检悚然一惊,心想:“坏了,还没有把祖大寿给撤回来,他要是投降皇太极怎么办?!”
朱燮元很淡定,告诉皇帝就算要急也还没到时候呢,今年给九边发了饷,如果祖大寿少卖点粮食的话,理论上如今锦州有二十万石粮食,足够锦州守军吃一年,锦州城高池深,还有红夷大炮,根本就不怕皇太极。
不过皇太极也不是傻子,他明知道拿不下锦州还要来攻,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如果不是图谋锦州,那么皇太极会攻击哪里呢?!
过了几天,新的消息传来,皇太极围困锦州以后,袁可立坐镇宁远,不动如山,宁远总兵满桂急于报答君恩,想要表现一下,率领骑兵跟皇太极做过一场,都被摁下。
蹲不到来援锦州的明军皇太极也并不意外,他让阿敏继续包围锦州,令多尔衮率领镶白旗南下,猛攻旅顺,旅顺南城告急!
旅顺北城已经在天启五年被莽古尔泰攻陷焚毁了,旅顺南城只有一千守军,原本停靠在这里的东江镇水师紧急离岸,才避免船只被夺,但港口物资被抢了很多。
毛文龙是真的倒霉,明明都已经让水师提前跑路了,还是差点被摧毁了。
旅顺归属于东江镇,位置十分要害,去往皮岛的补给船需要在旅顺临时停靠,丢掉旅顺以后,毛文龙就真成孤儿了。
袁可立调遣登莱水师救援,用舰炮开道,掩护旅顺守军撤离,不过旅顺也再次沦陷了。
这都什么玩意啊?!朝廷内的清流都快气疯了,纷纷弹劾袁可立,明明知道旅顺港那么重要,轻易就给丢了?!朱由检不置可否,继续观看局势变化。
十一月下旬,汉城告急,朝鲜国王李倧派遣使者浮海而来,哭着求大明发兵救援。与此同时,西边察哈尔部大汗粆图台吉与满蒙联军交战,一触即溃,被人追杀到了宣府边外,举白旗向大明投降,祈求归附。
朝鲜的事情就不归袁可立管了,甚至说东江镇其实都不归他管,毕竟辽东经略理论上应该管理的是辽东镇,虽然现在辽东在建奴手里,辽东镇也只剩下空壳,有官职没有驻地。
皇太极还是很厉害的,原本朝廷以为他跑去打锦州是喝多了想不开,没想到他出手不凡,处处戳大明的心窝。
原本三方钳制,封锁辽东的策略一下子就被他打破了,虽然之前已经有这种迹象,但之前是残而不破,还留有一丝余地,可现在朝廷就要直面这个问题了。
廷议,朝鲜要不要救,怎么救?!
杨镐还是很想救朝鲜的,但问题是怎么救,让毛文龙去救吗?!毛文龙自己都生死未卜,不用想都知道建奴打完朝鲜,下一个必定是毛文龙,或者顺带就把毛文龙给打了。
现在也还是海上结冰不够坚,等近海结冰,岛屿与大陆连成一片,建奴就要登岛作战了。
兵部左侍郎杨嗣昌大声说道:“陛下!朝鲜为我大明藩属,世代称臣,今遭建奴侵袭,都城危殆,遣使泣血求援,若坐视不救,何以立威于万国?!
建奴狼子野心,灭朝鲜则羽翼丰满,朝鲜不可不救!
毛文龙部水师惯于海上作战,可令其即刻出兵,袭扰建奴后方,断其粮道,逼迫建奴回师!”
“杨侍郎,如今东江镇水师已撤往登莱了。”杨镐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便让登莱水师运兵救援!”杨嗣昌继续说道。
“东江伯虽勇,然其部多为流民乌合,自保尚且艰难,岂能分兵救朝鲜?若强令其出兵,恐皮岛、朝鲜皆失,反误大事。”
“可密令毛文龙虚张声势,佯攻建奴后方,使其不敢全力攻朝鲜,待其回师,朝鲜之围自解。此乃‘围魏救赵’之策,无需其真与建奴死战。”杨嗣昌信心满满地说道。
杨镐懒得再理他,满脸无奈地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建奴势大,朝鲜积弱,纵我出兵,恐难挽颓势。
昔年援朝,倾全国之力,耗钱巨亿,方得惨胜,今国力尚不及彼时,若再陷朝鲜泥潭,辽东必危!不如暂弃朝鲜,待国力恢复,兵强马壮之时,再图后计。”
“谬论!朝鲜若降,建奴可得朝鲜之粮、之兵,如虎添翼!今日弃朝鲜,明日则失辽西,后日危及京师,此亡国之言也!陛下,杨镐年老不堪用,胆小如鼠,莫若罢之!”杨嗣昌高声道。
朱由检看得无语,好家伙,这两人算是杠上了啊,要不是怕杨嗣昌志大才疏误了事,他都想把这厮送到前线去了。
看来辽东是真的崩盘了啊,朱由检心中无奈,虽然有过心理预设,但真正看着自己和盟友的地盘不断被建奴推平,想要继续保持冷静还是非常困难的。
就这,还是朱由检提拔了一大批老臣,让朝堂相对老龄化,变得稳重了许多的结果,要是按照原来的那套班子,恐怕会吵得更过分。
想要不失土也不是不行,那就不顾伤亡,拿人命去填,真刀真枪去跟建奴干架。
朝鲜国亡不亡,朱由检倒不是非常在意,他在意的是毛文龙能不能苟下来,可是毛文龙的东江镇体系跟朝鲜是一体的,必须依托朝鲜国的存在,需要从朝鲜获得补给,不然光靠朝廷,他根本就坚持不住啊。
要救援朝鲜,要救援锦州,要救援旅顺,又有人鼓动着朝廷集结大军出战了,虽然皇帝说了自己想要守,但这不是眼看着各处都守不住了嘛,久守必失,这些人的想法也不无道理。
就在朝廷上还在为救不救朝鲜吵架的时候,一封六百里加急的军报直达皇极殿。
山海关总兵赵率教急报:皇太极亲率两万骑绕行辽西关外,越过了宁远和锦州,如今已抵达山海关!
哗啦!朱由检猛然从龙椅上站起来,兵部尚书朱燮元揪断了几根胡须,杨镐也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朱燮元难得失态,颤声道:“陛下!此乃天赐良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