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我崇祯摆烂怎么了?!》 第1章 穿越成为朱由检,我直接开摆! 第1章 穿越成为朱由检,我直接开摆! 天启七年八月,紫禁城,乾清宫,一具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椁竖着摆放在大殿内。 椁室长 3.9米,宽和高均为 1.8米;内棺长 3.3米,宽 1.5米,高 1.4米。这如果是一般权贵的棺材,那倒也算不错了,但是作为皇帝的棺材的话,却显得格外寒酸。 汉唐建筑恢弘大气,到了明清以后,连棺材都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堂堂皇帝的棺椁,连人家辛追夫人的都比不过,人家椁室长 6.72米。要知道,辛追只是汉代长沙国丞相利苍之妻而已。 “都说历史是螺旋上升的,为什么别人都在上升,而只有我在螺旋?”朱由检忍不住叹息。 棺材内躺着的是他哥,那位木匠皇帝朱由校。如果这个棺材是天启帝亲手打造,倒是挺浪漫的,可惜不是,这玩意工部报价三十万两白银。 “妈卖批,薛凤翔你个老王八蛋,欺负我年纪小来骗,这玩意造价要是超过三万两白银,我跟你姓!” 唉,朱由检随即泄气。就算知道被骗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派人去查不成?要是真查出什么来那可怎么办,他还不想落水,他才十七岁,还不想死呢! 朱由检呆在这里,倒也不是为了给他哥天启帝守灵。毕竟他是个穿越者,虽然挺喜欢木匠皇帝的,但是感情嘛,也就那样。毕竟他刚穿越过来没几天,问就是不熟。他是来蹭空调,啊呸,蹭这里的冰块的,他都快要被热死了。 八月天啊,北京这鬼地方,扇风都是热的。尸体要是不放冰块,半天就臭了,三天就长蛆了。这还要停灵半个月呢,半个月也是超级缩水了,正常来说,皇帝要停灵三个月的。一方面是考虑到这鬼天气实在热得邪门,就算有冰块也不能保证尸体不坏;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省钱。 大明穷啊!停灵期间,光是这里的冰块一天就要费万两白银。这么多钱,在宫外都能拉出一支几百人的精锐了。在宫里,呵呵,朱由检已经习惯了这神奇的汇率了。公家采购嘛,都这样,看了都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一觉睡醒,这个世界又通胀了。 大明没救了,就连皇帝死了,都有无数的吸血蠕虫从四面八方涌来,趴在祂的尸体上吸食。 背后的冰块融化得很快,带给朱由检丝丝凉意,但不及他心中拔凉。抬头看向门外,远处的宫墙褪色得严重,残余的少量朱砂在烈日的炙烤下挥发铅汞,使得空气都变得香甜。大美利坚有史密斯专员,我大明也有两袖清风的忠臣,彼此都有美好的未来。 “说好的明清君主集权到达了巅峰呢?编教材的人怕是个二逼吧,权力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都搞不清楚。” 朱由检愁啊,天启死了才三天,他就被推上了皇位,连三辞三让的表面功夫都没做。 现在先帝都还没有下葬,东林党的那帮“君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逼迫他除掉魏忠贤了。让魏忠贤下去继续伺候先帝,怎么不是一个好理由呢?毕竟太监可以陪葬在皇帝陵旁,可是巨大的荣耀呢。 “那你们这帮清流怎么不去陪葬,是因为我哥不喜欢你们这群王八蛋吗?”朱由检心想。 其实他也不是护着魏忠贤,魏忠贤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只是觉得:“阉党跟清流狗咬狗而已,凭什么要我拼命,我 tm的一年内帑才收几个钱啊?” 人都是叶公好龙的。穿越是很恐怖的,刷刷抖音短视频,觉得自己穿越回古代随随便便就能秒天秒地了,一手军权一手财权,天下任我揉捏,多轻松呢。练兵、手搓枪炮、搞点小发明、建个银行,财富涌来,多容易啊。 问题是,你用谁来执行,是人是鬼你分得清吗?越了解历史就越不了解历史,一个历史人物有十八种不一样的评价,一件事有七八个不同的说法,那都是常态。特别是明清史料都毁成什么鬼样子了,《明史》?!那就是一坨屎。 人贵有自知之明,原本的崇祯之所以被挂树上,就是因为不自知,朱由检清楚自己就是一凡人,让他去打这种高端局,要命! 所以他决定摆烂了,什么改革,去他妈的,大明朝黑暗森林啊,露头就秒! 宪宗皇帝犁庭扫穴难道不牛逼吗?结果四十人就没了。 朱寿大将军都可以碰瓷一下冠军侯了,一个可以上马跟蒙古人对掏的皇帝,一个养老虎豹子当小猫咪撸的皇帝,结果脚滑落水,喝了太医的药人就没了,才三十岁。 “在大明朝当皇帝是个高危职业啊!我还是躲在宫里造小孩吧,我造小孩你们总不能跑来害我吧,我又不去反腐影响你们捞银子。” “王伴伴啊。”朱由检轻声喊道。 “臣在!”王承恩急忙俯首恭听。 “那谁,孙传庭现在在哪任职来着?” “这……”王承恩额头冒汗,他也是才刚刚跟着朱由检入宫不久,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去了解朝廷官员了,但孙传庭他确实记不住这人。对于这个名字,他却好像在哪听过,总之大概不是什么高品级官员。 “不记得就去翻,去问,搞清楚了再来告诉我。”朱由检淡淡道。 他没有斥责王承恩,毕竟这可是他的“吊友”,忠心可鉴,也是他的潜邸老人,是他珍贵的班底。 甚至哪怕是对于魏忠贤,朱由检那也是和颜悦色的。给人甩脸有什么好处呢?平白得罪人,就算是要干死别人,那也得是笑嘻嘻的背后捅刀啊。 不多时,王承恩去而复返,脸上也浮现出几分自信。 “启禀陛下,孙传庭如今还未在朝任职。孙传庭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初任永城知县,后调商丘。天启初年进入北京任职,为吏部验封主事,再升至稽勋郎中,后来不知道为何突然弃官回乡,如今在老家代州耕读为生。” “不知为何?!是不敢说吧。”朱由检斜着眼睛看了王承恩一眼。 这又是魏忠贤的锅,魏忠贤的存在是利好皇权的,所以朱由检不会把他弄掉,自断手臂这种蠢事他还不至于干得出来。但是魏忠贤嚣张跋扈,也确实伤害了一些忠臣,气走了一些人才,比如孙传庭就是看不惯魏忠贤才辞官的,也有可能是为了避祸。 掐架嘛,当然是分山头不分对错咯,不然怎么打的赢?留着魏忠贤压力别人也好,这样他才好唱白脸拉拢人才嘛,不然一个个都过得舒心,人家都没有动力来舔他这个皇帝。 王承恩还以为孙传庭不知道怎么踩了狗屎运,直达天听,所以陛下要重用他。结果朱由检一句话给他干懵了。 “我听说孙传庭有两个女儿?!” 王承恩差点被噎死,但还是回答道:“孙传庭有一妻二子二女三妾,妻子张氏是南京通政使张知节之女,他的两个女儿,其中一个是张氏所生,另外一个是妾室所生。” “哪个大?分别几岁,长得好看不?!”朱由检饶有兴致地问道。 王承恩语塞,“陛下恕罪,孙传庭样貌堂堂,传言张氏也是有名的美人,所以他们的女儿应当样貌不凡。只是其二女藏于闺中,其样貌年龄具体如何并没有流传,臣无能,未能探知。” “行了,跟我说话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你都跟我那么久了,只要不造反,我保你一生平安。”朱由检满不在乎地说道。 王承恩愣住了,他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朱由检嘴里说出来。这位爷可不是容易伺候的主,在那些大臣面前表现得彬彬有礼,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脾气其实并不好,对于下人虽然不至于随意打杀,但也是非常严厉的。 可是这话听起来真舒服啊,王承恩眼眶微红。 “大点小点无所谓,只要没嫁人就好。你派人去一趟代州镇武卫,宣孙传庭的那两个女儿进宫吧。” “陛下!现在可是……”王承恩有些急了。 “唉,我知道现在不能纳妃,你就跟孙传庭说,她那两个女儿先送进宫,等国丧过后我给她们册封。” “老奴想说的是,这样传出去会引来朝臣非议的啊。”王承恩心中无奈。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天子家奴而已,又不是言官,劝谏皇帝不是他应该干的活,他只要办好陛下交代的事情就好了,每个宦官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王承恩能得到朱由检的青睐,就是因为他很有分寸感,能力也还不错,用起来比魏忠贤舒服多了。 魏忠贤那玩意扎手,而且丢脸,适合干黑活,不适合打日常。 我真的是服了,我想知道崇祯登基那天的六部尚书是谁都查不明白,明朝的史料真的太乱了,真真假假,账都对不上! (本章完) 第2章 天颜玉润,诚不世出者也! 第2章 天颜玉润,诚不世出者也! 按照朱元璋定下的祖训,大明皇帝要每天上朝。 但是,就连他废除的丞相制度都借尸还魂了,每天上朝的规定当然也被后世皇帝给破坏掉了。 明朝的文官言必祖训,但是吧,不利于他们的时候才搬出来,皇帝自己偷懒给他们自由的时候,却不见有人搬出祖训来反对。 讽刺的是,每天上朝这件事情,崇祯是少有的几位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大明皇帝。然后,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大明亡了。有时候努力未必会有好结果,方向错了就会白给。 所以说,图啥啊?自己累得半死,把国家也折腾得半死。作为穿越者的朱由检很明智地取消了每日上朝,而是选择上二休一,赛过神仙的排班,这让当初拥立他的那群清流大失所望。 这群人吧,怎么说呢?菜是真的菜,但不全是贪官,从生态位来说,还是愤青多一点。 愤青臣子碰上愤青储君,当然就天雷勾动地火,混一块了。 不过,时代变了呀,朱由检才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陪他们发癫,他决心把摆烂进行到底。 “唉,明天又要上班了,好烦啊。要不改成一个月三次朝会算了?不行,才刚刚当上皇帝,这样子太堕落了。”朱由检无精打采揉了揉自己的脸想道。 穿越过来以后,他唯独对自己这张脸颇为自得。 自己夸那叫自吹自擂,别人夸才更有可信度,崇祯的颜值可是被朝鲜使臣记载认证过的,他们很肉麻地在史书上写下这样一段话:“天颜白皙,莹然玉润,长眉过目,瞳如点漆,丹唇秀髭,声如洪钟,翩然顾盼,瞻瞩非常,英姿秀发,诚不世出者也。” “启禀陛下,膳已备齐,请陛下移驾用膳。”一个看起来不像太监的太监走近来说道。 此人五官立体,面如满月,眼神凌厉,眉毛斜入鬓中,从外表看有不阿的正气,直率的气场,用仪表堂堂来形容他毫不为过。 “屮,都快赶上朕一半的帅气了!”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内第一高手曹公公曹化淳!不过可惜的是,这里没有武功,曹化淳告诉朱由检他并不会打架。 不过朱由检却不会因此就真小看了这位曹公公,他虽然不会打架但是会打仗啊,曹化淳当上御马监掌印太监以后,编练勇卫营,发掘了诸如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等猛将。 勇卫营最牛逼的时候摁着野猪皮和农民起义军一起爆锤,只可惜后面也是无力回天,被连绵不断的叛乱给磨没了。 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大明朝的问题不是某一次战争的胜利就能解决的,人吃不上饭就会死,不想死就会造反,解决不了这个根本问题叛乱就永无止息。明末时期明军还是挺能打的,至少大部分时候可以摁着农民起义军爆锤。 不过曹化淳这家伙别看长得浓眉大眼的,但是人家不头铁,很会讨好领导,他现在还不是提督,手底下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大群厨子。 朱由检进宫以后,曹化淳变着办法给他弄好吃的,一天十几个菜,好几天不重样。 关键是很多奇奇怪怪的食材根本就没有吃过啊,见都没见过,他这一顿饭下来,换成是三百八十年后感觉都够判无期的了。 朱由检胃口很好,俗话说摆烂一念起,刹那天地宽,没心没肺当然也不容易焦虑,他哐哧哐哧,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吃胖了。 这又是让人诟病的点,一般来说,国丧期间要吃素的,不过这事没有人去管。 外庭,他哥没有给他留下顾命大臣,没有类似于张居正这样权力威望大到可以摄政的人物;内廷,除了魏忠贤一系人马,就是他从信王府带过来的老人,让他们“尽易以新衔,入内代事”。 魏忠贤那一系现在是色厉内荏,惶惶不可终日,讨好他还来不及呢。 原本魏忠贤心如死灰打算拼死一搏的,因为朱由检在当信王期间多次发表了类似要诛杀阉党,魏忠贤祸国殃民这样的话,他说:“魏忠贤擅窃国柄,奸盗内帑,诬陷忠良,草菅多命,狠如狼虎”,“此獠不过一人耳,外廷诸臣附之,遂至于此,其罪何可胜诛”。 不过朱由检入宫以后却对他温言相抚,“先帝说你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这让魏忠贤有些懵,虽然他不知道朱由检是不是在演他,但他还是放弃了一些过激的举动,选择向新皇靠拢。 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太监而已,现在下面人心大乱,都盼着他失势,他的命令都不太管用了,这让他非常恐惧,也渐渐从权倾朝野的幻象之中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离开了皇帝什么都不是。既然皇帝给了他机会,他也不能给脸不要脸。 “皇嫂在坤宁宫吗?”朱由检询问道。 “启禀陛下,懿安皇后已经搬去慈庆宫了。”王承恩回答道。 “慈庆宫?!”朱由检皱眉,这件事他并不清楚。 后宫的事情是皇后在管,一般不通过他,现在是一个权力真空期,他的王妃周氏还没有被封为皇后,所以按理来说后宫应该还是她这位皇嫂在管。 朱由检其实不太愿意封周氏为皇后,因为那老丈人周奎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把自己的亲外孙卖给敌人,这是人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吗?贪腐这种就更不用说了。 大明朝选秀制度简直不要太奇葩,皇后大都出自小门小户,这周奎更是连门户都没有,就一算命的。偏偏这些平民出身的人一旦成为外戚之后,瞬间无师自通学会贪污。 防外戚,防宗室,防来防去的,到最后还能依赖谁?!皇帝真就成了孤家寡人,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当个拱垂而治诏令难出紫禁城。 “去慈庆宫,我要跟皇嫂吃饭,还有把王妃也叫过来一起吧。”朱由检说道。 “陛下要事先知会懿安皇后吗?”王承恩楞了一下问道。 “不必。” “娘娘,陛,陛下来了!”慈庆宫一个宫女急忙跑进来禀报道。 “陛下?!”张嫣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新君朱由检,而不是她的丈夫。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张嫣忍着悲伤擦干眼泪,起身前去迎接。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圣恭安?”张嫣行礼道。 “朕安。”崇祯说道,而后他伸手扶起张嫣,温声道,“都是一家人,皇嫂不必多礼。” “嗯?!”朱由检看见张嫣脸上的泪痕,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有些担忧地问道,“皇嫂可是受了委屈?有谁欺负了你,可以跟我说,我定为你主持公道。皇兄临走前特意嘱托过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不,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多谢陛下关心,我只是思念先帝了。”张嫣有些不自然地挣开朱由检扶着她的手。 “呃,”朱由检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妥,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他还真不是故意的。不过…… 朱由检打量着自己的嫂嫂,有道是想要俏一身孝,张嫣本就是古代五大艳后之一,那颜值可是记入了史书了的。 朱由检也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这样的美人很难不心动。 只见她厥体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色若朝霞映雪,又如芙蓉出水;发如春云,眼同秋水,口如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丰硕广额,倩辅宜人,颈白而长,肩圆而正,背厚而平;行步如轻云之出远岫,吐音如白石之过幽泉。 “夭寿啊,”朱由检内心不由得生出一股罪恶感,张嫣比他大五岁,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就连他的王妃都是张嫣给他挑选的。 可是相比于张嫣这个美艳大姐姐,周氏那个小丫头片子真的让朱由检提不起太大兴趣来啊,要不然也不至于二月成亲,现在都八月了,王妃还肚子空空。 朱由检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嫣,张嫣眼神躲闪,低着头,面色微微红晕。 “陛,陛下来此所为何事?”张嫣忍不住开口打断这股尴尬道。 “啊,这不,我听说皇嫂最近吃得很少,担忧你的身体,所以就叫尚膳监把吃食带过来,与皇嫂一同用膳。还有就是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对了,王妃我也派人去叫她过来了。”朱由检说道。 张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她的内心既有感动,更多的是不安。 太监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朱由检屏退了太监宫女,屋内只留下了他们二人。张嫣端坐在椅子上,手指却紧张地揪住了衣摆。 “是这样的,我觉得王妃年岁尚小,又出自庶民,其性子也有些软弱,我认为她并无掌管后宫的能力,所以我想请皇嫂继续代掌后宫。”朱由检认真说道。 “啊?!”张嫣愣了一瞬,“可是这样不符合规矩,而且而且陛下也是要立王妃为后的啊,到时候她如何自处?”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还请皇嫂多多费心了。”朱由检毋庸置疑地说道。 “可是,可是……”张嫣觉得这样不对,但是直接抗命又不好,急得团团转。 “慈庆宫冷清,皇嫂就继续住在坤宁宫吧,等下我让人帮你把东西搬回去。”他继续说道,把张嫣想要推托的话直接堵了回去。 “信王当了皇帝以后,怎么变得这么霸道了。”张嫣心中有些苦恼,对于朱由检颇有些无可奈何。 敲定这件事情之后,两人一时沉默,大眼瞪小眼,对视一眼之后各自数起了自己饭碗之中的米粒,两人各有心事。 朱由检突然想起来这么一段历史记载:“崇祯十七年,北京城破,懿安皇后张嫣自缢身亡。”想到里,朱由检觉得自己的嫂嫂好可怜。 (本章完) 第3章 结婚半年,夫妻之间不太熟咋办?! 第3章 结婚半年,夫妻之间不太熟咋办?! “陛下,王妃娘娘到了。”小太监掐着嗓子提醒道。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懿安皇后。”周玉凤行礼道。 “免礼!”朱由检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夫妻之间不熟是什么感觉?反正他是体会到了。虽然周玉凤与他同岁,但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什么也不懂,在这皇宫里过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虽然朱由检不想让她当皇后,但不意味着就讨厌她这个人,只是觉得她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而已。皇后是个职称啊,管理三宫十二院,很多事情要做。皇后当得不好,整个后宫鸡飞狗跳,搞得皇帝也闹心。 当皇帝呢,以为是过家家吗?如果弄成《甄嬛传》那样,多闹心啊! “妹妹请起,不必多礼。”张嫣微笑着说道。 “坐。”朱由检拍了拍身边的一张椅子说道。 周玉凤犹豫着坐了上去,连屁股都只落了半边,不敢坐实来。 “放松点啊,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呢?我们成亲半年了。”朱由检帮周玉凤撩了一下头发说道。 小丫头片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嗫嚅道:“皇嫂在这里呢。” 张嫣看着这一幕,心中闪过一丝羡慕,然后又有疑惑。皇帝不让妹妹执掌后宫,她还以为是周氏被皇帝厌弃了,这俩本就是她撮合的,如果其夫妻不和,她这个当嫂嫂的也难辞其咎,内心难安。然而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皇帝其实对妹妹还是非常宠爱的,难道真的是觉得妹妹不能够胜任吗? 张嫣决定到时候还是要带带这个妹妹才行,就算皇帝让她认为她代掌后宫也只是暂时的,后宫的掌控权最终还是要落到皇后身上的。 “但我其实又能教她什么呢?”张嫣心中哀叹。朱由校对她并非不好,但是先帝爱客氏胜过爱她。虽然外界流传的皇帝与客氏通奸的谣言不实,但确实给了他的这位奶妈超乎规格的权力。对于张嫣而言,这位客氏堪比太后。 所以她这个皇后当得并不舒心,在客氏的干涉下,她甚至无法完全掌控后宫。不过这位奉圣夫人如今已经被朱由检遣散回家了。朱由检倒是对她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不熟。客氏是他哥的奶妈,又不是他的奶妈,这玩意呆在后宫名不正言不顺,看着糟心,于是赐了些钱财之后就让她回家了。 老朱家泥腿子出身,一般权贵实行分餐制,老朱家还是喜欢坐一桌子吃饭,就像是寻常百姓家一样。老朱这个人很矛盾,制定了一些制度,似乎是为了维护庶民,也可能只是出于维护统治的私心。几十年的时间都足以改变很多人和事的看法,把黑的说成白的,把主意给改了。 老朱都死了两百多年了,他当初制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已经无从考究。反正他所谓的祖训,文官们选择性遵守,专门拿来对付皇帝。朱由检和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也喜欢选择性遵守所谓的祖制,专门挑有利于自己的去执行。 朱由检的胃口依旧不错,但是周玉凤和张嫣却没什么食欲,跟个麻雀似的啄了半天,饭碗里的米饭都没见凹陷。 一般来说,皇帝登基大典的时候,如果有正室且在身边,是会同步册封皇后的,如洪武大帝的马皇后,仁宗的张皇后。然而朱由检登基之后,为张嫣上尊号,却没有册封周氏为皇后。 本来周玉凤并没有发觉这有什么不对的,然而最近她父亲却频频写信来催促她,应该让皇帝早日册封皇后,以免夜长梦多,更主要的是,他父亲想讨要爵位,让她给皇帝吹吹枕边风。 然而周玉凤却觉得这实在是难以启齿,因为她跟皇帝其实不是很熟,她只是努力地扮演着王妃的角色,害怕被朱由检厌弃。不过她发现朱由检最近变了许多,以前的他就是一本正经、一板一眼的人,搞得她嫁入王府以后过得很是压抑,说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然而现在的皇帝却变得滑稽了许多,反倒是嫌弃她太正经了,这是何道理?周玉凤气急。 “梓潼,我打算让皇嫂代掌后宫。”朱由检轻声说道。 周玉凤闻言一怔,而后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低头继续扒饭。然而泪珠滚进碗里,让饭菜都变咸了,难以下咽。 朱由检还没心没肺地啃着大猪蹄子,而张嫣却从桌子底下伸过腿来踢了他一下,他叼着猪蹄愕然抬头。 张嫣气急,连连斜眼示意,朱由检这才发现小丫头片子居然哭了。 “不是,咋就哭了呢?!”朱由检人都懵了。 “你怎么了,乖,别哭。”朱由检用袖子给周玉凤擦了擦脸。 然而他的举动却让周玉凤瞬间泪崩,眼泪越擦越多,她颤声道:“陛下是要废掉臣妾吗?可臣妾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啊?!我没有说要把你怎么样啊。”朱由检哭笑不得。 然而周玉凤却根本不信,又不册封她,又说什么让皇嫂继续执掌后宫,这不就是没打算让她当皇后嘛。 这俩都是不长嘴的,明明两人都一肚子话,就是不愿意说明白,看得张嫣都急了。 她也顾不上是不是僭越,开口问道:“皇帝,你打算什么时候册封妹妹?”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朱由检恍然大悟,然而他却没有答话,直接开始装死,假装自己听不懂。 张嫣面色一沉,于是拿出了当嫂嫂的威严,严肃道:“当初我为你把关选了周妹妹做你的王妃,也是问过你、经过了你的同意的。她是你的正室,你登基以后,按照惯例就是应该册封其为皇后的。即使你宠爱别的女人,也不能够坏了法度。还请皇帝三思!” 闻言,朱由检缩了缩头,隐约之间好像遭到了血脉压制。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张皇后,生起气来还能有这么霸气侧漏的一面。 周玉凤看到皇嫂居然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心中无比感动。然而她又害怕皇帝一怒之下会降旨惩罚皇嫂,她都不敢哭了,抬起头来,无比紧张地看着这两人。 好在,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朱由检用筷子头敲了敲桌面,肃声道:“先吃饭。” (本章完) 第4章 皇帝穷得都尿血了,钱去哪了?! 第4章 皇帝穷得都尿血了,钱去哪了?! 朱由检有些发愁,也终于感受到了皇帝的无奈。理论上,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实际上,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必然会有人跳出来阻止。那么,强行推动下去可行吗?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这都是有代价的。 比如,他现在不想立周氏为皇后,就受到了来自周氏和嫂嫂的压力。可以预见的是,这件事情一发酵,没准还会引来外臣的关注。毕竟,皇后、太后、太子这些可不仅仅是一个头衔,都是含权量极大的职位啊! 如果只是按部就班地安排人选,那么外臣倒也没办法说什么。但是一旦出现变数,那么就会吵翻天,甚至足以演变成党争,乃至内战! 这让朱由检感觉有些别扭,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周氏顺利当上皇后,而不是为了满足他的一点点奇思妙想而作出改变。或许,这就是大明皇帝为什么那么多奇葩,为什么那么叛逆吧,因为他们无时不刻不在妥协。 一顿饭下来,闹得大家都不太开心。 第二天小朝会上,朱由检端坐在皇极殿的龙椅上,睡眼惺忪。 昨晚在想事情,总结出来自己的人生注定悲剧,于是愁得睡不着觉。所谓的悲剧,就是无解的两难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悲剧的主人公往往受困于结构性的困境之中,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对的,没有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坏人,然而最终的结局却是无可避免地滑向深渊。 还有就是,天气太热了,抱着的竹夫人都被汗水浸湿了。你敢信,皇宫里居然还有蚊子?!朱由检感觉自己这个皇帝当了个寂寞。蚊子嗡嗡响,吵得睡不着,安排宫女太监帮忙驱赶蚊子,但有人站在身边,睡觉的时候就会如芒在背,还是睡不着。 朱由检看着大殿左右,文武分列,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就来气。这帮狗东西,冬天有侍女暖床,二八少女抱着八二老翁的臭脚丫,用酥匈给他们暖脚;夏天没准冰块也不缺,比他这个皇帝过得还滋润。 岂不闻,冬天有炭敬,夏天有冰敬,还有别敬、节敬、寿敬、贺敬、门敬,甚至还有他妈的给上官家里妇女送胭脂水粉的妆敬! 他当皇帝的,收贡品要付钱,收朝贡要回礼,这帮人是他娘的直接拿啊!到底谁才是皇帝啊? 真就是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呗? 朱由检坐下来以后,四名身穿飞鱼服的家伙甩起了马鞭。马鞭尾部在三种力学现象的增益下,最终超越了音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鸣鞭三响,宣告朝会开始。 几百名官员乌泱泱跪了一片,行五拜三叩之礼,放眼看去前面是红的,中间是蓝的,最后是绿的,组成了光学三原色。朱由检观察着自己手下的几百马仔们,发现没有一个人的屁股撅得像李雪健演的宋江那样圆那样翘那样妖娆。 文官衣服上绣着飞禽,武官衣服上绣着走兽。文官在右,武官在左。 中国古代以左为尊,当初徐达任左丞相,无不说明在大明立国之初,武将的地位是要高于文官的。然而,土木堡之变以后,武将被打断了脊梁骨。现在朝廷之上,虽然依旧有一群国公伯爵凑数,但是他们往往只是站在这里当吉祥物,对于朝堂的大事不发一言。 就连他们的本职工作,关于兵事的内容也被兵部夺了去。五军都督府沦为肉便嚣,其实按照正常的架构来说,兵部就只是给军队提供后勤补给的部门啊,最多客串一下三军纠察。现在倒好,眉毛鼻子一把抓,都督必是文官出身,武经略都成了熊猫国宝,稀少如同凤毛麟角。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用文官统兵,打不过野猪皮怪谁咯?当然,按照草台班子理论,谁上都行,最后总能筛选出个把人才的。 也确实,乱世出英雄,在明末大逃杀模式下筛选出来了一大堆人才。可惜,人才又怎样,还不是被朝廷这群飞禽走兽给拖累死了。 礼毕,鸿胪寺官员开始唱报有事上奏的官员名单:工部尚书薛凤翔、吏部尚书房壮丽、礼部尚书来宗道、户部尚书郭允厚、兵部尚书崔呈秀…… “崔呈秀?!”朱由检皱眉,这人是阉党。其实他是什么党不重要,无党无派千奇百怪嘛,但是他不能是个废物。 朱由检决定动一动,把这个废物踹掉,换个知兵的上来。现在都快亡国了,兵部多重要,怎么可能让这种废物蹲在这个位置上? 换谁呢?朱由检脑壳疼,一时之间却想不到适合替代的人选,只能苦苦思索。这真的是太为难他了,他脸盲,不知妻美,很多官员压根就不认识,那四位阁老不认真去想都会记混了去。 鸿胪寺的牛马不知道皇帝想了那么多,他继续扯着嗓子唱报。 “就连五军都督府都诈尸了?!”朱由检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似乎今天的朝会要变得有意思了呢。 中军都督张维贤、前军都督黄惟、后军都督黑云龙联名启奏,这都啥名啊,朱由检脑海里响起这样两句经典台词:“黄维是个外行……”“二营长,我他娘的意大利炮呢?!” 唱报之后,名单上的官员按照次序开始正式呈奏。 工部尚书薛凤翔这个老匹夫说,熹宗的皇陵建造方案出来了,仿“一个月皇帝”泰昌帝朱常洛的庆陵建造,预算要到白银 200万两。 户部郭允厚说:“我上早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户部最多出一百万两,剩下的皇帝想想办法。” 朱由检想说:“我想你妈,我当皇帝的,不从国库掏钱填我的小金库算好了,你们居然看上了我那点可怜的内帑。” 万历死后,就有了皇帝内帑三千万的谣言,这些官员都以为皇帝很有钱,但凡缺钱都理直气壮地向皇帝伸手。虽然朱翊钧抠门了一辈子,确实攒了点钱,但哪来的三千万,一千万都没有。然后萨尔浒惨败,天启年间也不太平,这里起义,那里叩边,钱早就完了。 等到朱由检登基之后,一查账,发现内帑就剩下四十万零四千两白银了。这点钱能够让宫里的几万太监宫女吃饱饭都算不错了,工资都欠着发不出来,他甚至怕睡到半夜被穷疯的宫女给勒死。 为什么是宫女?因为太监总有办法自己捞钱,宫女只能眼巴巴期盼着自己娘娘赏赐,偷点东西都难以销赃。 朱由检发现他们偷东西都不想管,人之常情罢了。他自己都他妈的想偷了,与其让他们贱卖,不如他自己公开拍卖算了。丢脸?!脸重要还是头重要?! (本章完) 第5章 朱由检:朕弱小可怜又无助,吱吱吱 第5章 朱由检:朕弱小可怜又无助,吱吱吱 “把朝廷的财政弄成这样,这群狗东西还有脸找我要钱?!朝廷欠我的金银还没给呢!” 虽然朱由检心中句句带脏,言必牵扯其家中女性长辈,恨不得把户部尚书这老登抓出来叼一顿,但是朱由检表面上却还是要维持一下文明礼貌的。 毕竟他其实没资格骂娘,只有砍出来的皇帝才有资格骂娘。 刘邦可以边骂边往儒生帽子里尿尿,老朱可以将整个大明官场杀空自己却岿然不动,但他不行。 朱由检也不想跟下面这些大臣玩权谋兜圈圈,于是直球地说道:“郭尚书,我宫里也没钱,不要老是盯着我的内帑看。我内帑账面上一共就四十万两白银,宫里宫女太监三万多,吃饭都不够,你叫我怎么办? 不信的话,你们户部可以派人去宫里查账,多一两我全让你们搬走,不够的你们从国库里给我补,怎么样?” “陛下恕罪,臣不敢!” 户部尚书郭允厚扑通就给跪了,跪了还不算,他还喊道:“蒙陛下厚恩,委以户部重责。奈臣才疏学浅,于赋税调度、财政筹划多有失当。今自惭力不从心,恳请另择贤能,臣愿解印归田。” “不允。”崇祯冷冷道。 郭允厚这户部尚书确实当得不怎么样,迟早是要换掉的,但不是现在。最近这段时间最重要的是求稳,追求的是权力的平稳过渡。 天下不太平,野猪皮眼看又要入侵了,大明中枢已经够烂的了,最好不要折腾,一折腾就散架。 而且这些文官的套路他可太熟了,说是请辞,真要是答应了,恐怕又要立马又要有一大堆人跳出来劝谏了。 “陛下,臣户部侍郎王家桢启奏: 臣观当今国事,实属艰难。 臣闻自万历年间以来,朝廷屡次选派宦官充任各衙门差役,致二十四衙门机构臃肿,冗员日益增多。 太祖高皇帝曾于宫门铸立铁牌,严令“内臣不得干预政事”,而今宦官竟执掌兵权、管理库藏、执掌礼仪,俨然与外朝百官无异,实乃违背祖宗法度。 按祖制,宦官本为皇室家奴,职责唯在侍奉起居。 昔年王振蛊惑英宗亲征,酿成土木之祸;刘瑾专权乱政,致使海内动荡。 今观北镇抚司狱中冤魂塞巷,东厂番役横行街市,此等情状,岂是太祖立法初衷? 再者,净军、腾骧四卫等禁军,本为天子亲军精锐,而今多以阉人统领,耗费国库百万钱粮。 然今之净军,或因罪贬谪充军,或自宫求进得入,成分混杂,训练废弛,战守皆难当重任。 臣恳请陛下: 一念祖宗创业艰辛,敕令司礼监清查各衙门冗员,裁撤闲散内侍; 二选文武勋臣子弟接掌禁军,恢复太祖“内臣不得典兵”旧制。 如此既可节省靡费,又能重振军威,社稷幸甚,万民幸甚! 臣不胜惶恐,伏惟圣鉴。” 唰! 随着户部侍郎王家桢将自己的目的一点点托出,本来恭立在皇帝身旁,最近已经不怎么发言变得低调的魏忠贤对他投去了锐利的目光。 而户部尚书郭允厚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部门的这个小老弟,很显然他事先并不知道自家副手会来这么一出。 好家伙,今天果然会有人搞事情。朱由检算是看明白了,王家桢这家伙是想踩着自己的老上司和魏忠贤上位啊。他虽然一句都没提到魏忠贤,但句句都在骂魏忠贤啊。 朝廷震动,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年轻一点的官员甚至紧张地攥紧了手心,开始了,与阉党的决战开始了! 魏忠贤不得不站了出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朱由检面前,还没说话,眼泪先乌泱泱地掉了下来。 他哽咽着说道:“陛下容禀!王家桢所言,实乃迂腐之见! 太祖立规,乃因开国初定,非当今时局可比。今四海不宁,边患内忧交困,若无内臣分忧,何以解陛下燃眉之急? 昔王振、刘瑾之祸,乃其个人奸佞,岂能效仿因噎废食? 我朝二十四衙门,各司其职,司礼监代陛下批红,是为陛下分忧。 北镇抚司审案,东厂巡查,皆为肃清乱党、惩办贪腐。 若谓冤魂塞巷,试问王家桢,可曾见实据?不过捕风捉影,妄图诋毁内臣! 至于净军、腾骧四卫,臣苦心整顿,日夜操练。阉人忠心耿耿,无妻室儿女之累,一心报效陛下。且其中不乏能征善战者,若以勋臣子弟代领,恐其骄奢懈怠,反误军国大事!况钱粮糜费,实因战事频仍,与内臣何干? 王家桢身为户部侍郎,不思如何开源节流、筹措军饷,却在此空言祖制,诋毁内臣,实乃居心叵测!望陛下明察,莫为其不实之词所惑!” 嘶!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此前权倾朝野,将大家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九千岁,其言辞犀利,丝毫不亚于文臣。 自从宣宗朱瞻基让太监识字读书,太监的战斗力就直线飙升,至少在打嘴炮方面不会怕了这些清流。 众臣的目光在魏忠贤和王家桢身上流转,最后把注意力回到了皇帝的身上。 不知道为何,看着下面的人打嘴炮,朱由检感觉有些暗爽。 辩论赛的输赢其实压根不是看选手啊,裁判让谁赢谁就赢,而皇帝就是朝廷的裁判,他现在手中握住的是一种叫做权力的东西。 此时魏忠贤匍匐着没有起身,他现在很紧张。虽然皇帝最近对他态度还不错,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演他的。 现在这一出对他来说是危机也是机遇,他可以通过朱由检的这这一次的决断来摸清皇帝的态度,以选择继续在朝堂,还是急流勇退,甚至是拼死一搏。 朱由检看了看下方,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其他人参战。四位阁老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选择了明哲保身,没有发表意见,他感到有些遗憾。 其实下面有一群人也很懵逼,他们就是天天跟阉党作对的东林党。 说起东林党或许有些抽象,但要是换一个说法就很清晰了,他们就是江南的官僚地主阶级,在朝的是官僚,赋闲的是地主。 东林书院位于江苏常州府无锡县,三百八十年后,也是这个地区的某个乡贤搞了个湖畔大学,也不知道想干啥。 他们确实想趁着新君上位斗倒魏忠贤,但是这户部侍郎不是他们的人啊,他王家桢不过是北直隶的野蛮人而已。 “王侍郎,轮到你说话了吗?”朱由检一开口,把群臣给干懵了,“来尚书,他这样的一般怎么处理?” “启禀陛下,王轩篆无有军情紧急之事,未经唱报,中途擅自上奏,罪属朝班失仪,按律可处罚俸、杖刑、降职或罢官处置。”礼部尚书来宗道公事公办道。 好,今天朱由检又长姿势了,他知道了来宗道跟王家桢不熟,而且王家桢跟其他人也不太熟。 如果中枢出现了一个讨厌鬼的话,那么他是笨蛋的概率小,是个能臣的概率反而大。 所以这家伙是真的看不惯魏忠贤,而不是为了党争。所以这样的人朱由检也不打算搞他。 于是朱由检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罚俸三天吧。” “罚俸三天?!” 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很精彩,哪有罚俸三天的,至少都半个月起步的好吧,大家这一下真的是看不懂皇帝的操作了。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皇帝要拉偏架,站魏忠贤了,王轩篆要惨了,结果就这?! 王家桢也有些懵逼,他本就是抱着可能被问罪的准备来的,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头铁,他的老上司是孙承宗,孙承宗是两帝帝师,教过朱由检、朱由校两兄弟,虽然引咎辞职,但是不意味着对朝廷没有影响力,他觉得自己就算被下狱,老上司也会把他捞出去的。 搞定王家桢这边以后,朱由检又开始安抚魏忠贤了。 他没有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地解释,只是说了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内臣冗滥,今后自当减裁招募。然今之宫侍,既已净身,委身禁内,不过求一衣食所安。彼等割舍传嗣之责,毁身残体而入内廷,若贸然黜逐,岂不有失仁厚? 被逐者身残形秽,既难容于市井,复遭人轻贱,生计维艰;留用者见此情形,亦必人人自危,如惊弓之鸟,兔死狐悲,焉能尽心任事? 是以,纵公言有理,此策亦难遽行。” “陛下圣明!”魏忠贤高声喊道,朝堂上其他宦官听到皇帝的话也微微动容,更有甚者悄摸抹着眼泪。 就连平时非常敌视宦官的大臣们也纷纷沉默了,不得不承认皇帝说的确实有道理,而且皇帝确实是个仁厚之君,这样的君主做臣子的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其实朱由检倒没有真就那么地共情宦官,宦官可怜是可怜,但做起坏事来也不含糊,他所表演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安心睡觉而已,刘备不是说嘛:“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朱由检可不想被人割了脑袋投老奴而去。 唉,他也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皇帝罢了,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八岁。 (本章完) 第6章 这个国家生病了,从上到下都病了 第6章 这个国家生病了,从上到下都病了 虽然中间解决了个小插曲,但是主要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营建造帝陵的这二百万两预算,还是拿不出来。 魏忠贤为了邀功讨好朱由检,建议加派赋税,被群臣所阻止,朱由检也就顺着群臣的意见,就此作罢。加税摊派确实能够暂时性增加收入,虽然很对不起贫苦的百姓,但是真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也不得不做。 可是,造个坟而已,算什么紧急的事情?他朱由检还没有脑子进水、草包到这个地步,用活人的命去给死人献媚。华夏民族当然需要祖先崇拜,但这是对于先祖的敬仰,为了继承其志;但狂热信仰乃至于滑向鬼神崇拜,那就大可不必了。 鬼神崇拜的特点就是人祭、厚葬、事死如生。但死了就是死了,再豪华的陵墓,也除了让后世挖出来,“故宫一件我一件,故宫没盖我有盖”以外毫无意义。 朝廷加收一两银子,下面先榨去七分,到了国库就剩下三钱了。所以朱由检不会轻易加税,老百姓但凡能吃上一口饱饭,会造反吗? “国事艰难,你们工部就先建造皇陵的地宫部分吧,上面的陵寝等到国家财政稍显宽裕之后,再想办法建起来。”朱由检说道。 “陛下不可啊,这于礼不合,有伤朝廷颜面啊!”礼部尚书来宗道痛心疾首地反对。 “朝廷的颜面?!百姓都吃不起饭了,朝廷发不出军饷,甚至就连你们的俸禄都发不出来,哪来的颜面?!还是说你们礼部有余钱可以协调一下?!”朱由检略带嘲讽地说道。 “臣惭愧!”来宗道一言不合就给跪了,但他也没有被朱由检唬住,依旧是坚持不能够让朱由检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等朝廷财政宽裕?!这句话骗骗小孩可以,朝廷的财政什么时候宽裕过?几十年了,哪一年不是寅吃卯粮,现在不建陵寝,以后永远都建不起来。 那么他这个礼部尚书就会永远地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在来宗道的坚持下,其他各部的官员,都有不少大臣拿着笏板站到中间劝谏,就连装死的勋贵们也跳了出来。朱由检是没脸没皮,不太在乎丧葬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是人生头等大事。 他们做臣子的,如果连让先帝安息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忠君爱国?朝廷丢脸,皇帝不要脸,他们也脸上无光。 朱由检从皇位上站了起来,像是一个信号,这下出列的、没出列的官员,所有人全都跪了。朱由检有些愕然,君子六艺,包括礼,这玩意无比复杂,就连礼部的官员不翻书也整不明白,更何况他这个皇帝。 虽然朱由检也想要权力,但这种表面功夫没有任何意义。朱由检看到群臣下跪,没有觉得这是他们顺服的表现,这反而是一种集体的对抗。 “你们表现得那么统一,那我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别跪了,都起来吧。”朱由检有气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刚刚站起来就是想对着这群人摊个手而已,结果全给跪了,头都不抬,他做给谁看,他相当于被打断了施法,憋的够呛。 “钱你们拿不出来,缩减预算你们不愿意,怎么办,你们总得给个方法吧,提出问题谁不会?” 话音落下,群臣又安静如鸡了。这不是说明下面的人都没有想法,只是不愿意做出头鸟而已。这种心理朱由检也能够理解,想破局也简单,点名呗。 “薛尚书,帝陵的方案和支出预算是你们工部提出的,你先来说说吧,有什么解决办法?!” “启禀陛下,工部这边可以暂缓今年的河道疏浚工作,可以匀出大概 20万两银子用于帝陵的建造。”薛凤翔拱手道。 好家伙,其他几部尚书惊讶地看向薛凤翔,眼中带着诧异,没想到工部居然真的割肉了,太离谱了。 河道疏浚?!开玩笑,除了地方官想要上进主动周措资金、人力,和地区乡绅为了自家田地的小打小闹,还指望工部出钱出力去治水?!你当这是洪武永乐年间呢,这二十万两就是从他们工部大小官员的口袋里面掏出来的,姓薛的也真的是有魄力,不怕回到衙门被手下给活撕了?! “户部。”朱由检继续点名。 郭允厚苦着脸说道:“陛下,户部是真的没钱啊,去岁太仓收入三百九十八万两银子,今年上半年仅收入一百三十七万两银子,九边拖欠军饷二百万九千三百三十六两,京营欠饷五十万两,再加上六部三司五寺的成例,京官和各地大小官员的欠俸禄,总计缺额超六百万两,陛下这账臣实在是算不过来啊。” “嗯,习惯就好,管钱的都这样,不哭穷的户部尚书不是好尚书。”朱由检自我安慰道。 “张居正,我屮你妈!”朱由检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心中早就蚌埠住了。 要不是这傻逼弄的什么一条鞭法,现在大明会过得那么难?! 当初朱元璋养百万军队不一文,就算卫所崩了不能改征兵吗,募兵是什么鬼?!除了喂肥那些蛀虫,养出一大帮军头,有什么用?! 一条鞭法取消实物税,让百姓受二次盘剥,把货币霸权拱手相让,真的是蠢到家了。银子能吃吗?跟宝钞之类的厕纸有什么区别?国家富强是需要物资、人力,而不是这堆废铜烂铁! 改稻为桑,拿自己国家的血泪换外国的白银,换回来以后导致白银贬值,通胀飞涨,等于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等于整个国家都让洋人给白嫖了。贸易顺差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九边黑洞,每年吞噬数百万两白银,结果呢?加速区域性白银贬值,九边人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善,一天比一天过得苦,粮食价格飞涨,发的那点银两连家人都养不活! 这个国家病了,从上到下都病了。朱由检是知道的,他知道大明很烂,但也只能寄希望于大明这艘破船能够开得更远。然而即使有心理准备,真要直面这些问题,他还是很难受。 “刑部。”朱由检唉声叹气地继续点名。 “启禀陛下,”刑部冯嘉会涩声道,“我刑部向来是穷衙门,俸禄已经数年没有足数了,去岁……” “咳咳。”魏忠贤突然假装咳嗽,皇极殿丹墀之北的两名纠仪御史顿时对魏忠贤投去了目光,然而他们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又把拿起的笔给放下了。 冯嘉会一愣,看向魏忠贤,他话风一转说道:“陛下,我刑部尽量挤出八千两白银来。” 魏忠贤面色一黑,他只能凑近朱由检小声道:“陛下,老奴这些年也攒下了一点银子,先帝驾崩,老奴五内俱焚,天天以泪洗面,一想到先帝不能安息,老奴惭愧啊。所以老奴愿意献上十万两白银,为先帝营造陵寝。” 朱由检侧目,好家伙,重点不是多少钱,重点是魏忠贤这是在交投名状啊,主动把自己贪污的证据给送来了,摊牌了。 “魏伴伴,你有心了。”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 稳了,魏忠贤心中一松,自投罗网是要冒着莫大的勇气的,皇帝叫他伴伴,就是接纳了他,他干的那些破事,皇帝也不会再追究,他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这些天来睡觉都会被恶梦给惊醒啊。 (本章完) 第7章 皇帝也是打工人,开会照样开到发癫 第7章 皇帝也是打工人,开会照样开到发癫 最后六部出钱,也才凑了四十三万八千两白银出来。而且就这点钱,朱由检也拿得烫手,不知道多少下级官员又要借钱度日,甚至是节衣缩食挨饿了。这些人,有的是坚持原则不愿意贪,有的是官职小、位置偏、权力没有寻租空间,想贪也贪不到。 明末最凄惨的时候,甚至有过京官饿死的案例!战乱随之而来的就是瘟疫,因为死人,所以产生瘟疫;因为流窜,所以传播瘟疫。有的地方,别说百姓了,连官员都死绝,偌大县衙只剩下一两缺齿老吏! “薛尚书,你们就先拿着这一百四十三万八千两银子建着吧,剩下的我看看宫里有什么值钱物件,拿出去发卖了,再写信给我那几个皇叔借点,想办法凑齐了再给你。” 薛凤翔面色微变,只见好几名御史、给事中向他投来了锐利的目光。 居然将皇帝逼到要借钱典当,薛凤翔你这个老匹夫是真的该死啊!下面的言官跃跃欲试,准备弹劾。工部嘛,除了户部、吏部,就数你们贪得最狠了,他们就不信薛凤翔不漏出马脚来。 人家皇帝都说了要缩减,你们不愿,是因为害怕拨款少了不够贪吗?这几年忙着打仗,工部穷疯了是吧,好不容易等到皇帝死了捞一笔?!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混到朝会上来了,这点官场弯弯绕绕谁不知道?! 昨天没睡好,早餐吃得少,现在反倒是开始饿了。朱由检肚子咕咕叫,想快点下班。然而一大堆奏本,现在才过了第一份,后面还有几十份排着队呢,今天怕是中午都回不去了,还要给朝臣准备午饭,全员加班。 吏部尚书房壮丽说,自从万历摆烂以来,朝廷官员多有缺额,直到现在都没有补齐。他们希望可以把翰林院的一些官员外派,让国子监优秀学生试官,也就是参加实习。还有就是按照考成法考核官吏,算绩效,该提升的提升,能破格的破格。 总之,意思就是新皇帝上位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官场该搅一搅了。 朱由检眯着眼睛听房壮丽汇报完,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说得伟光正的,但是朱由检却很容易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外派啊,有富县,有穷县,还有的刁民杀官,也就是所谓的民风彪悍的县,怎么分配,你难道不要找找人事,出点钱?! 优秀国子监学生?!什么是优秀,文章写得好、有见地,还是家境好,父母长辈是大儒啊? 提升?!这不就是叫大家快点来乖乖地拜山头嘛,你头上没人,升什么升。 不过,天官说的也是实情,现在朝廷的运转确实出了问题,各地的税收不上来,未尝没有是因为官员安排不到位的因素。 哪怕朱由检犯恶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是人是鬼他分不清,大部分官员根本连记载入史书的资格都没有,他能够做的就是在这场盛大的权钱交易和权力交换里面,找出那些出现在后世史料里,好像还有是那么一回事的人,用权力的大手推他们一把,让他们也搭上晋升的小火箭。 礼部尚书来宗道的奏本说的是:先帝死得太突然,就算现在造陵墓,也要一年甚至是几年的时间了。乾清宫一般作为皇帝的寝宫来使用,所以建议把先帝先搬到几筵殿。 几筵殿又称为白虎殿,象征肃杀与威严,符合停灵场所的肃穆氛围,永乐大帝的棺椁从草原运回之后,曾经在这里停灵,直到下葬。 朱由检因为要蹭空调没有同意。 他现在住在乾清宫西北面的祥宁宫,祥宁宫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那就是养心殿。 他不避讳尸体,白天就在乾清宫批阅奏本,然后看着老哥的尸体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犯轴,去想要改天换地什么的。 老哥做木工那么久,什么事都没有,结果让太监去收税就出事了,意外落水?!哈哈哈,大明皇帝溶了两个了,都很年轻,一个是将军,一个是木匠,平时身体会差吗,这能是意外吗? 朱由校对朱由检那么好,就是因为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早死,压根没打算防备自己这个弟弟。父亲早死,朱由检是他哥养大的! 户部尚书郭允厚历任地方、工部和兵部,去年才从兵部左侍郎跳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此前根本没有在户部任职过。只能说他很会站队,但他会个屁的经济,他妈的,魏忠贤你个废物,结党营私我不管你,但你看看你找的都什么货色?! 郭允厚的奏本里,先是开源节流之类的大道理,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什么圣人君子之类的论调,好像他这个皇帝如果能修身养德,朝廷的税就能收上来一样。明明当过地方官和兵部侍郎,结果草包成这样,唯一提出来的具体策略居然还是他妈的加税! 朱由检心想:“如果他不是真的草包的话,那么就是在演我。” 他难道不想加税?!如果是商税、海关税、港口税、个税、继承税,他举双手双脚去欢迎。但姓郭的倒好,这些好像都失明看不见一样,有钱人的税不收,非要盯着那些个百姓,百姓都成穷鬼了,税都收到天启十七年了! 朱由检表明了自己反对的态度,不过最后的结果还要等阁老票拟,内阁投票通过以后再送宫内打勾、盖章。只有这样,明帝国中央朝廷的一套行政流程才算是走完了,奏本也才算生效。 也就是两层决策互相干扰,朝廷的政策要皇帝盖戳,皇帝的想法也要朝廷通过,不然就是中旨,中旨不是朝廷的命令,会被选择性执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魏忠贤权倾朝野,因为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负责打勾,盖章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他是他的核心党羽,而木匠皇帝雕手办去了,权力自然就落到了他一人手上。 他可以卡着朝廷的奏本不给过,内阁都拿他没有办法。 然而这权力只是皇帝给他们的,本来是属于皇帝的,皇帝想收回就收回,他们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朝廷那是机构,可以集体对抗皇帝,太监就自己能蹦跶到哪里去? 现在朱由检虽然摆烂,但奏本还是会批阅的,他只是不能主动下场,但当裁判是可以的,球员互相打架常见,殴打裁判还是很少的,除非你明目张胆吹黑哨。 当然,皇帝也可以选择批示修改奏疏,甚至是打回去让内阁重新票拟,但是因为皇帝一般很懒,批改的工作直接让内阁搞定了,皇帝只负责同意或者不同意。 (本章完) 第8章 大明“四大不靠谱”之首:光禄寺的饭 第8章 大明“四大不靠谱”之首:光禄寺的饭菜 “都怪郭允厚,废话一大堆!”朱由检心中腹诽。 “承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朱由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问道。 “启禀陛下,午时一刻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回答道。 王承恩被朱由检提拔到现在的职位,与魏忠贤相同。不过魏忠贤真正让人闻风丧胆的身份是东厂提督,也就是厂公。司礼监设掌印太监一名,秉笔太监一般为三到五名。 “午时?!那就先暂停朝会,先让大家吃个午饭吧,传廷膳。”朱由检说道。 王承恩欲言又止,朱由检看出端倪,让他有屁快放。 “陛下,后宫已经备好御膳,请陛下先回宫用膳,再来朝会吧。”王承恩小声说道。 “怎么,这饭菜有毒?!”朱由检笑问道。 王承恩面色微变,最近皇帝说话老是口无遮拦,他这个做奴婢的又不好去规训主人,只能憋着。 “行了,我也知道光禄寺的饭菜出了名难吃嘛,但我倒是想尝一尝具体能够难吃到什么地步。”而后朱由检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后宫的御膳你们也先给我留着。” 王承恩颇有些哭笑不得。 光禄寺的饭菜质量被多次吐槽,比如《万历野获编》将其列为“四大不靠谱”之一,与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太医院药方并列。 不一会儿,光禄寺的仆役们抬着几个大箩筐跑了过来。真就是竹编的大箩筐,而且是颜色都快变成灰白的陈年大箩筐,怕不是从永乐年间传下来的。 朝廷大饭堂,朱由检是第一次见。不过这些朝臣们倒是已经轻车熟路了。他们听说皇帝要赐膳,非但不感动,甚至有点想哭。 穿蓝衣和青衣的麻溜出殿外排队,青衣都不敢排到蓝衣的面前,红衣的好整以暇地在殿内等待。 而后光禄寺的人屁颠屁颠地把饭打好,恭恭敬敬地递给这些红衣大臣。不过他们的特权也仅限于此了,红衣大佬接过托盘直接蹲下来放到地板上,然后跪坐下来,捧起饭碗开始干饭。 蓝衣服的打饭回来以后也有样学样地跪坐下来。青衣喽啰最惨,只能蹲在殿外屋檐下快速干饭。 “太丢脸了。”朱由检忍不住捂脸。 “去扛些案子过来,什么墩子、小板凳也弄一批过来。”王承恩面露难色,魏忠贤主动请缨,王承恩的脸色变得难看。 魏忠贤领着一大群太监返回,抬着五八门、形制不一的案子和小板凳,也不知道都是去哪里协调来的。 这些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看得出来魏忠贤催促得够呛。 “他很着急着表现啊。”朱由检心想,“我也要演一波才行。” 朱由检从龙椅上下来,走到朝臣之间。 “不必行礼,你们吃你们的。”他说道。 然而朱由检转了一圈发现,殿外的青衣喽啰倒是梗着脖子,一口麦饼、一口菜汤,再蘸着少得可怜的肉酱把饭菜给咽下去了;蓝色衣服五品以上的大员也在小口小口吃着;穿红衣的这群人明明饭菜最豪华,甚至都有鹅肝、鹿肉,偏偏都不怎么动筷子。 朱由检面色一沉,分别要了三份不同标准的饭菜。 麦饼梆硬,面都没发,是死面做的实心的面饼,偏偏又不脆,磕牙又粘牙,还卡嗓子。 当初马皇后要是从怀里拿出这种面饼给老朱,怕是老朱也要含着泪,梗着脖子说好吃。不小心噎死,大明都没了。 五品到七品的可以进殿吃饭,饭菜有米饭、菠菜和羊肉。看着好像那么一回事,结果米饭是泛黄的陈米,一股广东双马尾萝莉的味道。菠菜都没择干净,里面还能吃出草来。羊肉更是让人服气,腥臊得让人怀疑人生,吃下去让人只有一个念头:这羊白死了。 至于穿红衣服的高官官员,饭菜就好很多了:粳米粥一瓯、脯醢二器、蔬茹一碟,炙鹅一脔。但是吧,看着不错,还是很难吃。 “碰!” 朱由检抓起饭碗倒扣在托盘上,本来还有说有笑、小声聊天的朝臣们顿时吓了一大跳,光禄寺的官员和仆役都直接给跪了,其他正在吃饭的也含着饭食不敢咀嚼、不敢下咽,只是懵逼地看着皇帝发癫。 “没事,你们继续吃。”朱由检挤出一抹笑容说道,他把碗沿抵在托盘上,默默地用筷子把饭往碗里赶。 就连老朱都曾感叹“厨子下毒不敢言”,这帮狗东西是真的很难搞! “有的吃都算不错了,现在大明朝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在忍饥挨饿呢。”朱由检自我安慰道。 大家看着皇帝面目狰狞地对付着跟他们一模一样的粗粝饭菜,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有的下级官员低下头来默默扒饭,眼泪不知不觉跌落饭碗,或许是觉得丢脸,他们只能用官袍宽大的袖子将脸挡住,悄悄地抹着眼泪。 那些堂部大臣、内阁阁老们倒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感动,他们只是眼神闪烁,时而低头沉思,心中似有不解。 朱由检干了半个面饼,三碗芥菜汤、小半碗米饭、一点烤鹅皮和所有的菠菜,还是放弃了,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了。那羊肉他嚼了两口就吐了出来,这玩意确实下饭,不塞几大口饭那膻味都压不下去,现在朱由检都觉得一阵阵怪味从喉咙里面反上来,搞得他一阵恶心。 他再灌了一大口菜汤漱口,而后再吐了出来。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面无表情地宣布:“朝会继续。” 乱七八糟形制不一的案子和小板凳被撤去,那看着都快变得跟个菜市场一样的皇极殿,才恢复了它原本肃穆的模样。 鸿胪寺官员唱名,轮到了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英国公张维贤上奏了。 所有人不由得精神一震!就连朱由检也不例外。 如今的朝堂,勋贵轻易不会发言,一旦发言,大概率没好事! 英国公一脉历经了土木堡之变,初代英国公张辅战死;张懋参与“夺门之变”,帮助朱祁镇复辟,却被猜忌;而后刘瑾、魏忠贤等权阉接连打压,已经衰落到不成样子了。然而到了第七代英国公张维贤袭爵之后,又有了抬头的迹象。 特别是如今,天启帝临终前召见张维贤,命他护送遗诏,而后张维贤公布遗诏内容,率领禁军入宫镇场子,使得朱由检顺利即位。虽然天启帝没有明确定下顾命大臣,但大家都默认英国公张维贤就是实际上的顾命大臣。 再加上七年前他参与的移宫案,更是直接促成了天启帝的顺利亲政。 可以说,现在的两任皇帝都是他给扶上王位的,两任皇帝都对他无比信任,这也使得张维贤的权势一时无二,一跃成为了大明勋贵之首,国公里面的 mvp。 而且他还很年轻,他在万历四十八年继承爵位,到现在才不到三十岁,大家都觉得英国公一脉要彻底崛起了。 张辅就曾经特别受永乐大帝的喜爱,战功赫赫,时隔二百年又出了个张维贤,英国公这一脉真的是了不起,让人其他勋贵羡慕不已。 不过朱由检对他的评价是:宫廷政治修满的战五渣。 大哥啊,你是勋贵啊,你的首要任务是打仗啊! 该死的明朝史料,好烦! (本章完) 第9章 毫无底线的大明党争 第9章 毫无底线的大明党争 外人看着风光无限,自己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张维贤并没有那么乐观。当初他先祖张辅怎么死的,他还记得呢。勋贵与国同戚,勋贵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有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帝国还在。 当年武备废弛导致了土木堡惨败,现在呢?张维贤执掌京营,所见所闻皆是触目惊心,比正统年间还不如。萨尔浒之战后,他被派去辽东收拾残局,现在辽东之贼犹在,甚至比以前更强大了,大明却愈发堕落。 有时候张维贤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看见北京城破,皇帝被吊死,他们国公府一百多口人被血腥屠戮,男为奴,女为娼。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一念至此,张维贤挺身出列,大声奏道:“臣蒙先帝垂青、陛下厚爱,获授京卫总督一职,总理京师三大营,兼辖京师二十六卫所,专责京营诸项事务。 京营之职责,本为‘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然臣近日详察京营实情,所见所闻触目惊心。 京营额设三大营,在册官兵共计十三万,然实际在营兵卒不足两万。冗兵充斥其间,空饷问题积弊已久。 二十六卫所之中,士兵多有逃亡。豪强劣绅肆意抢占军田,而卫所各级军官,上至指挥使,下至小旗官,竟视士兵如家奴一般。他们不组织士兵进行操练备战,反而强迫士兵为其充当苦力,令士兵做各种杂役、为他们建造房屋。 诸多卫所士兵既无田地可耕种以维持生计,军饷又遭层层克扣,甚至于分文皆无。士兵们已贫困至极,连饭都吃不饱。卫所男儿因贫穷,无力娶妻,即便是最为贫寒的佃户家庭,其女儿也不愿嫁入卫所。士兵们无奈之下,只能相互交换各自的姐妹,以此延续子嗣。 臣要弹劾协理京营戎政李春烨。每次臣欲核查京营账目时,此人便百般阻挠,其行径实在可疑。臣怀疑京营的钱粮已被李春烨及其同伙贪墨一空。当下辽东局势万分危急,各地盗匪蜂起作乱,大明江山危如累卵。然而京营却呈现如此不堪之状,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故臣恳请陛下恩准,允许臣整顿京营,裁撤老弱,招募青壮,并效仿戚继光所著《纪效新书》之法,编练新军,以护卫大明江山社稷。臣不胜惶惧待命之至,谨奏!” 张维贤的声如洪钟,声音越来越大,近乎振聋发聩。众臣听到他的奏疏,一时之间竟然安静如鸡。 协理京营戎政李春烨听到张维贤弹劾他的话,堂堂二品红衣大员,竟然吓得瘫软在地,周围的同僚四散后退,对他避之不及,看来此人屁股确实不干净。 然而,不止是文臣被英国公整的这一出吓坏了,就连大部分勋贵们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只有少数几个明显早就知情通过气的,面色如常。 朱由检面色凝重地看着这老哥,而后只是淡淡道:“着文渊阁大学士讨论后票拟决定。” “至于你,”朱由检有些厌恶地看着李春烨说道,“着锦衣卫彻查,后交由三司审理。” 朱由检的安排主打一个不得罪,锦衣卫审查三司审理的意思就是锦衣卫负责抓人抄家,但定罪权交给文官自己,如果是皇帝直接动手杀人他们就会受不了,但是自己内斗死个把人却不会当回事。 既然让三司去查肯定什么也查不出来,倒霉的只有协理京营戎政李春烨自己,不会牵连出一串人,毕竟要是真查出点什么那可咋办啊?朱由检比不上老朱,有亲兵二十六卫,随便砍万把人都不当一回事,无论你多高的官,在他手里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心里素质那么差,人缘也差,事到临头一个为你说话的都没有,还敢伸手贪污,你不死谁死啊?”朱由检心想 张惟贤愕然抬头,不解地看着朱由检。按照他对于皇帝性格的理解,朱由检在听到他的奏疏之后,不应该是热血沸腾,当庭宣布支持他的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虽然朱由检没有说出自己支持还是不支持,但是不表态就是最大的表态! 张惟贤的虎目与朱由检的死鱼眼跨越虚空对视,张惟贤悚然一惊,他竟然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朱由检的想法了。 难道这个位置就那么能够改变人么?难不成老朱家的子弟都是天生的帝王不成?! 以前的朱由检喜形于色,可是从来不会掩藏自己的想法的,这也不怪他,毕竟谁也没想到他一个闲散藩王最后会当上这大明的天子。藩王有藩王的标准,帝王有帝王的要求,自从永乐大帝将藩王圈禁以后,大明的藩王早就不是洪武时期那威势无双的塞王了。 朱由检心中苦笑:“老哥哟,朕这是在救你啊!” 直到走进历史,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不止大明皇帝“溶于水”,国公也是会被暗害的啊,大明朝堂的阴谋诡计早就已经没有了底线,无视了潜规则了。 张惟贤现在才三十出头,又没有上过战场,养尊处优,身体好得不得了。 然而,就在他试图整顿京营短短三年后,也就是崇祯三年,就暴毙了。 他的死因以及具体的死亡时间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抹去,在历史书上根本就查不到。拥立了两位帝王的功勋之臣啊,勋贵之首啊,好不容易把京营训练出一点成效,还没真刀真枪干上一场呢,结果人就死了,就这么突然地、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通政使司的官吏走上前,从张惟贤手中接过奏本。正本将会送到内阁,副本将会送到六科。 其实皇帝也可以当场收下奏疏,看过之后给出自己的倾向,然后让内阁辅臣当庭投票,一般不涉及重大分歧,内阁辅臣也不会非要跟皇帝过不去。但这封整顿京营的奏疏牵涉太大,显然不会那么容易通过,所以张惟贤的计划很可能胎死腹中。 张惟贤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奏疏被拿走,一同被拿走的仿佛还有他的梦想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是对皇帝的失望。 当初他奋力一搏,把朱由校移宫亲政,避免了朝廷再次落入太后、太监、首辅这三方势力之中,大明已经不能再经历一个万历朝了。 然而朱由校却沉迷木工,重用阉奴,这阉奴甚至敢跟他这个国公龇牙,这让张惟贤大失所望。而后他满怀期待地扶朱由检上位,然而却还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他的心有些凉了。 “兵部。”朱由检淡淡道。 他才不管这帮人怎么想呢,万一想久了指不定想出什么事情来呢,于是他选择略过这点,继续推动朝会流程。 兵部尚书崔呈秀人模狗样地站了出来。作为魏忠贤的核心小伙伴、阉党的五虎之首,崔呈秀在洞悉了厂公的态度之后,也开始顺从地对着朱由检谄媚起来。 奏疏开头就是一大段地歌功颂德,引经据典,诘屈聱牙,听得朱由检直皱眉。然而这家伙还不知死活,自我感觉良好,沉醉在自己的长篇大论之中。 你他妈的是兵部尚书啊,你在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有点困难,写他们上奏的时候如果按照大明的说话习惯、按照真实奏折的格式就会比较难看懂,我不知道读者是什么文化水平,哪怕看得懂又愿不愿意累死累活去看这玩意,如果完全用现代白话又感觉没内味,感觉写历史最难就是用语的选择了,唉。然后我听说写小说最好不要讲粗口话会让读者反感,但是我好像习惯了,你们看到里面的“他妈的”“我草”“狗东西”这些会觉得烦吗?! (本章完) 第10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第10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朱由检的脑瓜子被兵部尚书说得脑壳疼,听了半天才从字缝里面听出一个字来:“赢!”。 在崔呈秀的描述下,后金野猪皮已经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了。我大明天下无敌,只要再努努力就能够把建奴给消灭掉了。听得朱由检脑瓜子嗡嗡的。 一个非常反直觉的事情就是,大明朝堂上一直觉得大明可以快速解决掉后金政权的,他们觉得萨尔浒惨败只是一个意外。因而严重地错估了双方的实力。 而且老奴和皇太极都是装孙子的高手,时不时又跑来议和一下,迷惑大明君臣。所以在崇祯朝初期,辽东的频繁换将,竟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搞不定建奴,而是这帮人在想办法抢功。 在群臣的描绘中,大明最近这两年赢下了两场华丽丽的大胜。 先是宁远大捷,宣称用红衣大炮把老奴打死了;而后是所谓的宁锦大捷。 朱由检都快被他们的战报给气笑了,什么时候城池没有丢就可以算是大捷了?你的战果呢,有没有收复失地,有没有斩获?! 宁远大捷之后,被红衣大炮击中的老奴还顺便去打了一下蒙东,还扛了几个月才死。怎么,努尔哈赤是超人吗?血条厚到这个地步,还是那东北老人参比他妈的诸葛亮的七星灯还厉害真的可以续命啊?! 宁远大捷,觉华岛失守,损失军粮千余堆。堆是什么单位呢?一个堆就是一座粮山,就是三百石粮食,就是三万六千斤军粮! 觉华岛是大明在辽西的明军总后勤基地兼海军基地,地位相当于灯塔国的冲绳岛。 各地的军粮就是通过海运来到这里,再用小船运送到宁远城的,再从宁远发往前线。觉华岛比宁远城重要多了,就算是让宁远失手,也不能让觉华岛失守。 结果,宁远倒是凭借着高大的城墙守住了,觉华岛却沦陷了。明庭在辽西积攒的军需物资全部丧失,把建奴喂得饱饱的,人家建奴甚至为了怎么把这些物资运回老家而发愁。 宁远大捷,大明损失一个重要的战略要冲,损失三十万石粮食,损失两千多艘大小船只,损失觉华岛的八千守军、上万的百姓。就这,还有脸说是大捷?! 作为一个老广,不远万里来到辽东打仗的精神确实可贵,但袁崇焕也是把大明坑得惨惨的。这种大炮佬,就算是在他的老家也会被人打成扑街,用粪箕给埋了,不得入祖坟家谱。 不过大明朝也不全是笨蛋,还是有明白人的。内阁质询时任辽东经略高第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开始讯问觉华岛的军粮问题。然而,高第却搪塞说只是被努尔哈赤烧毁了两千石粮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高第是个混蛋,却不是糊涂蛋。早在开战之前,他就命令让袁崇焕把觉华岛的兵员物资搬运回宁远城,但是袁崇焕偏要装死抗命,就是不听。 不仅不撤兵,还口出狂言:“今只择能守之人分守大凌河、右屯,更令一员猛将守锦州,三城屹立,死守不移,且守且前,恢复必可!” 袁崇焕未必是坏,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蠢人的灵机一动,胜过坏人的绞尽脑汁。 纵观整个宁远大捷,不过是辽西文武的一场掩败为胜的卑鄙无耻的官场算计。 而后面的宁锦大捷,本质上就是对宁远大捷的复刻。只是大明已经没有那么多好东西可以被袁崇焕送给建奴了。 奴兵一来,大明军队就缩回大城内,原本的守军、支援的客军缩成一团,在过饱和的兵力下守住了城池。然而人家野猪皮也不会傻乎乎的攻城,而是在整个辽西饱掠一通,呼啸而回。 然后袁崇焕就舔着脸写捷报了。朝廷得到的只有损失的碉堡、大量人口的流失,以及最后被打成一片废墟的辽西。 袁崇焕这样的人只是大明官场的一个缩影,这样的人在大明比比皆是。他们合力编织了一个弥天大谎,编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 虽然即便是朱由检也不能够完全看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真真假假,但他时刻记得一句话,那就是:战报会骗人,但是战线是永远不会骗人的。 朱由检一脸诡异地看着崔呈秀和魏忠贤两人。虽然崔呈秀没有提起袁崇焕,但却在鼓吹这两场大捷,这不就是为了让袁崇焕复起而造势嘛。好嘛,骗了我哥,看我年纪小又想来骗我?! “魏忠贤啊魏忠贤,这真的是你的人嘛?怕不是个双料间谍吧?!” 而后朱由检又把注意力看向了内阁。他老哥给他留下来的内阁大学士只有四个:黄立极、施来凤、张瑞图、李国棤。这几个可是被打为阉党的,但实际上成分很复杂。哪来那么多的阉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个大明朝都是魏忠贤的人呢。 要真的是这样,他能死那么惨?早就把朱由检给掐死,自己找个姓朱的小孩放上去了。 不过什么党朱由检摸不清,但大概率不是东林党。四人里面有三个是北方人,只有施来凤是浙江人。 人心隔肚皮,朱由检没有超能力,分不清这些大臣是人是鬼,那么干脆就打地图炮算了。至少大臣可以说话骗他,但祖籍总不能改吧。 崔呈秀这小子都已经做到了兵部尚书了,再想进步不就是想入阁呗?或者说不是他一个人想入阁,是一群人想入阁。眼见魏忠贤不能托他入内阁,就想改换门户,也不想想人家江南文明人看得起你这个山西小赤佬嘛。 崔呈秀想忽悠崇祯打一场立国之战,然后他这个兵部尚书也就可以凭借功劳入阁甚至是当上首辅了,登阁入相啊,想得美。 朱由检愈发讨厌起这货来,想进步没问题,有私心也无所谓,人之常情罢了,但这群人一个个能不能有点逼数啊,朱由检的厌蠢症都犯了。 魏忠贤也回味过来了,但他已经习惯了。最近他的党羽流失得严重,也不差这一个崔呈秀。天见可怜,朱由检发誓这绝对不是他干的,他没那本事,只是大势如此而已。 人的运势随风而起,直上青云,又会在某一点由盛转衰,竭尽全力也不能逆转。这就如同当今的大明,积重难返,江河日下。何也?!不过是人心散了而已。 大佬们奏完,轮到小一点的官员。中枢的吵完,再到地方的。吵吵闹闹,重要的事情基本没办法解决,无关紧要的倒是在朱由检的命令下迅速通过了,但他也只敢搞这些不怎么得罪人的边边角角。关于整顿京营、主出战还是主防守这些涉及重大利益的事情,他才不想掺和。 反正最后这群大臣总会整出个妥协的结果来的。不过这种结果肯定不是最优解,只是最符合利益博弈结果的解。啧啧,“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啊?! 一直忙到傍晚,这一天的大吵会才强行终止。因为朱由检已经不想再留他们吃饭了,他也累了。龙椅又怎么样,坐久了照样是会长痔疮的啊! (本章完) 第11章 所以人呐,要乐观,不要总想着那些烦 第11章 所以人呐,要乐观,不要总想着那些烦心事,人生的容错大得超乎想 “啊,活过来了!”朱由检啜着一碗白粥,不由感叹出声。 也不知道那些领导为啥那么喜欢开会,反正朱由检这朝会开下来,脑子都要炸开了。他算是理解了为啥爷爷和哥哥躲在宫里不愿上朝,他现在都不想上朝了,真的是巨心累。 有的事情不上秤没二两重,上秤了千斤都打不住;有的困难远远看去好像没什么,真的想着手解决,就会后悔到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再扇自己两巴掌。 朱由检命人搬来一张躺椅,躺在了乾清宫的走廊下。说起来,这躺椅还是他哥朱由校的杰作。 仔细翻看以往的记忆,甚至还有过朱由校给他纯手工雕刻人偶的经历,雕了一个关公一个秦琼,手脚能动,头和腰都可以转动。可惜这些后来被孙承宗给没收了,到后来也没有还回来。 或许是孙承宗害怕他玩物丧志吧,这群儒家的虔诚信徒一厢情愿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想要把皇帝教育成为明君、圣君、贤君,然而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事与愿违。 或许他们一开始的出发点并不像很多阴谋论里面说的那样,是希望让皇帝变成傻子,将权力都下放给他们,只是单纯地菜而已。 秋风萧瑟今又是,朱由检躺在椅子上,看着夕阳缓缓落下,突然感觉有点凉了。 太监王承恩贴心地给他盖上了一张蜀锦做成的毯子。蜀锦摸起来很柔软顺滑,而且不似丝绸轻飘飘的,甚至有点抓不住。虽然同样是蚕丝编织而成的,但蜀锦有种厚重感。蜀锦有两面,内面光滑,外面摸起来有凹凸感,金丝混合着丝线在上面绣出了华美的图案。 唉,朱由检内心忍不住叹气,别的不说,单就审美方面,那群野猪皮带给中华的也是毁灭性的打击啊!华夏衣冠啊,那么多人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保卫这玩意嘛?或许这就是源自血脉里面的喜爱,哪怕是穷苦的百姓,穿着汉人的装束,就算破破烂烂,也看着比满清顺眼啊。 临近九月,前几日的酷热其实只是由于副热带高压导致的异常现象,也就是人们俗称的秋老虎。天气热人就容易烦躁,气温转凉之后,朱由检心情稍好。治大国如蒸小笼包啊,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出事情。 饭后,朱由检沿着后宫瞎转悠。死了爹妈,就这样。现在后宫没人管他,比起前几任,在外庭受气,回到后宫还要装孙子的皇帝,他的境遇要好太多了。所以人呐,要乐观,不要总想着那些烦心事,人生的容错大得超乎想象,大明这艘破船的血条也厚得超乎寻常,至少还能漂个十几年呢。 新生的军政联合体打起仗来是不讲道理的,大明这个老大帝国已经走过二百多年了啊,不是二十年,不是八十年,而是二百多年。就连那恐怖的红色帝国都没能够撑过一百岁,又怎么能够苛求大明这个老东西呢? 大明不是败给了野猪皮,也不是败给了流民,而是败给了时间。而朱由检的优势其实也是时间,他还那么年轻,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只要稳住、撑住,那就能够活活拖死后金。毕竟曾经打得大明军队闻风丧胆的努尔哈赤不是被熬死了嘛。 紫禁城东西宽 753米,南北长 961米,北面五分之二是后宫,南面是外廷,从乾清门分开。所以说,故宫这个关押皇帝的笼子挺小的,转一圈也就村头走到村尾的距离。 后宫又叫三宫十二院,三宫就是皇帝居住的乾清宫,皇后居住的坤宁宫,和中间的交泰殿。三大殿在中轴线上,而后两边分别有六个院子。不知不觉间,朱由检迷路到了坤宁宫。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坤宁宫里面燃起了蜡烛。坤宁宫又叫中宫,所以皇后又可以称为中宫娘娘。坤宁宫坐北面南,面阔连廊 9间,进深 3间,这个“间”其实是个面积单位,实际坤宁宫有二十七个房间。 为了防止皇帝落水,被敲闷棍,被勒死,即便是在宫里,朱由检身后也跟着一帮太监。太监们提着灯笼,灯笼散发出暖黄色的光,却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夜色笼罩下的深宫比白天少了几分威严更多了一丝恐怖。 朱由检看见东暖阁一片黑暗,只有西暖阁亮着灯,看来皇嫂还在闹别扭,以前她都住在东暖阁的。 坤宁宫不仅仅是一座宫殿,其政治意味很浓厚。乾为阳,坤为阴,分别指代皇帝和皇后。这两座宫殿不只是居住休息的场所,同时也是他们处理政事的地方。张嫣主动搬出坤宁宫,就是意味着她要让出皇后的权力,不过朱由检又让她搬了回来。 “陛下又来了。”宫女惊慌失措地给张嫣打报告。 大晚上的,张嫣也有些慌。按照正常的接待流程,她应该命人打开宫殿正门去迎接。然而她刚拉开卧室的门,却见到了朱由检那张年轻的脸。兄弟俩长得很像,一瞬间,张嫣甚至精神都有点恍惚。 “陛下,这么晚了来找臣妾,有什么要紧事么?”张嫣开口问道。 “天凉了,皇嫂刚搬回坤宁宫,我怕嫂嫂仓促之间没有准备御寒的被褥,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朱由检诚恳道。 “臣妾谢陛下关心,屋内一应俱全,不劳陛下费心了。周妹妹最近时常念叨着陛下,怕是陛下忙于政务甚少看望,于是思念得紧,陛下请回吧。”张嫣板着脸说道。 “嫂嫂怎么与我这么生分了?我来了,竟然连屋都不让我进去,就要赶我走?”朱由检装作伤心的样子,伸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道,“今日在外庭,那些臣子都欺负我。哥哥走了,难道嫂嫂也不要我了吗?” 张嫣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套路,看见朱由检说得伤心,她不由得心中一痛,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虎头虎脑喊她嫂嫂的少年。 朱由校对她不冷不热,倒是朱由检经常拿着他自以为的最好东西过来送给她,讨好她。 而且她听说,朱由检的生母刘氏是被光宗下令杖毙,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多可怜啊! 张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默默让开了道路,让朱由检走进了屋内。 (本章完) 第12章 那谁,把这一页给撕掉! 第12章 那谁,把这一页给撕掉! 张嫣的屋内,用于照明的是万历掐丝珐琅缠枝卉纹菊瓣式烛台。烛台上点着一支婴儿手臂粗细的虫白蜡,因为是卧室,所以只有一盏灯。烛光照明,几乎已经成为了现代人遥远的记忆了,出生晚一点的甚至可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这么大的蜡烛,其实亮度不算差。但是,烛光的特点是它的光源是一个点,很容易被挡住,只要背对光源就是一个大阴影。现代充足的光源足以让人忘记黑夜,黑白颠倒成为常态,但仍旧处于烛光照明的大明,黑白的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尤其明显。 烛光下,张嫣的脸像是被打上了柔光美颜,不太明亮的室内烘托出一种特别的气氛。张嫣有些后悔把朱由检放进来了,无论他小时候如何,但现在毕竟已经是一个举行过冠礼的成年男子了。 “奇怪,我的关公秦琼怎么落在嫂嫂这里了?”朱由检拿起烛台旁边的两个老旧的人偶问道。 “这是先帝留下来的,当初孙师来告状,先帝向孙师讨要回这两个人偶,说你很中意这两个人偶,等你完成学业以后再还给你。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陛下拿去吧。”张嫣轻声道, 朱由检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道:“今晚叨扰嫂嫂了,朕改天再来。” “陛下,我送送你。”张嫣送站在房檐下送别朱由检,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反身回屋,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她一时有些失落。 “陛下,要回祥宁宫还是……” “去王妃那里吧。”朱由检说道,他现在一肚子火。 “陛下,你来啦!”王妃周玉凤见到朱由检的到来,喜笑颜开,甚至有几分雀跃。 她很熟练地来到朱由检身旁,帮他解下常服,挂到一旁的衣架子上。然而,做完这一步她却停下来了,她有些委委屈屈地问道:“陛下,今夜在我宫中留宿么?” “衣服都脱了,你还问我,当然留宿啊!”朱由检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拔下翼善冠上的簪子。 “陛下,我来吧。”周玉凤喜笑颜开,接过朱由检手中的金发簪放到一旁。她推着朱由检坐到了床上,而后小心取下朱由检头上的帽子,再解开里面的网巾,朱由检的长发如瀑般落下,发丝柔顺乌黑,不输少女。 “大王,你长得真俊啊!”周玉凤痴痴地看着朱由检满意道。 人都是喜欢被夸的,尤其是被夸长得帅。朱由检心中高兴,他伸手把周玉凤扯到自己怀里,一个翻身亲了上去。 良久,唇分,周玉凤衣冠不整,露出大片雪白,她的小脸通红,眼神像是能拉出丝来。 然而她却没有让朱由检更进一步,“陛,陛下,现在是守孝期间呢,不可以。” “哎呀,到时候让敬事房太监把《内起居注》改一下就可以了。”朱由检满不在乎地说道。 周玉凤愕然,最近夫君变化好大,要不是朱由检的每一寸她都见过,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大王是不是被人狸猫换太子给掉包了。 她凑近朱由检嗅了嗅,而后有些嫌弃地说道:“咦耶,好臭,你快去洗一下,洗完我们再……” “那一起洗?!” “可是我洗过了呀。” “洗过了再洗洗嘛,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洗干净。”朱由检坏笑道。 不久之后,帝与妃水中同戏。 以往十分无趣的朱由检陪着周玉凤来了个十分大胆刺激的鸳鸯浴。 门外,一个老太监蹲在门檐下,咬着毛笔头,冥思苦想应该怎么在起居注上形容这件事情。 “那谁,把这一页给撕掉!”朱由检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老太监只能遵诏行事。 看着被自己揉成一团的好不容易才写下的记录,老太监眼神变得有些幽怨。 玩耍了一个多半个时辰,朱由检将他的王妃从水里捞出,两人擦干水渍,穿上睡衣,相互依偎着睡去。 周玉凤小小只,像个小猫咪蜷缩在朱由检怀里,她很快就睡着了,睡得香甜,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脸上满是笑意。 (本章完) 第13章 核动力超长续航SSR传奇将卡忠贞侯秦 第13章 核动力超长续航ssr传奇将卡忠贞侯秦良玉 “完了呀,起床晚了,上班要迟到了呀!啊,唉?!我是老板,那就没事了,自己吓自己。”朱由检先是慌乱掀开被子,然后又默默盖了回去。 而且现在气温刚刚好,还有温香软玉在怀,他才懒得起床呢。 朝会照常举行,大臣们需要假装皇帝在龙椅上,之前他就吩咐过太监,没有重大的事情,睡觉不要吵醒他。 “大王,怎么了?”周玉凤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她一只手撑着身子抬起头来,肩膀却从宽松的中衣滑出,一同带出的还有一抹雪白。 虽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但是一手可堪抓握,圆润挺拔,其无论是在手感还是视觉外观上来说,都是绝佳。 “哎呀,陛下,现在可是白天。”周玉凤微微惊呼,而后化作娇喘。 贤者时间,朱由检起身,在周玉凤的服侍下穿上常服,束好了头发。 “承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朱由检问道。 “启禀陛下,现在是巳时了。” “朝会开完了吗?!” “未曾,请问陛下可是要去视朝?”王承恩询问道。 “不去了,去了又要被那些言官大臣叨叨个不停。”朱由检颇为无奈地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您太懒了。”王承恩腹诽道。 “今天朝会有什么内容,怎么拖那么久?!”朱由检随口问道。一般来说,朝会早上五点开,九点散,现在都十点多了。当然,像昨天那样一开一整天的,完全属于是意外。 王承恩回答道:“还是昨天那几个主要的议题。今天兵部的人提出让袁崇焕复出,再次担任辽东都师,其他几部也多有官员附和,但内阁那边不予通过,所以争论得比较激烈。内阁施阁老赞召回袁崇焕,首辅和另外两位阁老不允。” 朱由检微微皱眉,但他没有就这件事发表意见,而是问道:“昨天那批奏疏票拟完成没有,送过来了吗?” “只送过来了一部分,剩下的几位阁老说还未能商定。锦衣卫报告说,昨夜首辅言其年岁长,力不从心,似有致仕之意。” “锦衣卫这么有本事了么,连文渊阁都能监听到,怕不是黄立极故意让锦衣卫说给我听的吧。”朱由检嘲讽道。 王承恩无言以对。 朱由检来到了乾清宫看望他哥,看得出来他哥昨晚也睡得很安详。 围房西的懋勤殿,朱由检看着这里堆积成山的奏疏,一阵地无语。这都没有积压,只是一天的量啊! 他苦着脸翻开奏疏,与朝会奏对不一样,那时候大臣念叨的都是简化版的,只是提炼的核心内容。 但是奏疏是有固定格式的,开篇先来个总论,东拉西扯讲道理,而后分 1、2、3、4……多点分析论证,提出建议,总之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 而且这又不是批改作文,某些中小学老师号称两秒钟就能给一篇作文打上分数,但是皇帝要是敢这么干,大臣就敢夹带私货。等到奏疏通过之后,就是正式的行政文件了,总不能朝令夕改吧,只能气死皇帝。 “一切离谱的制度都是有道理的啊,难怪前几任不乐意上朝,因为被吵得头疼;不愿意批改奏疏,因为看得眼睛疼。”朱由检看着奏疏里面这一大堆繁体字,烦得都想要把这玩意撕掉算了。 王承恩看着朱由检苦大仇深的样子,也有些无奈。 他也是秉笔太监,按理来说,皇帝是可以让他帮忙披红的,他这个秉笔太监当的,那是一次披红都没有过。当然,魏忠贤也被剥夺了披红的权力,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又稍微平衡了。 “耶?!”朱由检从奏疏堆里面翻出了一本有意思的奏疏,是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祝贺他登基和向他这个新皇帝表忠心的贺表。 朱由检捧着这本贺表,像是在欣赏一位绝世大美人一样,口水都流出来了。 当然,这不是他对秦良玉有什么奇怪的想法,现在人家都五十多岁了。只是这是一张不输于孙传庭的 ssr级别的传奇将卡啊! 忠贞侯秦良玉不仅能打,还很能活。她一直活到了清顺治五年,水晶炸了都还在继续抗清,满门忠烈,直到老死。她历经四十余载戎马生涯,足迹遍及云贵高原、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真的是超长续航核动力猛将啊! 朱由检心中有些蠢蠢欲动了,其实让白杆兵到辽东去送真的是太可惜了。 白杆兵这种跟朝廷各党各派基本没有什么瓜葛的最适合叫来北京镇场子。 而且秦良玉不仅很能打,还很会练兵,拉过来血洗京营再好不过了。 而且秦良玉的性质还很特别,跟其他将领不一样,她是世袭土司啊,自备干粮,军政一把抓,不用看着文官的脸色要饭吃,就可以不给朝廷那些文官面子。 本质上她只要忠于皇帝就行了,因为她世袭土司的资质是皇帝认证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孙传庭还要好用,跟勋贵一样是天然的保皇党。 “承恩,秦良玉有女儿嘛?”朱由检故技重施道。 王承恩闻言,面色十分精彩,但还是说道:“启禀陛下,秦良玉老夫人和故石柱宣抚使马千乘止育有一子,未曾听说过有女。” 朱由检有些遗憾,他用毛笔蘸了蘸蓝色的颜料,在表上写下一大段肉麻的话:“将军乃巾帼英雄,不让须眉,朕对将军之钦佩,实非一日。往昔皇兄在位之时,亦常与朕谈及将军之神勇英姿,令朕心向往之。 将军之夫马千乘,其冤屈朕铭记于心,日后必当为其昭雪平反。将军一门于浑河血战之中,立下赫赫战功,所历艰辛与巨大牺牲,朕岂敢或忘? 将军所呈贺表,朕已逐字细览。览罢此表,朕心中甚喜。将军对我大明之赤胆忠心,可昭日月,天地共鉴,朕自当永信之。 朕初登大宝,心中惶恐难安,正需将军这等国之柱石,多多襄助。 转瞬便至九月,京中天气渐凉,不知将军于蜀地可还安好?将军年事已高,务请多加保重,防寒保暖。我大明之社稷,朕之江山,皆仰赖将军。” 平时皇帝批改奏疏使用朱砂,所以叫披红,国丧期间为了表示哀悼,就换成了青金石做成的蓝色颜料。 但是这种颜料是用来画画的,写字涂得薄,容易褪色,所以户部上奏说财政数字比较敏感,褪色了造成账目混乱很麻烦,要求阁老和皇帝在批阅这部分内容的时候依旧使用红笔。 写完以后,朱由检分别在贺表上面盖上了司礼监印和自己的私人闲章。 而后抽出腰间白玉腰带,问道:“承恩啊,你说我这条腰带适合秦夫人的腰围么?!” 王承恩眼皮子跳了跳,什么叫“简在帝心”啊,他好羡慕哦! “秦良玉老夫人被封诰命、承袭宣慰使,朝廷需给她发放诰命服和官服,尚衣监应该能找到为她量体裁衣的存档,不过据传秦夫人高大健硕、体态丰满,陛下这腰带应当是短了些。” “这样啊。”朱由检有些遗憾,随解下佩剑,与贺表一并递给王承恩,吩咐道:“你去尚衣监要一条合适的玉腰带,再从内帑调一千两金子。这些,都让锦衣卫送到秦良玉手上。”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让其子马祥麟入京参加先帝大殡,令他带三千白杆兵过来给先帝抬棺。” (本章完) 第14章 英国公:陛下是否无有远志?! 第14章 英国公:陛下是否无有远志?! 文渊阁内,刚刚从朝会上下来的首辅黄立极有些心不在焉。察觉到带头大哥的异常,另外三名阁老也有些安静。 “中五兄,不过是与你争吵了两句,不至于嫉恨到现在吧?”次辅施来凤半开玩笑说道。 然而,黄立极却没有心思开玩笑。他有些忧愁地说道:“你们不觉得皇帝太过聪慧了吗?” 话音落下,内阁众人都有些沉默。 施来凤也叹气道:“今上之行事,完全不似一少年郎。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神宗、世宗的影子。” 张瑞图也苦着脸,却没有说话。 虽然他也挤进了内阁,但他知道另外三人根本就看不起他。 论资历,他是最浅的,能进来完全是依靠巴结魏忠贤、讨好先帝。他写得一手好书法,文采也不错,是个词臣。但是现在新皇帝上任,一次都没有召见过他。 今上根本就不喜欢书法,不对劲啊!当初信王不是很喜欢跟清流文臣混的嘛,也喜好附庸风雅啊,原来他们都被皇帝给骗了啊。 不过最近倒是传出来皇帝喜欢美色,张瑞图开始琢磨着自己家里甚至是远亲那边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可以送进宫去。在他看来,政绩什么的有个鸡毛用,不如想办法讨好皇帝才是正当事。 李国棤见首辅、次辅唉声叹气,他丝毫不给面子,硬刚道:“皇帝圣明,难道不是好事么?怎么,难道你黄立极、施来凤想当张居正不成?” “止有你李国棤忠君爱国是吧?”施来凤冷着脸说道。 黄立极的面色也有些难看,但他性格本就偏软,也没有用自己首辅的身份和资历去压李国棤,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元治,我并非贪恋权势,而是为你们担忧啊。 皇帝虽然表现得非常克制,但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今上其实是非常有主见的。 朝里朝外的事情,我们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也不能说完全弄明白,但是今上却能够轻易看穿其本质。 我都恨不得去讨教孙承宗这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难道这天下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皇帝洞若观火,对群臣冷眼旁观,他现在可以忍耐,不过是由于羽翼还没有丰满。等到他完全掌握军政财权,未必不是下一个宪宗啊。 我们内阁辅臣,人家抬举叫我们一声阁老,但内阁大学士本质上就只是个五品官而已。我们身上现在穿着红的,也可以变回蓝的。我们之所以清贵,只是因为皇帝要向我们咨询政事,但今上登基以来,有单独召见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吗? 我反正是年纪大了,皇帝不信任,按照惯例,我就应该致仕了。我打算年后就向陛下乞骸骨。” “宪者,拨乱反正,重振纲纪也。当今天下糜烂,正是需要这样的君王,怎么到你们口中就成了祸事了呢?为臣之道,‘虽处浊世而当守正’。” “李国棤,外面说你是阉党呢,你哪来的脸说这种话?”施来凤撕破脸嘲讽道。 “清者自清。”李国棤一字一顿说道。 与此同时,不止是内阁,东林党、浙党、齐党、宣党、阉党等,从朝廷到民间,从中央到地方,从国内到国外,甚至包括皇太极等人,都在讨论着朱由检这位大明的新主人。 这就是对皇帝的围猎! 皇帝有什么喜好?是什么性格?政治倾向是什么?弱点是什么?以前做过什么?以后可能会做什么?各方势力都努力地对他进行分析,有的是为了讨好,有的是提防。 皇太极则想的是,要不要借机在大明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毕竟,每逢中原王朝皇帝新旧交替之际,便是这个国家最为虚弱的时候,最适合进兵。如果顺利,可以长驱直入,饱掠一番;就算战事不顺利,也能大军压境,借机敲诈勒索。 皇太极询问自己的忠诚走狗范文程:“崇祯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范文程回答: 崇祯小儿,亲小人而远贤臣。在当藩王的时候,喜好结交清流,附庸风雅。 虽然有一腔激愤,想必也只是好大喜功之徒。 他们后金进,可以凭借着崇祯和朝廷群臣的自大,诱敌深入,围而歼之;退,也可以修表骗骗崇祯,搞点好处,发育一波,再继续伐明。 听到范文程的分析,皇太极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们后金也才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大汗。虽然他夺得了汗位,但另外几个兄弟并不是很服他。加上老汗后面发疯屠杀了几十万辽东投降的汉人,搞得现在辽东原本偏向他们后金的民心瞬间倒转,现在两个民族之间的关系降低到了冰点。 当初努尔哈赤起兵口号的“七大恨”,本质上是挑起他们建州女真跟汉人的民族矛盾。然而“七大恨”发布至今八年了,往前算,他们建州女真跟大明都已经打了十几年了。老一辈在征战中死得差不多了,新一代在对明战争之中节节胜利,这个所谓的“七大恨”已经站不住脚了。 此时,后金内部上层政权不稳,下层核心基本盘的真女真老兵流失严重,精锐战斗力不足,后金与大明一样,也同样进入了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 虽然去年在宁锦之战中他吊打袁崇焕,但毕竟没有拿下锦州城。他们后金年年赢,这点胜利不算什么,也不能服众,他急需一场真正的大胜立威。 年轻的国公张维贤照常上朝。然而,让他愕然的是,皇帝今天居然没有上朝。 看着空荡荡的龙椅,听着朝堂上文官们刺耳的争论,再瞧瞧自己身旁睡眼惺忪,也不知昨晚去了教坊司,还是哪一家青楼的勋贵们,他耻于与这样的人为伍。 这些人哪还有一点精气神?哪还有一点武将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下朝,张维贤终于忍不住了。他叩响乾清门,要亲自面见皇帝讨要一个说法。 朱由检听说英国公求见,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便接见了张维贤。眼看又到午饭时间,他还让曹化淳多送一份饭菜过来。 然而,张维贤拿着碗筷,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肴,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把饭碗放回桌面,继而情绪失控般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异常的动静引来了净军,朱由检却摆摆手,示意太监们退下。 张维贤眼眶微红,语气沉重地质问道:“陛下是否无有远志?!我听说,陛下沉迷房事,竟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本章完) 第15章 大明还没开始改革就进入了深水区 第15章 大明还没开始改革就进入了深水区 朱由检面色不变,喝了一口老母鸡汤,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张卿,是在埋怨我不支持你整顿京营么?” “臣不敢怨怼陛下。”张维贤起身离桌,拱手道。 “呵。”朱由检扯了扯嘴角,放下手中的瓷碗和金汤勺,平静地看着张维贤,说道,“既然英国公想要整顿京营,那么就和朕聊一聊,你打算怎么做吧。” 张维贤精神一震,这就是君臣奏对,他还有机会。 于是,他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的计划托出:“臣打算击鼓聚兵,三通鼓未到或者迟到者,杖脊三十,逐出京营。 然后按照名册点名,只有现场名字与名册对上的可以留在京营,余者直接开除。 而后,到场的年龄过大、过小者裁;过高、过矮者裁;过胖、过瘦者裁;列队不能维持两个时辰者裁;负甲急行不能越三里者裁;不遵军令、油腔滑调者……” “很好,停一下。朕有几个疑惑,需要张卿解答。” “陛下请问。” “你这一套下来,觉得最后能留下多少人?” “这……臣估计,恐怕不足一万。但兵在精不在广,臣留下这一万可战之兵,遥胜此前十万。而后,臣还打算在民间招募青壮,为陛下训练出数万大军。” 朱由检冷笑:“恐怕爱卿裁军容易,但要再想恢复,恐怕就难了。届时,兵部、户部以辽事紧急为由,拒发京营军饷,你又当如何?” “怎会如此,岂敢?!”张维贤震惊道。 “直接不发不至于,但你既然裁掉了十几万,只剩下数千,那么他们就给你数千人的军饷咯。你觉得他们做不到吗?到时候,户部叫穷拖延发饷,你又能奈他何?到时候你怎么办,毁家纾难你肯吗,还是来打我的内帑的主意?! 你还想裁撤卫所军是吧?卫所糜烂不是今日始吧,哪怕洪武年间就已经出现了苗头。嘉靖年间,几千人编制的卫所,面对百余倭寇的进犯,竟然不敢出战,使其长驱直入,受难百姓不可计数。你推崇的戚继光,不就是在那时候开始募兵的吗?” “既然陛下也知道卫所不堪,那么为何不将其裁撤掉呢?”张维贤听见朱由检给他讲古,只觉得莫名其妙。 “那是因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宗、神宗以及先帝为何不裁掉卫所兵。 卫所再不堪,至少名义上,卫所田地不许买卖,卫所的田地还有人耕种,还能产出军粮。 卫所士兵每人每年朝廷拨款不足五两,但是募兵每月需银三两,而当年戚家军月饷更是达到了三两五钱,每有斩获,必有奖赏,一名倭寇值三十两银子。 当年的银子可比现在值钱,这么多钱,你给得出来么?”朱由检面色难看地说道。 “可,可是卫所不堪一战啊。”张维贤依旧不服气,他继续说道,“既然需要卫所种田,那就不应该给其军饷,不如把这笔钱用于编练新军。” “你知道现在什么样的兵可堪一战么,张卿?你亲自上过战场么?”朱由检反问。 朱由检的发言一下子戳到了张维贤的痛点,他面色微微发烫。当年他被父亲安排去辽东军中镀金一轮游,他连敌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嗫嚅着说道:“臣,臣当年在萨尔浒之战后曾在辽东任职参将,未,未曾亲手斩杀敌军。” “自李成梁喜好收养义子、豢养家丁起,我大明的这些个总兵、总旗就只能依靠家丁作战了。 也只有他们的心腹家丁能吃饱穿暖,日夜演练,无需劳作,领双份饷,战死有抚恤,残疾有收养,才能够做到与建奴兵厮杀而不溃。 卫所的军官贪污,有心的会钱养一些家丁,无可救药的就会拿钱挥霍,购买田宅。 但如果把卫所裁了,那他们就没钱养家丁了。有道是由奢入简难,你能保证这群人穷疯了不会造反么? 到时候,他们从贼造反,我们拿什么去镇压,京营这帮废物么? 把本来忠于朝廷的精锐推到对立面,这难道是应该的吗?” 张维贤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朱由检惆怅着道:“要知道,张居正也是卫所出身的啊。” “孙传庭也是。”朱由检在心中补充。 “张卿,你手上有多少可堪一战的士兵?”朱由检询问道。 张维贤苦涩道:“如果按照陛下刚才说的,可以与建奴搏杀的标准来看,一个也无。” 英国公一脉最近上过战场厮杀的,都要追溯到高祖张玉的时候了。现在的他们家里连个老兵都没有,只有一些瓜怂家丁。真正的家丁,不是辽东尸山血海里面滚出来的那种。 朱由检有些无语,心想:难怪你原来历史线上,为了京营查账还要找崇祯借锦衣卫来开道。 自从于谦玩了把大的之后,勋贵手里已经没有兵权,只有临时指挥权了。 发展到今天,连指挥权都丢了,指挥权归了文官,执行依靠军头、总兵,勋贵就只能窝在京城里醉生梦死,当一个吉祥物,享受着世袭罔替带来的最后一丝特权和财富。 不过,老张还是有用的,毕竟是全家殉国的含金量,这样的人不拉拢反而往外推,那就真的是脑壳有问题了。 朱由检先是不动声色地把刚刚摸过蒜的手往眼睛擦了擦,而后起身绕到饭桌前,牵住张维贤的手,说道:“张卿,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你的安危啊。 皇兄身体一直很好,为什么突然就落水,落水之后就一病不起了呢? 张卿忠心耿耿,朕是知道的。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张卿再出了什么意外,朕就真成了孤家寡人啊。” 英国公看着朱由检泪眼汪汪的,愕然不已。刚刚还说得头头是道,将他驳斥得瞠目结舌,现在这样又是何故,怕不是演他吧? 虽然张维贤不相信朱由检的表演,但作为一个满级宫廷政治玩家,张维贤还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朱由检的眼泪,那是大蒜辣的,张维贤的可不是。 留张维贤吃完饭后,朱由检亲自把他送出了宫门。就算是演的,也足够说明他对于英国公的恩宠了。 看着英国公离去的背影,朱由检也有些惆怅。王朝末年想要改天换地多难,反腐的机构最终会变成新的腐败源,除了增加一个庞大的机构、海量的岗位,增加财政支出以外,屁用没有。 一切看似利好的改革,最终不仅达不到目的,甚至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崇祯裁了全国的邮政部门,结果裁出了一个李自成;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六十多万两银子,还没见到一根毛,就被各部以填补亏空的名义瓜分完了,他的兵连味都没有闻到。 到了这个时候,要么砸烂重来,但他是皇帝啊!难道要自己革自己的命么?屁股决定脑袋,他可不想抱着自己的脑袋跟路易十六坐一桌。 做多错多,最好什么都别做,没准大明这座“屎山代码”还能够勉强运行得下去。他只是一个运维而已,不要老想着程序员的事情。 入交叉审核了,可惜只能签分成,为啥啊,起点一次次拒我,呜呜呜。 (本章完) 第16章 两千年的官场传统,出事了第一时间想 第16章 两千年的官场传统,出事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捂盖子 朱由检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下午,内阁又送来一批奏疏。 很神奇的是,张维贤整顿京营和直隶卫所的奏疏被内阁通过了。贴附在奏疏上的小票墨书上写着首辅黄立极、次辅施来凤和张瑞图同意,李国棤反对。 这哥们还挺有意思,一面反对,一面又修改完善了张维贤的整顿计划,看样子是因为怕自己反对无效而做出的补救之举。 朱由检看着这张小票,左手转着毛笔,右手五指在桌面上敲出“哒哒哒”的声音。他眼神微眯,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的票拟应该是分票制才对吧?怎么玩起文艺复兴来了?怎么,你们内阁又要拧成一股绳跟皇帝作对啦?” “吧嗒”,朱由检将这封奏疏丢到了黑色的金砖地板上,淡淡道:“留中不发。”王承恩听到动静,俯身捡起地上的奏疏,也没有看,卷起来就按照顺序摆到了架子上。 继续批改奏疏,朱由检总觉得有点不得劲,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让他焦虑得不行。到底是什么呢? “打建奴”“缺钱了”“埋皇帝”,朱由检翻看着这一堆奏疏,发现都是围绕着上述三件事情说的。 “对了,还有农民起义!”朱由检脑子里面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关键点。 农民起义不出奇,自大明建国之初到现在几百年来就没停过。但明军打建奴打不过,但是镇压个农民起义还是手拿把掐的。 就算是李自成也被打扑街过好多次,两次被打到近乎全军覆没,最惨的时候被孙传庭砍到只剩下一十八骑,但最后还是反败为胜,凭借着巨大的兵力优势把孙传庭给磨死了,又打了个时间差逼得崇祯上吊。 但菜鸡就是菜鸡,十几万大军被清军一个冲刺就垮了,垮了之后爬都爬不起来,就这还不如大明呢。 根据后世键政老哥的分析,明末的大规模农民起义就是在天启七年发生的,可是朱由检却没有在地方奏疏和军报上看到一点消息,这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承恩,最近你有见到过涉及民变的奏疏么?”朱由检问道。然而回应他的,是王承恩那张略带茫然的脸。 朱由检捂脸,都给忘了,王承恩也是个新手菜鸟,甚至还不如他呢。他至少开了天眼,知道大致的历史发展,知道一些大事件和重要的人物。 “你去把魏忠贤叫来。” 王承恩遵令而去,走远以后,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两巴掌。皇帝都给他那么多次机会了,他都把握不住啊,他才不想让魏忠贤出现在皇帝身边呢。 王承恩快步走向东华门,他的目的地是东缉事厂,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厂。 朱由检不需要太监帮忙披红以后,魏忠贤就相当于半失业状态了。现在除了上朝,整天就窝在东厂这里,继续当他的厂公。皇帝倒是没有找他算账,但是却也没有像先帝那样信重他,属于他的时代确实是落幕了。 东厂位于东华门外,既靠近皇帝日常起居的乾清宫,又与内阁、六部等政务机构保持近距离接触。而且东厂也叫厂卫,同时也承担着皇帝的护卫工作。王承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东厂衙署,这个外界人畏之如虎的地方。 东厂番子看到他身上红色的太监服,只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哪里敢怠慢。 “魏公公,陛下找你有事询问。”王承恩故意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跟魏忠贤关系本来就不好,有机会吓唬一下怎么了? 魏忠贤心惊肉跳,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小金元宝递给王承恩,而后谄媚地问道:“请问王公公,陛下找奴何事?” 王承恩犹疑了一下,想到皇帝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有得拿你就拿,不要客气,拿了记得分我一半。” 不过他不止分一半,而是大部分都给了皇帝,剩下的一点用来照顾徒子徒孙了,他自己不愁吃不愁穿的,要银两来干嘛咯。 他伸手把金元宝接了过来,而后说道:“魏公公不必担心,陛下只是想要询问近些日子以来,各地是否有民变之事发生。” 魏忠贤皱眉,说道:“天启二年,山东有白莲教作乱,首领是个叫徐鸿儒的,不过已经被官军给砍了。天启四年,安徽颍州杨从儒造反,不过本督怀疑这只是一出闹剧,是当地县令为了争功给捏造的。但这些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最近的话……” “臣魏忠贤参见陛下。” “起来吧。”朱由检淡淡道,“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了吧?” “启禀陛下,天启二年,山东承宣布政使司来报,当地有白莲教作乱,但已镇压,没有造成大的动乱。 天启四年,乡民杨从儒私定年号,意图谋反,但被邻居举报,遭衙役锁拿。永城县令欲判其斩立决,株连三族,刑部核审同意处斩但不支持诛连,先帝看后乐不可支,奏疏留中不发,此事不了了之。 至于天启七年和天启六年,臣未曾见到过各地有民变的奏疏。倒是陕西巡抚胡廷宴上奏说当地有盗匪作乱,请求朝廷派兵镇压,兵部不允,给陕西巡抚拨了三千两银子,命其自行招募并训练标兵解决。” “盗匪?!”朱由检嘴角微抽,“没错,就是他了,胡廷宴你是真该死啊!” 朱由检有些惊讶地看着魏忠贤,对这样的档案倒背如流,叙述起来条理清晰,至少目前来看工作能力要比王承恩强上不少,看来能当“九千岁”的太监都不是善茬啊。 “魏伴伴,你以后就和承恩一起跟在朕的身边吧。”朱由检说道。 魏忠贤嘴唇微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地喊道:“谢陛下!” “你平时在东厂那边不忙吧?”朱由检笑问道。 这是送命题,说忙,那就滚去忙吧;说不忙,好呀,你这是在尸位素餐吗?我看你不适合执掌东厂啊。 魏忠贤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但他却没有跟皇帝打马虎眼,而是诚恳地说道:“臣在东厂整日无所事事,内心惶恐不安。东林党人咄咄逼人,就连东厂的缇骑都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然而朱由检听完他的话,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并没有进一步深入这个话题。既没有对剥夺他的厂公职位,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安排,这让魏忠贤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欧耶,道爷我成了,成了!!! (本章完) 第17章 忠君爱国魏忠贤,贪赃枉法锦衣卫 第17章 忠君爱国魏忠贤,贪赃枉法锦衣卫 魏忠贤不仅记得奏疏的内容,还能够迅速地为朱由检调取了出来了那几份奏疏的备份。 朱由检翻看着面前的几份相关奏疏,最后得到的是大大的无语。 这几份奏疏来源不同,围绕的却都是同一件事,甚至还包括了弹劾的奏疏。 这里又出现了一个让朱由检意外的人物。批阅奏疏是枯燥乏味的,从早到晚干到吐,又没有法定节假日,“班味”很浓。对于他来说,其中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在奏疏的褶皱之中,与这些明末的重要人物不期而遇,这让他总有种抽卡游戏开出金的快感。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弹劾胡廷宴作为陕西巡抚,却“讳盗不闻”,每逢州县上报盗匪作乱,便斥责地方官“小题大做”,认为“盗贼皆饥民,夏收后自散”,甚至对上报者施以杖刑,导致地方官员不敢如实禀报。 胡廷宴与延绥巡抚岳和声的奏疏则是在互相推诿责任:胡廷宴指责作乱者是岳和声管辖的“边兵哗变”,而岳和声则反驳是胡廷宴治下的“饥民为盗”。 “嘶,话说洪承畴不会就是在镇压陕西民变的时候发迹的吧。” 明末的文臣很神奇,虽然大部分是废物,但是少部分诸如孙传庭、洪承畴这些,都是被敌我双边认证的军事奇才。 不过洪承畴前半生为大明打起义军,弄死了第一任闯王高迎祥,但在对后金作战之中却被打得满头包。然而这却没完,他投降满清之后又支楞起来了,虐得南明欲仙欲死,以一己之力,搞崩了孙可望与李定国两位抗清的扛鼎人物,为满清覆灭南明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 “去叫几位内阁大学士来一下。”朱由检轻声说道。 因为没有指定是谁去叫,急于表现的魏忠贤抢先一步走了出去。见王承恩面色不太好看,魏忠贤对着他挤出了讨好的笑容。 也难为他,比王承恩大了整整一轮,而且常年位高权重,平时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现在居然这么能屈能伸。 魏忠贤走后,王承恩凑到朱由检身边,欲言又止。朱由检最讨厌这种磨磨唧唧的表现了,他在心中吐槽道:“我是皇帝唉,不应该是别人揣摩圣意吗?你一个太监居然让我猜?!”于是朱由检干脆放下御笔,静静地看着王承恩。 “陛下,容臣多嘴一句,陛下初登大宝,若纵阉党再起,恐天下疑圣主威权,反授柄于奸邪啊。”王承恩鼓起勇气劝谏道。 朱由检听完,颇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你一个太监劝我警惕阉党?!” “知道了。”朱由检说道。他也没有跟王承恩多解释,也没有戳穿他的那点小心思。争宠嘛,这对于朱由检来说,那是利好的呀。这是继雌竞、雄竞之后又开发出的第三竞——阉竞。 “公公,魏公公?!”疾走的魏忠贤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北镇抚司指挥佥事许显纯。 魏忠贤的面色变得难看,不冷不热地说道:“原来是许佥事,不知你来找本督有何公干啊?!” 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他之所以对许显纯态度不好,是因为在他得势的时候,许显纯主动过来投靠,靠着他的关系才混上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位置。然而新帝上位,或许是觉得他魏忠贤要垮台了,于是对他避之不及,对于他的命令也开始阳奉阴违。 “可是你们都没想到,皇爷不仅没有动本督,甚至像天启爷一样准备重用本督,现在跑过来巴结,怕是晚了吧。”魏忠贤心中冷笑,他已经在谋算着要怎么弄死许显纯这个反复小人了,他既然能给,那就能收回。 面对魏忠贤的明显不悦,许显纯面色微变,但还是舔着脸谄笑着凑了过来。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迭崭新的银票,说道:“陛下命我等彻查李春烨贪腐之罪,小的已经带人去把他家给抄了,搜出古董字画、金银珠宝、地契田宅不计其数,折合白银差不多有十万两。这一万两白银是属下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厂公莫要推辞。” “哦?!才十万两啊,你们打算给陛下多少啊?”魏忠贤随手拿起银票,淡淡道。 许显纯看见魏忠贤接过了银票,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面对魏忠贤的问题,他回答道:“属下不敢多拿,但我麾下的那帮弟兄忙活一场,总要给点茶水费的不是?!所以我打算跟陛下报说八万两。 不过现在有点小问题,还需要厂公稍稍看顾,就是有几个文官老不死的堵在我们北镇抚司衙门,叫嚣着让我们把得来的钱送到户部赃罚库。” “呵。”魏忠贤笑了笑,对于许显纯的话,就是当笑话来听的。 明目张胆跟他讨论怎么欺君,难道他敢骗皇帝,就不敢骗他这个太监了吗? 抄家还能大头上交,他管了那么久的东厂和锦衣卫,能不知道下面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公然贿赂本督?!许显纯,这些钱你留着买棺材吧。”说着,魏忠贤把许显纯送他的这迭银票丢了出去。 红、蓝、黑三色层迭印刷的山西票号的银票从许显纯头顶撒落,纷纷扬扬间更衬托出他脸色的惨白。 看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许显纯的表情由最初的慌乱慢慢变得阴狠。 他自言自语道:“魏忠贤,跟我谈贿赂?!我贪的那点钱够你一个零头吗,你可比我黑多了。劳资当了那么多年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想让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许显纯蹲在地上,将银票一张张捡起。这可是一万两银子呢,他还没有阔气到一气之下把万两白银扔了也不心疼。 本来他打算见完魏忠贤就去找他们的老大——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的。 他觉得自己确实不容易,好不容易捞点钱,还要拿出一大半去上下打点。既然魏忠贤不要,那他直接省下最大的一笔开销。 他这个级别还没有资格直接面圣,他决定多给田尔耕分点,顺便想想到时候怎么利用田尔耕向皇帝传话才能扳倒魏忠贤。 他给魏忠贤干了不少脏活烂活,怎么可能没有留证据呢? 嘎嘎嘎,我签约了兄弟们,我终于没有再辜负你们的投资。 (本章完) 第18章 跟这样的 “虫豸” 在一起,怎么搞好 第18章 跟这样的 “虫豸” 在一起,怎么搞好大明政治啊? 魏忠贤在初露头角的时候,其实对于内阁的态度还是非常谨慎的,对内阁首辅表现得极其尊重。 后来,内阁与司礼监争权失败,魏忠贤将内阁的决策职能彻底架空。 因为内阁的票拟权需经司礼监批红才能生效。 打不过就加入,再后来整个内阁名义上都成为了阉党的人。 然而,世殊事异,新帝上位以后,大家一致认为魏忠贤要倒霉,而事实似乎也确实像他们所预料的一样。皇帝开始亲政,收回了司礼监的批红权。 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现在皇帝掌权,魏忠贤失势,那么内阁辅臣自然也不需要再给魏忠贤面子。无论以前多么地谄媚讨好,现在他们都立即与魏忠贤展开了“正义”切割。自上而下的权力就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看着这群内阁辅臣在自己面前又端起来了,魏忠贤心中冷笑。 这几个人,除了李国棤是个干臣以外,不过都是老翰林罢了,都不肖得他动手,皇帝也一定容不下这样的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皇帝看起来什么都不管,但倾向其实是非常明显的:就是无论你是个什么东西,只要能干事就能得到青睐。可笑的是,这几个尸位素餐之辈到现在都还没看清这一点。 几人里面,倒是李国棤还像往常一样对着魏忠贤拱了拱手,表现得不卑不亢,而另外三个却都背着手,对魏忠贤横眉冷对。 魏忠贤对李国棤回了一礼。按照他的推测,下一任首辅就是这老小子没跑了。他庆幸当初虽然不喜欢这人,倒也没有大力打压、与其结仇。 魏忠贤把控朝政就这风格:首先要任人唯亲,总不能找个仇人给自己添堵吧。这些亲信里面,有能力的最好;实在没有办法,就在一堆亲信里面留一个能干活的,不能把路都给堵死了,不然到时候要真误了大事,皇帝也不能饶了他。 说是被天启帝恩宠,实际上魏忠贤这一路走来,那真的是如履薄冰,能活到现在是真不容易。 如何获宠,魏忠贤是很有经验了,那就是要投其所好。既然皇爷喜欢能干事的,那南京那边倒是有一批干臣被他给排挤出去了,如今可以考虑弄回来。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能力非常强,现在崔呈秀不老实,是时候换掉了。 不过,让魏忠贤有点头疼的是,王在晋和他关系也不太好,弄过来也是给他自己添堵。然而,他没有选择。他所谓的“阉党”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他自己还是清楚的。兵部尚书这个位置,还有一个非常强悍的竞争者,那就是帝师孙承宗。 如果说王在晋和魏忠贤只是关系不太好,王在晋只是鄙视魏忠贤的为人的话,那么孙承宗就是根本容不下魏忠贤了,整天公开对他喊打喊杀。只是孙承宗是两帝帝师,魏忠贤根本动不了这个老东西。 魏忠贤心想,这件事还是应该早一点促成才行,他的胜算并不大,拖久了更加渺茫。 不过,他也有优势。孙承宗前年刚被罢官,他担任辽东督师时,掏空大明国库修建的关锦宁防线被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轻易踏破,哪怕有宣称出来的宁远大捷、宁锦大捷,也是不能改变这一点事实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魏忠贤觉得自己拥有与王在晋合作的可能。毕竟,相较于他们之间的这点小矛盾,王在晋与孙承宗的政见分歧才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双方在辽事上意见完全相反,都认为对方祸国殃民,此等“逆贼”,恨不得杀而诛之。君子之争,求同伐异,这是大道争锋,容不得后退半步。 皇帝终于召见他们了。几个阁臣表现得非常重视,一般来说,外臣能够得到皇帝单独召见、出入内廷,是信重的表现,是莫大的殊荣。 几人心思各异,都在思考皇帝召见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得罪魏忠贤了,搞得魏忠贤一点提示都不给他们,腹中半点准备都没有。 “臣等参见陛下!”黄立极、施来凤、张瑞图、李国棤几人一起喊道。 “平身。”朱由检淡淡道,“都过来看看吧。”他指着御案上的奏本说道。 几人心中一个咯噔,急忙上前,拿起桌上的奏疏分了分,交换着看了起来。朱由检坐在桌后面,一面观察着几人的表现,一面伸了个懒腰,筋骨噼啪作响。 几人里面,张瑞图的水平最次,看了几份奏疏之后一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对这三位里面的某个人不满吗? 而李国棤却拿着洪承畴的弹劾奏疏看了好久,眉毛都拧成了团。 黄立极看完以后给自己开解: 当时正值宁锦之战,他们内阁的主要注意力都被辽东战事给吸引过去了。 而且当时兵力、财政都很吃紧,所以对于陕西的什么匪徒王二作乱,实在是没精力去管。而且他们也不是完全没管,不是已经拨款两千两白银让陕西巡抚自己招兵买马去解决了吗?高低不过几个手无寸铁的暴徒,在他看来应该不难搞定。 陛下现在召见他,想必是这件事又有了变数,那肯定是胡廷宴这家伙能力太差了啊! “臣请陛下将胡廷宴罢黜,另选能臣出任陕西巡抚。”黄立极正气凛然地说道。 朱由检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作为首辅却不敢扛事,他把谜底都摆出来了,还不能看明白问题。到现在都以为是几个土匪响马作乱,跟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好大明政治啊? 一念至此,朱由检缓缓说道:“黄尚书,你今年六十二了吧?” “啊?!臣今年才五十有九,呃…”黄立极突然反应过来,面色也变得煞白,他低下头,颤抖着嘴唇说道,“臣记错了,臣确实是虚岁六十二了。臣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臣请致仕,望陛下允臣告老还乡。至于首辅人选,请陛下另选一德高望重之贤能出任。” “呦呵,还不服气。”朱由检于心中嘲讽。 这老家伙还挺自信,觉得自己这首辅干得还不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朱由检能找到比他更牛掰的人吗?随便找一个,他可不服气! 朱由检也不惯着他。你不是不服嘛,朱由检也没玩什么非要说服他的把戏,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么黄阁老认为,谁是德高望重之贤能,可以接替你担任首辅之职呢?” 这下子,黄立极坐蜡了。他本意是想阴阳一下出出气,没想到皇帝这么耿直啊。他想了一圈,首先不能让内阁现在这帮人上位,不然他的脸不好看。你既然觉得自己不如其他的阁臣,那你哪来的脸坐首辅这位置的? 而可供他选择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早期的首辅出自翰林院,只是一个供皇帝咨事的六品小官,没什么权力,只是可以常在皇帝身边,方便升职,相当于秘书。 但到明代中后期以后,内阁权力膨胀,阁臣一般是从六部尚书的位置上提拔上来的,辅臣同时兼职尚书,就是货真价实的二品官,含金量和地位大大提升。当然,现在内阁被魏忠贤一顿削,权力地位又有所下降,但至少也要有侍郎以上的履历吧,不然就是纸糊阁老,根本不能服众。 而且,皇帝只是问他,不代表着真就按照他说的来选择首辅人选了。内阁辅臣是廷推出来的,要是他说的人选连廷推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更加难看。皇帝这一手真阴狠,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黄立极冥思苦想,鬓角冒汗。最后综合考虑之后,他说出了自己的人选,那就是孙承宗!他服软了。他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确实年纪不小了,他也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得罪皇帝没好处。在他看来,自己推举孙承宗就是在讨好皇帝。 如今,孙承宗远在河北高阳县,他老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会被崇祯皇帝启用、重用的。 然而,朱由检听到这个答案以后并不满意。让孙承宗当首辅也不是不行,虽然孙承宗能力存疑,但立场是没有问题的。小官讲能力,高官讲政治嘛。孙承宗也是个全家战死殉国的忠烈,但是有时候,这种一根筋的忠臣对国家的破坏甚至能够超越一般的奸臣。 而且,帝师是什么很好的头衔嘛?大明帝师可是皇帝的一生之敌。朱由检一想到那个倔强老头到时候对他一通说教,就感到头疼。 无奈,他只能表示现在国事艰难,希望黄立极能够不辞辛苦再撑一段时间,等到他募得合适人选的时候再放他退休。 这个结果让黄立极有些恍惚。难道皇帝就只是想要敲打一下他吗?那为什么说得那么绝?黄立极委屈巴巴,感觉自己的心有被伤到。 看见老大都这么惨烈,另外三位阁臣更是冷若寒蝉,接下来的对答可要谨慎了,一个不小心就要滚蛋,黄立极本就不想干了,但他们几个可不是。 (本章完) 第19章 看来陛下颇为倚重戎行,不如让他落水 第19章 看来陛下颇为倚重戎行,不如让他落水吧 “陛下,臣以为这非是盗匪作乱,实乃民变矣!”李国棤站出来说道。 朱由检闻言,面色稍好转,终于有个明白人了,不然他还以为内阁都是这么一群废物呢。 “李卿以为此时应当如何应对方为妥当呢?”朱由检问道。 黄立极面色再一白,慌忙捡起奏疏继续翻看。然而,话里话外哪里提到过民变的字眼,李国棤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好一个胡廷宴,你这厮真的是害惨了老夫啊! 李国棤不是一个快才,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陛下,这几份奏疏最早的是在今年二月中旬送过来的。后面又发来几份,虽然陕西巡抚胡廷宴依旧不敢据实而言,但明显可以看到局势是在恶化的。 朝廷如今对于陕西及延绥镇的情况不明,自古以来,凡涉民变,是剿是抚应当及早决断,若是牵延或处置不当,便会从一地之变,化作流民,严重的甚至会糜烂数州数省之地。如今已经过去了半年,恐怕陕西局势不容乐观。 臣请陛下着兵部及锦衣卫去巡查陕西民情;另请陛下治胡廷宴‘讳盗不闻’之罪。对于延绥巡抚岳和声,则应当暂行安抚,暗查其罪,若其清白,则当赏之;若其确是治军不利,也要等平定陕西民变之后再行问罪。” “有点水平,但不多。”朱由检默默评价道。不过,李国棤是翰林院出身,入阁之前只干过礼部尚书,能有这样的见地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你觉得应该让谁接替胡廷宴之职?”朱由检继续问道。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李国棤看着手边的那份奏疏说道。 “他的资历够了吗?” “陛下,陕西督粮参政是从三品,擢升半级便有资格担任巡抚一职了。”张瑞图不甘寂寞,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话道。 然而,朱由检理都没理他,他的自作聪明只能让朱由检在心中给他负上几分。 “朝廷可加授其佥都御史,令其暂代陕西巡抚一职,陛下,事急从权。”李国棤说道。 “朝廷不需要派兵吗?”朱由检有些欣赏地看着李国棤说道。 “陛下,恕臣直言,朝廷已无兵可派。如当日英国公言,朝廷京营及京师卫所兵大都不堪一用。不过,臣查阅历年兵部留档,发现延绥镇榆林兵虽处困顿,但仍有数千可战之兵,可命延绥总兵杜文焕率军剿贼。” “杜文焕?杜松老将军的后人?”朱由检有些意外。 “杜文焕正是杜帅长子。”李国棤回答道。 “我们的这位杜帅的脾气可不太好。”朱由检眼眶微红,笑着说道,“也不知道他的这位儿子有没有继承他的臭脾气。” “看来陛下颇为倚重戎行,”几位阁臣暗暗想道,“大明可不要再出一个武宗了。” “朝廷欠了人家不少军饷吧。”朱由检哂笑道,“不出钱就想让人家卖命,这天下恐怕没有这样的好事,搞不好等到时候他们直接倒戈帮着贼军打朝廷,那就不好了。” “兵部奏疏:延绥、宁夏各镇缺饷至二十余万,士卒枵腹,恐生他变。”李国棤回忆着说道。 “那你们当时是怎么处置的?”朱由检质问道。 “咳,当时先帝病笃,奏疏一概留中不发。”魏忠贤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 “卧尼玛!”朱由检手中青筋暴起,都想拿起桌上的镇纸给魏忠贤开瓢了,“什么留中不发,他哥都当甩手掌柜多久了,不都是你九千岁在管嘛?” 朱由检估计,是当时魏忠贤发现他哥要死了,慌得一逼,所以只来得及布置自保的事情,都顾不上朝廷的政事了。 直到现在,朝堂内外都流传着这样的流言:当初魏忠贤打算怂恿皇后张嫣垂帘听政,司礼监伙同内阁、皇后一起架空他这个皇帝,重演万历旧事。只是皇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下了懿旨,告诉英国公张维贤皇帝驾崩的消息,让他带兵来镇场子。 关于这件事,朱由检还真的去问过张嫣本人,她说没有这件事,但不能确定她说的是不是实话,给张维贤下旨倒是真的。 总之,朱由检能够顺利即位,与皇嫂的积极配合是分不开的,所以他对张嫣那是非常感激的,大恩无以为报。 “你去把那段时间没有处理的奏本都给我找过来。”朱由检忍着怒火说道,“你们内阁去找户部谈谈,问财神爷能不能匀一点银子出来,先给榆林兵发饷。” “延绥镇,榆林兵?”朱由检琢磨着这两个名词,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孙传庭就是以榆林兵为核心训练出那一支大名鼎鼎的秦军的,揍得李自成那叫一个哭爹喊娘。 而洪承畴原本是在崇祯三年升任的延绥巡抚,现在的延绥总兵杜文焕、延绥巡抚岳和声都因为这场农民起义给跪了,被朝廷严厉问责。 杜文焕被崇祯帝下狱论死,后因家族旧功获赦免,出狱后郁郁而终,未得追谥;岳和声被扔到南京养老,后面自己受不了了辞官在家里面著书立作,居然得了善终。不过他也确实算是倒霉,他一个边镇的巡抚,哪里管得了逃兵,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杜文焕压根不怎么鸟他。 朱由检让李国棤回去把自己的想法写成奏疏,完善总结一下交上来。他表示这件事情应该得到重视,内阁先找六部堂官过来商量一下,开个小会,综合一下意见,等到锦衣卫摸清陕西的真实情况之后,再拿到朝会上开个大会,传达一下精神,统一一下思想。 思想工作还是非常重要的,思想混乱就是党争之源,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或者觉得自己虽然做得不对,但大家都这样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很危险的。 内阁四个人,有三个是泥塑,有一个勉强能用,但是经验不够,朱由检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难了。 “算了,操那心。我还是继续摆烂吧。” (本章完) 第20章 他要你就给了?!她非要你就给了?! 第20章 他要你就给了?!她非要你就给了?!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宣!” 朱由检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颇为圆润的中年男子迈着禹步走了进来。 “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这一套君臣见面的流程走完,两人开始相互打量了起来。 田尔耕微微低着头,用余光去窥视皇帝。不得不说,皇帝长得的还是很皇帝的,有种得见天颜的感觉。 然而,朱由检对于田尔耕的印象却不是很好。锦衣卫最初的选拔标准是虎背蜂腰螳螂腿,这与田尔耕一点关系都没有。 “偶,我的天姥爷啊,瞧他那模样,活像一只土拨鼠。”朱由检暗暗吐槽道。他觉得田尔耕不像是一名锦衣卫,不像武将,反倒像是个富家翁。 朱由检登基至今也有好几天了,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召见锦衣卫指挥使了。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嘛,锦衣卫是大明皇帝手中最核心的“出装”之一,但他却没有。 这是因为朱由检觉得锦衣卫早就腐烂得差不多了,这种腐烂是从上到下的结构性的腐烂,是没有办法通过更换某一个头领就可以扭转的。 这还要从土木堡之变后,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在朝堂上被当着皇帝的面,被群臣围殴致死说起。从那以后,锦衣职权大幅缩水,就只剩下了护卫和仪仗事务。在道君皇帝的时候又短暂复兴过,因为当时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朱厚熜的奶兄弟陆炳。然而相比于洪武永乐年间,锦衣卫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衰落了。 做领导的如果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凭什么让别人替你卖命呢?如今的锦衣卫早已经被各方势力给渗透成了筛子,成员素质也大幅度降低,因为锦衣卫百户以上官职都基本都是世袭的。 而田尔耕更离谱,他祖父田乐为万历朝兵部尚书,其父曾任甘肃巡抚。这妥妥的是根红苗正的文官家庭啊,他当锦衣卫指挥使偏向谁,那就不用多说了吧,这样的人能对文官有一丝一毫的威慑力吗? 田尔耕觉得皇帝挺有威慑力的,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年少可欺。朱由检只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发问,也没有让田尔耕退下,将他晾在那里。田尔耕无奈,只能站在那里等。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田尔耕觉得自己脚底板都站得麻木了,朱由检才装模作样地说道:“啊,朕方才想事情想得入了迷,怠慢了田指挥使,还望田卿不要介怀。” “臣不敢!陛下劳心国事,实乃天下之幸,大明之幸。”田尔耕急忙说道。 “你来见朕,所谓何事?!”朱由检幽幽说道。 “陛下,臣已带领锦衣卫将罪臣李春烨抄家,如今得银五万两,特来请示陛下,是否要按照惯例将赃银存入内帑。”田尔耕说道。 “既然是惯例,你还来问我做甚?”朱由检没好气地说道。 “呃,户部与臣等争夺这笔银子。”田尔耕嗫嚅地说道。 “他要你就给了?!”朱由检不可思议地说道。 “可是他们非要……” “非要你就给了?!你是朕的锦衣卫,还是户部的锦衣卫?!” “陛下恕罪,臣这就去将这帮堵在我北镇抚司的户部官员拿下,将银子运来!”田尔耕一揖到底说道。 “去吧。”朱由检摆摆手。 田尔耕弯着腰后退两步,正欲转身离开,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而后从怀里掏出一迭账簿说道:“陛下,这是臣等抄出来的李春烨的罪证。” “我不是说了让三司会审嘛,这东西你交给刑部啊,拿给我做什么?”朱由检不悦。 “启禀陛下,这账簿……臣觉得还是需要陛下亲自过目。”说着他还给朱由检挤了挤眉毛。 “我们很熟吗?眼睛不好叫你婆娘给你吹吹。”朱由检心想。 田尔耕将账簿高举过头,朱由检挥挥手,王承恩上前接过账本呈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快速翻了翻,突然失笑,他算是看明白田尔耕的用意了。 要说魏忠贤也有够惨的,墙倒众人推。田尔耕可是号称阉党“五彪”之首,妥妥的阉党核心成员,没想到就连他都跳反了。 账簿里面明明白白写了某年某月魏忠贤从京营调走了多少多少钱,某年某月魏忠贤收受贿赂安排某人进京营当官。 朱由检看了几条之后,将账簿倒扣在桌面上,然后将田尔耕给打发走了。 又轮到做选择题的时候了,朱由检现在有三个选择: 一个是利用这个账本,以贪污弄权的罪名把魏忠贤干掉,好处是可以“爆金币”,坏处是容易让其他太监兔死狐悲;一个是把账本收起来,当做无事发生;还有一个就是把这东西直接拿给魏忠贤看,这样一来变数可就大了,有敲打魏忠贤的作用,但也相当于把田尔耕给卖了,这样做不太厚道。 “五万两?!哼,打发要饭的呢,属于是演都不演了!”朱由检自言自语道。 “五万两?!陛下,指挥佥事许显纯可是跟臣说他抄了十万两银子呢,他还想用一万两银子贿赂臣,但臣没有收。”魏忠贤正发愁没有机会进谗言呢,这不机会就来了嘛。 “好家伙,斗起来了!精彩,属实是精彩!”朱由检一脸古怪,而后对着魏忠贤招了招手。 魏忠贤不解其意,忐忑地凑到了朱由检的身边。“你自己看看吧。”朱由检把账簿丢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魏忠贤心中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才看了几页,他啪地一下把账本合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管怎么说,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陛下,臣罪该万死!”魏忠贤哆哆嗦嗦地说道。 朱由检皱眉,觉得他演得太过了,都抖成筛子了,要不要这么浮夸? “这么说,这个账本上写的都是真的咯?他们没有做假账污蔑你吧?” “账本上记载的事情确实是臣所为。然而陛下有所不知,臣卖官鬻爵,其实是先帝所允,为的是给熊蛮子凑军费。” “不愧是你啊,魏忠贤,这都能翻案!”朱由检都有点佩服魏忠贤了。他现在又不能叫先帝起床来对账,自然是魏忠贤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不过相比于这点,朱由检更好奇的是:“魏忠贤,我听说熊廷弼是因为得罪了你才被处斩的啊?” “陛下冤枉啊!臣虽然与熊廷弼不和,但他是外官,臣何苦为难他? 当初是大理寺少卿冯从吾、太常寺少卿董应举、太仆寺少卿何乔远等人联名上疏,请求先帝将熊廷弼和王化贞逮捕入狱。姚宗文说熊廷弼‘独断专权,军马不训练,将领不部署,人心不亲附,刑威有时穷,工作无时止……’ 熊蛮子平时脾气又臭,得罪了群臣当时根本没有几个人给他求情的,先帝也对他忍无可忍了,所以才将其处死的。” “行了,朕想给熊廷弼平反,你怎么看?”朱由检问道。 果然,皇帝不会对他怎么样。见朱由检问策,魏忠贤心中稍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魏忠贤作为宦官,当然不会说文官的好话,于是他跟朱由检说,想要给熊廷弼平反,肯定会被朝臣阻止。那群文官是一定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朱由检心中微微叹气,他也觉得挺难。平反这玩意,历朝历代都不好做,除非当事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可以平反了。 (本章完) 第21章 贫穷的帝国皇后,荆钗旧衣 第21章 贫穷的帝国皇后,荆钗旧衣 “嫂嫂,你怎么来了?”朱由检有些意外,他刚刚还在盘算着要用什么借口去找张嫣呢,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陛下,我听说为先帝修陵墓的银钱无法凑齐,我这些年岁供和庄田的收入,还攒下一些。”说完,张嫣将怀里的梳妆匣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打开这个木匣子,发现里面只有百两会票三张,细碎金银几十两,甚至还有金银簪子、玉佩、镯子之类的首饰。 东西沉甸甸的有好几斤,但这如果是一个帝国皇后的财富,那真的是少得可怜。朱由检注意到,张嫣头上的发簪换成了荆木钗,而她那洗得都有些发白的衣服,更是让朱由检看得心惊肉跳。 张嫣脑袋微微低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这些不值多少钱,但也希望陛下能够收下,也算让我能够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毕竟……” 后面的话张嫣没有说,说了难免有怨怼之嫌。现在国事艰难,她不愿意就那么武断地认为,就是朱由检不在意他兄长的身后事。虽然如今朝野已经传出了先帝和陛下兄友而弟不恭的消息。 朱由检还注意到,张嫣的眼睛微红,一看就是刚刚掉过小珍珠。他们现在是在乾清宫的懋勤殿,也就是西侧的书房,要进入到这里必须经过大殿。而大殿那里,朱由校正头朝北脚朝南地躺着呢,张嫣来到这里就必须先经过先帝的棺椁,睹物思人,难免伤心。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嫂嫂放心,皇兄建造皇陵的钱现在已经集齐大半了,剩下的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凑齐,尽早让皇兄入土为安。你带来的这些钱我收下了,但这些发簪、镯子你拿回去,就是布衣家的女子都有几件传家的金银首饰,你贵为一国之后,又怎么能佩木簪呢?” 见自己的窘迫被皇帝识破,张嫣的脸都涨红了,她捏着衣角,颇有些手足无措。朱由检将碎钱倒在了三张银票上,然后将首饰装回妆奁,独留一支步摇攥在手里。 “来,我为你戴上。”朱由检走到张嫣身前说道,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足半米。 “不,陛,陛下,让我自己来就好了。”张嫣连连拒绝。然而,朱由检却无视了她的反驳,眼疾手快地将这支点翠工艺的金步摇插进了张嫣的发髻,而后拔下那根黄荆条简单削成的发簪就要丢掉。 “别,那是我弄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张嫣委屈巴巴地喊道。 朱由检哭笑不得地将那根荆条也塞入了盒子里。 “走吧,嫂嫂,我们去你的坤宁宫吃午饭。”朱由检拿着梳妆盒说道。 “嗯。”张嫣轻轻应了一声。 皇帝与懿安皇后的行仪合流,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张嫣低着头,神色似乎有些迷茫。 简单吃完饭,朱由检就走了,看着朱由检飒然离去的背影,张嫣又开始有些患得患失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化作了深宫之中的幽幽一叹,这座宫殿几百年来不知道留下了多少遗憾,她难道可以例外么? 朱由检其实并没有像张嫣看到的那样洒脱,他现在嘴角都咧到了后耳根去了。跟那些个大臣相比,嫂嫂还是太单纯了,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跟他们拉扯,朱由检感觉累得慌,但是跟嫂嫂拉扯,真的是轻松又美妙,感觉今天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陛下,您今天和懿安皇后用膳可以记嘛?”敬事房老太监捧着《内起居注》幽幽问道,他已经放弃了挣扎,现在内起居注早就在皇帝的强势干预下被篡改得面目全非了。 “记吧,记吧,如实记载,你可不要添油加醋啊。”朱由检摆了摆手说道。 老太监连连答应,取出毛笔用舌头舔湿,喜笑颜开地开始在本子上写道: 天启七年八月辛卯日。 懿安皇后张氏诣乾清宫,进助陵工银两。后尽出私蓄,得银三百三十七两又黄金一十九两,亲呈御前。上嘉其诚,命司礼监登记收讫。 巳时五刻,上与后同返坤宁宫,上步履端严,后靦覥随行。 午膳,上进饭三盂,赐后膳七箸。后食未尽,上取其余食之。 未正,上自坤宁宫还乾清宫。后倚阁目送,上出宫门,天颜甚悦。 不对劲,很不对劲,朱由检看见老太监愈发猖狂的笑容顿感不妙,抢过起居注一看,顿时眼前一黑。 什么叫皇帝昂首阔步,皇后面带羞怯啊? 皇帝胃口大开吃了三碗米饭,给皇后夹了七次菜,皇后食欲不佳没有吃完,皇帝于是接过皇后剩下的半碗米饭吃掉了?! 皇帝与皇后分别,皇后倚在窗前面露不舍,皇帝背对皇后露出猖狂的笑容?!!!! “你写什么起居注,啊,干脆去写话本小说算了,赚了稿费记得分我一半。” “陛下,别撕!”老太监悲痛欲绝。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这玩意也没人看。”朱由检放弃治疗,把小本本丢回给老太监。 老太监心疼地抚摸着自己的小本本,发现刚刚写的那张已经被撕掉一半了。 不过没关系,后面找点浆糊粘回去就好,反正起居注正本还要重新抄录一遍。 回到乾清宫以后,朱由检感觉肚子有点胀,于是没有立即午睡,而是铺开纸笔开始写信: 亲爱的桂王叔叔: 我是你的侄子朱由检。我哥走了,但是户部不肯出钱给他修皇陵啊。辽东天天打仗,我欠了人家军饷发不出来,下面的士兵快要造反啦! 我好穷啊,我的零钱都不够养这群宫女太监的,太监都饿死了几个,宫女面色蜡黄蜡黄的,才十几岁就绝经了。 王叔你可怜可怜我吧,借点钱给侄子周转一下,什么碎银、铜钱、布帛、粮食都可以,侄子不挑的,求求你了! 写完之后,朱由检叫王承恩过来,把这封信复制个几十份,给每一个王爷都送一份。 什么鲁王朱寿、福王朱常洵、唐王朱硕熿、秦王朱谊漶、周王朱肃溱之类的。 王承恩看完皇帝写的离谱玩意,简直没眼看,对于“皇帝不要脸”的认知又上了新的一层台阶。 (本章完) 第22章 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 第22章 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 朱由检为了搞点钱,求爷爷告奶奶,恨不得把自己都卖了,卖给富婆! 在皇庄的角落里,小太监正在盗走一袋袋陈粮;地方的士绅和官吏们勾结在一起,想方设法地偷税;工部如今手握一百多万银两,正在思考如何降本增效。 当后世人挖开万历皇帝陵墓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已经渗漏积水。这也就是朱由检对于皇陵修筑如此消极的原因之一,他实在不想用从百姓身上刮下来的血脂养活帝国的这一帮蛀虫。 此时,工部尚书薛凤翔正在遭受部下的围攻: “薛大人,你是不愁生计,可我那两个孩儿和妻妾老母正等着我这点银两买米下锅呢!你好大方,送出去二十万两银子,那我们吃什么?!” “是啊,大人!国事维艰我们也清楚,但户部都不出钱,哪有让干活的人自己出钱干活的啊?” 然而面对下属的围攻,薛凤翔却表现得泰然自若。他慢条斯理地讲了一个小故事: 皇帝好食鲥鱼,然而经过多年捕捞,鲥鱼数量大大减少,捕捞难度增加。 但为了满足贡品需求,滨江的渔民发现了一些提高捕捞数量的办法。 在捕捞之前,他们会定期定点往大江里投放粮食。鲥鱼被粮食吸引,逐渐就会在这一片水域聚集,到那时候无论是垂钓还是撒网,都能更容易地捕捉到鲥鱼。当地人有句俚语:'想要鲥鱼粮食换'。 所以,不舍得粮食,哪来的鲥鱼呢?! “嘶,大人英明!是我等错怪大人了!!!”众人齐声,喜笑颜开。 山西代州振武卫,这里距离京师不算太远,大约八百里的路程。 经过了八天的风雨兼程,传旨的太监和随行护送的锦衣卫终于赶到了这里。 带队的是一个锦衣卫百户官,理论上他应该统辖一百一十二人,实际上只有不到三十人。就像大英帝国只有二十五辆坦克却有着三百一十三位将军一样:随着国家的发展,干活的人会越来越少,当领导的却越来越多。 孙家老宅中门大开。因为没有事先得到通知,孙传庭只能让夫人把祠堂的香炉搬到正厅来点上香烛,而他本人则换上了一套旧官服。随行锦衣卫百户看着孙传庭官袍上的斗牛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孙传庭客气地拱手说道:“我原来的官服在辞官之后就还给朝廷了,这套衣服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们家是世袭百户,原本我是支脉,不过主脉断了。我又是家族里第一个考上进士的,所以族老就把这套衣服给了我。” “那就是自己人了!”锦衣卫百户官与有荣焉,看孙传庭都亲近了不少。而且人家文官本就比他大条,他一个小小的百户丘八,不给他甩脸都算不错了。孙传庭如此客气,他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 传旨太监捧着圣旨进入厅堂,孙传庭在香案前下跪听旨。他本以为等到的是朝廷让他起复、召他做官的旨意,却没想到是皇帝看上了他的两个女儿。孙传庭整个人都愣住了,内心百味杂陈,既有满腔的疑惑,也有无可抑制的愤慨。 他倒不完全是为自己的女儿考虑,而是因为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在国家如此局势之下,不想着救国,反倒是贪图美色,这种行为让他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 而且他确信,别说他女儿了,就连他本人都没有和朱由检见过面,为什么皇帝偏偏找上了他的女儿呢?他也没有像某些人那样,为了攀附权贵故意宣扬自己女儿的样貌,这让他完全想不通。 更何况,孙传庭是骄傲的,他对自己女儿的培养是奔着文武兼备、奔着秦良玉那样去的,怎么能够关进深宫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玩宫斗呢? “孙大人,接旨吧。”太监扯着嗓子,颇为客气地提醒道。孙传庭这可是马上就要成为国丈爷了,太监失心疯了跑去得罪他啊?! 然而孙传庭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夫人张氏知道孙传庭的牛脾气又犯了,于是假装咳嗽几声,疯狂地给他使眼色。 “臣孙传庭.接旨!”他极其不情愿地喊道。 宣旨之后,太监和锦衣卫没有离开,因为他们还要带着孙传庭的两个女儿回去复命。张夫人热情地给使者安排了食宿,并以为女儿梳妆打扮一番为由,希望使者可以给他们几天时间准备。虽然她的理由很扯,但使者还是同意了。反正皇帝也没有催促,他们也赶了好多天的路,休息一下也挺好。 “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强征民女!“孙传庭愤懑地说道。 张氏面带忧色:“说是那么说皇帝宣旨不尊,得罪了皇帝,以后还做不做官了?” 孙传庭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于是郁闷地说道:“你去叫咱闺女过来吧,我问问她们的想法。大不了我这官就不做了又能怎么样?我孙传庭不能被别人说成是卖女求荣!”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张氏柳眉倒竖,显然也是生了气。他们还有两个儿子呢!而且孙传庭本人也是整个家族的希望:二百多年来唯一一个进士啊,这是什么含金量?! 朱由检还不知道,自己为了拉拢孙传庭而搞出来的骚操作,反倒先得罪了孙传庭,还被扣上了“昏君”的帽子。 此时,这位昏君朱由检,正忙着砸锅卖铁,为边军凑军饷呢。 “万历黄金箸,嘶,金光闪闪的真好看。唉,算了,金属筷子打滑,我还是用木头的吧,卖了!” “洪武釉里红岁寒三友图梅瓶,单身狗才插,我应该插……这个也卖了!” “永乐宝剑?!这不是送给乌斯藏的和尚了吗?!难道送的那把是母的,这把是公的?!嘶,真丑,好想卖掉啊,可惜这个不能卖,唉。” “绝版宣德炉,卖!” “道君皇帝的金丹,害人的玩意,卖!” “陛下,不能卖啊,这样皇宫都要被掏空了!”太监王承恩苦苦相劝。 “卖!都是家人,怎么不能卖了?六折,六折啊!”朱由检脑海里浮现出绝妙的自己跟王承恩打配合坑家人的画面,可惜1627年中国还没有接入互联网。 (本章完) 第23章 有女西来,八百里加急! 第23章 有女西来,八百里加急! “父亲,您找我?!”孙传庭的大女儿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问道。 只见她身穿小皮甲,喘着粗气,面若桃,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鬓角的两条鲶鱼须正紧紧地贴在脸颊上,还有几根飘乱的发丝沾上了嘴唇。 她刚刚还在后院耍大枪,却被叫了过来,头顶都还冒着热气。 孙传庭看到女儿这英姿勃发的样子,既有欣慰,更多的是想哭。他面色阴沉地把皇帝的诏书告诉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话音落下,一家人沉默良久。 张夫人是倾向于让自己女儿们入宫的,因为这无论是对于孙传庭,还是对于他们的两个儿子的仕途,都是大有裨益的。 而且他们家现在不上不下的,孙传庭又辞了官,想给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好找,媒婆上门数次都被孙传庭赶出去了,眼看大女儿都快十六岁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过虽然她有想法,但是这个家做主的毕竟还是孙传庭,她也不好多言。 “我叫你俩来,是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要是你们不愿嫁,为父也不会勉强。”孙传庭正色道。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传庭此举在这个时代是非常罕见的,然而毕竟是人生大事,让两个年轻女孩决定,未免有些残酷,孙传庭面露不忍。 他还要继续开口,却听见大女儿说道:“父亲,女儿尝闻您有匡扶天下之志,却感叹小人掣肘,女儿愿意入内廷,为父亲保驾护航,使父亲免受小人之辱。” 孙传庭瞪大眼,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他声音微颤说道:“你要知道,我大明不允许后宫干政的。”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父亲,皇帝未必是看上了女儿我,而是看上了父亲你啊。父亲,你看诏书上可曾言明女儿姓名?!若是皇帝宣召民间女子,或是女子艳名远扬入了皇帝的耳中,要么就是为了拉拢大臣采取的的联姻之策。女儿并未有名声外传,那便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孙传庭张了张嘴,感叹道:“妄为父年逾三旬,为官数载,竟不如你看得清楚。绾绾啊,为父更加舍不得放你走了。” 闻言,孙世绾也红了眼。父亲待她如何她也是清楚的,寻常人家的女子能够识字已经算是不错了,哪能像她这样策论、兵法、武艺一并修习。 “世绣,你的想法呢?为什么都不说话。”孙传庭看着自己小女儿问道。 孙世绣憨憨一笑,抱着姐姐的手臂说道:“俺听俺姐的。” 孙传庭无语望天。张夫人紧紧攥住的手这才放松了下来。 “相公,那我去给女儿们准备行李?!” “去吧,去吧。”孙传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世绾,世绣,跟随我来。”张夫人喊道。 孙世绾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们走后,孙传庭尤自嘀咕抱怨道:“陛下也忒小气,难道皇帝穷到连纳采礼都给不起了吗?!” 孙传庭倒也不是贪图这点钱,他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巨富,但毕竟也是世代官宦,生活还是比较宽裕的。他只是觉得皇帝不守规矩,不尊重他们。 张夫人把两个女儿带到自己屋内,然后一阵翻箱倒柜,才在箱子底下掏出一本书来。她也不好解释,只是把书塞到了自己亲生女儿孙世绾手里。孙世绾看着有些泛黄的、没有印刷有任何东西的书封,只感觉莫名其妙,翻开一看,脸瞬间红到了耳朵垂,啪地一声,她把书给合上。 “姐,这是什么啊,给我看看。”孙世绣好奇地伸过头来,然而她姐却把书高高拿起,她踮起脚都抢不到。 “让你妹妹看吧,她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张夫人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地道。 老妈开口了,孙世绾也不能不听。不一会儿,孙世绣的脸也熟透了。 两天后,孙世绾拜别父母,孙世绣也与生母石氏挥泪告别。 孙传庭将自己写的《敌情必有虚怯之处疏》交给女儿,让她帮忙呈递给皇帝。 虽然孙传庭是文进士出身,但是他却是凭借镇压白莲教起义的功劳被朝廷提拔进入吏部的。以他的性格让他跟朝堂那些人斡旋他只会觉得憋屈,倒不如投笔从戎。他写下这封奏疏,就是希望能够得到皇帝认可,对他以边才而用之。 孙大人,陛下的意思是,国丧之后会对您的两个女儿行敕封,您不必多虑。”太监也知道皇帝这事情办得怪怪的,所以临别之前,遵照皇帝的意思,特意给孙传庭解释道。 孙传庭拱手,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掏出两包银两,分别塞给太监和锦衣卫百户官,拜托他们多照顾自己的女儿们。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太监喜笑颜开,推托着把银子揣到了自己怀里。锦衣卫百户官郑重承诺誓死护佑,并表示一路来还算太平,让孙传庭不要担心。不过出发以后,他反手就把银子还给了孙传庭的女儿。太监有些幽怨地瞪了百户一眼,也只能照做。 “两位大人,路上的食宿就让小女子出钱吧,大家一路奔波也不容易。”孙世绾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说道。 “有驿站提供食宿,不劳小姐费心。”百户官硬邦邦说道。这下,就连孙世绾脸上也流露出了无奈之色。 “这是谁的部下,忒讨厌了!”太监直撮牙子。 然而就在此时官道上有马蹄声炸响,太监怒了,谁这么大胆竟然连锦衣卫护送的马车都敢冲撞?! 众人回头却见一背插黄旗,腰间挂着火漆银牌的驿卒疾驰而来 “大人,是八百里加急!!!” “立即靠边让路!”锦衣卫百户急忙下令。 驿卒路过,扭头瞥了他们一眼,也没做停留,只留下一路滚滚尘烟。 “八百里加急,必有紧急军情。但为什么是西边?!”众人沉默着继续上路,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锦衣卫百户派出两名哨骑开始沿路侦查,太监也不敢炸刺了,他的小命还要靠这群丘八保护呢。 “姐,我有些害怕。”孙世绣小声说道。 “不用怕,我们往京师方向走,百户大人也只是稍作防备而已,这一路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孙世绾安慰道。 (本章完) 第24章 快开门,我是锦衣卫,组织让我来给你 第24章 快开门,我是锦衣卫,组织让我来给你送温暖 哐哐哐! “徐元淓,出来交租了!”破屋的房门被砸得都快散架了,房主人的嗓音堪称雄伟。 徐元淓本来还在伏案书写,被这么一吼,吓了一个哆嗦,握笔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难看的墨迹在泛黄的陈纸上晕开,原本写好的蝇头小楷被覆盖了一大片。眼看这张纸是要不得了,徐元淓心疼地直想要落泪。 这纸虽然有点旧了,但这可是宣纸,一刀要三钱银子,一张就要好几文钱啊,他吃饭都舍不得吃那么多。 然而,他却没有时间伤心。屋外的催促声愈发紧迫,那些难听的话不重样地往里蹦了出来,他只能起身打开房门。 “呦,我的徐大人,终于舍得开门啦。唤了那么久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你饿死在里面了呢。瞧你那穷酸样,饭都吃不起了,还学人家修什么书呢,活该你穷!” 面对房主人的冷嘲热讽,徐元淓没有与她辩驳,而是点头哈腰,挤出一张笑脸,说道:“李娘子,这上月的俸禄还没发下来,还请您宽限些时日,待禄米下发,我再折成银两给您。” “还宽限?!你去年还欠了我一个月房租没有结清,今年还想要继续抵赖吗?我告诉你,想要租我这房子的人多的是,不缺你一个,租不起就给我滚!” 徐元淓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苦苦哀求道:“不抵赖,一定还,一定还,李娘子您就饶在下些日子吧。” 他堂堂七尺男儿,就快给跪下了。 大杂院的其他官员也纷纷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虽然有不少同僚面露不忍,但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要给徐元淓垫付一下。因为住这里的全是穷人,或者说穷官,这里被戏称为“都察院分舵”,聚集了一大堆穷经历、穷翰林。 四十间房屋挤住上百人,租客们的日常饮食以“糠菜半年粮”为主,甚至发生过集体拖欠房租被当街扒去官服抵债的案例。 而被扒去官服的可怜人正是徐元淓的便宜爹徐显卿,之所以叫便宜爹,是因为他是被过继来的。徐显卿最后做到了万历年的吏部右侍郎,但早年在翰林院却穷得尿血,死后也没有留下什么余钱。 对于仕途,徐元淓是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受父亲荫庇,他才有机会入国子监,没钱打点,等了十几年才被分到一个翰林院典籍。一个月有五石月俸,少是少了点,但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好歹也能够借此活下去了。但是朝廷他不发俸禄啊,如之奈何。 徐元淓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整理编撰老爹的文稿,他为这本书取名为《天远楼集》。 老爹清贫了一辈子,最后却被弹劾贪污,他胸中有股气,想为老爹正名,现在是没机会了。只要这本书能够流传后世,好歹能给老爹留一个不错的身后名,也算是他这个当继子的尽孝了。 “还有你们,看什么看,好意思看吗?当个官一分钱没捞到,还不如人家小吏混得好,丢不丢脸啊,不如滚回家去种田,京城不是你们这些外地的臭要饭可以来的!”房主人直接开了地图炮。 众人群情激奋,然而看了看自己那小胳膊小腿,再看看这悍妇那膀大腰圆的身材,众人一下子泄气,只能一边念叨着“晦气”“有辱斯文”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转头回到了屋里,当起了缩头乌龟。 “最多再给你半个月时间,交不起我把你官服扣了,你给我滚出去!” “是是,在下谢过李娘子。”徐元淓谄笑着说道。 回到屋,徐元淓拿起毛笔,想要再继续写下去,然而脑子却变得一片空白,脑海里不断回荡的却是房主人那刻薄的话:“臭外地的,不如滚回家种田算了。” “不如辞官回家吧,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好久没见过细君,孩子恐怕都认不得我来了。”想到这些,徐元淓模糊了视线。 哐哐哐! 砸门声再次响起。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让我安静地哭一下都不行么?”徐元淓委屈得都快要爆炸了。 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打开房门,却见来人是锦衣卫,他被吓了一大跳。 然而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有贪污或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于是心情稍定,他鼓起勇气拱手问:“几位缇骑,来寻在下所为何事?” “这人怎么吓哭了?!”锦衣卫惊奇道。 “吓哭算什么,还有吓尿的呢。”另一个人说道。 徐元淓面色微赧。 “行了,你们两个少说两句。徐元淓是吧,任翰林院典籍,苏州府阊门县人士。” “怎么还查户籍啊。”徐元淓开始有些害怕了,就算他没有罪,但无罪下狱的多了去了。但他也知道躲不过去,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不要怕,我们不是来抓你的,东西都拿出来吧。”小旗官喊道。 “猪油一罐,九斤八两;白米一石六斗;布一匹;木炭二十斤;宣纸一刀;兔毫竹杆毛笔三支;墨锭半两;铜钱五百文。”小旗官熟练地唱道。 徐元淓一脸懵逼地看着锦衣卫在往自己家里搬东西,他租的房子只有几尺见方,都快被塞满了。 “徐大人,核对一下物料,然后签个字吧。”小旗官说道。 说完他递给徐元淓一张表格,表格上印刷着几个大字“大明八品及其以下在京官员生活补贴”,上面罗列了具体物资的名目以及数量,表格下需要领取人签名,领取人衙门盖章,输送物资的锦衣卫小旗三方认证。 徐元淓打开装着粮食的袋子,看着白的新米,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颤抖着手在表格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一式三份哈,这份你自己留着。”说着小旗官抽出一张递给徐元淓。 “皇上口谕。”小旗官正色肃声道。 徐元淓闻言一个激灵,双膝跪地,面朝皇宫大殿,其他锦衣卫也安静了下来,肃立在一旁。 “皇上说,好好干,多吃饭,别把自己饿死了。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可以直接来南镇抚司讨饭吃,我在这里安排了人负责此事。 朕也没钱,不过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们养活。另外,这是朕的内帑给你们发的补贴,不算在俸禄内,别忘了找你们的上官讨要俸禄。 好了就这样吧,等你哪一天有资格站到朕的面前,朕再跟你细聊。钦此!” “臣徐元淓谢过陛下!”他将头重重磕到了地上,额前被细小的砂石磨出了点点血丝。 “走吧,下一个。”小旗官淡淡道,类似的画面他今天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连他自己拿到补贴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嘛。 感谢书友2971、春日野球、2127打赏的银两 (本章完) 第25章 八百里加急?!别影响我睡觉! 第25章 八百里加急?!别影响我睡觉! 天启七年九月初三,破晓,朱由检正窝在媳妇怀里睡得正香,哈喇子都流到了周玉凤的凤峦上。 恰此时,鸡鸣鼓的闷响和云板的金石之声炸响,将朱由检从睡梦中强行拉出。 朱由检猛然坐起,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鼓声震天引得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感觉自己像是快要猝死了一样。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人未到,声先至:“陛下,紧急军情,延安府告急!!!” 不是宫变就好,朱由检内心稍安。他刚才都要以为自己要被落水了,吓得够呛,还想着这群官僚这么敏感的嘛,自己不过是做了点小动作,他们就要下手了? 朱由检迅速起身换好衣服,打开门以后发现叩阙的有内阁首辅黄立极、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英国公张维贤,魏忠贤也在场。 从黄立极手中接过鸡毛信,简单扫了一眼,他顿时有点想抽人。这才哪到哪啊,至于直接闯宫嘛?要是再过几年天天急报,他是不是都不睡觉啦? “拿去,等会儿朝会上廷议再说。”朱由检阴沉着脸说道,说完他就要反身回屋。 “陛下,军情紧急,不可延误啊。”张维贤扯住朱由检的袖子说道。 “急急急,这都拖了快两个月了,朝廷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急个什么劲?!自古为大将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快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砰!殿门关闭,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几位先回去吧。”王承恩微微弯腰,伸手指引道。 “陛下,这是怎么了?!”突然被吵醒,相比于朱由检这种开天眼的,周玉凤才是一无所知,被闹得有些惶然。 “没事,天下太平,接着奏乐接着舞。”说完,朱由检一个抱摔躺回了床上。 “王伴伴,朝会前三刻钟唤醒我,准备好早膳。”朱由检说道,说完,他眼睛一闭,轻酣声响起,周玉凤将他抱在怀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约摸是早上八点,朱由检被周玉凤轻声叫醒,她可没有皇帝那么心大,还能睡得着。 朱由检嘬完一碗热粥,照往常一样步行出宫,前往皇极殿上班。然而此时皇极殿早已经人声鼎沸,所有人的交谈声汇合到一起,形成了“嗡嗡嗡”的效果。 “皇帝驾到!!!!”太监扯着脖子喊道,殿内的声音逐渐变小,而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朱由检精神抖擞,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龙椅。纠仪官眉头微皱,但终究没敢跑去纠皇帝的错。 “陛下,臣请弹劾陕西巡抚胡廷宴与延绥巡抚岳和声。”鞭响三声,就有科道言官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喊道。 科道言官这个群体很诡异,他们的绩效是按照扳倒了多大的官来定的,不管是不是真心为国,反正只要有大员露出了鸡脚,这群人就会像鲨鱼闻到血一样蜂拥而至。 “弹劾的放到后面,秦士文,你来给大家读一下鸡毛信吧。”朱由检淡淡道。 秦士文是兵部右侍郎,一般来说重大军情是由兵部尚书在朝会上宣布的,但是皇帝却点名秦士文?!兵部尚书崔呈秀的面色煞白,周围的人也纷纷向他投去了诡异的目光,甚至有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秦士文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挺直腰杆出列,路过崔呈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这让崔呈秀的面色由白转黑,他手指紧扣,象牙笏板都快被他捏碎了。上面用小楷记录的他剽窃手下两位侍郎的策论,更是成为了对他嘲讽的最佳脚注。 “陕西延安府急报 臣:陕西延安府知府朱童蒙 叩首泣血上奏: 今岁陕北大旱,赤地千里,草木枯焦,民采蓬草为食,奸商囤粮,斗米三钱,饿殍载道。 澄城县知县张斗耀,催征赋税,‘坐堂比粮’,杖杀百姓,民怨沸腾。 白水县王二、种光道蛊惑人心,激起民变,遂率数百饥民,以墨涂面,破澄城,杀张斗耀。 陕西巡抚胡廷宴,‘讳盗不闻’,不缴不抚。致使贼势猖獗,乱民增至数千,席卷十余县,一发不可收拾。 延绥巡抚岳和声,手握重兵,作壁上观,纵贼肆虐,致使百姓遭殃,叛军横行。 延安卫指挥佥事王敛,强占民田千亩,致延安卫兵哗变。军户毁庄田,烧契约。 今,叛军、流民兵围三重。 延安府城内既无精兵又缺钱粮,臣只得率三班衙役及全城百姓拆屋毁栋用以守城。 臣请求朝廷火速发兵救援,解延安之围,臣请斩胡廷宴、岳和声。 天启七年八月三十日。” 奏报念完,群臣哗然。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知道陕西有变,却没料到局势竟然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胡廷宴岂止是“讳盗不闻”啊,他连陕西的旱灾都没有上报啊,难道哄抬粮价、侵吞田亩他也参与了?虽然站在这里的诸臣也没有多干净,但是趁着灾年搞事,这是火中取栗,一不小心就要引火烧身的啊,胡廷宴死定了! 秦士文向皇帝呈递了一份信件继续说道:“陛下,这是延绥巡抚岳和声、总兵杜文焕送来的塘报。塘报上说:‘套虏万骑寇边,劫掠宣大及延绥,套虏杀戮甚惨,死者数千。套虏与流贼声势相倚,难以剿灭。’如果按照塘报所言,陕北不止王二等一处流民,当是烽烟四起。” 得,岳和声活了,因为他找到了不出兵的正当理由,众臣的表情有些精彩。 “陛下,如延安知府朱童蒙所言,朝廷当速速发兵救援延安府。”首辅黄立极站出来说了一句正确的废话。 朱由检有点脑壳疼。前几天他都已经派出锦衣卫,又让兵部出人去调查延安情况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那群蒙古人也是欺软怕硬的鱼腩货色,被努尔哈赤、皇太极揍得满头包,只能西迁,跑到河套、陕北地区撒野。这群人就是搅屎棍,菜到了一定的境界,菜到可以被饭都吃不饱的明军殴打。 “都议一议吧,出兵,从哪出兵,出多少兵,派谁去,钱粮怎么解决,后续陕北民乱如何平定?!”朱由检淡淡道。 众人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发现皇帝冷静得可怕,有人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君择臣,臣亦择君,朱由检登基才过去半个月,大臣对他算不上熟悉,平时看不出什么,面临大事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的底色,目前来看朱由检这个新皇帝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 (本章完) 第26章 嘶,我大明是咋亡的啊?! 第26章 嘶,我大明是咋亡的啊?! 明廷又开始了每日吵架日常。 朱由检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误会大明的文臣们了,他发现这群人纸上谈兵的功夫还是非常厉害的,至少他这个军事白痴是听不太懂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觉得都挺有道理,要不是对后世史料有一些了解,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听谁的。 也难怪皇帝常常面临被架空的窘境,因为除了初代皇帝是尸山血海里选出来的六边形战士以外,后世皇帝基本不可能达到同样的水平。不懂就是不懂,但事情还是要办的,权力就这样一点点被分润出去了。 最后,六部及内阁争论出来的意见是:最好还是就近抽调延绥镇兵去先去救援延安府,总兵杜文焕需要留在延绥镇应对鄂尔多斯部的入侵,可以派遣杜文焕的儿子,副总兵杜弘域抽调部分精锐去镇压。 朱由检又傻眼了,父子分别担任一镇总兵和副总兵是什么鬼,这不是就是军阀吗?可是看这些大臣们一个个习以为常,根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难道不对劲的是我吗?”朱由检有点怀疑人生。 朝臣们争论的焦点之一是要不要抽调延绥镇最精锐的榆林卫去镇压这伙反贼。 有人觉得高低不过一群乱民而已,杀鸡焉用宰牛刀,精锐更应该用来防备套虏的入侵;而有的人却觉得不能小看这群乱民,民变的事情本来就拖了很久,从刚开始的几百人发展到现在的几千人,等到去镇压的官军到达,没准就要面对几万人了。 民变这种东西,朝廷的反应要快速坚决,要一锤定音,如果朝廷失利,威严就会丧失,到时候更多摇摆不定的百姓就会加入叛军,到时候更难镇压。 朱由检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建议不要由朝廷做决定,派谁出征,派多少人应该让延绥镇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来决定。 然后,他就被怼了。 朝廷的群臣对于他这种明显的放权行为非常反感,有委婉劝说的,有直言相谏的,总之就一个意思:“皇帝你这想法要不得,会滋长出军阀的;皇帝你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你还是要听听我们这些老臣的意见啊!” 关于是“剿”为主,还是“抚”为主,又是一片争论。 特别是陕西当地的官员,扯着嗓子反对朝廷铁腕镇压,就差撸起袖子跟别的官员拼命了:“你敢伤害俺家乡的百姓,俺跟你拼了!哪有反贼啊,只不过是没饭吃的饥民而已,朝廷拿出赈灾粮食给百姓吃,等到干旱过去就好了!” 看得朱由检那叫一愣一愣的,“这么爱民的吗?!” 当然,有鉴于陕西的局势依旧不明,不可能只听信延安知府和延绥镇方面的消息,朝廷也应该做出更完善的准备。延绥分身乏力,救援延安已经算是勉强,要求延绥东征西讨平定陕西,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大家又提出应该由陕西三边总督去搞定这件事。 这就巧了,上一任陕西总督武之望仍处于“乞休”状态,现在三边总督处于轮空。 如今看来,因病祈休是假,这老小子明显是知道点什么东西,所以找借口跑路了。 当即就有言官像是闻到了味一样蹿了出来要弹劾武之望,但因为人家是七十五岁的老同志,请个假合情合理,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有人觉得,武之望请假的内情朝廷不追究,但你作为三边总督整出来的烂摊子总要回去收拾吧,七十五岁怎么了?人家廉颇八十还能战呢! 至于后来接替武之望出任三边总督的杨鹤,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并没有出现在朝廷之上。 又回到朱由检熟悉的领域了。按照史料记载,老同志武之望还没有来得及走马上任就病死了,他病死以后廷臣“莫肯往者”,遂推举杨鹤接任。 然而彼时的杨鹤只是个左副都御史,提出过一个“培植元气”理论,认为国家需通过休养生息恢复百姓、边疆、士人三者的“元气”,反对暴力镇压民变。总之就是一个“嘴炮玩家”,根本没有过任何带兵的经历,却被推上了这个位置,算是党争的牺牲品。 结局也是惨淡的,杨鹤剿贼不利,被革职查办。 然后洪承畴华丽出场,接替杨鹤成为崇祯朝第三位三边总督,把第一任闯王给捏死了,成功将陕西第一次大规模叛乱镇压。 所以,已知的情况就是不能让老同志武之望继续担任三边总督了,不然就是白白浪费时间。 朱由检以“武之望年事已高,大明以宽厚优待老臣为立国之本”为由,驳回廷推的结果,让大家重新推荐。 “皇帝你是怎么可以做到睁眼说瞎话的呢,你老朱家的人对大臣宽厚?!”群臣听到朱由检的言论就像是见了鬼一样,不过他说的这话大家都爱听,也没有人冒着被同僚围殴的风险来戳破他的谎言。 兜兜转转,最后孙承宗和袁崇焕又被抬了出来。 朱由检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驳回廷议结果,毕竟他自己也没有钦定的人选。 “圆嘟嘟还是让他藤县老家继续贩木头去吧。”朱由检心想,他最后选择了自己的老师孙承宗。 群臣也没有二话,毕竟孙承宗的资历确实能打。当年被拉下马的理由也着实扯淡,不过是试探性进攻损失了几百人,就被大书特书,写成柳河惨败,还指责孙承宗贪污吃空饷,说关宁军额定的十一万大军的军饷,实际上只有不到六万部队。 孙承宗反驳:“你要是觉得我吃空饷,那就按照六万人发军饷,你去都督辽东。” 不过这些理由确实把孙承宗拉了下来,事后却没有证据给他定罪,接任他的辽东都师高第口嫌体正直,还是跟朝廷要了十万人的粮饷。党争的时候顾不上那么多,要用人的时候大伙也心中有数。 讨论出结果以后,当廷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往延绥。而孙承宗将入朝面圣,授封以后正式出任三边总督。 下朝之后,朱由检不由得发出灵魂拷问:“嘶,一个个都不糊涂啊,这应对和布置堪称得当,那么问题来了,我大明到底是咋亡的啊?!” (本章完) 第27章 大明不诏安,不接受叛贼来投! 第27章 大明不诏安,不接受叛贼来投! 三天后,孙承宗骑着马,从老家北直隶高阳县赶到了北京城。老头六十多岁了,一路疾驰,嘴唇被秋风刮裂,青筋虬结的手掌被冻得微微颤抖。 “臣孙承宗,参见陛下!”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情感,让朱由检听了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朱由检急忙上前两步,亲自将孙承宗扶起。他伸手握住孙承宗那冰凉粗糙的手掌,就像当年孙承宗牵住自己的手一样。 “老师,您这一路辛苦了!”朱由检不由得感慨道。他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孙承宗的手上,将孙承宗的心烘得暖暖的。 今日辍朝,朱由检将孙承宗一路迎进内廷。路过先帝灵柩时,老头触景伤情,一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倏然而至,不由得泪流满面。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抚摸棺椁,却又如同触电一般缩回。 “先帝临走前说,最恨的是未能再见先生一面。”朱由检轻声道。不过,这其实是他随口胡扯的善意谎言。 老头果然很吃这一套,扑通一下跪在棺前呜呜地哭了起来。朱由检就这样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孙承宗自己收拾好情绪。 “陛下,老臣失礼了。”孙承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擦擦,不然等下见了阁臣,他们要说朕欺师,把先生弄哭了。”朱由检递上一方手帕说道。 孙承宗大囧。他抬头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弟子朱由检,发现他似乎变得比从前自信了很多,都敢拿自己说笑了,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在孙承宗的印象里,这两兄弟中,朱由校更加有主见,而朱由检一直扮演的都是一个乖宝宝的形象。 御书房里,朱由检取下卖不出去的永乐宝剑,交给孙承宗,对他说道:“陕西及三镇军政事务,一并交托先生之手。先生持此宝剑,如朕亲临,若有不从,先斩后奏!” 而后,朱由检示意阁臣拟旨,将他说的话明文拟入敕书里: 敕封孙承宗为陕西三边总督,总制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甘肃镇、延绥镇、宁夏镇军政事务,镇巡以下悉听节制;军前不用命者,许以军法从事;政令不尊、阳奉阴违者,撤职查办;加其都察院都御史衔! 皇帝的命令让众人惊诧不已,就连孙承宗自己都坐不住了,老头很耿直地表示: 这权力太大了!这不就相当于汉代的州牧、唐代的节度使吗?这样的任命是祸乱的根源。况且他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总督军务就已经很勉强了,实在是没有余力去管政务。希望皇帝收回成命。 几位阁臣为之绝倒,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们面临这么大权力的诱惑,肯定是忍不住的,也不知道孙承宗是怎么想的。 但朱由检这一次选择任性了一把,他摇了摇头说道:“朕将大事托付于先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先生莫要推辞。秦地民变,非寻常赈济可平,若无专权,便会受人掣肘,必寸步难行。” 孙承宗张了张嘴,心想看来走马上任之前,还要去找前任总督武叔卿请教一下才行。 孙承宗不贪恋权力,在大明,责权是一致的,但他从不惮于在国家危困之际挺身而出。于是,他接过宝剑和圣旨,郑重道:“臣,谢陛下信重,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此时,永乐宝剑上的狮子兽吞睁开了红宝石镶嵌的眼睛与孙承宗对视,这是对于这个甲老人勇气的认可。 不过,孙承宗还是对辽东的事情念念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让皇帝不要放松对辽东的警惕,不要因为陕西这边的问题就转移注意力。 他还断言,两年之内,建奴必定会再次寇关。甚至,他还给自己加了难度,表示皇帝既然让他军政一把抓,那他就不要朝廷的钱粮了,把钱留给辽东用。 朱由检有些担心。他也知道辽东这边不能放松警惕,但是陕西那边的局势也很严峻啊!不钱能行吗? 原本的历史上,起义军跟后金军相互配合,大明两线作战,直到崇祯十五年,全国天灾到达顶峰,旱灾波及北方所有省份,大明实在撑不下去了,崇祯才选择放手一搏。 西边直接摆烂,抽调大部分兵力来猛砍后金,一度将女真人口打到只剩下五万男丁,打得他们大军只敢在天黑后出入沈阳城,将满丁人口视为绝密,生怕被投降一副的汉人蒙古人看出虚实来。可惜的是,崇祯赌输了,在他消灭建奴之前,先一步被李自成逼死了。 所以,朱由检在面对陕西民乱这件事情上才会那么慎重。他可不想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如果李自成真的能够撑起汉人江山,那么把皇帝位让给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李自成不成器啊!大明从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战败丢掉了辽东后直到灭亡,三十多年都不曾让野猪皮在关内立足,而李自成崽卖爷田心不疼,八个月时间就把整个北方给送掉了。 流寇就是流寇,只会打顺风仗,一旦受挫就只会逃跑。山海关、居庸关、潼关,这些在大明手中坚不可摧的关卡,在这群流寇手里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从辽东退到北京,放弃北京退回关中,连关中都守不住,只能南下湖广。 北方汉人蜷缩在满清的铁蹄下,瑟瑟发抖,跪地求饶也不能保全性命,妻女被夺,青壮沦为农奴,老弱直接砍杀,低人权优势下的满清将人视为猪狗,甚至连猪狗都不如。原以为大明腐朽至此,不灭亡天理难容,殊不知再腐朽的封建王朝也好过奴隶制帝国。 而彼时的流寇却如同蝗虫一般,去到哪里,哪里就会被吞噬一空,他们不会考虑保护百姓,反向百姓举起了屠刀;满清屠杀北方百姓,流寇祸害南方百姓。 原本天灾只是局限在帝国的部分地区,国家这么大,还是有地方可以让人生存的,然而流寇却将灾难播撒向整个中国,让一整个民族沦为奴隶。 阶级叙事也不能掩盖民族矛盾的现实,而且这伙人在对着手无寸铁的同胞举起屠刀的那一刻,早就已经背叛了自己的阶级。 朱由检于宫门外为孙承宗践行,叮嘱道:“老师当先剿后抚,被裹挟的百姓可以免罪,但叛贼头目绝不可饶!大明不诏安,不接受叛贼来投!” (本章完) 第28章 秦良玉:我觉得奢崇明的头颅很适合作 第28章 秦良玉:我觉得奢崇明的头颅很适合作为今年的土贡 川黔之间,一座由紫红砂石砌成的城池巍然屹立。一支锦衣卫小队正在望城兴叹。 这支小队护送着千两黄金、御赐腰带以及皇帝的旨意,艰难跋涉了十几天,躲过了陕西乱民的拦路抢劫,抗住了剑门关守军的敲诈,穿越八百里蜀道,眼看就要到达石柱,却被这遵义军民府城给拦了下来。 此时,这座城池已然化作人间炼狱。被扒光衣服的明军尸体从城头扔下,堆积在墙角。 锦衣卫总旗官躲在远处,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悲愤却又无能为力。毕竟,他们只有十几个人而已。路上还折了两个弟兄,一个被流民所伤病死了;还有一个不慎从栈道滚落,当场就咽了气。 “老大,过不去啊,怎么办?” “我他奶奶的怎么知道怎么办!”锦衣卫总旗官不耐烦地说道。 “朝廷的塘报上不是说西南的那安啥叛乱早就被剿灭了么?” “是奢安叛乱,四川土司奢崇明和贵州土司安邦彦起兵叛乱,你个睁眼瞎,一看你小时候在卫学就没有好好读书。” “是是是,就你会读书,你那么会读书怎么不见你真考个秀才,跑来跟我一样当个小旗官。” “小旗官怎么了,小旗官不是官吗?那可是从七品,跟县令平级,拿十个秀才我都不换。” “拿县令给你,你换吗?” “换!” “想得美,县令是正七品,而且人家是文官,武官见面低半级。” “行了,别吵吵,有那闲心都给我出出主意,这到底咋整?”总旗呵斥道。 “老大,俺有一个主意。” “那就说。” “说了你不能打俺,俺才说。” “好好好,我不打你。”总旗官狞笑着说道。 那人挪远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要不咱们把钱分了吧,就说被叛军给抢了。” 话音刚落,整个小队瞬间安静。 “啪!”总旗官一刀鞘拍下,那名锦衣卫被敲中脑壳,眼泪都出来了。 “蠢猪,你这个蠢猪,再敢说这话我把你砍了!”总旗官咆哮道。 “你说好了不打俺的。” “你还敢顶嘴?!!!” “行了,老大消消气。”绰号“假秀才”的小旗官急忙捂住手下的嘴巴,呵斥道,“还有你,给我闭嘴!” “遭了,叛军发现我们了,快跑!!!” 咻咻咻!!! 几支箭软趴趴地擦过他们身旁,从来没有经历过战阵的锦衣卫们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大,这箱子太重了,跑不过他们啊。” “假秀才,你带着你的小旗,抬着箱子先走。” “老大,你怎么办?!” “唯有死战!”总旗咆哮着冲向敌军。 “啊啊啊,疼死俺咧!” “老大,你咋又跑回来了?!” “打不过,不跑就死球咧!” “嗖嗖嗖!”几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而后是沉闷的重物倒地的声音。众人回头,只见追兵死了几个,其他的往回跑了。 欻欻欻欻……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杆长长的枪,而后是无数杆长长的枪,无边无沿的枪兵从远处走来,组成了一个锋矢阵。 “完咧,老大,俺们死定咧,投降吧。” “停!” 大军的队伍里传来响声,长枪竖起,解除了进攻队形。 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这样攻城,不过是因为士兵训练不足,所以练一下兵,顺便震慑一下遵义城内的叛军而已。 “叽里呱啦……”大军里走出一个军官,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可惜锦衣卫们却一句话都听不懂,只能一脸蒙圈地看着对方。 “老大,咱忘带通译了。” 那军官见锦衣卫听不懂,又跑回队伍里。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重甲的将军从大军里走了出来。 他视线瞟向总旗官的佩刀,操着一口带着西南口音的官话,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们…是朝廷的锦衣卫?!” 锦衣卫总旗官看着眼前如林一般的白蜡杆,有些激动地说道:“将军,你这带的是白杆兵吗?我们是陛下派来给忠贞夫人送赏赐的。” 将军楞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母亲更喜欢别人叫她总兵。” 自从天启皇帝封秦良玉为一品诰命夫人,封号并赐了个“忠义可嘉”匾额以后,蜀地的百姓、官员就喜欢称呼她为忠贞夫人。 数千白杆兵在遵义遵义军民府城下安营扎寨。 在经历了播州杨应龙之乱,和奢崇明叛乱之后,如今这座府城的居民早已经百不存一。天启元年,天启二年,遵义城两次陷落,而如今是第三次了。 遵义是川黔滇交通要冲,明军补给线中转枢纽,号称“滇之喉舌,蜀之门户”,一直是明军和奢安叛军抢夺的重要节点。秦良玉多次收复此城,又在换防之后多次沦陷。 本来在五省总督朱燮元的围剿之下,奢安叛军苟延残喘,就差一点就能完全剿灭了。 然而,恰逢朱燮元丁忧,有人看到摘桃子的机会来了,就把朱燮元给挤了下去。新上任的总督张鹤鸣是个傻子,“一不部署兵马进剿,二不派人招抚安、奢”,坐视叛军恢复元气。这才上任三个月,遵义被攻占,好不容易构建的西南防线濒临崩溃。 大帐内,秦良玉看着皇帝手谕,颇有些哭笑不得。 大明前两代皇帝对她都还算不错,她秦良玉也算世受皇恩。看起来新皇帝人也是挺好的,但张嘴就要她三千白杆兵!!! 如果是太平时节倒好,现在奢崇明又开始作乱了,她哪来的多余兵力可以调用。当初浑河血战,他兄长带领的四千白杆兵精锐全军覆没,到现在她都还没有缓过气来呢。 “母亲,要不我回石柱,招募三千青壮进京吧,皇帝不是让我抬棺嘛,有把子力气不就行了,用不着调用精兵。” 秦良玉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要说她这个儿子也不算笨,在辽东混了个“小马超”的诨号,勇力和统兵的能耐都不差。只是这小子一呆在她的身边,就会放弃思考。皇帝说抬棺,你还真信了啊?! 其实马祥麟不是真的傻,只是当年浑河血战给他留下了太大的阴影。舅舅战死,几千同袍的损失,但朝廷的抚恤却少得可怜。在这里跟叛军作战,是为了保卫家乡,何苦千里迢迢跑去北京给皇帝卖命呢? “奢崇明在城里吧?”秦良玉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额,娘,你这是打算做甚?!”马祥麟打了个冷颤。 秦良玉冷冷地说道:“我觉得奢崇明的头颅很适合作为今年石柱宣抚司的土贡。” (本章完) 第29章 天启七年九月七日夜(上) 第29章 天启七年九月七日夜(上) 天启七年九月初七,寅时。 月亮快要落山了,北京城格外的黑。 坤宁宫内,莲灯柱上的白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只留下一点萤火光一样的光芒。夜色里,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漂浮在半空,看起来竟然比灯光更亮。 “丫头,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睡?”张嫣看着这对眼睛无奈道。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丫头是一只临清狮子猫。她是天启皇帝朱由校诸多猫咪里的一只,皇宫里的猫咪很多,多到记不住名字,不过母猫都叫丫头,公猫都叫小厮,抓了老鼠立下军功的可以封做总管,有俸禄可以领。 丫头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对于张嫣的污蔑感到了不满,扭过屁股,一溜烟跑了。 张嫣只感觉被踩了几脚,便不见了丫头的踪影。扭头看窗,发现窗台上果然显露出猫咪样的轮廓。 “唉…”,张嫣轻声叹息,哪里是猫睡不着啊,分明是她自己睡不着,皇帝已经好几天没来看她了,圣人说“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养心殿内,朱由检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床板上,也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本来他知道大明的税收只有几百万两还不觉得怎么样,毕竟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当他心血来潮翻看起今年和去年两京一十三省的税收明细之后,才惊觉这个国家到底荒诞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今年还没过完就不说了,反正只会比去年更糟糕。天启六年,广西税收白银一两也无,福建一万两,陕西两万两,北直隶五万两,广东三万两。唯一看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的是南直隶和浙江,分别八十万和五十万两。十三个省份有一大半都是个位数。 “这都什么玩意啊,这是人能想得出来、办得出来的事情吗?!”朱由检简直想要吐血三升,整整一个省的税收甚至比不上随便一个地主老财的家产多,“原来大家都在演我啊。” 如果说这些钱都是在满足地方财政的前提下的盈余,那他还能接受。但实际上大明实行的“起运存留”制度,地方最多只能留下三成的税收,要将七成的交给朝廷。而近些年来因为战事吃紧,更是将差不多九成的税收起运。 也就是说,这几百万两,每个省份的这几万两银子真就差不多是大明朝的所有税收了,无论朝廷还是地方官府都没钱…… “万历年间一年税收少有低于两千万两的,峰值四千多万两。大清朝赔款实际支付白银 8.21亿两,说明这个国家是有钱的啊,那么钱呢,朕的钱去哪了?!” 朱由检现在就想去找一块萨尔浒阵亡将士的裹尸布,将自己吊死在房梁上算了。就这样的国家还能坚持十七年,怎么做到的啊?! 别说户部算不明白,他现在算了一宿也没算明白! 宣武门内西侧,一伙锦衣卫彻夜未眠。 拉达娜怀胎一年零九个月了,终于等到了临盆,嚎叫了一晚上却愣是没有生出来,都已经力竭了。 她的丈夫正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眼睛都变得赤红了,周围众人感到见此一幕都感到一阵的心惊肉跳,默默地躲远了些。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叫你找的大夫呢?”锦衣卫佥事咆哮道。 “大人,大夫都不肯来。”锦衣卫校尉委屈道,佥事无语望天。 “拉达娜,再加把劲,你可以的。”佥事边喂她吃东西补充体力边鼓励道。 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遵义军民府城外,西风烈烈。 火盆在狂风的鼓动下熊熊燃烧,发出如同战旗倒卷一般的声响。 在秦良玉的指挥下,白杆兵抢尖的小枝相连,很快就拼接构筑成了网格状,从墙角一直搭在了城头上。 这样的战术已经不是白杆兵第一次使用了,但是奢崇明的叛军却不怎么长记性。 他们以为这么大的风今晚应该是可以睡个好觉了,却不知道城墙是有背风面的。 几十名白杆兵们嘴里叼着小木棍,身上披着几十斤的重甲,正静默等候在城墙下。他们是从浑河血战的死人堆里爬回来的老兵,是可以肉搏满清白甲巴牙喇的绝对狠角色,今夜他们将充当先登死士,为大军打开城门。 奢崇明的军队质量比以前更差了,他的精锐早就被绞杀完了,失去地盘的他如今只能依附于安邦彦之下,任由驱使,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亲自带兵来攻城。 受大风影响,火盆燃烧得很剧烈也很快,直到熄灭也没有得到补充。 一个,两个,三个,城头上的火盆次第熄灭,墙头逐渐陷入了黑暗。 “咔嚓咔嚓”,盔甲磨擦的声音响起,在夜色之中,噪音比寂静更让人胆寒。 叛军攻城的并不顺利,虽然城内的守军很少,但为了攻克这座坚城,他们却付出了足足三倍的伤亡代价,其中还有上百人是被督战官处决的。 奢安叛军营帐内,一个小兵闭着眼睛手舞足蹈地喊道:“别,别杀我,饶命,我是被逼的。” “啧!又魇着了,瓜怂一个,胆量也忒小了。”一个老兵烦躁地翻了个身,将破布盖在了自己的头上,这还是他白天从明军身上扒下来的。 这座城就只剩下一群军汉,连个娘们都没有,他们穷,明军更穷。 付出了巨大代价攻下的城池,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将军答应的赏金迟迟发不下来,官倒是随便封,但有用吗,又不是大明的官。 “莫挨老子。”老兵烦躁地大喊道,他还以为是刚才那个夜游的小年轻蹿到了他这里。 “什么情况?”其他人被他的喊声惊醒,却因为疲惫连眼睛都睁不太开。 “啊!!!!!”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老兵瞬间清醒,他急忙抄起脑袋下枕着的长矛,摆出防御架势,然而裤腰带却因为没有系好,直接滑了下来,他感觉底下凉飕飕的,急忙低头去提,却见一个黑影撞了过来。 “站住!”老兵大声呵斥,然而那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猛地加速冲了过来。 (本章完) 第30章 天启七年九月七日夜(下) 第30章 天启七年九月七日夜(下) “噗嗤!”长矛洞穿那人的肚子,那人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声,鲜血从他嘴里喷出。 大风吹开营帐门帘的一角,火光照进来一瞬,老兵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他分明是那个夜游的小兵,老兵在白天的时候还教过这小子如何使弩。 “完了!”老兵面色一白,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才不会被人发现。 “敌袭!!!”不知道哪个混球乱喊,如今整个大营都乱了起来。 在营帐内和营帐外,老兵选择了有光的地方,于是他撞开门帘走了来。 “咻咻咻!”三支利箭朝着老兵射来,两支从他身旁擦过,却有一支正中后背,剧痛袭来,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好像喘不上气了。 又有一个黑影朝着他冲了过来,这一次对方是拿着武器的。 “不,等等,自己人!!!”老兵大喊着想要阻止,然而对方又是置若罔闻。 这让老兵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总觉得整片天地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百战余生的本能让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将手中长矛砸下,正中脖子,百十斤的力气将那人脖子砸断,那人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老兵发现自己错了,他觉得外面会有光,实际上外面也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火盆被打翻,没有明火,只有木炭,散发着炽红微光,根本无法照亮周围,若隐若现反倒更让人恐惧。 营帐内喊杀声已经连成了一片。 又是三个黑影朝着老兵冲来,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幸运,拿枪的右手跟长枪一起掉地上了,老兵转身奔走却被自己掉到脚踝的裤子给绊倒。 “轰隆!”天空炸响惊雷,天地瞬间一白。 就在这刹那的光明里,老兵见到了宛若炼狱的画面:整个大营的所有人在疯狂地相互砍杀,尖啸、怪叫、嬉笑,不似人一般的诡异嚎叫,疯了疯了,全部人都疯了。 老兵看见有人用牙齿咬开了同袍的脖子,鲜血冲天而起,喷到了几丈高;有的人在用手指扣住地面往前爬,但只剩下了半截身体,肠子在地上拖出去七八步的距离;像他一样手脚被砍断的更是不计其数…… “滚,滚!莫挨老子!”老兵大声呵斥着,奋力挣扎着,然而他的声音在这样的场景之中是那样的渺小,他的挣扎是那样的无力,最终他被拖入人群,被撕扯成一地的碎块。 原本打算夜袭的白杆兵如今已经退到了城头,他们居高临下能够勉强看清城内发生的这一诡异一幕。 然而这样的画面却是他们此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下方的战斗,或许不能称之为战斗,在他们眼里,下面的那一群根本不像是人,而像是一群扭曲的,相互劈砍、撕扯、撕咬的怪物,就连曾经参加过浑河血战的老兵都紧咬嘴唇,面色青白。 马祥麟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看向秦良玉。 “母亲,这到底是什么?”马祥鳞忍不住问道。 秦良玉沉默良久,从喉咙里面挤出两个带着血腥味的字来:“营啸!” 《宋史·岳飞传》记载:“飞遣子云领骑兵直贯其阵……鏖战数十合,贼尸布野……金军夜惊,自相攻杀,死者万计。” 《晋书·刘聪载记》上说:“聪临上秋阁,诛其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等.是夜,士卒攻杀战将,火照宫中,死者数千。” 马祥麟自幼熟读兵书,关于营啸的记载他自然是看过的,但记载毕竟是记载,营啸的发生很罕见,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所见,当史书照进了现实,带给他的是彻骨的冰凉。 秦良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守好四面城墙,不要让奢崇明走脱了,今晚他死定了!” 马祥麟重重点了点头,看向城内混乱的一幕,心想:“也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找到奢崇明的尸体。” 天亮了,深秋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北京城。 “成了,拉达娜,你真是个好姑娘!”锦衣卫驯象所指挥佥事泪流满面。 暹罗贡象拉达娜伸出长长的鼻子擦去指挥佥事的眼泪,刚出生的小象在地上挣扎一阵之后成功站了起来。 驯象所里喜气洋洋,虽然大家都很疲惫,挂着两个黑眼圈,但精神却非常地亢奋。他们甚至把自己的被子都拿来给小象擦身体,指挥佥事穿上赐服,准备进宫面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帝。毕竟大明已经十几年没有过小象出生了,这可以算得上是祥瑞。 “佥事大人,记得找皇帝多要点钱粮啊,我们的象天天吃草吃树皮,毛发都掉光了!”拉达娜的象奴,也就是大象饲养员幽怨地说道。 指挥佥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表示自己尽量,然后又说现在朝廷和皇帝也不容易。 他也有些无奈,自己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受命提督驯象所,理论上可以和指挥使平起平坐,但实际上只有不到一百个手下,他在锦衣卫体系里面实在没什么地位。 至于他手下这些象官实际上根本不入流,也就比锦衣卫里的杂役、工匠强那么一点,实在没什么地位,不然也不至于连个大夫不给面子,都请不回来了。 四川布政使司,阳光映照出惨烈的一幕,遵义军民府城叛军营地上,尸体堆积如山…… “找到奢崇明了!!!”士兵高呼。 秦良玉跟马祥鳞循声走来,发现地上一具残破的尸体。透着朝阳的第一缕光,依稀可以看清尸体剩下的半边脸,确实像是奢崇明的样子。 马祥鳞蹲下身来,从泥泞里抠出这具尸体的衣物。虽然肉眼来看,这脏兮兮的一坨看起来跟其他尸体没有什么不同,但只要上手去摸,就能明显感觉到衣服的布料不一样,因为这是丝绸的。 “拖下去用水冲干净。”马祥鳞命令道。 他从地上站起来,叉着腰朝着周围看去,目之所及皆是残肢断臂,尸体的细碎程度也就比大炮轰过的要好一些。几千人啊,自相残杀,一晚上全死了,坑杀降卒都没有这样的效率。 “明年这片地一定很肥。”马祥鳞讲了个冷笑话,可惜没人理他。 (本章完) 第31章 税收崩坏 南北博弈,大明用奥迪双钻 第31章 税收崩坏 南北博弈,大明用奥迪双钻拖拽着两京一十三省艰难前行 早朝,朱由检哈欠连天。看着下面这群“飞禽走兽”,他都想学太祖杀几个助助兴了。 首辅黄立极姓黄,怕是某个县城士绅黄老爷的靠山。那些个清流,难道就干净了吗?听说他们下朝都有钱去狎妓,“呸,无耻!我都没嫖过!” 本来,朱由检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阴谋论、疑神疑鬼了,但是看完赋税情况之后,再无疑虑。真的是演都不演一下了啊!一个省才几万两折色,直接把他当乞丐整。 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是小气鬼,日本幕府开始闭关锁国,大明两大白银输入主力趴窝,导致全国性的银荒。江南货币紧缩,粮价贱如泥,百姓为了兑换白银交税,年年丰收也能倾家荡产。 当初张居正为了避免贪污、降低百姓赋税徭役压力弄出来的一条鞭法,如今倒是成为了剥削百姓最好的工具。张居正改革皆废,只留下一条鞭法,不得不说真的是黑色幽默。 至于九边,则是发生了严重的区域性通胀,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大明将大半身家砸进辽东,导致辽东的白银多到不值钱,士兵却依旧饿死,要么就叛变。 要说,就算外面的白银不输入,那白银也不会蒸发掉啊,但偏偏就是不流通。不知道那些豪强劣绅攒那么多金属疙瘩是能吃还是怎么着。国家拼命印钱,百姓也还是吃不起一顿“拼好饭”。 大明死于税收过低,这简直就成为了究极历史笑话,然而这却是真的。大明田赋十三收一,朱元璋喊出“永不加赋”的口号,天真地以为轻徭薄赋可以使得百姓生活好过,日后却成为了勒死大明的枷锁。 每次想要更改税赋,就有人跳出来说祖制不可改,那剥皮实草怎么没说不可改?! 没办法,朝廷没钱就只能摊派,搞临时性加收的人头税。说是临时,猪瘟过后也吃不到7块钱两荤一素了,就算朝廷取消,地方也照收不误。 朱由检相信,收税的时候下面肯定是以百分之二百的程度去收的,什么淋尖踢斗、火耗归公,半两银子的税能榨出八钱来,把百姓折腾得想死,但税呢?!去年辽饷额定五百五十万两,实际收上来只有二百多万两,欠了六成还多;今年杂项银拖欠九十七万两。 人头税就像叫富豪去交社保,田亩税又低得可怜。什么狗屁摊丁入亩,吹成多牛逼的改革,实际上大明现在就是按照田亩征税的,区别只是人家能够收上来,大明收不上来而已。 就连十三税一这点可怜的税,那些士绅都不肯给。全国厘定田亩做了一次又一次,结果人家直接欠着不交了!问就是灾年,就是饥荒,就是富户家也没有余量,就是家大业大开销也大。 那好,把钱拿出来啊。百姓当牛做马“九九六”,也算是以工代赈了,可是呢,他们偏不,就爱好把银子藏起来,有病一样。 张居正不知死活将白银扶正,将货币霸权拱手相让。原本的大明铜钱堪比美钞,东亚东南亚都流通,是大明用小铁片收割国外的物资,现在反过来了,人家用废铜烂铁收割大明百姓的劳动成果。银贵钱贱,士绅用抠出来的一点指甲泥买百姓的命。 都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从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到黄巾军起义;从黄巢踏尽天街,到“石人一出天下反”,这些个士绅就像不长记性一样,非要让人家把他们从头到脚清洗一遍,不把百姓逼反誓不罢休。 其实扭转税收窘境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最简单的就是开历史倒车,取消折色,全部征收实物税就好了。只可惜做不到,京杭大运河早就堵了,工部年年拿钱修水利、疏通河道,也不知道是找哪个小娘子“疏通”。自然淤塞、漕运系统崩溃、叛乱阻隔通行……最后导出一个荒谬的结论:运费可能比物资贵! 户部尚书郭允厚是个外行,为了填补亏空提议皇帝加税。商税、盐税、矿税、关税,他只字不提,张口就是人头税。大明人口过亿,要是真的能够把税收到每一个人头上,其实一点点也足够大明横推七大洲了。 可惜,大明现在的情况是“山高皇帝远”具现化了。大明武力集中在九边,摊派也只能是摊派到北方人的头上,偏偏北方农业生产力低下,再加上连年天灾兵灾,哪里还能拿的出钱来交税?这就是逼迫百姓造反和去死二选一。 奇葩的是,郭允厚的提议还得到了大多数官员的同意。他们认为局势紧张,先透支一下,苦一苦百姓,等到把辽东这烂摊子解决掉,一切都会好的,到时候再象征性免一免税赋安慰一下百姓就好了。 这就是大明在军事上急功近利、毫无战略定力、毫无容错性的根本原因!朝廷在强撑。但打仗哪有这样打的?王翦举全国之兵灭楚,刘邦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此非必计”。 倒是南京户部尚书毕自严很想进步,上了道题本,提出八条改革措施: 一、增加盐引,允许商人以物资折价认购盐引以补充军饷; 二、裁汰冗兵冗役,精简军队编制削减开支; 三、清查军饷虚冒,严查军队空额和虚报军饷行为; 四、开发京东水田,开垦京畿荒地增加粮食产量; 五、清查天下隐田,丈量豪强隐匿田产扩大税基; 六、兴办军屯,恢复军队屯田制度实现军粮自给; 七、编订《赋役清册》,规范税收账目打击贪污; 八、令商人运粟实边,鼓励商人向边疆运粮换取政策优惠; 虽然还是逃不出开源节流老一套,但比起郭允厚这种“鱼腩”货色,倒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南京、北京的官员是流动的,明面上的规则是每六年同级互换,但实际情况是谁党争输了谁去南京养老,当初毕自严就是被魏忠贤弄去南京的。 朱由检正愁找不到人冲锋陷阵,如今有人跳出来,岂有不用之理?! 摆烂躺平也要讲究姿势的。如今的局面危机四伏,让他感到心惊肉跳。整个大明朝就像是坐在火药桶上,一点就炸了。真什么都不做,他还真不一定能撑到崇祯十七年。 但他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维持自己仅剩的那一点可怜的皇帝威严,他不能自己下场,能做的唯有四个字“应势利导”罢了。 倒不是为了面子,而是威严就等同于权力,皇帝一次次被打脸,以后谁还会听他的呢?当皇帝跟当社团话事人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个人毁誉倒是其次,在这种民族斗争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没有一个话事人扛起大义旗帜,那么后果后世人也看到了,那就是让人看了能气得吐血的南明史。 如今南直隶扛起大明税收小半壁江山,重用南京官员就是一种政治媾合,用权力换江南士绅的财力。 当然,这必然会引起北方官员的反扑,毕竟北京是他们的主场。但那不就是南北之争嘛,关朱由检这个皇帝什么事呢?让他们自个斗去吧。 感觉像是高中议论文…… (本章完) 第32章 废拉不堪的东林党 第32章 废拉不堪的东林党 万历年间,顾宪成联合地方官员重建北宋龟山书院,更名为东林书院,开始讲学键政。他提出“家事国事天下事”的议政纲领,奠定了东林党思想基础。 东林书院早在天启五年就被魏忠贤捣毁。东林党本质上是一个松散的江南官僚地主阶级利益联盟。 在魏忠贤及其所谓“阉党”的冲击下,如今的东林党早已分崩离析,再也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领袖人物了。 东林党人见孙承宗再次得到重用,便想过来攀附,让孙承宗当他们的党魁,结果孙承宗根本不愿理会这群虫豸,他被弹劾的时候怎么不见这群人出来帮他说话,现在出任三边总督就跑来党附,前倨后恭,何其可笑?! 而“水太凉”钱谦益,这个以后的东林党党魁,如今还只是路边一条。他在被罢免前只做到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但问题是,天启皇帝朱由校没有太子啊,他伴读了个寂寞。 毕自严的冒头,不仅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也得到了东林残党的青睐,他们转而想要投靠这位南京户部尚书。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人家毕自严是山东淄博人。 其实,所谓的“东林党”“阉党”都不是后世那种组织严密的真正意义上的政党。要是真有一个成熟的政党把控朝政,那么现在朱由检应该让开位置,龙椅让他们来坐。 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都是被扩大化了的:只要不明确反对魏忠贤的,一律被骂作“阉党”;只要支持改革的,就成了“泛东林党”。朱由检其实也分不清谁是哪个党。 南京户部尚书毕自严的题本,引得群臣吵作一团。 现任户部尚书郭允厚自然不愿让位,其他堂部级官员也不太愿意毕自严回来。 毕自严的官身官阶摆在那里,回来后肯定要出任尚书级别官员,甚至直接入阁。这种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当初既然联手把毕自严排挤去南京,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能有多好呢? 郭允厚说道:“陛下,毕景曾之策或可行,然其变法之举需数年方可见效,却无法解如今燃眉之急。不如令其先于江南试行,视其成效再作决定。” “是极,郭尚书此乃老成谋国之言。唐代时,杨炎推行‘两税法’,先在河南、江淮等地试行;我朝‘一条鞭法’则是先于福建、江西展开。陛下,变法之策不可不慎,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然而他们的话却引起了清流官员的强烈反对。很明显,毕自严的改革措施有一大半都是针对边军的,让他在南京试行不就是开玩笑嘛!郭允厚等人反对变法,很明显就是贪恋权位,排挤毕尚书! “吵吧,吵吧。”朝廷上吵作一团,而朱由检的注意力却飘到了大殿之外。 在殿前的那片空地上,按照大明原本的礼仪设定,本来应该有六只大象在那里站岗的,可惜被道君皇帝取消了,或许这个老道士更喜欢白鹤。 嘉靖十一年,大象在午门外失控踩踏仪仗,礼部上书要求“常朝罢象,唯大礼设之”,朱由检觉得,礼部的官员纯粹是不想天天给大象行礼,才借机发难而已,根据《大明会典》的要求,官员们上朝时候要先向贡象行肃拜礼。 昨晚后半夜朱由检隐隐约约听到有大象在叫,早上的时候,驯象所提督指挥使就屁颠屁颠跑来跟他贺喜,说昨晚有一只小象出生了。这事情好玩,朱由检打算下班以后拉媳妇和嫂嫂一起去驯象所看看。 终于熬到了下朝,争议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这才是我熟悉的大明朝嘛!”朱由检心想,之前几次朝会太过顺利,都快让他误以为大明的朝廷是个高效的朝廷了。不过,朝廷吵架是一回事,最后的流程还是回归老三样:题本交给内阁,内阁票拟,交给皇帝批红盖章。所以,吵架是没用的。 “陛下,二位娘娘已经送进宫来了。”王承恩说道。 “什么娘娘?!”朱由检满头雾水。 “就是孙传庭的女儿啊!” “啊,我想起来了!”朱由检一拍脑壳,他都已经把这事情给忘了,“她们现在在哪?” “在……在坤宁宫,跟懿安皇后一起,王妃也来了。”王承恩额头冒汗地说道。 “嘶!”朱由检直嘬牙子,只感觉头顶上冒着一个大大的“危”字。 “我是皇帝,我怕啥?!”朱由检把心一横,大踏步地朝着坤宁宫走去。 还没进门,朱由检就听到一阵含蓄的笑声,看来她们相处得还不错,朱由检内心稍安。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笑声瞬间消失了。周玉凤幽怨地看着他,张嫣的目光带着责备,其深处却暗含着别样的意味。 倒是那两个女孩,在愣了片刻之后,大大方方地行礼道:“民女孙世绾、孙世绣,参见陛下!” “免礼。额,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啊?”朱由检看着两个个子一般高、年纪似乎也看不出差别的女孩,有些蒙圈。 “启禀陛下,我比世绣大几个月。”孙世绾说道。 “很好,既然大家都在,也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昨夜驯象所诞下一只小象,咱们去象房看小象吧!”朱由检说道。 “嗯?!!”朱由检一句话把几女搞得措手不及,但他可不管那么多。与其沦陷在修罗场里面左支右拙,不如直接掀桌,把她们的注意力给转移掉。 “象?!”孙世绣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孙世绣的性格相对沉稳,但中原的大象早就灭绝了,她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听父亲说,东南边的那些小国很喜欢给大明进贡大象,甚至在永乐、宣德时期,因为送来的大象太多,象房都装不下了。她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好啊!好啊!我们去看象!”孙世绣抱住朱由检的胳膊说道。 “嗯?!!”孙世绾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其他人也都被她的举动给搞懵了。 “世绣,不得无礼!”孙世绾沉声道。 “哦。”孙世绣讪讪松手。 “无妨,不知者无罪。”朱由检淡淡道。但她真的不知吗?朱由检打算以后还是要好好“拷打”一下才行,问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本章完) 第33章 国力衰落,连大明皇家大笨象也吃不饱 第33章 国力衰落,连大明皇家大笨象也吃不饱 明代北京有四环,从内到外分别是紫禁城、皇城、内城、外城,外城只建了一半就没钱了。驯象所在宣武门内西侧,属于内城。 这是朱由检当上皇帝以来第一次出宫。有时候当皇帝还真不如当个将军自由,大明最后一个可以四处乱窜的皇帝就是朱寿大将军,其后来的皇帝就连北京城郊都去不了了,不过好在在北京城里转转还不至于触发文官死谏。 去看大象当然要坐大象车啊,朱由检还从来没有坐过这玩意呢,于是调集来了象辇象舆,要来一次象背出行。 大汉将军簇拥着象群从紫禁城朝着驯象所进发,驯象所提督指挥使亲自为皇帝牵象,紧张得手心冒汗。他甚至有些后悔跑来报这个所谓的祥瑞了,没想到皇帝的反应那么大。另外,他心中也有些暗暗期待,皇帝看到驯象所的窘迫之后,应该多多少少会给拨点款吧。 上一个喜欢坐大象出行的皇帝是前元忽必烈,朱寿大将军尝试过但是最终失败了。《万历野获编》记载:“武宗尝乘象,象忽狂躁,几颠扑,左右急救乃免。自是罢象戏。” 朱由检骑在头象背上被晃得有些头晕,大象走动的时候背部上下起伏的幅度太大,毫无舒适性可言,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后面的大象车上。 孙世绣也想骑大象,最后朱由检让四女都去骑了一遍。嫂嫂坐上去脸都白了,王妃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反倒不害怕,孙家姐妹最不凡。朱由检见她们坐着象背上,身体很自然地顺着象背起伏,反倒是坐得稳稳当当的,有种异样的美感。 从宫城到驯象所一路上倒也没有经过居民区,七里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象舆的速度远不如马车,不过胜在从容威严。到了象来街附近,府衙就多了起来,五军都督府就在这里。朱由检没有命令仪仗队清场,所以被围观了,也不知道他们围观的是皇帝还是象,不是每个官员都有资格上朝的。 朱由检知道明天劝谏的诏书肯定堆满御案,所以他决定一波赚回本,他直接把五军都督府那群摸鱼看报的勋贵们也拉了过来。 “英国公,来与朕同乘。”朱由检下车直接拉着英国公张维贤的手腕就往回走,起初张维贤还有些扭捏,但在朱由检的生拉硬拽下也就半推半就地上了车,这可是象辇啊,就连他老祖张玉、张辅都没坐过! “张卿,明天弹劾的奏本必有你一份。”朱由检坏笑着说道。 张维贤身体一僵,艰难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那张年轻的脸。 “诸卿,驯象所昨夜新诞一幼象,朕欲巡幸,尔等可随朕同往。”朱由检一只脚踩在玉辂的围栏上,对着众臣大声招呼道。 大明臣子从来没有见过皇帝这么狂放的一幕,顿时目瞪口呆,有的人还在发呆,聪明的已经麻溜跟跟上,坠在皇帝卫队的后面了。 “走啊,伯源兄,你不是一直说想要面圣吗?”史可法喊道。 “象我们不是经常见到吗,没什么新奇的。”徐元淓摇了摇头说道。 “你傻啊,他们那么多人跟上去,难道都是为了看象吗?这是亲近皇帝的机会,你懂不懂啊?”史可法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宪之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以后会有机会面见圣上的。”徐元淓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看着御驾渐行渐远,史可法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而后提起袍子追了上去。 徐元淓看了一会,转身回到了刑部署衙。皇帝登基大赦天下,刑部需要核对历年卷宗,将符合大赦条件的囚犯放出去,于是工作量大增。徐元淓本来只是在翰林院编书的,因为刑部缺人手,所以把他给借了过来。刑部侍郎给他们这群临时工画了个大饼,说干得最好的两个可以留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徐元淓来说都是一个机会,是一个他脱离无休无止的编书工作、正式开始仕途的机会。 史可法跟他一样都是国子监的监生,区别就是他是凭借着父亲荫庇的,而史可法的国子监名额是捐钱买的。 当初史可法看不上朝廷分配的翰林院典籍一职,于是把名额让给了他。史可法自己说要考取功名,但徐元淓屡试不第早就绝望了,他不像史可法家世富裕,他还有家要养,于是欣然出任,因此他非常感激史可法。 驯象所内,朱由检见到了这头零岁一日的小象,不过小象似乎不怎么受待见的样子。它钻到一头母象的腋下想要喝奶,却被母象曲起前腿往小脑壳上接连踹了两脚。 “这是怎么回事?”朱由检疑惑问道。 驯象所提督指挥使也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启禀陛下,这只小象认错了,那只母象不是它母亲,是它外祖母。” 额…… 小象挨了两脚后栽倒在地,抱着鼻子在怀疑象生,眼泪都出来了。老祖母斜着眼睛看了它一眼,用鼻子把它抓起,把它推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 笨笨地尝试了好几次,小象终于吧唧吧唧地喝上了奶水。大象这种生物看起来就很奇葩,不仅有独一份的长鼻子,作为四腿着地的哺乳动物,人家猫猫狗狗都是双排扣,大象却跟人类一样只有两个。 有了小象之后,象群的领地意识爆棚。朱由检乌泱泱带了一大群人来,搞得象群有些紧张,十几头成年大象按照以往出席大典的形式,将鼻子相互交叉,将众人拦了下来。 不过它们真的很聪明,它们见到皇帝来了以后,直接给皇帝跪地行礼。小象从母亲的胯下钻了出来,似乎是觉得这一幕很有趣,于是一脸好奇地朝着朱由检跑了过来,却被外祖母用鼻子撂倒,按在了地上。 “我可以摸它嘛?”朱由检煞有其事对着大象询问道。老外祖母,也就是象群首领一脸迷惑地看着朱由检,她并没有聪明到可以听懂人话。 不过驯象所都指挥使和象官说可以,于是朱由检一脸兴奋地跑了过去,在老祖母的注视下抱住了小象。 小象的鼻子试探性地在了朱由检的头上摸索,将他的翼善冠都给蹭掉了,老象捡起帽子递了回来。 礼崩乐坏啊,跑来看热闹的官员们看着皇帝这大胆的举动,吓得都不敢出声了。英国公张维贤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驯象所提督指挥使汤豫将张维贤挡住,低声哀求道:“英国公,别这样,会激怒象群的。” “汤白象,你让陛下身处险境,罪该万死,你知道吗?”张维贤也从牙缝里发出低吼。 汤豫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是大明开国信国公汤和的十一世孙,作为次子,灵璧侯的爵位与他无缘,只能在锦衣卫里混了个世袭佥事。 因为汤和子嗣早夭,汤家人的爵位中间断了一百四十年;道君皇帝登基后心情大好,为了拉拢勋贵,给很多已被革爵的勋贵后人恢复爵位或者重新封爵。皇帝除爵一般会给个锦衣卫世袭职位作为补偿,他的佥事就是这样来的。 这么多年,他在驯象所也呆习惯了,叫他挪窝也没有那个野心了。他之所以冒那么大风险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驯象所;更具体来说,是为了驯象所里的这些象。 自世宗皇帝开始,大明皇帝的仪仗一再缩减。驯象所本质上是一个仪仗机构,在大象多的时候,为了竞争上岗,大象们甚至要考证。然而现在,它们却都处于半失业状态。常朝取消了象的使用,只有大朝会或举办大型典礼、祭祀活动时,才会用上它们。 工作权重降低了,待遇自然也就不好了。大明已经很久没有新的贡象了,现有的象年老体衰,还吃不好,病死了不少。他刚在万历年上任时,驯象所还有五十多头象,如今却只剩下二十多头了。 汤豫见皇帝与娘娘们跟小象嬉戏,皇帝龙颜甚悦,于是鼓起勇气上前,伸手向皇帝要钱。 他向皇帝哭诉,大象养不起了,以前大象的伙食标准是官仓老米三斗,草料一百六十斤,偶尔还能吃点果蔬,现在只能用麦麸配稻草和树皮,大象的意见很大,都开始翻墙逃跑了。 驯象所官员俸禄和仆役的月钱都发不起,锦衣卫校尉都不乐意来这里当差,象官都招不到人了。 “你居然敢跟朕要钱?!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朱由检怒了,“每个月最多给你一千两。” “每个月?!”汤豫眼睛都亮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喊道:“谢陛下恩典!” “嗯?!!!”朱由检面色一黑,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汤佥事,御象每年也就使用几次,却要长久饲养,如此靡费可不是长久之计。朕倒是有个法子:你们驯象所把御象拉到闹市去杂耍吧,赚到的钱分朕一半。” 朱由检倒是想让他把大象训练成战象,但在大明多次的实践后证明,战象看着唬人实际战斗力非常拉胯,广西倒是有个训象卫,巅峰时期有一万多人,数百头象,不过如今已经不足千人了,保留巡边职能,不参与正面战斗。 (本章完) 第34章 孙承宗把孙传庭给抓走了 第34章 孙承宗把孙传庭给抓走了 第二天,群臣廷谏皇帝失礼,弹劾英国公张维贤僭越。 朱由检自罚三杯、虚心纳谏,但不改其行;可怜的张维贤被罚俸半个月,闭门思过一旬。 下朝后,朱由检看着张维贤那幽怨的小眼神,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邀请他入宫用膳,有御酒佳肴相待,吃完以后,一起骑马出城去打猎。 “还来?!”张维贤脸都绿了,急忙说家中小妾要生了,自己要赶回府去,打猎什么的就不能陪皇帝了。 朱由检失笑,摇了摇头。 回到后宫,朱由检发现媳妇的情绪不太好:暹罗的贡象都生了,她的肚子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成亲那么久了,他们之间也没少敦伦,但为什么就不见效果呢?她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加之最近又莫名其妙新添了两个姐妹,周玉凤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周玉凤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发呆,唯有看着自己最近长得越来越漂亮的容貌,她才能够重新拾起一点信心。脚步声响起,朱由检的身影渐渐闯入镜子之中。 朱由检于是在她身后站定,张开手臂,然而周玉凤却怄气般起身躲开了。 “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确定不看看吗?”朱由检蛊惑道。 周玉凤身体一僵,感觉自己如果转身回去就很丢脸,如果不回去吧,又好奇得要命,如同百爪挠心一般难受,她纠结坏了。 “好吧,礼物我放这里了,你心情好了再打开来看看。”朱由检说完就走了。房间内只剩下周玉凤自己,她感觉更委屈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朱由检杀个回马枪。周玉凤走到门口探出头来,左右看看,发现皇帝确实是走了。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返回屋内去翻看朱由检给她的所谓的礼物。 梳妆台上放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周玉凤的心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颤抖着手把卷轴打开,圣旨的内容映入眼帘: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惟乾健坤顺,阴阳位正;壸仪攸系,国本斯隆。咨尔妃周氏,毓秀闺闱,含章柔惠,秉德温恭,六行允备。 兹仰承慈圣皇太后懿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 尔其正位中宫,虔奉宗祧,协宣阴教;睦嫔嫱以仁惠,表四海以母仪。 钦哉! 天启七年九月九日 “吧嗒”,眼泪滴落在酸枣木台面上晕开,差点落到了圣旨上。周玉凤连忙将圣旨卷起,而后捂着嘴巴又哭又笑。 朱由检也是想通了:他以后肯定还要充实后宫的,与其找个强势的皇后搞得鸡飞狗跳,不如就让周氏当皇后好了,他这是欺负周玉凤性子柔弱。而且孙世绣那妮子茶里茶气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早点定下皇后之位,也省得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话说小绿茶在干啥呢?”朱由检不知不觉又在后宫迷路了… 储秀宫内,孙世绾正在拷打孙世绣,拷打的方式是提着大枪与她对练。平时喜欢偷奸耍滑的孙世绣,肯定不是其姐姐的对手,只能左支右绌、艰难应对。 “姐,俺错咧,饶了俺吧!”孙世绣苦苦哀求道。 “你错在哪了?!”孙世绾继续逼问道。 “俺没错!皇帝唤咱姐妹入宫,不就是馋俺们的身子么?我亲近皇帝、亲近自己的夫君,理所当然,怎么能叫勾引呢?”孙世绣梗着脖子喊道。 “你私下里怎么样都可以,但你不应该当着周姐姐的面做这事!如此,你让她如何自处?”孙世绾柳眉倒竖,冷冷地说道。 “俺姐咧!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你不争,连皇帝的味都闻不到!你我姐妹不是应该相互扶持吗?怎么能内讧呢?”孙世绣扔掉木棍,抱头蹲防。孙世绾的大枪稳稳停在其额前一寸,稍有差池便是头破血流。 “咳,其实后宫没有佳丽三千,宫女都没有三千。我现在算上你们俩,一共才三个媳妇。”朱由检从院子外探出头来说道。 “陛、陛下!!!”刚才还牙尖嘴利的孙世绣,说话都结巴了。姐姐孙世绾也觉得臊得慌,脸红到了耳根。 “大枪使得不错。”朱由检夸赞道,说完他从孙世绾手里要过木杆,也有模有样地耍了一套。 孙世绾皱着眉头看完,看着朱由检欲言又止。 “别人都夸朕弓马娴熟,远胜朝臣。”朱由检颇为得意地说道。 孙世绾整个脸都扭曲了,她的脑海里,这辈子悲伤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想笑就笑吧!我又不是真的糊涂蛋,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讨好我才这样说的。我这种拳绣腿,怎么可能比得上战场厮杀的真正武艺呢?这不是‘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嘛!” “噗嗤”,孙世绣最先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肚子疼都直不起腰了。 孙世绾却不想笑了,她看着朱由检,若有所思地说道:“陛下方才使枪,套路纯熟,其实并不差,只是未曾练习桩功,导致下盘不稳罢了。陛下若是想学,民女可以教陛下。” “嘎?!”孙世绣笑容凝固了,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心里脏话乱飞。 “好啊!朕得闲之时,必然提枪来向你讨教。还有,你们就别折腾这两根晾衣杆了,等下我唤太监从武库给你们寻几杆正经的大枪过来。” “谢陛下!”孙世绾面露笑容,似乎宫闱生活并没有她原本设想得那般苦闷,皇帝也不是一板一眼的无趣之人。 “对了,陛下,这是我父亲托我呈递给您的奏疏。”孙世绾将《敌情必有虚怯之处疏》交给了皇帝。 朱由检打开看了看,发现这是一篇孙传庭秀实力的军事论文,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是孙传庭的个人简介,作求官之用。 大概的意思是强调通过谋略与心理战,将敌方弱点转化为我方胜势,出自于《孙子兵法虚实篇》中的:“兵之形,避实而击虚,形人而我无形”“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 “你们家还是孙武后人?”朱由检好奇道。 孙世绾为皇帝的脑回路绝倒,她摇了摇头道:“孙武距今已百世,其子孙早已不可考。我家先祖是洪武年间的锦衣卫百户,不过吾父确实修习孙武兵法。” “可惜啊,你这封奏疏递晚了啊!”说完,朱由检在孙世绾疑惑的眼神下,掏出一封奏本递给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朕刚刚任命的陕西三边总督孙承宗在路过山西的时候看上你父亲了,现在上书表举你父亲出来做官呢,你看,给封个什么官职比较好呢?” “民女不敢置喙,全凭陛下圣裁。”孙世绾谨慎地说道。 “你平时可以多给你父亲写信,在宫里也不必太过拘束。如果有恶奴欺辱,不要忍着,可以找我告状。”朱由检认真地说道。 被举报,勒令删改,心碎,很痛苦。 (本章完) 第35章 二孙惺惺相惜,洪承畴命悬一线 第35章 二孙惺惺相惜,洪承畴命悬一线 陕西固原,一匹五小母马与一黄骠老马骈行,马背上孙承宗与孙传庭相谈甚欢。 孙承宗甚至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军略胜过了自己,不由得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赶旧人”。 “白谷大才!今上求贤若渴,本督不能让你这样的贤才流落民间,自当再向陛下举荐才是。”孙承宗抚摸着白髯,满脸欣赏地看着孙传庭说道。 孙传庭忽然有些心虚,他忍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忍不住抱拳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陛下派人来索吾两个女儿,所以,吾……” 孙承宗愕然: 《皇明祖训》记载:“外戚不得预政,公、侯、伯不得典兵。” “陛下这是在干啥啊,糟践人才啊!”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魏国公徐达长女嫁燕王朱棣,后为皇后。孙承宗只能拿出这件事来安慰他。 孙传庭勉强笑了笑,但还是有些垂头丧气。在大明,外戚看似尊贵,实际上是受人鄙视的,他也是正儿八经考上的进士,做官并不需要借助外戚的身份。 固原镇所在的平凉府暂时还没有出现叛乱。固原是明代三边总督府之所在,三边总督府节制延绥、宁夏、甘州和固原四大军镇,可以直接调动的兵力多达数万。在远征蒙元的时候,西路军就是从这里出发的,想要在这里叛乱可不是很理智。 不过,延安府的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如今的延安府已经彻底乱起来了。 延安府城被围困数天,虽然勉强守住了城池,但是陕北大旱,各地缺粮,延安府城也不例外。城里的吏民饿得眼睛发绿,城外的饥民拼了命想攻城,觉得府城里面大概有吃的。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延安成了一座围城。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被陕西巡抚胡廷宴派来给延安送粮。他知道这是胡廷宴为了报复他当初的弹劾之举,是想借流贼之手让他去死,但他也还是来了。作为督粮参政,转运粮食是他的本职工作,胡廷宴虽然包藏祸心,但是命令却是符合律令的,他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把弹劾奏疏递上去不久,天启皇帝就死了。洪承畴觉得他这封奏疏恐怕是不会有人关注了,他也还是要受制于陕西巡抚胡廷宴,这让他感到非常的绝望。 他也是有志青年,也想过报效国家、匡扶天下、成不世之大业,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巴掌,他感觉自己这一劫怕是熬不过去了。 当然,他也没有坐以待毙。转运粮食,他手中也还有一批民壮,一批他从地方借调过来护送粮食的卫所兵。依照他此前镇压山东白莲教的经验,他觉得所谓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风险与机遇并存,只要他能够击溃流民,那就是实打实的军功,他也能凭功劳再往上走一走。 然而,洪承畴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陕西的这群流贼,并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里面军士的比例奇高! 延安府城外十里,洪承畴运粮所部被兵围三重。他命令手下士兵把运粮车围成一个大圈作为临时堡垒,而后指挥士兵据车而守,用长矛和弓弩抵挡叛贼的进攻。 然而,他的身边只有三百武备废弛的卫所兵和八百民壮而已,箭矢也并不充足。软绵绵的箭矢射出去十发,也不能够射中一发。洪承畴咆哮着让手下等敌军抵近了再射,然而却没想到叛贼也有弓弩,而且无论是射程还是准度都比他们强多了。 “这是边军的精锐啊!”洪承畴感觉到脊背一阵寒凉。 洪承畴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被包围了,自己的士兵早就溃散了。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士兵和民壮也倒在地上不停地哀嚎,惨叫声让洪承畴听得心烦。 他半鼓励半恐吓地说道:“都给我顶住!我们不缺粮食,只要守住就可以撑很久,但是守不住就是死!想想你家里的婆娘和娃娃,他们还在等你回去!别想着投降,没有粮食你走不出二百里就会饿死!看见他们的眼睛了吗,红的!他们吃人肉了,投降了,吃的就是你!” 嗖嗖嗖!!! 一波箭雨从外面抛射进来,其中一根从洪承畴官袍腋下穿过。 “靠边躲避!”洪承畴大喊一声,靠在了运粮车上。 一波箭雨结束,洪承畴透过运粮车的缝隙看见,流贼分三路,勉强组成了一个锋矢队形,朝着运粮车发起了冲锋。 “起来,御敌!”洪承畴大吼道。 卫所百户、百户的家丁、小旗官等基层军官,也纷纷带领着士兵和民壮开始了行动。 流贼走近以后,运粮军的弩箭终于可以射中人了。不过这一次组织起来的流贼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溃散,而是在一些小头目的威胁呵斥下,顶着伤亡继续向前。运粮军的弩箭很快就射完了。 双方隔着运粮车开始正式拼杀,长矛戳来又戳去。拥有阵地优势的运粮军胜了,自己损失了几十个人,流贼丢下一地的尸体,估计不下三百人。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晚上,流贼又开始尝试夜袭。本来已经精神紧绷了一天的卫所兵和民壮们,再遭受夜袭,精神都崩溃了。有人爬上运粮车向外跑去,却被误认为突围求援的,被乱刀砍死。 洪承畴亲自督战,砍死逃跑的人,砍杀突围的敌人,身负十余创。 见到逃亡士兵的惨状,卫所兵和民壮们才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侥幸。 洪承畴率领手下拼尽全力,在付出了巨大伤亡代价之后再次守住了阵地。第二天早上清点人数的时候,三百卫所兵只剩下不到一半了,八百民壮倒是剩下了七百多。 然而,更让洪承畴绝望的是,昨天的那伙流贼见攻打不下,竟然又引来了另外一伙流贼的加入。 车外乌泱泱的汇集了差不多五千人,而他们只有不到一千人,可以凭借的也只是运粮车和粮食垒砌堆迭而成,不足两人高的矮墙。 洪承畴绝望了:“难道这里就是我洪承畴命陨之地了吗?!” (本章完) 第36章 冲咧!抢粮!死了算逑! 第36章 冲咧!抢粮!死了算逑! “参政大人!贼军有炮!”卫所百户官惊恐地喊道。话音刚落,炮声即响起! 轰轰轰几声闷响,而后是沙沙沙细密如同雨点般的响声。洪承畴冒险抬头瞟了一眼,迅速缩回阵地内,他大声喊道:“不要怕!只是虎蹲小炮,打不穿我们的运粮车!” “大人!粮袋漏了!”突然有个人喊道。 沙沙沙,黄灿灿的粟米顺着粮袋的缺口流了下去。 “额滴乖乖,恁多粮食咧!”一名流贼士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呢喃道。 “冲咧!抢粮!死了算逑!”流贼陷入疯狂,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就连流贼首领也号令不住。 “顶住!”洪承畴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就连他自己的大腿都在颤抖。 呼哧!一杆猪肝色的长枪从车阵的空隙刺出,一名流贼士兵正迎面撞上。长枪从脖子左侧穿入,紧贴着颈椎穿出,大股大股的血液从他的口中涌出。 啵!地一声,如同从泥泞之中抽出一根木杆的声音,长枪从他的脖子上拔出。 流贼士兵下意识地伸手去堵,然而大量的血液却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流到腋下。他感到有点头晕,而后腿一软栽倒在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舀起一把粟米往嘴里送,却再也无力咀嚼。 咔嚓一声,后面的人一脚踩在了他的头颅上。他的牙齿在因干旱而变得梆硬的土地上磕碎,连着那把粟米一起被血水冲出。 椭圆形车阵张开如同刺猬一般,几百杆长枪不停耸动着,收割着外面这群流贼的性命,一如昨日那般。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维系太久,新的尸体压在旧的尸体上,很快堆成缓坡。长枪被尸体阻隔,再也无法穿出。 流贼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上了墙头,而后从粮车上方跳了下来,洪承畴的车阵防御彻底失效。 “参政大人,咱快跑吧!”最后的两名百户官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架着洪承畴开始跑路。他们指挥手下朝内拉倒两架辆车,所有人沿着溃口向外逃去。 好在流贼并不执着于杀死他们,之所以能够冒着巨大的伤亡冲上来,也只不过是因为太饿了。 流贼们冲进来以后,劈开粮食袋,直接抓着粟米就往嘴里塞。 嚼嚼嚼,牙龈被坚硬粗糙的粟米划破,焦黄松动的牙齿被磕掉,但他们不在乎。嚼嚼嚼,带血的粮食被艰难咽下,带着一股子铁腥味。 轰隆隆!!!马蹄声响起。 “官军来咧!”流贼们惊恐地呼喊道。 砰砰砰!一阵密集的火铳声响起,硝烟弥漫。一队骑兵撞碎烟雾冲了出来,被弹丸打中的流寇还在地上哀嚎,却被高速疾驰的战马无情地踏成肉泥。 有行伍经验的流贼一丁点抵抗的心思都没有,见到骑兵杀来的一瞬间,抛开同伴就是一个字:逃! 一名骑将将铳杆倒提,借助战马的速度,待抵近贼军之后他将铳杆斜向上上撩起。只见碗口大小的三眼铳管与流贼的脑袋相撞,就像用锤子敲鸡蛋。一声闷响之后,这名流贼的颅骨直接被敲碎,整个人倒飞着倒在地上。铳管上,白色的脑绽放在血色之上,显得尤其恐怖。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上千官军骑兵围绕着粮车阵来回冲杀,基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流贼们四散奔逃,然而他们吃干净了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骡马自然是没有的,又如何能够躲避这一场追杀?! 运粮兵呆愣在原地,一脸惊骇地看着这场杀戮的盛宴。 “俺降咧,别杀俺!”有流贼跪地求饶,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毫不留情的屠刀。他的头颅冲天而起,看着自己跪倒在地的无头尸,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一个时辰以后,明军的骑兵陆陆续续从远处返回。每一个骑兵的战马两侧都挂满了头颅,士兵们喜气洋洋的表情和那些表情狰狞、滴滴答答流着鲜血的头颅,一起构筑成了一幅诡异恐怖的画面。 洪承畴整理了一下官袍,行一叉手礼道:“这位将军,在下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此番幸得将军搭救,不胜感激。” “制台折煞末将!某乃延绥副总兵杜弘域,奉朝廷之命解延安府城之围。”杜弘域侧身避礼,拱手道。 “本官奉巡抚之命为延安府城送粮,与将军当属同路。”洪承畴闻言目光一闪,沉吟片刻说道。 杜弘域笑了笑,也很给面子地说道:“如此甚好,制台可与末将同往。” “如此便仰赖将军了。”洪承畴非常感激地说道。 洪承畴等人将散落的粮食装车,但最后却没能将所有的粮食找回。空出的十几辆运粮车,刚好可以用来装载杜弘域所部的首功。运粮车运着大量的人头,朝着十里外的延安府城行去。 此刻的延安府城下,尸体堆积如山,流贼们并没有收拾同伴尸体的想法,只是将他们的衣物扒光,将死者少得可怜的财物捡走,任由尸体光着个腚发臭,乳白色的蛆虫看起来像米粒,争先恐后地从死人锭眼里钻出 城外臭气冲天,气味甚至重到了辣眼的地步,城头上的兵丁被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久攻不下之下,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流贼大军四分五裂,本来他们的成分就不一样,延安卫的叛军即使选择和他们合作但又怎么会真的看得起这群流民呢,双方之间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 农民起义军的首领王二也因为个人威望不足,在扩充了队伍以后反而丧失了绝对领导权。而在攻城受挫以后,他的命令更是被各方当成了笑话。 其实如果不是有人内奸出卖,这样的大城又怎会轻易陷落呢?流贼虽然声势浩大,却连像样的攻城器械都没有,仅有的几门佛郎机炮轰在宽厚的城墙上连个凹坑都留不下。蚁附攻城也不是这群组织散乱的流民可以玩得起的, 延安府知府朱童蒙的官声还算不错,素有刚介之名,颇得百姓敬重,文才与武略兼备。在他的带领之下,延安府城还真的守了下来。但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最大的难题已经不是守城,而是缺粮,和瘟疫! (本章完) 第37章 陕北大捷!!!西南大捷!!! 第37章 陕北大捷!!!西南大捷!!! 陕北大捷,我军大胜叛贼,斩杀逆首王二,破贼万余!!! 西南大捷,我军歼敌五千,斩杀逆酋奢崇明,安邦彦跪地祈降!!! 九月十二,一日内捷报频传。大胜的消息振奋了整个北京城的官员和百姓。来自西南和西北的捷报,通过官驿递至朝廷。早朝时,皇帝主持“宣捷”,命人当庭宣读捷报内容。捷报被抄写放大成“露布”,张挂于京师九门一侧,供全城百姓瞻仰。 朱由检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晕乎乎,心想:“我大明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陕西那边他做了安排可以理解,奢安之乱不是一直到崇祯三年才被平定吗?他甚至有些病态地下意识以为这又是一次卑鄙无耻的掩败为胜,但看到无比详实的战报,战报上大明军队那惊人的斩获和微乎其微的伤亡,无不证明着这是两场不折不扣的彻底的大胜。 因为这两场大捷都来得太过突然,甚至都没有朝廷派遣御史和监军,秦良玉和杜弘域在捷报中请求兵部尽快派遣官员去验功,显然是信心满满,并非是杀良冒功。 兵部官员的嘴角都裂到后耳根了。礼部也来凑热闹,希望皇帝去太庙告捷,国家大事唯祀与戎嘛。只有户部尚书苦着个脸,按照大明首功制,这十几万两赏银到底怎么样才能拿得出来?这两个杀胚,省着点杀不行嘛? “陛下,朝廷应该调遣川蜀白杆兵和杜副总兵的骑兵入辽,携大胜之威一举收复辽东!”辽东道监察御史激动地高呼道,然而迎来的却是包括皇帝在内诸多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不过体谅到他“东人”的身份,渴望收复家乡也不是不能理解,更何况今天大喜的日子,也不好批评他。 不过秦良玉是个老实人,将奢崇明叛军遇袭受惊之后炸营自相残杀殆尽的情况如实告明,没有吹成是自己率军斩杀的。毕竟零比五千多的伤亡率实在太过离谱,离谱到戚家军都做不到,她也不好意思拿来吹嘘。 于是,关于她的军功应该怎么算,朝廷发生了巨大的分歧。说到底还是穷的,户部坚持不能按照正常斩杀来算,毕竟秦良玉这个太取巧了,最多按照三分之一的人头算。 勋贵们不乐意了,虽然嫉妒得不行,但还在自发地开始维护起自己这个武将群体的利益。要是战功总是被随意打折,这还得了?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是英国公张维贤,他揪住户部尚书郭允厚的衣领,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砸在老头的脸上。定远侯邓文明紧随其后,一面抱住张维贤的大腿劝他不要冲动,一面暗中观察着皇帝的表情,发现皇帝一脸乐呵,于是把张维贤又往前推了推。 “取巧?!怎么不见你郭尚书半夜带兵爬上沈阳城头,斩杀奴酋,取巧一个给陛下看看?!”张维贤一脸讥讽地说道。 户部尚书郭允厚也不是吓大的,表示全算也可以,但是户部没钱,兵部的马价银要拿出一部分。皇帝也不能美美隐身了,他知道最近皇帝监守自盗卖宫里的家当,如今是有钱了的。 看他们争得那么激烈,朱由检还以为是有多少钱呢,结果兵部说西蛮的头才值十两一颗,五千个人满打满算也才五万两。干脆他大手一挥,全部从内帑出得了。这下兵部不干了,皇帝你想干啥?收买大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朝廷的兵,不是你皇帝私兵,皇帝你还是跟你那几万老弱病残锦衣卫玩去吧。 兵部尚书凑上前踩了郭允厚一脚,其他的几部尚书也跑上来将两人拉开。都是二品大员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啊!最后他们咬咬牙,还是凑出了十万两银子给秦良玉,五万两是首功赏银,另外五万两是因为斩杀贼酋、迫降安邦彦的奇功。 而后就是讨论秦良玉的个人封赏了。秦良玉如今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再赏就只能是正儿八经的爵位了,不能用诰命来糊弄人家了。但是给女子封爵这是前所未有的,遭到了强烈的反对。这下子,文官和勋贵站到了一块儿,他们觉得可以把战功度让,给秦良玉的儿子封爵,但不能封她本人。 不过在封爵这件事上,皇帝有绝对主导权,道君皇帝都能心情一好给一堆早就被夺爵的开国勋贵后人恢复爵位,朱由检自然也可以做到。 一般来说,爵位这种东西只是因为皇帝本人小气才不愿意封,再说了,人家秦良玉又不是战功不够,只是性别上有点分歧而已。 万历帝打破了“土司世袭需男性继承人”的惯例,直接敕命秦良玉接任石砫宣抚使;天启帝封秦良玉做总兵,特批其“自筹粮饷、整备防务”。老朱家爷孙两代都很喜爱秦良玉,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朱由检于是大手一挥,封秦良玉为忠贞伯。不过因为不想太过刺激这群浑身散发着酸溜溜气息的勋贵,朱由检没有赐给秦良玉“铁券”,她的爵位不可世袭,如此,大家反对的声音倒也没有那么的剧烈了。 关于要不要接受安邦彦投降,朝堂上并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毕竟安邦彦之前有过多次降而复叛的先例,信誉早就透支完了。 但是赞成派也有自己的理由:上一次朝廷让人家自裁,承诺不杀他的家人,哪有这样招降纳叛的?这不是自己逼迫人家造反嘛!而且现在朝廷缺钱,奢安之乱闹了那么久,西南叛乱闹了那么久,几个省的税收都填进去了,朝廷应该见好就收。 就算他叛乱,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镇压呗。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想办法趁着老奴刚死、皇太极在辽东接连受挫的大好时机,朝廷集中精力一举收复辽东。 遇事不决就票拟,票拟不满意就留中不发,朱由检打断众人争吵,继续推动朝会的进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跟媳妇们分享喜悦了,不想跟这群老东西在朝廷上扯淡。 杜弘域也是个老实人,虽然号称破敌万余,但报上来的贼头只有三千颗。而且乱民不值钱,只有青壮算钱,还只有五两银子一颗。 杜弘域送来的说是捷报,一封捷报有半封的内容都是在诉苦的,说朝廷欠了他们二十三个月军饷没发了,他们延绥镇士兵快饿死了,希望朝廷快点发钱,他的捷报是用来讨饷的。 户部的意见是,赏钱可以给,给仨瓜俩枣打发一下就可以了。但军饷嘛,你延绥镇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朝廷的难处呢?! (本章完) 第38章 朕今夜要跟绾绾抵足而眠! 第38章 朕今夜要跟绾绾抵足而眠! “嫂嫂,西南大捷,贼酋奢崇明伏诛了!”朱由检仰着头,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张嫣很久没有看见过朱由检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了。奢安之乱她也是知道的,天启元年,先帝刚刚即位就遇到这场叛乱,直到驾崩也没有完全扫清。 先帝病重的时候都不忘咨问西南的战事,拖着病躯翻看战报到深夜,不时摇头叹息。如今却被他的弟弟给解决了,倘若先帝有在天之灵,也会为他感到欣慰的吧?先帝临终前说“吾弟当为尧舜”,没准真能一语成谶呢。 “臣妾恭贺陛下,陛下万胜!大明万胜!”张嫣颇为宠溺地看着朱由检说道。 爽到了!朱由检呲着个大牙傻乐。他感觉距离自己的躺平大业的成功又进了一步。虽然文臣很拉胯,但是武将能干啊,只要定时投喂一下就能所向披靡。这场大胜给了他信心,也让他这些天极大的焦虑和压力得到缓解。 朱由检上前,带着她转了一圈,然后放回原地,张嫣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整得有些迷糊,还没回过神来,朱由检就一溜烟地跑了。张嫣站在原地,颇有些哭笑不得。 而后,他跑去在周皇后脸上吧唧了一口。周玉凤擦干脸上的口水,一脸的蒙圈。朱由检兴奋过头,都忘记告诉她事情的缘由了。 一路溜达到了储秀宫,孙世绾正在提笔书写。她的字迹不像一般女子娟秀,反倒是有股金铁之气。朱由检蹑手蹑脚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搂住。孙世绾条件反射般迅速擒住朱由检的手臂,差点让他倒飞着摔出去。 好在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收了七分力气,只是将朱由检拉了一个踉跄。虽然心中有些恼怒,但她总不能责怪皇帝吧?她只能忍着委屈,低头认错,恳求皇帝恕罪。 朱由检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事情确实是他做得不妥,怪不到孙世绾的头上。他有些惊讶于孙世绾的力气,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真的能拥有这般巨力。 朱由检目光灼灼地看向孙世绾,把孙世绾都看得脸红了。而朱由检则是好奇:在孙世绾的这身襦裙之下,到底有着怎样惊人的身材?有没有腹肌? “绾绾,咱们打了胜仗!”朱由检说完,直接把战报拿给她看。孙世绾谈吐不凡,朱由检也有些好奇她到底学到了其父的几分功力,要是跟武媚娘一样可以给他处理政务,岂不妙哉?后宫干政?!我去,大明都快完蛋了,还管得了这些?!武则天也是在皇帝死后才篡位的好吧! 孙世绾没想到居然能在奏报里看到自己的偶像秦良玉。她捧着捷报,一时竟看得入了迷:“原来白杆兵还能用长枪来搭梯子,夜袭可不是一般军队可以做到的……好想亲自拜会一下秦总兵,亲自向她讨教啊!” “绾绾…绾绾?!”朱由检叫她两声不应,不得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这下孙世绾终于反应过来了,又是一阵认错。朱由检忽然觉得这女子挺呆的,难道是他想岔了?! 朱由检不甘心到手的武媚娘就这样跑了,于是决定再考校一下孙世绾,他随口问道:“绾绾,你觉得应不应该接受安邦彦的投降呢?” 孙世绾惊讶抬头,看着朱由检,内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动了起来。自幼熟读诗书,各种历史典故她信手拈来。父亲说大明后宫不许干政,但是皇帝现在不就是在主动践踏这条禁令嘛? 虽然皇帝长得挺不错,她也挺喜欢,但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只能占据她内心很小的一部分。孙世绾并不是很看重这种东西,所以对于妹妹孙世绣的争宠的小动作才会表现得那么反感。 “我觉得应该彻底剿灭安邦彦!”孙世绾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何?!”朱由检有些惊讶地问道。做选择题很简单,但表现得不一样却能折射出答题者水平的差距。是犹犹豫豫,还是应答果决,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 “陛下,安贼奸滑,朝廷无事便低伏作小,等到朝廷忙于辽东大战而分身乏力之时,便会立即起兵反叛。如此反复卑鄙之小人,如何能饶恕? 安贼不仅应该剿灭,且应当从速!陛下,如今建奴虽受挫,但两年内必将卷土重来。如今四海升平,当清扫寰宇,否则届时分身乏力,将会使大明陷入南北夹击的窘境!” 见孙世绾说得头头是道,朱由检也严肃了起来,不再用一种俯视的态度跟她交流。 必须承认,孙世绾是值得他坐下来平等讨论的伙伴。论起见识,朱由检或许更广,但真的实操起来恐怕是比不上孙世绾的,毕竟人家是孙传庭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家学渊源,是真的知兵,而朱由检只知道谁比较能打。 “奢安叛军自天启四年便被朝廷大军击败,为何到今日还未剿灭?”朱由检问了个更深入的问题。 孙世绾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其一是因为朝廷不占地利,不得人和。西南多高山沟谷,林木繁盛,多瘴气,叛军一旦失利便往深山躲藏,朝廷大军难以将其找寻出来;人和则是当地盛传朝廷要取缔宣慰司而建立州县,用汉人官员代替土官,于是当地世袭土官恐慌,选择与朝廷对抗。 不过最直接的原因却是朝廷临阵换帅!我父亲曾扼腕叹息说,若是朱总督还在,奢安叛军早就灰飞烟灭了。张鹤鸣不通军略且包藏祸心!” 说完,孙世绾眼眸微抬,悄悄观察着皇帝的反应。她的话很出格,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皇帝训斥的准备。 然而,朱由检却是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感慨道:“绾绾,真乃吾之子房矣!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虽然带着部分演的成分,但朱由检却是真的觉得自己捡到宝了,终于有个可以跟他商量事情的人了,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面对朝廷一大堆人精他也是很累的。 朱由检歪嘴一笑,牵起孙世绾的手说道:“朕今夜要跟子房抵足而眠!” (本章完) 第39章 什么抢,借,咱这是借! 第39章 什么抢,借,咱这是借! “姐,你太过分了!不让我做,自己却躲起来偷吃!”孙世绣气得小脸通红。 孙世绾眼神微微躲闪,但还是硬气道:“你想多了,我昨夜只是与陛下谈论事情,并非你想得那样。” “呵,孙世绾,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已经十五岁了!谈论事情需要关着门、熄着灯谈吗?谈论事情需要躺在床上谈么?!”孙世绣越想越气,并非吃醋,只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但我们真的只是在清谈啊……”孙世绾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除非你让我验身!”孙世绣梗着脖子说道。 孙世绾闻言表情一冷,道:“咄!信与不信,随你便罢!” 说完,孙世绾转身回屋。孙世绣急忙跟了上去:“唉,姐,你别走,给我说清楚!” “嘭!”木门轰然关闭,孙世绣吃了个闭门羹,她的鼻子差点一寸就被砸到了,于是她更生气了。门内,孙世绾脸蛋发烫,心中满是无奈。这是皇帝要的,她也不想啊!现在妹妹怕是恨极了她。 朝会上,清流官员开始弹劾五省总督张鹤鸣,这群人是朱由检让魏忠贤找的。 朱由检查阅了张鹤鸣的档案,发现他的履历居然非常丰富:镇压过苗民作乱,干过陕西三边总督,当兵部尚书的时候打压熊廷弼、重用王化贞。 王化贞弃广宁城逃跑后,为了赎罪自请出任辽东经略,却拖延了十几天才到任,到任之后也是一事无成,这种人居然在后面又能当上五省总督?!不得不说大明的朝廷是有点幽默的。 朱由检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菜还是坏,但他不需要分清。管他是无能也好,故意也罢,把他撤掉就好了。想当官的蛤蟆难找,人多的是! “张鹤鸣老而不死,先失广宁,又败于辽东,如今总督西南,将原本的大好局面破坏殆尽:遵义失守,贵阳城破。这样的尸位素餐之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臣请斩张鹤鸣!” 大明言官说话一向毫不留情,这战斗力看得朱由检都有点心惊肉跳。这正义凛然的样子,谁能看得出这家伙是阉党啊?! “张总督劳苦功高,辽东事难,又怎么能全怪他呢?至于西南,如今不是形势大好么?这难道没有张总督的功劳吗?”有人于心不忍,为老同志辩解道。 “西南大捷是秦总兵用命,与张鹤鸣何干?窃人功勋,相鼠无皮,胡不死乎?!”言官不依不饶。 “咳,陛下,张鹤鸣乃是由于朱燮元丁忧,不得已顶替。仓促上任,加之其对于西南军务不熟悉,虽有瑕疵,却也并无大过。臣以为不应为此苛责,否则恐寒了众臣之心啊。”首辅黄立极出列说道。 “张卿年事已高,西南多瘴气,我看不如允其致仕罢。什么功啊过的,就不要追究了。五省总督继续由朱燮元担任,命其夺情起复,继续剿灭安氏叛军,诸卿以为如何?”朱由检和颜悦色地说道。 黄立极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事情怪怪的,好像有哪不对,一时之间却又悟不出来,只得退回原位,不置可否。 其他的人却没有想那么多:看着张鹤鸣要遭,皇帝却还挺有人情味地不予追究,虽然丢了官职,但这样的结果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要知道,当初熊蛮子因为经略辽东不利,可是被传首九边了啊! 于是众臣出列高呼:“陛下圣明!”同意了皇帝的处理方案。 不过,明明是西南的事情,却把朝堂的议题给引到了辽东上。两场大捷不仅给了朱由检信心,也给了大明群臣自信。“赢学家”开始冒头,高呼收复辽东,让大明再次伟大! 关于经略辽东的人员,又成了争议的焦点。原辽东巡抚袁崇焕一气之下辞官回了广西老家,辽东经略王之臣因为跟袁崇焕闹矛盾,早就被召回了。现在的蓟辽总督阎鸣泰上任数年无所作为,根本就无力承担收复辽东的重担。而且有传闻他给魏忠贤建立生祠七处,这是群臣所不能忍的。 辽东经略的人选,朱由检属意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不过,廷推的结果却选出了孙承宗、王之臣、袁崇焕、朱燮元,其中孙承宗和袁崇焕的呼声最大。而孙承宗、朱燮元一个是三边总督,一个准备复任五省总督,所以人选似乎就只剩下了袁崇焕了。朱由检算是知道原本的袁崇焕是怎么上位的了。 但是他在知道“己巳之变”的前提下还选袁崇焕,怕是脑子有坑。于是朱由检不允,他将名单打回,要求重新廷推。这一次,王在晋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廷推的结果上,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袁应泰。 那就王在晋了,朱由检拍板。 众臣皱眉,王在晋可是保守派,陛下这是小富即安、无有进取之心啊!众人都感到有些失望。 西北部,陕北的民变并没有因为延安城下的那一场大屠杀而偃旗息鼓,反而因为这群人被打散以后各处流窜,如同点燃了星星之火,使得陕北的民变更加严重了,甚至波及到了山西、甘肃、宁夏等地。 西安城外,洪承畴身上穿着崭新的大红官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不久之后,一辆囚车咕噜噜地从城门驶出,囚车内正是洪承畴原本不得不仰其鼻息的原陕西巡抚胡廷宴。 洪承畴脸上还带着伤口,伤口刚刚结痂,但他的眼神却非常明亮;而胡廷宴毫发无损长得白白胖胖的,眼神却是灰败的。洪承畴招了招手,让囚车在面前停下。 “胡廷宴,你有想过你会有今天么?”洪承畴笑问道。 胡廷宴有些迟缓地抬头,看了洪承畴一眼,桀桀一笑,说道:“洪承畴,不要得意得太早,殊不知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陕北的这趟浑水,不是那么好淌的!” “我洪承畴不是你这等无能之辈!”洪承畴面色不变,淡淡道。说完,他摆了摆手,让押运囚车的士兵将胡廷宴拉走。 延绥镇,士兵们终于等到了朝廷发饷,可惜欠饷二十三个月却只发了两个月!朝廷不会想就用这点银子就将他们打发了,然后将之前的帐一笔勾销吧?!士兵的怨气极大,总兵官杜文焕都快要弹压不住了! “陛下口谕!”太监曹化淳见局势不妙急忙喊道。好在现在的皇帝还是有点威慑力的,众人慢慢安静了下来。 曹化淳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大声喊道:“陛下说了,朝廷没钱,都被那帮狗东西给贪掉了,朕一顿饭才吃三个菜,只娶了三个婆娘,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不吃饭就会死,你们怎么那么死脑筋,没有军饷没有粮吃,难道不会跟当地的富户借吗?!去罢,不肯借就打一顿,不要闹出人命,不要说是朕让你们去做的,钦此!” “曹公公,这,这真的是陛下说的?!”延绥总兵官杜文焕人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呐,这是陛下手谕,”曹化淳递给杜文焕一张盖了印的字条,而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陛下让你约束好手下,抢钱可以,尽量不要伤人,如果有人弹劾你的话,陛下一概留中不发,当做没看见,懂了吗?” “明白,明白!”杜文焕连连点头,而后他掏出一包银子塞给曹化淳说道,“小小心意,还请公公莫要嫌弃。” 曹化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还是把银子塞了回去说道:“不必了,你们军中更需要钱,留着吧。” 台下: “娘咧,这皇帝说人话咧!” “恁瞎咧咧,皇帝不说人话难道说鸟话乜?!” “管他什么话,皇帝让俺们抢富户,这话中听,俺爱听。” “什么抢,借,咱这是借,莫要污蔑皇帝。” “借了要还么?!” “俺们当兵的那么穷,拿甚么还?!不还!” (本章完) 第40章 朱由检怕死,文官们也怕死,老朱家的 第40章 朱由检怕死,文官们也怕死,老朱家的皇帝是有前科的! 十月中旬,四川白杆兵自石柱出发,向西北入陕,穿越关中平原后东入山西,自晋南向东北挺进,越太行山入河北,经保定抵京畿地区,全程四千里,历时一个半月。 长时间远距离的极限行军,让这支军队疲惫不堪:他们脚上穿的草鞋新旧杂错,显然是在路上临时编的;纳底布鞋被他们背在身后,舍不得穿。 历尽艰辛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马祥麟的心情却并不好。离家千里、前途未卜,任谁来心情都不会太美妙。这种不满,在几天后,他在北京城下吃了个闭门羹以后,达到了顶峰。 京师城门紧闭,城头上驻军如临大敌。朝廷的人都懵了,因为兵部并没有下达调兵的命令,而马祥麟可一点也不像是要造反的样子。那么结果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这三千白杆兵,是皇帝私自调来的。这是在干嘛?皇帝想要造反吗?! 四位阁臣联合六部尚书叩阙,将正在太液池垂钓锦鲤的朱由检拽了出来。 “哦,你们说白杆兵啊?没错,是朕调来的。这不是打了胜仗嘛,先帝曾为奢安之乱呕心沥血,白杆兵斩杀了奢崇明,我让他们来给先帝抬棺,以求告慰先帝,很合理吧?”朱由检淡淡道。 阁臣李国棤心中冷笑:合理?!捷报上明明记载,九月七日马祥麟还在与其母秦良玉夜袭遵义城;京师九月十二日才收到的捷报,就算是用八百里加急传旨,如今也才十月十五日。难不成这白杆兵是插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这调兵的命令,分明是早就送出去了。按照时间估计,恐怕是皇帝刚登基没几天就下令了。 “陛下,依祖制,应当以京营护卫京师,外兵入京是为违制。为先帝抬棺,自有大汉将军,何必调遣外兵?!”李国棤虽然心如明镜,却还是给皇帝留了几分面子,没有直接戳破他拙劣的借口。 “《皇明祖训》‘武臣不得预九卿事’,陛下忘记了汉时董卓乱政的教训了吗?”首辅黄立极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董卓?!不过是三千白杆兵尔,竟可比得上西凉的十几万大军了吗?!”朱由检冷笑道,“《大明会典》云:胜军,主将率军盛装入城,奏凯乐,携俘虏及缴获献于太庙前。尔等横加阻拦,是何居心?!” 自八月二十四日朱由检登基以来,大明君臣之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相处模式维系至今,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的今天爆发了最剧烈的冲突。 文官们极其厌恶皇帝的自行其是,他们对局势的失控感到恐惧。然而朱由检也不能总是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之上。他没有想到这群文官对于皇帝触碰兵权竟然敏感到了如此发指的地步,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谨小慎微的了,但还是迎来了如此剧烈的反抗。 不管怎么说,今天白杆兵必须进城,白杆兵不进城他这个皇帝怕是要落水了。 跟内阁辅臣以及六部尚书大吵一架之后,朱由检骑马张弓持矛,在亲军卫的簇拥下,强行刷脸给白杆兵打开了城门。 马祥麟懵逼了:皇帝亲自出城迎接,他什么时候有那么大面子了?!他这一路的怨气都化作了愕然和受宠若惊。 “臣,石柱宣慰使马祥麟叩见陛下!” “免礼!马卿此番千里跋涉,鞍马劳顿,实是辛劳。”朱由检诚挚道。 说完,他把着马祥麟的手臂和他一起进了北京城。当天,三千白杆兵就接替了紫禁城的防卫,白杆兵成为了白杆卫,马祥麟任白杆卫指挥使,全权负责皇宫禁卫事宜;三千白杆卫三班倒,分三批轮流值守。 土木堡之变后,亲军二十六卫就只剩下了锦衣卫,与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其余各卫已并入京营,不再归属于皇帝直属禁卫军序列,在行政、人事、薪饷等全方面受制于文官。 夺权也就算了,文官掌控京营以后,京营战斗力急速崩坏,仿佛文官天然就是跟当兵的八字不合,恨不得把国家的军队给阉了。 自嘉靖以后,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员由廷推选出就已经成了惯例,武举变成了以文章策论定输赢,中举的基本全都是文官子弟。锦衣卫本来是勋贵的自留地,如今勋贵子弟只能在锦衣卫弄个虚衔,掌卫事的基本全部成了文官的人。 也不能说锦衣卫就完全废掉了,但他们肯定不算是皇帝的人。锦衣卫的职能本就不是专精于间谍事业,锦衣卫校尉只是为了解决京城权贵多,衙役卑微不敢管,而专门设置的高级衙役,干的是城管和派出所的活。 朱由检能够直接掌控的,就只剩下宫中四卫的这可怜的两千人。虽然宫中四卫隶属于御马监,由御马监太监执掌,其军官从内廷系统或勋贵子弟中选拔,但也依旧没办法保证绝对干净,相对于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白杆兵,他们的战斗力存疑。 白杆兵跟他不熟,说多忠诚肯定也是扯淡,但至少这群人相对于他来说是干净的,因为白杆兵没有理由去弄死他这个皇帝。朱由检就不信文官能够牛逼到把两千公里外的土司白杆兵都给渗透了,要是真的做到,那他也就认了,死了算活该。 至于忠诚,这玩意是可以培养的。上位者施恩本来就容易,要是这都拉拢不到人,那他活该去死! 这一晚,朱由检睡得很安稳,但京城里的很多人却睡不着了,宵禁对这群人来说形同虚设,内阁首辅黄立极的府邸烛光亮了一夜。 第二天朱由检照常上朝,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文臣们对于昨天的事情也没有再提,好像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他们这种默契才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 文官集团,这是个被当成是阴谋论而嘲笑的词汇,朱由检认为其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后世的公务员群体一样,不能捂着眼睛说看不见就是没有,要说其组织多严密不至于,但其行为逻辑却是趋同的,很容易就形成集体意识,对事物作出近似的判断和处置办法。 这个群体女性多了以后就会倾向于维护女性的利益,间谍多了就会出卖国家的利益。 而文官集团倒也没有那么玄乎,但肯定也是会本能地维护士绅利益的,毕竟“只有背叛自己阶级的人,没有背叛自己阶级的阶级”! 朱由检怕死,文官们也怕死,老朱家的皇帝是有前科的! 不过虽然这件事情闹得非常难看,但目前来说皇帝并没有血洗朝堂的倾向,也没有这个实力,所以对于皇帝的出格举动大家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才是熟悉的味道,大明的皇帝要是不整点幺蛾子,大臣们都要以为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傻子呢。 朱由检一向是很耿直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臣也知道皇帝在做什么,他也知道大臣知道他在做什么,一切都是明牌,堂堂正正的摒弃阴谋诡计的斗争!他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希望能够睡个安稳觉而已,这是多么朴素的愿望啊。 我感觉这章争议会很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我的这个解释,你们如果有不同意见就直说。 (本章完) 第41章 钱粮地屋给编制,再发个媳妇。 第41章 钱粮地屋给编制,再发个媳妇。 石柱土司是汉人土司,马祥麟的先祖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其父马千乘冤死狱中时,他尚且年幼,万历皇帝命他母亲秦良玉“代行宣抚使事”。 如今马祥麟已经晋为宣慰使,不过还是逃不过老母亲的血脉压制,石柱土司上下包括马祥麟自己都还是习惯听从秦良玉的号令。 石柱土司以马氏家族为核心,整合大山外六族与大山内七族,共同构建了“十三族屯兵”的耕战体系,其中汉人土人各半,相互联姻,高度融合,早已不分彼此。 而石柱的土家族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五溪蛮。五溪蛮曾经在马良的忽悠下,追随汉昭烈帝刘备一起讨伐东吴,参与了惨烈的夷陵之战。 朱由检在将石柱白杆兵转化成宫廷宿卫以后,还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这是一支自带加密语言的部队。白杆兵的士兵平时习惯用土家话沟通,能够听得懂汉话,但是不怎么会说。这就极大加剧了外界对他们腐蚀拉拢的难度。 他还直接让白杆卫围绕着皇宫北面的景山搭窝,这里属于皇城范围,原本京师三大营部分营址所在,作为皇宫防线的一部分,周围不允许有人居住,十里无人烟,进一步减少了白杆卫与外界的接触。 对于自己搞不定但又很憎恨的东西,人们往往喜欢使用精神胜利法。如今白杆卫有了几个别称:塌鼻军、哑巴卫、大枪兵。 以往皇宫宿卫大都挎着腰刀之类的武器站岗巡逻,如今的白杆卫夹着四米长的大枪巡逻,看着就非常有威慑力,让人不愿靠近。 站岗的时候,白色的枪杆高高竖起,有三个人那么高,看着非常带感。朱由检觉得自己都成“苏丹”了,再加上蜀人有白巾缠头的习惯,就更像了。 拉拢人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些:给钱、给地、给编制,再加上发媳妇,简直无敌了!媳妇这玩意朱由检还真发得起,宫女们性压抑得都快发癫了。一边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一边是被关了好些年的深宫怨妇,简直就是绝配。 北上的白杆兵大都没有家室。当初浑河一战,石柱家家缟素,如今皇帝又调兵,其实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父子参军的,父亲留下,兄弟参军的,哥哥留下,成亲有孩子的留下,被派来北京的就只剩下了一群年轻的光棍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不用上战场了,而是混成了皇帝亲军。虽然也还是回不了家乡,但这种结果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好了。皇帝亲军啊,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向嘎鲁,换岗了,你快去相婆娘吧,去晚了可就被人挑完了!”一名白杆卫士兵红光满面地走过来说道。 “我,我有点怕…”那名叫做向嘎鲁的年轻士兵踌躇道。 “怕什么,杀贼你都不怕,还怕女人?!我跟你说,这群姑娘一个个长得跟仙女一样,族长家的闺女都没有那么好看。咱们三千弟兄呢,不一定够分,错过了你后悔一辈子!”彭阿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向嘎鲁一听,也是急了眼,扛着大枪急匆匆往景山赶。 “向嘎鲁是吧,别紧张。听好了,皇帝说了,相婆娘要你们相互看对眼,不能用强。提醒你一句,想要妹儿跟你,首先嘴巴要甜。去吧,找到了跟你婆娘一起过来领婚书。” “旗长,俺不会说汉话啊!”向嘎鲁听说还要说话,一向嘴笨的他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会是吧,来,我教你,现在跟我学:‘我中意你;姐姐你长得真俊啊;俺会对你好的;跟俺好吧……’” 临阵磨枪,真到了上阵的时候,向嘎鲁脑子直接空白了。向嘎鲁一眼就看上了一个有些年岁的姐姐,他记得娘亲说过,找婆娘要找年纪大一点的,屁股圆的,好生养。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到人家面前,“我我我”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脸都红了。 好在年纪大的会体贴人,那宫女觉得向嘎鲁长得也算板正,虽然笨了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叫李玉娘,你叫什么?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吧?” “嗯嗯嗯。”向嘎鲁连连点头。 “你多大了?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是个老姑娘了,你真的愿意娶我嘛?” “嗯嗯嗯。”向嘎鲁继续点头。 “那我们去画押吧。”李玉娘继续说道。 “嗯嗯嗯。”向嘎鲁一味地点头。 “唉!”李玉娘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满是无奈,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木鱼疙瘩。 “向嘎鲁,十,十七岁。”他用手比划着说道,“姐,姐姐,我中意你,会对你好。” 噗嗤!李玉娘笑得眼泪都出来,最终还是她主动抓住了向嘎鲁的手腕,拽着他去领取了婚书。 “我,我这就有婆娘了?!”向嘎鲁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朱由检并不是直接把宫女给送出去了,她们还是要在宫里当职,每月轮休两次,每次三天,可以让她们回家造娃。这样就不是一锤子买卖了,而是让宿卫跟皇宫重度绑定,搞事情之前要想想自己的妻儿了。 至于害怕无法禁绝内外,让皇宫成了筛子?原来不早就成筛子了嘛,现在反而是做好的时候,白杆卫除了皇帝谁的面子都不给。出嫁的自然也并不包括朱由检以及媳妇们的贴身宫女。 考虑到其夫妻俩的特殊工作性质,后续还要给白杆卫配套托儿所、卫学。再过十几年,等这批娃娃长大,那就更不得了! 马祥麟没有来凑这场热闹,他已经有媳妇了,夫妻俩感情非常好,最关键是他们老马家也不知道怎么了,娶回来的这些媳妇一个比一个能打,皇帝想要送他两个宫女做妾,他愣是没敢要。 马祥麟很无奈,皇帝这一套整下来,他的这帮手下怕是不会再跟他回石柱了,真就是乐不思蜀了啊。皇帝也太不要脸了,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脚,都不避着点,呸,无耻! 朱由检给白杆卫的待遇是,每个人在景山有一小块宅基地,种地是没办法,但可以搭窝,宫里出建材,士兵们自己动手,相互帮衬着把房子建起来。 军饷每个月有七斗米,三两银子。装备坏了可以报修不用自己钱。白杆卫由皇帝直属,见官不拜,若是犯律,有司无权审理,朱由检就是要让其不受任何人胁迫。 (本章完) 第42章 保守派认为激进派太过保守 第42章 保守派认为激进派太过保守 “…陛下,依臣之策,遂可五年平辽!!!” 嗡地一下,朱由检整个人都懵了。看着台下王在晋侃侃而谈、信心满满,他甚至怀疑自己没睡醒,这一定是个噩梦吧?袁崇焕,我就知道是你!是不是你杀了王在晋、披上了他的人皮?!!! 本来朱由检把孙承宗支去大西北,就是不想继续他的辽东战略。什么关锦宁防线?那玩意分明就是关锦宁战线!防线上那个硕大的突出部,长得跟个茶壶泡泡似的,说这是为了防守?!谁信啊! 打不过,老老实实认输当个铁王八不行吗?人家大唐这种武德爆表的,都缩在睢阳城挨揍了一年;南宋死守襄阳,蹲在钓鱼城送走一个蒙古大汗,好歹活出了第二世。 真当大明还是当初远征蒙元的大明啊?时代变了好不好!倾国之兵能不能干死野猪皮不太好说,但是绝对能够拖死大明朝啊!没那个经济实力好吧! 孙承宗主政辽东四年,修复大城九座、建成堡垒四十五,练兵十一万,看似成绩斐然,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四年时间耗费白银两千多万两,人力物力无数,直接把大明朝的经济给干垮了! 陕西为什么叛乱?辽饷都收到天启十七年了!当然,这样说略有亿点点夸张,但辽饷加征、朝廷财政赤字是不争的事实。 朱由检一上台,就要面对的是九边高达六百万两白银的欠饷!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有一百多万饥肠辘辘的士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抓着他的曳撒裙边,问他啥时候发饷,问他:“皇帝,你凭什么差饿兵?” 睁开眼,就是户部尚书郭允厚两手一摊,告诉他:“陛下,户部真没钱了!这账臣是真的算不过来,不如加辽饷吧……” 扭头就看见陕西几百万饥民,红着眼睛、手上拿着锄头钉耙,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真傻,真的!难怪当初老王头当初那么欣赏袁崇焕,天天给他表功,原来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朱由检简直都快要哭了:老师孙承宗是激进派,他以为的保守派王在晋比激进派更激进,合着朝廷上下,真真的保守派就只剩下他这个皇帝了啊!坏了,他真成孤家寡人了! “王尚书,你当初与孙师争论经辽事略,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朱由检苦涩地提醒道,渴望事情能够有所转机。 然而他这么随口一问,直接把老头给整哭了,如今六十六岁的王在晋红着眼说道:“忆当年世事之艰,直堪泪下。熊王入关,辽兵溃,溃人众挤轧,关门不得阖者四昼夜,此时已无关矣。 廷推经略,无人敢任,国家养士二百五十年,无人肯赴国难,不几辱朝廷而羞当世乎? 晋愿以身殉,为国心殷,单车就道,守前屯、宁远等处。遂招集散亡,整修废堞,收复关前之弃地,联属海外之孤军,救负固之氓以保前屯,置更番之卒以守宁远,运海岛之储糈,饱我士伍,市辽西之窖粟,济我边民。 臣昔年固收山海关之策,乃是因我军丧师,三军丧胆,我势弱而建奴势强,此等绝境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世殊事异,如今我大明城池完备,兵多将广,又在广宁、锦州接连挫败了建奴,如今正是士气大涨之时。陛下,我大明与建奴攻守易形了,寇可往,我亦可往!” 然而,老头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没有点燃朱由检的热血,反而让他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凉。 王在晋的意思是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局势太难了,朝廷军队被打垮,残兵败将收集起来也根本无力应对努尔哈赤的进攻,所以他才提出保守战略,但是现在局势变了,如今优势在我。 他想法是让皇帝支持他跟建奴打一场战略大决战,把全国能打的部队都调过来,包括现在皇帝的心头好,宫里的那三千白杆卫。 他觉得辽东的事情拖延得越久,对于朝廷就越是不利的。他听在南京的朝鲜番生说,现在建奴那边已经开始饿死人了,建奴无法冲破辽西防线劫掠大明,就只能往东西两个方向抢劫蒙古人、敲诈朝鲜人。 丁卯之役以后,朝鲜被迫签订江都之盟,要求朝鲜与其约为兄弟之国,向建奴缴纳岁币,开放互市,并承诺不再支援大明。 朝鲜国主李倧说,金国是朝鲜的兄长,但大明是朝鲜的父母,要他跟大明断绝父子关系,他“宁可以国毙,断不敢从”。 然而,朝鲜国主虽然忠心耿耿,但是国内的大臣很多已经胆寒,背着国主跟建奴勾勾搭搭,全然不顾他这个国主的命令! 王在晋认为,现在的朝鲜跟蒙古还在挣扎,朝廷必须派兵救援,与蒙古、朝鲜一起夹击建奴。要是对这两个小老弟置若罔闻,到时候他们彻底倒向建奴,那再想要收复辽东就更难了。建奴正值虚弱,大明蒸蒸日上,在正是反攻建奴,一举收复辽东的天赐良机! “壮哉,王明初,尔令我刮目相看矣!”首辅黄立极拍着象牙板赞叹道。 整个朝堂都沸腾了,少部分觉得不对的人,也只能站在人群里皱着眉头,不敢吱声。 赌国运,大明什么时候赢过?!朱由检没有被朝堂的风向左右,王在晋已经被他判了死刑,现在他整个人都麻了,因为淘汰掉王在晋以后,他都不知道要找谁经略辽东好了。 朱由检嘴角扯了扯问道:“王卿,那么依你之策需要多少兵马多少钱粮呢?” 王在晋闻言面色一僵,他不是不知道朝廷的困难,但他觉得只要能赢,咬咬牙撑下去是值得的,他小心地看着皇帝说道:“启禀陛下,每,每年需六百万两白银?合兵二十万即可。” 朱由检两手一摊说道:“不如你把朕卖与建奴,看能不能值三千万两银子吧。” 朝堂上火热的气氛也冷却了下来,王在晋刚从南京回来或许不太清楚,但是站在这里的朝臣们可是知道最近朝廷为了钱的事都闹成什么样了。还每年六百万?!大明朝一年所有税收加起来都没有六百万,大家就算不吃不喝全部把钱给他填进去都不够! (本章完) 第43章 贪图美色,枉顾朝政,塞言闭听,昏君 第43章 贪图美色,枉顾朝政,塞言闭听,昏君呐,昏君!!! “王爱卿呐,朕任你为协理京营戎政,你不是说要二十万大军嘛,你去练吧,什么时候练出来了再谈收复辽东。”朱由检笑眯眯地说道。 “陛下!”王在晋急眼了。 “朕乏了,今天的朝会就到此为止吧,退朝!”说完朱由检也不待朝臣反应,直接起身开溜,留下满堂公卿面面相觑。 “元辅,这是为何啊?”王在晋面色有些发白,神情恍然,惨白稀疏的胡须随着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明初公,放宽心,陛下并非不喜于你,只是……唉。”黄立极微微叹息,论资历王在晋比他还老,他停顿了一下,凑近了耳语道,“只是咱们的陛下似乎无有远志啊。当日廷推,初次并未有你,是陛下驳回,再次廷推才将你选上是。陛下选你,就是因为看中你的稳重啊,你今日之言,令陛下愕然,陛下如何肯用你?!” 王在晋恍然大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黄立极握住了他有些冰冷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陛下难道是要舍弃辽东乎?!”一个青衣小官原本正与好友窃窃私语,突然惊呼出声,虽然他压着声音,但是却还是引来了一众红袍大员的注视,然而大佬们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没屈尊与之攀谈。 青衣小翰林被一众大佬围观,后背汗都出来了,等大家把注意力挪开以后,他连忙拉上自己的好友混入勋贵队伍溜走了。 勋贵们才不管谁谁经略辽东呢,反正也轮不到他们武官,都是那群文臣争来争去。所以在皇帝退朝以后,他们也都第一时间跟着开溜了。吉祥物要有吉祥物的觉悟,早点下朝去勾栏听曲不好吗? “今上莫非真有弃辽之意?!”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昔年高皇帝提剑定中原,成祖五征漠北,何曾以退缩为策?辽东者,京师之咽喉也!建奴据辽阳、屠广宁,若放任其坐大,他日铁骑叩关,居庸关能挡女真劲骑乎?”另外一人皱着眉说道。 “是极,宁远、锦州如利刃出鞘,正插建奴肋下。今其国中大饥,蒙古与朝鲜皆怀二心,此天亡后金之时!若此时退缩,士气一溃,再无复振之日!”兵部的官员附和道。他觉得刚刚王尚书的平辽策很好,即使耗费钱粮颇多,缓一缓便是了,五年平辽可以改成十年平辽的嘛。 “若弃辽东,恐辽士民寒心呐!”辽东道监察御史悲声疾呼,他才是最伤心的一个,他的老家就在辽东,如今却有家难回。听到群臣的论调,对于圣意的揣定,他的心都要碎了。 “臣等正欲死战,奈何陛下先降?!” “先帝呕心沥血为图收复辽东,今上对辽东弃之不顾,如何面对先帝在天之灵,吾等身为臣子不能坐看陛下背负弃地骂名,正应犯颜直谏,以图陛下回心转意,吾决心叩阙,诸君可愿同往?!” “壮哉,合该如此,吾愿往!” 刚刚回宫的朱由检还在心烦意乱,让太监泡上茶还未喝上两泡,却听闻了群臣堵在乾清门闹事的消息,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魏忠贤?!” “臣在!” “你带一队净军驰援白杆卫,不许伤人!天天叩阙,没完没了,扰得朕心烦。”朱由检阴沉着脸说道。 “喏,臣这就去办。”魏忠贤佝偻着腰说道,他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多问了一句,“陛下可有口谕?” “唔,你让他们上你那报名,看一下谁中午不打算走的,也好让光禄寺给他们准备饭菜。”朱由检淡淡道。 “是,陛下!”魏忠贤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皇帝是会埋汰人的。 乾清门外,一队白杆卫长枪放平守在门前,一个寒光凛凛的枪尖抵在了内阁首辅的鼻子前,再向前一寸就见血了。 “混账,你一个臭丘八竟敢对元辅大人无礼?!”有人怒斥道。 然而向嘎鲁只是翻了个白眼,心想:“尔母毞的谁啊,元辅是什么东西,我又没吃你家大米,凭什么听你的?!俺们白杆卫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听到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向嘎鲁把枪尖往上抬了三寸,直接对准了黄立极的眼睛。黄立极心生畏惧,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他的心中愤恨不已,之前他们要见皇帝,谁人敢拦,如今换了这群蛮兵,一点规矩都不懂,实在是太可恨了。 不久之后魏忠贤来了,他阴阳怪气地传达了皇帝的口谕。 听说皇帝又要请吃饭,还他娘的是光禄寺的饭,不少人面色发白,机灵一点的不动声色地退至众人身后,准备找机会撤离。看来皇帝今天是铁了心不会见他们了。 “岂有此理,昏君,昏君呐!” “贪图美色,枉顾朝政,塞言闭听,此乃亡国之君!” “昔日先帝大渐之时,言‘吾弟当为尧舜’,今陛下所作所为如何对得起先帝的期望?” “住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诽谤君父,该当何罪?!”魏忠贤尖声怒斥道。 “魏阉,就是你蛊惑皇帝,我锤死你!” “奸逆,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别拦我,我今天就要清君侧!” 蹭!魏忠贤拔剑,对着白杆卫说道,“放他过来!” “你又是谁啊?”白杆卫看了魏忠贤一眼,撇了撇嘴,不为所动。 魏忠贤尬住了,不动声色地把剑插回剑鞘中,不过他的目的达到了,刚刚还叫嚣要打死他的那几个人,如今面色苍白,不敢吱声。 “来,签字画押!”魏忠贤带着手底下的太监军一个个找人签字,说是为了统计中午饭,但谁人敢签?!签了这玩意怕是会被秋后算账,家破人亡的吧?!群臣避之不及,作鸟兽散。 看着这帮人纷纷离去,魏忠贤面露不屑,就这样的货色也敢对他龇牙?!魏忠贤已经在心中谋算着怎么构陷他们了 “他们走了?!”朱由检躺在躺椅上问道 “启禀陛下,他们都走了,可依臣之见此事恐怕还没完啊,方才臣听到他们在怨怼陛下!!!”魏忠贤气愤地说道。 朱由检抬起眼皮子看了魏忠贤一眼,淡淡道:“随他们去吧,让人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陛下雅量!”魏忠贤夸赞道,然而他的眼底却闪过一丝不甘。 感谢:2127、8332、云转天明、凡尘信者、书外一人荣耀、2971、wwpp007、别惹大猫、大象踢飞、2746、2137…打赏的银两!!! (本章完) 第44章 劳资家大业大,输得起,就当是练兵了 第44章 劳资家大业大,输得起,就当是练兵了! 朱由检闭门造车想了好久,也没想到经略辽东的合适人选。像孙传庭、卢象升这两根大腿现在都还年轻,资历不够,难以服众;五省总督朱燮元倒是个不折不扣的战略大师,但是他是西南“定海神针”,现在还要处理奢安之乱的手尾。 抽调朱燮元,不知道西南又会冒出个什么妖魔鬼怪来。还有,南北方战争的烈度不可同日而语,抽调他来辽东,也有可能会水土不服。 朱由检明白,自己虽然不是个笨蛋,但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收复辽东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找三条腿的蛤蟆还差不多。 汉高祖曰:“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外,吾不如子房。”朱由检决定找孙世绾聊聊。 储秀宫,孙氏姐妹俩一静一动:孙世绾捧着戚继光的《练兵实纪》看得入迷,而她妹妹则在院子里舞大枪。 “陛下!”孙世绣看见皇帝到来,眼睛一亮,丢下大枪就缠了上去。朱由检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孙世绣心中酥酥麻麻的,肌理粟起,耳朵都红了。 “一身汗,去去去!”朱由检撩起孙世绣的裙摆擦了擦手,而后丢下她往屋内走去,留下孙世绣在风中凌乱。 “哇,皇帝你好偏心!!!”孙世绣泪眼汪汪。 “擦擦汗,别得了风寒,御医可不会治病!”话音刚落,一条巾从屋内飞出,精准地盖在了孙世绣的头上。孙世绾起身,看着这两人,感到一阵无奈。 “别理她,我找你有事。”说完,朱由检毫不客气地挤开孙世绾,坐到了她刚刚坐的位置上,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上来。 孙世绾身体一僵,视而不见,依旧站在一旁,说道:“陛下找民女所为何事?!” 朱由检翻了翻桌面上的兵书,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这本书可了不得,这是《纪效新书》的姊妹篇,是戚大帅教人怎么编练车营的。 而车营正是大明如今与野猪皮对掏,终于能够勉强稳住阵脚的关键。虽然也还是打不过,但比起之前一触即溃的局面,已经好转太多了。 孙世绾能够在众多兵书里找到这一本,说明她还是很有品味的,总好过某个说要参照《纪效新书》重练京营的国公不是?” “绾绾,你现在是蓟辽总督,你打算怎么收复辽东?”朱由检一本正经地问道。 “啊,我?!”孙世绾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子,颇有些哭笑不得。 “没错,朕是武丁,你现在是妇好。”朱由检肯定地说道。 孙世绾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束手无策,皇帝还是另请高明吧。 “妙哉,知我者绾绾也!”朱由检抚掌道。 “嗯?!!!”孙世绾一头雾水。 朱由检将今天朝会上的闹剧告诉了孙世绾。朱由检表示他也觉得现在大明根本没有实力收复辽东,能够守住辽西走廊和燕山防线就算不错了。但是现在大明朝廷上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一个个吵着要平辽、要跟建奴决战,搞得他心烦。 “陛下,依王尚书言,对于朝鲜国,我大明确是不得不救;至于西虏林丹汗,素来反复无常,则应慎重。”孙世绾轻声道。 “那依你之见,应当由谁来担任蓟辽经略呢?!”朱由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孙世绾闻言,面露茫然之色。 “算了,也是难为你了。”朱由检有些无奈。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真就指望完全依靠孙世绾就能够解决问题,他也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倾诉,多个人讨论,缓解一下压力而已。 孙世绾是聪明,但又不是生而知之,她又不了解朝堂的情况。哪怕是她父亲孙传庭,现在这个阶段的能力也是存疑的。人总是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的,除了挂逼韩信和霍去病。 看着皇帝失望的样子,孙世绾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门外,孙世绣蹲在房檐下,眼巴巴地看着朱由检,那小模样着实可怜。 朱由检向她伸手,孙世绣眼睛亮了,她一把抓住朱由检的手,飞快地蹦跶了起来。 乾清宫,朱由检正在翻看辽东旧档。 “陛下,俺手酸了!”她又一次被皇帝给耍了,沦为为给皇帝按摩的工具人! “累了你就回去吧,换你姐来。”朱由检淡淡道。 “哦~”孙世绣从善如流,正准备开溜,又听见皇帝说道:“本来我还想让你侍寝来着。” “嘎?!”孙世绣把刚踏出门槛的那只脚又缩了回来,默默站回到了皇帝的身后。 “你不累了吗?”朱由检憋着笑问道。 “累啊。”孙世绣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就坐下来吧。” “坐哪?!” “我腿上。” “这不太好吧……”孙世绣有些犹豫。 “找到了!”朱由检蹭地站了起来,“王承恩,拟旨,召前登莱巡抚袁可立入朝!” 老袁头可是渤海水师大元帅!他打造的登莱水师,是大明唯一一支可以夸口自己每一次都能摁着野猪皮打的部队。伏击、策反、收复失地,袁可立的战绩非常亮眼。 之所以朱由检没有第一时间想起他来,是因为朱由检以为他跟熊蛮子一样都挂掉了。要是熊蛮子还在,朱由检哪里需要想那么多,直接让老熊上就好了,甚至老熊工作之余还能帮他喷一下朝里的这些文官。 袁可立活跃的时期是天启早年,在崇祯朝基本没有什么声息。也是翻阅档案,他才发现原来老袁刚刚辞职不久,而迫使他辞职的正是咱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 朱由检无奈地看了魏忠贤一眼,要说人家文官骂他祸国殃民,还真没骂错啊!面对皇帝不怀好意的注视,魏忠贤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朱由检心中叹息,希望这一次召见袁可立能够得到让他满意的结果。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难道他这个皇帝自己上吗?恐怕还不如袁崇焕吧! 其实,无论是孙承宗还是王在晋,在战略上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代宗师,但唯独缺乏一线指挥的经验。而大明的敌人,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们几十年的战争经验远不是这些纸上谈兵的文官督师可比的。无论再怎么说,没有战绩就是他们两个最大的问题。 袁可立不一样,他是能够拿出实实在在的多次挫败努尔哈赤的战绩来的。五省总督朱燮元的战绩也非常亮眼,等东南事平,朱由检打算调他来辽东试水,既然戚继光都能从东南一路砍到山海关,没理由朱大总督就做不到。 “屮!老子家大业大,输得起,就当是练兵了!”朱由检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吼道。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孙世绣见皇帝接连抽疯,给吓到了。 “没事,肘,跟咱回寝宫看狸奴。” (本章完) 第45章 延绥巡抚孙传庭 第45章 延绥巡抚孙传庭 “陛、陛下,我想回去了。”养心殿内,孙世绣坐立不安。勾搭皇帝的时候她很勇,但真成功了反而怂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走了呢?”朱由检笑道。他已经很多天不近女色了,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怀疑自己当这逼皇帝到底有什么意义了。 “陛下,还没熄灯呢……”孙世绣眼睛扑闪扑闪地颤动着。 “熄灯做什么?朕要好好看着你。”朱由检撩开孙世绣的发丝。 “唔!”孙世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堵住了嘴。她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却发现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夜荒唐,弄到很晚。好在第二天休息,不用上早朝。日上三竿,两人悠悠转醒。 孙世绣趴在朱由检的胸口问道:“陛下,你那天晚上真的只是在跟我姐谈事情么?” 朱由检淡淡笑了笑,说道:“你猜。” “哎呀,陛下~你就告诉人家嘛!”孙世绣黏腻腻地说道。 “真的。”朱由检回答。 孙世绣眼睛都亮了,她高兴地说道:“陛下,那我先回去了?!” 储秀宫,孙世绣已经在孙世绾面前晃悠第三圈了,但是孙世绾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这让她不禁有些泄气。 “姐,你看我一眼!”孙世绣忍不住出声道。 如此,孙世绾才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平淡,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孙世绣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只能化作一腔的憋屈。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从屋内退了出来。 唉!等孙世绣走后,孙世绾才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怅然,从她妹妹进门的那一刻,她的书就没翻过页。 这书是看不下去了,孙世绾起身,出到庭院,拿起大枪开始练武。 “你今天就别练了,下去休息吧。”孙世绾看着自己妹妹说道。 “我不练,我就坐这里看看你。”孙世绣委屈巴巴地说道。 “你不是如愿以偿了么,干嘛这么垂头丧气?”孙世绾头也不回地问道。 “只是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孙世绣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觉得陛下还是最中意你,我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你,凭什么从小到大,大家都是更喜欢你?”孙世绣带着哭腔说道。 孙世绾翻了个白眼,说道:“陛下最喜欢咱爹,不是你,也不是我。” “啊?!”孙世绣懵了,甚至都忘记了哭。 宁夏固原县,三边总督府,曹化淳身着红色蟒袍,正在宣读圣旨。 曹化淳刚从延绥回京又被皇帝派了出来,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进过厨房了,当初做佳肴谄媚皇帝,成功是成功了,但皇帝重用他的方式好像有点跑偏了,他有些欲哭无泪。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惟社稷之安,必资柱石;疆圉之固,尤赖干城。原吏部郎中孙传庭,器识弘深,才猷练达。今延绥重镇,虏患频仍,特晋尔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 “看来陛下对伯雅很信重啊,恭喜了。”孙承宗很高兴地说道。 孙承宗上书向皇帝推荐孙传庭,本以为最多不过能够给他弄个诸如布政司参议之类的四品官,因为他之前只是做到五品而已。现在直接破格升任从二品的巡抚,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孙传庭拱手称谢,但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喜色。 “可是心怀忧惧?!”孙承宗抚摸着胡须说道。 “唯恐不能服众。”孙传庭回答道。 “我与那延绥总兵官也算相熟,可以修书一封,让他莫要为难你。且以老夫观之,伯雅之才,当个巡抚应当是绰绰有余的,何必妄自菲薄呢?!”孙承宗安慰道。 孙传庭谢绝了孙承宗的好意,他也有自己的傲气。莫名其妙沦为外戚,已经够让人诟病的了,他不想再借孙承宗的名和势了。 “你啊你……”孙承宗指着孙传庭,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着任命诏书一起带来的,还有他女儿的信件。孙传庭拆开信封,张牙舞爪的字迹映入眼帘。 孙世绾在信中说,皇帝对她们姐妹很好,刚到北京城的第一天,就带着她们去了锦衣卫训象所看象。 孙传庭看到这里微微皱眉,如今天下糜烂,皇帝怎能有如此闲心?!不过在看到大明有一头幼象诞生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丝丝笑意。 孙世绾说道,皇帝还特意吩咐尚膳监给她们准备醋,询问她们需不需要把米饭换成面食。 周皇后跟张皇后都很好,没有仗势欺负她们;在宫里也很自由,可以照常习武,皇帝弓马娴熟,就是武艺不太行。 当然,简单问候以后,孙世绾还给孙传庭传递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皇帝并没有清除阉党,如今魏忠贤就跟在皇帝的身边;朝廷的官员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动,阁老和六部尚书都没有换人;朝廷最近打了两场胜仗,西南大捷,五省总督却换人了;皇帝替换了宿卫,群臣哗然。 合上信件,孙传庭有些忧心忡忡,心想自己的闺女在深宫之中,如何能够将外廷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他怕的是自己女儿为了得到消息而坏了规矩,到时候恶了皇帝可如何是好? “孙大人,您可以给二位娘娘回信,或者有什么奏疏要呈递给陛下,可以一并交由在下。”曹化淳轻声道。 “那便麻烦公公了。”孙传庭向曹化淳道谢,然后伸手在自己怀里摸索,却只摸到了一个干瘪的钱囊,顿时愣在原地。之前他多管闲事,换了些米粮发给饥民,方才却是忘了这一回事。 孙承宗看出孙传庭的难处,他一向对于贿赂宦官是深恶痛绝的,但为了孙传庭,他还是掏出一小袋银两塞到了曹化淳的手中。 这可是帝师,这钱曹公公哪里敢收,连连推辞,于是孙承宗索性就把银子揣回袖子里,直接伸手将其引向一旁,说道:“公公高风亮节,本督备有粗茶,请!” 说粗茶,还真是粗茶,一口下去,全是碎叶沫沫,曹化淳不敢再饮,只能看着茶碗发呆。 第二日,孙传庭拜别孙承宗,带上三五随从,从宁夏固原城出发,朝着东南方向的延绥镇赶去。 (本章完) 第46章 大明不亡天理不容?! 第46章 大明不亡天理不容?! “换上衣服,随我去上朝。”朱由检将一套宦官的服饰塞到孙世绾怀里,说道。 孙世绾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不多时,一个阴柔的小太监闪亮登场,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朱由检的身后。 然而,今天的朝会不平静。朱由检屁股还没坐热,就遭到了批斗。 “陛下!祖宗之地,怎可轻易舍弃?!还望陛下三思!!!” “辽东自古以来便是我华夏之地,如今落于贼手,陛下难道不痛心乎?!” “辽东距离京师近,骑兵一日奔袭二百里,三日便可兵临城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陛下万万不可舍弃辽东啊!” “啊?!朕何时说过要舍弃辽东了?”朱由检一脸无辜,而后他板着脸继续道:“好啊!你们假传圣旨是吧?” “李御史,是你传的吗?!” “王给事中,难道是你?!” 这……两名带头冲锋的言官额头开始冒汗,讷讷不能言。 “陛下,谏官风闻奏事,纵有谬误也是在所难免,还望陛下恕罪。”左都御史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小弟。 然而,朱由检却没有轻易放过他们,而是继续说道:“风闻奏事是吧?那好!你去哪采的风?从谁那听的闻?说啊,回答朕!” “今天皇帝吃了火药吗,怎么火气那么大?!”左都御史也有些顶不住了,求助性地把目光看向内阁辅臣。然而,这几人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有理会他。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这帮人自己揣度的,皇帝又没有公开说过要舍弃辽东。就算猜对了又怎么样?没有证据,皇帝就可以赖得干干净净的,只能自认倒霉。 “陛下,臣想起来了,臣是从他那里听到这个传闻的。”李御史指向皇极殿靠向门口的方向。人群稍稍散开,露出一个面色苍白的青衣小官。 “是你做的吗?”朱由检问道。 扑通!青衣小翰林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喊道:“陛下饶命!” 他肠子都悔青了,昨日不过一时失言,没想到竟然变成杀身之祸!假传圣旨可是要判处极刑、连坐家小的啊! “拖出去,打三鞭。”朱由检说道。 小官愕然抬头,反应过来后,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高呼:“谢陛下!” 金瓜武士从大殿两侧走出,一左一右夹着小翰林走了出去。 朱由检眉头微皱,心想:“有毛病,挨揍还要说谢谢?” 然而,摁下这瓢,那边又浮起。 “臣启奏陛下:近日于市坊间查获御用器物数百件,勘验内府印记无误,乃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门下内侍所窃,臣请斩魏忠贤!” “这是朕让卖的。”朱由检淡淡道。 “请陛下切勿包庇罪阉!”言官直接硬顶。 “臣弹劾前吏部验封司郎中孙传庭献女媚上!” “臣弹劾三边总督孙承宗用人不当、治军无方!” “臣弹劾五省总督朱燮元杀良冒功!” “臣弹劾白杆卫指挥使马祥麟!” …… “嘶,这是要造反呀!”朱由检面无表情,这哪里是弹劾大臣,分明是弹劾他这个皇帝啊!这是要报复他昨天辍朝的举动吗?!还是新账旧账一起算,觉得他这个皇帝失控了,所以故意警告一下他?! 朱由检眼神扫过内阁几人时,黄立极微微垂首,李国棤一脸坦然,另外两个是糊涂虫。 南京户部尚书毕自严面色难看地看着朝堂上的这一幕。本来他打算在朝会上提出变法大计,争取更多支持,却不曾想今日上朝竟撞上百官与皇帝顶牛。何至于此啊? 朱由检在忍,他怕自己忍不住叫白杆卫过来血洗朝堂。他想不通这帮人怎敢的啊,是被前几个皇帝惯坏了,还是觉得他朱由检软弱可欺?! 呼!朱由检吐出一口浊气,命司礼监将弹劾奏疏照单全收。任这帮人再怎么狗叫,他只要留中不发就行了。他还是不想杀人,因为他善。 但他实在恶心坏了,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宫门一锁,学他的爷爷万历皇帝,直接罢朝!历代大明新君的心气,就是这样被这帮虫豸磨没的。 不过,恶心归恶心,朝会还要继续。毕自严正式在朝堂上提出自己的“变法八条”:增加盐引、精简军队、严查空饷、京畿开荒、清查隐田、兴办军屯、规范税收、运粟实边。 户部尚书郭允厚面色铁青,带着心腹逐条驳斥,做最后的挣扎。然而辩论赛的胜负,从来不由辩词决定,而在于上位者的态度。 朱由检早就看郭允厚不爽了,于是保留其户部尚书衔,将其调入内阁,明升暗降,同时任命毕自严为新的户部尚书。 如今的内阁倒是不再被骂作阉党走狗了,可惜他们跟阉党一样都失势了。皇帝既不用太监批红,也不把内阁当回事,这一届的阁老都快成纸糊的了。 关于毕自严的改革方案,朱由检感觉这玩意看着就扯淡,他并不觉得这一揽子计划能够成功。不过他是“挑人不挑事”,专业的事情他又不懂,后世的经验也不能直接往现在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毕自严他要用到死。 毕自严确是牛逼,崇祯年有一半时间都是毕自严肩挑户部,拖着大明这架破车上路,居然能够做到让崇祯年的财税收入逐年上升。虽然有竭泽而渔的因素,但依旧无法磨灭他的功劳,说他是大明理财第一人都不为过。 非常反直觉的是,崇祯朝的国家财政收入相较于天启朝,是大幅好转的,账面数字甚至差不多翻了一番。 财税收入增长,军队战斗力缓慢提升。如果不是那场席卷了半个帝国的旱灾降临,没准大明真的能够撑到摁死野猪皮的那一刻。 朝堂上,朱由检与毕自严隔空对视。 毕自严觉得皇帝真可怜,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却要面对这一大帮官场老油条,能够撑住也真的是不容易。 朱由检觉得毕自严真可怜,崇祯二年冬,己巳之变,建奴围攻北京的时候,他为了维持住勤王军的后勤累到“头面臃肿,口吐鲜血”,当了好多年户部尚书,退休的时候家无余财。 现在提出的这些个变法措施,没有不得罪人的,可以预见的将来,关于毕自严的弹劾肯定不会少,这种人才可要死保才行。 推书《事后诸葛亮,朕的丞相来自五丈原》,四级老登,有4本百万巨制。卧槽了,逛哔站刷到他视频,说上新书榜了,然后我就装逼说我在榜一,要不要给个章推。后面一看,我成小丑了,但是牛逼已经吹出来了,那就推吧。练气修士在合道大佬面前装上了,大佬还笑嘻嘻说了句:“好呀,那就拜托道友了。” (本章完) 第47章 大明皇帝上班日常(上) 第47章 大明皇帝上班日常(上) 毕自严变法第一刀: 他提出要将积压的二百万引盐变为“盐票”,允许商人认购后分期兑盐,盐票允许交易,允许持有者以“盐引抵押贷款”,盐商可用未兑现盐票向户部借款,年息一成半。 大明太仓银库收入的两大支柱便是田赋以及盐课。在张居正主政时期,太仓每年可以收到田赋约九百万两白银,盐税二百万两白银,而如今太仓总收入包括田赋、盐税、钞关税、金银、均徭银等也不足五百万两。 而盐引本质是一张购物卡,朝廷为了税收方便,出售盐引给盐商,盐商拿到盐引以后去盐场兑换实物盐。但现在的情况是朝廷为了多赚钱超发了盐引,很多人拿着盐引兑不到盐了,盐引信用崩塌,快成厕纸了。 毕自严的想法就是把盐引改成延时兑换,每年兑换二十万引,恢复盐引的信用,增加其金融属性,使其变成抵押物,相当于变相发行国债。 他在原有的四柱清册法基础上增加三时簿,即“朔望簿”“月要簿”“岁会簿”以及征解、支销二簿的复式记账,改良出新的记账方法来堵住现行盐法腐败的漏洞,揪出寄生在大明盐课上的蛀虫。 朱由检看着朝堂上毕自严侃侃而谈,却有些面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滚,有种强烈的呕吐感,好在类似他一样反应的人还有很多。 朱由检虽然可以勉强听懂毕自严的意图,但是这玩意就像是在上数学课,给他把前世的心理阴影都整出来了。为了不在朝会上睡着,朱由检的大腿都被他给自己掐肿了。 “太恐怖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户部尚书嘛?!”朱由检心想。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朱由检的精神都还有些恍惚,“小太监”孙世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整个人也有些沉默。 “怎么样,第一次上朝的感觉是不是跟你想像得不太一样?!”朱由检扭头问道。孙世绾点点头又摇摇头。 乾清宫前,孙世绾正准备与皇帝分别拐回她自己的小院,朱由检却将她一把扯了回来说道:“别走啊,上完朝还要批红呢。” “陛下,后宫不得干预政事的。”孙世绾憋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说出来以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虽然她本人对于军事政事有极大的兴趣,但这种明显是践踏规矩的行为还是让她感到了非常的不安。 “扯那许多,当初太祖还说宦官不得识字呢,别多想,随朕来。”朱由检伸手搂住了孙世绾的肩膀,把她拐进了乾清宫。 魏忠贤与王承恩对视一眼,又如同脏了眼一样迅速分开,虽然一触即散,但他们还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那一抹羡艳之色。 朱由检让孙世绾自由翻阅奏疏,看原文及内阁批文,然后让她写下自己的批文,跟内阁批文一样用一张小纸条贴附在奏疏上。 《辽东巡抚王之臣请增兵饷疏》 王之臣奏报建奴屯兵辽阳,请求增拨粮饷五十万两,并弹劾宁远总兵满桂骄纵贪渎。 嘶,看到这封奏本,朱由检心里毛毛的,今年八月八日,由于朝廷欠饷,发下去的军饷又被贪污,宁远兵变,时任辽东巡抚毕自肃向朝廷要饷未果,向晋商借款被拒,最终被辽兵逼得上吊自杀。 那时候朱由检还没有即位,木匠哥哥又有点死了,朝堂暗流涌动根本没有精力顾及辽东那边,所以便造就了这一出惨剧。 而毕自肃正是毕自严的亲弟弟!!!很难说清,毕自严提户部发起变法,有多大程度上是受弟弟惨死的刺激。 内阁的意见是给满桂发“申饬敕”,户部那边说五十万两拿不出来,最多只给三十万两,九边都欠饷,如果给辽东那么多,另外几个军镇会闹。 孙世绾又引用了她爹孙传庭的话,他爹认为满桂当初宁远之战的时候拒绝分兵的策略是对的。满桂上书说“臣但知守土,不知其他”,不应该简单理解为抗命。所以绾绾觉得不应该斥责满桂,反而要加以安抚,对于军饷,她认为应该核查兵额之后再发,杜绝吃空饷。 朱由检批红:圈出内阁申饬的字样,在下面写上“不允”。关于拨款三十万两,写上“依拟,户部速拨”。 “王伴伴,让尚衣监给满桂弄一套飞鱼服,再赏赐黄金一千…算了,赐他黄金五百两吧。”朱由检说道,绾绾看着他若有所思。 查账?!怕是要坠机的吧。吃空饷的问题,拔出萝卜带出泥,朱由检现在还不打算去碰。 《兵部复议东江毛文龙请饷事》 毛文龙自皮岛奏请粮饷三十万石,兵部认为其虚报兵额,建议只拨付十万石,并派御史核查。 内阁拟准。 孙世绾附议。 朱由检写上“未可轻许”。 毛文龙的问题他打算等袁可立来了再说,毛文龙这个人是有点反骨的,当初老袁是毛文龙的上司,两人相爱相杀、吵吵闹闹,反倒是把野猪皮霍霍得挺惨。 《登莱巡抚李嵩报水师战船朽坏疏》 登州水师现存战船 127艘,其中 68艘年久失修,请求工部拨银 12万两修缮。 户部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表示等朝廷有钱了一定给他拨款。 内阁准拟。 绾绾觉得应该给钱。 朱由检叹了口气,写下“依拟”二字,同意了内阁的意见。 《户部请裁省织造钱粮疏》 户部尚书郭允厚奏请暂停苏杭织造局岁造段匹,可省银二十八万两,以充辽东军费。 这就很幽默了,现在郭允厚已经被调岗了。专业的事情专业的人去干,朱由检在这封奏疏上嗅到了一股子阴谋的味道,虽然他不能明确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新任户部尚书毕自严肯定可以,所以他把这封奏疏打回,让户部再议。 《漕运总督苏茂相报运河淤塞事》 临清至徐州段运河淤塞一百二十里,漕船滞留四百艘,恐误漕粮北运。 《陕西巡抚洪承畴请蠲免延安府税粮疏》 延安府大旱,秋粮仅收三成,请求免征天启七年税赋。 《吏部题覆起复袁崇焕疏》 袁崇焕上疏请求复职,吏部以“舆情未协”暂缓。 内阁的意见是同意袁崇焕复职。 绾绾直接摆烂交白卷。 朱由检不允。 他寻思着要不要遣袁崇焕去养大象,恢复洪武年间的广西训象卫编制,然后去东南亚抢粮食吃。 (本章完) 第48章 大明皇帝上班日常(下) 第48章 大明皇帝上班日常(下) 《翰林院请开经筵日讲疏》 建议皇帝恢复经筵讲学,以“圣学正心”彰显新朝气象。 “屮,什么玩意!”朱由检低骂了一句,把这封奏疏直接丢出门外! 《钦天监奏彗星见东方疏》 九月丙午夜,彗星现于东方井宿,长三丈,占曰“主刀兵大起”。 “真不真的?!”朱由检看了这玩意有点挠头。 不过他们还说,这是因为君王失德、朝中有小人作乱,所以要求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宗庙,祈求消灾免祸?! 黄立极这老东西建议他参照汉武帝下《轮台罪己诏》?! 留中不发! “绾绾,你说钦天监是不是太多余了啊?!”朱由检抱怨道。 《南京守备太监刘文耀请修孝陵卫疏》 孝陵卫营房倾圮 200间,请拨内帑 5万两修缮。 年年坏,年年修,不允! 《云南巡抚闵洪学请改土归流疏》 闵洪学认为土司桀骜,相互仇杀不断,汉夷冲突严重,唯有“改土归流”方能长治久安。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朱由检觉得现在还是不要刺激这些土官为好,土司不老实,难道这些边疆的流官就很老实了吗,能收几个税钱啊?! 《衍圣公孔胤植贺新君登极表》 曲阜孔府上表称颂皇帝“德配尧舜”,并进献鲁锦 100匹。 按道理来说,朝廷应该给予远超其进献的赏赐,但朱由检能忍住不砍死孔家满门都算不错了,还封赏?!而且人家秦良玉的贺表上个月就从四川送到了,你衍圣公在山东,离得那么近,好大的牌面啊?!朱由检把贺表揉成一团丢到了地上。 《朝鲜国王李倧奏请册封疏》 因丁卯胡乱后需大明册封以正王位,并请求援助火器对抗建奴。 册封没问题,火器就算了,先不说大明自己都不够用,现在朝鲜的情况,给他们送火器就是给建奴送火器。 朱由检批示:必要时候可以允许朝鲜国王来大明避难。 《顺天府尹请修卢沟桥疏》 《鸿胪寺少卿病乞致仕疏》 《太医院请增药料银两疏》 《保定府清苑县呈报秋鼠伤禾事》 《光禄寺请更换膳房铜锅疏》 《御马监请疗马鼻湿病疏》 …… 有时候太过集权了也不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皇帝做决定,地方的奏疏一来一回大半个月就过去了,毫无效率可言。朱由检虽然已经算是熟练工了,但还是哈欠连天,累得够呛。 “嗯?!”朱由检仰头,恰好顶在了一团柔软上。 “我见陛下疲惫,所以想给陛下揉揉。”孙世绾轻声说道,她的面色有些绯红。 “往上一点,对,没错,使点劲?!嘶,不错,继续!” “这才是人生啊!”朱由检心中感慨。 “嗯?!福建巡抚朱钦相上报,郑芝龙拒绝了诏安,说之所以谈不拢,是因为福建总兵俞咨皋剿贼不利?!” 《福建总兵俞咨皋报剿海寇郑芝龙事》 福建水师于厦门外海遇郑芝龙船队,损战船二十三艘,退至金门。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朱由检好想哭,他感觉大明四面皆敌。几年前福建水师跟荷兰人干架,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驱逐出澎湖,结果现在又来了个巨寇郑芝龙。 俞咨皋是俞大遒的侄子,不过他比起俞大遒差远了。当然,大明卫所崩坏是普遍现象,全怪他也有点过分了。 郑芝龙想要“奉敕专通蕃之利”“钦准专营市舶,凡通蕃舟楫,非奉令旗不得行。”他要的是垄断东南海上贸易。 福建巡抚想要他死,总兵俞咨皋哭诉自己打不过,请求朝廷调拨登莱水师支援。 登莱水师现在自己都半死不活呢,还支援!本来大明在觉华岛有两千艘战船,结果在那场所谓的宁远大捷,被野猪皮趁着海上结冰突袭,全部被烧掉了,自此大明北方水师算是报废了。 杀人放火受诏安,朱由检也想砍死郑芝龙这个死汉奸,可惜做不到啊。兵部以及内阁建议调遣广东水师助阵,联合荷兰人绞杀郑芝龙。 绾绾则认为,从兵法角度来说应该“避实击虚”,与其跟郑芝龙打海战,不如复刻开国之初的海禁之策,锁死海岸线,将倭寇饿死在海上。 历史证明,海禁确实是有效的,如果真的能禁的话。有人可以把自己老妈卖作娼妓,海贸一年几千万两白银的利润,足够皇帝落水很多次了。 朱由检批复让福建巡抚继续诏安,可以答应郑芝龙的要求,给他的“海防游击”的官职,前提是他把自己的儿子郑森送来北京为质。 而后安慰了一下俞咨皋,让他不要在跟郑芝龙打了,先把兵练好,什么敲诈勒索过往海商之类的事情多去干,赚点军费。 不知不觉入了夜,乾清宫懋勤殿内,燃起多支大蜡烛。 孙世绾趴在朱由检身旁睡着了,哈喇子流到了《弹劾孙传庭献女媚上疏》上面。 朱由检从奏疏堆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筋骨噼啪作响。 “陛下,浴水已备好,敢问陛下可还需要尚膳监准备夜点心?”王承恩轻声询问道。 “唔,朕要吃火不思、春卷、肉糜,准备两份,算了,多做点,给值夜的宿卫太监宫女们都送上,你也陪朕吃点。”朱由检说道。 “谢陛下恩典。” 朱由检将孙世绾摇醒,刚刚醒来的她睡眼惺忪、云鬓松散、面泛潮红,在烛光摇曳之下更有一种诗一样的美感,有道是“玉容惊觉浓睡醒,烛影深摇懋勤宫”。 “陛下……”孙世绾迷迷糊糊地呢喃道。 “起来,洗漱,然后陪朕吃宵夜。” 大木桶前热气蒸腾,孙世绾手指搅着衣摆,腿脚有些发软。虽然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但她没想到会是今天,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形式,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衣服滑落,绾绾果然如朱由检所想,是有“腹肌”的。浅浅的马甲线并不明显,摸上去却能够感受到区别。 孙世绾吃痛,身上的肌肉收紧,显现出惊人的线条感。与那些身形单薄的小丫头片子不同,孙世绾颇具肉感,为人慷慨,朱由检对她简直就爱不释手。 一个时辰以后,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朱由检撕扯着蒙古大肉饼,孙世绾一个春卷咬了三口。 (本章完) 第49章 善修兵戈,严阵以待! 第49章 善修兵戈,严阵以待! 一个月后,袁可立进京。这一次朱由检学乖了,没有让他上朝,而是选择先在乾清宫召见,君臣之间通通气。 “袁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了。”朱由检望着这位年逾甲的老臣温言道。然而袁可立却未领情,他翘着胡子气哼哼地说道:“老臣听闻陛下有意舍弃辽东?” “谣言都已经传到你们河南了吗?!”朱由检讶然。 “何止是河南,都传到江南了!”袁可立愤然道。 “好想砍人啊。”朱由检心想,而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袁卿误会朕了,朕不过未采纳王明初之策,怎么就可以说朕要弃辽呢?莫非你也以为,我大明当倾举国之力与建奴决一死战吗?” “王在晋蠢蠹尔”袁可立不屑道,随即正色:“老臣愚钝,然事关社稷根本,不得不冒死进谏。臣闻辽东欠饷一年余,兵备废弛,恐为建奴所乘,伏乞陛下及早谋划布局。” 朱由检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若朕委卿经略辽东,卿欲何为?” “当善修兵戈,严阵以待!”袁可立肃然道。 “如此朕便安心了,朕所忧者,正是诸将轻敌冒进啊。卿且为朕详述方略。” “臣观辽东困顿久矣,物力殚竭,难以为继。以臣度之,三年之内,建奴必再犯边。孙承宗所创关宁铁骑配合车营之策,臣以为甚善。然其广筑墩台之举,实乃愚蠢之至! 夫城池之用,在断敌退路、击其粮道,使敌军不敢轻越。然墩台之上,兵少且多为步卒,守御尚且不暇,安能出击?建奴若犯边,尽可绕墩台而行,此等工事徒耗钱粮、虚散兵力耳!若臣总领辽东军务,必弃守墩台,将兵力尽皆收缩于大城之中。” “躲在大城之中,就能挡住建奴南下么?”朱由检半信半疑。 袁可立摇了摇头说道:“建奴铁骑来去如风,可日行百余里,单凭城池难以阻截。然大城所在使其有所忌惮,不敢深入。 建奴南下劫掠,来时如风,我军难以阻挡。然其归时携大量掠获钱粮及百姓,必受拖累,如此,我军便可出城野战。胜则可歼敌,纵使不胜,亦可夺回大部物资百姓。如此建奴徒劳往返,得不偿失,日久必困。 况且战守之道,重在精兵。” “练兵之要,人所共知。然国库空虚,如之奈何?” “财力不济时,当汰弱留强,保留精锐,用兵不求大胜,但求保全,亦可令军士屯田自给,节约钱粮。当然,此乃权宜之计,根本还在于整顿赋税。毕自严才干出众,望陛下予以重用。” “若建奴取道燕山来犯,辽西之兵岂非鞭长莫及?”朱由检提醒道。 “此事确需慎重,我等向赖察哈尔部牵制建奴,然林丹汗首鼠两端,不足为恃。当修缮燕山关隘,屯驻重兵。除关外布防外,京畿更需劲旅拱卫。 臣料想陛下亦知,我大明分兵于多处驻守,建奴则可集中兵力攻之。所谓久守必失,故我军主动出击实属必要。 东江毛文龙所部颇堪大用,朝鲜之地亦不可轻弃。孙承宗‘三方布置’之策仍有可取之处,唯需因地制宜收缩防线。其中水师尤为关键,既可输送粮饷兵员,又可袭扰建奴后方,攻其要害。臣请重整登莱、东江二镇水师,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朱由检取出一封奏疏递给袁可立,说道:“此乃毛文龙请饷之疏,兵部指其虚报兵额,卿以为如何?” 袁可立看过后说道:“毛文龙确有虚报兵数之举,却亦有隐情。东江镇收揽流民难民不可计数,需粮米赈济方能安辑人心。其所为固然有过,然恳请陛下准臣亲往皮岛,彻查情由,训诫毛文龙。至于扶持东江镇乃是既定之策,不宜轻率更张。” 朱由检闻言叹道:“朕自登极以来,忧心辽东,夙夜难眠,唯恐有负祖宗基业。今得袁卿剖陈利害,朕心稍安,辽东重任,便托付与卿了。” 袁可立肃然拜道:“陛下不以臣老迈,不罪臣狂直,委以重任,臣敢不效死?!” 第二天朝会,朱由检正式任命袁可立为辽东经略,节制辽东、蓟镇及登莱军务,加兵部尚书衔。 争论了两个多月的辽东经略人选终于尘埃落定,大家虽然对于皇帝的任命颇有微词,但总归是没有让“放弃辽东”的传言成真。 袁可立的性格刚烈,嫉恶如仇,跟朝里其他大臣的关系并不好,跟孙承宗那种左右逢源的情况差很多,其实这种经略人选更应该考虑他们能够撬动多大资源的。原本袁崇焕可以当上辽东经略,就是因为无论是孙承宗还是王在晋都非常看好他。 朱由检也不确定让袁可立上位能够干成什么样,一切只能让时间来证明,其实按照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皇太极绕道入关,换谁来都是拦不住的,这是硬实力的差别,不是策略可以改变的。 现在的辽东一共才七万兵力左右,分守各地,锦州一万人,宁远八千余,前屯到山海关大概有一万三千人,关宁军有一万五,由满桂和祖大寿统领,精锐骑兵三千多,再加上皮岛的三万拖鞋军。 而建奴平时就能出动六七万的骑兵,拼尽全力,加上仆从军可以爆兵十万骑,骑兵跟步兵是不一样的,当初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说“任尔几路来,我自一路去”的前提条件就是骑兵的高机动性。 当初三路大军的布置正常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几路大军差三十里就能合围了。高机动就能做到以多打少,集中优势兵力对明军发起绞杀,就是这样大明才打得那么艰难的原因,大明实在是太缺乏骡马了。 东南土司叛乱,西北农民起义,东北的野猪皮,东南的倭寇。反正该做的布置朱由检都做了,最后能够达成什么样的结果他也不知道,也急不来,接着奏乐接着舞就对了,瞎折腾才会坏事。 他向各地藩王乞讨的钱已经陆陆续续到账了,要钱果然是天底下第一难的事情,这些个藩王抠抠搜搜,大都只给了几百两银子打发他,甚至还有反向苦穷,跟他抱怨朝廷的岁禄没有给到位的。 只有一个叫做唐王的傻子给了他三万两银子,还问他够不够,不够就卖些王府的地,再给他凑凑,朱由检有被感动到。 最后几十个藩王一共凑到了十七万两银子,并没有凑齐木匠哥哥的丧葬费,还要向谁伸手呢,朱由检犯了愁。 其实说藩王吃垮了大明这是很偏颇的,藩王确实有钱,但要论对大明的伤害恐怕还是比不上那些士绅的,朱由检打算给藩王们松松绑。 4级老登,有4本百万巨制,掀开荒姐的裙摆,在神三的镇压下杀出血路的绝世狠人! (本章完) 第50章 直娘贼,今年怎地结冰这么快?! 第50章 直娘贼,今年怎地结冰这么快?! 天启七年十一月上旬,还没到冬至日,北京城已经下雪了。 朱由检像往常一样从被窝里起来,又被冻了回去,紧紧抱住媳妇取暖。 “陛下,起来吧,你已经两日不上朝了。”周玉凤有些无奈。 “不去!”朱由检耍赖一般把头埋入软玉之中。最近上朝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什么南京地鸣了,自西北迄东南,隆隆有声,说明他这个皇帝身边有奸逆。 那个阁老、这个侍郎的亲戚在老家又被乱兵给洗劫了,请求弹劾延绥总兵官杜文焕、延绥巡抚孙传庭治军不利、纵军抢劫,还说什么皇帝重用外戚是亡国之道,孙传庭的任命是皇帝的中旨,不符合程序,批评皇帝此举非明君所为…… 但朱由检是什么人?这种程度的批判对他来说不过是清风拂面罢了。 陕西巡抚洪承畴和三边总督孙承宗也被弹劾了,因为在他们的治理下,陕西的民变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呈现出一股烽烟四起的态势。 关于以上种种弹劾,朱由检一概扣下,就应当做是没意见。虽然朝臣们恨得牙根痒痒,但是皇帝龟缩在皇宫里,又有白杆卫这帮油盐不进的南蛮护着,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 现在整个朝堂是毕自严的主场,所有部门都要围绕着他的改革进行,又到了年底账目盘算的时候,每天的工作都是各种查账、算账,枯燥又烧脑,这种朝会朱由检参加了几次就不想去了。 中午,朱由检肚子饿得咕咕响,才终于从被窝里钻出来。吃饱以后,朱由检来到懋勤殿,此时“大冤种”孙世绾早已经在这里干活很久了,她幽怨的眼神让朱由检有些不敢直视。 “真是辛苦你了,我给你揉揉肩。”朱由检谄媚地走到了孙世绾的身后,他们之间的身份像是完成了互换。 面对皇帝上下其手,孙世绾也有些顶不住了,她拍掉朱由检的手掌,低声道:“陛下,我好像怀上了。” “啊?!”朱由检有些懵,他这才十七岁,就要当爸爸了?! 虽然对于此事早有预料,毕竟他们又没有做保护措施,可是为什么最先怀上的会是绾绾呢?!他明明跟周氏在一起的时间更久,做得更多啊! …… 这场大雪比起往年来得更早,席卷了整个北方,陕西的暴乱似乎也因为这场雪稍微降了温,瑞雪兆丰年,大雪暂时性地缓解了陕西持续了近一年的干旱,也让陕西的老农们看到了希望。 起义初期声势浩大,攻占了县城、杀了贪官、分了府库,其后大部分时间里面流民们都是被官兵撵得四散逃亡,惶惶不可终日。流民队伍默默解散,变回了顺民,回到自己的家乡,寄希望于来年能够有一个不错的收获。 不少人死在了路上,化作了官军的军功,然而无主的田地却轮不到这些幸存者们来瓜分,而是被老爷们给占去了。不过没关系,老爷们也需要有人替他们耕种,当个佃农也能有一口饭吃。 辽东自古以来就是苦寒之地,这里的雪早在十月份就已经开始下了。 披甲奴李四正这片冰天雪地里亡命奔逃,他连夜出逃,从晚上一直到白天,不敢有半分停歇,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喉咙粗喘,甚至已经演变成了哮鸣,每一口冷风的吸入都让他的肺部有如刀割般疼痛,他的身体痛苦不堪,他的精神近乎崩溃,但是他不敢停下脚步。 因为披甲奴逃跑一旦被主人抓住,就会被挑断手脚筋虐杀至死,绝无生还的可能。可是不逃,难道就能活了吗?!如今的辽东,小米四钱五分一斗,大米八钱一斗,就连他的主人每日都只能喝稀粥,更何况是他这种奴隶? 李四脑子比较活络,学会了几句女真话,昨天夜里他分明听到了他的主人说,要把他们这这群残废给杀了,省下麸糠喂马,待来年开春再去抓一批新的阿哈回来种地。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李四亡魂皆冒,情急之下,他直接下到了冰河里,然而踩碎薄冰的动静却将他的位置暴露,冰河下的水出乎意料的温暖,岸上他的主人叽里呱啦说着女真话一顿咒骂。 李四在冰面下一路潜行,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在窒息前一刻,李四用脑袋顶开冰层冒了出来。 他抓住岸边的枯草,手脚并用,拼尽全力才从河里爬了出来,然而全身湿透的他,在这冰天雪地里又如何能够生存?或许是早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那名女真披甲人才会选择离开,因为他已经活不了了。 刺骨剧痛将李四掩埋,灼烧感袭来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想要脱掉身上的破衣,手指却不停地颤抖不听使唤 ”回家,俺要回家!”李四低声嘶吼着,他扭动着身体努力向南边蠕动着,然而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微弱。 咔嚓咔嚓,一双颇为臃肿的靴落到了李四的面前。 “大帅,这里发现有一个逃奴,还有半口气!”士兵惊喜的声音响起。 “抬回去罢,能不能活便看他的造化了。他娘的,简直不要命了,这般天气也敢往水里跳!”毛文龙低声骂道 咚!毛文龙捡起一块石头丢到江面上,薄薄的冰层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石头沉入水底,激起一连串的泡泡。 “直娘贼,今年怎地结冰这么快?!”毛文龙面色有些阴沉,他们东江镇据守皮岛,凭仗水军,平日里根本不怕建奴。然而每到冬天江面结冰,就是东江镇最虚弱的时候,建奴们的骑兵可以直接在江面驰骋,对他们发动突袭。 现在袁可立那个遭瘟的又回来了,毛文龙可不想让这个老东西一上任就看他的笑话! 他现在就是带人出来探查建奴的动向,好让自己心中有数,方便提前做好布置,今年忒冷,看来是不好过了。 其实不止是他不好过,现在的建奴也不好过,现在的建奴正处于虚弱期,人口大量流失,粮食也匮乏。 老奴临死前发了疯,大肆屠戮辽东汉民。无谷之人,杀!士绅,杀!女人,杀!,老人孩子杀!杀杀杀!!!一个县一个县地屠杀殆尽。 高淮乱辽将辽人推向了努尔哈赤,但那时候整个辽东还有四百多万百姓,如今的辽东一片死寂,能够喘气的已经不足一百万了!当初辽人不相信朝廷选择投靠建奴,如今建奴露出了真面目。 在努尔哈赤屠辽之后,辽东汉民与满人的矛盾彻底激化,毛文龙收纳辽东难民,就此创立了东江镇。 状态很差,脑袋空空,容我睡一觉,明天加更。 (本章完) 第51章 冬至日大朝会 第51章 冬至日大朝会 天启七年十一月廿七,冬至日,在朝天宫彩排了两日的大朝会如期举行。 昨日,尚宝司在皇极殿东南设宝案,鸿胪寺在殿东门外设贺表案;礼部在丹墀中道左右设藩国贡物案,钦天监在文昭阁设报时鼓;教坊司在殿内将编钟等雅乐礼器摆好,为乐器调音;锦衣卫在殿内陈列仪仗,午门外设金鼓;御马监备仗马、驯象。 寅时,第一通鼓响,文武百官至午门外按品级列队,文官居左,武官居右。 第二鼓,百官从左右掖门入宫,过金水桥后于皇极殿前按“品级山”站位。 此时,朱由检正在华盖殿穿戴衮冕礼服等候升殿,他的三个媳妇正围在他身边,在给他整理衣冠。不得不说,朱由检本来就长得很帅气,穿上这身冕服之后更是增添了几分神性,看着威严不可侵犯。 第三通鼓随着冬至的第一缕阳光响起,鼓声大作,经久不散! 朱由检起驾赴皇极殿,教坊司奏《中和韶乐圣安之曲》,侍卫在御座前放置“小神锋”,阶下鸣鞭三响。 鸿胪寺唱“入班”,文武百官进御道,文官北向西、武官北向东,行四拜三叩礼。奏《丹陛大乐万岁乐》,百官山呼万岁,齐呼:“律应黄钟,日当长至”。 礼部官员导引序班举贺表案入殿,鸿胪寺宣表官跪读表文,百官俯伏聆听:“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 贺表用词诘屈聱牙,像是有催眠的作用,好在冕冠很重,朱由检不敢低头,这才没有睡着。不过下面的臣子们却很亢奋,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平时并没有参加朝会的资格,也只有等到大朝会的时候才能得见天颜。不过皇帝确实是比大熊猫更珍惜、更值得参观的生物。 而后传制官宣制:“履长之庆,与卿等同之”,百官再次舞蹈、跪拜、山呼万岁。 最后教坊司奏《中和韶乐安定之曲》,皇帝起驾返华盖殿,百官按序退出。 朝会结束之后,还有赐宴,皇帝和群臣换下礼服、朝服,更换常服。 一般来说,只有五品以上官员可以参加赐宴,朱由检破例让参与大朝会的一千多官员都吃上了席,皇极殿装不下,就分散一部分人去中极殿和建极殿,外廷三大殿都用上,挤一挤也是够了。 这次冬至大朝会最引人侧目的,不是从一品的国公、正二品的文官,不是长相衣着有异于中原的外国使臣,而是站在了队伍最前面的唐王朱硕熿。 最近一次参加大朝会的藩王也只有襄王朱瞻墡了吧?但他是宣宗皇帝朱瞻基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朱硕熿跟今上八竿子打不着吧?为什么他能受邀参加大朝会?!众臣疑惑不解。 朱由检其实很尴尬,他闹了一个大乌龙:他本以为唐王是那个热血青年、擅自率兵勤王的明末藩王第一靓仔朱聿键,没想到找来的居然是他的爷爷,朱聿键现在还没有袭爵呢! 其实朱硕熿本人也感到很迷惑,他之所以给皇帝钱,不过是想贿赂皇帝,好让皇帝同意他废黜长子朱器墭,立自己的次子为世子而已。王妃早亡,朱硕熿没有嫡子,礼部以“无嫡立长”为由,强行给他立了世子,但他根本不喜欢这个长子。 “妈的,不管了,错就错吧,乌龙就乌龙吧。”朱由检起身走到朱硕熿面前,抓住这老头的手臂,把他请到自己身旁坐下。 老头吓了一大跳,他们唐藩这一系,是太祖封的,跟后面的皇帝关系疏远,他们唐藩可不受待见。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面见皇帝,他跟朱由检可不熟啊! 朱由检也表现出一副亲善的样子,跟唐王窃窃私语,面带笑意。后续传出去的小道消息肯定是:唐王慷慨解囊,捐赠三万两白银给先帝营造陵墓,因而被陛下看重。 但是唐王本人听到的可不是什么好话,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朱由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唐王叔,朕听说你把你的长子跟孙子关起来了?!你想改立次子,这不符合礼法吧。” 朱硕熿冷汗都出来了,皇帝的手都伸到南阳去了吗?现在的锦衣卫还能有这样的本事?!还是说有小人告状! “陛下,许是有奸逆诬告,臣万万不敢有此念,请陛下明察。”朱硕熿硬着头皮狡辩道。 朱由检斜着眼睛看他,让朱硕熿的身体都僵硬了。 过了好一会儿,朱由检才淡淡道:“唐王,敢做不敢当,这就没有意思了,你这样让朕很为难啊。其实想要立自己宠爱的儿子做世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嘛。我的那位皇爷爷不就很想立福王叔做太子吗?!只是群臣百官不同意而已。你觉得你这样做,朝廷会同意吗,礼部会给你的次子册封吗?除非……加钱!” 嗯?!朱硕熿愕然,他面色数变,最后在桌底下伸出三根手指比给皇帝看。 “三十万两吗?虽然少了点,但也……” “不是,陛下,臣说的是三万两!”朱硕熿急了,三十万两不如把他杀了算了! “太少了。”朱由检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五万两?!” “三十万。” “八万。” “三十万。” “十万。” “三十万。” “十五万,陛下,这真是要了臣老命了!王府几千人马,人吃马嚼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三十万两是真的拿不出来啊!”朱硕熿叫屈道。 朱由检当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这些个藩王拿出百万两银子是没有问题的,周王守开封都爆了五十多万两金币呢!不过,真要榨干他也是不现实的。 “咱们各退一步,二十万两吧,朕帮你把事情搞定。”朱由检淡淡道。 朱硕熿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举杯向皇帝敬酒,同意了朱由检的敲诈。 朱由检满饮,而后说道:“你的长子长孙,你也别折腾他们了,送来我这里吧,我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朱硕熿点了点头,心中却满是疑惑。 朱由检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避免一场家庭惨剧,因为按照原本的历史线,唐王世子会被毒杀。而后朱聿键在朝廷的干预下被立为世子,在继承王位后为父报仇,又把自己的叔叔给杖杀掉。 还有他确实对朱聿键有好感,既然想起来了,就不想再留他在唐王府忍饥挨饿、担惊受怕了,不如抓到身边看能不能培养成宗室大将什么的。 (本章完) 第52章 局势大好,大明朝复兴在即 第52章 局势大好,大明朝复兴在即 又敲诈了二十万两银子,朱由检心情大好。毕自严那边也给他带来了好消息:盐法改革初见成效,盐课收入增加了二十万两,朝廷的开支裁减了五十多万两,再加上秋收银两到账,朝廷的财政赤字已经缩小到二百万两以内了。 九边今年的军饷已经发下去了九成,当然,去年欠的还没有补发,可能永远也不会补发了。虽然不厚道,但这样至少暂时稳住了九边的士兵,让他们不至于兵变。 似乎大明的一切都在缓慢好转,不过朱由检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假象罢了。人和方面他可以勉力改变,但是天时是绝对会按照原本的历史如期而至的,到那时候,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这不是以人的力量可以扭转的。 唐王的封地在南阳,南阳素有“中州粮仓”之称。朱由检跟朱硕熿商量,他不要唐王的银子,让他兑换成粮食运送过来。 “唐王叔,你想恢复藩王三律不?!”朱由检促狭地说道。 朱硕熿呼吸粗喘,但他知道皇帝肯定还想跟他要钱,于是并没有立即搭话。 “王叔,我允许你离开封地自由行走之权如何?!王叔,我允许你们唐藩宗亲科举入仕如何?!王叔,我允许你参与海贸如何?! 王叔,你在嘉靖年间因擅自离封地被弹劾,险些遭废黜吧,不觉得憋屈么,其实一直被困在南阳是很痛苦的吧,王叔难道不想到处走走,看一看我大明的万里河山么?!”朱由检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朱硕熿终于忍不住了,但还是不解地问道:“陛下此举到底意欲何为?!陛下不怕各地藩王作乱么,陛下不怕大臣们群情汹汹么?!?!” 朱由检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老唐王的肩膀有些伤感地说道:“王叔啊,天下要大乱了!” 轰隆,朱硕熿脑海如同晴天霹雳闪过,愣在原地。 他勉强笑了笑说道:“陛下,不过是蕞尔小贼作乱,何至于此啊?!” 朱由检摇了摇头反问道:“贼从何来?!是这老天要让百姓活不下去了啊。王叔啊,宗室与国同休,这些臣子可以在改朝换代之时改头换面,但你我却万万不能啊!王叔被囚于南阳,朕又如何不是被囚于这北京城的方寸之地呢,还望王叔多多思量啊!” “我年纪大了,财货于我如过往云烟。”朱硕熿笑了笑说道,“既然陛下愿意与我敞开心扉,那么我也总不能太过吝啬不是?!我家中尚有三十万石存粮,我回去就派人给陛下运来。” “好,都是一家人,就应当共赴国难才是!”朱由检一脸激动地握住了朱硕熿的手。 朱由检投桃报李,当场写下允许朱硕熿编练王府卫队、自由行走、出海贸易、宗亲参加科举的圣旨。至于这中旨有没有用,就要看唐王自己的本事了。反正如果有人弹劾唐王,朱由检就当看不到。大明应该还没有人胆敢擅杀藩王,只要他自己不怂,皇帝不管,就没人能够拿他怎么样。 唐王朱硕熿在拿到朱由检的圣旨之后也是喜笑颜开。从年轻的时候擅自离开封地,到老年不服朝廷安排想要更换世子,可以看出唐王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物。 昔年高祖刘邦四十八岁斩白蛇起义,成就一番宏图霸业,他如今也才比当初的刘邦大了八岁而已。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锦衣卫数万人,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工匠。朱由检让其中的泥瓦匠开始在皇城范围内修建几个大型粮仓。 此前,内帑的储备以金银为主,皇庄产出的粮食一般也会卖出换成金银。从现在开始,朱由检不允许皇庄卖粮,所收粮食一律存入皇城粮仓。 他还让户部尚书毕自严改革税制度,在不会对朝廷造成大的动荡的前提下,尽量把折色改回实物税,增加南粮北运的体量。 如今的南方粮食价格很贱,甚至已经达到了谷贱伤农的地步,多吸纳南方的粮食对于南方的百姓反而是有好处的。 然而毕自严却提醒他,九边曾经出现过因为朝廷发粮而不发银而闹兵变的事件,他希望皇帝谨慎。 朱由检却选择了一意孤行,因为他知道,即使现在大家不理解他的操作,在以后也会明白他才是对的。 一场持续十几年的、席卷整个北方的特大旱灾已经降临了,但是身处这场大灾难的人们还没有惊觉。 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的大臣,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与以往一样的偶尔会出现的灾年,还在按照以往的处理方式,总以为只要撑过一年半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好不起来了。 现在就已经是未来这几十年最好的时候了,灾难哪怕在改朝换代以后都还在持续。只是满清可以通过肆无忌惮的屠杀缓解其本民族的生存压力而已,这种手段大明可学不来。 年末,西南再传捷报,叛乱土司安邦彦授首,川黔境内传檄而定,所有被占领城市皆已光复,这场几乎持续了整个天启年的大叛乱终于是尘埃落地。 其实,奢安之乱与努尔哈赤的反叛是很相似的,叛乱初期,他们也强迫汉民剃发易服,同样的声势浩大,势不可挡,安奢叛军一度攻陷了贵阳,包围了成都。 当时的成都守军只有两千人,若不是时任四川布政使朱燮元与石柱土司秦良玉力挽狂澜,成都恐怕已经沦陷,而奢崇明割据建国的想法恐怕会成真。 这场叛乱波及川、黔、云、桂四省,死伤百余万,整个西南和东南的部分税收都投入进去了, 虽然朱由检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场叛乱为什么提前了三年就被平定了,他感觉自己都没有做什么,甚至对西南都没有投入太大的关注,但西南的平定对于他应对接下来的剧变是非常有意义的。 平定了西南叛乱以后,朝廷的税收情况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可以调集南兵北上,不至于每次对战建奴都以少打多,兵力捉襟见肘。 朱由检大肆赞扬了五省总督朱燮元,加其少保衔,赐与黄金田宅。并且嘱咐他,接下来对于土司的政策应当以安抚为主,不要过度刺激。 第二大功臣秦良玉也被加封至侯爵,正式成为大明忠贞侯秦良玉。 朱由检想见见这两位,于是让他们在过完年后进京朝觐。 (本章完) 第53章 爹你就是偏心我姐,皇帝也是 第53章 爹你就是偏心我姐,皇帝也是 正旦、冬至、万寿圣节,都会举办大朝会。其中正旦大朝会的规模最为宏大,除去京官以外,还有地方大员如各省布政使、按察使等,以及退休致仕的老同志、外国使节等参加,规模比冬至大朝会大了数倍,参与人数多达数千人。 大朝会上,朱由检颁布了自己的改元诏书,宣告天启年已经过去,现在大明的年号正式更名为崇祯。 改元诏书除了宣布新的年号,还包括新皇帝接下来的施政方针。 相比于原本历史上那冗长的内容,朱由检只写下了寥寥数语,宣布大明是华夏正朔,大家都是华夏子民,大明的兴衰跟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大家应该共同维护大明正统;承诺只要大家不辜负大明,他这个大明的皇帝也绝对不会辜负大家。 对于朱由检的政治承诺,众臣还是比较相信的。虽然相处的这小半年来,皇帝也时有叛逆,经常性作妖,但一个“仁君”的名头至少是跑不了的。 党争还在持续,但是党争的破坏性却被朱由检遏制住了。反正你们吵架可以,要让皇帝杀人没门。重要位置的官员安排也不会如他们的意。 大朝会次日,朱由检召见各地方主官,其中就包括了陕西巡抚洪承畴、延绥巡抚孙传庭! 延绥是陕西的一部分,只是因为作为军镇位置紧要,所以多设置了一个巡抚的位置。洪承畴跟孙传庭的境遇也很相似,都是被破格提升的青壮派,所以朱由检干脆就一起召见了这两位。 “臣洪承畴、孙传庭参见陛下!”两人齐声道。 “免礼,平身!” “谢陛下!” 君臣双方都是第一次相见,于是开始了相互打量。 孙传庭一表人才自不必多说,只是他眼神怎么看着像是要砍人的样子,朱由检感觉脖子有点凉。洪承畴年纪比孙传庭大不少,面若平湖,眼眸深邃,倒是看不出多少情绪来。 “朕想听你们说一说陕西跟延绥镇的情况。”朱由检开口道。 “启奏陛下:陕西多处遭灾,尤以陕北为烈。去岁陕北大地赤旱,颗粒未收,百姓饿毙者众。臣充任陕西督粮参政时,与流贼接战,察其部中不仅有饥民,更有卫所逃亡士卒,此等情状,不可不细加防备。臣恳请陛下拨粮赈济灾民,并蠲免陕西百姓赋税,以安民心、固国本。”洪承畴说道。 孙传庭想了想说道:“启禀陛下,延绥镇军田多遭侵占,自永乐年间始设之三万顷军屯,迄今竟锐减至五千顷。军中官吏贪腐成风,虚报兵员、克扣粮饷之事,已如家常便饭。此等乱象,致使士卒逃亡者逾三成之数。目下册籍所载士兵虽有四万余人,然真正可堪一战者,却不足两万之众。唯有精锐家丁,身披重甲,胯下骑乘良马,而寻常士兵,只得以木棍充作兵器之用。臣意欲于清源之地重整军屯,整饬军纪。” 朱由检还是老一套,要钱粮没有,他让洪承畴跟孙传庭自己想办法筹措,至于闹出事来,莫要将皇帝托出来就行了,他也会尽量对两人进行回护。 对于皇帝的态度,孙传庭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在延绥镇已经见识过“奉旨抢劫”的士兵了。他作为延绥巡抚,当地的文官之首,当然是接到了很多豪强的告状,不过他也只是让延绥总兵杜文焕收敛一点,别闹出太严重的事情来,然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洪承畴却有些纠结,他当官比孙传庭久,免不了沾染了些官场的习气,之前弹劾上司差点被整死,现在他已经变得谨慎了许多,就像他的用兵风格也是以谨慎为主的。 朱由检也只是跟他们浅谈了一下陕西、延绥的情况,地方的糟糕他早就是有所预料了的。他之所以将两人喊来,更主要的是希望这两个军事天才给他参赞军务的。 朱由检询问陕西剿匪情况,孙传庭表示贼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只要给他五千精兵,足以扫清陕西全境。现在的首要问题还是要维持住军镇的情况,不然要是再让士兵逃亡加入流贼了,到时候的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洪承畴赞同了孙传庭的发言,不过他管辖的范围更大,所以还是希望朝廷可以更加重视赈灾事务。如果一直对陕西百姓收重税,大灾之年灾民又得不到救助,叛乱就永远不会停歇。 这些道理朱由检又何尝不懂呢?但是陕西就是个无底洞,赈灾什么的根本就填不满的啊! 陕西有五大宗藩、三边四镇,以前河西走廊还在的时候,陕西尚且可以通过与西域贸易赚钱,现在就只能地里刨食和依靠朝廷的粮食转运了。毕自严盐课改革以后,转运的情况会缓慢好转,但也依旧艰难,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当地的藩王和士绅开战。 朱由检又询问了两人对于辽事的意见,他们都表示了对于袁可立这位老前辈的尊敬。洪承畴说要多编练车阵,主张“步步为营、且战且守”;孙传庭也认为目前的情况只能固守城池,伺机反击,应该多练精兵。 正事处理完之后,孙传庭忍不住说道:“陛下,臣想见一见臣的女儿,恳求陛下恩准。” “爱卿见外了,就是你不说,朕也会请你来的,绾绾和世绣也很思念你呢。”朱由检笑道。 朱由检留下孙传庭吃饭,让他与自己的两个女儿相见。 “父亲,我怀有身孕了。”孙世绾小声说道。 孙传庭愕然,既惊喜又心疼。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既已怀有龙子,便需悉心养护,习武之事暂且搁置吧。世绣,你也要照顾好你姐姐。” “知道了,爹你就是偏心我姐,皇帝也是。”孙世绣噘着嘴说道。 闻言孙传庭也有些无奈,他在家里面都是靠自己夫人的威严镇压两个女儿的,他自己宠上了天,哪里舍得打骂,倒是两个儿子颇畏惧他。 “你于书信中提及的那些外廷机要事宜,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孙传庭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他最关切的事情,也是他这次请求皇帝让他见女儿的最根本目的。 孙世绾张了张嘴,有点难言,还是孙世绣插话告诉了孙传庭答案:“爹你是不知道,皇帝有多宠信俺姐,他让俺姐帮忙批阅奏疏呢!” “没有,这些奏疏最后陛下还是会看过的。”孙世绾毫无说服力地反驳道。 只有孙传庭呆愣原地,脑子嗡嗡的,他就想问一个:“这到底是为啥啊?!” (本章完) 第54章 朕用卿,欲效卫霍故事 第54章 朕用卿,欲效卫霍故事 养心殿,朱由检特意命人备了好酒好菜宴请孙传庭。 “孙卿,这些是闽浙等沿海省份还有藩邦进贡的海货,你平时在山西应该很少能吃到,多尝尝。”朱由检笑着说道。 然而孙传庭只是扒拉着米饭,对于满桌的海参、黄鱼、蛤蜊等动都没有动。 朱由检看着孙传庭情绪不对,顿时感觉要坏事。果然,孙传庭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放下碗筷,起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道:“臣愚,昧死上言: 方今天下之势,譬如累卵,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迩来民有菜色,饿殍盈野,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陛下不图精图治,反耽于口腹之欲,在内避朝怠政,重用宦寺,纵后宫干政;在外则轻信边臣,任封疆大吏总揽军政,不加节制。陛下岂不闻唐之藩镇之乱乎?尾大不掉,终成大祸。 方今天灾频仍,陛下本应轸念民瘼,然竟作壁上观,对灾情不闻不问。臣本以为陛下新朝即位,当振新朝政,重整纲纪,岂料陛下竟日渐堕落若是! 伏望陛下听臣愚忠,幡然悔悟,振奋精神,亲贤臣,远小人,勤政爱民,上承列祖列宗之洪绪,下慰天下亿万黎庶之望,做一代明君圣主!” 孙传庭顿首再拜。朱由检稳稳地把筷子上的虾仁怼进了口中,嚼吧嚼吧咽下。这冰冻过的虾仁有点腥,肉质也绵绵的,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吃。 他这才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海参是朝鲜国进贡的干货,听说他们那边有专门的采参女,可以在水下憋气一刻钟。他们还送来了几捆人参,我等下送一些给你带回去。 鱼翅是两广巡抚带过来的贡品,蛤蜊是登莱水师进贡的,本来他们是不需要进贡的,他们贿赂了镇守太监,非要给我上贡,希望朕让朝廷给他们拨款修缮船只。黄鱼是福建的,海米是南直隶松江府进贡的。 这些海货其实朕平时也很少吃到,只是因为大朝会各地加紧上贡,才会这么丰厚。 柳柳州的文章里说:‘永州之野产异蛇,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永之人争奔走焉。’ 这些贡品在沿海,可能一条鱼、一筐贝,便可免一家人一年的赋税。朕如果突然禁绝,你说这些渔民是会感激朕,还是憎恨朕呢?! 至于你说朕对灾疫不闻不问,去岁朝廷拨给陕西赈灾银三十七万两,你在陕地见到赈灾的银子了吗?!洪承畴要朕免除陕地赋税,可是朕登基之初就已经停止了陕西辽饷的征收了啊,陕西的百姓知道吗?澄城知县张斗耀不还是拷打百姓追缴赋税,把百姓逼反了吗?! 至于藩镇,我大明立国之初便设置九大宗藩镇守边疆,以为大明屏障。如今九边烽烟四起,岂不正当时?!况边军养寇自重,早已有之,又与藩镇何异?!” “快起来吧,地上凉。”朱由检上前扶起被驳得有些意识混乱的孙传庭,继续说道:“朕用绾绾帮朕处理政事,乃是因为其才情高绝,通晓军事又知人情。卿指责朕纵容后宫干政,难道希望朕疏远你的女儿吗?这不是为父之道吧?” “此乃饰非文过之诡辩尔!”孙传庭梗着脖子说道:“既然陛下已经知晓朝廷之弊,为何不设法革除?如今天下久弊,岂是效黄老之道可解决的?陛下难道要学世宗、神宗操弄权术,废弛朝政吗?!” 看见孙传庭不好忽悠,朱由检也有些头疼。他感觉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明明很勤奋了好吧,还要他怎么样?!不上朝又不是不处理政务,大明这鬼制度,上朝除了看一帮人吵架,真能解决问题吗?就算在朝堂上解决了,实际能推动下去吗? 历史留名的大都是能臣强将,但这些人才是极少数。大明朝廷现在九成的反而那些不留名的,蹲在各个位置啃食大明根基的人,这些人才是大多数。这群人,他这个皇帝指挥不动,朝廷的这群公卿大臣也照样很难指挥得动。利益一致的时候认你做领袖,利益不一致的时候直接把你掀翻。 吏治崩坏,那是从底层就已经坏掉了!胥吏“飞洒钱粮、苛索百姓”,就算是官员也要掂量一下,看自己一个三年的流官,跟这群胥吏和地方士绅作对到底值不值当,大部分官员睁一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朱由检没有再跟孙传庭辩论对错,而是说道:“朕用卿,欲效卫霍故事,卿可愿投笔从戎,为朕编练一支足以号令天下的强军?唯有那时,朕才能有革除大明积弊的底气。” 孙传庭闻言,神色有些复杂。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上了皇帝的贼船,下不去了。不管他自己认不认,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把他看作了皇帝的爪牙。于是他拱手道:“臣先祖本就是洪武年间振武卫百户,臣愿执矛戈,为陛下驱驰!” “哈哈,如此大善!”朱由检喜笑颜开,而后他再劝道,“这鲍鱼软烂入味,爱卿定要尝尝。这金华黄酒味道乃是一绝,卿满饮此杯!” 孙传庭无奈,只能放弃挣扎,陪着皇帝一起奢靡堕落了。酒过三巡,孙传庭就被灌醉了。朱由检把杯里的水倒掉,换上真正的酒水,只浅浅抿了半杯,耳朵就红了。 “承恩啊,把朕的大将军送到朕的屋里歇息,这些酒菜你让人端回去热好,然后给大伙分一分。”朱由检吩咐道。 “是,臣这就吩咐下去。“王承恩说道。 他看着醉倒在桌上的孙传庭,有些羡慕。陛下即位之初就表现出了对于孙传超乎寻常的信重,对他展开拉拢,然而从孙传庭的履历上看他在担任永城知县的时候虽然有几分听讼决狱的才能,陛下又凭什么认定孙传庭堪比卫霍的呢?!王承恩觉得这种信任简直没由来。 (本章完) 第55章 陛下,臣妾明日身体不适 第55章 陛下,臣妾明日身体不适 “绾绾,你爹说我消极怠政。”朱由检投诉道。 “我爹说得没错呀。”绾绾坐在御案前,看着奏疏,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呀!你都不向着我点!”朱由检委屈巴巴道。孙世绾闻言,微笑不答。 朱由检俯身把耳朵贴在孙世绾的小腹上,孙世绾无奈放下手中的奏疏,低头看向皇帝,她有些无奈地说道:“陛下,还早着呢,哪里有什么动静啊?” 闻言,朱由检讪讪抬头,他想了想说道:“朕还没有册封你们姐妹俩呢,册封诏书干脆你自己写得了,说吧,你想给自己封个什么妃?!” 孙世绾轻轻摇了摇头,很有分寸地说道:“陛下还是你做主吧。” 朱由检挠了挠头,说道:“那朕封你为贤妃,封世绣为淑妃吧,等你生下孩儿以后,朕再加封你为贵妃。” “臣妾谢陛下恩典。”孙世绾起身欲跪,被朱由检阻止。 而后,孙世绾对照着旧档写下了自己和妹妹的敕封诏书。妃嫔有册无宝,皇后之宝现在还在张嫣手里。 朱由检拿着新鲜出炉的诏书去撩拨孙世绣,却没想到她正抱着个痰盂干呕。 “呕!”孙世绣听见脚步声传来,噙着泪抬头,见是皇帝,她边哭边笑着说道:“陛下,俺也怀上了呢!” 朱由检脑子嗡嗡的,急忙上前给孙世绣拍了拍背。 “陛下,呕,我好难受啊,呕,我姐姐都没有吐得这么厉害……” “辛苦了,朕这就叫太医为你诊治。” 太医院分为十三科,为孙世绾诊治的太医来自妇人科,是一位女医。这位老太太是新入编的,算是在太医院挂名,是朱由检新命人从民间寻来的妇科圣手。 “启禀陛下,娘娘脉如珠滚云盘,圆润流利,往来从容,确是有喜之兆。至于呕吐,则是为恶阻之疾,是由胎气阻滞中焦气机,致使脾气虚弱、胃气上逆所致。方剂选香砂六君子汤便可,只是应当忌食生冷腥辛等物。” “多谢谈太医为朕的爱妃诊治,朕略备诊敬,还请收下,王伴伴,你亲自送谈太医出宫。”朱由检说道。 “叫你贪吃,你以后不能吃海鲜了。”朱由检点了点孙世绣的鼻子说道。 孙世绣皱了皱鼻子,显得有些闷闷不乐,那些海货又不是她闹着要吃,明明是皇帝拽着她让她吃的。 现在吃啥吐啥,只能喝点稀粥了,孙世绣顿时觉得人生惨淡。 朱由检安抚完孙世绣之后,又去找周皇后,然而没想到周皇后也怀上了!!! 他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周玉凤倒是迫不及待地扑进他的怀里,向他分享了自己的喜悦。 周氏等这个孩子等了太久了。作为皇后一直无出,其下场恐怕不会好。 皇帝有子嗣多当然是好的,可是朱由检现在只有三个媳妇啊,怎么这么巧一起怀上了啊?他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 正在这时,张嫣找了过来。 “嫂嫂,你怎么来了?!”朱由检有些意外。 张嫣对朱由检招了招手,朱由检疑惑上前。张嫣说道:“臣妾听说陛下封孙氏姐妹为妃。” “对啊,嫂嫂觉得有何不妥吗?”朱由检问道。 “是这样的,国丧已过,陛下改元,臣妾想着也是时候应当为陛下选妃了。太后不在,所以此事理当由臣妾主持,臣妾是来问一下陛下你的看法的。”张嫣认真地说道。 朱由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没有让别人给自己选媳妇的习惯,而且真放开了选,不知道会被塞进来多少眼线呢!不是有个叫姓董的书生给自己选了个仙女,然后给皇帝选一堆歪瓜裂枣嘛!到时候他难道熄灯捂住头,说服自己“无所谓,都一样的”吗? “选妃之事,就不劳烦皇嫂费心了,还是让朕自己来吧。况且如今朝廷和朕的内帑都不宽裕,选秀女兴师动众的,也不合适。”朱由检回绝道。 “好吧,臣妾知道了。”张嫣眼神有些黯然,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陛下如今独宠孙氏,这不是长久之道。陛下欲用外戚,更应重平衡之道。况且陛下妃嫔太少,还请陛下对此事多多上心。” “朕知道了,嫂嫂有心了。今晚留下来一起用膳吧。”朱由检说道。 张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不是为了皇帝,主要是她想留下来跟周氏说说话。 嫂嫂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于是朱由检找来魏忠贤,让他带着自己的东厂番子探查一下朝中大臣、勋贵们谁家中有适龄且长相貌美的女子。 要说魏忠贤最会揣摩圣意,他猥琐地说道:“陛下,教坊司里有不少干净的女子,才情容貌俱佳,不妨召以应急?!” “这不好吧…”朱由检意动了。说是接着奏乐接着舞,登基以来他都还没有欣赏过皇宫歌舞团的表演呢!只见过大朝会上那一大群老头跳的祭祀舞蹈,听的也是曲调肃穆的雅乐。 朱由检好生纠结,感觉自己人设都要崩塌了,真成了孙传庭口中的昏君了。 “魏伴伴呐,你去办吧,让她们在晚膳时为朕歌舞。”朱由检擦了擦嘴角说道。 “喏,陛下,老奴这就去办。”魏忠贤笑得很开心。就怕皇帝太正经,天天对他们这群小人喊打喊杀,现在看到皇帝堕落、贪图酒色,他很开心。 王承恩看着这一幕,喉咙滚动,欲言又止。 晚宴上,朱由检和自己的三个媳妇以及嫂嫂齐聚一堂。大家看着宫殿内响起的靡靡之音、教坊司女子的轻歌曼舞,神色各异: 张嫣懊恼,皇帝的行动也太快了吧?让他选妃,怎么把教坊司喊来了?!她感觉自己好像闯了大祸了。 孙世绾板着脸,一言不发,面色十分难看;皇后周玉凤看着朱由检,面露忧色;倒是孙世绣鄙视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毫不介怀地欣赏起了教坊司舞姬的表演。 “陛下,臣妾明日身体不适,陛下明早记得及时上朝,处理政务。”孙世绾冷冷地说道。 (本章完) 第56章 寡人无疾,寡人好色 第56章 寡人无疾,寡人好色 孙世绾语惊四座,席内瞬间鸦雀无声。孙世绣愕然看向自己的姐姐,周皇后扯了扯她的袖子,朱由检目光向她扫来,两人无声对视,互不相让。 眼看气氛愈发糟糕,张嫣急忙为朱由检开解道:“是我让陛下多纳妃嫔的,陛下不愿为了选秀靡费钱粮,所以……” “所以”个什么张嫣也不知道,她有些无助地看向朱由检。 “寡人好色。”朱由检闷闷道。 噗嗤,孙世绣失笑,而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众女亦为之绝倒。 张嫣有些焦急地对着孙世绾频频使眼色,孙世绾微微叹了口气服软道:“方才臣妾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朕恕你无罪。”朱由检顺坡下驴说道。 呼!众人松了一口气。 此时,乐声由缓慢渐渐转向轻快,教坊司舞姬们赤足踩于金砖之上,足踝银铃随舞步清脆响动。舞姬们仅以薄纱蔽体,衣料透如蝉翼,腰际鸾凤纹样在烛火中若隐若现。 她们的襦裙被刻意从两侧剖开,舞动之间,玉足从裙摆里伸出,一直显露到了臀部。然而她们不但没有因为春光乍现而羞怯,反倒是动作愈发大胆了起来。 因为她们来的时候,宫里的公公告诉她们:这是一次她们可以爬上龙床,彻底脱离苦海的机会。所以每一个人都在卖力地展示自己,以期待被皇帝看上。 舞至高潮处,十二名舞姬忽如莲绽开,外罩的鲛绡倏然滑落,露出背后以金泥勾勒的缠枝牡丹,却在转身时泄出肩颈雪色。她们弯腰低俯,露出大片春光,朱由检不由得呼吸一窒。 最后乐渐熄,舞姬们纷纷跪坐在地上,仰着脸或是面露羞怯,或是媚眼如丝,一脸期待地看向皇帝。 十二名舞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绝色,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朱由检有些看了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眼角看向孙世绾,孙世绾黑着脸扭头不语。 朱由检很想说:“小孩才做选择,我要一个打十二个。” 但他知道真这样做肯定会被阻止,就算没人拦他,明天也爬不起来了,一不小心还会成为继他便宜老爹“一月皇帝”之后,第二个把自己玩死的倒霉皇帝。 “就你了。”朱由检伸手一指在队伍边边,挑了个最笨蛋的,因为她之前跳舞的时候漏拍了,现在紧张得缩脚趾。 “你叫什么名字啊?”朱由检询问道。 “启、启禀陛下,罪女名叫李秋娘。” 朱由检微微皱眉,这名字一听就是进入教坊司以后取的艺名。不过他倒也没有当场追问李秋娘的本名,毕竟妓女取名本来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名。朱由检对着她招了招手,让她伺候在旁,端茶倒酒。 李秋娘起身,剩下的十一个舞姬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地看着她,有的人干脆哭了出来,她本人却有些惶然。 几位皇后妃子开始打量起这个即将加入他们这个大家庭的女子,想知道狗皇帝为什么会从这么多乐妓之中选了她。 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李秋娘身子都在忍不住颤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蓄满了眼眶。好死不死,她还跪坐到了孙世绾的旁边。 众人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然而预想的刁难并没有发生。孙世绾端详了李秋娘一会儿,忽然就生不起气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我见犹怜么?!”孙世绾心想。 李秋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鼻子,但是泪水却止不住。她学着教坊司嬷嬷的教导强颜欢笑着,但是眼泪却已经从眼眶里落下。 “唉,不要怕,擦擦脸。”孙世绾将一方手帕递给了李秋娘。 “奴婢谢过娘娘。”李秋娘带着哭腔说道。 朱由检歪着头看着这一幕,不太确定这是真的吓哭了,还是段位太高连绾绾都看不出来。 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两位皇后、两位妃子纷纷找借口离开,独留狗皇帝和他的新欢在场。 孙世绾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规劝道:“陛下还是应当以国事为重,节制声色之娱。” 朱由检眯着眼睛看着她说道:“绾绾你吃醋了?!” “臣妾没有!”孙世绾气急,说完甩给朱由检一个后脑勺,快步离去。 李秋娘也愈发紧张,手指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庇体的衣物,因为太用力导致指骨关节处有些泛白。 “让她们下去吧,都不要送回去了,养在宫里。”朱由检有些做贼心虚地跟魏忠贤吩咐道。魏忠贤心领神会,表示一定妥善安置在偏僻宫院处,不会轻易让娘娘们察觉。 此时李秋娘的身上还穿着她的那件胡姬舞裙,脚踝上的铃铛也没有卸下,朱由检把玩着她的脚丫,看着一颗颗珠圆玉润如同葡萄一般的脚指头,萌生出一种想要咬上一口的想法,最终却因为太过羞耻而没有践行。 他正打算唤宫女来收拾残局,带秋娘下去梳洗,却没想到,李秋娘起身下了床,扑通一下跪倒在了他的面前,直接给他来了个五体投地。 她带着颤音哀求道:“求陛下救一救奴婢姐姐的性命!” 朱由检蒙圈了,太典型了,没想到睡个觉还真能睡出个冤情来。朱由检虽然不是青天,但找他确实比这些青天管用,于是朱由检扶起李秋娘问她冤从何来?! 不过其实没有冤,李秋娘原名李秋月,竟然是去年下狱的协理京营戎政李春烨的幼女,这老东西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居然有年纪这么小的女儿,看来平时也没少娱乐声色。 李春烨入狱以后,女眷发配教坊司,他的那些同僚旧友不仅没有照顾他的家小,反倒是为了正义切割,以淫辱他的妻女为荣,而李秋娘的姐姐就这样沦为了这群人的玩物,被轮番奸淫,身心俱残。 李秋娘本来也是这样的命运的,只是她的样貌更出众,被恃价而沽,教坊司的人希望把她调教得更出色再发卖。 朱由检有些生气,他虽然也知道教坊司不干净,却没想到恶劣到这个地步,视人命如草芥。 妓是妓娼是娼,妓女卖艺不卖身的,教坊司是礼部下辖的正儿八经的正九品衙门,本是为了宣扬礼乐而设置,然而从李秋娘口中他得知“教坊之设,实辱人于死地也“。 教坊司虽然存在“卖艺不卖身”的官方规定,但实际上强迫女乐工卖身。官员通过教坊司名册随时传唤女乐工,甚至将名单外传为市井谈资,若有反抗则会遭受虐待和毒打,轮番凌辱甚至虐杀,且无人追究死因。 朱由检找来魏忠贤,让他先去捞人,免得出现什么意外而后追悔莫及。顺便收集教坊司官吏违律的罪证,好找借口将教坊司彻底收归内廷。 (本章完) 第57章 哪怕路走得再艰难,也总是要有人去趟 第57章 哪怕路走得再艰难,也总是要有人去趟出一条路来的 由于年景不顺,崇祯元年的早朝定于正月初三恢复。除去大朝会,众臣就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不过在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时还会有三日的假期。 第二天一早,朱由检从温柔乡中醒来照常上朝。 李秋娘是真的笨蛋,手忙脚乱地想要服侍皇帝穿衣,面对制式繁杂的龙袍,却慌了神,连最基本的穿衣顺序都没搞明白,更不要说那些个小配饰了。她急得直掉泪,朱由检倒也没有责怪她,而是叫来自己的大伴王承恩过来帮忙穿衣。 “你若是困了就多歇息一会儿,若是待不住,就叫别人带你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皇宫。你现在无品无阶,又是罪臣之女,朕不能给你太高的身份,最多给你封个才人。 你可以去拜访其他几位娘娘,她们都是良善之人,想必不会欺辱于你。若是真受了欺负,也不要忍着,可以说与朕听,朕辨明是非之后会为你做主。不过也不必太过拘束,朕的后宫没有许多规矩,对谁也不会随意苛责,犯错不会动辄杖毙,最多叉出宫去。” 朱由检开了个小玩笑,继续说道,“你无需对上卑躬屈膝,也不能因为翻身了,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去欺辱宫女和太监们。等会儿你可跟随徐太监去挑选你的贴身宫女和小太监。” 李秋娘连连点头,看向皇帝的目光柔情似水。她这次真的算是绝处逢生了,况且皇帝的脾气又那样好,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就算她没有被抓入教坊司之前,在李家也不过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婢生女而已,除了不需要以色娱人,在家里受到的欺负不会少,成年以后也不过会被自己的父亲随手许配给某个下级官员作联姻之用。 朱由检有点受不了她的目光,感觉再多待一秒又要忍不住继续放浪了,到时候又要挨绾绾批评,让她失望了。毕竟绾绾还是有点追求的,不希望自己委身于一个昏聩之人。 徐太监也就是徐应元,原本是魏忠贤安插在信王府的眼线,没有净身之前就跟魏忠贤以兄弟相称,对魏忠贤以兄侍之,然后兄弟俩挥刀斩两兄弟,一起入了宫。但是徐应元进入信王府之后又跳反背刺了魏忠贤,成了朱由检潜邸时候的心腹。 总之,宫里的这群太监之间的关系挺复杂狗血的。朱由检觉得他心思太多,不如王承恩好用,就让他领了内官监,负责安排低级小太监干活;至于魏忠贤和王承恩,则更多是带在身边,干涉外廷事更多。 其实内廷十二监分管诸事,原本的设计是很好的,但是渐渐地,权力垄断或行政性垄断的现象无法避免。官场赢家通吃,最终都会演变成为一言堂,十二监的其他太监都要仰司礼监太监之鼻息。 这种现象在朝廷上也有体现:朱元璋费尽心思废除了两千多年的丞相制度,但最后又会莫名其妙冒出来事实上的丞相,也就是内阁首辅。 包括皇帝存在的本身,也是“官场一家独大侵蚀同级权力现象”的一种特异化表现。无论制度设置得多么合理化,但只要还有人在,最后都会演化得一塌糊涂,失去制约和监管。 同样的称号,在不同的时期含金量是不一样的。唐时才人有掌管文书之责,在大明,才人则是属于身份比较低微的宫妾。李秋娘会被分到皇宫偏僻角落的宫院,以后或许还要与别人合住在一起。 分房子这一块,如今是懿安皇后在管,理论上皇后对皇宫内的一切雌性生物拥有绝对的管理权,皇帝都不能插手。皇后还会通过尚宫局控制内廷财用、物资调配。 管账不是一件容易事,不仅对算学有要求,更重要的是性格要能够镇得住场子,皇嫂张嫣外柔内刚正合适。周氏十七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性子又软,所以朱由检才不想让她管理后宫。这不是对她本人有意见,朱由检还是很喜欢这个媳妇的。 不过最近张嫣在有意识地带周氏,或许是她也觉得自己掌管后宫名不正言不顺,想要卸任吧。 越过乾清门,来到外廷,朝廷百官在皇极殿外等候,皇帝进殿以后才轮到他们。如果某一天朱由检不乐意上朝,就会有太监跑来通知群臣照常入殿议事,由内阁首辅主持朝会,司礼监太监冷眼旁观,重要奏折通过“廷寄”快速传达入内廷,让皇帝处置。 今年的第一次早朝,变法大臣毕自严就给了朱由检一点小小的震撼。看得出来,这一招他已经憋了很久了。 他的财政改革做得很谨慎,论权势威望他远不如张居正,好在皇帝信任,又仁厚,看着软弱其实还挺能扛事的,让毕自严心中稍有慰藉。至少他可以安心变法,不用担心会遭受张居正这样死后被清算,祸及满门。 不过哪怕是他再加上皇帝,再加上部分锐意进取官员的支持,他的财政改革也依旧进行得步履维艰。其实当初张居正改革又何尝容易呢?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逆大势而行,本就是一条不归路,但那又如何?哪怕路走得再艰难,也总是要有人去趟出一条路来的,无非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无非是前赴后继,薪火相继罢了。 臣毕自严启奏陛下: 方今国家财政艰窘至此,其弊在于税赋征收与财计管理之涣散。我大明内帑有皇帝之私库,六部各有各司之仓储,内廷十二监更自外于朝廷,别立税目、擅征苛敛。此等层层迭迭之征派,尽皆压于黔首之身,既使百姓困于重负,又致税吏上下其手、互相攘夺。 所征之财,十之八九尽入贪墨之囊,能充公帑者十无一二。六部各拥私藏,遇军国大事则推诿避责、悭吝不肯出钱,竟使太仓岁入银两所余不过四百余万两,仅及万历朝十之一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大厦倾颓只在旦夕! 臣恳请陛下乾纲独断,将内库、六部仓储、内廷诸监之财赋尽归太仓,一体统筹调配。更需痛革积弊,重整税制,罢除一切杂税苛捐,厘清正税纲目。 臣将税赋类目并为十项: 一曰田赋,二曰盐课,三曰钞关税,四曰商税,五曰徭役折银,六曰矿税,七曰市舶司税,八曰赃罚银,九曰土贡,十曰马政税。 如此,则上可裕国库以充边饷,下可纾民困以固邦本。 伏望陛下以社稷为重,垂范天下;更望诸公同僚捐弃私念,共赴国难。若再因循守旧、坐视不理,恐我大明二百六十载基业,将毁于今日之因循!臣冒死直陈,伏乞圣裁。 毕自严出列,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文武大臣之间的御道上。只见他神色肃然,视死如归,方才的洪钟大吕仿佛还萦绕在大殿房梁之上。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被他的发言给惊到了,朝廷之上鸦雀无声,但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兄弟们,俺的感觉回来啦,冲呀,曼波!!! (本章完) 第58章 毕自严舌战群儒,朱由检哭唧唧 第58章 毕自严舌战群儒,朱由检哭唧唧 “为什么一个个搞事情之前都不跟朕商量,难道朕看起来就这样不可计大事吗?!”朱由检心中委屈又生气,他看着毕自严都觉得其有些面目可憎了,总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然而,毕自严这样做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前宋熙丰变法徒劳无功,本朝万历新政人亡政息,无不证明了变法仅有皇帝的支持是无法推行的,但没有皇帝的支持更是万万不行的。 他之所以没有事先和皇帝商量,是因为他不愿意被认为是皇帝的爪牙。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跟魏阉、严嵩之流又有什么区别呢?朝廷的百官也不会支持他的变法,而是会集体对抗。所以,他要做到中正平和、不偏不倚,只希望皇帝能够以身作则,也只有这样才有希望说服群臣百官。 当然,他知道这样做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但他还是选择了放手一搏,君子之道,知事不可为而为之! 昔年张叔大以权势推行变法,而他没有这样的权势,所能够借助的就只有家国大义罢了。 高坐台上的君王一言不发,毕自严不免有些失落,而同僚的攻讦已然接踵而至!!! “毕尚书开口闭口‘税赋归一’,莫不是要将六部尽皆改作户部衙门,难不成想学那严嵩老贼,独霸天下财权?!吾看你口称心忧天下是虚,实则争权夺利才是真!”阁臣施凤来讥讽道。 “赋税归一,一应所出,当由太仓调配,内阁票拟通过,六科给事中核查,最终由陛下圣裁,如何算是吾一人独揽权柄?!施学士请就事言事,不要毁誉人身!”毕自严面色不变,淡然地说道。为了这一刻,他准备多年,十年磨一剑,他早就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 工部尚书薛凤翔的话更加的阴损刻薄,他说道:“陛下明鉴!他前日才裁了臣的修河银两,今日又要夺工部节慎库。我倒要问问毕大人,您既要将九边墩台修缮费充公,待北虏破关时,是拿您新设的‘十税归一’挡箭,还是用您弟毕自肃自挂山海关的尸首退敌?” “咳,薛尚书慎言!”首辅黄立极终于忍不住出了,言劝诫道。毕竟不管怎么说,毕自肃也算是为国尽忠了,现在说这种话多少有些不敬忠烈、不合时宜了。 毕自严闻言,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反诘道:“若工部能以实心办实政,九边墩台何至糜烂若此?” “墩台失守乃是兵将无能,与我工部何干?!”薛凤翔反驳。 “且看宁远城重修之时,工部采办城砖,实价每块不过一钱二分,账上却记作三钱!至若天启三年修筑宁远至山海关驿道,工部呈报一百二十里,实测竟止八十二里。这些勾当,难道也与尔工部无干么?!”毕自严忍无可忍怒斥道。 薛凤翔面色有些苍白,急忙撇清关系说道:“陛下明鉴,臣乃是天启六年升任工部尚书,此前之事与臣并无干系!” 好家伙!难怪毕自严这老家伙去年一直追着六部查账,原来在这里等着大伙呢! 原本蠢蠢欲动的朝臣们都有些发憷,不少正打算上前与毕自严干架的朝臣,默默地缩回刚刚踏出去的半只脚。 “毕尚书若能保得户部上下清廉严正、不沾一钱,某自当力挺你这变法!。”右都御史单明诩看似公道、实则挖坑道。 但这种手段是个人都能看清,更何况是久经官场的毕自严呢? 他表情一肃,慨然道:“无论户部并其余五部,及六科给事中并内廷十二监,但有贪腐者,皆不可宥。若吾毕自严有贪墨之行,即烦请单御史劾奏于我;若臣果有罪愆,伏乞陛下斩臣之头!” 魏忠贤见皇帝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动,终于站不住了,他跳出来急切地说道:“皇爷可还记得天启六年?这厮连先帝修三殿的银子都敢拦,如今竟要动内承运库的主意!老奴斗胆说句僭越的话,若按毕尚书的法子,往后宫里娘娘们裁件衣裳,还得去户部衙门找书办画押不成?!” 朱由检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于是他开口问道:“毕尚书,朕内廷养这许多人,俱要吃饭穿衣。若内帑空虚,叫朕如何过活?你莫不是想饿死君主不成?此等行径,岂合圣人之言、君臣之道?” 毕自严整理了一下衣袍,毕恭毕敬地匍匐在地说道:“陛下恕罪,微臣岂敢藐视君上?臣恳请将内帑并入太仓,实乃望陛下为天下表率,使万民信服,如此“税赋归一,一体出入”之策方可行也。 邦国供养君上本是应有之义,待赋税归一后,臣打算从太仓总入中提十分之一,以为陛下私财,至于如何用度,微臣绝不干预。” 然而,纵然毕自严说得漂亮,朱由检也不是三岁小孩。九边的军饷都可以拖欠,他说的这所谓的“十分之一”难道就不可以拖欠了吗?所谓雁过拔毛,经手的人越多钱越少,内帑收入还要让户部过一手,到时候真能拿得到吗?! 毕自严这是铁了心把他捆上战车啊,不说一个定额,只说分成,这不就是绑架他,让他必须支持变法,必须在增加财赋收入这件事情上出力嘛! “你这所说的十分之一,到底是给银子还是给粮食?何时能交付?若朝廷寻由头拖欠,我内廷几万人眼巴巴等着发钱,难不成要喝西北风去?!”朱由检质问道。 “更张赋税之后,田赋按稼穑收成之季征取,南方一岁两至三收,北方或一岁一收、或两岁三收。其余赋税则每月核计账目,每季度留存转运一回。凡朝廷收讫赋税,即从中截留十分之一充入内帑。 望陛下宽心,臣非欲废除内帑,只是将税赋征取,财用支度之权收归户部,如此可杜赋税淆乱之弊,亦免各衙门推三阻四、互卸其责。”毕自严耐心解释道。 毕自严的方案勉强还算可以接受,但是朱由检却还是不放心,现在的他非常的纠结,不知道应不应该选择支持老毕的改革。这年头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多了去了,他怕自己被坑死。 (本章完) 第59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第59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毕自严所描绘的变法前景还是非常诱人的。朝廷税收杂乱这件事,其实很早就有人看出来了,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去做出改变。 无论是明宣宗时期的周忱、嘉靖年间的桂萼、海瑞,还是大名鼎鼎的张居正,都曾经做过这种尝试。 王安石说:“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但是,老祖宗特别牛逼,又怎么算呢? 当初老朱把财政权三分,肯定是有原因的呀!大明的户部其实是半残废的,大明真正的户部尚书应该是皇帝本人,但这需要皇帝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朱由检现在有个鸡儿的威望?能力嘛,房事方面倒是很有能力,算账的话只会掰手指头。 其实毕自严已经算是非常照顾他这个皇帝了,并没有说要抢走皇帝的小金库,只是财源变了,由自己直接去赚改成了从太仓支取。 万历年间,内帑一年可以收入六百万两白银,但在取消矿监之后,就大幅度缩水了。去年一年收入不足二百万两,但是要知道大明这该死的财政,太仓一年的收入也才四百万两啊! 如果按照现在太仓的收入,十分之一充内帑,朱由检血亏;但要是按照张居正时期的四千万来算,又是赚的。但毕自严有本事比肩张居正么?! 不过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他只是说要把税收部分统筹,但是内廷的大部分收入其实并不是税收。比如,皇庄的田地还是属于皇帝的,毕自严总不能把皇帝的田地都给抢了去吧。 内帑的三大主要收入来源:不上税的皇庄、从南直隶赋税中截取的金银,以及脏罚银,也就是所谓的抄家。只要这些收入毕自严不去动,其实内帑的损失是微乎其微的。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搞所谓的一体化呢?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要动免税特权!!!朱由检终于反应过来,他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毕自严。 这老头是真的不怕死啊!所谓的“以身作则”,根本就不是他口口声声说的要整合赋税,而是让皇帝带头消免税特权,好让全天下的田地,包括藩王和士绅的田地,都取消免税特权,官绅一体纳粮! 好一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朱由检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自己就快要溶于水了! 好大的手笔啊!原来人家看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这点可怜的内帑收入,而是这天下泰半被隐匿的税赋! “原来我的这点钱,连让人家惦记的资格都没有!”朱由检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只是愈发委屈,这皇帝当得真的是没滋没味啊! 朱由检能想明白,朝廷这帮人精也不是傻的,大家一开始只是被毕自严给唬住了、带偏了! “陛下,毕自严狼子野心、妖言惑众,还望陛下明察!”黄立极站出来说道。他家几万亩地,要是让毕自严得逞了,那还得了?! 其实大明从来没有士绅免税的律法,免的只是徭役而已。但大明这扯淡的税收制度,徭役和摊派才是税收的大头。 嘉靖后,地方将徭役优免折算为田赋豁免。嘉靖《优免则例》规定:一品京官可免三十丁徭役,外官减半;生员、监生等低阶功名者可免二丁徭役。 这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点点优待而已,折算下来也就几两银子。但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只要开了一个口子,以后就会演变得愈来愈夸张。 洞庭湖溃堤,刚开始只是指头大的孔洞在喷水,几天的时间就演变成了二百多米的决口,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湖水奔泄而下,什么都做不了。期间不是没有人发现渗漏,不是没有去堵,发动了所有人、所有的力量,拼尽全力却也依旧无能为力。 或许最初就不应该开那个口子,又或许只是因为水太多、水压太大了,开不开都是一样的结果。 如今的大明,生员优免八十亩田赋,举人四百亩,进士两千亩! 高官们通过“诡寄”获取海量投献田地,再通过“飞洒”把这些田地挂靠到许许多多的生员、举人名下,既能够最大化享有免税特权,又能够凭借这种实打实的利益,拉拢下级官员,形成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浙江徐阁老,徐阶家有田地二十四万亩,相当于两个半北京城的面积,跟他比,大明的猪藩王算个屌,不过是路边一条,正如海瑞所叹:“徐家一地之税,可抵三省之输,然其分文未纳,尽洒于民。” 除此之外,还有挪移:通过篡改土地登记信息,将肥沃农田登记为“下等田”,降低税率;通过谎报灾情,要求朝廷免税;通过谎报祥瑞,比如一禾两穗,申请免税;隐户、欠税…… 各种五八门的手段,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几乎是真正做到了一毛不拔,家有良田千顷,而粒米不交! 阁臣李国棤惊叹地看着毕自严,虽然内心钦佩不已,但还是站出来反对道:“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毕尚书之策太过急切了些,我大明积弊已久,非一味峻猛之药可以解,变法也应当缓缓图之,否则恐怕会动摇国本啊!” 李国棤家也有几千亩挂靠的田地,哪怕是毕自严家难道就没有投献了吗,毕自严可以毁家纾难,他很愿意配合,但是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十几万文武官员,几十万的生员,难道也愿意挥刀自斩吗?! 他看不到毕自严成功的哪怕是一丝可能,如果能做当年张太岳就已经做了,如果能做,先前的几位帝王就已经做了,恐怕天底之下也只有那位把朝廷百官当成猪狗屠戮的洪武大帝能够做到了吧,而今上?! 李国棤暗自摇头,今上确实聪慧,但天底下的事情不是仅仅依靠一点聪明才智就能够解决的,三千白杆兵能够隔绝内外,拱卫皇宫,难道可以平息全国的烽烟四起,江南的民变不断吗?! 他觉得现在这个皇帝不错,觉得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也不错,大明短短十年内换了三代君王,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呀! (本章完) 第60章 你不是卫鞅,我也不是嬴渠梁 第60章 你不是卫鞅,我也不是嬴渠梁 虽然已经有不少人察觉了毕自严的真实意图,但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免税的问题。 大家明面上反对的依旧是毕自严“财赋归一、一体出入”的政策。 其实历朝历代的改革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那几招,清查田亩、打击豪右这些,谁都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愿意去做,能够做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臣心中无可抑制地滋长了怀疑,从一开始来看,似乎皇帝也并不知道毕自严的奏疏内容,毕竟皇帝方才的愕然,也不像是装的,皇帝现在对毕自严的态度也说不上多好。 但慢慢反应过来的众人又很难不怀疑皇帝跟毕自严这厮是串通好的,说是将内帑也收归太仓,但最后又给皇帝留出太仓一成的钱财,那么不就是转一圈,皇帝也没啥损失啊,这不是只有他们五部的私库被夺吗?! 皇帝不愿意在钱的时候找户部批条子,难道他们五部就乐意了吗?到时候事事受户部掣肘,他们岂不是要仰其鼻息,毕自严不就真成宰相了吗?!大家都是尚书,凭什么你可以高人一等?! “陛下,内库与外库分设本就是我朝惯例,毕景曾此计有违祖宗成法,臣恐其将致天下大乱,还望陛下三思啊!”礼部尚书来宗道言辞恳切地说道。 好家伙,祖宗之法终于登场了,朱由检面色微微一变,老朱对子孙后代最大的期盼就是守成,所以制定了极为完备的祖训。记录了大明的国策、为帝之道、皇帝与宗藩的关系、礼仪典章制度等。 这玩意本来是老朱给后代皇帝准备的启蒙书,是教后世子孙怎么当皇帝的,但没想到却被群臣百官用规训和限制皇帝,成为了大明朝的政治正确,如果是要脸的皇帝还真的会被这玩意给唬住,但朱由检还真不是那么的要脸,所以祖训他不打算听。 “国家财税乃国之根本,干系重大,断容不得分毫差池,须得老成持重之人担纲。毕自严行事轻佻浮滑,只知哗众取宠,既敢以危言耸听之语诓骗圣听。望陛下明察,莫为其一面之词所惑! 臣今冒死弹劾毕自严,实因其才德不堪户部尚书之职,伏望陛下另选贤能,以安国家财赋之重!”前户部尚书,现在的东阁大学士郭允厚一脸正气地说道。郭允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怎么看都像是在公报私仇,报复毕自严抢了他的户部尚书位置。 此时毕自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内阁一共五个阁老,已经有四个都站出来反对他,其他五部尚书也没有任何一个支持他的。 哪怕他早有预料,也依旧对于这种情况感到非常的失望。满朝公卿,竟然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只计较个人得失,不顾丝毫家国大义啊! 朝廷的勋贵武将依旧在挂机,不过却比平时精神了不少。 平时这群文臣装得跟个二五八万的,哪里像是今天这样一个个气急败坏的?朝堂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不过他们大都也是不支持毕自严的,谁家没有些个隐田隐奴啊?看他这架势,真有点吓人。每逢改革,那些个文臣不好拿捏,最后出血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武勋?! 然而就在大部分勋贵都在观望的时候,英国公张维贤却进场了,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他出列,站在一大群文臣之间行礼道:“陛下,臣以为毕尚书所言极是,国家兵事糜烂,正是因为财用不足,若不行变法,则大明危矣!” “哇,你又来?!”朱由检有些无奈地看着这老哥。 然而张维贤却似乎是会错了意,还冲着皇帝眨巴眼睛,好像在说:“陛下,臣做得不错吧?臣支持陛下变法了哦。” “臣以为毕尚书之策可行。”协理京营戎政王在晋,居然选择了站队毕自严。 接下来就是站队时间了,户部左右侍郎、十三清吏司郎中等选择支持毕自严,不管毕自严本人是怎么想的,但在大部分户部官员看来,这确实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大好时机。原本六部以吏部为首,如今户部未尝没有翻身的机会。 然而即使如此,朝堂上也形成了差异极大的场面。表态的官员各自出列,支持毕自严的只有不到三十人,但是反对他的却超过了百人,剩下的一百多人还在观望:有的是不想掺和,有的则是准备看皇帝的眼色行事。因为今天是年后的第一场朝会,所以参加的人比较多,足有三百多人。 毕自严将最后的希望投注在了皇帝的身上。面对毕自严殷切期盼的眼神,朱由检却有些无奈。 毕自严的改革总体上是对皇帝对国家有利的,至于后面怕朝廷耍无赖克扣皇帝零钱朱由检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既然内外合并,那么监管当然也要合并,到时候派亲军卫蹲在各大太仓库守着,每次朝廷税收到账就把自己的分红给提走就行了。 所以朱由检打算支持毕自严改革,但要他这个皇帝带头冲锋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沾上了就是一身骚。他其实看不到毕自严改革成功的希望,不过就算失败,多少应该也能有点效果的。财政问题是真拖不得啊!拖欠军饷,那些当兵的是真的会造反的啊! 朱由检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了:“朕年岁尚浅,自皇兄手中接过大明江山,深悉肩负众任,于是时常心怀忧惧。幸得众正盈朝,朕诸位忠臣鼎力辅佐,方能垂拱而治。 毕尚书所奏改革之策,朕细思之下,觉颇有几分道理。常言道,国遇困局,循旧制难以维继,自当思变,此乃常理。 然满朝文武多有反对之声,朕亦不能不察。唉,朕实乃愚钝,竟不知该从何人之言。依稀记得,朝廷每逢大事难决,可行廷议之制,着各署遣员面议,投票定夺,便如当年‘俺答封贡’一事,诸位以为如何?” “毕自严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啊。”朱由检心中微叹,“你不是卫鞅,我也不是嬴渠梁啊。” 五个内阁大学士,有四个反对,如果走票拟流程,那绝对是走不通的。 理论上皇帝可以在朝会上一言而决,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点老朱或者是永乐大帝都是可以做到的。 但后世子孙嘛,在群臣意见相持人数相近的时候还能拉拉偏架,如果双方人数对比悬殊,不然一般都会遵从大多数人的意见,否则就算皇帝一言而决,在最后拟定正式文书的时候也会被六科给事中驳回。 当然也可以把驳回圣旨的给事中给杖毙,把反对的朝臣弄走,皇帝铁了心想要推行某件事还是有各种办法可以推行下去了,但这就相当于皇帝坏了规矩,这时候大臣们就要让皇帝落水了。权力反正就是这样相互试探,相互妥协的结果,想要掀桌就要承受得起掀桌的代价。 朱由检的倾向其实已经很明显了,翻译一下就是:“朕是支持变法的,不过也尊重大部分人的意见,希望你们能够给朕一个面子。” (本章完) 第61章 朕怕死,怂的一逼 第61章 朕怕死,怂的一逼 毕自严希望得到的是皇帝的鼎力支持,然而皇帝却退缩了,他原本挺直的脊背慢慢弯曲了下来。 毕自严于心中自嘲:自己明明都已经是知天命之年了,却还如此地天真。 朱由检高估了自己的面子,由朝廷各部衙门主官、内阁以及科道言官等组成的廷议小组,最终投票结果是: 反对变法的有三十九票,支持变法的为十一票。 其实哪怕是到了这一步,朱由检也可以强行通过毕自严的变法疏。因为所谓的廷议本来就是皇帝咨询性质的,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毕自严的多日心血终归是付诸东流,此次变法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过被否掉的不过只是一封《请统财赋疏》而已,毕自严依旧是户部尚书,依旧可以提出其他的变法措施,但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惊雷散去,朝堂恢复正常,变得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下朝之后,朱由检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或许他再坚持一下,再强硬一点就能够成功了呢?! 回到懋勤殿,朱由检看见昨天跟自己闹脾气,说不来了的孙世绾还是来了,早早地整理好奏疏在等着他,朱由检心情稍好。 “陛下有心事吗?”孙世绾轻声问道。 她看见朱由检盯着奏疏看了好久,笔墨滴到了纸上都不自知,明显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唉……”朱由检叹了口气,将朱笔丢在桌面上,伸手把孙世绾揽在了怀里,说道:“绾绾啊,我大明也有自己的萧何了,但朕却不是汉高祖啊!” “陛下所言的萧何是毕尚书么?”孙世绾一听就反应了过来。 朱由检点了点头,心情有些郁闷,而后他把今天朝廷上的破事讲给了孙世绾听。 孙世绾想了想,说道:“群臣反对的不过是将各部私库收归太仓,毕尚书奏疏的另外一项将税赋类目并为十项,依臣妾看来,不是可行的吗?!” “这你就错了。”朱由检摇了摇头,有些面有得色地给孙世绾解释道,“取消六部私库,统一税收只是毕自严改革的第一步,他的下一步其实是想要厘清天下田亩,让所有人缴税纳赋,取消豪强士绅的田赋恩免才是他被群臣反对的最根本原因啊。” “臣妾受教了。”孙世绾恍然大悟道,她宽慰道,“一策不成,再行一策便是了,陛下何必气馁呢?” “只怕今日往后,众臣皆将毕自严视作仇寇了啊,看着吧,明天你就能看到弹劾他的奏疏像雪片一样飞来了。”朱由检一脸无奈。 孙世绾捂着嘴轻笑道:“陛下不是可以将这些奏疏,一概留中不发么?!陛下若是铁了心地要庇护一个臣子,谁又能拿他如何呢?!” “是啊,朕也就只能留中不发了,什么也做不了,朕能够护住你们就已经很不错了。”朱由检有些伤感地说道,他摸了摸孙世绾仍旧没有明显变化的小肚子,问道,“绾绾,你觉得朕是怎样的一个皇帝呢?” “陛下是惫怠之君。”孙世绾微笑道,看着朱由检瘪嘴,又补充道,“亦是仁君。” “仁君无用啊,又如何能使我大明幽而复明呢?!”朱由检心中感叹。 皇城内千步廊东,户部衙门之所在。 此时衙门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毕竟他们刚刚打了一场败仗。 两位户部侍郎看着毕自严,目光闪烁,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可能取而代之。 朝堂上的失利让毕自严有些气馁。 反思失败,他觉得自己最缺乏的是志同道合的盟友。 他的跟脚还是浅了些,昔日的好友又大多致仕了。他在想,如果孙承宗在朝堂上就好了。 毕自严倒是没有自怨自艾太久,而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改革措施。 他知道自己已经几乎把同僚都得罪了,成为了孤臣,却没得到“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没有获得足够推动变法的权柄,他本欲改天换地,最终却依旧只能缝缝补补。 毕自严不知道自己还能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待多久,只希望在自己还留在户部的这段时间里,能够做更多的实事。 理清田亩还是要做的,只是恩免赋税的部分没办法收回了。 能够做到什么样,就要依靠吏部的配合了,但经过早上这一出,吏部还愿意配合他吗?毕自严很怀疑。 所谓吏部的配合,就是恢复“考成法”,逼迫地方官员去丈量田亩,补缴赋税。不然,光靠他们几个在朝堂,什么都做不了。 毕自严没有跑去吏部衙门找不痛快,而是自己写了一道请求恢复考成法的折子,将田亩、人口、赋税多寡纳入考成的内容。 开源的尝试失败了,那么就只能继续节流了。 裁撤军队老弱、避免吃空饷,又需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配合。毕自严感到很无奈,处处都受到掣肘,他的改革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想了想,毕自严又写下了一封请求停发宗藩禄米的奏疏。然后,他带着这两封奏疏,来到了乾清门前。他打算亲自找皇帝谈谈。 听闻毕自严叩阙,朱由检让孙世绾换上小太监的衣服,然后把毕自严请了进来。 群臣见礼过后,都沉默良久。 朱由检翻了翻他直接带来的奏疏,有点搞不懂他的意思。 不经过内阁就直达御前的叫做“密疏”,这种行为叫做“径奏”,是违规的,会被弹劾扰乱朝政。 朱由检懒得跟他弯弯绕绕,他扬了扬手中的两封奏疏,直接问道:“毕尚书此举何意?!” “臣请陛下恢复考成法,允许臣厘定天下田亩。国事艰难,请暂停宗藩禄米的发放。”毕自严恭恭敬敬地说道。 “朕问的是你为何不将次奏疏呈递内阁?”朱由检沉声道。 “陛下乾纲独断,何必经手内阁?!”毕自严认真道。 “若是朕的旨意被封驳,又该如何?!”朱由检皱着眉头说道。 毕自严答道:“自此等违逆君父之人,合该罢黜!” 朱由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毕自严,孤身入局,汝无惧否?!” “臣为陛下尽忠,九死无悔!”毕自严匍匐在地上说道。 但是朱由检并没有热血沸腾,只是轻声道:“先帝还未下葬呢,毕卿,你说朕皇兄失足落水是怎么一回事呢?朕皇考吃的红丸又是什么呢?!你回去吧,朕再想想。” (本章完) 第62章 《财政革新诏》《简任重臣敕谕》 第62章 《财政革新诏》《简任重臣敕谕》 然而朱由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毕自严却还是执意不走,跪奏曰:“启禀陛下光宗皇帝体素弱,即位之时已病深,又日幸数人,方首辅准李可灼进药,实乃御医已无计可施,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某些小人所言的蓄意弑君。 至于先帝,亦是太医失治,并非鬼蜮伎俩。 臣伏祈陛下万勿轻信坊间流言,因而对臣子心生怀疑,以至于君臣之间互生猜忌。” 朱由检略带嘲讽地说道:“这不是坊间传言吧,百官不是上疏指责魏忠贤弑君么?可是我皇兄临死之前嘱咐我应当‘善视中宫,及善事中贵’,说魏忠贤可用啊!” “陛下明鉴!此等言语不过是心胸狭隘之徒为党争而捏造的攻讦之辞。 再者说,纵陛下心有顾虑,如今业已手握大军:白杆卫隔绝内外,宿卫宫中,足可保陛下无虞。且在外各省总督、各镇总兵,皆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陛下即位乃天命所归、正统所在,又兼掌军权,名实皆在握,何须如此谨小慎微? 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强虏环伺,内有匪患未靖。 满朝文武缺员甚巨,六部诸司多有废弛,竟至不能循常理事。 可怜天下黔首,陷水火之中,朝不保夕,生不如死。陛下乃天下臣民之君父,岂忍见百姓遭此涂炭? 臣恳请陛下振作精神,率我大明臣子,共图中兴大业!“ 朱由检不是第一次听到臣子劝说他要勤勉奋发做一个好圣君了,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当做耳边风,没有带听一下的,劝谏的奏疏也被他当废纸丢地上。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动摇了。 难道真的只是他虚空打靶,给自己树立了一个不存在的敌人吗?!这几个月虽然跟朝臣各种拉扯,动不动就吵架,但他确实平安度过了,并没有遭受刺杀,又或者是他已经把危险消灭于未然了。 他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用阴谋论来解释,但是父亲和哥哥的死确实让他感到害怕。 朱由叹了口气说道:“朕且信你所言,然满朝皆反对你的计策,你欲如何推这变法,难不成要朕将反对者尽皆杖毙不成? 便算明面无人抗旨,若都消极怠工又当如何? 更兼若有人借机加倍行事,如宋时青苗法般,逼百姓借贷致家破人亡,又该怎生收场?” “陛下可借官吏迁谪之权柄推动革新。 目今朝堂官缺甚广,正可将那锐意革新、力挺变法者擢拔至要职,将那阻挠变法、暗中使坏者贬黜外放。 至于变法之初,必有群僚阻挠,此乃常理。昔年先秦秦孝公变法,宗室贵胄尽皆反对,然孝公强行推行,终使秦国强盛,一统六合。 陛下当效孝公之果断,以雷霆手段压下浮议,方能让新政落地生根。” “毕自严啊,你若欲效那商鞅行事,须当知晓,商鞅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哇!”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 毕自严说道:“微臣非商鞅之流,断不会知法犯法、作茧自缚。今陛下正当盛年,龙体康健,而微臣已鬓染霜雪、垂垂老矣。况陛下素来仁厚宽慈,微臣实无惊惧之心。望陛下明察。” 朱由检沉声问道:“朕如何知你这变法可有成效、能否成气候?” “微臣亦难断言变法必成,然若不成,便当及时更张调整。只需多番尝试,终能寻得正途。” “你道要革除宗藩禄米,却不虑天下或再兴靖难之变?那没了禄米的宗室子弟,又该如何营生?”朱由检再问道。 “陛下有所不知,似那藩王等大宗亲贵,自恃田产众多,生计原无虞。然小宗宗室,纵不革除禄米,本就艰难度日。更兼大宗常截留禄米,致小宗不得分润,甚者需典卖家产、行乞讨食,或因贫不能婚丧嫁娶。 其困苦之由,盖因朝廷禁其‘预四民之业’也。陛下何不赐其田亩银钱,许其自力营生? 总而论之,朝廷予宗室更大自主之权,可省却供养之巨费,地方赋税亦不必因宗藩之需而截留,国库自能丰实。” “陛下与朝廷当详谕宗室情由,晓之以理,劝其允从。若有藩王因此生乱,便依法治之,当剿则剿,断不可姑息。陛下须立威于天下,不可独恃仁慈。仁慈虽能博爱戴,却难令臣民尽服。为君之道,当杂王霸之术,恩威并施,方得万姓归心。” “那你所言的考成法,怕也是要招致满朝文武反对的吧?” “反对者各有因由,自可分化。或有畏考成法严苛者,吾等可稍减考核之难,设更合理之内容与要求。 考成法非仅罚不称职者,亦当赏锐意进取之官。故虽遭懒惰贪腐之吏反对,却必获一批有为之臣响应。 今日廷议,臣之奏疏得十一票支持,多出自科道言官与给事中。 那日站队,除支持、反对者外,更有大批官员作观望状,其所待者,乃陛下之旨意也。 今岁科举大比,诸进士皆为天子门生,陛下尚可广增恩科。此等新入朝之官,均可为变法臂助。 陛下若破格擢拔年轻之吏,代彼老朽之员,必使朝堂气象一新。” 朱由检与毕自严一问一答,一直聊到了深夜,装扮成小太监的孙世绾负责抄录两人的对话。 毕自严识破孙世绾女子的身份,但他却只是皱了皱眉,一句劝谏的话都没有说。 由于阻力太大,他们还是决定不取消有功名之人田赋的恩免,依旧允许他们拥有定额的免赋税特权,但是这之外通过各种手段非法侵占的田地逃避的赋税却还是要追缴的。 经历了一波三折,变法终究还是正式开始了。 朱由检拟定了两份诏书:《财政革新诏》和《简任重臣敕谕》。 诏书描述了朝廷现在面临的财用困境,宣布大明要进行财政改革。任命毕自严为内阁首辅,兼领户部尚书,加太傅衔,总领革新事务,晓谕六部及诸司配合。这封诏令没有经过内阁,没有经过六科给事中,只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皇帝印。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朱由检让王承恩在朝堂上当廷宣读了诏书,同时将诏书放大,复刻多张以皇榜的形式张贴在京师九门之上。 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之后,朱由检不顾朝堂议论纷纷,直接开溜,让毕自严主持接下来的朝会。更准确的说是让他给群臣百官一个解释。 这不是朱由检故意坑他,这是他们双方已经说好了的:皇帝放手一搏,但朝廷的压力需要毕自严自己去扛住。 苟了那么久,突然来了一把刺激的,朱由检还是有点害怕的。不过毕自严却叫他放心,他说:“诸般罪责都由臣一应担之,绝不会牵涉陛下。” 朱由检扛了把椅子坐在了木匠哥哥的身边。 工部那边说,皇陵的地下部分已经快要完工了,大概在三月份就可以让他哥哥下葬了;但是预算超支了,想要完成地上部分还需要追加资金,预计比当时说的二百万两还要再多五十万两。 朱由检听到工部尚书薛凤翔当时邀功一样的上奏以后,真的气得想要当场抽出天子剑把这狗东西给剁了。好像在他们的眼里,超支是正常的,不超支才是不正常的,现在这个工程进度,皇帝还要好好谢谢他们,给他们嘉奖! “朝廷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朱由检问道。朝堂上魏忠贤全程在场,王承恩在内廷外廷之间往返,给朱由检播报战况。 “启禀陛下,群臣围攻毕阁老,毕阁老舌战群儒怡然不惧。群臣辱骂他为陛下敛财、谄媚帝王,是为奸逆,是严嵩和魏忠贤一样蒙蔽圣聪的奸逆。”王承恩说道。 朱由检扶额问道:“那群大臣有没有骂朕?!” 王承恩摇了摇头说道:“有几个人出言不逊,已经被臣和魏秉笔教训了。” “再探。”朱由检挥了挥手说道。 “陛下,那群大臣动起手来了!”王承恩一路小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汇报道。 “毕自严被打了?!”朱由检从凳子上站起来问道。 “不是,是毕阁老把兵部尚书崔呈秀给打了!” “老毕这么猛的吗?!”朱由检目瞪口呆。 朱由检绕着木匠哥哥走了几圈,跺了跺脚说道:“不行,你带武骧左卫去朝堂上看着点,毕自严势单力薄,等下被人打死。” “喏,臣这就去办。不过陛下容禀,毕阁老虽然势单,但并非力薄,英国公和朝堂上一些青壮官员都站在了毕阁老的这边!” 王承恩走了半个时辰不见回来,朱由检等得有些焦虑,手上不停地抚摸着木匠哥哥的金丝楠木椁室。他心中如百爪挠心,要不是害怕在朝廷上成了众矢之的,被一大群人围着当许愿机,他都想要跑去观战了。 终于,王承恩再次回来,这一次他带回来了原首辅黄立极的请辞书。朱由检原本只是将毕自严提入阁,指定为首辅,但并没有开除黄立极。正常来说他应该是降级为次辅,不过他在朝堂上没吵赢毕自严,也是没脸待下去了,所以请求致仕。 这一次,朱由检倒是没有再挽留,而是拎着诏书从乾清宫正殿回到自己的快乐小屋懋勤宫,痛快地披红盖章,通过了黄立极的退休申请。 不过,为了不显得那么刻薄寡恩,让群臣寒了心,该给的退休待遇还是要给的:给他加从一品的少师衔,仍兼内阁大学士衔;赏赐金银丝帛等物若干,赐驿传,命沿途地方官“迎送如仪”。 其实,朱由检一个铜板都不想给他,这可都是内帑的钱啊,心痛得哈斯哈斯的。 相比于原本的历史线上,黄立极被认定为阉党直接命其归乡,相当于开除,朱由检现在已经很优待他了。 当王承恩拿着皇帝迅速披红通过的《恳请致仕疏》回到朝堂以后,群臣的争吵为之一顿!这下大家发现,皇帝是真的动真格了。 此前皇帝想要任免官员,大都是将原来的官员调任,现在居然直接罢免官员了! 朱由检如果知道朝臣的想法,恐怕都要爆粗口了:明明是黄立极自己请辞的,怎么就能完完全全怪到他这个皇帝的头上呢?! 皇帝铁了心要变法,其实大家也都知道现在朝廷无以为继,肯定是要变法的,只是对于变法的主导人选是毕自严,大家非常地排斥而已。 也不看看昨天朝会毕自严干了啥:一手《财赋尽归太仓疏》吓死个人,这还不算,还跟大家玩心眼,一个爆点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爆点。他居然想要废掉大家的田赋恩免! 他想干啥?这是要饿死群臣百官吗?如果没有这二亩薄田,大伙仅仅依靠朝廷这少得可怜的俸禄,去喝西北风不成?! 说到底,大家都不想大明倒闭,毕竟身上穿的这一身虎皮还要大明朝来背书。 至于什么投靠建奴这种东西,大家更是想都没想过。他们疯了才跑去投靠这群没开化的野人,去做鞑子官! 不过,跟建奴做做生意捞点银子还是可以的嘛!听说现在辽东的粮食价格是关内的十几倍,边关那些个军头盗卖军粮都赚疯了,他们怎么就不能够去掺和一下赚点日用钱呢? 毕自严就会危言耸听哄骗君王,欺负皇帝年纪小,张嘴闭嘴就是亡国,大明哪有那么容易亡啊?! 说到底,所有人都知道要变法,不然朝廷维持不下去了,但变法要伤害他们的利益,那就是万万不行的了。毕自严更想骂娘:天下的财富就那么多,每个人出一点点,怎么就那么难呢?他又不是要剃刀刮骨,他还能凭空变出钱来不成? 毕自严很直白地承诺自己不会动大家合法得来的田地,但这税除了额定恩免的部分,一个个必须交,谁不交他就干谁!但他也妥协、画饼:如果朝廷收入上涨,就请求陛下给大家涨俸禄。 俸禄才几个钱啊,朝堂的高官嗤之以鼻,不过一些小官和清流官员却心动了。除了大吃特吃的这帮人,朝堂上也确实存在一批出身不好,当官以后还依旧生活拮据的人。 其实,朱由检颁布的只是政策性的文件,关于改革的具体措施并没有提,这些东西后面还要一个个、一点点地去争吵,去敲定。 在朱由检焦虑了好久,却有些惊喜地发现:一切如故,自己这不情不愿地动了一下,啥事也没有! 朝堂上演了全武行,但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大家默认了皇帝的诏令,以及皇帝对于毕自严的任命。 毕自严举着皇帝的大旗,终于笼络到了一批人,在朝廷里站稳了脚跟。 他也明白,这批人里面,少部分是锐意进取的,更多的是想攀附他的权势的。毕竟他一朝入阁,直接成为首辅了。 攀附也好,志同道合也罢,毕自严认为只要能把他们放到合适的位置就可以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变化:毕自严担任首辅,又总领户部,那么他户部所出的奏疏,他就能够在票拟的时候给通过;跟皇帝交心后,他的大部分奏疏也会披红通过。只剩下最后一环的拦路虎,那就是六科给事中了。 有的首辅叫张居正,有的是纸糊的阁老。 朱由检鼓起勇气拼了一把,用所谓的“乾纲独断”,施展皇帝权柄,强行把毕自严抬到了这个位置,至于最后他能不能压服六部诸司,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夜里,朱由检抱着孙世绾问道:“绾绾,朕是不是太胆小了?!” 孙世绾全程参与谋划,自然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更知道皇帝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 于是她笑着说道:“陛下,你就是个蛤蟆,一戳一蹦跶。” (本章完) 第63章 商君每出,必甲车十乘,从者百人 第63章 商君每出,必甲车十乘,从者百人 “秀才别看了,来活了!” 北镇抚司绰号“秀才”的小旗官,正抱着一本最近坊间热议的话本《奴酋努尔哈赤传》看得津津有味。 “百户大人,这次上头又给咱派了什么差事?该不会又要跑出去几千里送人银两吧?”秀才一面说话应付着,眼睛却舍不得从话本上挪开。 “行了,别看了!这一次干得好,没准你也能升官。”说完,锦衣卫百户上手夺掉秀才手中话本。 “唉,老大,别,别撕,这一本要五钱银子呢!” “哎呀,你看这玩意有什么用?看了这玩意就能考上真秀才了吗?”百户官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咱顺天府的秀才哪有那么容易考啊,我都考了十七年了……”秀才垂头丧气地说道。 “别秀才了,当个生员顶个球用!我告诉你,这次咱们是到毕首辅手下当差。宰相门前七品官,没准人阁老心情一好就能给咱们升官了,这机会咱兄弟几个可要好好把握!” “首辅不是姓黄吗?”秀才有些惊讶。 “我说你猫在屋里多久了?昨日皇上张贴的诏书你都没看吗?黄阁老已经被圣上罢免了,现在上任的是毕自严毕阁老!” 然而秀才却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而是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老大,你祖上不是在辽东的吗?那奴酋努尔哈赤真的是靠给蒙古人卖腚眼儿发家的吗?!” “呵忒!”百户官吐了口唾沫,不屑道,“老奴早些年不过是李镇帅手底下的一个家奴罢了,他有没有当过兔儿哥我怎么知道!”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面色又变得十分难看地说道:“老奴确实有几分本事,你那话本逗闷子看看可以,别当真了。当初萨尔浒之役,我在南路军当差,要是在另外三路,恐怕现在就回不来了。” 紫禁城,午门外。秀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们锦衣卫在这里,京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来了。好几百人泾渭分明地在城墙根下列队,不一会儿,午门走出个穿着红衣服的大太监,在拿着圣旨宣读。 秀才跟着大家一起下跪接旨,却听不太清前面那个太监说的是什么,不过想必老大应该是听得见的。 宣旨太监走后,几支队伍又嗡嗡嗡地喧闹了起来。不一会儿,锦衣卫百户官从排头返回,秀才拽了拽百户官的袖子,问道:“老大,刚才圣旨上说的啥啊?那公公的声音也忒小了,俺们听不见啊!” 百户官的面色有些难看,他有些烦躁地说道:“陛下有旨,要我们护卫毕阁老,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轻则罢官,重则斩首!” 紫禁城内,文渊阁,这里是内阁大学士办公的地方。 毕自严第一次上任,对于他的到来,另外几个人并没有太好的脸色给他。 对他最不满的要数次辅施来凤,他觉得首辅走了,排资历、论辈分不就应该轮到他了吗?毕自严算个什么东西! 郭允厚也很不爽,先是被抢去了户部尚书这个肥缺还不够,在内阁毕自严都要压他一头,岂有此理! 张瑞图倒是不敢跟毕自严龇牙,本来他就是个词臣,通过讨好先帝和贿赂魏忠贤才入的阁,现在黄立极都被致仕了,他哪里敢跳?! 郭允厚看着文渊阁外那走廊下的那群净军和亲军卫,阴阳怪气地说道:“商君每出,必甲车十乘,从者百人,力士持戈,武夫举盾,前呼后拥,如临大敌。百姓望之,皆避於道旁,相谓曰:‘商君之威,甚于虎狼,吾等但见车尘起处,即当远避,毋触其怒也!’” 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自然可以轻易理解郭允厚的意思,文渊阁内瞬间剑拔弩张。 李国棤看了看郭允厚,又看了看新任首辅毕自严,感到非常无奈。 以前他是内阁里面最刚直的,最不受待见,但也还能维持表面的体面;毕自严来了以后,吸引了所有人的怨恨,现在都没人注意到他了。 然而面对嘲讽,毕自严却是面色不变,而是淡淡地说道:“郭学士,陛下着你我入阁,是为了参谋政事、协理文书,你这般迷醉于先秦故事,某家请求陛下将你调去翰林院修史如何?” 闻言,郭允厚面色一白,皇帝如今如此宠信毕自严这厮,这种事情他没准还真能干得出来。而且郭允厚自己也清楚皇帝并不喜欢他,他于是闭上了嘴巴,不敢再与毕自严争执。 虽然将郭允厚压制住了,但是毕自严心中也有些无奈。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跟同僚齐心协力,而不是把关系闹得那么僵,不得不假借皇帝的权柄来压服别人。但是他的尝试失败了,他高估了群臣百官们的心气,不得不走到今天这一步。 后宫内,朱由检依旧是酣睡到晌午才醒。今天是每两天一次的辍朝日,他不用上班。虽然起来得晚,朱由检却没有睡昏了头,更没有被毕自严忽悠瘸。 “绾绾,最近这段时间你们都不要再出宫了。”朱由检说道。 此前朱由检怕姐妹俩在宫里呆得憋闷,是给了她们出宫的腰牌的,允许她们带足护卫以后,跑去皇城外的市集游玩。 “嗯嗯。”孙世绾点了点头,她倒是无所谓,她更喜欢呆在宫里练武、看书。 倒是世绣更喜欢跑出去瞎逛,每次都拉上她。孙世绾心想,等下回去要将自己妹妹的宫禁腰牌收缴了才行。 朱由检也知道改革肯定是会触及利益的,夺人钱财就如同杀人父母。如果有的选,他也不想得罪这帮人。 可是现在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宝贵了,如今辽东暂时消停下来了,建奴自己内部都矛盾重重,暂时没有心思南下劫掠;农民起义也是刚刚起步就被铁拳了,这群人刚刚反叛,经验不足,挨打以后很快就消停了;西南的叛乱又被意外停息了。 可以说,现在这一两年内,是大明未来十几年唯一有机会发展的窗口期。改革如果不在这时候进行,到了后面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当然,他对于毕自严改革总体上还是非常悲观的,他也不指望大明就此翻身,只是希望这些措施多多少少能够发挥一点作用,给大明续上一口血,能给大明延寿几年。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卷铺盖南下了,当个南明之主了,但是唐玄宗跑去四川以后就没人把他当一回事了,他要是南逃下场会好吗? 朱由检最无奈的事情就在于,根本不知道敌从何来,一眼看去都是忠臣良将啊! (本章完) 第64章 咸鱼皇帝和进击的大臣们 第64章 咸鱼皇帝和进击的大臣们 “陛下,你既然让毕阁老变法,那么总该允许臣整顿京营了吧?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张维贤挑了个饭点进宫,旧事重提。 “哎呀,张爱卿啊,朕是厚此薄彼,但厚的可是你啊!你说你都已经是国公了,又不差这点功劳,这么拼命做什么啊?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了,你代替朕去祭祀太庙吧!”朱由检说道。 “陛下,臣不愿浑浑噩噩死,唯愿马革裹尸还!”张维贤固执地说道。 “那你去做吧,只许动京营,不许动京师的卫所,还要记得拖京营协理戎政王在晋下水,还有你去跟毕阁老通通气。”见张维贤态度坚定,朱由检终于松口,怎么一个个都那么拼啊,先是毕自严,然后又到了张维贤。 有时候朱由检也挺无奈的,他想当一条咸鱼,下面的人却想进步;他好不容易想进步的时候,又有一堆人跳出来反对,真的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臣谢陛下恩准!”张维贤激动叩首,当场拿出了自己的奏疏,让皇帝给他披红盖章。 “又是一个打算越过程序,不按规矩办事的。”朱由检心中哀叹。 朱由检看了看张维贤的奏疏,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去哪里进修了,这封奏疏比起他之前的那一封,看起来居然意外地靠谱?!他还拉到了武定侯郭培民、定西侯蒋秉忠、新乐侯刘文炳、定远侯、新城侯、惠安伯、宣城伯等人的联名,真的是有心了。 “你不必谢朕,朕应当谢你才对啊!”朱由检感慨道。 不过最后这封奏疏还是送到了内阁,经过一番删删改改之后,才重新整理出新的正式诏令。 本来毕自严也打算整治军队吃空饷的身体,那么就先从京营这个软柿子开始捏吧。 京营确实是软柿子,朱由检对于现在的京营战斗力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不过京营的背后可不是软柿子啊,勋贵、宦官、文官、京营的武官、相关商人,整个北京城数得上号的势力都要来京营分一杯羹。 “张卿啊,朕把武骧右卫借给你,再允许你调用南镇抚司,你要保护好自己,免受宵小暗算啊!”朱由检握住张维贤的手说道。 张维贤有些感动,他说道:“请陛下放心,臣弓马娴熟,武艺也不差,寻常屑小难以近身。” “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啊!你答应朕,以后出入必带随从,饮食必让人尝膳,可以吗?”朱由检抓住张维贤的手不放。 张维贤泪珠滑落,重重点头说道:“臣一定不忘陛下之嘱托!” 朱由检请张维贤吃了个便饭。之前被孙传庭骂他贪图口腹之欲,现在也不过四菜一汤而已,皇帝这个餐标已经很低了好吧?听说那些士绅连衣服都是穿一次就丢的,什么肉屏风、美人盂,比他奢侈多了。据说皇帝挂歪脖树的时候,江南士绅还在开淫趴呢! 吃完饭以后,朱由检亲自送张维贤到了乾清门,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 其实大明不缺乏忠诚良将的啊!乱世出英雄,越是时局艰难的时候,国家的脊梁就越显得挺拔。英国公一脉是真的做到了与国同戚。在北京城破以后,张维贤的孙子,末代英国公张世泽亲自率部督战,在城破时战死,为明朝殉国。 京营,也就是京师三大营,分为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分别是常规主力部队,火器部队以及精锐骑兵部队。张维贤这一次没有奢望将整个京营整改,而是先暂时不管五军营,先从规模较小的神机营和三千营着手。 他在奏疏里面提到现在神机营的火器老旧,损坏严重,士兵使用火器不熟练,三千营的骑兵不会骑马射箭,因为大明的马政崩坏,无马可骑。 他打算清理吃空饷的情况,将省下来的钱投入到购买战马、打造火器方面,最后京营的纸面兵员数字会大幅度缩水,不过精锐抽调到一起应该可以练出几千精兵,希望皇帝做好心理准备。 朱由检倒是无所谓,京营是真的废了,十几万纸面数据能换回来几千战兵他觉得还赚了。 文官那边由毕自严去扛,勋贵这边张维贤本来就是勋贵之首,又有拥立两代皇帝的功劳,威望是够的,只是会得罪太多的人,最后别被人弄死就行了。 其实原本的历史线上,无论是张维贤还是卢象升担任兵部尚书的时候,都对京营进行了整顿,效果是有的,可惜都免不了一个人亡政息。 张维贤莫名其妙就死了,卢象升也被外派,最终战死沙场,等到李自成攻打北京的时候,京营只剩下了三万老弱,没怎么抵抗就投了。 反正朱由检能做的就是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死保这些做事的人,至少不允许别人借他这个皇帝的手杀人,在朝堂的层面给他们保驾护航,至于其他的明枪暗箭,这些从微末爬上来的人应对起来应当是经验丰富的了。 卢象升现在是大名府知府,虽然是个文官,却天天扛着把一百四十斤的镔铁大刀练武,前几天朱由检还看到了他顺便去剿了一伙土匪的奏折。 要不是卢象升现在才二十八岁,资历还不够,朱由检都想直接调他回来当兵部尚书了,崔呈秀那个傻逼早就看着不顺眼了! 《大明会典》规定:六部堂上官皆出自上裁。朱由检觉得最近自己的胆儿越来越肥了。 “陛下,臣妾想你了。”张维贤走后,孙世绣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山不向我走来,我自向山走去,孙世绣不是习惯坐以待毙的人。皇帝已经好几天没有找过她了,所以她决定自己来找皇帝。 朱由检温和地笑了笑,关切地问道:“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还会感觉想吐吗?” “俺已经好了,呃,还有一点点。”孙世绣伸出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示意道。 “你吃饭了没有,我这里还有点剩菜剩饭。”朱由检说道。 孙世绣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拍了拍肚皮说道:“俺早就吃饱了。” “你怀孕了,别乱拍!”朱由检看得面皮直抽抽。 “拍拍肚皮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孙世绣不服道。 (本章完) 第65章 马指挥使,这个金豆子和红枣糕你要哪 第65章 马指挥使,这个金豆子和红枣糕你要哪个?! 崇祯元年正月十五日,北京城内一片喜气洋洋。百姓家中,元旦时候屋檐下悬挂的用于“收瘟鬼”红纸葫芦还未褪色,新的灯又已经被挂起。 永乐年间,朱棣下令:“元宵节放灯十日,有要紧的事,明白写了封进来;民间放灯,从他饮酒作乐快活,兵马司都不禁,夜巡着不要搅扰生事,永为定例。” 紫禁城午门外,一座巨大的鳌山灯正在搭建。朱由检站在紫禁城城墙上,俯瞰着宫中营造司和苏州织造的工匠们忙碌。他已经趴在城头很久了,却还是没有看腻,颇有种前世看挖掘机干活的快感。 所谓鳌山,就是“巨鳌背负神山”的造型。此时,鳌山灯作为底座部分的巨鳌已经搭建完毕。在朱由检看来,这玩意的《山海经》的味道很浓,怪模怪样的:龙头、鱼身、龟背、麒麟尾…… 午门前的巨鳌从头到尾超五十米,一只脚就有一层楼那么高。现在朱由检还可以站在十米高的城墙上俯视这只大鳌,等到整个鳌山灯十三层搭建完毕,其高度能达到四十多米,就连紫禁城在它的面前都会显得低矮。 鳌山灯前,一队军士头顶红缨盔正在站岗。在他们面前,已经汇集了上千名百姓,这让他们这百十个人压力暴大。好在北京城的百姓们都只是像墙头上的那个昏君一样,是跑过来围观鳌山灯的搭建,而不是来闹事的。 这里属于皇城范围,平日里不允许寻常百姓进入,一年里也只有元宵节才会开放,限时三天,允许所有的百姓自由出入、参观鳌山灯。 身穿衣的寻常百姓“误闯天家”,怯怯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也有达官贵族纨绔子弟跑来凑热闹的,他们倒是表现得很自然,甚至有些嚣张,根本就不把眼前的这些军士看在眼里。 “让开,瞎了眼了!你们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么,他可是成公府的二公子!”一个小厮推搡着军士,趾高气昂地叫嚣道。他的身边,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斜着眼觑着看人。 众目睽睽之下,军士感觉脸上挂不住,于是将小厮一把推开。没料到这厮身体如此虚,竟然一个站立不稳,一个屁墩摔倒在地。人群之中,传来一阵百姓们的轻笑声。小厮顿时羞红了眼,那位所谓的成国公二公子面色也不好看。 “你是谁的部下,报上名来,小爷我定要扒了你这身皮!!!”成国公次子朱礼巡怒吼道。 小兵顿时面色苍白,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魁伟的武官赶了过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那低头垂目的手下,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呵斥着让他退下。 “我知道你,汪鳞,汪指挥使是吧?怎么,你难道要包庇这人,不给我成国公府的面子吗?!”朱礼巡阴沉着脸说道。 汪鳞皱眉,便是朱纯臣本人来了,也不敢这样跟他说话吧?毕竟他可是皇帝亲军卫的指挥使,本来就不需要、更不能给这群勋贵面子,何况只是朱纯臣的次子而已,又不是世子,连个爵位都没有。 但本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准则,他也不想惹一身骚,于是踏步上前。 “你、你想做什么?!”那纨绔吓得倒退两步。 汪鳞失笑,心想成国公一脉真的是后继无人了,怎地生出这种货色来。 他凑到这纨绔耳边,轻声说道:“要是寻常时候,某也就放你过去了。可是劳烦你往城头上上觑一觑?皇帝陛下亲自在上面看着呢,你确定要跟我闹?!到时候要是惹怒了陛下,不知道你爹会不会保你?!” 朱礼巡闻言,面色霎时间就白了。他僵硬地扭头看向城头,却发现此时午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名太监从门内走了出来。朱礼巡心中一个咯噔,心想:完了完了。 “王公公有何吩咐?!”汪鳞拱手道。 王承恩厌恶地看了一眼朱礼巡,然后指着他说道:“拿下,陛下要亲审问此人。” “得令!”汪鳞闻言眼睛一亮,面上露出兴奋之色。 只见他上前一个下撩腿放倒朱礼巡,将其脸朝下摁在地上。而后,他手下人马非常娴熟地取来绳索,将朱礼巡五大绑。 而那小厮更是直接跪倒在地,面无血色。他家主人再怎么说也是贵胄出身,最多挨上几顿训斥,但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恐怕他这个恶奴怕是活不了了;就算皇帝不杀他,国公爷也不会饶了他。 百姓们本来是看灯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欣赏这一出大戏。他们看见朱礼巡被抓,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之声。人群里,有几个认识朱礼巡的,顿时想方设法挤出人群,跑去通风报信去了。 朱由检的心情有些糟糕。说起来可笑,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治下的百姓,抽象的概念化作了具体的人。 他刚刚还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大明百姓的精神面貌呢,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狗血的一幕。 汪鳞亲自提着朱礼巡上了城头,他丢下朱礼巡,躬身抱拳行礼道:“臣,金吾卫指挥使汪鳞,参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启禀陛下,臣已将贼子拿下,听候陛下发落。” “这人什么来头啊,胆儿这么肥,竟然敢冲撞你们?”朱由检问道。 “此人自称成国公府二公子。”汪鳞回答道。 “你是朱纯臣的儿子?!”朱由检皱眉。 “是、是……陛下恕罪,臣一时糊涂,惊扰了陛下,臣知错了……”朱礼巡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应该庆幸今天是元宵节,我也不留你,罚银一万两吧。汪指挥使,把那仆役放回去,让他告诉朱纯臣,拿一万两来赎回自己的儿子。”朱由检淡淡道。 “妈的,狗日的朱纯臣,猪狗一样的东西,真想把这家人给屠了……”朱由检心中暗骂。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兵围北京,自己都没寻思着真能攻下来北京城,还在向皇帝勒索西北王的爵位呢,结果成国公朱纯臣偷偷打开城门,喜迎王师去了。 北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沦陷了,惊呆了李自成。他打开封打了三年,差点把自己给玩死,没想到北京城轻而易举就得手了。 “今日巡城辛苦了,下值后到宫里参加晚宴,朕请你吃元宵。”朱由检拍了拍汪鳞的臂甲说道。 早听说皇帝很喜欢拉拢人心,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但就算知道,汪鳞也还是很想哭,他们金吾卫本是亲军上直二十六卫,是皇帝的亲军卫,何等的威风,然而如今却沦落到被兵部掣肘,见文官低半头,被呼来喝去。 “臣叩谢陛下恩典!”汪鳞匍匐在墙砖上大声道。 朱由检微微皱眉,他并不喜欢别人动辄下跪,下跪又不代表忠心,形式主义而已,但其他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羡慕地看向汪鳞。 “快起来吧。”朱由检无奈道。 “是!臣告退。”汪鳞弯腰低头拱手,倒退着走了三步,势必要把礼仪做全套了。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朱由检却又开口把他叫住了。 朱由检在袖子里面倒腾了一会儿,袖子里面有个大兜,容量很大,可以装很多东西,就是没分格,东西不好找。 终于,朱由检从袖兜里摸出几粒金豆子,在汪鳞不解的目光下,朱由检把金豆子塞到他的手上说道:“这是给方才那名士卒的,算是给他方才担惊受怕的补偿,也是对其尽忠职守的奖赏。 你帮我告诉他,尔等是皇帝亲军,不必害怕这群皇亲贵胄,只要照章办事,恪尽职守就可以了,只要是你们占理,朕就会帮你们,若是受了委屈,便来敲响登闻鼓,朕为你们做主。” 汪鳞捏着几粒金豆子,愣在原地,走下城墙,他仰头看着冬日的暖阳,眼睛好像进了沙子,有些涩痛难忍,视线也变得模糊,汪鳞于心中咒骂道:“狗皇帝,俺汪鳞着了你的道了,这条命算是卖给你了!” “怎么,马指挥使为何这样看朕?!”城头上,朱由检在白杆卫指挥使马祥麟面前摊着手问道,“朕身上有脏东西吗?!” “启禀陛下,没有!”马祥麟面皮抽了抽。 “哦我知道了,你也想要金豆子。”朱由检恍然大悟,然后又开始在袖子内一顿摸索。 “朕的金豆子都送完了啊。”朱由检遗憾道.“不过朕还有一块枣泥糕你吃不吃?” 朱由检变戏法一般从掌心翻出个压扁的枣糕,献宝一样托着放到了马祥麟的面前。 马祥麟道谢后,接过皇帝御赐枣泥糕,啃了起来,他确实有些饿了。马祥麟倒是没有哭,皇帝就是这样的,奇奇怪怪,靠谱又不靠谱的,他已经习惯了。 (本章完) 第66章 尔母婢也,你这厮是捡来的罢! 第66章 尔母婢也,你这厮是捡来的罢! “陛下,成国公不愿拿钱来赎人!他说‘犬子冲撞了陛下,绝不包庇’,让陛下依律惩处!” “尔母婢也,你这厮是捡来的罢!”朱由检破防了,对着朱礼巡怒骂道。 他的敲诈失败了,没想到朱纯臣爱财如命,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要,还是说这厮笃定了皇帝不敢动他的儿子?! 然而此时的朱礼巡面色煞白,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俺是亲生的,俺是亲生的……” “答话,陛下在问你呢!”魏忠贤干枯的手掌一巴掌扇在朱礼巡脸上,他白净的脸蛋顿时显露出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朱礼巡终于清醒过来,扑倒在地上。因为被反剪双臂,他只能像一条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不断哀求道:“我错了,陛下饶命!求陛下不要杀我!” 朱由检面色难看,他发现自己还真杀不了这厮:元宵节杀人太过不吉利,而且没有充足理由杀国公儿子,不足以服众。到时候那群勋贵又该怎么想,怕是会人人自危吧? 蹭!的一声响起,朱礼巡汗毛倒竖,只觉得两胯之间一阵温热,竟然是被吓得尿了出来。 此时朱由检拔出了天子剑,本意是吓唬一下朱礼巡这小子,没想到这剑还没拍到他脸上,人就已经被吓崩了,朱由检顿时感觉无语。 要说这朱礼巡也算长得高大,作为勋贵后代,这身板当个样子货是够了;可是这胆量嘛…… 也不知道他先祖朱能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后代子孙,会不会气得从太庙里面跳出来。 永乐四年,朱能在征安南的途中染病身亡,被追封为东平王,配享成祖庙庭! “魏伴伴,他这种可以判什么罪啊?”朱由检询问道。 罗织罪名,魏忠贤熟啊!他一下子给皇帝列出了一箩筐可以使用的口袋罪:大不敬、犯上、谋逆罪……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放他回去过元宵节吧!十天后发配延绥镇当兵,从辅兵做起,罪名是‘犯上’,让孙传庭给好好调教一下,看能不能活出个人样来。” 听到自己不用死了,朱礼巡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朱由检看得心烦,挥挥手让人把他拖走。 朱由检有些郁闷:自己本来只是想敲诈点零钱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朱纯臣,你是真的该死啊! 成国公府,此时正在上演夫妻全武行,成国公续弦夫人杨氏尖锐的声音响彻厅堂:“姓朱的!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吗?难道还抵不过我们孩儿的一条命?! 我嫁到你家,世子的位子我们母子没有奢求,但你连活命的机会都不给我儿吗?!你不救,我拿我嫁妆去救!你给我滚开!” 成国公府的下人们低垂着头,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惜没有得到命令,他们没办法离开,只能被迫留在这里观战。这种事情听不得啊,万一主家不想丑事败露,那他们这群人可就完了! “你给我站住!你懂什么?皇帝根本就不会拿礼巡如何,这逆子天天惹是生非,正好给他个教训!”朱纯臣怒斥道。 “要教训你可以私下里教训,而不是拿我儿性命作赌!”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这难道是一万两银子的事情吗? 现在张维贤那王八蛋在京营瞎折腾,你还以为我们家是以前那样呢,咱家的进项都被抢了!我们不能让皇帝予取予求,你懂不懂啊?!” “就你懂,朱纯臣,你懂个屁!那么多公侯,轮得到你出头么?到时候得罪了皇帝,能有你好下场吗?我看你才是昏了头!”杨氏怒道。 “父亲、母亲,孩儿也觉得应该拿钱去赎回弟弟。”成国公世子突然插话道。 杨氏脸上闪过愕然,朱纯臣则是火冒三丈:“你还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可是一万两,一万两银子啊!六部堂官才两千两一个名额,地方的巡抚总督才五千两一个名额。要是皇帝诈索的只是几百两银子也就算了,怎料这小崽子如此贪得无厌?!” “父亲啊,你那是以前,现在这些两三品的官位哪里还能买得了?世道不一样了啊!父亲,你不能小瞧了今上,否则要吃亏的啊!”世子苦口婆心地说道。 “再耽搁,我儿命都没有了!”杨氏感激地看了世子一眼,开始招呼仆役搬运钱财。 朱纯臣黑着脸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只是他心中哀叹:这一来,他又要被其他的勋贵们大肆嘲讽了。前些日子,他还跟一群人密会,商量怎么对付这不讲规矩的小皇帝呢! 然而还没等杨氏出门,却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自己走回来了。为了防止这小子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泥巴掉裤裆”,朱由检还专门派了太监和两名亲军送他回来。 “畜生,你还有脸回来?!”朱纯臣怒骂道。 然而平日里十分畏惧自己老爹的朱礼巡,如今却并没有理会。他抬头恨恨地看了一眼朱纯臣,然后低下头,失魂落魄地从他旁边走过。 这一下子,朱纯臣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顿时火冒三丈:“你个孽畜,反了天了!老子我还教训不了你了?” 朱纯臣抽出手中的白玉腰带,就要抽到朱礼巡的身上。 “咳咳,”传旨太监曹化淳轻咳两声,提醒道,“成国公,咱家还带着皇上的旨意呢!您要怎么处理家事,咱家管不着,但是您总得先让咱家把旨意给念了吧?难不成你想造反吗?!” 朱纯臣面色微变,而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成国公次子朱礼巡以下犯上,蔑视君威,罪当论斩;成国公治家不严,教子无方,咎无可辞。 朕体念累朝功勋,特施仁恤,法外开恩:免其死罪,仍申严谴。 着成国公罚俸三年,用儆失教之责;朱礼巡宽限十日,而后发遣延绥镇充军,沿途有司须严加管束,毋得疏纵。 凡尔臣民,宜各恪遵礼法,忠孝传家。倘有再犯,必当依律严惩,决不宽贷! 钦此。 “臣,朱纯臣领旨谢恩!” “成国公,陛下对你很不满,望你好自为之。”曹化淳冷冷道。 (本章完) 第67章 黑,真他妈的黑啊! 第67章 黑,真他妈的黑啊! 元宵节,中午朱由检于外廷设宴,款待群臣百官。宴后颁布《元宵节诏》,祈愿家国安宁,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共享太平盛世。同时赐官员“宫灯”,允许其悬挂于府邸彰显皇恩。 晚上,外臣离开紫禁城,宫门落锁,乾清门宫门大开。朱由检允许后宫的妃子们和留守的太监宫女们出外廷活动,或是随他到午门城头上赏灯。 元宵节,朝廷衙门为之一空,官员们放假了,宫女太监在京畿一带有家人的,朱由检也把他们放回去过节了,至于无处可去的,大家就一起留在宫内抱团取取暖。内廷晚宴,小太监和宫女们也有了自己的席位,朱由检给每个人发了三两银子赏钱。 虽然朱由检现在只有四个女人,但是在后宫生活的妃嫔并不少,因为还有他爷爷、他爹和他哥留下来的妃嫔们。 福王的母亲,当年在后宫搅动风云的那位郑贵妃还活着,不过如今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风,她的牙齿掉光光,一个元宵要咂吧很久才能咽下去。 午门上的城楼名为五凤楼,朱由检带着嫂嫂、绾绾、周皇后、孙世绣、李才人和宫里的其他人登上了这座城楼。 此时这座城楼已经洒扫干净,备上了瓜果糕点、酱肉美酒等小零食,任由取用。 坐在城楼里,就能够听到城墙下的喧嚣声。从门框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庞然大物。鳌山灯棚已经搭建完毕,底座为景泰蓝色大鳌,背负着一座十三层、数万盏灯组合而成的灯山。 此时,鳌山灯尚未点燃,无数的百姓翘首以盼。夕阳一点点暗淡下去,有心急的百姓提前点燃了手中的灯。 “陛下,吉时已到,可以点灯了。”王承恩提醒道。 朱由检于是招呼众人起身,来到午门城头。 “看,是陛下!还有宫里的娘娘们!”有眼尖的百姓喊道。 “我的娘咧,皇帝好多的妃子啊!” “那肯定,不然后宫佳丽三千咋来的?” “怎么有的娘娘看起来那么老呢?” “蠢货,那是万历皇帝的妃子!” …… 百姓因为皇帝的出现而躁动起来,巡街的锦衣卫缇骑们顿时神情紧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开始严查周围是否有异常情况。 王承恩煞有其事地请旨,朱由检命其点亮鳌山灯。 鳌山灯棚是由无数的小灯组成的,用沾了火油的麻绳相连接,随着火油麻绳被点燃,一条火蛇从鳌山灯最底下下往上窜起,一盏盏油灯被迅速引燃,刹那间,从山顶到山底灯火通明,照亮天地如同白昼。 只见原本颜色稍显暗淡的鳌山灯一下子变得生动了起来,巨大的鳌头栩栩如生,像是要吼出声来;巨鳌的背上好像真的背负了一座仙山,山上有许多神仙人物,本是纸扎的,看着却跟真人一般。 哇!!!城上城下,众人一齐惊呼。 百姓们凑完热闹心满意足以后,就跑去逛灯市了。新的一批百姓挤进皇城,观赏这座帝国奇观。 “陛下,臣妾也想去逛灯市。”周皇后难得开口提要求。 “以后再说吧,现在不行。”朱由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他知道周氏是北京城的土著,嫁给他之前年年元宵节都会去参加灯会的。他又何尝不想来一出微服私访,与民同乐呢?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怕自己被丢进护城河。 不过虽然不能逛灯市,但是宫里也有自己的灯。朱由检提着一只龙灯,周氏把凤灯让给皇嫂,选了个深蓝色的虾灯。虾灯的两个钳子还可以用小木棍操动,看起来栩栩如生。 “你选虾灯是因为虾多子么?!”朱由检有些好笑地问道。 周氏含羞地点了点头。 夜景繁华,灯火通明,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是非常罕见和具有吸引力的。不过朱由检看了一会儿就腻了,回到了城楼里面祭祀自己的五脏庙。 李秋娘虽然也很想像其他人一样游玩,但她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更重要的,于是她选择侍奉在皇帝的身边。她紧紧地贴着朱由检,有意无意地厮磨着,朱由检觉得有些好笑。 “行了,今晚你来我宫里侍寝吧,不过现在你不用跟着我,去玩吧。”朱由检拍了拍她的屁股将她赶走。 李秋娘拿起自己的兔子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然而就在朱由检百般无赖地自饮自酌的时候,魏忠贤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了过来,见状,朱由检面色微变。 “启禀陛下,毕阁老家里着火了!”魏忠贤沉声道。 哗啦!朱由检迅速起身,甚至不慎打翻了案上的果盘、酒器。 “毕自严怎么样了?!”他急忙问道。 “毕尚书受了点轻伤,面颊被火燎伤,须髯被火烧掉了一些,其余并不大碍。”魏忠贤回答道。 朱由检沉默良久,说道:“将毕自严接进宫来,命北镇抚司指挥佥事许显纯负责彻查此案。” “喏,臣这就去办。”魏忠贤转身离去。 朱由检踱步走出城楼,凭栏眺望,只见外面人山人海,灯光闪闪,以巨大的鳌山灯为中心,向外衍生出去,灯光却是越来越稀疏,环境越来越暗淡。朱由检不由得感叹道:“黑,真他妈的黑啊!” 半个时辰以后,毕自严被护送进宫。 此时的他看着属实有些凄惨:他原本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色漂亮胡须没有了,朱由检离得挺远甚至都还能够闻到那股奇特的毛发焦糊味;他的脸上已经长出了几个拇指大的燎泡,看着有一种让人想拿东西去戳爆的冲动。 “你知道是谁要害你么?!”朱由检问道。 “陛下多虑了,元宵节走水是常有的事,只是今年恰好烧到了臣的府上罢了。”毕自严说道。 “朕已经命人去请御医了,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朱由检说道。 毕自严沉默了一会儿,跪坐了下来,而在他的对面,朱由检是盘着腿的。 朱由检剥了个芦柑递给毕自严,结果他掰了一瓣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牵动了面上的烧伤部位,疼得龇牙咧嘴。 “朕让人在外廷腾出个院子给你,你暂且就先住在宫里吧。”朱由检说道。 (本章完) 第68章 北镇抚司掌事官许显纯落马 第68章 北镇抚司掌事官许显纯落马 一般的二品官员,宅邸都是五间九架,配三至四进院落,毕自严只买了个一进的小院,如今却被烧成了飞灰。 许显纯案子办得很快,第二天就宣布结案,纵火的是一个醉汉,一问三不知,按照大明律法只能杖一百、判处三年徒刑。朱由检怀疑那个醉汉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是被随手抓来顶罪的。 不过朱由检本来也没指望锦衣卫真能查出个什么来,毕竟现在的锦衣卫已经不是洪武永乐年间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了,现在的锦衣卫不过是高级衙役和城管,不然怎么会另设东厂西厂呢? 朱由检让魏忠贤把许显纯抓到的所谓的纵火犯提走,一查果然是被冤枉的,而后许显纯就被以欺君之罪下狱了。北镇抚司是腾出来了,但是要安排谁去接任却让朱由检犯了难,他也陷入了无人可用的窘境。 搜肠刮肚想了好久,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老实人,一个能力不详但至少没有那么狡猾的人选,那就是锦衣卫佥事、驯象所提督指挥使汤豫。 “陛下,臣只会驯养御象,不会查案啊!”汤豫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整个人都被砸晕了。 这段时间他的大象杂耍团捞得那是一个风生水起,恰好又是元宵节,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都谋划好了,节假日就搞杂耍赚赏钱,有富贵人家婚丧嫁娶就去给人家撑场面拿酬金,其他时间就让大象在驯象所休息,不至于出现厌烦情况,也避免频繁出现观众失掉新鲜感。 “朕相信你的,不懂就慢慢来嘛,难道你一生下来就会驯象吗?”朱由检笑容和煦地说道。 “可是臣的象怎么办?!”汤豫继续挣扎道。 “兼任,兼任嘛,反正有象奴养着,又不是你亲力亲为,不是吗?!”朱由检面色一变说道,“汤豫接旨!” 汤豫被硬控,无奈跪地,王承恩当面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北镇抚司职司诏狱,干系重大,非忠勤练达者不可委。 锦衣卫佥事、驯象所提督指挥使汤豫,历职有绩,才堪大任。 着即掌北镇抚司卫事,总领刑名缉访。尔当秉公执法,肃清朝纪,勿负朕望。 钦此。 “臣汤豫领旨谢恩!” 东缉事厂,厂狱内,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掌事官许显纯被吊了起来,他被抓走的时候,他的那群手下全部冷眼旁观,没有一人跳出来为他说话。 “吱呀”声音响起,牢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许显纯的眼帘,正是他的老熟人魏忠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在他的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拘:笞杖、枷锁、拶指、夹棍、马鞭、剔骨刀、铁刷、铁钩等,魏忠贤在这些刑具前面驻足,翘着个兰指在这些刑具上面虚抚着,似乎是在犹豫要使用哪一款比较好。 “许显纯,你料不到这么快便落进咱家手里吧?”魏忠贤头也不抬地说道,“咱家听闻你平素最爱窝在诏狱里折辱犯人,这回……可轮到你自个儿尝尝滋味了。” “魏阉,你不得好死!”许显纯破口大骂。 “咱家死不死不是由你决定的,而是由陛下决定的,陛下不想杀我,所以我不会死的,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难道不知道陛下最讨厌有人诓骗他了么?!”魏忠贤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明白了,都是你!魏忠贤!若不是你逼我一日内破案,我岂会随便抓个人顶罪?又岂会落到这般田地!你才是真正欺君罔上的奸贼小人!”许显纯愤怒不已。 魏忠贤摇了摇头,说道:“蠢货!陛下圣聪烛照,哪般事瞒得过他?许显纯,你当自己真能脱得干净?你最不该做的,便是吞了陛下的银钱!” “说我贪墨,你难道手脚干净?!”许显纯吼道。 “咱家给陛下献了十万两白银,你可曾有过?”魏忠贤指尖叩着桌沿,阴笑里掺着碎冰似的凉意,“把你藏银子的窟窿全抖搂出来,咱家便赏你个囫囵死法。不然…咱家就命人将你的皮肉一片一片地刮下来,桀桀桀……” “啊啊啊啊!!!!” 厂狱内惨叫声响起,一连三日不绝。 三日后,乾清宫,魏忠贤给皇帝交上了自己的答卷。 “启禀陛下,罪臣许显纯已经招了。”魏忠贤说道。 朱由检翻看了一下供状,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看得人头晕,他也懒得细看,毕竟厂狱诏狱这种地方,丢进去让人承认恭王厂大爆炸是他干的都是正常的,于是他直接问道:“查出来多少钱?!” “启禀陛下,一共抄出白银十万三千两,黄金三千两,宅邸八处,庄田二百顷,古董、字画、金银首饰……总计约为二十万两白银!” 咕嘟,朱由检咽了咽口水,有点心碎,二十万两?!合着就他这个皇帝是穷鬼?!原本朱由检还有些害怕自己杀错人,现在看来,许显纯这厮是真的该死啊! 原本为了过这个元宵节,他的内帑费了七万两白银,心疼得要死,现在总算是给补回来了,不容易啊! 光是鳌山灯就要五万两,这还是丐版的,全部用扎纸做成,材料很多是前几年回收再利用的,如果按照大明最奢侈的鳌山灯来制作,灯要十万盏,还需要用到琉璃灯、水晶灯这些。 但是这钱不又不行,奇观建筑就是用来提振士气,安抚民心的,鳌山灯每年都有,如果突然没了,百姓可能会接受不了,官员也不能理解,怕是都以为大明要完蛋了。 这虽然是粉饰太平的行为,但朱由检心里想的是趁着现在日子还过得下去,就让百姓开心一下吧,再过几年,恐怕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只能徒留遗憾。 “将许显纯移交刑部拟定罪行吧。“朱由检将许显纯的供状丢回给魏忠贤,说道,“休沐时间还要办案,都辛苦了,给你手下的番子每人赏十两银子吧,剩下的收归内帑。” (本章完) 第69章 满桂炫耀新衣服,毛文龙化身柠檬精 第69章 满桂炫耀新衣服,毛文龙化身柠檬精 崇祯元年正月十六日,东江镇。 倒春寒的凛风卷着冰碴掠过鸭绿江,入海口以东的辽阔江面如今已经完全被冰面覆盖,坚冰厚三尺,可以载车行马,直到如今也没有任何想要融化的迹象。 皮岛以西仅仅八里的地方就是朝鲜国,如今两地之间的铁山海峡已经被冰面连接,衣衫褴褛的朝鲜奴隶被金钱鼠尾的女真野猪皮们用马鞭肆无忌惮地抽打着,在这种天气下,渗出的血液都会很快凝聚成冰碴。 辎重车的轮毂在冰面上打滑,奴隶们脚上穿着草鞋,脚趾早已经被冻黑坏死,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刺痛,可只要滑倒,他们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炮车一路前进,抛洒下一路的尸体。 皮岛中心靠北的烟台峰上,左都督、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和辽东经略袁可立已经一夜没合眼了。论官阶,毛文龙是正一品武官,而袁可立只是二品文官,毛文龙的官阶还要更大,但是面对自己的这位老上司,毛文龙却实在不敢炸刺。 年轻的时候,两人经常吵架,相互上书弹劾揭短,如今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头发已经白,反倒是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袁可立本意是来岛上查账的,但他特意挑了元宵节这一天过来,就是想打打感情牌,不要使得双方闹得那么僵,哪曾想到却被汉奸出卖,暴露了行踪。如今建奴的第二大贝勒、镶蓝旗主阿敏寻他报仇来了。 天启元年,努尔哈赤命领兵五千,阿敏偷袭毛文龙部,反被毛文龙、袁可立联手设伏,锤了个满头包。 此后双方在明朝边界多次交锋,阿敏都没有占得便宜,他于是对袁可立、毛文龙两人恨之入骨,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人,他也不会让阿玛哈失望,让其他兄弟看轻,这大汗之位怎么也轮不到黄台吉那小子才对,就算他当不上,让老大老三当都好啊! 轰隆隆! 烟台峰半山腰上,上百尊弗朗机炮轰鸣,密密麻麻的炮弹朝着岛屿西边海滩上倾泻而去。然而这看似声势浩大的进攻却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多年对明战争,建奴们早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应对明军火器的有效方法。 铁核铅壳实心炮弹轰击在建奴楯车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这种楯车底层采用五寸厚的硬木板制作,外层覆盖牛皮和铁皮,有时候还会就地取材,覆盖一层从百姓手里抢来的打湿的被。 楯车被炮弹击中以后,有的倒退几步,有的被砸歪,少部分的因为长时间承受炮击而被击碎,但这样的战果相对于绵延数里的楯车阵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皮岛没有城,平日里多仰赖水军庇护,可如今水域被冰封,战船无法开动,就只能凭借着少量的木栅、土垒、炮台等艰难抵抗。可是往日里朝鲜国是大明的盟友,建奴一般不会从岛屿的西面进攻,否则将会受到朝鲜与大明的两面夹击,所以皮岛的西面几乎是不设防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去年建奴大举入侵朝鲜国,朝鲜大部分地区已经沦陷,建奴如今可以直接从朝鲜境内对皮岛发动进攻了,并且还可以驱使朝鲜国大量的人力物力帮助他们进攻皮岛。 战场的第一线,东江镇与建奴双方的士兵用弓箭、鸟铳、虎蹲炮相互攻击。相比于建奴弓手,东江镇的士兵们箭术要明显逊色很多,皮岛守军的箭矢弹丸大都被楯车阻挡,即使射中了,也没有办法穿透白甲巴牙喇的三层甲胄。 至于那些推车的奴隶、被驱使着冲锋的仆从军,则向来不被计入建奴的战损之中的,死伤再多,建奴也不心疼。 建奴擅使强弓重箭,而且在中近距离射击的时候极准,甚至可以做到穿过面甲的孔洞、甲胄衔接的缝隙等处,精准地狙杀明军的高级将领。 不过如今他们倒也用不上这种雕技,东江镇的士兵大都只能身穿一件轻薄的甲、纸甲,甚至根本就没有甲,只要对着躯干来上一箭,不管是谁,一视同仁,都要被射翻。 在东江镇士兵的视线中,几乎是看不见太多建奴士兵的,能够看到的只有一面楯车组成的、两三个人那么高、绵延数里的盾墙,并且这座盾墙正在朝着他们的阵地缓慢推进。 建奴的惯用战法:用楯车阻挡明军的火器箭矢,然后在车后埋伏重兵伺机突袭。 没人知道这面盾墙的后面有什么,没人知道楯车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挪开,然后从后面冲出来一支已经提速进入冲锋状态的重骑兵,或者是大量正在燃烧着引信的火炮。 不过皮岛的守军倒也并没有陷入最糟糕的境地,他们至少还占据着地形优势。 如果是在平原作战,那么面对建奴的战法,他们就真成了聋子瞎子。 但皮岛毕竟还有着一座几百丈高的山峰,虽然前线的士兵一眼摸黑,站在山上的主帅却可以对建奴的情况一览无余,而士兵们能够做到的就只能是相信自己的主帅了。 “若是有红夷大炮就好了。”袁可立看着山下的情况,不由得感叹道。 “还红夷大炮呢!朝廷一年就拨下来十几万两银子,东江镇几十万人,一人一两银子都分不到,都他娘的快要饿死了! 那什么关宁军每年拿几百万两银子,躲在关内吃香喝辣,一年见不到一两个建奴,我们东江镇在关外跟建奴日夜厮杀,反倒成了后娘养的了?!”毛文龙十分不满地说道。 “朝廷的情况也不容易,再说了,你如今官居一品,手持尚方宝剑,有便宜行事之权,先帝待你也不薄了吧?”袁可立无奈道。 “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能喂饱我东江镇的几十万军民吗?我去年上的奏折,这钱粮到现在都还没有拨下来呢!你知道我翻遍东江镇的府库,都找不到足够给每个人做一个元宵的糯米粉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吗?!” 毛文龙眼睛都红了,似乎是不想在老上司面前失态丢脸,他擦了擦眼泪,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听说满桂那小子被人参了一本,不仅没有被皇帝责罚,反倒是赏了他一套飞鱼服,还有五百两金子。 那小子现在天天穿着飞鱼服,逢人就吹嘘自己多么多么受皇帝恩宠,连我这种在关外的都听说了。老袁,你要不也参我一本得了?” (本章完) 第70章 大人,我等也想食饭,可奈何只有稀粥 第70章 大人,我等也想食饭,可奈何只有稀粥啊! “毛文龙!你以为老夫真的就不敢弹劾你吗?说陛下和朝廷不公,你也不看看你上的那封奏疏是什么玩意! 号称十五万大军,怎么不见你把建奴给平了呢?你要是真有十五万大军,咱们能让建奴给围在岛上?!你东江镇怕是十五万男丁都找不出来吧?你这样叫陛下怎么信任你?你这样叫朝廷怎么给你拨款?!”袁可立眉毛一横,瞪着毛文龙说道。 毛文龙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压制,不由得缩了缩脑袋,但他尤自不服气地说道:“我这不是想多要点钱粮吗?我这东江镇日子确实是快要过不下去了!以前我们还能跟朝鲜人做做生意,现在朝鲜被占了,我能怎么办,难道靠地里刨出来的这几粒粮食过活吗?!” “唉……”袁可立微微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说道,“你的难处我会禀报给陛下的,陛下也不是不看重你,不然也不会遣老夫来此见你了。还有,你都多大的人了,嫉妒满桂作甚?也不嫌丢脸!行了,这山上的炮阵无用,撤了,挪到前方吧!” “往前挪?!这百十门炮可是我攒了好多年的家底,放前面万一让建奴给抢了怎么办?不行不行!还是往山上再挪一挪,仰射以轰击建奴后阵吧!”毛文龙头摇得飞起。 “砸石头能把建奴砸死吗?如今这炮弹打到楯车上本就软绵无力,你还要往后挪?!皮岛都快没了,你还舍不得你这百十门炮吗?!”袁可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毛文龙嗫嚅道,但他最终还是听从了袁可立的意见,命令炮兵将火炮挪到了前线。 佛郎机炮是子母炮,子炮是小一点、薄一点的炮管,装填好火药弹药以后,就塞入母炮;发射完以后,打开阀门,再从母炮屁股后面将空炮管抽出,换填新的子炮。如此便具有后膛炮更高射速的优势。 佛郎机炮阵前移之后,集中轰击楯车的炮弹威力更大。霎时间,阵地之上炮声大作,不少楯车被击碎,破裂的木头碎屑朝着四面八方炸开,将许多推车的奴隶和仆从军扎死扎伤。 建奴的攻势为之一顿。然而好景不长,建奴按捺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建奴掀开辎重车上的牛皮,露出其下潜藏着的佛郎机炮。 “轰隆隆!” 建奴阵地上炮声响起,不亚于东江军一方数量的炮弹组成弹幕,朝着东江军的火炮阵地飞去。东江镇的炮兵们眼睁睁看着炮弹朝着自己袭来,想要逃,但人怎么能够跑得过炮弹呢?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这是炮车被击碎的声音。部分炮兵躲避不及,被炮弹擦中,直接碎成了一堆肉沫。东江军的炮兵阵地霎时间一片狼藉,好在这一轮炮击没有引燃火药造成殉爆,不然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该死,婢养的袁崇焕,不是吹嘘自己连胜建奴么,这些被建奴缴获的火炮是怎么一回事?!”毛文龙恨声骂道,他的牙都快被咬碎了。 “杀!!!” 建奴的精锐驱赶着奴隶和仆从军冲阵,充当炮灰、消耗东江军的箭矢弹药;其后的火炮、射箭不断,根本不顾这群炮灰的死活。 从昨晚夜袭开始,持续至今的这场攻防战,终于进入了白刃相接的地步。 东江军阵地上,虎蹲炮发威,每一炮打出去,无数的铅丸、铁渣、碎石泼洒而出,冲在前头的炮灰成片倒下。但是在建奴残酷的军制下,他们退无可退,只能够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锋。 “轰隆!”一声巨响,一门虎蹲炮炸膛,给东江镇士兵心中一记沉重的打击。 在建奴楯车的掩护下,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虎蹲炮打不了几发,就被敌军冲到了阵前。炮灰们的武器很简陋,有的甚至都没有武器。 东江军的长枪兵开始收割,六米长的大枪砸落,直接将敌军的脑浆都给砸出来;长枪兵工步丁刺,能够将敌军洞穿。东江军的阵地防守得密不透风,然而敌人却似乎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有的炮灰讲着东江镇士兵听不懂的朝鲜话,哭丧着脸,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好像是哀求明军让开阵线,给他们一条活路。 东江镇的士兵常年与建奴作战,自然不会这么幼稚,战场上心慈手软,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倘若让这群炮灰冲垮阵地,他们身后妻儿老小可就要遭殃了。 然而,东江镇的士兵们屠戮着这群由朝鲜奴隶、明军降卒、蒙古人、野女真人等组成的炮灰,心里有些没滋没味的,一身力气也被迅速地消耗着。 这场毫无意义的屠杀持续了很久,直到日落时分。建奴方钲声大作,炮灰们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只在原地留下一大片或是温热、或是被冻硬了的尸体。从始至终,建奴的精锐本部都没有加入这场战斗。 虽然成功将建奴打退了,却众人并没有十分开心,士兵们又饥又渴、累到虚脱。 “沈参将,换防吧,今晚由我来值夜。”副总兵陈继盛找到参将沈世魁说道。 他的身后,大队的士兵接替了同袍的岗位,并且开始修缮阵地,努力将一片狼藉的阵地修复得像个样子。要知道,晚上才是最大的考验来临的时候。 建奴跟蒙古人的不同就在这里,蒙古人往往是骑着马,成群结队而来,目的只是为了劫掠一番,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只要守住第一次进攻,基本就可以无虞了。而建奴比起蒙古人更有耐心,尤其擅长长久的围困,一点点将守军折磨致死! 其实,最为凶险的战斗发生在昨夜。建奴趁着皮岛守军欢度元宵的时候发动夜袭,好在放哨的士兵尽责、及时示警,如若不然,恐怕皮岛已经沦陷了。明明前一刻还在欢度节日,下一秒就面临生死,皮岛士兵对建奴的恨意可想而知。 元旦前后,辽东昼短夜长,相差近两个时辰。夜幕降临,袁可立挑着一个不像鲤鱼的鲤鱼灯来到军营之中。 他身上穿着的大红色锦鸡补子文官袍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士兵们看见这位大人来访,都被吓得不轻。 “不必多礼!你等白日里厮杀劳苦,且继续用饭,莫要管本官。本官不过是随意走遭儿,各处瞧瞧便罢。”袁可立托住想要下跪的百户官,对着周围的士兵说道。 有士兵见这位大人居然如此和善,于是鼓起勇气说道:“大人,我等也想食饭,可奈何只有稀粥啊!大人能不能让朝廷多拨下些钱粮啊?!” 袁可立走到派饭的陶缸前,用瓢舀起缸底的事物,凑近灯笼一看,果然只有各色杂粮混合着少量大米熬成的稀粥。 他凑近嘴就着葫芦瓢喝了一口,糙粮卡嗓子,陈米有一股子怪味,他忍着反胃,强行将这口粥咽下,这是因为他看见这样的稀粥,这群士兵居然喝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喝完以后伸着舌头将碗底都给舔了个干干净净。 “本官定会向朝廷禀报,为大家讨要钱粮的。”袁可立郑重承诺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