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撞上南墙》 第1章 桃花债 / “忘不掉的 从来都只有那个夏天 其余的,不过是闪着光的 沉睡树影” / - 临近八月末,太阳依旧毒辣。 烈日当空,艳阳透过树梢的缝隙,在小路上落下斑驳的倒影。 暑假即将结束,夏日午后,连蝉鸣都被烘烤得略显疲态,“吱—吱—”地宣泄着最后的热情。 南蔷背靠在街口槐树的树荫里,垂眸将最后一口棒冰挤进嘴里,凉意缓缓顺着喉咙而下,心底的燥意终于削减了少许。 她低头摆弄着手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打下了一行谎话—— 「妈,我出门去上补习班了,午饭已经给弟弟做好了。」 发送后没等回复,她便按灭了手机,再次抬头,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这座大宅上,眼底没什么情绪。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都走到这一步了,临阵脱逃也不是她的风格。 心理准备早已做好,似乎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南蔷呼了口气,抬起手抚上了门铃。 刚要按下,兜里的手机却震动了两下,倏地从裙子兜里滑了出去,猝不及防,“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手机掉在地上还在嗡嗡地响,震动声应着蝉鸣,莫名叫人心乱。 不用猜也知道是里边人等得着急了。 据说人要做某件事的时候,如果接连遇到了各种莫名其妙的阻碍,就是上天在保护你,有些事是祸不是福,早避开早解脱。 就像她今天来的这一路,先是公交车半路抛锚,再是包莫名被偷,再是新刷干净的小白鞋不偏不倚地踩在狗屎上,以及现如今—— 她弯腰捡起手机翻过来一看,果不其然,屏幕碎了。 任南蔷这个向来不信邪也不信玄学的人,都不禁怀疑,上天是不是真的在提醒她,有些事是不是还得再三思,有些人会不会真的是她的灾星。 …… 此时,不远处的树坑。 有人正在通话,声音压得极低,鬼鬼祟祟还带着难掩的笑意。 “喂,江槐序,你猜我在你家门口看见什么了?” 话筒那侧,男生的声调懒懒地传过来,一听就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嗯,什么。” 他顿了顿,给面子地胡乱猜了一个:“美女?” “诶,你怎么知道?”彭愿明显激动了几分,烈日之下,他藏在树坑的阴影里,目光遥遥地落在江家门口,徘徊来徘徊去的南蔷身上。 这附近是别墅区,很少有闲杂人等出入,他本来也是回家路上顺道路过,走到一半,一眼就被那女生吸引了目光。 她皮肤很白,黑色的直发软软搭在肩头,身上是一件淡蓝色的收腰连衣裙,丝质的裙摆垂顺地挂着,衬得身型窈窕清丽。 纯纯的校园初恋气质。 怎么说呢,看见她。 这燥热的夏天好像都清凉了几分。 江槐序在话筒那边哼了一声,也笑了:“嗯,彭愿你知道吗,你见到美女的时候音调都比往常高几个度,响得比那火灾警报器还灵。” “不过就这事也得找我报告?要按你平常遇见美女的频率,我手机不得被你打爆了。” 彭愿啧啧嘴:“这次不一样,这是真美女。” 真美,也真怪。 姿态倒是不紧不慢的,但行为实在可疑。她已经在江家门口站了十分钟了,一会儿望天,一会儿吃冰棍,一会儿玩手机,愣是不敲门。 啧啧,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 追上门的桃花债。 “真是造孽啊,这谁看了能不心动。”彭愿摇摇头啧啧道。 “嗯,你又心动了?“江槐序笑得更欢,尾音拖得老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自己数数距离上次有三天吗?这么容易心动怕不是得了心肌炎吧,要不咱去医院看看,拖到晚期就没救了。” “我真是谢谢您了,但说真的,这我可不敢心动,咱也配不上啊。” 见美女妹妹第三次手碰上门铃又放弃,彭愿总算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他抱着手机唏嘘着念念有词道:“我跟你说啊,这美女在你家门口鬼鬼祟祟半天了,我就跟你打赌吧,她绝对是来跟你表白的。” 表白? 江槐序明显是在三心二意,过了老半天才悠悠回了一句:“是吗,没兴趣,没事挂了。” 说完,他“啪”的一声就挂了,一点也不犹豫,看来是真不感兴趣。 行吧,江槐序这人就这样。 一个字,拽。 彭愿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愣就是没见他对什么事儿上过心,又偏偏处处无心插柳柳成荫。 从来没要死要活地挑灯夜读,偏偏脑子就是好使,从来没对哪个女生放过电,偏偏就是有一堆人喜欢追着他跑,从来没说嫌贫爱富大手大脚吧,偏偏就富得流油还一身大少爷的臭毛病,天生反骨,放荡不羁爱自由。 用他自己的话说吧—— “女娲杰作,羡慕也没用,谢谢。” 说白了就是自恋又欠揍,就欠个人好好收拾收拾他。 只不过这些也都是表面。 …… 电话再次拨通,那边明显不耐烦了。 江槐序没什么好气地接起:“又怎么了?哥哥,这都升高三了,你不用学习的?你自己不学也别拖别人下水成吗。” 彭愿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装啊,谁不知道你跟家里闲得p都出来了。” 江槐序:“到底什么事,赶紧说。” “唉,江槐序,我跟你说啊,这妹妹是真漂亮,你要是不出来给她开门,绝对后悔一辈子。” 江槐序没犹豫:“行,那我就后悔一辈子吧,挂了。” 彭愿:“……” 真就这么绝情? 妹妹看起来都快被晒晕了。 也是,以彭愿对江槐序的了解,他这个人向来怕麻烦,做人办事干净利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话,亏了谁也不会亏了自己。 要是有机会,真想看看他栽在谁身上,爱而不得,卸下一身骄傲,发疯发狂的样子。 “诶哟哟哟哟哟!别挂别挂!”电话刚要挂,彭愿这边站在树坑又开始滋哇乱叫,猛地升高了音调,大惊小怪指数连翻了好几番。 “又怎么了?你这要不是发现新大陆了,都对不起我的心脏。”江槐序尾音懒懒的,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喘了两下,说不清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只是摆样子地敷衍。 这边,彭愿眼看着江爸从院中一路小跑过来,亲自开了大门迎接着妹妹进院,那表情,不像是迎客人,倒像是迎个大小姐。 彭愿一瞬不瞬地边观望,还不忘对着电话笑得猥琐:“行了序序,不用你开门了,你爸来给她开门了。你是没看见,你爸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如沐春风啊,二话不说就给她迎进去了。” 江槐序他爹平常不怎么管儿子,彭愿对他知之甚少,但人家作为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大杀四方的样子,他也是能想象的。 平日里叱咤风云的大佬就这么满脸堆笑,甚至有些殷勤地迎了个陌生女孩进家,着实不寻常。 彭愿皱着鼻子摇摇头,“啧啧,糖衣炮弹啊。果然美女的杀伤力还是高,是个男人都抵御不了,不分老少。” - 被江爸热情地迎着进门,南蔷这一路都走得别别扭扭。当然她表面还是保持着礼貌,只不过在暗地里扭着头,默默地对着院中的喷泉和草坪盘算着价钱。 这别墅这么大,得大几千万吧。 太保守了,小几个亿? 上次见面,他说自己小有资产,她还担心是不是诈尸十几年的冒牌爹上门讹人来了。 如今看来,倒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个亲爹是真的想给她送钱。 院中没人,江爸边走边亲切地拍拍她的肩:“乖女儿啊,一会儿就按照爸爸之前和你说好的,主要目的是来看看奶奶。奶奶腿脚不方便,出不了门,只能让你到家里来见。” 乖女儿?这就改口了。 南蔷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才第二次见面,倒也不必叫得这么亲切。 她转过头望了望江海升,又一次感叹,不得不说,他那双眼和她长得是真像。 眼尾略上翘的凤眼,前窄后宽的开扇眼皮,流畅却不带钝感。只不过江爸的眼神温和又恳切,她呢,大概只有说不出的敷衍吧。 如今,他笑起来眼角微皱的样子,不免让南蔷回忆起了初次见面,他倾身向前,情深意切地握着她手的情景—— “女儿啊,你是我唯一的亲骨肉,爸爸的东西将来都是要留给你的。” 男人可能真的对血缘有种执念吧。 让人难以理解的,执念。 值得他十几年杳无音讯,突然出现,还没相认就急着要分遗产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执念。 南蔷的思绪已经跑偏,而江爸还在一旁不停叮嘱着:“女儿,你也要升高三了,学业忙。这几天趁暑假没结束你可以经常来,等下周开学以后,就只在周末过来就行。” “对了,这事儿你陈阿姨和陈阿姨的儿子都不知道。上次我也大致介绍了,阿姨最近一直在国外忙生意,不在家。” “你陈阿姨的儿子和你是同一级的,今年升高三,咱们暂时先瞒着他,等你阿姨回来以后再说。” …… 儿子? 嗯,差点忘了他了。 那个传说中的大少爷? - 这段路似乎走得无比漫长,南蔷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江爸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头顶的阳光也似乎变得愈发刺眼,连蒸腾的暑气都仿佛氤氲出了白雾,化成一道道不明的光圈。 第2章 大少爷 - 迷迷糊糊间,南蔷似乎听到了无休止的蝉鸣,夏风,气泡水的咕嘟咕嘟声,以及一两句无可奈何的轻声叹息。 额头上传来了冰冰凉凉的触感,待她再次睁眼时,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眸子,还是以极近的距离。 这下她再次确认了,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眉目清隽干净,眼型轮廓偏长,眼皮单薄,眼尾微挑,自带些冷感。 能在这个场景这个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的同龄男生,只有一个可能—— 江家大少爷。 叫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南蔷的思绪飞转,一不小心目光就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而且那眼神绝对称不上是清白,倒像是别有用心,毕竟她满脑子都在想过会儿该怎么骗他。 “看呆了?” 眼前的男生望着她眉梢一挑,眼底却不带什么笑意,勾起唇角的弧度也有种说不清的恶劣。 南蔷还没和江爸串好口供,也不敢盲目开口,只能先迂回着拖延一会儿时间。 她不躲闪地回看回去,微笑着明知故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哟,这女生倒挺特别。 江槐序都忍不住要笑了,不是你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想进来,领进来以后二话不说就往我怀里倒,现在又装不认识了。 他倒也没戳穿她,只是轻笑了一声,凑近了些,正对上她装作无辜的目光。 随即,四目相对了几秒,他眼看着她的目光从无辜逐渐转向更无辜,再到写满了“离这么近你是不是要对我图谋不轨”,江槐序这才抬手,手腕一翻,迅速给她的额头换了条毛巾。 怕她误会,他将毛巾放下,冷淡地勾了勾嘴角回答道:“我是谁?我是在大热天发善心给你换凉毛巾,帮你解暑的田螺姑娘。” 看她醒了,他也算是放心了。 先不论她是真晕还是假晕,毕竟人家是撞了他以后才晕倒的,总感觉他得付点责任。 嗯,越想越觉得怕不是被讹上了。 江槐序和她拉远了些距离,坐到了一旁的沙发,刚刚一直忙前忙后,现在才找到机会来打量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但他也没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看,不太礼貌。不过这就是彭愿刚刚说的,那个他不开门会后悔一辈子的美女妹妹? 会不会后悔说不准,美是挺美的。 五官精致,眉眼偏冷,尤其是那双眼睛很有灵气,不笑的时候挺冷淡。 但他莫名觉得她笑起来应该挺甜的。 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出来甜了。 就是一种感觉。 他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南蔷看,但南蔷还是很好意思盯他的,刚刚他突然凑近,她还以为自己被看穿了,小紧张了一下,还好是错觉。 如今,他就坐在两米外的沙发上,长腿交叠,身上一件宽松的黑色廓形短袖和一条同色系的运动裤。 即便坐着也能看出他身形优越,肩宽腿长。短袖t恤下是白皙又精瘦的小臂,线条流畅,使力时有明显的青筋。 一身简简单单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慵懒的少年感,和贵气感。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衣服本来就贵。 顺着向上看,南蔷又确认了。 确实是帅,天花板级别的大帅哥。 这“哥哥”不只是眼睛好看,骨相也极优越,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连头发都修剪得颇有层次,蓬松又毛绒绒的。 再结合着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无花果香味,不浓烈,不是香水,估计是某种高级沐浴露的味道。 一看就平常没少打理,不愧是养尊处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少爷。 然后南蔷边对他进行扫描式分析,边眼看着大少爷懒懒地转过头,一秒钟捉住了她的目光。 他的眼神直白,语气却是慢条斯理的,微微一笑,更显讽刺意味:“看够了吗?不准备自我介绍一下?“ 嗯,自我介绍? 南蔷的脑子里一时间闪过了一堆。 hi,你好,我是你爸的亲女儿。 将来你家的财产估计要分我一半,也有可能全给我。但我没那么贪心,我只想要够我出国留学的钱就行。而且我看你爸的意思就是只要我每周来看奶奶,尽尽孝心,这钱就是我的了。 当然,我也没抢你爸破坏你家的意思,说实话咱们也不用非得认识,甚至交集越少越好。 千言万语汇在脑中,但没一句是能往外说的,就导致南蔷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江槐序起疑心了。 莫不是真来表白的? …… 好在这时候江爸及时赶来救场了。 江爸风尘仆仆地从里屋来到客厅,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通讯录的页面,看样子是刚挂了客户的电话。 看到南蔷醒了,他也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开来。 注意到江槐序投来的目光,江爸愣了一秒,表情瞬间从担忧着急的亲爹转换为了初次见面,和蔼善良的好叔叔形象。 他凑近一步,放慢了语速,眉眼间透着三分疏离,三分礼貌和四分漫不经心:“小同学,你是中暑了吧,好点了没。” 行,这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南蔷算是知道她的演戏天赋从哪来的了,原来是从这儿遗传来的。 南蔷微笑:“嗯我没事,已经好多了,谢谢叔叔。” “要不要喝点水?”江爸递来水杯。 “哦好的,谢谢叔叔。”南蔷乖巧答应。 “要不要再换个凉毛巾?” “没事不用了,谢谢叔叔。” 江爸想了想没忍住又问道:“那空调温度怎么样,用再调低些吗?” 南蔷继续微笑,保持着距离:“没关系,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谢谢叔叔。” 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有来有回,完全把他当空气的模样,江槐序更不明所以了。 他向后懒散地往沙发背上一靠,又观察了几秒实在忍不住了,握拳怼在嘴边宣示存在般地轻咳了两下。 是不是,忘了,这还有个人。 …… 江爸半演戏半真心的关怀被打断,扭头看他一眼。 目光对上,江槐序蹙眉,眼风扫过南蔷,又回到江爸身上,眉梢微挑,那眼神分明是在责怪—— 爸,您真是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当然江爸完全没get到,他清了清嗓子,搬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儿子啊,这是爸给你找的英语家教,从今天开始每周末来给你上课的。” 英语家教? 南蔷瞬间醒了,怎么这谎话说来就来,都不带打草稿也不带和她商量的。 对比之下,江大少爷好像更震惊,他先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江爸,再扭头蹙眉上下打量了南蔷一眼,又似乎觉得冒犯,立即收回了目光。 但南蔷分明读出来了他眼神的含义:就你?给我当家教? …… 江爸的电话再次响起,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急匆匆撂下一句:“好了,我工作上有事要忙,你们先自己安排一下就行。” 紧接着,他转身匆忙就离开了。 徒留下两个呆滞的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两人的眼神就这么在空中碰撞了几个来回。 江槐序:不是吧,你真是来当家教的? 南蔷:说实话,我也是刚知道。 江槐序:别装了,要表白就赶紧说完,我也好赶紧拒绝。 南蔷:?你到底在挤眉弄眼什么,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当家教啊。 当然,谁也读不懂谁。 最终还是江槐序先打破了沉默,他靠在沙发唇角一松,语调不冷不淡:“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南蔷扶了扶额头上的凉毛巾,不解道:“我有什么话?” 江槐序懒得再和她掰扯,直白开口:“说你来的目的啊。” 南蔷眨眨眼:“?” 刚刚江爸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这个人是理解能力有问题? 于是南蔷无语地复读道:“我是来给你当英语家教的。” 行,死鸭子嘴硬是吧。 江槐序向前倾了倾身,双手交叉在一起,手肘搭在膝盖上,冷淡道:“可以,那你说说你准备给我讲什么内容,教材呢,卷子呢,讲义呢。你两手空空地来,连个包都没带,你说说,我应该怎么信你。” 哥哥,我包被偷了啊,现在浑身上下就一个手机,南蔷无奈。 没等她反驳,江槐序继续冷淡开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家来的,如果是为我而来的话,就大可不必了,忙活一通也是白费力气。” 话音落下,江槐序向后指了指门的方向,那意思是就差直接请她出去了。 气氛忽然安静了些,午后盛夏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花园里绿树成荫,叶片在风中摇曳,摇摆着躁动。 这几句话听得南蔷默默翻了个白眼,反倒松了口气。 真不知道这哥脑回路咋长的,原来他是误会成这个了,她刚刚还真以为他看透什么了,没想到只是个欠揍的自恋怪。 但不管怎么样,气势要足。 气势做到位了,唬人就成功了一半。 沉默过后,南蔷拿掉额头上的毛巾,调整了下坐姿,望向他的眼睛缓缓开口:“江同学,我是你爸请来的家教这事也没什么值得质疑的,毕竟他给我的时薪也不低。” 可不是吗,多来几次留学钱就赚到了。 “你是要准备出国是吧,我听说你的托福成绩一直不理想,所以你爸才找到的我。” 上次见面他们聊出国的事情,江爸似乎提过一嘴,他妈想送他出国,但他不情愿,英语分一直提不上去。 第3章 保姆命 - 附中不仅在本市,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学校,坐落于皇城脚下,知夏里地区,人送外号“宇宙最强中学”。 本区向来以鸡娃、学区房著称,附中的学生从小学就要上占坑班图灵学校。当年她弟弟最好也才到c班,但是运气不错,还是考上附中初中了,今年升初二。 但她妈当年连报名都没给她报,她还是靠各种三好加分才推优去了一所相对不错的初中,再直升的高中。 今年正好赶上教育改革,为了平均全市师资力量,南蔷她们学校“幸运”地被收为了附中的分校,还要合并校区。 等暑假结束一开学,他们学校高三的学生就要被合并去附中上课了。 这么说来,不会接下来这一年在学校,她也得和这哥抬头不见低头见吧? 牛吹大了,她刚刚说自己学习再好,那也只是在分校,这次她在分校考总分第一,全区排名也才排到两百多名。 但是附中的年级前一百,几乎就是全区甚至是全市的前一百,更别提某位神仙人物。 据她的朋友贝贝说,附中有位大神级人物,这些年从未失手过,各种竞赛金牌拿到手软,一路直升保送,稳坐万年第一的宝座。 如果说附中的学生是神,附中实验班的学生是神中神,附中实验班里能轮换着进到年级前五十的是神中神中神,那那位人物就是神中神中神中神。 贝贝简称他为“孤独而又灿烂的神”。 那位“孤独而又灿烂的神”从小就是图灵a班的,直升附中初中部,再保送高中部,未来就是妥妥的状元苗子。 当然,哪里有阳光,哪里就有泥塘。据说附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关系户,塞满了各种达官显贵的孩子。 就比如眼前这位,家里这么有钱,没点猫腻她都不信。南蔷抬头瞟了一眼这位大少爷,嫌弃地撇了撇嘴。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个关系户。 漂亮笨蛋一个。 - 但马上南蔷就想收回她刚刚的判断了,这哥可不是笨蛋,这哥比谁都贼,黄鼠狼都没他精。 江槐序几乎是相信了南蔷要来做家教的初衷了,但他就不信她没有别的企图,决定迂回着试探一下。 他斜斜向后一靠,目光落在她身上,漫不经心地开始挖坑:“你多久来一次,每次上几小时。” 南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就开始编:“一周一次,每次三小时。” 江槐序:“我爸给你时薪多少。” 南蔷随口一说:“一小时200。” 嗯,应该挺合理吧。 实际估计得一小时两万。 江槐序倾身从桌上拿过玻璃杯,慢悠悠地晃着杯子,杯中的水晃晃荡荡,他思考了几秒抬眼望她,眉眼懒散唇角带笑,话却说得干脆利落。 “行,我给你两倍,以后别来了。” 南蔷眨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牛,不愧是大少爷作风,出手真够阔绰的。 但她立即摇头,拒绝得斩钉截铁:“那不行。” 不来的话还怎么看奶奶。 而且两倍才多少钱,就用这么点钱就想把她打发了? 江槐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角一勾,有种计谋得逞的快感。哟,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么容易就被他抓到了。 他顿了顿,“这事儿对你没损失吧,不用干活还每周白拿1800。” 南蔷心想这哥算数可真快,她打了会算盘,向前倾倾身诚恳道:“其实这价钱我挺心动的,但能不能每周按时来,但是不给你讲课?” 想这么美?每周按时到我家来白嫖,我还得倒贴钱给你是吧。 江槐序都被气笑了:“我长得很像冤大头?” 见气氛不对,南蔷迅速找了个借口:“不是,主要是直接就不来了的话太明显了,容易被你爸发现。这事要是暴露了对咱俩都没好处。” 江槐序挑眉,这孩子脑子转得倒挺快,理由像模像样,一个接一个的。 他笑了一下,眼底的混账劲更足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晌,轻飘飘来了一句—— “也行,那我爸给你的钱分我一半。” ????????? 南蔷震惊,心想你不如要我半条命。 她还一分钱没拿到呢,还得每周赊给他300,这不赔死了,血赔,赔得血本无归血债累累啊。 她缓了缓,把毛巾放回桌上,握紧水杯递到面前缓缓喝了口水,先压压惊,心想着打不过咱就别硬刚。 于是南蔷再次抬眼时,眼神柔了几分,语气也象征性地软了些,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道:“你看这样行吗,我保证每周过来都保持安静如鸡,绝不打扰你,绝不侵犯你的隐私,也绝不向你爸暴露你的秘密,私下没有任何交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江槐序接着笑:“然后呢?” 南蔷没什么底气:“然后你爸给的钱就都归我。” 江槐序挑眉:“那你要是没做到你刚刚说的那几条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南蔷有点打蔫。 不知道是不是中暑还没恢复,刚刚又用脑过度,南蔷的眼睛突然有点酸涩,她抬手揉了两下,准备调整一下状态,再继续和他大杀四方。 但这表情一不小心就显得有点楚楚可怜。 看到她低头揉眼睛,眼圈红红的样子,江槐序竟然有种没来由的不忍心,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留下她的冲动。 这种陌生的情绪一旦发觉便不可收拾,像是丝线细密缠绕,又像是潮水汹涌袭来,又缓又重,却招招致命。 突如其来,打得江槐序不知所措。 算了不欺负她了。 他侧过头,语气淡淡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变柔了:“那等你没做到的时候再说吧。” ?南蔷立即抬眼。 怎么松口了?那她岂不是白调整状态了,刚准备好想再和他大战五百回合呢。 怕他反悔,南蔷赶紧接过话茬:“行,我要是没做到的话就任你差遣可以吧。” 为表忠心,她还着重加重了“任你差遣”这几个字,再配上无比真诚的表情。 见他沉默,南蔷试探道:“那就成交了?” 江槐序手指一顿,“任他差遣”是怎么个差遣法,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轻咳了一下,目光难得躲闪了下,赶紧收回了思路。 在南蔷看来就是,他经过了漫长的深思熟虑,憋得耳朵都有点红了,才终于点头不情不愿道:“嗯。” 累死了,总算解决了。 南蔷叹气。 …… 和大少爷斗智斗勇浪费了不少时间,南蔷这才想起来她来到这家最该干的正事。 ——见奶奶。 她环顾了一圈,再次感叹这房子是真大啊。大厅宽敞明亮,挑高的天花板上悬着吊灯,地面铺满了光滑的大理石,装修极致奢华,富丽堂皇。 色彩搭配和谐,墙上挂着看起来名贵得不行的装饰和壁画,随便偷走一件倒卖估计都能赚不少钱。 房子是欧式布局,结构复杂,不远处还有个连接上下几层的旋转楼梯,要想全逛完估计要费不少时间。 刚刚江爸也没告诉她奶奶具体在哪个房间,她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南蔷借口要去洗手间,迅速逃离了江大少爷的视线。 她每到一处都会开门偷瞄一眼,像个秘密接头的线报员,寻寻觅觅躲躲藏藏,一心只想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一旦被抓就是死路一条。 这一路上,上上下下,她先是进了茶厅、健身房、又不小心推进了游泳池和迷你影院,都没找到奶奶,期间无数次感叹,这家真是能有多豪就有多豪。 南蔷默默咋舌,万恶的资本家啊。 …… 直到她无意间推开了某间房间的房门,又一次,一阵清冽的果香扑面而来,风吹起纯白的窗纱,灼灼的阳光从明净的玻璃窗外透进来,将整间屋子照得透亮。 她说不清这是间书房,还是画室,还是游戏室,只能看出房间的主人兴趣爱好极为广泛。 侧边放着吉他和架子鼓,角落里摆着游戏机,墙壁上贴满了油画,全是色彩浓郁的落日,或是天边挂着满月的傍晚。 一旁的沙发上零零星星散落着一些书本,她乍一看,全是童话书,数量最多的就是《夜莺与玫瑰》,集齐了各种版本。 看似满屋乱糟糟,又似乎有他自己的逻辑,总结下来就是,“无拘无束的张扬和浪漫”。 看来屋子主人是个大艺术家。 屋内正中央还有幅没画完的油画,色彩绚烂。火烧云般的黄昏和浓烈的夕阳下,知夏里的尽头处,附中的校门熠熠生辉,旁边飘扬着国旗。 三两学生迎着风校服纯白,颇有种“鲜衣怒马少年时”的壮阔热烈和意气风发之感。 再配上一旁散落在地的纸条,上面是力透纸背,飘逸潇洒的钢笔字迹—— 「山川晴朗,人间滚烫,我们的前程是太阳。」 这景配上这字,忽然让南蔷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 “怎么,找厕所找到我房间里来了?”背后冷不丁地传来一声诘问,语调不咸不淡。 南蔷僵硬地转回头,看到江少爷正懒洋洋靠在门框,抱着个手臂,朝她眉梢一挑,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南蔷自知理亏也没辩解,半嘴硬半诚心地发问道:“你家太大,我有点迷路了。不过这是你房间吗?怎么连个床都没有?” 第一次来人家就要找床? 江少爷挠挠头,笑得没个正形:“这家里我的房间多了去了,每间都要摆床?” 第4章 坠爱河 - “你要是忙就先回家吧,我爸今天也不在,发现不了。”江槐序看出了南蔷心情不好,连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怨气。 他向来也不是那种爱哄人的人,况且刚刚是她先阴阳怪气的。 “好,那我先走了。”说没有怨气是假的,南蔷也没想多停留。 除了对大少爷所拥有资源的羡慕嫉妒等复杂情绪之外,重点的重点是要是她回去晚了,肯定会被她妈不停的电话轰炸,要是被发现她来找亲爹就完了。 江槐序自然猜不到南蔷刚刚经历了什么情绪波动,刚下了逐客令,他这才想起来,他还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他僵持了两秒,犹豫着站起身,朝着她身后走了几步,故作不经意地开口:“同学,你还没说你…” “砰”的一声,南蔷直接甩上了门,毫不犹豫,连头都没回一下。 …名字叫什么呢。 江槐序说到一半的话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关门瞬间扬起的灰尘都快扑到他脸上了,江槐序愣在原地,有点呆滞。 这又是谁惹着她了。 说不需要有交集也不用这么绝对吧。 大小姐脾气。 …… 不过刚过了没五分钟,大小姐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江槐序还坐在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书,长腿大敞着没个正形,见她回来慢悠悠地抬眼望她。 回来了?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了。 南蔷搅着手指面露难色,扭捏了半天也不说话。 沉默的时间,江槐序就悠哉悠哉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也不问她,只是合了上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颇有耐心地等她下定决心。 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表情这么郑重。 知道自己刚刚乱发脾气了?准备回来道歉来了? 还算是有礼貌。 等了半天,南蔷终于开口。 “能不能借我点钱。” 江槐序:? 南蔷无奈:“现金就行。” 江槐序:? 南蔷:“我钱包丢了。” 江槐序:? 南蔷有些急迫:“真的,你就借我点钱够我回家就行。” 江槐序终于搞清楚状况,合着她是回来要钱的,什么有礼貌全都是他想多了。 他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你没手机的?这年头谁还用现金。” 说完才发现这并不是重点。 南蔷理所应当地掏出手机,递到江槐序面前:“我手机摔坏了,你看,刚刚接完那个电话就彻底黑屏了。” 江槐序瞟了一眼,屏幕的确是碎了,漆黑一片。 南蔷继续补充,她发誓绝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本来就只碎了一个角,刚刚中暑摔倒的时候,你没接住我,手机又掉出去了,就全碎了。” 得,连手机屏碎了都得赖我头上。 还说不是来讹人的。 江槐序叹了口气,妥协了:“你等我找找。” 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总算翻出来了些现金,大方地递给了南蔷一张100的红票票:“应该够了吧。” 没想到南蔷却是几分嫌弃的模样,犹豫了半晌,撇撇嘴没接:“太大了,你没零钱吗?” 钱给多了还嫌弃? 江槐序无奈道:“好久没用过现金了,这都是不知道哪年的压岁钱了,凑活使吧。” “好吧,谢谢啊。”南蔷接过钱,“那我回家以后给你转账吧。” 她自顾自地振振有词道:“你给我留个微信号,我回去就加你。” 刚说完没两秒,南蔷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退了一步,用一副怕沾上瘟神的表情朝人摆摆手:“算了算了,不加了。我下次直接把钱带来给你吧。” 还是少点交集安全。 江槐序:?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操,别他妈笑死我,结果最后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还赔了100块。”彭愿拍着沙发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一副笑到快要断气的样子。 江槐序整个人靠在沙发里,表情莫名有些幽怨:“有那么好笑吗?” 彭愿听这话总觉得带刺,凑上来拍了两把江槐序的帅脸:“哟哟哟,我怎么觉得你酸溜溜的呢,刚刚我们江大校草受挫了是吧。乖,没事没事啊。” 江槐序一把拍掉他的手,推开他:“去,别恶心我。” 他大概是真心累了,往下滑了滑彻底瘫在沙发上,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你很闲吗?闲的话回自己家去,让我也歇会。” 说完他就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顺势躺倒,眼看着就已经睡着了。 彭愿看着江槐序累得快要虚脱的样子,大不理解:“不是你每天干啥了啊,你不是说卷子作业竞赛题全都刷完了,暑假最后就剩休息了吗,怎么还这么累。” “我知道你们天才堆竞争压力大,更要学习,但你也别太夸张了吧。” 彭愿指指他桌上摞得那叠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撸了撸自己的胳膊,一身起了鸡皮疙瘩的样子,“太卷了太卷了,我要被卷死了。” “没有,就算是卷也卷不到你头上。” “我前段时间除了刷题,还去画室集训了一段时间。”江槐序闭着眼对着窗台处扬扬下巴,没什么力气,“画苹果画得我快吐了,这两天画点别的调整下心情。” 彭愿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他画的那些画,震惊得眼睛溜圆:“不是吧,你还没放弃艺考啊,你说就你那分儿,想上什么学校不行,t大的专业都随便你选吧,干嘛非要另辟蹊径给自己找罪受。” 江槐序单手揉着太阳穴,这些话他已经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多少遍了,噼里啪啦的说教听得他愈发头晕脑胀,敷衍道:“我都画了多少年了,应付这个考试也就是些突击些应试技巧,问题不大。” “行,你牛。一边艺考,一边高考,一边还得骗着你妈糊弄出国的事,时间管理大师都没你这么能管理的,累死了谁来帮你收尸啊。” 彭愿和江槐序从幼儿园就认识了,深知他的牛逼,一路金光闪闪,履历辉煌。他在父母眼中都不算是别人家的孩子,而是别人家的天才,光宗耀祖的救世主,他们这些凡人连可比性都没有。 但就算再是天才,也是有极限的吧,一份精力掰成三瓣使,任他再牛逼也顶不住吧。 想到这,彭愿苦口婆心地劝道:“人啊,还是不能盲目自信,你别到最后一个也没捞着。” 江槐序却撑开眼皮笑得散漫,靠在沙发背上扯了扯领口,没个正形,挑眉道:“你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江槐序,因为他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是神啊?”彭愿嫌弃地瞥他一眼,“你说这话自己都不觉得羞耻吗。” 江槐序笑了,也不否认:“不羞耻,事实。” 明明江槐序就是一副靠在沙发仰着头,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也是不着调的,可眼角却偏偏闪着些锋芒。 让人打心眼里相信他不是无凭无据的自信,而是常年积累沉淀,刻在骨子里的底气。 “你不是人,也不是神。你是疯子,是变态,是自虐狂。” 彭愿摆摆手,早知道自己的操心就是多余的,扯开了话题,“行吧就当我没说,我给你讲点别的吧,提提神。” “说。”江槐序耷拉着眼皮。 “你知道咱们学校把育才中学收成分校了吧,开学就合并校区,我听说他们学校高三有个大美女,肤白貌美仙气飘飘,还是个学霸,估计长得不比宋晚柔差。我最近还和她在网上聊了,约了过两天见面。” 彭愿边说边掏出手机翻着聊天记录,“我还有她照片呢,就是有点糊,这么说来她还和今天那个妹妹有点像。” 彭愿越说越带劲,却看到江槐序垂着眼皮,已经快睡着了,恹恹地“哦”了一声,“没兴趣”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啧啧嘴:“也是,你什么时候关心过美女啊,宋晚柔喜欢你那么久,你鸟都没鸟人家一下,我都替美女不值。江槐序,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喜欢什么样的? 江槐序闭着眼,喉结轻滚,脑中浮现了刚刚那个爱发脾气的大小姐和他讨价还价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我靠你突然笑什么啊,好吓人。”彭愿惊恐地凑近,第一次看江槐序露出这样的表情,有点甜蜜,又有点羞涩,甚至还有点回味无穷,看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操,你坠入爱河啦?”彭愿一把就拽过了江槐序的领子,对着他的肩膀晃了两下给他摇醒了,“怎么回事啊,你不对劲,你刚刚在想谁?” “没有。”江槐序被晃得头晕,懒懒地呼了口气。 “绝对有事,是不是刚刚那个妹妹。”彭愿越说越确定,“你个纯情少男是真什么心情全写脸上。” 江槐序已经彻底放弃了反抗,只是颇为无奈地揪了个字眼:“我什么时候是纯情少男了?” “我靠,你居然不反驳我,你他妈是真对她有意思啊,居然被我诈出来了。”彭愿又震惊又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表情管理有点失控。 “没有,我就是觉得她挺有意思的。”江槐序尾音拉得老长。 “按现在的话来说,说你纯情都说轻了,你应该叫纯爱战神。您的爱都是灵魂和灵魂的碰撞,普通人的喜欢对你来说算什么。” 江槐序瞥他一眼。 彭愿摇摇头:“唉你拒绝人的经验是挺丰富,花样百出的。但你自己想想吧,你这些年对谁动过心啊,上次动心还是十几年前吧,哭着喊着要娶人家姑娘。” 第5章 高糊照 - “其实咱们学校本来也不算差啊,一本率99%呢,运气好的年份偶尔也能出一两个t大p大啊,只不过没有附中那么辉煌罢了。” 苏贝贝激动得猛拍一下桌子,浑厚的嗓门在嘈杂的咖啡厅依旧洪亮,震得南蔷打了个激灵。 “淡定点。”南蔷拍拍她后背试图安抚情绪,她刚刚就只是大致讲了讲前几天去少爷家的情况,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 “那哥还不知道我是哪个学校呢,倒是应该不存在歧视。” “我不管,我就是对他们附中的人有偏见。”苏贝贝的圆脸气得鼓鼓的,猛吸了两口冰饮料差点被呛到,压不住心中的愤愤不平。 “南南,我连打个游戏碰到附中的都会被歧视。你说他们附中的人凭什么瞧不上咱们育才啊,真以为谁都愿意当他们分校呢。呸,我都不稀罕。” 如今身处最繁华市中心的咖啡厅,人多混杂,苏贝贝的音量不小,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她这才压低了声音,手指向门的方向:“你看,刚说到附中,这就来了一位。” 南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咖啡厅大门口走进来一个附中男生。 身材圆钝,肤色偏黑,披着件附中的校服外套,再配条大logo短裤,和一双爆款的篮球鞋,妥妥的暴发户气质。 他向店内四处张望着,像在找人,鬼鬼祟祟的模样。 苏贝贝瞟了他一眼就嫌弃得不行,振振有词:“大暑假的,他们附中er是走到哪都得穿那身校服吗,也不嫌热。我之前听学长吐槽,大学图书馆里还有人穿着附中校服,都不带脱的。” 看到附中er,南蔷又想起了在江家看到的那身校服,心不在焉地附和:“嗯,可能因为他们一生最辉煌的时刻,就定格在高中这三年了吧。” 一般来说越缺什么,才越想炫耀什么。不知道江家那位会不会也天天披着附中校服不离身呢。 估计不会,总觉得他是个很有自尊和底气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钱堆出来的底气。 苏贝贝愣了愣,由衷赞叹:“南南还是你最扎心。杀人不流血,只诛心。” 南蔷回过神来掐了两下苏贝贝的圆脸,这才想起正事,“对了你不是说要我陪你见网友吗,他怎么还不来。” “南南你别掐我,脸变得更大了怎么办,一会儿还要见人呢。”苏贝贝边揉脸,边对着侧边的镜子整理了整理头发,还顺便转回身帮南蔷压低帽檐,整理了下口罩。 “南南,真是口罩和帽子都遮不住你的美貌。一会儿等我网友来了,你稍微收敛点自己的魅力哈。” 南蔷就任由她动手动脚,接着笑:“贝贝你刚骂完附中,现在又要和附中的网友见面,是不是有点打脸。”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苏贝贝眼神躲闪了一下:“诶呀这不是马上学校合并了吗,我不得提前打探打探军情。” 虽然只是一瞬,但南蔷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蹙了蹙眉:“不对啊贝贝,你以前是这么未雨绸缪的人吗。” 苏贝贝望了眼南蔷,她的眼神清亮而透彻,沉静中闪着些笑意,像是拿定了她有事瞒着她,就静静地等着她招来。 唉南蔷吧,说迟钝吧也迟钝,说敏锐吧又很敏锐,特别是对撒谎啊哄骗啊,这种逻辑的异样和蹊跷极其敏锐,让人招架不住。 “唉!我错了!”在南蔷极具压迫性的眼神中,苏贝贝终于败下阵来。 她垂头丧气地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南蔷,如实招来,“其实我是想来看帅哥的。” “当时我打游戏偶然认识这个人,原本我们只是在游戏上聊,他偶尔会给我讲讲附中的事嘛,后来我们加了微信,他看了我朋友圈就向我打听你来着。” 南蔷定睛一看,这是张高糊照,却氛围感十足,画面昏暗背光。 只能看到男生模糊的侧脸轮廓,骨相极其优越,下颌线清晰,连发丝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堪称一绝。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正在脱上衣。刚脱到一半,能清晰地看到他精瘦流畅的腰线,以及一块块紧实又分明的腹肌,像是均匀铺着被溪流打磨光滑的雨石,坚硬而饱满。 真是一把好腰啊。 确实是帅,颜值身材气质都没得挑,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南蔷犹豫道:“我怎么觉得你被骗了。” …… 苏贝贝一万个不相信,语调都升高了:“怎么可能?为什么?” “这照片像是别人偷拍的。”南蔷又看了看照片,分析道:“他要是真问心无愧,明明可以发更清晰的照片,为什么要发这张呢。” “算了。”南蔷不再纠结照片的事,“所以你想让我陪你看帅哥才叫我来的?那直说不就行了,干嘛鬼鬼祟祟的。” 苏贝贝捂住脸,支支吾吾了好久:“不是,主要是因为他好像误会我就是你本人了,他是想见你,所以…” ??? “什么?” 南蔷眼睛瞪得溜圆,这也能误会? “呜呜呜南南我错了,因为我朋友圈就三天可见,就只有一条我转发的学校新闻社写的你的稿件,还有一张你的照片,他就问我是不是南蔷。” “……”南蔷属实是被无语到了,“这大哥智商也是堪忧啊,然后呢。” “然后我还没回,他就发来了这张照片,约着要见面。”苏贝贝头都快埋到地底下了,“我一时色迷心窍,就答应了。” 南蔷呼吸有点不畅,一把扯下了帽子和口罩,扇了扇风,想要透透气。 “但这不是一见面就会暴露吗,你还不如早点和我说。”她的话语间没有责怪,只是有点无奈,“又不是什么大事。” 苏贝贝握紧南蔷的手,委屈巴巴的:“呜呜呜南南我怕你生气嘛,我让你戴帽子和口罩也是怕他对你图谋不轨。” …… 话音未落,刚刚咖啡厅门口那位穿着附中校服的“暴发户”大哥已经站到了南蔷面前。 他万分有礼貌地倾身,用自以为最帅的口吻,微笑着开口道:“请问你是南蔷吗?” 见美女愣着不说话,彭愿换了个问法:“我的意思是,请问你是‘旺旺仙贝’吗?” 南蔷默默地低头又看了一眼那张帅得惊为天人的照片,再无比僵硬地抬头看了看这位大哥。 属实,没有,半毛钱,关系。 真的,被骗了。 苏贝贝明显比她更难以置信,她眨眨眼睛愣了老半天,才终于咽咽唾沫,硬生生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一字一顿的。 “你不会是,‘江槐序的好爸爸’吧?” …… 彭愿满意地点点头,“对对对,你记我的网名记得很清楚啊,我就是‘江槐序的好爸爸’,可算找到了。” 说罢,他拉开椅子就坐在了她们对面,可算对上暗号了,快累死他了,也不知道这位南蔷美女刚才干嘛要带着帽子和口罩,害他一顿好找啊。 “靠,谁让你坐了?”苏贝贝猛地呵斥一声,眼底的火熊熊燃着,快烧到彭愿脸上了。 咖啡厅嘈杂一片,可贝贝的声音还是足够浑厚,震荡着空气。 彭愿闻声颤了两下,不是来见美女吗,怎么还跟了个凶巴巴的拖油瓶。 他尴尬地笑了一声:“哦哦哦,你们是不是想喝点什么?我去帮你们买。” 说罢他刚要起身,又被苏贝贝一声怒斥,“坐下!谁让你走了!”,吓得彭愿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 靠,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说,你为什么要骗人。”苏贝贝气势汹汹地举起杯子,一把敲在桌子上,溅出些碎沫飞到桌子上。 南蔷叹了口气,默默地拿张纸帮她擦了擦,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彭愿被她这一下吓得不轻,难道是照片的事暴露了?不过就算是暴露了,也轮不到她来教训吧。 真是莫名其妙了,彭愿没什么好气儿地瞥苏贝贝一眼:“不是,大姐,你谁啊你?” 原本还没那么生气,这声大姐算是彻底激怒了苏贝贝,她从小就怼天怼地到处称王称霸,哪能受得了这气。 “大姐?你还敢叫我大姐,我不是你大姐。”她抬手指着彭愿,中气十足,“听清楚了,我是你亲爹旺旺仙贝。” “说吧,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照片骗我们?”苏贝贝举起手机,亮出照片,明晃晃地怼到了彭愿的脸上,“你个猥琐男对我们南南有什么企图。” 靠,真的是照片的事暴露了。 彭愿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他撇开眼神,摸了摸下巴嘴硬道:“我和这照片差得也不多吧。” 都是有鼻子有眼的,身高也差不多,脸也差不多,况且这照片也看不清脸吧。 苏贝贝没想到他这么无赖,憋得脸都红了,向前怼着照片,“不是,大兄弟,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你和这照片有什么关系啊!” “你看看人家这腹肌,再看看你这膀大腰圆的,你再看看人家这下颌线,再摸摸自己那双下巴,你这猥琐男就连气质都和人家差得十万八千里,脸也真够大的啊,还好意思说差不多。” 被噼里啪啦一顿骂得体无完肤的,彭愿实在是快听不下去了,“姐姐,一码归一码,咱别人身攻击行吗。” 他顿了顿,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找到问题的关键,“对了,那你干嘛说你是南蔷啊?” 苏贝贝闻言眼神躲闪了下,声音也不自觉地弱了些:“你哪只眼看见我说我是南蔷了?” “你不否认不就是默认的意思吗。” 第6章 深灰色 - “靠,南南,快看快看,好帅啊!!!” 二十分钟后,苏贝贝猛拍着南蔷的肩膀,目光落在远处刚进门的帅哥身上,音调都因为太过花痴升了个八度,怕过于引人注目又立即克制了声音,维持着形象。 他穿着一件暗纹的短袖衬衫内搭一件白t,下面是一条宽松的黑色束脚运动裤。像是着急出门所以随意抓了身衣服套上,但因身材气质太过优越,还是处处透着一种不加修饰的,慵懒的少年感。 是苏贝贝这种常年追星,对帅哥审美要求极高的少女都眼冒星星,打心眼里认可的颜值水平。 南蔷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玩着咖啡杯,贝贝这几声吓得她打了个激灵,猛地抬眼顺着望向咖啡厅的门口,指尖顿时一顿。 靠,这是什么孽缘啊。 怎么是他。 这哥确实没穿校服,甚至还极为低调地在头上还扣了个黑色帽子,压低了帽檐,眉眼遮在阴影里。 但还是能看见他清晰到有点刻薄的下颌线,流畅优秀的鼻梁和稍稍弯着,却依旧冷淡得过分的唇角。 光是这些特征就已经足够特定到江大少爷身上了,更别提他那金光闪闪的附中er头衔,周遭冷淡又强大的存在感,越想低调越惹人注目。 怪不得刚刚那张照片看着那么眼熟。 南蔷冷汗都要下来了,恨不得立即逃走。她极力低下了头,想要降低存在感,无比庆幸刚才贝贝又帮她戴好了帽子和口罩,遮这么严实,他应该认不出来她吧。 沐浴着苏贝贝极度花痴的眼神,江少爷不情愿地蹙着眉,一路懒懒散散又拖沓地走到了他们桌前,被彭愿强迫着一把抱住,整个人按在了椅子上。 彭愿在他耳边夸张地哭喊道:“爸爸,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狗命啊!!!” - “操…你他妈到底用我的照片勾搭了多少女生?” 终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江槐序瞥了一眼那张“肇事”照片,照片里他正换衣服换到一半,露出腹肌若隐若现。 精心守护的一世清白就这么毁于一旦了,江槐序侧过头,实在是没眼看。 “这不是根本没照清你的脸吗,这么糊,我不说也没人知道是你。”彭愿小声嘟囔着嘴硬道。 江槐序挑眉,无语到发笑:“ok,那我走了,人家爸不是要抓你去警察局吗,你这么能说就去那解释吧。” 他说着就起身要走,又被彭愿一把抱住胳膊,狗腿地哀求道:“哥,哥我错了我真错了。不对爸爸,爸爸我错了,原谅我爸爸,您大人有大量。这是第一次,我保证绝不再犯了,我保证,真的。” 江槐序叹了口气,坐回椅子,“照片是你什么时候偷拍的。” 彭愿乖乖作答:“就你之前换衣服的时候…” “我他妈看不出来这是换衣服的时候?”江槐序握紧拳头,就差要一拳揍过去了。 彭愿越说越怂:“诶呀就之前在你家那天,她和我聊天,我顺手拍了一张就发过去了。” 江槐序点点头,轻飘飘地下了永久逐客令:“行,你以后别进我家了。” “别这样,爸爸。”彭愿可怜巴巴。 “不是,我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以为你他妈被人绑架了。”江槐序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真的,你还不如被人给绑架了呢,让我也清净几天。” …… 南蔷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他们吵架,她今天的主题大概就是看人吵架吧,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一对对排列组合着吵。 相比起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南蔷,旁边的花痴少女苏贝贝明显活跃兴奋到不行,她捧着脸,星星眼地打断了他们的吵架,不太合时宜。 “帅哥,能不能看眼腹肌,让我们验验货。” 江槐序气到头晕,瞥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我是你点的鸭子吗?还验验货。” 对比之下,彭愿就显得大方得多,他说着就要掀江槐序的衣服下摆,“诶呀序序,不行咱就让人看一眼吧。她爸是警察,咱惹不起,忍忍就过去了。” “警察怎么了。”江槐序一把打掉了他的手,“警察女儿就可以当街强抢民男了?”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道灼灼的视线,来自一旁始终沉默的女生,那个传说中的警察女儿,一套帽子口罩倒是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江槐序抬手就捂住了裆,神色警觉。 你,他妈,在往哪里,盯。 …… 对面的女生也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下意识地抬眼。 目光对上,江槐序瞬间笑了。 这双眼睛,他认得。 眼神清澈透亮又锐利,眼皮前窄后宽,微微上翘的眼尾流畅清丽,透着些疏离。 江槐序笑得低下头,混账地抬起手没再捂裆,大大咧咧敞着腿,颇一副慷慨相授又讽刺至极的样子。 “有这么好看吗,要不我松手再给你看看。”他撑着眼皮饶有兴致地望向她的眼睛,是真的恶劣也真的觉得有趣。 直觉告诉南蔷,江少爷已经认出她了。 她没再闪躲,索性清了清嗓子直白道:“他刚刚把你的裤带给扯开了,内裤边露出来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当我没说。” 说完,南蔷便好心地撇开了眼神。 江槐序:“……” 彭愿:“……” 苏贝贝:“……” 这下终于没人吵架了,世界顿时清静了不少。 苏贝贝没忍住,偷偷凑到南蔷耳边问:“什么颜色的?” 南蔷没好意思告诉她,“你自己问他。” 彭愿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音:“深灰色的。” 江槐序:“我他妈听得见!” …… “你还要一直戴着帽子和口罩啊,生怕我认出来?”江槐序的话是冲着南蔷说的,话语间没什么好气儿。 苏贝贝有点发愣:“什么情况,你和南南认识?” “嗯,她欠我100块钱,说好第二天还,都过了三天了还没来还。”江槐序靠在椅背,手指轻敲着桌子,语气不知怎么带着些傲娇,隐藏在漫不经心和冷淡中。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南蔷身上,看见她终于摘下了帽子和口罩,口罩闷得她的脸颊都有些发红了,鼻尖闪着些细微的汗珠。 要是他不戳穿她,她是不是真准备闷一下午,这大夏天的还想再中暑一次啊。 “我说过要第二天还钱吗?”南蔷拿纸巾擦了擦汗,又整理了整理头发。 “我爸说跟你谈好了,开学前每天都来。”江槐序笑得吊儿郎当,向前凑了凑,“不是吗,我的全区第一小家教。” 南蔷听不出他是在讽刺,还是真的怕她骗他钱了,单纯地问道:“所以你每天都在等我?” 这么简单的问题却逼得江槐序一时语塞,他抱着手臂向后懒散一靠,眼神侧开:“我等你干嘛。” …… “哦!所以你真的是前几天去他家的那个漂亮妹妹啊。”彭愿盯着南蔷看了老半天,激动地一拍大腿,“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紧接着他再侧过头笑眯眯拍拍江槐序的肩,一肚子不怀好意:“原来序序你就是那个漂亮笨蛋大少爷啊!竟然真的是你,我就说嘛,这天底下像你这样又拽又骚又自恋的帅哥也没几个。” “什么漂亮笨蛋?”江槐序抬眼。 “诶呀你不知道,刚刚你没来的时候,她们吐槽了好多。”彭愿故作惋惜地砸砸嘴。 思绪飘回了二十分钟前—— “南南你不是说你前两天见到的那个大少爷也是附中的吗,听你描述就觉得他烦得一b。”苏贝贝越看彭愿那身附中校服就越来气,连坐着其他人也一起骂。 “你们这些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一个个都活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她就差指着彭愿的鼻子骂了,叉腰挥臂愤愤不平道:“真以为上了个附中,自己就也是凤毛麟角的天才了,还不是靠钱堆出来的关系户,牛逼哄哄什么呢,我都替你们尴尬。” “就南南前两天去的那个,那什么家教,那男生竟然说要给她两倍价钱让她走,别给我笑死了。” 苏贝贝越说越带劲,唾沫横飞的,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整那些拿钱打发人的桥段呢,真以为自己是小说霸总了,也只有小说霸总的妈才能干出这种事吧,扔点钱让你离开她的宝贝儿子。” 有画面了,南蔷默默地在心里想,如果江少爷的妈能扔给她一大笔钱让她离开她儿子,是不是还挺爽,怎么这种从天而降的肥美的大馅饼就不能砸在她头上呢。 “所以啊南南说的没错,就是漂亮笨蛋啊,漂亮笨蛋。”苏贝贝继续冲着彭愿发泄,“人还是得有点脑子啊,别整那些华而不实的,给我笑的。” …… 彭愿慷慨激昂手舞足蹈,还略带添油加醋地,把刚刚苏贝贝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序序,你说你有钱是有钱,漂亮是漂亮,但这辈子还没人敢说你是笨蛋呢吧。”彭愿啧啧啧地煽风点火着。 江槐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黑。 彭愿这下算是奸计得逞,长呼了口气。终于分走了点火力,这下江槐序应该不会揪着他照片的事情不放了吧。 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全都卖了,南蔷看出了彭愿打的如意算盘,不想让他得逞,于是在江槐序兴师问罪前先开了口。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没一点防御和攻击的意思,她朝江槐序笑了笑,自然得像是下楼买个菜。 “那个,我能不能问下你的名字。” 思维过于跳跃,江槐序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纯当她想转移话题,顺便搭个讪,向他讨个好再道个歉。 第7章 赏面子 - 太阳都快落山了,再吵下去就没有尽头了。 相聚也是缘分,第一次见面就能吵个天翻地覆,缘分也不算浅了。 江槐序没再揪着不放,只不过心里还是对某人在背后说他坏话有点耿耿于怀,心中说不出的憋闷,表情反而更加冷淡,垂着个眼皮,一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有这么差吗? “这样吧,我请大家吃饭,火锅可以吧。”彭愿大方地摆摆手,“这事儿确实是我办得有问题,我给所有人赔罪好吧,哥哥姐姐们都赏个面子。” 说罢,彭愿就冲着江槐序一通挤眉弄眼,满脸的“兄弟为了你的爱情可是豁出去了,你也努把力啊哥哥”。 真没想到江家门口的妹妹就是分校的女神,也没想到他偷拍的那张照片还正巧把江大少爷引来了,这月老追着递的红绳再接不住,就真没人能救他了。 不同于彭愿的急不可耐,江槐序就斜斜向后靠在椅背,抱着手臂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无所谓地瞥了南蔷一眼,又移开目光,意思就是:都行,你看着办,如果你去,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勉为其难赏个面子也去。 南蔷本来是不想去的,出门时间太久,她弟弟没人看着学习。虽然不明白一个初二男生有什么可看的,可到时候她妈追问起来,她也实在不好交代。 无奈苏贝贝拽着她的胳膊软磨硬泡,非要她陪着一起去。 她只好先给家里的小祖宗发了个信息:「弟,暑假作业做得怎么样。」 弟弟秒回:「妈又派你来监视了?」 南蔷:「不然呢。」 弟:「没写呢,你就跟她说写完了。」 南蔷一通输出:「……压力全来到我身上是吧。写点作业对你也没坏处吧,争点气行不,不就是因为你在附中垫底,妈才每天担心你学习。」 弟也不甘示弱:「我的亲姐姐,我就算在附中垫底也比你在育才当鸡头强,妈为什么就不管管你呢。」 南蔷沉默了半晌,“我的亲姐姐”那几个字就赫然闪烁在眼前,莫名叫人心乱。 前几天刚认了亲爹,眼前还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大少爷哥,就算再坚强,表面再云淡风轻,也任谁都难掩心底的混乱和无措吧。 可她除了自行消化还能有什么办法。 南蔷呼了口气,依旧是用以往和弟弟打闹的语气:「行,我的亲弟弟,那我这个烦人的鸡头二妈晚上就算不给你做饭,你也没意见吧。」 弟愣了半天:「那我吃啥啊姐?」 前几天摔坏的手机屏还没来得及修,南蔷现在用的还是几年前的旧手机,卡得不得了,打一个字都费劲。 她尝试了几次,最终崩溃地按掉了屏幕,他爱吃啥吃啥吧,她这个不是亲姐的姐也别费力不讨好了,谁愿意伺候谁呢。 …… 咖啡厅里,南蔷望向窗外,忽然陷入了沉默。 夕阳落下,天还没完全黑。 远处的天空泛着稀薄的青白色,像是被扔上岸的鱼吐着虚弱的泡泡,云彩被夏日的残热磨得没了脾气,浮浮晃晃蒸腾着,路灯接连亮起。 要说为什么妈为什么只管弟弟不管她,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乖巧,至少表面上装得乖巧。 她妈在她四岁时再婚,给她改了名,又生了弟弟。或许是她爸妈不愿面对,又或许是他们真的以为四岁的孩子没有记忆,就铁了心假装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她也就陪着演戏。 她弟是确实毫不知情,可演到后来,连她爸妈都入戏太深,于是全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带着真相,活在割裂感之中。 这种割裂感在每次亲戚朋友欲言又止,又或是爷爷奶奶对弟弟表现出明显的偏心时,更尤为强烈。 而她亲爹的出现,就相当于硬生生扯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可她还是装得乖巧,装作无事发生。 第二个原因就是,她妈压根就没想管她成绩。在她妈眼里,女孩子将来是要嫁人的,与其博学多才,倒不如尽早学会察言观色,将来就老老实实做个贤淑能干,没什么攻击性的贤妻良母。 所以才能说得出没钱供她留学,家里的钱要留给弟弟这样的话。 有时候想想,像她这样乖巧到压抑,演戏演到骨子里,实际上对谁都没什么感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又冷漠的人,也挺没意思的吧。 突然就有了决断,南蔷平静地抬眼,回复大家:“行,那咱们走吧,去吃火锅。” - 离开咖啡厅去火锅店的路上,两个男生走在前面,南蔷她们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 这一路,苏贝贝没看出南蔷的情绪变化,始终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和她咬耳朵,“南南,其实我觉得他们俩人还挺不错的,还要请咱们吃饭呢,认罪态度也挺良好。” “虽然嘴稍微毒了点,但那谁,他人也挺随和,没看出来你说的大少爷脾气呀。” “而且其实这事本身我也有错,我还没和你好好道歉呢。” 南蔷还在为家里的事心烦,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反应慢了好几拍,才回过神来凑到苏贝贝耳旁:“贝贝,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你说谁?”苏贝贝小声问。 “就他。”南蔷指了指江槐序的背影。 苏贝贝立即摇头:“怎么可能!他可是你爸的儿子,你异父异母的哥啊,我哪敢想。” 这要是放在小说里,简直就是狗血伪骨科文的经典开局,苏贝贝暗暗咋舌,她可没那么绿茶,非要背叛闺蜜,掺和进去横插一脚。 尤其是,她又定睛一看,这哥哥在旁边某“暴发户”的衬托下,更显得气质低调干净,步调稳定走路带风,有种与生俱来的松弛和自信。 苏贝贝皱皱鼻子,客观地评价道:“而且他太帅了,这种像太阳一样的男生,光芒太耀眼了,我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南蔷瞥她一眼,“所以是靠一些自我贬低来突出他的光辉形象?” 说罢她也顺着抬眼,望了望江槐序的背影。 他走在前面,步调悠闲却姿态挺拔,或许是在适应着她们的步伐,刻意放慢了速度。 月光混合着昏黄的路灯光落下,他摘了帽子,头发在光里笼着淡淡的金色,背脊挺直宽阔,似是清晨山间铮铮而立的青松。 阴影下藏的是一身的反骨,又或是向阳而生的傲气。 “是还可以吧,但是怎么长得帅就像太阳了?”南蔷收回目光,不愿承认,“我还觉得你每天热血沸腾,怼天怼地的样子才更像太阳呢。”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说他像太阳主要是说他的气质。” 苏贝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措辞了半天,“他身上有一种很稳定又云淡风轻的感觉,我还没在同龄男生身上见到过这种气质。” 南蔷半信不信地撇撇嘴:“有这么夸张吗?” “南南,你就是对他有偏见,你看他全程都没说我们一句。”苏贝贝有理有据,“刚刚让他掀衣服也不掀,长那么帅还守男德,简直当世罕见。” 不是吧,这都值得吹了? “是现在的男人太烂了,还是我们对男人的要求太低了。”南蔷眉头蹙得更紧了,“再这样下去一个个都成男宝妈了。” “诶呀我怎么可能是男宝妈,我可是纯纯女主控。”苏贝贝笑得揶揄,“可能我说得有点夸张啦,但我就是觉得你俩挺有戏的。” “我们俩怎么可能有戏???” 南蔷的眼睛瞪得溜圆,意识到自己音量过大,引得前方江槐序的脚步都顿了顿,她赶紧压低声音:“只有小说电视剧才敢这么演,现实里我连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叹了口气,“我的人生已经够一团乱麻了,可不敢和他扯上关系。” “但现在不是已经扯上了吗。从你决定从亲爹那拿钱的那天起,你们的命运就纠缠在一起了。” “拿了跑就行…”南蔷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人听见,“不会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的。” “没这么简单,你看他那聪明样儿,想瞒过他可不容易。” …… 此时,被夸聪明的江槐序正心不在焉地在前面走着,聪明的大脑里装的全都是没用的事。 “我刚刚好像听到她说有戏没戏了。”江槐序低头踢踏着石子,慢悠悠开口,显得不经意。 跟他不同,彭愿刚刚可是一直竖着个耳朵听,跟个机警的兔子似的,这辈子听讲都没这么认真过。 唯一就是妹妹们隔得距离有点远,声音被风吹走了一半,有点可惜。 结合着偷听到的几个关键词,彭愿连蒙带猜道:“嗯,她刚刚说你长得帅像太阳,然后问旺旺仙贝她和你有戏没戏,旺旺仙贝说你没掀衣服可能是没戏。” “然后妹妹难过了,旺旺仙贝就安慰她,说你们一定会命运纠缠在一起的,身心都纠缠,嗯。” 不管对不对吧,反正彭愿斩钉截铁地讲了一遍,有理有据,自信满满。 江槐序犹豫了几秒:“我好像还听到她说什么‘拿了跑就行’。” 彭愿摇摇头,一板一眼说得跟真的似的:“不是,你听错了。她说的是,打个炮就行,不会让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的。” …… 打你妈的炮,江槐序瞥他一眼。 硬把没逻辑的故事讲得自成逻辑也是种能力,但凡他少点判断力,没准就真被他唬住了。 他扯了扯衣领,胳膊肘怼彭愿一下,低声奚落了一句:“真的,就你这听力,葫芦娃的顺风耳没让你当都可惜了。” 第8章 鄙视链 - 终于在火锅店落座,人不少,火锅蒸腾的热气混合着热闹欢腾的人声,店内气氛一片热络嘈杂。 四个人今天也算是刚认识,刚刚还经历了一顿乌龙大乱斗,现在就突然这么春风和气地坐下,也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点单过后,这桌的气氛又陷入了沉默,和周遭热闹的空气格格不入。 南蔷和江槐序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酷,谁都懒得多说一句,眼神瞟向一旁,而苏贝贝和彭愿就在暗中默默观察,几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实在受不了这无边的沉默,彭愿在桌下偷踹了江槐序一脚,冲他使眼色:你平常不是挺社牛的吗,说话啊哥哥。 江槐序鸟都没鸟他,犟得不行,心想着要说也是她先说,之前背地里说了他那么多坏话,还暴露了,到现在也没见她表示一句。 彭愿当然懂他那个倔脾气,心高气傲惯了,哪能受得了这委屈。只不过他有个性,人家妹妹比他更有个性,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这叫什么呢,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都是报应。 …… 活跃气氛的活就由他来干吧。 彭愿清清嗓子,转向了看起来更好说话的苏贝贝,好声好气地自我介绍道:“正式介绍下吧,你好,我是彭愿。” ? 苏贝贝瞥他一眼,心想这人还挺幽默,端正了坐姿面向他,微微一笑认真回复道:“彭于晏你好,我是吴彦祖。” “……”彭愿尴尬一笑,一字一顿道:“不是,我是说我是彭愿。” ? 苏贝贝继续微笑,心想这人还挺执着,还想要人怎么配合啊,她礼貌到都伸出手准备和他商务握个手了。 “嗯,你好,我是说我是吴彦祖。” 彭愿放弃了。 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没法交流。 他大剌剌向后一靠,抱着个手臂,眼神瞟向一旁已经憋笑到不行的江槐序,无语道:“不是…有这么好笑吗,从小笑到大了还没笑够啊。” 可以说彭于晏火了多少年,这个噩梦就伴随了他多少年。 之前他喜欢的女生喜欢彭于晏,同学都起哄说她喜欢“彭愿”,把那女生气得嚎啕大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再也没理过他。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江槐序忍住笑向前倾了倾身子,无比好心地跟苏贝贝解释道:“愿是愿望的愿,彭愿,他真名就叫这个,不是蹭彭于晏的热度。” 南蔷:…… 苏贝贝:…… 南蔷愣了愣,微微一笑,有点生硬但也算是替他挽尊道:“其实你这名字挺好的,喜欢彭于晏的人也会喜欢你吧。” 彭愿抬眼:“我谢谢您啊。” …… 菜和饮料都上齐了,苏贝贝边涮肉边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道:“嗯,我叫苏贝贝,你们叫我贝贝就行。” 彭愿了然地点点头:“哦,怪不得网名叫旺旺仙贝呢,挺可爱。” 苏贝贝:“谢谢啊,你网名也不错。” 彭愿心说,姐,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苏贝贝到底是没南蔷心地那么善良,撇撇嘴没忍住吐槽道:“彭同学,你名字和彭于晏那么像,怎么长相身材和人家一点不搭边呢。” 这姐是真不会说话,彭愿翻了个白眼,“旺旺仙贝同学,你叫贝贝,也不是那个贝贝公主啊。” 南蔷好奇:“贝贝公主是谁?” 彭愿理所应当:“你没看过?之前还拍电影了,序序拉着我去看的。” 江槐序咽下一口涮肉,总觉得有点食不知味,听到南蔷说话才回了点神,拍拍彭愿的肩膀叹息道:“美女与野兽,而且人家那叫贝儿。” 彭愿点点头恍然大悟:“哦,玲娜贝儿那个贝儿是吧。” 江槐序沉默了半晌,叹息道:“哥,你是在哗众取宠还是真智障,我已经分不清了。” 彭愿不耐烦地摆摆手:“行行行,就你懂。”他转向两个女生解释道,“他爸是艺术家,以前专门给童话画插画的,所以他家全是童话书,他对这些门儿清。” 这么说来南蔷倒是有点印象,他家确实有一堆童话书,最多的就是《夜莺与玫瑰》。 不过江爸不是做房地产的吗,难道这说的是他亲爸? …… 南蔷的思绪有些游离,一旁苏贝贝和彭愿又聊了些关于附中和分校合并的事,她也没仔细听。 直到彭愿豪爽地一拍桌子,“以后咱们也都是一个学校的了,我爸是附中的党委副书记,有什么事找咱爸都有用。” “好一个咱爸!敬咱爸!”苏贝贝比彭愿更豪爽,闷了一口可乐,又立马加满举起杯子要和大家碰杯。 南蔷眉梢一挑,在心里默默腹诽:党委副书记,这么大的官。 江槐序瞥了一眼南蔷,似是读懂了她的眼神,他懒懒地向后一靠,对着彭愿拆台道:“这么大口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关系户是吧。” 彭愿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哥,就您不是关系户呗。您奶奶那官儿,我都不敢说出口,我爸听了都得抖三抖。” 苏贝贝一拍手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这彭哥看起来傻不拉几的,一点也不像附中刻板印象里的学霸。 南蔷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目光移到江槐序身上,奶奶是比党委书记还高的官,看来她猜得没错,游手好闲江少爷也是靠钱靠关系堆出来的学历。 苏贝贝好奇:“那你们附中会不会对这个有鄙视链啊。” 彭愿叹息一声解释道:“仙贝啊,我们附中的鄙视链多到数不胜数啊。竞赛生看不起高考生,高考生看不起出国生,出国生看不起艺考生,艺考生看不起体育生,体育生看不起的…emmm就只有我们关系户了。” 不过估计等你们合并过来,食物链底端就是你们分校的了,只不过他没好意思说。 听到这,南蔷和江槐序都了然了,甚至还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又立即都躲开了眼神。 只有苏贝贝还在天真而真诚地和彭愿共情:“啊,那你的生活环境好艰苦啊。” 彭愿倒是不以为意,甚至还在好心地帮她打预防针:“我已经无所谓了,也跟你分享下吧。还是你序哥教我的,人要接纳自己,和自己的家境背景父母,智商颜值身材,过去现在未来,所有没法选择的东西,全都和解。好的当作资源,坏的当作鞭策,勇敢地大步向前走就行。” 其实,彭愿初中有段时间因为同学老说他是关系户,他在学校见到他爸都不敢抬头,那时候江槐序就是用这些话安慰的他。 这么想来,或许和江槐序的童年经历有关吧,他好像始终比同龄人成熟那么一点。 小时候他们两家都还没那么有钱,就住在普通的小区,那年他还不姓江,姓叶。 彭愿还记得当年叶家出事后,楼里的碎嘴大爷大妈没事就喜欢拽着江槐序问,“这孩子长得挺俊的,没人要真是可惜了”,“你妈忙生意都不管你,有钱人也挺可怜的”,“你会不会随你爸精神也有问题啊,他是不是想带着你一起去死的”。 一个几岁的小孩能懂什么,按常人估计早就被pua得要么自卑,要么内心阴暗了,可他偏不,起初还反驳两句,“您家没生意也没钱更可怜了”,“那大妈您家孙子倒是不可惜,毕竟长得不俊”,“大爷您孙子这周又尿裤子了原来是随了您,您死的时候是不是他也得跟着”。 再后来他也懒得费口舌了,自身的光环大过了上一辈的那些爱恨情仇,指摘的声音才终于消失。 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彭愿有些恍神,直到江槐序吞下一大口雪碧,罐底敲在桌面,气泡声咕嘟作响,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半真心半夸赞道:“行,你也算是做到知行合一了,彻底开摆是吧。” …… 整顿饭下来,南蔷和江槐序似乎都有点心事重重,偶尔才插一两句嘴,气氛纯靠彭愿和苏贝贝两个话痨撑着。 两人一唱一和跟讲相声似的。 苏贝贝:“所以你们附中的人为什么走到哪都要穿校服啊?” 彭愿:“你要是问其他人都说是因为校服舒服,我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自豪呗,有面儿呗。” 苏贝贝:“原来如此,所以为什么咱们序哥不穿。” 彭愿:“序哥?叫得挺上道啊,那是因为咱们序哥不需要用这些撑面子呗,人家的脸和才华就是面子。” 苏贝贝:“牛,追他的人多不多。” 彭愿:“那当然多了,他可是我们附中谁都摘不下来的高岭之草啊,眼睛长天上呢。我跟你说就他那些前仆后继的迷妹迷弟啊,还有他收的那些情书和礼物啊…” 话没说完,江槐序踹了他一脚,彭愿立即改口:“也不是,那个,没事,他都拒绝了,你闺蜜是不是也是。” 苏贝贝:“那当然,我们南南可是一心向学,成绩就算在你们附中也是能排上号的,在我们育才真是不安于室啊。” 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南蔷:“哈哈…” 苏贝贝:“所以你们附中学习压力大不大啊。” 彭愿:“其实我们这里氛围很轻松的,出国的竞赛的艺考的高考的什么赛道的人都有。其实他们天才都不怎么学习的,纯靠脑子,没你们想得那么恐怖。” 江槐序冷不丁地插了句嘴:“谁告诉你不怎么学习了?” 彭愿闻言低着头双手抬起,一副故作卑微,“您请您请”的模样:“来,您懂,您说。” 江槐序轻飘飘开口:“没什么说的,和所有人一样,该刷题刷题,该熬夜熬夜,只不过效率高点,天资聪慧点。” 第9章 附中人 - 在无休止的烈阳和聒噪的蝉鸣声中,暑假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南蔷没听江爸的话,直到假期结束也没再去过江家一次。 自从上次的乌龙事件之后,南蔷的心始终惶惶然悬在空中,她总有种预感,似乎他们的关系就要朝着某种更加错综复杂的方向发展,难以确定。 这天是周五,新学期返校日。 南蔷一大早就和弟弟一起去了学校。 刚出地铁,蓬勃的朝阳洒在林荫大道上,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落下金色的光斑,路的尽头是附中宏伟气派的校门,泛着金灿灿的光。 和弟弟并排走着,南蔷这才感叹,初二男生的生长速度真就像春天抽了丝的柳条,他在这个暑假一气儿窜高了不少,如今走在一起,他直接比南蔷高了快半个头。 个子高,脸蛋称得上是眉清目秀,乍一看也有几分男神的意思,只可惜性格还是个幼稚到爆的小屁孩。 可惜了,南蔷摇头。 弟弟啧啧嘴:“姐,说实话你穿附中的校服,不比你们之前那黑不溜秋的育才校服好看多了。” “夸我漂亮?”南蔷低头背了几个单词,敷衍他,“谢谢啊,你也不差。” “姐,你别背单词了,你快深呼吸几下。”弟弟扯了下她的袖子,“这是属于天才的空气。” “没闻到天才味。”南蔷没抬眼皮,“只闻到了狗不理包子味。” 弟弟不服,举起包子:“什么狗不理,这也是天才的包子味。” 南蔷终于瞥了他一眼:“天才上学期期末还考倒数?” “那是因为我没学。”不顾南蔷的白眼,弟弟接着笑,“你看着吧,我但凡好好学,不得科科都杀进年级前三。” 南蔷象征性地望了望天,话里有话:“今天是刮了八级大风吗。” 弟弟果然疑惑:“哪有风?这不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吗。” 南蔷嘴角勾了个弧度:“那我怎么看到牛都快飞出大气层了呢。” 这下弟弟终于无语到沉默。 …… 时间还早,路上的学生不多。 晨风轻吹,夏末的风卷着金桂花香,清淡的香味裹着清晨的恬淡,被南蔷轻轻呼进鼻尖。 不是天才的味道,但确实是干净清雅,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味道,紧张都消散了不少。 在附中的第一天,应该会顺利吧。 南蔷缓缓抬眼,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懒懒地斜靠在校门口,双手插在裤兜,身姿挺拔修长。零碎的阳光落在他的黑发间,他微歪着脑袋,侧脸轮廓柔和。 一身附中的白色校服衬得他肤色更加白皙,衣摆线条熨烫得平平整整,掩盖住了往日的懒散气息。 被初升的阳光一照,别有一种恣意热烈又清隽干净的少年感。 南蔷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随即和弟弟一起混着人流,目不斜视地路过了他,脚步一顿不顿,直接走进了校门。 说实话,和他也不算太熟,在弟弟面前打招呼,有点尴尬。 被彻底无视了的江槐序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斜靠在路边,低下头嘴角难得勾了个颇向上的弧度,似是觉得有趣。 得,又装不认识是吧。 …… 弟弟进校就去了初中部的方向。 校园有点过大,南蔷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走着走着就有点迷路,脚步停了停,想找个路牌探探位置。 “没走错。”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在身侧,与此同时,南蔷的身侧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着前面随意一指,“就是这边。” 南蔷尴尬一笑,不知该熟络还是冷淡,就干干地回了一句:“早上好啊,真巧。” “不算巧。”江槐序声音淡淡的,“我从校门跟你一路了。” 南蔷立即警觉:“你跟着我干嘛?” 江槐序用一脸“不至于这么防备吧”的表情,无奈撇嘴:“因为我也是这个楼啊,我看你装不认识就没好意思超过你。”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球。 南蔷都不好意思了,“不是,我是怕你尴尬,毕竟是在学校。” 在学校怎么了? 江槐序不理解,直到他听到了身后几个人的闲言碎语,才明白南蔷口中的尴尬是什么含义。 “诶,你们觉没觉得今天校门都变挤了。” “可不,来了一帮育才的耗子呗,弄分校就弄分校,搞什么合并啊。” “还和咱们穿一样的校服,连这身衣服的价值都变低了。” “到时候别把咱们学校的高考平均分都拉低了,连全市第一都保不住。” …… 南蔷听到这话,心里对附中的印象又降了不知道几个档次。说好的校风自由,海纳百川呢,这些“天才”除了目空无人也没看出别的。 返校第一天就感觉到了歧视,而且比想象中还夸张。 她本想不理会就这么算了,刚想走,身后却传来了个冷淡无奈的声音。 “哥哥姐姐们,平均分是高是低和你有关?” 南蔷脚步一停,回头看到江槐序转了身,对着身后的几个人,语气吊儿郎当,但也算是掷地有声。 “平均分高了,咱就都能考状元了是吧。还是说明年校长升官去教育局当领导,能轮上你爸一个?” 他说话时嘴角还勾着笑,挠挠头发,一副懒得理会却没耐住性子的模样。 还是拽得要死。 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人明显愣了几秒,没敢轻举妄动。 大家都注意到了江槐序旁边那个面生的女生,瞬间都懂了,江大校草这是替她出头呢。 过了半晌,其中有个一脸机灵像猴子一样的男生,冲到了江槐序面前,“这不是我们序哥吗。” 他一把搂住了江槐序的脖子,一副亲昵样,笑嘻嘻地打着哈哈,“怎么一大早气性这么大啊,我们就是开玩笑的。” “不好意思,别当真啊同学。”何骏阳朝南蔷扬扬下巴,算是表示歉意。 不过他们的担心也不算没有道理吧,教育改革就意味着资源倾斜,原本属于他们的师资资源,现在要分一半给分校。 对他们这种顶尖的尖子生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中游学生确实会有学习氛围和心态上的影响,这也无可厚非。 也不知道江槐序这一大早发什么脾气呢,他向来都属于开得起玩笑从来不生气的主,今天这是抽哪门子疯呢,何骏阳咋舌。 南蔷朝这群人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神色淡漠地点了下头,没领情,转身就走了。 周遭的气氛凉飕飕的,何骏阳都没忍住打了个冷颤,看来这美女也不是好惹的,他凑近江槐序打趣道:“怎么回事啊,我们江大校草还没开学就被分校的美女俘获了?你不会从此堕落,彻底沦为我的手下败将吧。” “哥,咱就没别的可聊了?”江槐序笑得冷淡。 何骏阳了然:“okk,那咱们不聊这个,你跟我聊聊昨天群里发的竞赛卷子的第八题该怎么解?” “我不搞竞赛了。” 江槐序只撂下这一句就直接走了,背影有些急促。 何骏阳呆在原地,愣愣地望着江槐序的背影,怎么开学第一天就是当头暴击。 靠,这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搞清这个,他眼神一晃,才发现宋晚柔也站在一旁,她今天头顶盘着个丸子头,身姿婀娜纤细,优雅得就像个电影里的芭蕾公主。 只不过好好的公主此时目光却微微有些晃动,落在江槐序和分校美女离去的方向,以往明丽的神色黯淡了不少,连何骏阳看着都觉得心疼。 造孽啊造孽啊。 - 南蔷走得很快,江槐序小跑了半天才追上她,在身后“喂”、“诶”、“呦”、“嘿”地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应。 江槐序没办法,硬着头皮喊了句。 “南蔷。”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语气莫名有些别扭,嗓音发涩,音调却是柔和的。 也不明白叫个名字有什么好别扭的。 别太没出息了。 南蔷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望他:“嗯?你叫我?” “我都叫你半天了。”江槐序无奈地点点头,小跑上前,“生气了?” “没有啊?”南蔷无辜地眨眨眼睛,“我以为你在后面练rap呢。” 江槐序:“……” 谁他妈这么唱rap啊。 见他无语到极点的样子,南蔷今天第一次产生了种幼稚的轻松。 女孩子的心情总是很多变,或许上一秒还在为别人的几句话而纠结,下一秒就会因为某人的一个特殊举动,瞬间抚平了心底的褶皱,取而代之的却是别样交织的波澜。 层层叠叠荡起的,是一种陌生的情绪。 南蔷破天荒地仰起脸,朝他一笑:“开玩笑的,我就是以为你要和他们一起走呢。” 江槐序没怎么见过她笑,愣了愣,才缓过神来,勾着唇角恢复了以往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们早就走了,你再这么绕,就绕回到初中部去了。” “哦哦,是吗。”刚刚南蔷脑子有点发懵,就这么闷着头走,也没看清方向。 南蔷笑笑:“那你带着我走吧。” …… 其实本身从校门走到高中部,也就是六七分钟的路程,他们走得慢,又绕了好多弯路,走起来就多了一倍。 还好现在还早,学校里人也不多,还算清净。 远处似乎有人在喊江槐序的名字,他没太在意,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你知道吧,越是知识匮乏的人,就越是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和勇气。” 第10章 偷东西 - “你怎么把这个印出来了!”南蔷音调不自觉地升高,又立即压低了声音,怕引人注意,“还药到病除呢,你这是生怕我不吐血身亡吧。” “嘻嘻嘻嘻嘻嘻。”苏贝贝接着笑,“你那天看到之后眼睛都直了,我还能不懂你。” 数学课代表恰巧路过,好奇道:“什么眼睛直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南蔷立即合上了苏贝贝的作业本,那张照片就夹在中间,她镇定地摇摇头:“没有,我们说作业呢。” …… 这么一闹,就不小心出了大事。 第二天,周六一大早,南蔷接到了苏贝贝的电话,她在那端咆哮着:“南南,救救我!!!” “我爸拉我去爬山了,但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把那谁那张腹肌照夹在数学作业里交了。” “马上换新的数学老师了,我可不想一开学就给他留下这种花痴女的形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蔷还没睡醒,喃喃道:“啊?你怎么会夹在作业里了啊。” 苏贝贝继续哭诉:“当时是你夹进去的!我后来忙着补作业就给忘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蔷揉揉睡眼:“没事,我去学校帮你偷吧。” - 两个小时后。 此时,南蔷站在学校走廊,摇了摇头,生无可恋地盯着面前数学办公室的大门。 本想趁着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再多刷两套卷子,为即将到来的高三摸底考试再做做准备的,无奈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正值大周末,学校空旷又安静,走廊里没开灯,只有尽头的小窗透了些阳光进来,不远处的教室依稀传来些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大概是学生正在补课。 不愧是附中啊,周末还在卷。 本想着实在不行就翻窗进去的,没想到数学办公室的门没锁,南蔷轻轻一推门,直接就进去了。 一切进行得过于顺利,甚至连贝贝的数学作业都正正好好,放在所有作业的最上一层,南蔷没费力,随意一翻就找到了那张腹肌照。 天,果然还是没眼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南蔷的耳尖有点泛红,默念着清心咒,转身就准备迅速溜走。 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发慌。 当她要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前方的门锁轻轻一转,传来“吱呀”一声,在安静冷清的周末校园,显得尤为阴森。 一阵冷意顿时浮上心头。 靠,不会吧,这要是被当场抓包了,批评教育是轻的,被处分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还没等南蔷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推开了门,首先入眼的便是一双慵懒而淡漠的眸子,自带冷感。 似乎是没预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江槐序神色间透着些讶然。 他一言未发,薄唇微微翘起,一脸“你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呢”的表情看着南蔷,忍不住的讥诮。 看清来人,南蔷的紧张情绪瞬间便缓和了,可脑子却依旧短路,张口第一句就问道:“不会吧,你也是来偷东西的?” 江槐序:“……” 刚刚在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声音了,没想到竟然是她,这样显得就好像他天天追着她跑一样,到哪儿都能偶遇。 江槐序唇角还勾着,垂眸看着她惊慌的表情,略显玩味道:“这么巧?” 说巧是指,经常偶遇很巧。 显然南蔷理解错了,以为他也是和她一样的目的,心想这哥可真是沉着冷静啊,偷个东西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这么轻车熟路,看来是平常没少干坏事。 “那你赶紧的吧。”南蔷拽着他走了两步,来到办公桌前,指了指催促着,“赶紧偷完赶紧走,被抓了不得得个处分啊。” “你是来偷什么的?”江槐序嘴角忍不住地向上弯,耐不住好奇问她,“这么重要?值得大周末还专程跑来一趟。” 想到那张让人脸红心跳的照片,南蔷耳尖一热,难得惊慌到连舌头都打结了:“没什么没什么,你快点吧。” 江槐序半信半疑地瞅了她半晌,还没来得及细问,门把手又一次被扳动,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 南蔷向来算是遇事不慌,就算内心奔腾但表面至少冷静的人,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此时此刻,他们明明有无数种脱身的方式,她却选了当下最不合时宜的一种。 见有人即将就要推门进来,南蔷紧张得心跳一阵加速,一把拉着江槐序就钻进了办公桌下面。 拉他的时候力气有些大,自己的平衡又没掌握好,南蔷蹲下的时候,头朝着桌角的方向,几乎就要撞了过去。 没等来剧痛,等来的是一声压抑的抽痛声。 江槐序的手护着她的头,砸在了桌角上,他皱着眼睛“嘶”了一声,“轻点,我疼。” 台词有点羞耻,某人耳尖一红,刚想解释,南蔷的手却忽地覆了上来,食指在他嘴唇上比了个“嘘”。 热度传来,他瞬间便噤了声。 被南蔷抓着校服衣角,看她侧着头偷偷向外瞟,半个身子都靠在他的怀里,身上香香的。 江槐序闭着眼睛不自在地向后靠了靠,又被她一把抓了回来。 “你别动。” 老师们已经开门进来了。 脚步声渐近。 藏在桌下,江槐序自己都被自己搞无语了,也不知怎么的,刚刚她拉着他钻,他就脑子一抽真听话地钻进来了。 办公桌下的阴影里,两个人贴得更紧了。 风吹起窗纱,窗外的绿叶树梢随着夏风轻轻晃动,摇摆轻缠。 这短暂的几分钟却无比漫长,热风里,南蔷又闻见他身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无花果香,裹着薄薄的热气,顺着钻进鼻尖。 是夏天的味道。 夏天的风怎么这么热,有意无意,趁隙而入。 倏忽间,不知吹红了谁的脸颊。 …… 但那种情绪稍纵即逝。 “江槐序这臭小子!” 这一声浑厚的男声,吓得江槐序和南蔷都是一颤。 “这臭小子,我让他来办公室等我也没来,肯定是跑了!” “郝老师,咱消消气消消气。” 对话还在继续。 “消什么气!假期补课一次没来就算了,今天好不容易来一次,一道题都不做,还直接跟我说要退出,不走这条路了!” “我说要找他妈谈谈,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没妈!” “真就是要造反了,翻天了是吧!” “竞赛嘛,风险大,孩子可能心里有别的想法。咱先去吃饭吧,你也冷静冷静,和孩子置什么气。” 后面那句南蔷没听清,还在处理之前的信息,心里对某人的刻板印象又得到了一次印证。 拽b大少爷嘛,“逃学+学渣+顶撞老师”都成标配了,之前还是她小瞧他了。 南蔷嫌弃地抬眼瞅了瞅他,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可惜啊。 - 江槐序满心都在等他们什么时候走,完全没注意到南蔷复杂的眼神,终于等到老师关上门,他才松了口气。 “行了,他们走了。”江槐序垂下眼,神色淡淡。 紧接着,南蔷倒是不犹豫,二话不说立即就想起身。 撑着起来时,她的手一把就按在了他的腰上,不轻不重的力气压得江槐序闷哼一声。 刚刚还含情脉脉地看他呢,怎么一秒就恢复原状了,跟仇人似的。 他不耐地皱了下眉:“得,我就是你扶手呗。” 话还没说完,南蔷腿一软又跌回了他的怀里。 什么情况,这么喜欢投怀送抱? “现在是扶手变靠垫?”江槐序脸上没来由地一热,轻咳了一声,话依然说得欠揍,“还不起来?躺我身上舒服是吧。” 江槐序低头看看,现在她这姿势比刚刚更夸张,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手撑着他的腰窝,头还靠在他的胸口,头顶上的碎发扎得他下巴痒痒的,浑身顿时更紧了。 他刚想推她起来,南蔷却痛苦地嘶嘶直叫:“别动别动大哥,我腿麻了。你等会儿,等我缓缓。” 江槐序用“行吧,还挺能找借口”的眼神睨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心想,脚麻了偏偏得靠人怀里缓? 江槐序的双手撑在身后,下颌线紧绷得像被谁强迫了一般,身子别扭地向后错了错,南蔷重心一歪,手上失了支撑的力气,脸向下直接砸在了他的腰上。 “啊我的腿啊啊啊,不是叫你别动了吗!”南蔷绝望。 脚一旦麻了,稍微动一寸都像针扎一样,更别提这么大的动静了,截肢一样,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好好好,我错了。”江槐序举双手投降,不敢再动。 如今南蔷整个人在他侧边,腿跪在他的腰窝旁边,没看他,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就这么保持了几秒钟,江槐序又忍不住了,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过去,想要捂住自己的,裆。 知道你是真麻了,但咱们就是说,你的脸能不能别对着人家那里,很怪。 这校服裤子这么薄,没什么都显得像有什么。 只不过他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担心会不会反而太欲盖弥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动了什么歪心思呢。 气氛陷入静谧。 南蔷的腿稍微恢复了些,这才注意到了她砸的位置很寸。 太诡异了,换个方向吧。 于是她一转头,直接就是个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的动作。 靠。 好像更怪了。 起又起不来,躲又躲不开。 算了,她索性哪个方向都不看,直接一闭眼转回来,闷头正正砸在了他的腰上。 第11章 犯天条 - 出了数学办公室的门,南蔷终于长呼了口气,顺便默默腹诽,今天偷个东西一波三折,都是拜某人所赐。 果然他是她的灾星,以后碰见了还是绕着走好。 如今某个拖油瓶少爷还跟在她身后,南蔷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偷偷嫌弃了两秒。 刚刚数学老师气得跳脚要抓他,也不知道他又犯了什么大罪。 正想着呢,刚好路过一层大厅的公告栏,她一眼就被吸引了目光。 “诶,你怎么被挂这儿了,这是什么通缉令吗?”南蔷回过头眼睛亮闪闪,语调都高了几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什么通缉令。”江槐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气得眉心顿时跳了两下。 结合着这些天对他关系大户又不着调的印象,南蔷半开玩笑道:“不会是处分吧?现在的处分还挂照片啊,也太不尊重隐私了。” 江槐序气不打一出来,“你再仔细看看。” …… 南蔷定睛一看,瞬间惊得冷汗都要出来了,她上下左右反复对照着看了好几遍,中途甚至以为自己不认识中国字了,又或者是年纪轻轻就得了老花眼,还是没敢确认。 这竟然是年级的榜样专栏。 挂的是上个学期期末的成绩表彰榜。 从总分到单科。 语数物化生,整整一排。 除了一门英语,全是他的脸。 一整排的证件照,嘴角还勾着他招牌的似笑非笑。 说实话有点瘆人。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的bgm在心底响起。 最上面还有一行座右铭之类的寄语—— 「山川晴朗,人间滚烫,我们的前程是太阳。」 飘逸潇洒的钢笔字迹,后面跟着“江槐序”三个大字。 和她那天在他家看到的一模一样。 靠,什么情况??? 他就是那个孤独又灿烂的神啊。 - “不是吧,你就是那个孤独又灿烂的神啊。”南蔷一不留神就把心声念了出来。 江槐序一愣:?这是什么形容。 但他还是嘴角一勾,礼貌道:“谢谢,过奖了。” 一抬眼,他才注意到南蔷已经缓缓转过头来,一脸的“之前是我冒犯了”的沉痛表情,还挂着极其僵硬又尴尬的苦笑。 “有必要这么震惊吗…”江槐序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更来气了。 他斜靠在一侧索性不看她,冷淡开口道:“你这样会让我怀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南蔷尬笑了几秒,“也没有,就是反差稍微有点大。” 江槐序松松垮垮地抱着手臂,挑了挑眉稍瞥她:“怎么?你以为我是个不良少年?关系户?校霸?街头小混混?” 南蔷立即摆手:“小混混倒不至于,你看起来不太会打架。” 虽然谈不上是一身正气凛凛吧,但他给她的第一印象,至少也算是热忱向上的少年。 如今回想一下,可能真是她偏见过深了。他这种喜怒不藏,恣意得像是初升朝阳一样的人,怎么可能满身戾气伤痕累累呢。 堕落、泥潭和深渊什么的这些词,和他不太配。 只不过从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到众人敬仰的天之骄子三好学神,跨度确实有点大,她惊讶也是正常的。 “所以这算是夸我还是骂我?”江槐序神色冷清,话里带刺的,“也是,我在你心里是个漂亮笨蛋是吧。” 救,这哥怎么还在翻之前的旧账,到底是有多介意啊… 南蔷继续尬笑:“我就是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优秀的三好学生,之前还说想辅导你学习,有点尴尬哈哈。” “谢谢啊。”江槐序瞥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不过我可不算什么三好学生。” …… 话音未落。 “江槐序!!臭小子我可算抓到你了,给我过来!!” “听见没有!现在就给我过来!!” 大厅另一侧站的是刚刚办公室那个暴躁的数学老师,吹胡子瞪着眼,指着江槐序。 南蔷后来才知道他叫“老郝”,因为嗓门太大,还有个人送外号“河东狮郝”。 听到声音江槐序一脸的生无可恋,挠挠耳朵,“来——了。” 他冲着那边拖长声音懒懒地应了一句,被催急了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迈着步子过去。 “给我快点!”老郝看他这样更来气了。 等江槐序终于拖着步子到了郝老师面前,一把就被他大力拍了两下后背,他假装被打疼了,抚着胸口干咳两下,一副“求您饶了我吧”的表情。 见没效果,他彻底放弃了抵抗,挠挠耳朵懒洋洋道:“老郝,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您这次轻点教育啊。” “别废话!赶紧跟我过来。” 南蔷站在原地,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看样子是场腥风血雨。 - 一个半小时之后。 等江槐序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数学办公室出来,发现南蔷竟然还在一层大厅,她正坐在地上玩着手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到江槐序出来,南蔷眼睛亮了亮,站起身一路小跑过去,到他面前:“你出来了,没事吧?” 江槐序单手撑着书包,神色有些疲倦:“嗯,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等你呢。”南蔷理所应当。 “等我干嘛?”江槐序的眸子缠着散漫,“等我给你讲讲审判过程?” “不是,我怕你被骂一个小时会哭,要是真出大事了,就帮你收收尸。”南蔷顿了顿,见他没反应才改了口,“我开玩笑的,就是担心你,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有人陪陪。” “毕竟你刚刚在办公室也帮我了,算是礼尚往来。” “没什么。”江槐序点头,语气轻飘,“就是他让我写几万字的反思。你陪我写?” 南蔷愣了愣:“哥,你这是犯天条了?” 江槐序:…… 见江槐序沉默,南蔷接着问:“我认真的,你犯什么罪了。” 江槐序神色懒懒的,目光侧向一旁:“没什么,只是不想再参加竞赛了。” 解释起来太麻烦,能理解的人也寥寥无几,说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 南蔷看出他不想多提,随即转移了话题,指着一旁的公告栏:“我刚刚又仔细阅读了一遍你的丰功伟绩。” 她顿了顿,“唯一就是好奇,英语这里怎么没贴。” 江槐序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耐着性子道:“因为不是我啊,所以不贴。你不说是你吗,过两天会有人通知你来贴吧。” 南蔷点头:“不过你这数学和理综都快满了,那你总分得超第二名多少分啊。” 江槐序回答:“就超一点,一两分吧。” “不科学啊。” “嗯,因为我英语才不到130,年级五百多名。” 怪不得呢,怪不得托福才68。 南蔷总算明白了,提议道:“所以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补补英语?” 江槐序用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的表情看着她,慢悠悠回复:“不用了。” 之前还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怎么现在又来套近乎了,葫芦里又装的什么药。 南蔷犹豫了几秒,酝酿了一下,用自己最真诚的表情抬眼望他,眼睛亮亮地开始输出:“江同学,我是想问你这些年从来没失手过,能不能传授给我点学习经验啊?虽然我没什么钱付你,但是我很勤奋的,我还可以给你当牛做马,还帮你保守秘密。而且我学得很快的,绝对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听完这噼里啪啦一大通,江槐序都无语凝噎了,原来她是跟这儿等着呢。 刚刚他竟然还感动于她在外面等他,真以为她是关心他想陪陪他呢,没想到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只是想要利用他,教她学习。 江槐序心里别扭,连眉眼都冷了几分,一口回绝道:“不行,没时间。” 直接被拒绝,南蔷的面子也有点挂不住,本身她就不算什么什么逆来顺受的好脾气,撂下一句,“行吧,不教算了”。 之后,她转身拎起书包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槐序默默望着她冷淡的背影。 真的是大小姐脾气。 只不过江槐序不知道的是,刚刚他去数学办公室被谈话的时候,南蔷也经历了地狱般的一小时。 她在大厅遇到了自己之前的班主任。 上学期期末,南蔷得知附中给分校的学生了一个出国留学的保送名额,要的是一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学生。 除了综合素质分,也就是要积极参与各种校内活动,还有一个硬件条件就是,必须考进附中的年级前一百。 班主任劝她还是做两手准备,如果保送不了,就还是参加普通高考,千万不要顾此失彼。 同时班主任也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她,这次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全力以赴,南蔷当然是满口答应满脸堆笑,以表决心。 但成绩的压力,学费的压力,以及背地里瞒着亲妈找亲爹要钱,这一系列暗箱操作的压力,又一次像潮水般向她涌来。 刚刚朝江槐序堆出的那几个笑容,几乎是她的极限了。 结果还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 出了附中校门。 正午,知夏里的巷口比往常更加燥热,热浪扑面而来,潮湿的空气仿佛一座密闭的蒸笼,滚烫的风从远处吹来,蝉鸣都显得聒噪。 她倒也不是生他的气,他教不教她是他的自由,本身无可厚非。 只不过因为她今天在学校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又被某人的成绩狠狠刺激了一把,想到下周一的高三摸底考试,南蔷突然有种无力感,说不出的烦躁。 第12章 真栽了 - 盛夏正午的阳光依旧明媚,微风轻拂,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投下细碎晃动的光影,闪烁斑驳。 空气里漂浮着不知名的野花清香,与微风交织。 深巷,高树,野花,小吃街飘摇的烤肉香气,玻璃大厦反射的清浅日光…… 无数矛盾的元素钩织而成的,是知夏里的夏日风光。 知夏里,地处京城最核心区。 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风水宝地,这不仅体现在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更体现在高楼林立,人才济济。 这里汇聚了全国最优秀的教育资源和高科技资讯,毗邻学院路,享有“中国小硅谷”之称。 而在知夏里巷子的最深处。 坐落的便是多年来被无数学子,视为神话和传奇的附中。 …… 从附中书店出来的一路,南蔷步调轻快,走两步跳一下,嘴里还哼着小曲,看得江槐序都不禁弯了眉眼。 “至于这么高兴吗?”他问。 “当然至于了。”南蔷转回身看着他,背着手倒着走了几步,眼角弯弯,“这可是准状元给我讲课啊,不高兴才奇怪吧。” “准状元夸张了。” “夸张吗?不是说你从来没失手过。” 江槐序低头笑了下,“谁说我没失手过。” 曾经失手到差点连高中都没考上。 “什么?”南蔷没听清,嘴角还向上弯着,“总之我就是开心。”说着脚跟踢到了块石头,瞬间重心不稳向后退了两步。 “小心点!” 江槐序惊呼一声,看到南蔷倒着走路差点就摔下了马路牙子,向前迈了一大步一把拉住了她,扯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哦哦哦,谢谢。”南蔷攀着江槐序的臂弯喘着气,还有些惊魂未定。 他手臂的温度混合着熟悉的清淡无花果味道,又一次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让南蔷瞬间想起了刚刚在数学办公室桌下的暧昧情景,脸颊不自觉飞上两抹红晕。 “小心乐极生悲。” 江槐序咳嗽一声,放开了她,眼神侧向一旁,“不过你一直都这么精分吗,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开心的。” 南蔷思索了几秒,认真作答:“倒也没有,我周围的人都说很难看出我的情绪。” “可能你比较特别吧。”她朝前凑了凑,仰头一笑。 江槐序脚步一顿,挑起眉稍,满脸写着调侃。 你这是在撩我? 他的情绪总是更好懂,喜怒不藏,大摇大摆的混账样,南蔷不想让他得意,补充道:“嗯,你特别会惹我生气。” 顿了顿,回头又补充了一句。 “也特别会哄我开心。” 她的眉眼闪着笑,说完就跑了。 江槐序脚步一顿。 靠,他绝对是被撩了。 - “对了,这张照片还给你吧。” 南蔷才想起这事,她掏出那张腹肌照,没敢看就递给了江槐序,像个烫手山芋,“我拿着也不太合适。” 江槐序接过瞟了一眼,“ok,那这照片我就没收了。” 随即他望着南蔷,慢悠悠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要是想看,主动求我,没准我心情好就答应了。” 语气还是一贯的散漫,一脸玩笑样。 南蔷回过头,有点惊讶:“真的也给看?现场版?” 江槐序步调顿了下,“你要看?” 本来只是玩笑,没想到她竟然接茬了,就对他这么感兴趣? “你等等,我问问贝贝看不看啊。”南蔷说着就拿出手机。 江槐序:…… “你来马戏团看猴呢,还得叫上亲朋好友一起。” “哦。”南蔷悻悻地应了一声,按灭了手机。 …… - 当晚,南蔷按照江槐序的要求刷完了一整套模拟卷,把结果发给了他。 漂亮笨蛋大少爷:「嗯,难题基本没拿到分,但基础还可以,有些知识点掌握得不够牢固,可上升空间很大。」 南蔷在她们学校常年都是断层第一,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评价过,还挺新鲜。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你说话真直白。」 发完消息后,南蔷越看他这个备注越觉得奇怪,顺手就给他改了一个。 过了几秒。 某人顶着新的备注回复。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委婉点更好?」 南蔷笑了笑。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不用,我喜欢直白的。」 …… “靠,你抱着手机一直咯咯乐什么呢。”彭愿正打着游戏,眼神一晃就看到江槐序趴在床上嘴角挂着笑,帅脸上染着些红晕。 他一个抱枕丢过去,正正砸到了江槐序头上:“怪吓人的,干嘛呢。” 江槐序一把拎开了抱枕,丢回去,眼皮没抬一下:“闭嘴。” “这么认真。看片儿呢?”彭愿贼兮兮。 江槐序总算大发慈悲地瞥了他一眼,一副看傻子的怜悯表情:“脑子里装点干净的吧,我谢谢了。” …… 手机又震动了一次。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人呢?」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在想该怎么教你。」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很难?」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第一次,没经验。」 过了半晌。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没事,我相信你。」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那明天来我家?」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好。」 …… “操。” “你他妈这是跟谁聊骚呢。” 彭愿一把夺过了江槐序的手机,嗓门巨大,盯着屏幕眼睛都要瞪掉了:“操,谁他妈是扎满刺猬的小玫瑰啊!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儿。” 震耳欲聋的声音吵得耳朵生疼,江槐序抓起一个枕头丢过去,不耐烦道:“小点声。” 趁人没反应过来,他顺势一把抢回了手机,按下了锁屏键收进兜里,又坐回了床上,懒得搭理。 彭愿历经了一系列震惊,嫌弃,惋惜,无奈的情绪之后,最终一脸委屈巴巴趴在床边,冲着江槐序撇撇嘴,圆圆的眼睛就差闪着泪花了。 “序序,我好失望。原来你是这种人,我竟然才发现。” “发现你妹呢。”江槐序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子。 彭愿又凑近了些,痛心疾首地盯着他,“你真是白长了这白白净净一张脸,心和外面那些脏男人没什么两样。”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江槐序斜着眼睛瞥他一眼,快受不了了。 彭愿的目光还落在江槐序脸上,唏嘘不已。 帅,的确是帅,帅得惊为天人。 是身上随便穿件白t都盖不住的惊艳,皮肤白皙细腻,眉眼深邃,五官挺立,连下颌线的弧度都精致得像雕刻,发丝清爽蓬松。 他脸上刚刚的红晕还没褪下去,平白少了分冷淡,多了分柔和。帅得没了攻击性,让人嫉妒他都嫉妒得没脾气。 怎么看怎么帅的一个帅哥,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 恨铁不成钢,彭愿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插进了他的头发,发泄似地撸了两下,给他弄得乱七八糟。 “江槐序,你为了和人yp,连头发都剪了啊。装什么清秀奶狗呢。” 江槐序终于睁眼,一把打掉他的手,脾气大了点,主要是无语:“约你妈的炮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yp了。” “你都让人家来你家了,还都是什么第一次没经验,你恶不恶心啊。” 彭愿抢过他手机怼到他面前,指甲敲得屏幕咔咔响,就差指控了,“都证据确凿了,还跟我演。” 江槐序忍无可忍地长呼了口气,恨不得拿个线把他的嘴给缝上,最后还是忍住了杀意,耐着性子把前因后果都给他讲了一遍。 …… 听完了全故事,彭愿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我就说嘛,你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有多少人给你塞情书,发小作文表达爱意啊。光是你拒绝的次数,我用五双手都数不过来了吧。还有那些没勇气直接找你,跑到我这里来哭诉的,说自己有多喜欢多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得发疯的。” “序序,连我都有经验了。人家姑娘对你有没有意思,我都能一眼看出来。” “但有一说一,不管是上次吃饭,还是今天你跟我说的这些,我都能感觉到,咱们南蔷女神和别人不太一样。那就是,人家对你大概好像的确真没那个意思,至少现在意思不大。” 彭愿罕见地面露了些难色,“是,我最开始是还吵着闹着撮合来着,但就是说着玩儿开玩笑呢。你这人本来就又纯又轴,要是真认真了…” 彭愿叹息一口气。 他的兄弟他了解。 童年受过伤,才更想追求完美。 他可是个连画月亮都只画满月不画月牙的人,因为只有那才是圆满。 窗外,街道寂静,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月光洒满了整个夜空,皎洁静谧,如银色的绢帛,与夜色交织。 江槐序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星星点点的光晕晃在眼前,搅拌着思绪。 长久的静谧过后,彭愿摇摇头。 “咱这次是真栽了?” 江槐序依旧沉默。 - 另一端,南蔷还沉浸在收获了金牌家教的喜悦之中,第一次庆幸自己认识了他。 活得久了,还是会有好事发生。 她躺在床上抱紧枕头,点开了江槐序的朋友圈主页,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些转发的公众号。 唯一特别的是他的签名。 ——「whats past is prologue.」 第13章 被陪读 - 周日一大早,南蔷又来到了江家。 两个人在昨晚都各自经历了不同的心理斗争,今天再见面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还是在那间他所谓的“秘密基地”。 南蔷进屋时,江槐序正在看书,他今天穿得很随意,上身一件黑色的运动服,拉链一直拉到顶,下巴藏进了领口,露出一双流畅又深邃的眉眼。 他单手举着书,一脸的漫不经心。 从封面的颜色来看,是昨天他在书店买的那本,旁边桌上还摆着两本毛姆的小说,也是新买的。 “你在看什么书呢?”南蔷好奇。 江槐序把书合上,朝南蔷晃了晃。 装订精美的黑色硬皮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带刺玫瑰。 又是一本《夜莺与玫瑰》。 “我记得你家有一堆版本的《夜莺与玫瑰》呢,又买了一本?”南蔷有些惊讶,“没看出来你这么有情趣,不都是只有小孩儿才喜欢看这些不切实际的童话吗。” “嗯。”被说是小孩,江槐序笑了笑,倒也没否认。 他低头看着封面上的烫金玫瑰,喉结滚了滚,一字一句,语气难得郑重:“不过童话从来不只是写给孩子的,而是为十八到八十岁之间孩童般的人所写。” 南蔷眨眨眼,被他猝不及防的认真逗笑了:“你怎么回事啊,这么文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这儿写诗呢。” “这不是我说的。” 江槐序勾唇,抬眼时又恢复了往常的散漫姿态,“这是王尔德说的,我借用一下。” “所以夜莺与玫瑰是有什么含义吗?你收藏了这么多。”南蔷问。 她还记得上次去吃火锅,彭愿提过一句,说江槐序他爸当年是做童话插画师的,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说来话长。” 江槐序避开眼神,“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 - 不知道是不是南蔷的错觉,她总觉得江槐序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有点低落,有点欲言又止。 又或许是,有点太温柔,太没有棱角,太任人揉扁搓圆了,连嘴欠的次数都明显少了不少,让人不太适应。 然而再过了两个小时,她就不这么想了,果然温柔什么的都是错觉。 蝉鸣聒噪,屋内的空调低声运转,湿气凝成微薄的水珠顺着玻璃滑落,蒸腾着夏日的燥热。 江槐序食指敲了敲桌板,耐不住性子:“所以你是准备刷完这一整套模拟卷?” “对呀,明天就要考了,我找找手感。”南蔷低着头奋笔疾书,头都没抬一下,“刚刚你给我讲的我已经会了,你现在先忙你的就行,一会儿有不会的我再问你。” “不是,你这样效率太低了。你昨天都已经刷过一套了,昨天在书店我就和你说了。重点不是量,而是质啊。” “等下你别说话,我在记时呢。” 江槐序叹了口气:“我看你的做题速度是没有问题的,一直重复做这些简单题有什么意义啊。” 南蔷边写边解释:“因为昨天那套选择和填空我粗心错了好几道,现在有点心慌。我再做一套覆盖下记忆,顺便找找自信,一会儿再听你讲。” “这不就是纯粹自我感动吗,你有时间还不如把错题好好整理一下,我看你错题本也挺有问题的。”江槐序没再措辞,说得直白。 南蔷抬眼看他:“有什么问题啊?” “好多题你都是手抄上去的,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你的错题本太厚了,考前连重做一遍的时间都没有吧。” 南蔷停下手里的笔,明显烦躁了些,长呼了口气:“那你说该怎么办,明天就考试了,我现在从头改一遍错题本?” “等有时间我再和你说怎么记错题吧。”江槐序拿出昨天南蔷做的物理卷子,“今天可以先讲点知识,这道交流电的大题你不是基本没做出来吗,要不先讲这个。” “交流电这次也不考啊。”南蔷语气急迫了些,“刚刚听你讲外接球体积就讲了快一个小时,我听说了这次数学根本就不考立体几何大题,最多就是个选择。” “再这样下去,真的就是浪费时间了!都已经快中午了,我连半套都没刷完,错题也没看,作文素材也还没背,还有不到二十个小时就开考了。” 空调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呼啸,窗外的景色仿佛被蒙上一层雾气,炎热透过窗户渗透进来,让人喘不过气。 江槐序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焦虑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太看重眼前这一两次成败了,明天本来就只是一个摸底考试。” 南蔷忽然沉默。 确实,明天本来就只是一个摸底考试,她为什么会焦虑到这个程度。 她明明来他家就是为了听一听学神的学习方法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意气用事,一意孤行。 看她表情不对劲,江槐序的语气软了些:“那这样吧,咱们讲点明天考的,讲几个类平抛的选择可以不。” 江槐序伸手想拍拍她的肩,犹豫下觉得不合适又撤了回来,点了点卷子上的题号,“我看你错了好几次,刚刚这道也错了。” “咱们争取明天不错了。”他顿了顿,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 “行不。” 南蔷垂着眼睛点点头:“好。” - 接下来的讲课还算顺利。 南蔷无数次在心里默默感叹,学神的思维是真的不一样,清晰有条理。 比起老师,他更能从考生的角度讲解做题技巧,还有一套独到的解题思路。 空调机还在转,但似乎没那么聒噪了。 明净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纱,碎在他的黑发间,零碎光丝划过鼻梁,在他的侧脸落下薄薄的阴影。 即便是讲题时,他的周身也散发着慵懒,一双长腿肆意伸展,唯一不同的是,以往缠着倦意和散漫的眸子,此时多了几分深邃和透彻。 是认真思索的模样。 “其实这类题都大同小异,有的题乍一看不符合匀加速直线,但分解成x轴和y轴之后,竖直方向其实是满足规律的,重点是不要陷入思维定式。” “看什么呢?”江槐序注意到她在发呆。 见她没反应,他单手拿着笔,指尖一拨,铅笔旋转了一圈后,在桌上轻敲了两下。 “看呆了?” 南蔷也没躲闪,单手托着脸颊,慢悠悠道:“我就是觉得我好像赚了。” “哪赚了?” 江槐序的笑意藏在眼底,“帅哥陪读?” “是挺帅的。” 南蔷直视着他的眼睛,真诚道:“不仅帅,还是个天才。” “谢谢啊。” 听到这个评价,江槐序眉梢一挑,目光带着一丝玩味,“还是第一次听你夸我,看来我讲得不错。” - 就在这时,南蔷的手机震了震。 差点忘了正事。 看到消息,她的目光闪烁了下,表情忽然凝重了几分。 “我去倒点水。”南蔷收起手机便要起身。 “没事,我去吧。”江槐序随着她一起站起来,“你也不知道位置。” “不用不用!” 南蔷忽然抬眼,音调升高了些,摆手拒绝道:“我自己去就行!” 怎么突然一惊一乍的,江槐序被她吓了一下,不明所以:“你知道在哪?” “我找一下就行。”南蔷也意识到自己行为有点可疑。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把江槐序按回到了椅子上,眨眨眼,一副殷勤的样子,“我都说好要给你当牛做马了。” “这点小事我来办就行,你在这好好休息。” 这下更可疑了。 江槐序懒懒地向后靠在椅背,挑起眉稍看了看她,倒也没说什么。 …… 南蔷差点就忘了,她今天来除了学习,还有个更重要的正事。 ——见奶奶。 昨晚她和江爸约好了,今天中午要在花园露台见奶奶。 江爸今天不在家,偌大的别墅还是显得有些空旷而寂寥。 南蔷上了二层,大厅的尽头有光透进来,她向着光源走去,心中难免忐忑,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上次见面大概是十几年前了吧。 她还依稀有记忆,幼儿园时是奶奶照顾的她,亲爸离开后,她们也就再没见过,甚至不知道再见面能不能认出彼此。 南蔷长呼了口气,终于酝酿好了情绪,推开窗纱,阳光洒下,她看到奶奶就坐在花园露台的摇椅上,伸手示意她过来。 “是小露吗。” 本以为酝酿好的情绪,在听到奶奶声音的那刻顷刻崩塌。她看到她的头发已经斑白,比起记忆中的模样,如今她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唯一熟悉的是那双眼睛,依然明亮而温和。 南蔷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露”这个名字实在太久远了,瞬间勾起了她儿时的记忆—— 爸爸离开她们的那天。 黑压压的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她妈妈跪在地上,手里举着刀架在自己的手腕,哭得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你就这么抛弃我和小露了?” “江海升,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抛妻弃子的!” “你甚至还是去养别人的孩子!” “江海升,你怎么不去死啊!” …… 眼眶突然酸涩,南蔷闭上眼也有些压不住情绪。 被儿时的记忆冲昏了头脑,后面和奶奶的寒暄,南蔷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奶奶握着她的手,眼角闪着些泪光。 “小露,这些年,我一直想去找你。但你爸爸妈妈的矛盾调和不了,时间越久就越难开口,我们也没办法随便打扰你的生活。” 第14章 日未落 - “所以就是因为学习和考试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江槐序下了个定论。 他不是没见过女生哭,因为成绩不理想哭的,因为分班和朋友分开哭的,因为表白被拒在他面前直接就哭了的。 和他们这些嘻嘻哈哈脸皮厚的糙男人比,女孩子大概天生就是比较感性,情绪丰富的生物,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她在他面前哭,终究是让他不那么舒服。 江槐序无奈地叹了口气,总归不能说和他没关系,这不哄也不合适。 “我给你看点好玩的吧。” 他边说边转过身,从房间的角落里翻箱倒柜了半天,找出了一堆画纸,攥在手里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地摆在了南蔷的面前。 南蔷低头一看,没忍住笑了:“你这是什么情况?人间莫奈?” 他的画纸铺了整整一地,画满了五彩斑斓的夕阳,能看出已经有些年头了,边角有些发皱。 用色是最鲜艳的橙黄橙红,笔触蜿蜒而笨拙,一看就是小朋友的手笔。 “这也太多了吧。”南蔷端详了半天,眼底笑意更甚,“所以是他画睡莲,你画夕阳,哪天发达了别忘了我。” 说罢她又玩笑似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一般都是得死了才发达呢。” 江槐序也笑了:“能不能盼我点好?” 他边说边搬出了另一幅油画夕阳,是上次南蔷不小心闯进他房间时看到的那幅。 天空仿佛被暮雨冲刷过,与浓烈得像胭脂般的黄昏相辉映,火烧云之下,三两学生迎着风,校服纯白。 知夏里灿烂的尽头处,附中的校门熠熠生辉,旁边飘扬着国旗。 夕光云涌,灿烂异常,人间皆是少年气。 “我给你讲啊。”江槐序指着他的画,情绪明显活跃了几分,“这是我前段时间画的。你可别瞧不起啊,这副画还得了全国一等奖。” 这是南蔷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神态。 光下,他站在油画旁边,阳光从窗外跳动着跃进,洒满了他的额发。 他微歪着脑袋,漆黑的瞳仁深邃清澈,像是黑夜深不见底的清潭,却遮不住少年滚烫的骄傲与意气风发。 潇洒不羁,又纯粹异常。 冷淡如他,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原来也会滔滔不绝,会神采飞扬。 提到真爱时,连瞳孔都会放大。 南蔷显然是看呆了,以至于之后他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清,直到江槐序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听到了吧,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嗯?”南蔷愣了下。 “说得太文艺了是吧。” 注意到两人情绪完全不是一个高涨程度,江槐序无奈,清清嗓子,换了句大白话,“我的意思是,我幼儿园时候画那么差,现在也能画成这样。你学习都学了这么多年了,跟着我一起再学一年,高考肯定没问题。” 南蔷这才回过神来:“哈哈谢谢你啊,夸我现在是幼儿园水平。”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江槐序低头笑,顺着她说:“那怎么也得是大班了吧。” “不过我有个小疑问。”南蔷接着开口,“我发现你所有的画里都有两个太阳,一个又大又亮的,和一个小小挂在天边的,为什么?” “你听说过日月同辉吗,‘日未落,月已升’。” 江槐序伸出手,修长的指节点了点画布上挂在天边的“小太阳”,解释道:“这是月亮,不是太阳。” “啊,月亮啊…那你为什么不画成弯的月牙呢?”南蔷不解,“那不就好认多了吗。” 江槐序理所应当:“我的月亮就是圆的。” 南蔷满脸迷茫,心想你们艺术家当然有你们的解释,不算刻意为难,只是好奇:“那你怎么证明这是月亮呢?” “它是月亮不需要证明。” 太多人问他这个问题了,不管是老师还是那些绘画比赛的评委,好像都见不得和世间常理相悖的事物。 但在他心里,没什么称得上是世间真正的常理。 江槐序看着他的画布沉默了半晌,像在思考。再次开口时,他的语调柔和了些,含着笑。 “因为黄昏有一万种颜色,我的月亮也自由。” …… 听到这个,南蔷突然想起了自己很喜欢的一句话—— “花不是为了花店而开,人有各自的月亮。” 月亮是普遍存在的符号,但每一个存在都可以有各自的解读。 这个世界,有浓墨重彩渲染于天际交界的黄昏,绚烂燃烧,也有不拘于形一生肆意的野花,绽放在荒原。 这个世界是丰富的。 每个人也是。 好吧,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无拘无束的大艺术家。 南蔷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之前本来还想问,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放弃竞赛,现在可能明白了。” “你听到了?”江槐序侧过头,不太好意思。 “嗯,昨天听到数学老师说了。”南蔷点头,“不过他生气我也能理解,如果你竞赛顺利的话就能直接能保送top2了吧。” “对,但是我对保送的那些数学物理专业不感兴趣。” “所以才要高考选专业啊,那你想去哪?艺术类?” 江槐序:“嗯,现在在考虑t大美院。” “哦哦艺考啊。”南蔷不太了解,“艺考的文化课要求也不低吧?” “嗯。”江槐序承认,“但相对普通高考来说,艺考对文化课的要求还是会低一些。” “哦,那和我想象的差不多。” 江槐序挑眉,眼里藏着些探究:“我以为你会说我浪费分数,或者质疑我的艺考水平,或者劝我说选这条路没前途。” “嗯?”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有梦想多酷啊。”南蔷笑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会说这个?” 江槐序眉梢一勾,示意她继续。 南蔷望了望窗外,又转回头看向他的眼睛:“嗯,这话我好像说不出口,不过你也不需要我的鼓励吧。” “是一生循规蹈矩平平凡凡,还是冒着一无所有,头破血流的风险,走你想走的充满热爱,拥有无限可能的路,你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只不过绝大多数人没有你那个勇气罢了。” “你想过的是滚烫的人生。” “但是像我们,连选择这种滚烫人生的余力都没有,从小到大拼死拼活,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高考这一次考试。不说卷到出人头地,但也绝对不敢有一丁点差错,更别提失败重来了。” 南蔷顿了顿,“我知道18岁不是人生的终点线。” “但我也没来得及去认真地去想过,高考后我要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又对生活有什么样的热情和期待。” “光是循规蹈矩走一程,就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你要的那种滚烫,对我来说,太奢侈。” 江槐序沉默了半晌,笑道:“所以你是想抨击高考制度吗。” 南蔷摇摇头:“那倒不是,只能说,我很羡慕你。” “羡慕你的能力,也羡慕你的魄力。” - 从江槐序家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 夕阳西沉,落日余晖在天边折射出层层叠叠的光,搅拌着蒸腾的热气,坠入暮里,映出虚泛的色彩。 晚风里,泛白的云层飘忽不绝,一如少年人未定的心事。 推开家门进去,南蔷正撞上妈妈换鞋出门。 林归意女士显然心情不好,烦躁地翻了眼天气预报,今晚下雨,她边找伞边看了眼南蔷,“你怎么才回来,去哪儿疯了?” 南蔷:“去图书馆学习了。” “不是说了让你在家看你弟写暑假作业吗。” “他跟我说他写完了。” “我刚刚翻他作业本了,作文就写了两篇全是流水账,等他回来你指导他一下。” “妈,你还翻他作文看啊,不给人留点隐私?” “我是他妈,翻他作业看看怎么了。” “对了,你手机不是坏了吗,我把你弟之前淘汰的那个找出来了,你先用着吧。”林归意交代完就要出门。 南蔷无语:“妈,我就不能换个新的吗,总给我用他剩的。” 林归意的音调升了些,“你当咱们家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能不能体谅一下家长。” 南蔷还想坚持,刚张嘴就被人堵了回去,“现在一个手机都好几千,没必要。高三了,收收心。” 行吧,给她弟的钱就不是大风刮来的,给她的就是打水漂呗。 “我去接你弟下课外班,你在家做个饭吧。”林归意面色冷淡。 “行。” 南蔷没再执着,换了话题,犹豫道:“对了妈,昨天我说的出国留学的事,老师让明天给个答复…” 话还没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林归意脸色猛地变了变,像是被戳了肺管子,语调再次升了些:“南蔷,不都和你说了吗!咱家没那个条件。” “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别心比天高。” “你就没那个命。” 撂下这句话,她“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 入夜。 天忽然转阴了,雨来得突然。 窗外雷声阵阵,窗上蒙着一层残夏余热的水雾,雨滴敲打在树梢草叶,窸窸窣窣的响动。 南蔷关了灯,平躺在床上,耳边还在回荡着那句话—— “你就没那个命”。 她沉默了半晌,摸出卡壳的手机,屏幕光倏然亮起,晃得人眼角酸涩。 第15章 摸底考 - 进入九月,下了一场雨,天气忽然就转凉了。 初秋,雨水冲刷过后的地面还是潮湿的,水泥路上积压着大大小小的水坑。零星草叶和野花的花瓣黏在路面,凉意在空气中流转,带走了残夏的浮躁。 开学前三天,都是高三摸底测试。 高三终究是不一样,早八晚十二都是常态,班里的男生也都不下楼踢球运动了,课间和午休在班里奋笔疾书的大有人在。 育才虽说比不了附中,可也算是重点高中,哪受得了就这么被附中的人压着一头瞧不起。 所有人都仿佛卯着一口气,试图证明什么。 而到了摸底测试后,连那口气都彻底散了,班里的同学一个个彻底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脑,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早就知道会被附中的人吊打,但也没想到会被吊打得这么彻底。 南蔷常年都是育才的年级第一,可这次摸底测试和附中的人一起排名,直接就排到200名开外了,更别提苏贝贝他们,直接800名以后了。 苏贝贝看见排名都惊了,喃喃道:“南南,附中一共有多少人啊?” 南蔷也有气无力的:“小一千…?” …… 根据这次摸底成绩,学校为他们安排了新的老师。 数学课上,班里一片死气沉沉。 新来的数学老师是附中的特级教师。 他介绍自己叫“郝日光”,南蔷对他有印象,那个前几天在办公室臭骂江槐序的老师。 40岁出头的年纪,个子瘦小其貌不扬,听说他除了嗓门大点,平常其实算平易近人,爱开玩笑,也能和学生打成一片。 见班内气氛不对,郝老师站在讲台前推推眼镜,试图活跃气氛道:“大家都叫我好老师,但时不时也会有那么一两个眼神不好的管我叫赫老师,这也就算了,管我叫赤老师的是不是就过分了,真得问问你们语文老师怎么教的。” 台下传来些淅淅沥沥的憋笑声,南蔷心想叫赤老师的确是有点夸张了吧。 苏贝贝在旁边冷汗都要下来了,凑到南蔷耳边:“叫他赤老师的就是我。靠,我他妈以为他叫赤阳光,还觉得这名起的真红,初升的太阳似的。” 南蔷扑哧笑出声来,压低声音:“贝贝,不愧是你。” 苏贝贝松了口气:“南南,你可算是笑了啊,从今天成绩发下来你都发呆了一上午了,连口水都没喝。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咱们班断层第一呢,也没退步啊。” 南蔷盯着手里的成绩条,确实不能说是退步,她就是这个水平。 只不过刚刚班主任找她谈话了。 还是关于出国留学保送,条件就是必须要考进附中的年级前一百。 以她现在的成绩,还差不少。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保送校是世界排名前二十的学校,成绩足够好的话,学校还给出全额奖学金,只要自己准备好生活费就行。 虽然前几天和林归意女士没谈妥,但南蔷还是私自跟老师说家长都同意了。要是连成绩关都过不了,她瞒天过海,认亲爹筹钱这一系列操作就全都白干了。 “哎呀南南,你别难过了,我给你讲个好玩的。”苏贝贝在一旁叽叽喳喳。 “嗯?”南蔷没精打采。 “我刚刚在走廊碰见彭愿了,他说他成绩又退了300,直接奔1200去了,原本就是垫底。”苏贝贝边说边笑,音量都不自觉变大了,“哦对,还有江槐序……” “苏贝贝同学。” 话还没说完,郝老师直接打断了她,从讲台处冷不丁传来了一声诘问:“讲什么这么高兴,要不上来讲?” 苏贝贝立马捂住嘴,冷汗直流,靠,他这是记仇了吧,直接记住她名字了。 “上来讲讲呗,让大家也高兴高兴。”郝老师穷追不舍。 苏贝贝硬着头皮起身,挤出一个笑容:“郝老师,我刚刚想讲,我听说江槐序同学数学考了满分,特别激励我。我准备以他为目标,从今往后头悬梁锥刺股,更加努力学习数学。不求超越,只求和他举案齐眉齐头并进!” 这成语是这么用的? 讲台下又传来一片淅淅沥沥的憋笑声。南蔷心说:贝贝啊,社牛还是你社牛。 “哦,那个臭小子啊。” 提起他,郝老师眼角浮上些笑意,眉头却还是皱的,略显复杂,“以他为目标有点困难,他属于是100%的天赋x100%的努力x100%的好心态,能做到一项都不容易啊。” 他摇摇头叹口气,“就是个性太强了,时不时也是真气人。” 郝老师挥手让苏贝贝坐下,低头盯着手中的成绩单,表情凝重了些:“有一说一,大家的基础还是薄弱了些。” …… - 课后。 南蔷和苏贝贝两个人去接水。 走廊里,苏贝贝凑了上来,戳了两下南蔷的胳膊,兴致勃勃道:“南南,我是真没想到那个孤独而又灿烂的神就是江槐序。你不觉得他那张脸就不像学习好的样子吗。” “而且我之前查过咱们市中考状元,也不是他啊。” 南蔷还在想刚刚卷子上的错题,有点心不在焉,反应慢了半拍:“他那张脸确实不像学习好的。” “是吧是吧,像要进娱乐圈的。我要是有他那张脸,我就不学习了。” “不学习能怎么办。” “找个富婆包养啊。” “去哪找富婆啊,给我也推荐一个呗。” “南南,你就是富婆,你包养我。”苏贝贝朝她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别,我可是穷得一清二白。” 南蔷嫌弃地推开她,“我就一条准则:骗我的感情可以,但是不能骗我的钱。” “我可不希望我本就贫穷的人生,变得更贫穷。我一文不值的钱包都承受不起这挫折。” “南南你要是一文不值,那我不就是乞丐了吗。而且你不是都认爹了吗,怎么还没钱。” “是啊,希望这爹能主动自觉点,别让我催。我们本来就是交易关系,又没什么感情。” 南蔷拧开了水龙头,看着沸水冒着热气汩汩落入杯中,她淡淡道:“我可不是什么傻白甜,还不好意思收。” “什么傻白甜?” 耳边传来一句清冷含笑的声音,猝不及防,像是泉水轻敲在雨石,清疏寡冷中带些戏谑,落在南蔷耳畔。 她惊得手一抖,水流顿时落在了保温瓶外,滚烫的水顺着瓶身而下,热度瞬间蔓延到了指尖。 “啊!”南蔷惊呼了一声。 眼前出现了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三两下迅速拧了水龙头的阀门,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 顺着看过去,她看到江槐序一身校服穿得端正,袖口湿了一些。 他拿过瓶盖帮她拧紧,手指抚去了瓶身表面的水珠,在池子里随意甩了两下,递给她。 “紧张什么。” 他的面上还是往常懒洋洋的神情,低头看她时,眼底淡淡的,多了丝探究:“我有那么吓人?” “吓死了,你走路都不出声的。” 南蔷抚着胸口惊魂未定,一半是被热水吓的,一半是被差点就让人抓住了小秘密吓的。 不是小秘密,是惊天大秘密。 “我出了啊,是你自己聊天聊得太兴奋,旁边有人都没看见。” 江槐序淡定地边接水边转移了话题,语调漫不经心:“成绩出了吧,考得怎么样。” 说罢,他又转头确认道:“能问吗?” 提到成绩,南蔷打蔫了些:“一般吧,不咋地。” 苏贝贝在旁边拽拽她的袖子,表情夸张:“这还叫不咋地啊,650多呢,多高啊,我这辈子都没考这么高过。” 彭愿从江槐序身后探了个头,刷个存在感:“我也这辈子都没考过这么高。” 南蔷不care,抬头看向江槐序想问他分数,“你多少?” 随即她又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是不问了,免得受刺激。” 江槐序点点头:“嗯,比你高一点。” 高一点是多少… 他数学是满分,光数学就比她高了20多分,还没算其他科,她这次物理考得还可以,上次他补课讲的平抛运动没做错,还有… 想着想着南蔷就走了神,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杯盖,一眨不眨,上面还有几颗细小的水珠,在视线里愈渐模糊。 直到有人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啪”地突然打了个响指。 “有这么好看吗。”江槐序嘴角噙着一丝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副欠揍的语气:“是不是多看几眼,这水珠就能变成分儿,飞到你的卷子上。” 这人怎么这么损。 南蔷白了他一眼,“谢谢您,借您吉言哈。” “不客气。”江槐序还是一副散漫样子,朝她扬了扬下巴,笑道:“水珠不一定能变成分儿,但江槐序讲的课可以。” …… “哦对。” 江槐序想起什么,本来想走,又倒着退了几步,折回到南蔷身边,“上周日下雨那天晚上,我没回你消息,不好意思啊。” “没事。”南蔷心不在焉,摇摇头。 彭愿在旁边大惊小怪,挤眉弄眼,“那天下雨了啊,那可不是吗。” 他凑近南蔷,压低声音,“南蔷妹妹,一下雨,这辈子都找不到他的,正常。” “怎么话这么多。”江槐序白了他一眼,手肘一把勾住他脖子,勒得彭愿疼得嗷嗷叫。 俩人闹了半天,直到离开时,江槐序才总算正经了些,不忘提醒南蔷一句。 “这周末来我家带上卷子,有空帮你看看。” 第16章 排名榜 - 午休。 教室里学生不少,一个个都低着头,偶尔有轻微的叹息和咳嗽声,从桌上铺天盖地散落的考卷中传来。 苏贝贝打了个哆嗦,目光环视了一圈,凑到南蔷耳边小声道:“南南,你觉不觉得体委很恐怖啊,你看他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南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说林落?估计学习学困了吧。” 这学期学校合并后重新分了班,有一半学生都是从外班分来的新同学,比如林落。前两年南蔷没少听过他的名字,单眼皮高鼻梁,一身运动细胞,校运会的常胜将军。 现如今,他周遭的阳光氛围少了一半,坐在窗边,一双长腿伸展开来,垂着个脑袋昏昏欲睡,但还是坚持着用手指撑着眼皮,就差下一秒一头栽进卷子里了。 南蔷没忍住笑出了声,想起了猫和老鼠里,汤姆困得几乎昏厥,拿了个木棍撑着眼皮的画面。 “贝贝,你不觉得他带着点搞笑在身上吗?” “也是,可能是我看不得帅哥颓废吧,学习学得像被掏空了一样,可惜呀可惜。”苏贝贝万分遗憾地摇摇头。 “哦对南南,你知道林落初中是附中的不,我听他们说体育课要办球赛,准备和附中那帮人大干一场。” 苏贝贝接着和南蔷咬耳朵,“因为附中那帮人说咱们班是鸡头,给他们气坏了,就卯着劲想证明呢。结果估计是看到楼下那个排名榜了,一下子全颓了。” 南蔷遥遥望着林落,心想能上附中初中的人脑子绝对不差。 本来都是神仙打架,一路图灵班选拔上来的,她弟当年也上过,说那些学生一个个都是变态,上两次就被碾压摩擦了。 苏贝贝在旁边小声嘀咕:“你说他们会不会球赛使绊子呀,我听传言说林落和咱班新班长王旭,初中都是和江槐序一个班的,会不会嫉妒他学习好人缘好什么的。” …… 对这些学校和班级的名号纷争,又或是人际关系纷争,南蔷向来不感兴趣。 不过提到排名榜,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做。 和苏贝贝道别后,南蔷一路着急忙慌地下了楼,跑到了年级公告栏附近。 走廊里人群涌动,四面八方传来嘈杂的声音,南蔷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着考试的难度和成绩。 排名榜刚被贴上没多久,公告栏那里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挤都不好挤进去,叽叽喳喳,一片混乱。 “第一又是序神啊。” “不然还能是谁?” “所以只有我因为并校退了几十名呗,咱序神依旧我自岿然不动。” “那是,咱序神是谁啊,他这地位也没谁能撼动过。” “有一说一,他这照片可真养眼,怪不得女生都喜欢呢,我一个男的看了都心动。” “不过南蔷是谁,没听说过啊?” “你说这英语第一啊,反正每次都换,估计是育才的吧。” 前面人太多,南蔷挤不进去,索性就摆烂似地向后一靠,想等人群散了再过去。 眼神一晃,她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彭愿。 彭愿原本块头就大,比较显眼,再加上他现在还伸着个脖子,垫着个脚,更显眼了。 他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张榜单上,又转过头皱着个眉,拍了拍身边男生的肩膀:“何哥,这排名榜有这么好看吗,你都看了十分钟了。每次不都长这样,也没啥区别啊。” 何骏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md,我就是一次又一次发现,第二真的没有姓名,连奥运会大家都只记得冠军。” 彭愿拍着他的肩:“谁说的,年级里谁不知道咱何哥啊,万年老二,都出了名了。” 何骏阳瞥他一眼:“我真是谢谢你啊,有被安慰到。” 南蔷对这个叫“何哥”的男生有印象,返校那天在她背后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后来像个猴子一样窜出来,挂在江槐序身上一脸笑嘻嘻的那个男生,大概和他关系不错。 彭愿接着安慰:“而且你之前不是赢过他一次吗,还赢了波儿大的。” 何骏阳苦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彭愿啧啧嘴,又研究了一会儿排名:“不过江槐序是挺牛逼的,怎么做到每次都能比你高个一两分的。” “他这英语要不是这么烂,肯定不只比我高这么点。” 何骏阳撇撇嘴没再看榜单,继续痛心疾首:“想当年他六年级才来图灵学校,半年就一路从d班升到了a班,我看他这辈子就没服过输。遇强则强的人,最恐怖。” “何哥,怎么跟个老年人似的开始追忆往昔了,受啥刺激了?” “唉你不知道。我前两天听他又退出竞赛,又和美女这个那个的,还以为他出啥事了,看他还在认真学习我就放心了。” 彭愿哈哈笑着,不忘吐槽:“他爹都没你这么关心他吧,真的。” …… 刚说到和美女这个那个,彭愿还在纳闷,目光一晃,注意到了后排的南蔷,表情瞬间亮了亮。 他扬起手高高地朝她晃了晃:“南蔷妹妹!你怎么在这儿,也来看排名的?” 本来彭愿嗓门就大,动作幅度也大,这么一嗓子,直接引得所有人都回过头盯着她,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本来盯着榜单,都在好奇猜南蔷是哪号人物,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是个气质这么清绝的女神,纯属意料之外。 她一身白色校服,五官精致,整个人一副淡淡的低调样子,眼角却闪着些清澈的锐利。 南蔷被人盯得不自在,避开人群走到了彭愿旁边,解释道:“老师让我来贴照片的,人太多了,刚才挤不进去。” “来来来,让让让让。”彭愿边笑边挥着手拨开拥挤的人群,帮她打通了一条通道,“别挡道,给我们南蔷妹妹让个地儿,人家来贴照片的。” 人群果然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路,目光齐刷刷都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的以为是谁要走红毯呢。 南蔷汗:倒也不必这么大张旗鼓。 …… 她走到榜前,抬眼最先看到的就是江槐序的那行字迹—— 「大雾弥漫,命运要你登船,我们终将上岸。」 原来这行字真的是一月一换,怪不得之前他在家备了那么多张。 该说他是太自信了,还是对自己的实力了然于心。 连站在巅峰都成了日常。 那个照片榜也没变化,一排都是他。 南蔷默默地把自己的证件照,按在了那堆江槐序似笑非笑的帅脸中间,英语的位置。 忽然有种被某人团团包围了的错觉。 她边贴,边听彭愿边在旁边配音:“小南蔷,我跟你说,就他这些照片从高一就在这贴着。除了英语,英语基本每次都换。” “不对,我不严谨,他的照片有时候会被人抠走,所以还得时不时过来补一下,他家里打了几十张一寸照片备用。” 南蔷了然:“怪不得呢,我说怎么化学这里少了一张。” 听到这个,彭愿更来劲了,继续滔滔不绝:“对啊。我都跟他说你干脆在旁边放个袋自取得了,谁想要就拿一张,省得被人偷了你还得天天来贴。” “人家说不行,无原则的退让就是助纣为虐。真想要他照片直接来找他要没准他都愿意给,但在背后偷偷摸摸不行。” 彭愿长叹一声,总结陈词:“总而言之,爱要爱得坦荡,恨也要恨得坦荡,这是人家的是非观。” 南蔷默默思考,怪不得他上次直接没收了他的腹肌照,平常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挺有原则。 …… 贴完照片,南蔷转身,注意到何骏阳在她面前。 何骏阳犹豫半天这才终于开口,一脸抱歉道:“返校那天早上实在不好意思啊,再和你道歉一次。” 彭愿在旁边晃来晃去,大惊小怪道:“怎么了?你怎么人家了?” 何骏阳一把推开他的脸,“没啥,就是嘴欠来着,已经被你序哥狠狠教育了。” - 原本气氛正融洽呢,偏偏旁边有两个不识趣的男生,在排行榜后面阴阳怪气,南蔷嫌弃地回头一看。 竟然是自班男生,其中一个是班长王旭。 “这江槐序是谁啊,全都是第一啊。”其中一个开口。 王旭作为他初中老同学,没说出什么好听的话,“那是,人家家有钱,有教育部高官,砸钱培养还能培养不出来吗。” “这么牛逼,就两种情况,要么是书呆子,要么就是电视剧里那种,上课睡觉下课撒尿,一考全会一蒙全对的,带引号的‘天才’?” “哈哈哈哈,我怎么就没这命呢。” 唧唧歪歪啰里八嗦,听得南蔷心烦。 虽然和江槐序认识时间不长,但她是了解他的。 去他家的时候,他不是在给她讲题,就是在做题,光是刷过的试卷就摞成高高几叠,剩余的空闲时间全都在画画。 他是天才,但绝不仅仅是天才。 南蔷转过身刚要回怼,却一眼看到江槐序就站在不远处,旁边是宋晚柔,正咬着嘴唇,犹豫着要不要抬手抓他的袖子。 与此同时,已经有人替她抢了先。 “这么热闹啊,序哥也在。”林落正好从排行榜附近路过,拍了拍江槐序的肩膀,语调扬了扬,在安静的空气里听得清晰。 要是苏贝贝在的话,一定会星星眼地感叹她的帅哥体委又复活了。 只可惜,刚复活,就没读懂空气。 …… “什么事?” 王旭盯着头顶排名,应了一声。 第17章 胜负欲 - 回班的路上,林落走在南蔷的旁边,幽幽开口:“太吓人了。” 南蔷点头:“是挺吓人的,坏话不能乱说。” 林落沉默了半晌,问道:“你不会也相信那个传言,觉得我嫉妒江槐序吧。” 南蔷心说这问题太送命,难倒我了,迂回道:“你都说是传言了。” 林落笑了笑:“那就好。” …… 闲杂人等都散了。 江槐序刚贴好照片。 宋晚柔站在他身边想拽他的袖子,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放弃了,等他转身才抬头柔柔开口:“我今天下午要去市里参赛,等回来以后你能给我讲讲题吗?” 江槐序愣了下,向看看两侧确定没别人了,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说不清是真疑惑还是假疑惑,问道:“我吗?” 宋晚柔点点头,轻声道:“可以吗。” “今天下午就一节体育,一节自习吧。” 江槐序挠挠头,拧着眉毛,一副“我能怎么办”的模样,思考了一会儿,好心道:“要不我给你讲讲怎么踢球?” 宋晚柔:“……” - 下午第二节 是体育课。 南蔷本以为能轻松些,好巧不巧是两个班合并着一起上,她们班偏偏对上的就是江槐序他们班。 两班男生中午刚在排名榜前闹了点不愉快,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就传开了,如今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都是各校的尖子一班,撞上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尖子对上尖子,自然就又产生了一种谁才是真正的尖子的胜负欲。 说实话没什么可比性,但面子上不能输,这是附中人的骄傲,也是分校人最后的坚持了。 当然在这样的尖子班里,也有一些没什么坚持的人。 比如不care荣誉只care成绩的南蔷,比如不care天也不care地的江槐序,比如纯粹是运气好才进了尖子班的苏贝贝,又比如是纯粹关系硬才被塞进了尖子班的彭愿。 前两者是真的云淡风轻,后两者绝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体育课上,前半节课做了些慢跑和蛙跳的基础项目后,后半节课是自由活动。 …… 虽然夏天已经过去,初秋午后的阳光依旧灼热,烈阳高悬,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直射在操场上。 热度蒸腾,连草坪的颜色都映得比往常了虚幻些,南蔷觉得自己热得快要融化了,拉着苏贝贝坐在看台的树荫下,短暂逃离了热浪。 热浪的中心聚在操场,男生们还在踢球。身上是夏季的短袖校服,几乎浸透,背上印出深深浅浅的一片,汗水顺着额头滴落在草地,与尘土交织。 “说真的,我每天都被他们男生的精力旺盛所折服。”南蔷坐在看台的阴影里,但热气还是不留缝隙地顺着皮肤向内钻,她默念着心静自然凉,腿上摆着语文书,有一搭无一搭地边看球边背着古文。 “就是,他们怎么做到刚跑了两千米就能满血复活,接着在大太阳下面踢球的。”苏贝贝猛地灌下了一大口水,手指扇着风,认认真真地点头附和。 “不仅精力旺盛,还这么幼稚。”话音刚落,苏贝贝眼看着第n个球滚到了南蔷的脚边,顺带着从远处跑来一个附中班的男生,远远朝她笑着,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 “同学!帮个忙,谢谢啦。” 感受到了周遭投来的目光,南蔷这才注意到话是冲自己说的,从书里抬起头。 怎么又来了。 多跑几步自己捡球是会累死吗。 她微笑着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和那个男生对视着,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耐着性子把球踢了回去。 什么情况啊? 南蔷还没琢磨过来,看到江槐序站在球场中央,懒洋洋的样子,手握成喇叭怼在嘴边,喊了一句。 “哥哥们,咱这球是装了定位吗,就往看台上飞,不知道的以为那儿是球门呢。” 江槐序的语调依旧是懒懒散散,目光遥遥落在南蔷面前的男生身上,盯了半晌,他低头拽了拽衣领,大概是耐心快被耗尽了。 “序哥,我们错了错了!” 几个男生笑着打了哈哈后,终于收敛了些。 …… “算了南南,你也理解理解他们。” 苏贝贝刷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递到南蔷面前,“你都不知道今天中午发生了多少事。” “嗯?” “除了他们在排名榜吵架嘛。”苏贝贝唾沫横飞,“还有就是,刚刚你在楼下贴了照片,有人把那张榜单传到了附中的匿名大群里,他们都说你太好看了,就是性格太冷淡,都不理人的。” 南蔷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哇,看来校花要易主了啊。」 「但是宋晚柔去年那个惊鸿舞是真惊艳。」 「光看脸的话,南蔷确实有神仙姐姐的味儿。」 「看个照片都能看出神仙不神仙?况且她也不是附中的啊,除了英语也没一科能拿得出手的。」 「哈哈哈差点忘了。」 一边夸她一边歧视她。 南蔷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把手机还回去,问道:“贝贝,这是他们附中内部的群吧,你怎么潜进去的?” “彭愿拉我进去的。唉不重要!总之他们看了以后,就有人说你照片是p的,真人肯定不长这样。” “还有人说你和江槐序特配,还发了个投票,投你和宋晚柔?和他谁更配。” “所以现在他们都对你好奇得不得了。” “真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呗。”南蔷把手机还回去,低着头接着开始背书,“我怎么这么惨,贴个照片还得被judge半天。” “这就是美女的烦恼吗?”苏贝贝叹息。 南蔷侧头,一脸惋惜:“唉,这就是漂亮笨蛋的烦恼吗。” “南南,你可千万别被pua了。你知道吧,你现在就是特洛伊战争里的海伦。”苏贝贝难得用了个文邹邹的比喻,“他们其实并不在意事实是什么,你现在代表的就是育才和附中之间的矛盾符号,只要能引战,怎么都行。” “嗯?这是谁说的?”南蔷抬眼。 “是彭愿说江槐序说的,你怎么一秒就发现了!”苏贝贝八卦兮兮地凑近,“对了南南,嘻嘻,你好奇不好奇那个投票结果?” “不了吧。”南蔷立马摇头拒绝。 不管他们觉得他们是配还是不配,都让人添堵。 …… 短短几分钟没看,南蔷再次抬头时,球场上的气氛又变了。 阳光刺眼,操场上男生追着球,踢法粗野,不知道是谁在争夺控球权的过程中,犯规踩了对方。 等南蔷抬头时,他们已经聚作一团了。 本来中午在排名榜前就闹了些不愉快,以班长王旭为首的几个男生心里不忿,一直憋着口气,逮着个机会就想报复回来。 原本大家是选了球赛这么个还算是文明的一决高下的方式,可不料在附中人明显的目中无人心不在焉,以及育才人的屡屡挑衅中,空气又一次被点燃。 像是灭了野火却未燃尽的荒原,风过,一触即发。 “不是,你们要是不好好踢,干脆就别踢了。”彭愿上前一把就拽住了王旭的衣领,挥拳抬手就想揍他,何骏阳和林落赶紧冲上去,分开了他们。 “这他妈都是第几次了啊!你就逮着江槐序一个人踩是吧,嫉妒人嫉妒得不行,只能靠这些小动作了是吧。” …… 南蔷在远处听不见对话也不知道情况,只看到再次开踢时,两边都像是杀红了眼,各自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带球抢球时都有些乱了阵脚,针锋相对间,场上气氛一度混乱。 “这…啥情况啊,不就是个体育课吗。”南蔷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荣誉之争,赌上了胜负欲的。” 苏贝贝撇嘴,没眼看,“听说过不,男人至死是少年,在极少数人身上是褒义词,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贬义。”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贬义吗? 南蔷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回操场,不自觉地落在某个人的身上。 在一片嘈杂与对峙之中,他收起了以往的吊儿郎当,神色明显专注了不少。 光影明灭间,她看到江槐序夺过球,行走带风姿态潇洒,脚法干净利索,带球转身穿过了一众的热汗淋漓。 紧接着他一个单刀直入,抬脚射门,球划过空中,留下一道弧线,准确地瞄准球门的角落。 呼啸而过的黑白色球面,带着高速流转的风,精准地躲过了守门员的防卫,重重打在网上。 “进了!!!!!”周遭响起一片女生的尖叫。 「1比0」。 进球的那一刻,他的目光越过遥远的空气,落在了看台的方向,猝不及防,和她打了个正着。 冷淡清越,眼底闪着些光亮。 随即男生们簇拥而上,他被人围在中央,卸下力气,唇角勾着笑,恢复了往常慵懒又恣意的模样。 阳光从天而降,沾染着热烈而明亮的热度,落在他的校服上。 刚刚那个进球实在太漂亮了。 连南蔷都不自觉地抬手,下意识地鼓了两下掌,随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自己班输了。 远处操场上,自班男生一个个垂头丧气,彻底失了锐气。 …… “她跟这激动什么呢…”几个陌生女生的声音在南蔷身后响起,明显带着敌意,“也不是她们班进球啊。” “别太搞笑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算了,江槐序认都不认识她吧,人家自嗨咱也管不着。” 第18章 抓早恋 - 晚自习的时候,南蔷收了英语卷子去办公室,正好看到自班英语老师在和江槐序谈话。 张莲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卷子,叹了口气:“你所有科都考这么好,就英语拖后腿,是对我教学方式不满意吗?” 江槐序在一旁松松垮垮地站着,一点没有被人训话的自觉,摇摇头,随便应了一声,“没。” 听见声响,他抬眼朝着门口望过去,正好看到了南蔷抱着卷子进来。目光撞上,他低下头,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郝老师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数学书卷起来,扬手“啪”地揍了下他的后腰,训道:“笑什么笑,正经点。” 江槐序身子向着另一边歪,装模作样地揉揉腰,一脸被打疼了似的夸张样,“老郝,您怎么还体罚呢。” “别给我扣帽子啊,拍你一下算什么体罚。”郝日光把数学书放下,注意到张莲的眼神,他回看回去,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示意她继续。 江槐序都看在眼里,接着笑,意有所指,“老郝,张老师找我训话,您在这儿干嘛,不知道的以为您是专门来看谁的呢。” 郝日光愣了半秒,反应过来又想抽他,“废话,我是你班主任,我不在谁在。” 气氛缓和了些,南蔷趁着这个空隙踱步过去,把卷子放在老师办公桌上,没想打扰,安安静静地转身就想走,而江槐序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嘿,看什么呢。”老郝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南蔷,基本看明白了。 这小鬼,又是什么情况。 张莲瞪了眼郝日光让他安静点,郝老师果然立即封口。张莲清了清嗓子,对着江槐序继续温柔道:“都是聪明孩子,老师就点到为止。如果你觉得我的教学方式有需要改进的,随时提建议就行。” 江槐序回过神来,站直了些,一本正经道:“张老师,同样的教学方式,您能教出148分的第一名。说明您不用改进,该改进的是我。” 张莲坐在椅子上,抬眼笑了:“哦,你说南蔷啊,她的英语作文已经被当作范文打印发下去了,你可以学习学习。” 江槐序低头笑:“嗯,已经学习过了。” 南蔷刚迈出的步伐顿了顿。 张莲伸手拿过南蔷刚放下的英语作业,想起什么,突然抬头:“对了南蔷,我差点忘了。” 被张莲叫住,南蔷又折返回来,办公室空间不大,她只能和江槐序并排站在一起。 男生女生并排站在办公室,低着个头,再加上这谆谆教诲的氛围,总有种被抓早恋的即视感。 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南蔷才发现他几乎比她高一个头,脊背宽阔,线条硬朗,周遭笼罩着层意外的,说不清的安全感。 办公室时不时有人进出,南蔷为了不挡道,又往他身边凑了凑,阴影下,她闻到空调的冷气,混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若隐若现的香味。 清冽干净,像艳阳天里丢进冰水的薄荷泡腾片,咕嘟咕嘟,心底似乎也在冒泡。 不会真的被人误会是被抓早恋吧,南蔷开始神游。 “南蔷,我帮你争取了一个上尖子课的机会,本来是只给年级前五十准备的。” 张莲的话萦绕在耳边,又好像没钻进脑子。 “但是你英语单科成绩很好,我和主任申请了,把你也加进去,从十一过后开始上。” 南蔷才回神,点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说完,她转身立即溜走。 …… 办公室里,直到南蔷离开,江槐序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整个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老郝皱皱眉,整张脸晃到他眼前:“认识?” 江槐序侧过头随意“嗯”了一声,视线越过人,还在看门外。 老郝幽幽开口:“怎么,还没看够?要不给你安排到人家班去。“ 江槐序也不正经,慢悠悠抬眼:“可以吗?” “你还真想去啊!”老郝音调升高了些,气不打一处来,数学书差点又抡上来了。 “这不是您问的吗。”江槐序无奈。 老郝摇摇头。 年轻人,也不知道收敛点。 …… 老郝转移了话题:“哦对,我听说校长找你做校庆的宣传视频了,下周放?” 江槐序漫不经心地应着:“嗯,还在做呢。” “我看了初稿了,你小子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所以这就是你放弃竞赛的原因?不爱数学,爱艺术?” 江槐序:“嗯。” “臭小子,你要是早和我说清楚,我也不会那么着急了。看人着急你有瘾是吧。”老郝顿了顿,才想起关键,“不过你家长同意吗?” 江槐序低头笑了下,面色忽地冷了冷,无所谓道:“和他们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 - 江槐序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南蔷还在门外,他眉梢挑了下,拿捏着劲儿,“等我?” 南蔷点点头,上前两步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我刚才没听清,想问问你那个尖子课是干嘛的啊。” 原来是问这个,还以为是专门等他想和他一起走呢,江槐序垂着眼,表情不冷不淡的,解释道:“就是帮尖子生冲状元的,主要是讲一些压轴难题。到这个级别,做错或者做对一两个选择,排名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哦是吗,那听起来和我没什么关系啊。”南蔷语调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心想状元不状元的和她距离也太遥远了,上这种超出能力范围的课不是更浪费时间吗。 江槐序兴致不高,但还是耐心道:“别这么说,没到最后一刻,人人都是黑马。” “不过你也挺不容易的,都考第一了,还被人训来训去。”南蔷转移了话题,侧头问他:“站在巅峰累不累,是不是压力很大。” “倒也没有。”江槐序摇摇头,“站的位置越高,被人期待的就越多,有人生怕你摔下去,也有人盼着你摔下去,保持平常心就好。” “那如果你想在巅峰站得稳当点,也可以让我教教你英语。别的我没把握,至少这科还是有的。”南蔷的话说得真诚。 江槐序低头看她一眼,心想她怕不是又有什么企图,满脸不信任:“无事献殷勤,不会又要找我帮什么忙吧。” 南蔷表情诚恳:“不是,就是你帮我挺多的,我想回报一下。” 江槐序面色冷淡,也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没事,不用了。” 心想有一百种方式可以回报,非得是学习吗。 南蔷:“就这么不相信我?” 江槐序语气不悦,不耐道:“你就这么想当我老师?” …… 不愿意算了,南蔷也不知道他又在别扭什么,大少爷脾气,一天天跟谁欠了他似的。 走廊里,江槐序手机震了震,昏暗的灯光下,他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回着消息。 南蔷不小心瞥了一眼,看到来件人的备注,她瞳孔地震了两秒,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我没有干涉你私生活的意思啊,就是你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江槐序:“?” 南蔷:“你就直接给人备注“py”啊,万一被人看见多尴尬。” 足足愣了有半分钟。 江槐序幽幽道:“……………………这是彭愿。” 南蔷沉默。 对不起。 ……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那种人吧。”江槐序都被气笑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形象?” 南蔷立即改口:“我开玩笑的。我就是想,要是别人看到了肯定会误会的。” “除了你没人这么误会我。”江槐序无奈,“哦,还有彭愿。” 江槐序开始反思,是不是他人设管理出了些什么问题。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想。 想了半天,他决定停止内耗,“不是我脏,是你们心脏。” 第19章 艺术家 - 人对突发事件的关注是有时效的,但事件所带来的影响却是持久的。 体育课的球赛,摸底考的排名,年级大榜上的照片。 只需几天,大风大浪就已经过去,然而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流还在涌动。 对过去的不甘,对未来的担忧,对自己的失望,对对手的敬畏,一切说不清的情绪,掩埋在每个高三学生刷不完的试题,和高高摞起的课本里。 高三的生活比想象中过得还要快很多。 上课,刷题,考试,是每天一成不变,三点一线的日常。 在日常之外,生活偶尔会给你一些特例,我们称之为“惊喜”。 …… - 周一是附中的开学典礼。 来了一众学校高层和教育局的领导,全校大几千人都搬着椅子在操场上坐着,南蔷他们高三年级坐在最后一排。 是领导看不见的位置,反倒一身轻松。 大家都假模假式地带了本和笔,一副要做笔记的样子,实则全都是作业和练习册,老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高三,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初秋的九月,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学校操场上,微风拂过草叶,带来一丝凉意。 耳边的背景音是校长滔滔不绝的演讲,南蔷低着头,还在整理摸底考的错题。 按照昨天江槐序教给她的方法。 “最忌讳的就是在记错题的时候有强迫症,错题本不是单纯错题的罗列,不是说谁记得最全谁记得最漂亮,谁就赢了。” “首先要分辨出这道题是粗心还是根本不会做,粗心错的只记关键点,例如要注意小数点,注意单位。如果是根本不会做,要记的就是解题的思路,是不是可以一题多解,或者是多题一解。” “整理的不仅仅是这道题目本身,更应该是触类旁通的思维。” 南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的话,顺便回忆着他昨天教她的那几道函数的解法,又奋笔疾书地过了一遍摸底考的错题。 刚整理到一半,南蔷就被苏贝贝摇晃着肩膀,打乱了思绪。 “南南南南,别学了,你快看!” “看什么?” 南蔷抬头,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远处升旗台的位置,某个熟悉的人影。 江槐序是今天的升旗手,就站在旗杆边,身姿高挺,肩膀宽阔,与往常同样的一身白底红边校服穿在他身上,今天却显得格外周正。 远处是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国旗已经升了上去,在风中飘扬。 国旗下,微风拂过他的头发,掀起几根发丝,他唇角勾着笑,侧脸线条利落。清晨的阳光洒下,泛着些金色,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清越明亮。 从她的角度看,明灿灿的画面,谈不上是浓墨重彩,但也称得上是酣畅恣意,像是印象派大师笔触下的油画作。 “诶呀,不是看他!” 苏贝贝没忍住笑,手在南蔷眼前晃了晃,手指指向了主席台上的大屏幕,压低了声音,“看大屏幕。” 南蔷这才回神,顺着看过去,屏幕上正在放一段附中的3d建模视频。 算是贴合这次开学典礼的主题,结合时代,主打一个高科技感。 学校场景栩栩如生跃然眼前。 整个校园景象被3d建模制作而成,迈入学校大门,两侧高大的石柱上镶嵌着校徽。教学楼外观由玻璃和金属构成,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楼内的灯火辉煌。纹理细节、光影效果和逼真的物理特性了然可见。 镜头在校园中巡游,曦光穿透云层的缝隙自上而下,被建筑的镜面反射,散着流光溢彩的光辉,晨风里,少年人校服衣角纷飞,笑得恣意。 原本台下昏昏欲睡的学生,一下子醒了一大半,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起来。 “我靠,跟游戏似的,这也太牛逼了。” “这真是学生做的吗?” “我听说画手大大叫‘夜莺’,原画都是他自己画的。” 校长在台上清清嗓子,念着解说:“这是我校学生为即将到来的校庆做的献礼。” “通过计算机图形学的应用,我校学生做到了精确地控制视角、光照和动画效果,创造出一个虚拟世界,为我们带来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使现实与虚拟相互交融。” “让我们能够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欣赏学校的美,更是彰显了我校尊重个性,海纳百川的校风。” 苏贝贝贴到南蔷耳边,“南南,我刚刚搜到那个‘夜莺’的微博了,他在微博po出来原画了,油画风诶,真好看。” 南蔷看了一眼,不小心笑出了声,这画风实在是太眼熟了。 怪不得她昨天去某人家“当家教”的时候,他一直在电脑前忙前忙后,没工夫搭理她的样子。 昨天,她学到一半偷偷跑到他身边看了一眼,看到他正在用手绘板画画。 “这是在不务正业呢,还是这才是你的本职业务呢,我们的江大画家,还是江大艺术家?”南蔷笑道。 江槐序专注地盯着屏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画板上滑动着,眼角锐利闪着笑意:“现在是江大原画师。” 南蔷好奇:“什么是原画?游戏相关的?” 江槐序解释道:“我现在做的是3d建模的原画,你可以理解成建模前的平面概念图或草图。” 南蔷搬个椅子坐在他对面,单手托着下巴凑近了些:“给我科普科普呗。”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江槐序自然乐意:“建模呢,就是通过平面的表现手法,呈现出逼真的视觉效果,要准确地表现光影、纹理和细节。” “再运用线条和阴影的变化、色彩的对比和渐变等手法,营造出视觉上的层次感和立体感…” …… 思绪回落。 望着大屏幕上的3d校园,南蔷的嘴角不自觉浮上一层笑意,原本以为他只是做着玩的,没想到这么像模像样。 是她对他了解得还太少了。 想到这,南蔷忽然理解了,昨天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人这一生总要有点热爱,才不会被这俗气的世界所吞没。” - 开学典礼已经结束。 人群四散开来,搬着椅子回班的路上,人流比往常更加密集,南蔷走路走得心不在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班级的队伍。 被人群一挤,更是搞不清楚方向。 楼梯间的气氛一片混乱。 南蔷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往上走,还是难免和周围的同学挤在一起。楼梯宽度有限,她的肩膀和人撞在一起,椅子腿交错纠缠,拥挤而局促。 上台阶时,南蔷一个不小心被人绊了一下,身后的人流还在往前挤,她的脚尖重重地踢了一下楼梯,椅子也“砰”地从手里滑落,正好砸在膝盖。 她痛得“啊”地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几乎下一秒就要跪在台阶上。 紧接着,在南蔷即将亲吻地面之时,一股力量从侧边传来,抓紧她的胳膊,向后一拽,稳住了她。 与此同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熟练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椅子。 “小心点。”还是那个冷淡散漫的嗓音,含着些笑意,“门牙磕掉了没?” 感谢的话被噎回嗓子里,南蔷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扭过头瞥了眼江槐序:“谢谢您啊,保住了我的美貌。” 江槐序大气地摆摆手,笑得更欢:“别客气,应该的。” “怎么这么巧?又能碰见你。”南蔷手里没了椅子,顿时一身轻松。 “不巧吧,我大老远就看见你了。”江槐序让南蔷走在里侧,自己挡住了另一端汹涌拥挤的人流。 “嗯?是吗。”南蔷问。 “我看你心不在焉的,专门挤过来解救你的。”江槐序笑了下,低头打趣,“可别太感动啊。” “谢谢您,来得很及时。”南蔷笑着回复,“再晚来一秒,别说门牙了连我人都没了。” “刚刚你们班男生要帮你拎椅子,你怎么不给他?”江槐序问得漫不经心。 “你说林落?” “嗯。” “我和他不熟,不太好意思。” 人群嘈杂,南蔷注意到江槐序的肩膀总是被撞,拽着他的袖子让他离自己更近了些。 肩几乎和南蔷贴在一起,江槐序低头轻咳了一声,心想着走路就走路,突然把人家拽过来,靠这么近是几个意思。 他避开眼神,一心专注上楼,顺便问道:“所以和我比较熟,使唤得更顺手些?” “那是当然。”南蔷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是吧,我们的‘夜莺’大大。” …… 第20章 规划课 - 被南蔷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江槐序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耳尖红了些,喉结滚动,“你怎么猜出来的?” 南蔷笑:“我已经对你的画风很熟悉了。” 江槐序轻咳一声:“可别爆我的马啊。” 南蔷眨眨眼:“你放心,我嘴严得很,保证保守秘密。” 话是这么说,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刚过了没几天,南蔷就改变主意了。 - 周五下午第一节 是职业规划课。 整个班级移动到了阶梯教室。 阶梯教室墙壁被整面的落地大玻璃窗取代,屋内开着冷气,透明的纱帘被风吹起,浅浅过滤外界的纷扰。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面落下星星点点的光影,整间教室宛如一个巨大的玻璃房子。 在这明亮的空间里,座位一层一层向上延伸,形成一个渐次升高的人群。一进教室,南蔷一眼看到了江槐序,他就坐在最高处的最后一排,被人群簇拥在中间,周遭气氛活跃。 课间嘈杂,江槐序斜斜靠在椅背,单手举着手机正在看球。 刚好球进了,周遭几个男生吵吵嚷嚷地摇着他的肩膀欢呼,他被晃得头晕,抬眼正好看到南蔷进班,眼底笑意更甚。 不到片刻,他轻咳一声,目光又懒懒落回屏幕。 是谁又在欲盖弥彰。 苏贝贝惊讶:“不是吧,又是两个班一起上啊。” 南蔷没说什么,拉着苏贝贝进班选了个靠边的座位坐下,眼神落在桌上的讲义,心想,最近遇见某人的几率着实有点太高。 …… ——“职业规划课”。 光听名字就知道是纯纯的附中特色。 也就只有在以“校风自由,因材施教”闻名的附中,才会在高三还专门腾出时间,让学生们去寻找自我了吧。 课前,老师是这样引入的。 “有多少人在上大学选专业之前,根本就不了解自己报考的专业,不知道自己的喜好和特长呢,甚至在进入大学后后悔呢?大家可以猜一猜。” 台下的同学绝大多数兴致缺缺,都闷着头,偷摸补着别的科的作业。 老师叹了口气,抽中了幸运观众苏贝贝。 苏贝贝乖乖站起身想了想,随便猜了一个数:“小一半?” 老师点头,拿起了手中的资料。 “据调查显示,大约有70%的学生不了解自己所报考的专业,还有60%的学生只选学校不考虑专业。” “最令人担忧的是,调查结果显示只有16%的人认为自己所学专业与当初的预期相符。其他人表示,如果给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一定会做出和当年不同的选择。” 老师继续问苏贝贝,面色和蔼:“同学,那你想好大学要报哪个专业了吗?” 苏贝贝已经坐回了座位,歪歪头不假思索:“够得着哪个就上哪个吧,就我这分儿也没什么选择权。” 台下传来一片憋笑。 刚讲完就来了一个典型。 这话连老师都不好接,她尴尬一笑,顿了顿继续道:“确实有很多同学都是这么想的。那在择校范围内,你有什么专业方向的偏好吗?” 苏贝贝想了一会儿,认认真真作答:“我爸妈说了,只要不学艺术怎么都行,饿死在大街上可没人养我。” 南蔷没忍住笑,心想着“某人是不是中枪了”,下意识地回头,向着后排窗边江槐序的方向看过去。 他本来正在做题,一双长腿大剌剌地伸展着,注意到南蔷的目光,他抬起头回看回去,笔杆在手中转动了两圈,轻敲在卷面,微挑了下眉梢。 他嘴角勾起,目光毫不吝啬,一脸“看我干嘛,这么怕我饿死在大街?”的欠揍样子。 看他这样,南蔷抿着嘴,没忍住弯了眼睛,不和他闹,收回了目光。 “哟哟”,彭愿从旁边蹭过来,怼了两下江槐序的肩膀,猥琐笑道,“你刚刚和我们南蔷妹妹眉目传情什么呢。” “闭嘴。”江槐序抬手笔杆敲了下彭愿的脑壳,把卷子推到他面前,懒懒道:“写你的作业。” …… “刚刚南蔷在看谁?是江槐序吗。”宋晚柔旁边的女生凑到她身边,小声问。 宋晚柔没说话,目光落在南蔷的背影。 她看到阳光从玻璃房外洒进来,落在她的肩头,而她正侧着头对着苏贝贝笑,侧脸轮廓精致柔和,一双眉眼清冷透彻,像装着一汪泠泠微澜的池水,不争不抢,却满是灵气。 她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 临近下课。 老师开始总结陈词:“我们职业规划课的主旨,就是帮助同学们建立对未来发展的目标和规划,做出明智的人生选择,至少在未来想起自己的青春时代,不会为当年不成熟的选择而后悔。” 台下熙熙攘攘,学生们已经在收拾笔袋和卷子,做下课的准备。 老师清清嗓子,沉声道:“我不能保证这节课对每个同学都能产生多深远的价值。但至少希望同学们能在学习之余,借这个机会多去考虑一下自己努力的意义,以及你所期待的人生。” “自由组队,大家合理安排经费,两周后的社团招新日,可以在校内宣传。” 说是自由组队,但大家基本都是以班级为单位。 规则很简单,在有限的经费内,获得收益最高的队伍获胜。 这次活动是半公益性质的,最后全年级赢的那个队可以获得综测加分。 光看上课氛围就知道,没人在意,因为这对于普通高考生几乎毫无用处。然而对南蔷这种想争出国保送名额的人来说,却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之前负责留学的老师和她讲解过,类似的活动一学期只有三次,职业规划课,校园电影节,和年末的歌舞青春大赛。 另外两项对南蔷来说太难操作了,也就只剩这次机会。 她忽然有了个想法。 - 当晚,她写完作业给江槐序发了条信息。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在不?」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嗯。」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说。」 南蔷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低头快速打下一行字。 「“夜莺”大大的传世之作们,能不能授权给我。」 …… 过了片刻,手机“嗡嗡”震动,江槐序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南蔷一秒就摁掉了。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 「不方便吗?」 「我现在在画室,不太好打字。」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你等我一下。」 房间隔音不好,南蔷推开窗户,跑到了阳台上。 初秋的夜晚月明星稀,晚风徐徐,带着余夏未消的朦胧湿意,清凉舒畅,缠着野花香。 夜阑人静,江槐序带磁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更显清晰:“为什么想要画的授权,什么意思?” 南蔷也没绕圈子,直白道:“今天不是上职业规划课吗,后来我们组讨论来着,想做一个校内纪念商店,卖一些学校的周边什么的,比如校服熊啊,或者学校的明信片,t恤什么的。” 江槐序笑了:“所以设计这块要我来出?” 南蔷:“也不用做新的啦,你就把之前3d建模的时候画好的一些原画借给我就行。” 江槐序点点头,语调不紧不慢,拿着劲儿:“白嫖?” 南蔷立马否认:“怎么可能。” 江槐序的尾音缠着笑:“我可是很贵的。” 南蔷想了想:“到时候赚的钱,除了捐给公益的部分,剩下的咱们三七分呗。” 江槐序:“我七你三?” 南蔷:“……那当然是我七你三,不行就我六你四也行。再不济咱们五五分也行,给我留个辛苦费呗。” 江槐序还在笑,不太理解,慢悠悠道:“你对这课这么上心吗?” “嗯。”南蔷的声音低了些,“你知道这节课是算综测分的吧。” 犹豫了一会儿,她忽地郑重了些,认真道:“我想参加附中的海外留学合作项目。” 其实没和别人说过。 自己心里憋着一股劲,怕说出来,这口气就泄了。但更怕的是失败了,要承担的就是多一份的失望。 那端忽然沉默,江槐序明显愣了下,过了半晌才开口:“哦,你说那个国际人才计划?和英国的大学合作的?” “嗯。” 注意到他的异样,南蔷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意外。”江槐序的语调沉了些,没再玩笑,“我听说那个选拔很严格的,除了综测,还有校内成绩要求吧。” “对,要进到年级前一百才行。现在的成绩还不够,但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对吧。” 南蔷的声音轻松了些:“是哪位名人说的来着,「大雾弥漫,命运要你登船,我们终将上岸。」” 江槐序也笑:“是谁说的来着?不记得了。” 南蔷:“应该是某位未来的大艺术家,一位只喜欢画满月的人间莫奈。” “借您吉言了。” 江槐序:“我能问问吗,你为什么想出国?” 这问题把南蔷问住了。 她没搭话,手肘撑在栏杆,目光遥遥望着天边挂着的月亮,悠悠道:“你看,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是不是你最喜欢的。” 江槐序伸展着长腿,大剌剌地坐在画架前,闻言,即将落笔的油彩在纸上顿了下,望向窗外。 满月皎洁,光环坠入黑夜落在少年人的瞳孔,这一秒,他只是在想,我们望的是不是同一个月亮。 第21章 你火了 - “姐,你在阳台鬼鬼祟祟干嘛呢。” 弟弟突然从身后窜出,吓得南蔷一机灵,下意识锁上了手机,背在身后。 “什么鬼鬼祟祟。”她避开眼神。 “你就是鬼鬼祟祟的啊,偷偷摸摸打电话,刚刚还抱着手机笑。” 弟弟笑得狡黠,眯着眼凑近道:“你不会是中彩票了吧?” “真中彩票了我还用在这儿吹风啊,赶紧回屋去吧,臭小鬼。”南蔷胡乱朝他摆了摆手,绕过他转身推开阳台门,朝着卧室走去。 “也是,你手机都碎成那样了都不换,真中彩票了第一件事不得换个手机。”弟弟一路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 南蔷听得烦,转身站定,朝他晃晃自己碎得不成样子的手机,“你这么关心我,要不你把你的手机跟我换换,让你姐也活得轻松点。” “哈哈哈那可不行,我还得打游戏呢。”他赶紧握紧自己的手机,背到身后,骨碌转着眼睛接着猜,“不对啊,那还能是什么,除了过年发红包的时候,我就没见你笑得这么羞涩又灿烂过。” “这什么形容,羞涩又灿烂的笑法是什么笑法。”南蔷无奈,侧过脸。 不顾南蔷的躲闪,弟弟凑到她脸前瞪着眼睛,近距离观察着。 随即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南蔷,语调升高明显激动了些,“就是你现在这样啊,脸颊泛红,眼神躲闪,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发现抢了你的样子。” 她现在是这样的?? 南蔷背过身,拍拍脸颊。 弟弟还在一旁绕着圈滔滔不绝: “姐,你知道不,你生气啊,难过啊,不安啊,烦躁啊,那些情绪都能藏起来,但是你的开心从来藏不住。” “哦对,你斗地主的时候摸到鬼牌也是这表情。” 最终弟弟自我肯定般地点了点头,语调坚定,总结陈词:“姐,你绝对是中大奖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 算不算中大奖,说不清楚。 但她至少朝着目标又迈进了一小步,拿到画的授权,这次综测的加分算是稳了一半了吧。 两周后的周五。 南蔷站在展台之前。 秋风送爽,金桂飘香。 临近九月末,夏季的热度几近褪去。天高气清,一碧万顷,如洗的天穹只顾蓝得纯粹,哪管人间二三事,又是一年好时节。 今天是职业规划课的宣传日,也正好赶上学校的社团招新日,整个周五下午,全校全面放假。 这也是仅有附中才能见到的盛况。 这两周,南蔷除了在写作业、刷卷子、吃饭睡觉,剩下所有的时间全都在和组员开会。 没日没夜,商讨售卖商品的细节和具体的宣传流程。 南蔷也是昨天才拿到明信片和t恤的样品,这段时间她和店家沟通了无数次,才敲定了最终版本。 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辜负某人的信任。 展台旁,苏贝贝撑好了巨型海报,一副油画的知夏里街道,用笔磅礴,浓墨重彩,路的尽头是附中恢弘的大门。 ——是“夜莺”大大的代表作。 顶上提笔四个大字,「知夏记忆」。 “南南,你真的挺有天赋的,以后干脆去搞营销吧,这商业头脑无人能及。”苏贝贝边布置,还不忘转头星星眼夸着南蔷,“学生的钱确实好赚啊,光是上周做了个预售链接,都能卖出去那么多。” “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卖的就是一个情怀。”南蔷刚铺好展台的桌布,又折了几张二维码的卡片,在桌上挪来挪去,找不对位置,“今天才是大头呢,结果怎么样还不一定。” 表面看南蔷神色自若,语调也算平静,可心里却像缠绕了无数根细小的藤蔓,随时可能勒紧,难耐着期待而紧张。 可别出什么差错。 她边忙着手里的活,边听苏贝贝那边念念有词: “不过南南你居然连夜莺都能联系上。” “你知道吗,他不只画了咱们学校。他最有名的是画的一系列风景油画,黄昏啊,星空啊,知夏里的小巷什么的。人可是个超级大v,约稿都是四五位数起的,不过他也不怎么接稿就是了。” 苏贝贝忽地抬头看向南蔷,好奇问:“南南,他和你说他是谁了吗?” 南蔷心不在焉,愣了下才回神,笑着打着哈哈:“哈哈他们画手大大都很神秘的,不扒马甲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周遭不算清净,各个展台都在抓紧时间做收尾布置,南蔷仰起头,看着还算空旷的校园,没话找话地转移了话题。 “怎么人这么少啊。” 苏贝贝摆摆手,“现在才刚中午,大波僵尸都还没来呢。” …… “我就不信咱这次还赢不过附中那帮人。”班长王旭咬着牙,像是有仇似的,在一旁大力撕扯开了快递箱,抱出一打t恤,“啪”地摆在展台中央。 塑料包装袋褶皱变形,相互摩擦,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上次的排名榜风波和球赛失利的余韵尚存,班里还有人心有不甘,就想找个机会好好扳回一城。 好巧不巧,两个班的展台就在对面,隔着片空地在两端遥遥相望。 距离不算太近,但也称得上低头不见抬头见。 附中尖子班做的是芭蕾舞会的表演预售活动,主要收益就是靠票价。 他们班那边负责的人不多,只有五六个,江槐序和彭愿都不在。 整体规模不大,人气却很旺盛。活动还没开始,展台前已经聚集了一众学生。 南蔷抬眼望去,看到对面搭了一个简易舞台,宋晚柔此时站在台上,身穿一袭白色的芭蕾舞裙,发丝盘在脑后。 远远看去,她的芭蕾裙身就像花瓣绽开,裙边点缀的闪片和珠饰,随着动作轻盈晃动。 美得不日常,像是坠入仙境遇见了精灵。 “真好看,要我也想买她的票。”南蔷感叹。 “南南,你穿裙子也那么好看。不对,你不穿裙子也这么好看。” 苏贝贝笑嘻嘻,抬手遮着脸凑近南蔷,和她咬耳朵,“他们这个,说白了就是一场宋晚柔的solo。” 南蔷侧头看她,“所以他们班是把整个活动全都推给她一个人?” “那倒也没那么夸张。”苏贝贝摇头,“我听说他们班另一个主要项目做的是股票,不用展示。他们这个舞台的项目就是来充门面的。” “哦哦,懂了。”南蔷没太在意。 活动即将开始。 要卖的商品t恤已经摆好,王旭和另外几个男生风风火火地凑到南蔷身边,问她:“快到点了,咱们是不是也该换t恤了?宣传一下。” 南蔷点点头:“我已经换好了,你们也去换吧。” 她边说边脱掉了校服外套,露出了内里的t恤,正面一行小字是附中的英文,背面的大片印花是江槐序画的油画,极具艺术气。 号刻意选大了一码,穿在她身上宽宽松松,颇有慵懒感。 “嘿嘿,南南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苏贝贝在一旁星星眼,双手握住无脑夸夸。 “不是吧?”班长王旭却挑起眉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语气轻蔑:“你就穿这个啊?” “这有什么问题吗?”南蔷不解。 王旭指着对面:“你看看人家那边穿的,你穿校服裤子不直接输了吗?” 南蔷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被堵住,听着王旭振振有词:“没事,我已经叫他们去拿去年啦啦队穿的短裙了,你们一会儿下面穿那个就行。” 说罢,他还不满足地眨眼笑了下,猥琐地补充了一句:“露个腿,吸睛。” 南蔷一脸问号,先不说那个裙子有多短,穿在t恤下面能不能看见,就说有没有必要吧。 “不是,人家穿芭蕾舞裙,是因为人家卖的就是芭蕾舞的票。”南蔷都无语了,就差冲他翻个白眼,“我穿短裙干嘛?卖裙子,还是卖腿?多少钱一斤?” 她明明笑着,话里却带刺。 这一秒南蔷在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受了某人的熏陶,连阴阳怪气都学会笑呵呵了,讽刺意味更足。 …… 气氛陷入僵硬。 王旭顿了顿,还要反驳,林落冲出来把他拉到了一旁,打着圆场:“没事旭哥,咱们班这么多人都穿这个t恤,齐刷刷的。人多有排面,也够吸睛。” 随即林落转身对着南蔷,递给她一个袋子:“给你带了杯奶茶,解暑。” “我也想喝。”苏贝贝在旁边举着手凑热闹。 林落从旁边备用物资里掏出一盒橙汁,塞给她:“你喝这个。” 苏贝贝笑:“嘿嘿,还是体委好。” 班长王旭已经离开,南蔷没再深究裙子的事,边喝奶茶边问林落:“对了,你联系你初中同学了吗?不是听说他是校报的吗,能帮咱们做宣传。” 林落点头:“嗯,我已经把他联系方式推给班长了,稿子都准备好了,应该没问题。” 给的是王旭吗。 南蔷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点点头:“嗯,那就好。” 时间不够,南蔷开始交代业务: “主要就是讲解下商品,再维持维持秩序。” “咱们现货不多,现货卖完了就只能预定,让大家扫这个二维码登记付款就行。” “你可以对照这个宣传单给大家讲。” 和林落说话的功夫,展台前突然拥挤起来。 南蔷感受到一些善意的,恶意的,好奇的,审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袭来,总是不怀好意。 与此同时,人群中传来些窃窃私语。 “哇,好像是挺漂亮的。” “风格不一样,一个是清冷随性的仙女,一个是复古优雅的公主。都美,非要说的话就是后者更刻意点。” 第22章 求抱抱 - 手机屏幕上是附中的校报公众号。 点击榜首赫然写着两个大名:南蔷、宋晚柔。 标题:「校花之争。」 南蔷:别争了,我不想争。 她定睛一看,什么东西,怎么还有个副标题。 ——「正面交锋!花季少女为争男神,竟做了这些!」 文章里还贴心地配上了南蔷和宋晚柔的照片,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两个风格,搭配一些土到掉渣的文案。 「芭蕾公主vs油画仙女,你pick谁?」 评论里,之前那个谁和江槐序更配的投票也被顶上来了。 南蔷点开链接一看,顶头一张照片。 大概是拍摄角度原因。 三个人站在年级排名榜之前,正好形成一个三角。 周遭背景虚化。 头顶降下三条黑线。 南蔷:靠,有啥关系啊。 这下她不想看也看到投票结果了,八对二。 宋晚柔八,她二。 看来有些事情只会迟到,不会缺席。果然很添堵,比预想更添堵,莫名其妙的添堵。 她没忍住,手指向下划了两下,看了眼最新评论。 「青梅永远大过天降!」 「啥青梅啊?」 「从小到大都在一个班,这还不算青梅?」 「而且今天是宋晚柔生日诶,我刚刚在校门口看到江槐序提蛋糕了。」 「哈哈哈这种暗戳戳的暧昧不是更好嗑。」 他去给人提蛋糕了? 所以刚刚才一中午都没见到他? 南蔷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如果眼神可以射箭的话,她大概已经把那行字盯穿了。 “姐,你认识江槐序?”弟弟问。 南蔷把手机还给他,面无表情:“不认识。” 苏贝贝在一旁边忙边竖着耳朵听,听得一愣一愣的,咋就不认识了? 这是生气了? 不过她没时间多想,连招呼新来的学生客人都招呼不过来,手忙脚乱,无暇八卦。 “也是,江槐序什么人啊。你刚来没几天怎么可能认识他。”弟弟不屑。 南蔷:“呵。” 弟弟鄙夷,一副“你真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唉你不知道了吧,人家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连我们班都有人暗恋他。” 南蔷瞥他一眼,语调冷淡:“勾引未成年不算犯法?” “这哪叫勾引,这叫被优秀吸引。” 弟弟滔滔不绝:“主要是他曝光率太高了,每个月念竞赛得奖校长都念他的名,升旗手,国旗下讲话也老是他,还有我们现在发的优秀作文都还是他当年写的。” 他说着说着,眼前就组团来了一堆初中部的。 一群人在展台前熙熙攘攘,有个胆大的妹妹被人推出来,她先是看了看南蔷没好意思问,又转向班长王旭:“学长,请问你和江槐序学长熟吗?” “他啊,我当然熟了。”王旭脸上堆着笑,拿出宣传单,“你们先扫这个二维码预定,下单完有时间我就给你们讲他。” 妹妹们明显激动了,掏出手机边扫边问,眼睛亮亮的:“我们都是看了校报的公众号来的,上面讲的那些八卦都是真的吗?” 王旭笑而不语。 南蔷勾着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下来。 弟弟在一旁晃晃她的肩膀,找着存在感:“姐,你听没听啊。这么多人喜欢他,他是不是得跟选妃似的啊。” 南蔷没理他,走到一旁拍了拍林落的肩膀,声音沉了些,明显不悦:“林落,你能把校报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吗?” 弟弟锲而不舍,不怕死地凑上前。 “姐,这是你男朋友?” 南蔷瞪他一眼:求你闭会儿嘴吧。 - “林落,你和贝贝帮忙看一下展台。” 南蔷打断了那侧有关江槐序的热烈对话,沉声道:“班长,你跟我过来一下。” 两个人避开了人群,来到了操场边的阴凉处。 南蔷站定,开门见山地问:“那篇给校报的文章是你写的吗?” “照片是我给的,思路也是我想的。”王旭还没意识到气氛不对,挑着眉稍,一脸邀功,“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宣传效果,你看看来了多少人呢。” “撤了吧。”南蔷说得利落。 王旭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撤啊?” “哦哦,你是不是觉得那标题夸宋晚柔你不爽呀。但是校花也不是我说的,是之前他们看你那张排名榜上的照片评的,我就是借用一下。” “况且,我觉得你比宋晚柔漂亮,真心的。她也就是氛围美女,脸和身材比你差远了,反正我不喜欢。” 越听越离谱,南蔷都笑了,打量他一眼:“大哥,你的喜欢值几个钱啊?” 王旭还以为在夸他,笑嘻嘻的:“哈哈我真这么想的,你看她今天穿个芭蕾裙,说实话,小腿肌肉有点发达,不好看。你要是听我建议,穿啦啦队那个短裙,绝对比她好看。” 实在听不下去了,南蔷没留情面,话说得一点不客气,盯着他眼睛:“王旭,是想让我再说清楚点吗。看着你现在在这大言不惭品头论足的样子,我胃酸都泛上来了,没吐都是给你面子。” 王旭的面子也挂不住了,瞬间拉下脸:“不是,南蔷,你跟这儿犯什么公主病呢,还想让人怎么哄。” “不是你说要宣传的吗,现在起到效果了啊,还要怎么样。” 他冷笑一声,“也没侵犯你什么利益吧,你现在简直名利双收。” 已经是多说一句都浪费口舌的程度,南蔷最后开口,语气冷淡:“说真的,我可以直接去撤掉稿子,没必要在这和你浪费时间。本来人和人是可以保持体面的,但我看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还没学会。” “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如果只是我也就算了,但是你没有任何立场去靠一些揣测和臆想,消费别人的声誉。” “格局决定结局。再想赢,吃相也别太难看了。” - 太阳躲到了云层背后,天忽地阴了下来。 刚吵完架,南蔷坐在操场旁阴凉处的长椅上,情绪还没缓过来,整个人有点发懵。 手机震动,她收到了苏贝贝的信息。 「南南,你和班长吵架了啊?」 南蔷:「嗯。」 那边似是犹豫不决,过了良久才回复。 「南南,其实我觉得你有点过激了…他也是想帮咱们。」 「你不穿短裙我能理解,但是你以前不是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八卦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因为这次是他的画,他的心血,关注点本就不应该是这些空穴来风的八卦。 南蔷叹了口气,慢慢打下一行字,按了发送键。 「因为被无聊的事喧宾夺主,就没有意义了。」 “对方正在输入…” 删删减减后,苏贝贝回复了一条:「南南,我不太懂什么是意义。但你是不是忘了,你最开始办这个事就只是为了想争第一,拿综测学分的。」 …… 南蔷没再回复,她靠在长椅的椅背调整了一下心情,打开手机重新编辑好了稿件和照片,发给了校报负责人。 那边动作也很快,迅速便撤了旧稿,发了南蔷写的新稿。 一切准备妥当后,南蔷忽然觉得格外疲惫,累得向后瘫倒,无意识地点开微博,看到夜莺转发了新的校报稿件。 配文,「感谢各位兄弟姐妹赏脸支持(抱拳)。」 言简意赅,懒懒散散。 是他的风格。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南蔷不想回展台,就坐在操场附近。 她听到远处有点嘈杂,循声望去,隐约看到有个人形熊玩偶靠在足球门附近,先是低头玩了会儿手机,又被人拉着拍了会儿照片。 那只小熊双手插在布兜里,懒懒地倚靠在球杆上,明明是一只玩偶,却硬生生凹出了一身慵懒不羁,又冷淡的气质。 松松垮垮,姿态恹恹的模样,连脸上印着的微笑都像是被迫营业。 人聚得越来越多,簇拥在他周围,他举起了手里的牌子,人群又忽然散开了。 南蔷觉得好奇,起身凑了过去。 正好这会儿没人。 熊也看到她了,犹豫了一会儿,慢悠悠举起了手里的牌子。 南蔷定睛一看,没忍住笑了。 牌子上写了三个大字「求抱抱」,后面画了个小小的粉色爱心。 所以刚刚那些人是因为不想和他抱抱才躲开的啊。 南蔷好心地靠近,越来越近,直到脚尖对着脚尖,只留下一寸的距离。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清浅落下,落在她的眼睛,明亮得像是碎掉的玻璃,又像是盛着一汪明净泱泱的池水,摇晃着少年心意。 她仰头朝他笑了笑,一把搂住,脸颊靠在他胸膛。 好像烦躁都消散了。 突然想起了某人,他在哪呢,一下午都没见到了。 熊愣了愣,回搂住她。 - 时间不早了,霞光在天边漫溢出流光溢彩,层层叠叠,像极了微醺的秋天。 心情好了不少,明明上一秒还在为阴云惆怅,下一秒却像是被丢进了落日味的橘子海,天似乎都晴了。 待南蔷回到展台时,眼前还是一片盛况,商品基本已经卖空了,庆幸的是,周遭学生讨论的都是展品本身,不再是八卦。 她掏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消息。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不过来看看吗,这边可热闹了。」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被人临时安排了个活儿,有点忙。」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那可惜了,我们已经超过你们班了。」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那我这算不算是出卖组织,你可得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第23章 划界限 - 临近十一假期。 社团文化日结束。 之后就是长达七天的假期,学生们的心思已经全都飞了。 傍晚,南蔷和江槐序约在操场边。 路灯亮起。 不同于以往的沉闷冷清,假日前的操场人声鼎沸。像是往潮湿的夜空撒了一把彩虹色的跳跳糖,混着晚风融化,连空气都是雀跃的。 江槐序来时南蔷正坐在草坪边上做卷子,是个相对是清净的位置。他整理下校服坐在她身边,笑道:“不浪费每一分钟时间学习,值得赞赏。” 闻声,南蔷收起卷子,心情不错:“那可不,我们笨鸟可不得先飞吗。” “你可不笨,智商情商双高,商业头脑也不错。”江槐序懒洋洋地向后靠,手心撑在草坪,侧头望她,笑得散漫,“托你的福,我又涨了两千粉。” “那可不,我可是把你的微博账号印得比我们班名都大。” “你猜我们今天赚了多少钱。”南蔷神秘兮兮,眼底闪着笑意,“说出来怕吓死你,夜莺大大。” 江槐序挑眉:“说出来让我听听我的小号值多少钱。” 南蔷伸出三根手指。 江槐序:“三百?”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南蔷笑。 江槐序再猜:“三千?” “看来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是对我没信心。” 南蔷清清嗓子:“三万。” “哇,棒棒。”江槐序象征性地鼓鼓掌,懒洋洋的模样。 反应过于淡漠,大概是真不在乎,南蔷蹙眉:“能不能给点回应,你不会真觉得只能卖三百吧?” “那倒没有,我不是得给你烘托个气氛吗。” 江槐序直了直身子,让给回应,他就听话地拍拍手继续鼓掌,侧头笑,“欲扬先抑懂不懂。上来就猜三万,岂不是抢走了你邀功的机会。” 南蔷拿他没办法:“谢谢您啊,这么善解人意。” “所以才说你商业头脑不错,哪天需要营销了还找你。”江槐序随意扯了扯领子,半开玩笑,笑得更欢,“有你,没准我直接爆红了。” 早就知道他不走心。 要是真想追名逐利,直接实名,把他那张脸和金光闪闪的学神名号印上,不比什么都管用。 搞不好能卖现在的十倍,宣传费都省了。脑子好有才华长得帅,只可惜不食人间烟火。 南蔷侧头看他,他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一双眼睛清明透彻,得像是打翻了银河,星子落进瞳孔。 人来人往间,一时没了遮挡,路灯的光从他身后打过来,他被晃得垂下眼,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更显精致。 突然想起之前苏贝贝说的,他那张脸,不进娱乐圈都可惜了。 气氛突然安静,江槐序微微转头瞥她一眼,见她眼睛骨碌碌地转,一猜就知道又是没安好心。 他无奈问:“又在琢磨什么呢?” 打着小算盘,南蔷脑内疯狂计算,一双眼直勾勾地盯他,一本正经地提议:“要不这样吧,我帮你包装包装,就算不进娱乐圈,当个博主也不错啊。你这么多标签,咱就打一套组合营销,能赚多少钱呢。” 又是哪门子没来由的话,江槐序都笑了:“这么突然,又是怕我饿死在大街?” 南蔷认认真真:“自己一个人饿死就饿死了,这不是帮你攒点未来娶老婆的钱。” 黑夜里,目光相对,江槐序一双澄黑的眼睛锋利而直白,难得好奇地问:“娶老婆这么贵?” 以为他是在刻意地转移话题,南蔷识趣地摆摆手,“算了,知道你也志不在此,还是安安静静地当人间莫奈更适合你。” …… 傍晚月明星稀,远处有低年级的学生在操场踢球,江槐序顺着躺倒在了草坪上。 南蔷点开手机,本想看一眼作业,点开朋友圈,正好看到彭愿发了一张班级照片。 照片里宋晚柔正在吹蜡烛,鼻尖上点着块奶油,表情生动,她身后有一些男生女生在吃蛋糕。 南蔷一眼看到了江槐序,顺便想起了今天校报公众号下的评论。 「今天是宋晚柔生日诶,我看到江槐序去提蛋糕了。」 她盯着这张照片,脱口而出便问道:“你今天下午跑哪去了。” 江槐序轻咳了一声,想起隔着小熊玩偶搂她进怀里的触感,喉结滚动,移开了眼神:“有点事。” “什么事啊?”南蔷的表情不冷不淡。 “没什么。” “不能说?” “嗯。” “是去给人拿蛋糕了?”南蔷问。 “什么蛋糕?”江槐序懵,想了会儿才答道,“哦,中途好像是去了一趟。班里人要么忙着炒股要么忙着看展台,就派我去了。” 南蔷盯着手机屏幕,随意滑动着,“哦,你不用炒股或者看展台啊,这么闲。” 气压偏低,江槐序声音都没来由小了些:“我其实也不闲,彭愿今天找我帮忙,别看他那样,他还是学生会的,被安排了活,他自己拉肚子参加不了,就叫我…” “算了。”江槐序及时住口,再说就露馅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咄咄逼人,不过既然她问了,他也就一股脑都说了,还好及时刹车。 南蔷可get不到他的心理活动,莫名其妙有点不爽,话总说一半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快过生日了。”她说。 “嗯,什么?”他没听清。 “没事,不重要。”南蔷调整了下情绪,转移了话题,“对了,可不可以问问你为什么叫‘夜莺’?和夜莺与玫瑰有关吗?” “算有,也不算有。” “这也不能说吗?” “嗯,有些复杂。” “我发现你还有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南蔷锁屏了手机,淡淡道:“算了,无所谓,我也不感兴趣。” 仔细想想好像也与她无关,高考后她应该就离开了,道不同,牵扯过多都是徒劳。 江槐序扭头看她一眼,这是怎么回事?突然生气了? 今天南蔷和她们班班长的吵架,他也略有耳闻。这事儿和他有关系,他不好直接问,但也能猜个大差不离,估计她就是为这事心情不好。 大小姐脾气,还是得要人哄哄。 …… “成了名人的感觉怎么样。”江槐序语调轻松,笑着问。 “什么名人。”南蔷明显情绪不高,有一搭无一搭的。 江槐序解释:“刚来一个月,全年级就不说了,恨不得全校都知道你了。” 她嗯了一声:“还不是蹭了你的热度,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别瞎说,我可没失火啊。”江槐序笑得散漫。 “我可不想参与进你的选妃风波。”南蔷撇过头。 选妃这个词可能是不太尊重人了,她弟今天用,她没多想就脱口而出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江槐序语气果然重了些。 他果然是生气了,别说是像他这种风云人物了,任何人都不喜欢被牵扯进这种无端的八卦里吧。 他和宋晚柔她不了解,但他和她确实是一清二白,最多有点上不得台面的上一辈父母关系,或者互帮互助学习的商务合作关系。 “不好意思啊,选妃是说难听了。” 南蔷呼了口气,“那个校报稿子我后来已经联系人撤了,我们就是一清二白的,不会有人误会了。” 一清二白? 江槐序耐着性子,“谁会误会啊。” “我不说你也知道谁吧,我可别平白玷污了你的清誉。” “你说宋晚柔?你都知道那文章就是瞎写的,现在跟我生什么气。” 南蔷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好像从一下午没见到他,再加上刚刚看到他吃蛋糕的照片,突然就有一种陌生的情绪缠满了心间,捉摸不定。 “我可没说是她,但反正不是我。” …… 说罢,她就要起身。 不料她站得太急踩到了自己的裤脚,本身也没什么,最多就是轻轻绊一跤,偏偏他就在身边。 这么一勾一绊,她正好就摔到了他身侧,被他下意识护住,手肘重重地怼在他的腰,压着全身的重量,自己的膝盖倒是一点没伤。 这么一下,差点没把江槐序怼得吐出血来。 这,什么情况。 是要投怀送抱,还是要杀人。 他的手还在她身侧扶着,南蔷也不敢动了,就跪在他身边呆了会,听着他疼得闷哼。 …… “哟哟哟这谁啊,白天还没抱够,晚上接着抱啊,江槐序你这占便宜占得没够了。” 彭愿路过操场就看到那有对小情侣腻腻歪歪,嫉妒得没边,走近一看,没想到竟然是自家人。 见有人来了,南蔷跟怕染了瘟病似的,立即推开他,站起身就开始拍袖子和衣服,整个人风尘仆仆的,生怕跟他沾上什么关系的样子。 江槐序都无奈了,他身上是有毒?谁稀罕似的。 他捂着腰疼了会儿,才恢复过来也站起身不甘示弱地开拍,甚至脱掉了校服外套,站在草坪噼里啪啦地在那儿抖落。 但他听不见南蔷的心跳,在驰骋的夏风里,在草叶的沙沙声里,在少年少女的笑声和欢呼声里,依旧清晰到难以忽视。 她的目光始终都没移开。 脱掉外套后,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白t,露出的一节手臂白皙清瘦,使了力握着拳头,一条条青筋分明突起。 在这冷淡至极的手臂上,有一道被她蹭过的红印,格外明显。 南蔷意识到了自己的没轻没重,想起比起手臂,她刚刚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腰上,下意识地抬手伸向他的腰腹处。 第24章 我没种 - “不是,我才算听明白了,你有什么可不爽的啊。” 彭愿翘着个脚躺在江槐序的沙发上,悠哉悠哉地晃着,听完全过程这才直起身,嘴里啧啧着,“哪个女生看到写三角恋能高兴,你还盼着人家屁颠屁颠追着你,逼问你选谁啊。” 他摇摇头:“你咋还没搞清楚自己地位呢。” “安静会儿,哥。我头疼。” 江槐序闷头在解一道数学题,人家让证明线性方程组有解,他算了半天怎么算都是无解,一气之下甩手把笔扔在一边。 他仰头倒在椅背上,合上眼,下颌线冷淡,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唉,行吧,我也能理解。”彭愿手搭在沙发上,认认真真替人分析,“你就是因为她跟你撇关系你不高兴了,你扒心扒肺地跟那付出,又教课,又送画,还不惜扮成小熊玩偶,就为了抱抱人家,我都心疼你。” 江槐序反驳得倒快:“别乱说啊,我可没那么变态。” “抱了人家二十分钟呢,忘了?” “什么二十分钟,污蔑人上瘾了是吧,就抱了两下,还隔着那么多层。” 江槐序蹭了蹭鼻尖,总觉得没什么底气,又补了一句,“况且那是我工作,“抱抱熊”。” 彭愿都笑了,不忍戳穿:“怎么只有她来的时候你才工作呢,看见别的妹妹跟看见瘟神似的,她一来你就孔雀开屏。” “不是你拽我过去的吗,帮了你的忙还这么多话。吃水不忘挖井人懂吗,有点良心。”江槐序不咸不淡道。 “靠,谁他妈拽你了,不是你跟那巴巴地求我,让我把衣服借你穿穿吗,还让我拍照。” 彭愿语调升了些,表情恶劣,“我就应该把你摘了熊头套的照片发给校报,看你还能不能蹦跶那么欢。” “嗯。”江槐序懒得理。 “我跟你说,就差那么两秒,就差那么两秒我就把照片发给校报那人了。”彭愿长吁短叹,掏出手机,手指唰唰地翻着照片和聊天记录,“我还帮你起了个好标题,只可惜没用上。” “什么标题?”江槐序在旁边闭目养神,不好奇,就是象征性地给个面子问问。 彭愿笑得猥琐,把手机递给江槐序,他低头一看。 「操场福利熊竟是他,看校草花落谁家!」 副标题,「限时福利!抱抱熊变亲亲熊,前50名赠江槐序香吻一枚 ^3^」 “靠。”江槐序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 “不是你让我带上你大名,怎么冲击怎么来吗。”彭愿眨眨眼,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这够冲击了吧。” “冲击倒是够冲击。”看了两秒,江槐序呼了口气,摆烂地向后一靠,语调发闷,“算了,要是真有用也行,最多也就是被骂个诈骗,反正我不要面子的。” 本来还是开玩笑觉得好玩儿,听到他这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话,彭愿都替他心酸,“要我说你真的太做好事不留名了,还准备用这个冲淡三角恋那个的热度,亏你想得出来。” 他顿了两秒,苦口婆心:“你做这么多,人家知道吗?” 见人不说话,彭愿摇摇头叹息一声,还吐槽得不过瘾:“可惜了,南蔷让人把她那篇撤了,真要是发出去了,我真想看看大家蜂拥而上,把你熊毛薅秃的样子。” 江槐序懒懒道:“谢谢您手速慢,保住我一条狗命。” “其实那文章写的也没啥错,大三角,校花,狗血。” 彭愿咽咽嗓子犹豫了下,还是想说句公道话:“我觉得宋晚柔多好,要我就选她了,坚持不懈喜欢你这么多年,又漂亮又温柔的。” “选什么选,真当自己是皇上跟这儿选妃呢?”江槐序声音冷淡,想起南蔷说的“选妃”,气就不打一出来。 彭愿笑得开心:“嘿嘿我要是皇上,你就是太子。” 江槐序扯扯嘴角:“当「江槐序的好大儿」当腻了,想当我爹了?” “滚啊。” 刚刚说到大三角。“大三角、大三角…” 江槐序仰头倒在椅背,无意识地默念了几遍,忽地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从椅背上抬起头,“诶,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吃醋了。” 彭愿都快听不下去了,从沙发上骨碌起来,蹭到他面前拍了两下他的帅脸:“江槐序,你还记得自己是咱附中校草吧,争口气。” “对不起,我不争气。”江槐序嘲道。 “那你在这一个人委屈算怎么回事。”彭愿挠挠耳朵都听腻了,“有种你就跟人直说。” 江槐序倒也不忌讳,“呵”了一声,倒回椅背,松松垮垮的。 “我没种。” - 深夜,南蔷刚刷完一套理综卷子。 里面出现的化学流程题,之前江槐序给她讲过,她对照着他整理的十大工业流程的涉及反应和答题规律,无比顺畅地解完了这道题。 不是她心大,而是她自以为已经完美解决了问题,今晚操场的事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于是南蔷看似大人大量,实则没心没肺地发了条信息过去。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序神,在吗。」 某人秒回,自己别扭,更怕她在别扭。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这称呼,是套近乎,还是划界限呢。」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是崇拜。」 「你总结的那个化学流程,太厉害了,尤其是发散问题那里,怎么去除杂质,为什么用高压不用常压之类的。」 「照着都想一遍,基本就全掌握了。」再配上一个“星星眼”的表情。 江槐序:…… 大晚上的还以为她有什么事。 还以为她是来和好的,再不济是来吵架的也行,果然是他想多了。 她是真不在乎。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不用谢。」 顺便甩了个链接过去。 「有个调查问卷,帮我填一下。」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哦哦,是不是卖个人信息的,类似于集多少个赞就能打折那种。」 江槐序:「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南蔷:「不好意思,忘记你是富二代了。」 隔着屏幕叹了口气,江槐序:「算了,你就当集赞打折的填也行。」 「是匿名的不?」 「……可以不写名。」 南蔷没多想就点开问卷,最开始还认认真真地填,越填越奇怪。 最怪的是选项,个人风格太强。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a、粉色,b、蓝色,c、绿色。” “你最喜欢什么水果?a、草莓,b、桃子,c、葡萄。” “你最喜欢什么味道?a、玫瑰,b、茉莉,c、无花果。” 类似这种题目,有小20道。 难道真是超市搞用户调查呢?她之前也确实做过这种奇奇怪怪的问卷。 总不能是他为了了解她现做的问卷吧。 也别自我意识太旺盛了。 …… 另一端,彭愿捧着江槐序的调查问卷哈哈大笑,拍着大腿弯着个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他妈想了一个小时,想出来的解决方法就是这个啊。” 他指指手机:“你不会就准备靠这个给她送生日礼物吧?” 江槐序斜他一眼:“有意见?” “你看看你出的都是什么题,喜欢什么味道,c、无花果。” 彭愿接着笑,“你怎么不干脆写个题,问她你喜欢谁,a、江槐序,b、江槐序,c、江槐序,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人家南蔷妹妹自创个选项,d、其他。” “笑够了没,笑够了还不赶紧滚回家。”江槐序冷冷地指着大门。 “我错了,我错了爸爸。“彭愿立马狗腿,‘她肯定选江槐序,她只爱江槐序。” 第25章 斩女香 - 三天后,江槐序家的茶水间。 热水烧开翻滚着气泡咕嘟作响,入壶,水流如丝,茶叶在茶杯中跳跃,泛起几朵白烟,屋内茶香四溢。 在这一室宁静安详的空间里,南蔷却称不上平静,低着个头,目光牢牢盯着手里的礼物盒,正在发呆。 ——“生日快乐,小露。” 脑海里还回响着奶奶的声音,原来她假期硬要叫她过来是为了送她礼物。 包装纸南蔷已经拆开了,是个新手机。 礼物过于贵重,她收了不合适,无奈刚刚反反复复几次还是推辞不得。 “你的手机屏幕都摔碎了也一直没换。” “我疼我孙女,这是奶奶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好好用,就当是孝敬奶奶。” 回忆到一半,正巧江槐序进来接水。 目光晃过,南蔷做贼心虚,手忙脚乱地把礼物藏到了桌子下。 动作间差点打翻了茶杯,她手一抖,连忙抬手扶住,溅出的茶叶水花扑到了指腹,烫得她立即放手。 见状,江槐序立即拧开水龙头,拧到最大,凉水哗哗落入水池,他看向她:“快过来冲一下。” 见南蔷不动,他犹豫了下想拉她的手腕,没好意思,最终还是拽在了她的袖口,催促道:“快点冲一下,都烫红了。” 手指冲了凉水似乎也没什么缓解,他不放心地问:“要不要再给你拿个冰块?” “没事没事,不疼。”南蔷摇摇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另一只手攥着礼物一直背在身后,任谁看都是说不出的可疑。 “你刚刚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江槐序还算精明,一眼看出不对劲,伸手拿过一旁的茶壶,边倒茶边漫不经心问道。 “没什么,我刚刚帮奶奶泡茶的时候想题呢,有点心不在焉。”南蔷撒起谎来,向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完还甚至好心送了个微笑。 罢了,江槐序也不多问,慢条斯理地倒着茶,转移了话题:“你和我奶奶很熟吗?” 南蔷语气镇定:“就之前接水的时候聊过一下。” “她腿脚不好,平常都是阿姨在照顾她。”江槐序点头,浅浅抿了口茶,抬眼,“但她最近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还经常提到你,说你是个好孩子。 “哈哈哈是吗。”南蔷尬笑两声,内心默默抗拒这个话题。 “对了我今天不能呆太久,就是来完成一下‘假扮家教’的指标,快一个月没来了。” 她边说边翻着手机,妈又发来了十几条催命短信,全是问她该给弟弟选什么补习班的。 - 南蔷起身正要走,江槐序叫住了她,声音急了些:“等下。” 他进屋拿了个东西,又回到南蔷身前,目光撇向一侧,单手递给她。 南蔷还没接,江槐序低头轻咳了一声,松松扯了下衣领,喉结滚动,拽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声音却难得温柔。 “生日快乐。” “哇。”南蔷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礼物,眼尾不自觉染上笑意,“你居然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江槐序嗯了一声:“你前两天说来着。” 在操场上吵架那天,说你快过生日了。 他侧开眼神,才想起解释,声音闷闷的:“对了,那天那个生日蛋糕,不是我买的,我只是去取一下。” 他指指南蔷手中的礼物,补充道:“但这个,是我专门为你整理的。” 南蔷愣了下,反应慢了半拍。 哦,他是在说那天给宋晚柔的蛋糕。 心情莫名好,像是入口了盛满焦糖奶油的咖啡,舌尖化开,表象微苦,回味却甜蜜异常。 纯属意料之外,南蔷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礼物没包装,是一个不薄不厚的笔记本,扉页上画了朵素描玫瑰,南蔷小心翼翼地翻开,内里写满了江槐序的字迹。 是一本他整理的笔记。 南蔷的眼睛都亮了,满怀感激地抬眼,星星眼地说:“谢谢。” 江槐序呼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前两天还专门发调查问卷想了解她的喜好,折腾了一圈最终才意识到,没什么能比学习更让她上心。 同时,他还是有点别扭,什么时候她才能抛开学习和成绩,只是单纯为他,露出这种表情。 “这是我收到过最实用的礼物了。”南蔷的指尖划过扉页上的玫瑰,“你帮我这么多,我应该怎么感谢你啊。” 江槐序挑眉:“你想怎么感谢?” “我没钱也没势。”南蔷眨眨眼开玩笑,“要不签个卖身契给你吧。” “不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说这种话。”江槐序冷淡瞥她一眼,莫名不爽。 随便对他说这种话,是假装不在意还是真的不在意。 南蔷懵:“你想的什么。” “卖身契还能有别的含义啊。” “不是,我是说当牛做马的那种,给你拎个包倒个水做个饭洗个衣服什么的。” “那不用,我家已经有阿姨了。” “是吗。”南蔷有点遗憾,继续提议,“要不我帮你照顾奶奶。” “替我家省点钱?”江槐序抱着手臂,语调也是松松垮垮的,笑道:“这是报答我还是报答我爸。” 南蔷:“那就慢慢想吧,总之是要回报的。” …… “哦对,除了笔记还有一样。”江槐序边说边伸手,略显犹豫。 南蔷兴致颇高,低头翻着笔记,还在滔滔不绝:“前几年我收礼物收到最多的就是什么水晶球啊,小摆件的。这几年的礼物更鸡肋,香水什么的,平常也没法用。” 闻言,江槐序默默地收回了刚要递出礼物的手。 ……罢了。 南蔷抬眼:“怎么了?不会真是水晶球吧。” 江槐序手背在身后,不咸不淡道:“不是,你就当我没说吧。” 他的手里攥着瓶香水,骨节捏紧。 前几天她填的调查问卷里,味道那栏,她选的玫瑰。 他去店里闻了觉得不错就买了,虽然官方说是男香,但店员说是男女通用。 他买回来以后觉得味道有点浓郁,怕她不喜欢,所以才在犹豫。 南蔷绕到他身后,凑近瞧了瞧:“香水啊?” 江槐序往后藏了藏,话里夹枪带棒的:“没事,我准备自己用了。” 不顾抗拒,南蔷从他手中抢过,低头研究了下,意味深长:“哦,无人区玫瑰,传说中的斩女香。” 她打开盖子,打闹似地对着江槐序的脸,“噗”地喷了一下,随即凑近嗅了嗅:“让我闻闻,够不够斩女。” 香味扑鼻而来,江槐序顿时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抬手在眼前扇了两下风,退了一步:“是挺香的,不过确实不太适合我。” 身前,南蔷还在闻味道,不适应她的突然凑近,江槐序略显慌乱地侧过头,喉结滚了滚,“总之我走的是不做作路线,斩不斩女不重要。” 南蔷同意:“也是,你原本身上的味道比较特别。非要说斩女的话,还是无花果…” 那是闻了,心跳会加速的味道。 她摇摇头,觉得这话不合适,“算了,没事。” 江槐序斜她一眼。 口是心非。 如果真喜欢,怎么没选无花果。 江槐序接过香水,拍拍手,把它放在了桌子最边上的角落,藏在画架背后,眼不见心不烦。 大有一副这辈子放墙角积灰的架势。 “你真不要了?”南蔷问。 江槐序无所谓:“再说吧,喷喷沙发也行。” “这挺贵的吧,一看就是我们贫民负担不起的价格。” 南蔷闭眼对着空气嗅了嗅,残余的玫瑰味飘进鼻尖,她感叹道:“人民币的味道啊,真香甜。” 江槐序看到她的反应说:“你又喜欢了?那你拿走吧,喷沙发也行。” 南蔷挑眉,也没推辞,笑道:“谢谢啊,我会好好用的。” 江槐序刚高兴了一秒,紧接着听她说——“正好家里全是我弟的脚味。” 江槐序:…… - 饭前。 南蔷坐在自家书桌前,刚做了半套理综。爸妈不在家,她想着做完剩下半套题就去给弟弟做晚饭。 正好弟弟推门进来找东西,一眼看见南蔷桌上放的手机,他一把抢过来,大惊小怪道:“姐,你换新手机啦?” “别吵我,我计时呢。”南蔷没心情搭理。 “妈给你买的?她怎么都不给我买,这么偏心。” 说到偏心,南蔷才有话语权,抬头翻了个白眼:“她平常还不够偏心你啊,你手机坏了换最新的,你说要学习,电脑平板都买最新的功能最全的,结果你全用来打游戏。” “她上次不是说不给你换吗,怎么这么大方。”弟弟斜眼。 南蔷睁着眼睛说瞎话,面不改色:“没换,还是原来那个。” 弟弟前后翻着她的手机,仔细检查,比警察查赃物还敬业:“不是姐,你这还是最新款,这么多摄像头跟浴霸似的,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行,你看出来就看出来吧,别多嘴跟妈说就行。” “不是妈给你买的?” “嗯,我自己挣来的。” “你不对劲啊姐。”弟弟皱紧眉头凑近,简直没法更怀疑了,贼头贼脑道:“不会是你男朋友送的吧。” 他拎起桌上的香水,又找到件赃物,激动得语调都升了些:“还有这香水,是不是也是你男朋友送的。” 南蔷无语:“我哪来的男朋友。” “就上次那个,展台站你旁边那个,挺帅的。林落还是什么的。” 第26章 嫖我姐 -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谁给我把刀让我杀了他!!!”南桐气得咆哮。 南蔷在旁边已经笑得快直不起腰了,手捂着肚子,一副“求你饶了我吧”的表情:“你不是把他叫来了吗,一会儿你亲自去杀,我保证不拦着哈哈哈哈哈。” 手机震动,南蔷看了一眼消息,抬眼转向南桐,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他来了。” …… 南桐气势汹汹地下楼,拖鞋踢踏得啪啪响,路过之处,楼梯间的灯随之亮起。 南蔷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只觉得好笑,不知道南桐心里想的却是:听错我的名字也就算了,还敢嫖我姐。 他居然敢嫖我姐! 南桐越想越生气,横眉立目,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就差见着人直接给他就地正法了。 刚出楼道门,他远远就看到路灯旁靠着一个人。 月光将他的身型勾勒,他一身黑色连帽卫衣,帽子稍稍压住额前的碎发,双手插在兜里。 薄暮冥冥,星子清清,街旁路灯已亮起。 光下,他像是等急了,百无聊赖地低头踹了下脚下的石子。石子滚动,他勾唇笑了下,倾身向后靠在路灯杆,一身的慵懒潇洒又冷淡。 怎么还挺帅。 南桐轻咳一声,气势不知怎么少了一半,犹豫一秒还是壮着胆,步履汹汹地朝他走去。 …… 见人走近,江槐序靠在路灯边,抬眼,漫不经心地笑开,“弟弟,要杀我的人是你吗。” “你就是嫖我姐那个男的?”南桐抱着手臂清清嗓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挑衅。 不是吧。 只看了一眼,南桐瞬间愣住,血液都僵住了。 过了两秒,他眼神缓缓飘回去,定睛一瞧,差点没直接跪在他面前。 他愣了愣,一字一顿道:“靠,哥,你是江槐序吗。” 江槐序摘下帽子,蹙眉:“你刚刚说什么嫖?” 南桐又仔细盯着他的脸瞧了两秒,这利落干净的轮廓,这深邃精致的五官,这放荡不羁的气质。 靠,真是江槐序。 “不不不,不是。”南桐话都说不利索了,磕磕巴巴了半天:“我是想问,哥,你是我姐男朋友啊?” 江槐序看向他身后慢腾腾才走来的南蔷,挑起眉稍,问:“你跟他说我是你男朋友了?” 南蔷果然义正言辞地否认:“他自己脑补的。” 他可能希望你是他男朋友。 …… “来都来了,要一起吃个饭吗。”江槐序像老熟人一样朝南蔷扬扬下巴。 南蔷也就和他唠家常似地开口:“我菜都洗好了,准备做饭来着。” “过生日还要做饭啊。” “那当然,不仅要做饭,还要刷碗洗衣服晾衣服扫地拖地,给弟端茶倒水切水果呢。” “真成灰姑娘了啊。” “那可不,没有那个公主命,这是我妈原话。” 彻底被冷落了的南桐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旁若无人的熟络,自成一套氛围,震惊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没有公主命。” 江槐序不满这说法,低头笑了笑,再抬眼时黑瞳清澈,视线也灼灼,“出去吃吧,我请,随你挑。” 有我在,谁敢说你不是公主。 像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某种含义,南蔷目光动了动,脚步却像顿住,动弹不得。 “走吧哥。”南桐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怕不是没读懂空气,怕姐拒绝,他凑上前屁颠屁颠地应和着,就差甩着尾巴,挽着江槐序的胳膊走了。 - 路上,江槐序这才想起道歉:“刚刚打电话冒犯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南桐大气地摆摆手。 “你是哪个桐啊?”江槐序问。 “梧桐树的桐。” “哦,这名挺好的。” 南桐豪气得很,仰头道:“哥,你不用安慰我,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非得是‘梧桐树’的话,不管是‘南梧’,还是‘南树’,南什么都比我现在这个强。” 南蔷在一旁笑,无情吐槽:“南梧?阿弥陀佛?听着跟要出家似的。还不如南桐呢,听起来还有点人世间的欲望。” “姐,你那名字也没好到哪去,还是我哥名字好听。”南桐白她一眼,再星星眼地看看江槐序。 南蔷无语:“非得踩一捧一是吧。” 南桐不甘示弱:“是你先踩我的。” 逐渐演变成小学鸡互啄。 “是你哥先踩你的。” “我姐夫没踩。” “你给我闭嘴,南桐!” - 不再理弟弟,南蔷边走路边低头在手机上刷着单词,心不在焉,差点被路过的行人撞到。 江槐序放慢脚步,拽了下她的袖子,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自己身旁,挡住了人流。 他低头瞥了眼她的屏幕,问:“你换手机了?” 白天还是碎的呢,晚上就换了,本来今晚还想带她找地方修修呢。 “哥,这不是你送的啊?”南桐跟在他们身后竖着耳朵听,探头探脑道。 南蔷无奈,怎么一个两个观察能力都这么强。 “嗯,拿之前赚的钱买的。”她回答。 “说到钱。”南蔷赶紧转移话题,转向江槐序,“对了,上次那个钱我还没给你呢,我过两天给你。“ 江槐序秒懂,她说的是职业规划课卖画的分成,“哦,你说那个,不着急。” 南桐听得一头雾水,这个那个是哪个啊,紧接着这才想起问题关键。 两个小时,260,的嫖资。 “姐,是你给他钱啊?”南桐震惊。 南蔷没多想就点头,理所应当:“嗯,对啊。” 南桐:我的天啊,我姐是倒贴。 - 三个人进了一家串串香店。 落座后,三人围着木头圆桌,夜幕下的小店空气氤氲着浓烈的香气,红油下锅,香气四溢。 南蔷闻到辣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她拿着菜单,心情明显愉悦,扭过头看江槐序,瞳孔又清又亮,像是水浸过一样的清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江槐序愣了下,盯着她的眼睛:“你前两天填调查问卷写的,喜欢吃辣。” “所以那个调查问卷真的是你做的啊。”南蔷笑,“我就说哪有超市问那么奇怪的问题。” 南桐在旁边插嘴:“哥,我姐喜欢吃辣,但是每次吃完都胃疼。” “是吗?”江槐序蹙眉,“那要不别吃了。” “哥你不知道,我姐就喜欢这种感觉,要不是胃疼她可能还没那么喜欢呢。”南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 “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就越想干。说好听点叫反叛精神,本质上就是喜欢偷尝禁果的那种,沦陷其中欲罢不能的禁忌感。” “南桐,你是什么脑补大师吗,能不能闭嘴。”南蔷卷起菜单狠狠揍了下他的脑袋。 “你还有这癖好呢。”江槐序挑眉。 “没有。”南蔷摆摆手,目光落回菜单,漫不经心,“单纯喜欢吃辣而已,可以为了辣承受胃痛的代价,就这么简单。” 南桐无辜:“这不是和我说的差不多吗?” “差不多个头。”南蔷又扬手捶了他一下,仰起下巴指指江槐序,“你不是崇拜你哥吗,和你哥学学语文。” “是我姐夫。” “南桐我警告你,立即闭嘴。” …… 菜已经上了,南桐边啃串串边问,嘴里塞得满满,含糊不清:“所以姐,之前你在阳台鬼鬼祟祟打电话也是给他打啊。” “我鬼鬼祟祟了?”南蔷把竹签扔进竹筒,又拿了串豆腐继续啃。 “姐,你真厉害。”南桐感叹。 能找到这么高级的,鸭子。 确实有点辣,辣得江槐序嘴角发麻,他其实向来不怎么能吃辣,甚至可以说是吃不了辣。他猛灌了一瓶冰镇的北冰洋汽水,玻璃瓶泛着水光敲在桌上。舌尖的辣度消了,但嘴唇还是泛红,反倒显得唇红齿白。 南蔷目光盯在他的嘴唇,竟然觉得有点诱人,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想法,她赶紧摇摇头,问他:“要不下一盘点不辣的吧,不行就别逞强了。” 不行? 这个词听得江槐序狠狠一颤,抬眼时他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轻描淡写:“一点也不辣,没感觉。” 南蔷挑眉:“行,那下盘点魔鬼辣吧。” 江槐序: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南蔷笑,不吓唬他了:“开玩笑的,我胃疼,就想吃不辣的。” …… 南桐在一旁吃得高兴,絮絮叨叨:“哥,我们班主任是你之前初中的班主任,现在他还天天拿你当例子教育我们。” 听到教育,江槐序笑道:“拿我当反例?” 南桐咽下一口牛肉,“他说你虽然不听话爱闹腾,与众不同活泼好动调皮捣蛋不守规则,天天在班里闹出各种骚动引起注意…” 江槐序:“……真是反例啊?” 南桐:“他说你写作业都是挑着写,觉得没用的,比如抄古诗啊抄单词啊上交课堂笔记啊读书报告啊之类的作业从来不写,所以天天被叫出去罚站。” “但你实在太牛逼了,后来老师也就放任自流,不管你了是吧。” 南蔷算是听明白了,嫌弃地看南桐:“所以你不写作业是学他啊?能不能学点好的。” 南桐没理她,盯着江槐序,满眼崇拜:“但是呢,我们班主任说了,你是个身体里有能量的人。” “有个性又有创造力。之所以显得不听话,是因为你会对现有的规则和限制保持怀疑,不会盲目迎合别人,是真正坚定又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 第27章 三赠一 - 十一假期过后就是高三的第一次月考。 窗外,树梢被风吹得摇晃,几片黄叶追风而落,倒是落得自由。 仅隔着层玻璃,教室却像是个无形且巨大的蒸笼,密不透风,呼吸闭塞,只听见笔尖在纸上刷刷作响。 总在提醒,紧张和压力才是高三的主色调。 …… 发成绩的当天。 苏贝贝看到南蔷盯着她的卷子盯了一整节课,眼睛都不眨一下。 理综250,比上次摸底还低了两分。 排名还是一样,育才第一。但附中排名只前进了不到十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中午食堂吃午饭时,苏贝贝眼看着南蔷筷子扒拉着石锅拌饭,一次就夹两个米粒,往嘴里送又掉下,最后只剩一粒缓缓嚼着,眼神空洞。 要不是如今阳光大好,风清日丽,食堂里闹哄哄一片,她差点以为现在又被人塞回那个发成绩论排名的人间炼狱了。 眼前就有个压抑氛围制造机,苏贝贝打了个冷颤,想想就觉得发抖。 正说到压抑,周遭却飘来一阵截然相反的空气,像是薄荷风悠悠拂过叶片,落下几缕树影轻晃,悠哉悠哉,气定神闲。 江槐序端着盘子路过,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定定停在南蔷桌旁。 被阴影遮住,南蔷下意识抬头,恍恍然道:“好巧啊。” “好巧。”江槐序勾唇,周遭继续冒着轻松惬意的泡泡。 像是等来了救星,苏贝贝赶忙起身收走了对面座位上自己的外套,帮江槐序腾了个地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再鞠躬向他做了个“您请”的动作。 “你要坐吗?”南蔷问。 “嗯,没地方了。”江槐序说着就把餐盘放到了她对面。 远处,何骏阳扯着嗓子朝他嚎了一声:“序哥,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吃啊!” 彭愿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使了个眼风:“嘘,没看你序哥忙着呢。” 江槐序顺势坐下,咳嗽一声:“这儿风景好。” 彭愿也坐下,默默斜了他一眼。 你自己听听,说这话也不嫌害臊。 “哦,你还有这爱好,喜欢看男厕所景啊。”南蔷低头扒拉着米饭,没抬眼,淡淡来了这么一句。 彭愿在旁边笑得不行。 心说他不是喜欢看男厕所景,是喜欢看美女景。 …… 气氛忽然安静,江槐序盯着南蔷看了半晌,拿起筷子,也学着她扒拉米饭,一次就吃两个粒。 “诶,你这么吃饭干嘛呢,不想吃干脆给我。”彭愿看不过去,边说边要抢他盘子,随即才注意到他是照猫画虎学人家呢。 彭愿想起一个词就开始卖弄:“心理学上是不是有个镜子效应还是什么的。” “你说变色龙效应?”江槐序问。 “嗯,啥意思啊?”彭愿点头,捧哏一样。 江槐序又夹了两粒米饭送进嘴里,慢悠悠嚼完,答道:“无意识模仿对方的动作,表情和行为方式,能起到拉近距离增加好感的作用。” “哈哈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彭愿摇头,心说,啧,诡计多端的男人。 “我可不是无意识的,我是要看看这么吃是不是更好吃。”这两粒米饭,江槐序越嚼越觉得索然无味,懒懒抬眼看向南蔷,意有所指,“要不她怎么每口都这样。” 南蔷这才意识到是在说自己。 “今天这酱有点苦。”她说着就放下了筷子,“吃不下。” 苏贝贝凑近,大惊小怪的:“我还说呢,南南你每天都吃石锅拌饭也太专一了,总算吃腻啦。” 她说着就伸手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嚼了嚼,细细品味了半天:“我怎么没觉得苦。” “我看不是酱苦,是心里苦。”江槐序也放下筷子,慢条斯理道。 苏贝贝抬头,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有命苦吗。” 江槐序没搭话,把他的酸奶推到南蔷面前,手撑着下巴:“喝这个,这个不苦。” “命苦,吃什么都苦。”南蔷没胃口,又把酸奶推回去,“不想要酸的,有没有甜的啊。” “至于吗。”江槐序笑,黑瞳干净,视线不偏不倚就落在南蔷眼睛,“考得那么差?” 南蔷叹气:“唉,前途一片渺茫。” “没事,慢慢来。”江槐序靠向椅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你说这话没说服力啊。”彭愿拍拍江槐序肩膀,说完又大口扒拉了口饭,全桌数他吃得最香。 “我也不是一天就学会的。”江槐序那双眸子就淡淡地看着南蔷,语调沉了些,“事物的发展都是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的。” 见南蔷不搭话,江槐序轻咳一声,继续道:“今晚还有尖子小课你记得吧。本来是给年级前五十设置的,上次听英语老师说把你也加进去了。” 说到这个,南蔷更心塞了:“我现在就是发愁那个呢,看了一眼之前的讲义,全是压轴题,感觉不是我该听的级别。” “没事,你今天先听听思路。” 南蔷的思绪已经游离,刚刚还扒拉几粒米饭,现在改成夹一粒米掉一粒米,干咬筷子。 她的动作都被他收进眼底,江槐序也学她,干咬筷子。 情绪会传染,看她心塞,自己也心塞,莫名其妙有点食不知味了。 桌上又多了一个压抑氛围制造机2号,苏贝贝都无语凝噎了,开始闷头干饭,想着赶紧吃完赶紧溜。 来来回回,连南蔷都发现有问题了,撑着眼皮看他,无奈问:“你一个年级第一跟这儿emo什么呢。” “精心教了一个月的学生没进步就算了,情绪还这么down。”江槐序托着下巴懒懒道:“我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方法有问题。” 听了这话,南蔷突然警戒,难得有了点生机:“你不会因为我学得慢,不想教我了吧。” 江槐序愣:“我什么时候说了?” “那你怎么也不吃饭了。”南蔷指指他的餐盘,几乎没动。 江槐序笑:“我也想吃点甜的了。” 要是学习本来就不长进,还因为太丧把老师气走了就亏死了。 南蔷眼睛骨碌了一圈,突然起身,留下一句:“你等我一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只剩下桌上三个人在风中摇曳,大眼瞪小眼。 她这又是什么情况。 …… 食堂外,阳光透过香樟绿叶,微风拂过,树叶沙沙轻响,周遭熙来攘往。 过了半晌,南蔷风尘仆仆地跑回来,手里大大小小攥了几根冰棒,塑料袋摩挲,表面还在丝丝冒着凉气。 仔细一看是三根小布丁,一个可爱多。 她把可爱多递给江槐序,难得笑得清甜:“这个给你,够甜吧。” 第一次见她这么殷勤,江槐序都不知所措了,愣愣接过。 “哟哟哟哟哟~”一旁,彭愿拿胳膊肘怼他两下,眉眼皱起一脸猥琐笑,压低声音,“偏心不要太明显。” “南南,怎么只有他是可爱多啊。”苏贝贝接过小布丁,撅嘴不太满意,“我也想要可爱多。” 南蔷撕开小布丁的包装,啃了一口,冰得她舌尖发麻,含糊解释道:“因为是买三送一的,他说想吃甜的,就把最甜的给他了,下次再请你吃哈。” 江槐序已经从刚刚的惊讶中恢复过来,如今反倒游刃有余。 他盯着南蔷,笑而不语。这话术他听得多了,人家给他送吃送喝,踢完球送可乐送奶茶的,最爱说的就是“这是买一送一的,我自己吃不完”。 女孩子脸皮薄嘛,他都懂。只不过头一回听说买小布丁送可爱多的。 别太拙劣了,南蔷。 江槐序心情大好,美滋滋撕开包装纸,狠狠啃了一口,凉意化在舌尖,甜蜜蔓延,平常没觉得冰激凌这些东西好吃,今天吃来格外香甜。 这就是明目张胆被偏爱的滋味吗。 他心说,买三送一是吧。 没事,你说买一送三我都信。 …… 甜的东西可能真的有种治愈人的魔力,多巴胺顷刻分泌。 接下来的时间,气氛突然活跃,江槐序美滋滋啃完可爱多,又美滋滋地吃完剩下的饭,去还餐盘,一路轻飘飘,像踩在云朵上。 一行人步履轻快地出了食堂,路过食堂小卖部,所有人目光瞬间被吸引。 小卖部门口挂了块板子,明晃晃用红笔写着几个大字—— 「清仓甩卖!可爱多感恩大回馈!任意雪糕买三送一!」 江槐序步调猛地一顿。 靠,真他妈是买三赠一啊。 他还是被赠的那个??? - 秋日正午的阳光不算刺眼,丝丝缕缕的云彩漫烂于天际,风拂过面颊,裹着些热意。 江槐序一言不发走在前面,他发誓自己一点也没不爽,只是背影看起来有那么一丁点气势汹汹。 彭愿和苏贝贝已经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了,只有南蔷还好心凑上去哄他。 她笑着问:“我不早就说是买三送一了吗。” “为什么我是被赠的那个啊。”江槐序呼了口气,“你还不如买三个可爱多,送一个,这样也分不清谁是被赠的了。” 南蔷理所应当:“因为买三个小布丁最划算啊。而且你说你喜欢吃甜的,可爱多最甜了。” 他显然不接受这回答,南蔷又补充了一句:“我本来想自己吃的,专门让给你的。” 江槐序果然顿了顿脚步:“真的?” “真的。”南蔷斩钉截铁。 “没骗我?” “骗你干嘛。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讨好你还来不及呢。 第28章 尖子课 - 回班的路上,苏贝贝和南蔷正巧碰到了林落,他手里拿着卷子:“能问你一道题吗。” 南蔷点头,边走路边看题,林落在一旁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刚刚看到你们和江槐序一起走了。” “嗯,碰巧在食堂遇到了。”南蔷没抬眼。 林落又问:“那我以后经常问你题,他不会介意吧?” 苏贝贝凑到他们中间,笑嘻嘻地朝他眨眨眼:“体委啊,这你应该直接去问江槐序,不要问我们南南。” …… 刚一进班,南蔷就听见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议论,手里还拿着排名条。 “连南蔷都考二三百名,咱们有什么可难受的。” “本来觉得数学这次太难,看她也才110多分,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 “但凭什么只有她能上尖子小课啊,排名也不够啊。” 见到南蔷进来,班内嚼舌根的几个男生互相拽下袖子,使个眼色,顿时噤了声。 “王旭,怎么哪都有你啊?”苏贝贝拉着南蔷从他眼前掠过,还不忘翻个白眼,没什么好气儿。 王旭悻悻地立在原地,确实从上次规划课展会起他就对南蔷有意见,但直接被人听见,还是有点尴尬。 但仔细想想他也没说错,王旭直了直腰,补了句:“本来就是啊,凭什么只有你能上尖子课,那不是给年级前五十的吗。” 林落上前想拦着他,让他别说了。 南蔷本来都离开了,听到这话转身瞥了王旭一眼,都懒得多费口舌,冷淡道:“你要是能考单科第一,也能上。” 说罢不过瘾,她又转头好心道:“对了,下次数学别盯着我,盯江槐序。你考151就能超过他当第一了。” “嘿嘿,南南你是没看到,王旭脸都绿了。” 回座位的路上,苏贝贝挽着南蔷的胳膊咯咯乐,注意到她反应淡漠,一言不发,又皱紧眉头关切道:“南南,你不会又低落了吧,好不容易刚被那谁哄好。” “没有。”南蔷应了一声,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低落的。 刚一个月,进步慢也能理解,她向来也不是会因为别人几句闲言碎语就动摇的人。 - 话虽如此,但南蔷总还是有些心慌,她确实是因为单科成绩好才被破例收进尖子班的。 班主任还专门叮嘱过她:“如果有其他科老师判断你跟不上进度,最差的情况会被取消名额,换成其他同学。但你也别有太大压力,就先当是体验一下吧。” 南蔷呼了口气,心想这话才让人压力更大吧。像是无数细小的羽毛暧昧地挠着心尖,挥不去,散不尽,不厌其烦。 说不清是焦虑还是期待的心情,就这么持续了一整天,转眼到了晚上上大课的时间。 时间渐晚,天已经黑了。 月光混着操场路灯昏黄的光洒进窗内,与教室头顶的白光混为一体,像是高清摄像机开了最刺眼的闪光灯,光晕落在白花花的卷子,将一切照得清晰。 南蔷进教室时,江槐序懒懒地靠在椅背,闻声抬头远远看着她,笔尖轻敲着桌面,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是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视线对了个正着,她走过去,本想坐江槐序旁边,只犹豫了一秒,被人抢了先。 何骏阳一屁股坐下,一把捞过江槐序,和他勾肩搭背笑得更欢:“诶你看了没,今天又是讲导数,一会儿和我对个答案呗。” 南蔷只能多走了两步,坐在他们后面。她观察了一圈,屋内全是不认识的面孔,刚刚进班时已经被人行了注目礼,如今他们一个个都在闷头做题,倒是没人注意她。 江槐序回头,小声道:“有什么不会的问我。” “好。南蔷点头,轻声回复。 “哟哟哟,我是不是打扰了。”何骏阳在旁边扭来扭去,肩膀怼了怼江槐序,情绪莫名高涨,亏得还能想起压低声音:“是我没眼力见,要不换个位置?” 江槐序把自己的卷子推到他面前,懒懒道:“对你的答案吧,第一题就错了。” 何骏阳果然噤声,抓过卷子认认真真看,过了半晌才抬头:“哪错了啊?这答案不是一样吗。只不过用的方法不一样,你那个…” 话还没说完,江槐序挠挠耳朵,不感兴趣:“嗯,随便,我都没看。” 何骏阳:???没看就说我错啊? …… 正式上课。 所谓尖子课,讲的就是历年一模二模和高考的压轴题,包括选择填空的最后一道,以及最后一道大题。 今天是导数专题,短短四十分钟,听得南蔷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中途,老郝的粉笔敲敲桌面:“基础知识刚刚已经带大家回顾过一遍了,现在翻到讲义最后,有十道练习题,咱们快速过一下。” 南蔷坐在江槐序的后面,眼看着他早在课前就已经做了五道,老师讲课的前二十分钟,他把剩下的五道题也做完了。 和平常去他家时一样,他看完题会稍作思考,缓缓地转两圈笔,有了思路就会飞快地在草稿纸上演算,“唰唰唰”几笔,最后笔尖轻敲下桌面,这道题就完成了。 这个过程重复了n次,最终他把笔扔到桌上,向后一靠,腿大剌剌敞开,意思就是全都做完了,陷入百无聊赖的状态。 不过他也不是一直在闷头做,时不时还抬头听听课。这也确实是他的风格,能一心二用,也只听他觉得有用的部分。 再之后,他甚至还和何骏阳对了遍答案,然后就某道题小声争论了半天。 南蔷算是知道意识到自己有多走神了,居然已经开始观察起他的动作,还观察得这么细致。 但这也不怪她,毫不夸张,黑板上的数字和符号就像天书,连她的人生都没这么迷雾重重吧。什么极值点偏移,放缩,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隐零点,竟是一些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名词,老师还讲得贼快。 光是“这个之前我讲过,就跳过了”这句话,老郝就说了不下十次。 不是她摆烂,就算她想认真听,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听起。 说好要做练习题,刚过了没五分钟,教室里就开始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起来。 老郝在讲台上敲敲教尺:“吵什么,都做完了?” 何骏阳嚷嚷:“早就做完了,就是几个选择啊,没难度。” 老郝一个粉笔头扔过去:“就你做完了,别人还没做完呢。”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只有我和序哥是边听边做的吧。”何骏阳惊讶。 老郝环顾了一圈,确实基本都做完了,还是训了一句:“上课不听讲,还有理了是吧。” “不是,就这几个定理您都讲了那么多遍了,本来也不难。”何骏阳挠挠头,“实在不行,洛一下答案不就都出来了。” 南蔷默默想,洛一下是什么?洛必达法则? “行,那还有人没做完吗?”老郝看向台下,“进度快的话,咱们就直接找人起来说答案了。” “可以可以。”台下传来几句稀稀拉拉的应和。 “行,再给十分钟。”老郝低头看了眼手表,坐在了椅子上,“十分钟之后,找人上黑板来讲,让我也歇会。” 南蔷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别说十分钟做十道了,十分钟做一道她都不一定做得出来。 刚刚的四十分钟像是度秒如年,如今的十分钟却像是瞬息千里。 周遭笔尖细细摩挲着纸张,落在耳畔,撩拨着脆弱的神经,连呼吸都变得紧张。十分钟过去了,她只勉勉强强做出来了第一题,连第二题该用哪个公式都还没找到。 “还有人没做完吗,没做完的举手。”老郝在讲台上问。 周围的学生都在摇头。 南蔷的脸也是热的,手也是热的,手心出汗,连笔杆都有些握不住,还在犹豫要不要举手。 如果举了,是不是就要判定她是跟不上进度了。 犹豫的一瞬,老郝已经开口:“行,那就从何骏阳你们这组开始吧,上黑板上写解题过程,一人写一道。” 南蔷数了下,轮到自己是第六题。 她呼了口气想冷静,低头默念着题目,“已知e的1/x次方减lnx,大于e加a的x分之1减x倍,对于任意x属于0到1恒成立,则实数a的取值范围为?” “提示:可从函数凹凸性,洛必达法则,不等式放缩法等角度入手。” 南蔷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中国人了,明明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一个字也不懂。她低着头,有点头晕眼花,那行公式似乎都有些虚化,变成飘渺的一团。 江槐序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卷子,皱了皱眉,整面卷子基本就是空白的,只有第一题写了几行字。 …… “黑板上地方不够,五个五个上来,先写前五道。”老郝提醒一句。 上了黑板,江槐序低声和何骏阳说:“我写第一题。” 何骏阳斜他一眼,小声道:“第一题这么简单,够你发挥吗。” 江槐序笑得漫不经心:“这不是把第二题让给你吗,你算那么半天,不得让你展示展示。” 等黑板上的五个人全都写完,南蔷还是没读懂那道题,久违地产生了一种挫败到想哭的心情。 是不是真的她太菜了,连公式都找不到是哪一个,蒙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蒙。 老郝看向台下:“行了,六到十题的同学上来写吧。” 南蔷已经绝望了,准备直接跟老师说她不会做了,最差的结果不也就是在附中这些人面前丢个脸,再不济也就是被踢出尖子班,真的是实力不够也没办法。 第29章 都想要 - 月考算是告了一段落。 第一次尖子小课也在磕磕绊绊中顺利完成。 深夜,南蔷躺在床上抱着手机读了段鸡汤—— 「什么是社会内卷化? 一个人补课提高了分数,一群人补课提高了分数线。破解的办法只有所有人联合抗争,谁也不补。 这可能吗?不可能。 这就是典型的“囚徒困境”,明明有利于群体的帕累托最优,却总有人由于个人利益的诱惑,选择毀约。」 内卷重要吗,不重要。 囚徒困境重要吗,不重要。 帕累托最优重要吗,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句“我愿意”,搞得南蔷愣是两周都没睡好觉。 不仅睡不好觉,还在深夜两点因为想起他之前随口说的一句“囚徒困境”,大半夜的顶着黑眼圈,翻出手机,查这些一点也不重要的东西。 他愿意什么啊。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为什么要问那些奇怪的问题啊。 思虑过重的结果就是她小半个月都没理江槐序,连周末的例行去他家看奶奶活动都取消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南蔷读完文章的最后一段话—— 「竞争激烈化是社会定律。 从过去的人力劳动,到现在的物联网人工智能chatgpt,第四次产业革命已经到来,大势不可逆。 未来是科技与脑力的结合,顺应时代,才是正道。」 ok,又被狠狠灌了碗鸡汤。 她平躺在床上,撑着沉重的眼皮,在黑夜里盯着天花板,为自己两周的荒诞做了个总结。 愿不愿意不重要。 好好学习更重要。 - 说是要好好学习,但尖子课的内容到现在都没消化完,明明问下某人瞬间就能解决的问题,却足足拖了两周。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那句“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以及她长达两周的沉默。 “南南,你怎么最近心不在焉的。”课间,苏贝贝晃晃南蔷的手臂,凑到她旁边瞟了一眼她的手机。 果然,又是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 “你们两个吵架啦?”苏贝贝问。 “什么?”南蔷还没回神。 苏贝贝指指她的屏幕,“你都盯着和他的聊天界面盯了好几天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啊?” 南蔷叹了口气,低头按了锁屏。屏幕一片漆黑,她看着自己的倒影,目光有些虚化,自言自语着:“因为是我才愿意,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苏贝贝竖着耳朵听,还以为她是被人冷落,感情受了什么波折,赶紧义正言辞地安慰:“你当然特别,此南南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你看看你,又聪明又漂亮,又善良又温和,又独立又清醒,这辈子就没被人拿捏过,喜欢你的男生不得从咱们班一直排到后海去了。” “哈哈跟后海有什么关系。”南蔷笑。 苏贝贝也笑:“后海好啊,等我熬完这一年,毕业了不得在后海放纵下,叫几个帅哥陪我喝个三天三夜。”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太过理想化,骨碌着眼睛盘算:“但是从哪找那么多帅哥啊,估计只能叫到彭愿。运气好的话再叫个江槐序,叫个林落,但他们俩都在的话是不是得打起来…” “哦。”南蔷应了一声,心不在焉。 苏贝贝赶忙捂住嘴,忘了他们还在疑似“冷战”了,接着安慰:“南南,虽然那谁确实百年难遇,但是喜欢你的男生那么多,不行咱也不是不能换一个。” “男人算什么,一抓一大把。还有,我刚刚不严谨,喜欢你的男生数量也不能证明你特不特别。”苏贝贝抓着南蔷的手,收起笑容,认认真真道:“南南,重点是,你就是你。” 南蔷刚想感动,就见苏贝贝眉头一皱,手一抬摆了个妖娆的姿势,范儿拿捏得足足的,闭上眼深情开唱:“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南蔷:感动早了。 …… 苏贝贝一曲唱完,南蔷还是垂着个眼,没表情,一点精神也没有。 “真就必须是他啊?”苏贝贝叹了口气,轻声问。 南蔷趴在课桌上,还在盯卷子上那天尖子课的第六题,他帮她在黑板上写了四种方法,如今只搞懂了一种。 她过了半晌才喃喃道:“是我顾虑太多了。” “什么顾虑?你说上一辈那些破事儿啊。” “嗯,他应该还不知道。” “人生就这么短,及时行乐不好吗。”这问题苏贝贝也解决不了,只能凭着直觉,豪情万丈的模样,“哪天暴露哪天算呗,最多不也就是个人财两空,反正你本来最开始也什么都没有。” 班内课间一片嘈杂,人影绰绰。 南蔷默念了两遍“人财两空”,不顾形象地向后一倒,仰面倒在椅背上,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嘴唇轻启:“可是我好贪心。” 都想要。 怎么办。 - “算了,南南你记得今天放学有运动会吧,咱们还得去给林落加油呢。” 已经到了时间,班内的人稀稀拉拉都快散光了。 说是运动会,但是对于高三来说,基本也就是走个过场。 没什么正经的项目,也就是放学后抽半个小时,办些简单的项目。 今天是100m接力。 不过附中还是附中。 说是走过场,仪式感必须安排得齐齐整整。 南蔷作为育才代表,被安排去主席台念加油稿,顺便当当礼仪队,干点杂活。 待她换好衣服来到操场,周遭顿时投来一众目光,她向来是人群中亮眼的存在,更别提如今还露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 南蔷向下拽了拽裙摆,她的腿确实不算短,但没想到这裙子竟然这么夸张,短到只能将将遮到腿根。 风一刮,她顿时浑身都不自在。 苏贝贝张开手臂到南蔷面前,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模样:“南南我腿粗,我帮你挡。” 南蔷沉默:…… “够兄弟就把你的校裤跟我换换。” …… 周遭更夸张,各班拉拉队的女生裙子一个比一个短,露腰露腿露胳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女团的出道舞台。 南蔷汗:“他们附中的运动会,是不是还有个项目是比哪个班女生裙子短。” 苏贝贝小声:“那肯定是宋晚柔他们班赢了。” 蓬蓬的芭蕾舞裙,像是围了一圈绽开的花瓣,几乎没有遮挡。 南蔷低头瞧瞧自己的,确实,她的也不算短。 - 耳边主席台的音响嗡嗡作响。 “100m接力比赛即将开始,请参赛同学到主席台前领取队服。” 不知何时,侧边忽地传来一道灼人的视线,南蔷顺着望过去,猝不及防,与江槐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目光相撞的瞬间,那刚刚视线的灼人仿佛只是一场错觉,热度散去,只剩冷淡。 他面无表情,不躲不闪地走过来,径直到她面前。 他个子很高,挡住了一部分光,光影流转,落下一身阴影。 “好久不见。” 这时江槐序此时见到她,唯一能说出的一句话。 南蔷扯了扯嘴角,避开目光。 这气氛把苏贝贝都给冻住了,明明也有个小二十度,站他俩旁边,仿佛置身冰窖,冻得她瑟瑟发抖。 还好这时候有人救场,林落跑来,带着满身的阳光泡泡,手里拿着卷子。他不顾江槐序的存在,径直挤到他俩中间,大概是想问道题。 南蔷退了一步抬头看他,明显惊讶:“马上都要跑了,你不用热热身?” 一旁,被冷落的江槐序哼了口气,怎么不问问他要不要热热身,没忍住插句嘴:“所以最近不当学生,是改当老师了。” 他轻咳一声,“成绩太好了是吧,这么绰有余裕。” 彭愿在一旁一把搂过江槐序的肩,笑得揶揄,小声打趣:“诶序序,你说的这成语我虽然不会用,但阴阳怪气,争风吃醋,妒火中烧,抓心挠肝,这几个词儿我会用,就形容你呢。” …… 这边在抓心挠肝,那边还在冒阳光泡泡,林落点头回复南蔷,满脸笑意:“没事,我都换好衣服了,热热身倒是可以。” 待林落走远,苏贝贝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开口,星星眼地感叹道:“我靠,林落身材怎么这么好。” 南蔷点头:“嗯,是还不错。” 江槐序轻蔑地瞥了一眼:“有那么好吗。” 苏贝贝:“当然有。一般人谁敢穿无袖。” “虽然咱们不传播身材焦虑,但我知道你们男生也都在默默比较呢,一穿无袖,谁膀大腰圆,谁是细狗,谁是真材实料,一目了然。” …… 过了几分钟,江槐序也换好衣服出来。 只一眼,苏贝贝眼睛都看直了,拍拍南蔷,她这才抬眼,目光顺着望过去,看到他穿着件深蓝色的无袖上衣。 肩形宽阔,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明朗,肌肉走向锋利,却在不经意间勾人。 微风薄浅,吹红了谁的脸,南蔷下意识挪开了视线。 “你觉不觉得他今天有点骚。”何骏阳也走近,托着下巴细细打量,转头问彭愿:“往年他不都是在夏季校服外面套那个队服。” 彭愿也点头:“他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太露了,胳肢窝开衩都快开到肚脐眼了。”何骏阳答。 说罢,两个人相视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受不了铺天盖地投来的目光,江槐序低头,挠了挠后脖颈,大步流星三两步走到南蔷彭愿他们面前,漫不经心问:“诶,他好还是我好。” 彭愿懵:“问我呢?” 第30章 真吃醋 - “刚刚给我加油,谢了啊。” 江槐序越过跑道径直走到主席台前,笔挺颀长地在人身前站定,额角还闪着些亮晶晶的汗水,嘴角勾着笑。 南蔷没抬眼,低头整理着手中的稿件,轻描淡写:“不用谢,稿子也不是我写的。” “你念的,我就当是你给我加油了。”江槐序笑开,目光不躲闪地盯着她垂下的眉眼,睫毛轻颤,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一直不抬头看他是几个意思。 刚刚他和林落都是最后一棒,最关键的时刻没给自班男生加油,却给他加油,现在是不好意思了? 江槐序笑着懒洋洋地扯了扯衣领,几颗汗珠顺着他凸起的喉结滑下,慢悠悠溜进衣襟,再消失不见。 “这你还是得去感谢咱年级的女生们。”总算整理好稿子,南蔷起身,没和他对视,目光偏下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滚得她莫名心乱。 她咽了下嗓子,抬手遮住自己的视线,在他眼前抖了抖手里那一沓厚厚的稿件。 纸张摩挲发出沙沙声,明晃晃的证据,“投了上百封,不想念都得念到你。” 这是吃醋了? 江槐序低头笑得更欢,难得听到她话里暗藏情绪。 流云堆积,明暗交接,天际晕染着层层叠叠的蓝白色彩,太阳藏匿其中。 又降了几度,风未止,树叶沙沙作响。 “对了,衣服还你,谢了。”南蔷打了个寒颤,才想起回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塞到江槐序怀里。 “刚刚冷不冷。”他问。 南蔷侧过目光:“刚刚出太阳了,也没怎么穿。” “嗯。” 是吗,刚刚过终点线他回头看她,她那时候明明还披着呢。 江槐序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从刚刚起,苏贝贝就在旁边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地吃瓜,听到这句才终于没忍住补了一句:“南南,你不是刚刚还说快冻死了吗。现在又不冷啦?” 不管怎么看,江槐序都心情大好,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只有南南还在别别扭扭。 “嗯,不冷了。”南蔷硬着头皮刚回复完,风一过,短裙随风飘起,立即没面子地在人面前打了个哆嗦,吸溜下鼻子。 苏贝贝心想,哟哟哟,还说不冷没怎么穿,那么多件校服,就偏偏只挑了他的衣服穿,刚刚刮风的时候裹得那叫一个紧啊。 她刚想拆穿,又看见江槐序低头没忍住笑了下,抬手又把校服搭在了南蔷头上,自己的无袖队服却被这妖风吹得鼓起,腋下的开衩大到后背都快露出来了。 他大概是怕走光死死扯着衣服,刚刚跑步流的汗已经散尽,手臂上起了层薄薄的寒栗。 就这样,他还能嘴硬添了一句:“没事我也不冷,你再穿会儿吧。” “你冻得都起鸡皮疙瘩了。”南蔷牙齿轻轻打着颤,把校服往他身上推,“真感冒了,这责任我可担待不起。” okk,你来我往,你推我拉,这才构成一个完整的play。 苏贝贝自行就识趣地做了个嘴部拉链的动作,你们继续。 还是彭愿先受不了了,吐槽道:“就这么一件校服,要不你们俩一起穿。” 或者你抱着她行吧,这样谁都不冷了,就怕给你们烫死。 面前两个人闻言面面相觑了两秒,不应声,还在推拉。 见没人搭理,彭愿“唰”地一声拉开自己的校服,大义凛然地脱下来披到江槐序身上,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样吧,你穿我的。我是黑猪皮,抗冻。” “行。”这下江槐序倒是一秒都没犹豫,甚至还怕彭愿反悔抢回去一般,立即套好袖子,拉上校服拉链,拉到顶,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彭愿沉默:行,你小子,够兄弟。 - “对了,你两周没来了,奶奶之前念叨你呢。”看着南蔷披着自己的校服,江槐序心满意足,懒洋洋笑着问,“你跟她聊什么了,一共见了也没几次吧,她天天对你念念不忘的。” 提到奶奶,南蔷总有点心虚,打着哈哈道:“听说过不,长得好看的人比较容易讨老人小孩欢心。” “行,明白了。”江槐序点头,故作不经意,“过两天有时间吗,陪我去给奶奶挑个礼物,她快要过70大寿了。” 这算是没话找话吗? 上次说那句“我愿意”,太冒进了,他才没忍住流露出了半句心声,就被冷落了两个星期。 以后说话前还是得三思。 “阿嚏!阿嚏!” 正想着呢,风过,江槐序没忍住连着打了个两个大喷嚏,裹紧衣服,吸溜了两声。 “是不是有人背后骂你了。” 南蔷盯着他泛红的鼻尖评论了句,转头想想自己也算半个罪魁祸首,没好意思赶紧补充道:“不过你听说过不,打一下是骂,打两下说明是有人想你了。” “所以现在是有人想我了?”江槐序眉梢轻挑。 至于这么高兴吗,南蔷瞥他一眼,顺着说:“嗯,没准是刚刚给你写加油稿的那群弟弟妹妹们想你了。” 江槐序心想,怕不是真吃醋了。 他低头忍不住咧着嘴,眉眼弯弯,笑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南蔷发现自己还是看不得他这沾沾自喜的模样,放弃了说好话,点点头认认真真道:“不过你这情况应该不一样。” 江槐序好奇抬眼:? 然后他听到南蔷淡淡道:“可能是两个人在同时骂你。” …… - 约好要给奶奶买礼物,时间就定在周五中午。 附中规定每周五中午可以出校,但基本到了高三,大家为了节省时间都吃食堂了,没人出去。 学校出来不远就是知夏里商圈。 一路上低年级的学生不少,大家有说有笑,江槐序和南蔷两个人并肩走着,混在人群中间,反倒不显得扎眼。 刚到商场,迎面就扑来一阵火锅香和烧烤香,南蔷一抬眼,看到不远处火锅店里几张熟悉的面孔。 眼神对上,双方都是一滞。 宋晚柔应该也看到南蔷了,面色明显僵硬,坐在座位犹豫了半晌,还是抬起胳膊朝他们招了招手。 她的目光遥远,却始终停留在江槐序身上,看到这幕,南蔷脑海里瞬间浮现了前两天运动会上念的那张加油稿。 一阵不明的情绪升上心间,她瞳孔一缩,下意识退了一步,垂下的手指蜷了蜷。 招呼应该不是打给她的吧。 南蔷后退着和江槐序拉远了些距离,撂下一句,“你先去和他们打招呼吧,我饿了,去买个红豆派吃。”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江槐序立在原地,看着她加快脚步,一副避之不及甚至落荒而逃的背影,完全摸不着头脑。 宋晚柔怎么样,他倒是没过多关注,取而代之,他一眼就看到了火锅店角落里坐着的林落。 一阵无名火瞬间窜上心头,江槐序目光沉了些,没忍住攥了攥拳头。 至于吗,就这么怕被人误会? …… 在商场里再遇见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麦当劳里,南蔷张嘴啃了一大口汉堡,慢吞吞嚼着,情绪安定了不少。 冷静下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突然把人撂下,其实挺没礼貌的。 如今江槐序就气势汹汹地站在她桌边,阴影自上而下笼罩下来,他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不是说要吃红豆派吗,又改汉堡了?” 感受到他的怒气,南蔷咽了下嗓子,气势弱了些:“那边排队人太多了,怎么也得15分钟吧,我等不及了。” “是吗,不只十五分钟。” 江槐序冷哼一声,盯着她眼睛纠正道:“半个小时都不止。” “你怎么知道?”南蔷指指对面的座位,好声好气,“算了,你先坐下说吧。” 江槐序刺啦一声扯开椅子坐下,手里的纸袋扔在桌上,包装口敞开,内里溢出满满甜滋滋的红豆香,还冒着热气,“找不到你,你消息又不回,我就只能在那家店等着。” 他说话没什么好气儿:“排都排了就帮你买回来了。” “给个面子尝一个?”他向南蔷那边推了推纸袋,只留一个侧脸给她,嘴唇抿成一条线,还在别扭。 这红豆味香得南蔷都快晕了,她伸出罪恶的小手,捞了一枚出来,饼皮的热度顺着指尖传递,暖洋洋的。 一口咬下去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她呼了口气,含糊不清道:“对不起啊,我手机流量用光了。” 麦当劳里学生不少,人头攒动,热闹得紧。空气里氤氲着炸鸡和薯条的酥香,蒸腾着热气钻进鼻尖,刺激着味蕾,江槐序喉结没忍住滚了下。 “我怕你吃完火锅还饿,给你也买了一个汉堡。”南蔷看出他馋得不行,笑着边说边朝他的方向推了推自己的餐盘,“但你没吃火锅的话,这个薯条和鸡块也都给你,我还没碰过。” 江槐序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响了,他瞥她一眼,心想这还差不多,接过汉堡发泄似地狠狠啃了一大口。 嚼着嚼着,他这才想起问题点,呼了口气抬眼问她:“不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撂下你去和他们吃火锅啊?” “因为我看何骏阳也在,你不是和他们挺熟的吗。” “那按这个道理,你是不是也应该去和林落……” “你看看这个。”江槐序话还没说完,南蔷就打断了他。 受不了这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从包里拿出个礼物袋递到他面前。 南蔷指指包装,示意他打开,“我刚刚给奶奶买了个围巾,上面写着推荐身高170以上。” 第31章 后遗症 - 正午,天气晴好。 教室内,窗子明净,风吹起浅色纱帘,阳光顺着缝隙丝丝缕缕透进,降落在书桌上。 午休还没结束,江槐序悠哉悠哉坐在窗边,敞着两条长腿,绿围巾搭脸上,仰着头靠在后面桌子上睡觉。 彭愿刚进班就看到这幕,他放轻脚步走上前,趁他不注意手欠着一把扯开:“呦嘿!干嘛呢,头上遮块绿布。” “别闹!”眼前突然没了遮挡,江槐序一下子适应不了这明亮的光线,倏地直起身,皱了皱眼睛,视线模糊中随手捞了一把围巾。 刚一抓住,他正准备使力想扯回来,蹙了下眉又没敢使劲,下意识松了手。 “嘿嘿,来抢啊,抢不着就叫哥。”彭愿得逞,还在对面空中转着圈甩着围巾,挑衅似地扭来扭去,咧着个嘴欠揍道:“叫哥就还你啊。” “哥。”江槐序也没脾气,立即应了声,反应过来,就这么懒洋洋坐在椅子上抬眼看他,不争也不抢。 他摊开手在他面前,语调闷闷的,耐着性子商量:“可以了吧,还我。” 他这么配合反而没劲了,彭愿撇撇嘴,悻悻地把围巾放回他手上,补了句:“这啥啊,这么金贵。” 江槐序侧开眼神,淡淡道:“别人送的。” “哟哟哟!”这下彭愿又来劲了,笑得猥琐,凑近道:“不会是南蔷妹妹送的吧。” 江槐序接过围巾,低着头不说话。 “真是她啊?”看他这反应,怕不是随口乱猜一个竟然对了,彭愿瞪大眼睛,“什么情况,谈恋爱呢?” 江槐序懒得理他,低头专心致志地整理着围巾上的褶皱,整理完往脸上一盖,向后一倒,一副闲人勿扰的拽样。 “这颜色不错啊。”看来是真猜对了,彭愿满眼笑意,先夸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还是忍不住嘴欠,“这么甜蜜,这次送绿围巾,下次是不是就要送绿帽子了。” 江槐序没生气,反而拉开围巾露出眼睛,难得想搭理他一次,好整以暇道:“你也觉得她有别的意思?” “她这是在阴阳怪气你呢吧。”本来是玩笑,听他这么一提醒,彭愿一拍大腿才想起来,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因为前两天运动会,她念的那个加油稿是宋晚柔写的。” “什么加油稿。”江槐序一点没印象。 “就是那个啊!”彭愿怎么也想不起来,皱着眉回忆,“什么风,什么山洪。” “你本无意穿堂风?” “对对对!就是这个。”彭愿音调升高了些,注意到周遭几个同学眼神晃过来,他才赶紧压低了声音,凑近道:“后面还说什么心动,我没啥文化都听出来了,那是表白的意思吧。” “是吗,没听见这句。”表不表白也只是彭愿的猜测,江槐序没当回事,懒懒散散地又靠了回去,闭目养神,“风那么大,我只听见她念我名字了。” “行行行知道了,你跑得快,耳边只有风声行了吧。”彭愿嫌弃,“你能听见什么啊,你耳朵里脑子里除了人家的嘤嘤细语吴侬软语甜言蜜语,还能装进去什么。” 想想,他觉得不严谨:“不对,甜言蜜语应该没有。” “是是是,也就剩点污言秽语了。”江槐序摆烂似地点头,也不否认。 什么江郎才尽,指桑骂槐之类的,全是她的杰作。 彭愿表情猥琐,挑了挑眉玩笑道:“哪个污啊,是我想的那个不。” “去一边去,”江槐序推开彭愿的脑袋,白他一眼,“真的,我一天天跟你说话就是浪费。” 稿件内容和意图暂且不论,但不是她写的算是板上钉钉了,回过神来,江槐序情绪还是低了些,“所以还真是别人的稿子啊,我还以为她只是那么说说。” 心情憋屈,他顺便埋怨了一句:“这么重要的话你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知道你没听见啊,还纳闷儿你跟那高兴什么呢,孔雀开屏似的。” “你再想想,会不会记错了,真不是她写给我的?”江槐序不甘心。 “倒是确实有一个稿子是她写的。”彭愿认认真真回忆,“我听见她念自己的署名了,给林落的。” 行吧。 亏他还期待了一下,江槐序向后仰面倒在椅背,绿围巾遮在头上,连带着语调都闷了:“md,我每天这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都送你礼物了,我觉得有戏。”彭愿盯着他头上的绿,没忍住笑,“这么想想,孔雀头也是绿的,倒是挺配你。往好里想,没准儿是人专门给你挑的呢。” 江槐序越想越憋屈:“她说了,是因为绿色没人买,所以她才买的。” …… 半小时前。 麦当劳里,她突然就说要送他围巾。 “送我了?江槐序惊讶。 她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对啊,都写了推荐170以上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不要算了,我回去给我弟。”南蔷说着就要撤手。 “要。”江槐序一秒接过。 不要白不要。 “先不说长度问题,为什么颜色买的是绿色啊。”他问,“你喜欢绿色?” 上次调查问卷,她也填的喜欢绿色。 “嗯。”南蔷点头。 “一般女孩子不都喜欢粉色什么的吗。” “我是挺喜欢绿色的,绿色多特别啊。”南蔷认认真真解释,“但今天主要是因为我看绿色剩的最多,放那没人买太可怜了,所以我就买了。” 江槐序蹙眉,没get到她的脑回路:“给奶奶买礼物不是应该考虑奶奶喜欢什么颜色吗。” “对,我也才发现。颜色也不对,长度也不对哈哈哈。” 南蔷盯着他看了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侧开了眼神,反倒像在欲盖弥彰,“刚刚脑子一热就买了。” “行吧,就因为绿色可怜是吧,才知道你这么有同情心。” …… “没看出来她情感这么细腻啊。”听完来龙去脉,彭愿憋着笑,“她这么有同情心,我建议你当一只流浪狗,她可能就可怜可怜你了。” - 当晚。 南蔷十一点就睡着了,想着定个十二点的闹钟起来。 结果闹钟从十二点一直响到一点,每十分钟响一次,她还没起来。 直到她两点惊醒,盯着闹钟,又一次陷入无尽的悔恨。 已经连续好几天这样了。 自从前几天因为他那句“我愿意”,她失眠一次过后,就养成了这种乱七八糟的生物钟。 这种感觉过于陌生,像是鱼猝不及防被海浪冲上岸边,在浅水滩里浮浮沉沉,无限挣扎。 太不像她了。 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完,本来准备重做一遍错题的,南蔷看了一眼自己的计划表,从十一点开始,所有计划全都没实施。 本来还有两个小时的安排,她彻底陷入纠结,是现在开始干,干到四点睡,还是定个四点的闹钟,起来干两个小时,六点去上学。 说好今晚要问江槐序数学题的,这个点他应该睡了吧。 南蔷打开手机,看到他两个小时前发来的解题步骤,点开他的头像,她看到他刚刚发了朋友圈。 是某球赛结果的转发。 南蔷给他发消息:「睡了吗?」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同时,她收到回复:「没呢。」 「谢谢数学题的答案,我一会研究下。」 「好。」 南蔷刚醒,还不太清醒,没措辞就打字过去:「我挺好奇的,你是不是挺闲的。为什么不管几点给你发消息,你都是秒回。」 「秒回还有意见了。」那边发来这么一句。 她没意识到的是,某人被放置两个小时本来就心里不太爽。 手机震动,她又收到一条。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我也很忙的,那要不我下次隔半小时再回?」 南蔷清醒了些,注意到自己那句说人家挺闲的,确实有点冒犯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每天都睡这么晚吗?」 「差不多,一两点睡五六点起。」 总感觉他话里带着气,「要不然你以为我哪有时间学习,还要画画。」 南蔷:「你不困吗?我十一点困得睡着了,现在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学。」 江槐序语调缓了些:「继续学,然后睡两个小时就起床?」 南蔷:「听起来会陷入恶性循环是吧,可是我已经在恶性循环里了。」 「智商不够,时长来凑。学你,基本不睡。」 江槐序:「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一天睡四五个小时就够的。」 「像我们这种少眠者,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南蔷撅撅嘴,隔着屏幕似乎都能看到他的拽样,她眼底缠着笑意,看不惯他得瑟,笑着打字:「本来你感冒就虚,小心更虚。」 …… 那头,江槐序也笑,抱着手机仰面倒在床上,光下,他撑着眼皮:「谢谢关心,健康得很。」 「不用谢。」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那我这种多眠者怎么办,还有救吗。」 「时长不重要,效率更重要。今天就睡吧,熬着就是更恶性的恶性循环。」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真的吗,我觉得时长还挺重要的。」 怀疑她在开车,但他没证据。 江槐序清清杂念:「之后你困的时候和我说,我设闹钟叫你。」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叫你的话,你能也秒回不。」 别总是让我等。 第32章 快枪手 - 江槐序早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白了他一眼:“真的算我求求你,脑子里装点有用的吧,我都服了。” “别装啊,兄弟都懂,暗恋就是这样的。”彭愿凑过来,一把揽过江槐序的脖子,另一只手拎起他的纸巾盒,一副人证物证俱全的奸诈模样,“你看看,你最近纸巾怎么用这么快。” “你他妈连我纸巾都观察是吗。”江槐序用了些力气推开他,被烦得不行,嫌弃俩字就差写在脸上了,没什么好气儿,“不知道的以为是你暗恋我呢。” 说罢,他抽了两下鼻子,仰头倒在沙发背上,说话时带着些鼻音,可怜兮兮的:“我他妈是感冒了。” …… 倒在沙发上,江槐序这才想起刚刚彭愿说到南蔷关注了他微博,他低头划拉了两下手机正想检查,微博刚一点开,估计是大数据监听到了,首页第一条就给他推送的是关于什么紫薇危害,早泄治疗的。 “靠。”他低低骂了一句,想点“不感兴趣”,找了半天没找着,还手滑不小心点了个赞。 当然他自己没发现。 - 当天中午,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江槐序抱着个热粥,喝两口粥吸溜两下鼻子,一副昏昏沉沉病入膏肓的模样。 昨晚被她的迷惑发言刺激得到凌晨四点才睡着,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饭桌对面,彭愿倒是生龙活虎,狼吞虎咽大口扒拉着饭,另一只手抱着手机,手指划着屏幕,看到了什么目光一顿,顿时咧着嘴乐开了花。 “哈哈哈江槐序,你什么情况啊,这玩意儿都点赞。” 彭愿把手机屏幕转过来,江槐序定睛一看,靠,不就是早上那条治早泄的。 「刚起跑就到终点,人生竞赛,你还在做“快枪手”?」 “快枪手”这三个字无限放大,狠狠刺激着他的瞳孔,江槐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是我点赞的?” 他立马掏出手机检查,还不忘抬头问一句:“我点赞的东西,关注我的人能看到吗?” “能啊,我不就是关注你的人。”彭愿已经笑到断气了,还在欣赏这个广告,“哈哈哈哈哈哈这广告别给我笑死了,‘百米冲刺冠军,却赢在那方面’,‘中药调理,安心安全,让您告别快枪手’。” “靠,怪不得呢。”江槐序放下手机,思绪往回飘。 怪不得南蔷今天下早操的时候看他眼神不对劲,还让他不要讳疾忌医,实在不行就喝点中药调理一下,注意身体。 手机一震,正巧南蔷发了条消息过来。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你在哪,要中药不。」 什么中药??? 大概真是被感冒病毒糊了脑子,江槐序满心只剩下那告别快枪手的中药,一片混沌中,他疯狂打字,发了条消息出去。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不用,你放心我那方面没问题。」 彭愿在旁边窥了屏,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神他妈那方面没问题,你这简直没法更欲盖弥彰了。” …… 好巧不巧,食堂里,南蔷正好去还餐盘,路过江槐序那桌。 “这么巧,刚给你发了微信就遇到了。”她脚步一停,定在他桌边,低头笑道:“我给你带了感冒中药。” 突然遇到南蔷,江槐序都称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表情一阵复杂,抬头愣道:“你说什么中药?” “感冒药啊。”南蔷理所应当,双手端着餐盘,回头看向苏贝贝,“贝贝,你帮我拿一下,药就在我兜里,我没手了。” 苏贝贝乖乖听话,从她兜里先掏出了手机,又掏出药递到江槐序面前,还不忘眨着眼睛凑到南蔷耳边,兴致勃勃地八卦:“南南,你这么关心人家啊。” 南蔷压低声音:“我看他流鼻涕吸溜吸溜的,马上期中考试了,别被传染了。” 江槐序顾不上看药,转头问彭愿,生无可恋:“发出去已经过了两分钟的消息还能撤回吗。” 在线等、急。 还没等来回复,他就听见苏贝贝浑圆的声音,震荡着方圆几米的空气:“南南,江槐序给你发消息了诶!” “什么?”南蔷问。 苏贝贝手里还拿着南蔷的手机,没来得及放回去,就这么盯着屏幕,一字一句地大声朗诵:“他说让你放心,他那、方、面,没问题。” 江槐序:我真的会谢。 - 秋日至,流云起。 考场窗外,枝头的银杏叶脉在金黄色中清晰可见,像是树叶的指纹。 秋风过,一串串小扇子在风中摇曳,沙沙声如同微小的心跳,低吟在空气。 期中成绩出来,南蔷前进了一百多名,直接挤进了年级前一百,而附中的年级前一百基本就是清北的划线。 这算是坐火箭一般史无前例的进步速度,要知道想在尖子里拔尖有多难,想超越天才,不只要成为天才。 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方法和心态就成了分水岭。连老郝都不禁赞叹:“这孩子是真的稳,遇强则强,这么发展下去保不齐是匹黑马。” 在育才,南蔷的分数更是整整超了第二名60分。 她的英语还是稳稳坐在第一的宝座,最让她惊喜的是数学和理综,提高了不少,平常数学基本没上过135,这次竟然超了140。 盯着光荣榜上那一排照片,南蔷的心底热热的,第一次觉得,原来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是件这么值得骄傲的事。 也算是不枉她茶不思饭不想,狠狠努力了两个月,但不得不提,这个结果中有多少是江槐序的功劳。 南蔷想起昨天—— “今天就讲上次月考的错题吧,我之前给你讲过,你消化以后可以再给我讲一遍。” 江槐序坐在画板前,目不斜视,画笔刷刷作响,“能讲出来就算是彻底掌握这个知识了,我边画边听。” 阳光洒进他的房间,将一室照得敞亮,空气里飘着些细小的尘埃。 南蔷举着卷子清清嗓子:“这道题是要对函数不等式恒成立求参数取值范围,可以用分离变量或者假设反证法。” 说到一半,她皱皱眉,笑道:“你等等啊,卡壳了。我再想想。” “没事不着急。”江槐序也笑。 “刚刚那两个方法我上次听你讲,听能听懂,但是自己讲不出来,不会推导。”南蔷的表情认真了些:“这道题直接用洛必达法则最快,多用几次,直到求出极限就行。a小于等于这个分式恒成立,算完就知道答案是a小于等于2。” 江槐序点头,又往画布上添了几笔:“嗯这道题是填空,确实洛一下最快。” “但是如果这道题放在压轴大题,就不能洛了。”他放下笔,拿起卷子,在纸上唰唰落下几行飘逸的字迹,递给南蔷,“这道题就用你刚刚说的分离变量的方法比较快,但是这道题的最值趋于无穷,所以在求分离后函数的值域时很麻烦,你一会儿有时间可以再看看解法。” 南蔷认认真真做笔记:“谢谢啊,我再研究一下,看完再给你讲,你就当听bgm就行。” “是不是给人讲课效果还挺好的,算是巩固了。” 南蔷承认:“嗯,瞬间知道自己哪个知识点不熟了。” 江槐序应了声:“把自己学会的东西讲给别人听,看起来像是浪费时间,实际上非常高效算是梳理思维,查漏补缺。” “费曼学习法里就提到过这个方法,你也不一定只给我讲,给苏贝贝也讲讲。顺利讲完一道题还能增长点自信,省得你总觉得自己数学不好,也算是种变相的解压方法了。” 最后他总结陈词,眼角闪着笑:“不管怎么说,都是考前最后一天,你今天的状态比第一次来的时候,不知道稳定了多少。” 光洒在南蔷的发丝,她的眼底亮晶晶的,声音柔了些:“嗯,因为看见你,就觉得很安心。” 画笔在水中轻搅,淅淅沥沥的水声正巧盖过,江槐序没听清,抬眼问:“什么?” 南蔷摇头,唇角抿着笑。 第33章 莫须有 - 南蔷看完楼下的光荣榜,心情轻飘飘,像飘在天上的云朵,她步履轻快哼着小曲,低头点开和江槐序的对话框,打了行字。 「中午食堂一起吃饭呗~」 结尾是用句号还是叹号还是飘飘,南蔷犹豫了一秒,觉得还是“~”最符合她当下的心情。 消息点完发送,南蔷美滋滋锁上屏幕,刚进班,却发现班内的气氛没那么轻快。 几个男生低头盯着手机,不知道在划拉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听说三考场有人作弊,被举报了。” “这也不知道是谁把成绩给发群里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育才第一,更打脸了。” 见南蔷进来,几个男生顿时噤了声,就这么停下动作看着她。 那目光,绝对称不上善意。 像是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周遭气氛压抑到诡异。 不远处,苏贝贝也低头皱着眉摆弄手机,南蔷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你看什么呢?” 没想到她突然出现,苏贝贝惊了下,慌慌张张地立即把手机背到身后,明显是藏着掖着。 “怎么了?”南蔷不解。 苏贝贝退了一步,小声道:“我怕你生气。” 班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周围同学的目光全都聚到南蔷的方向,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南蔷更纳闷了,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我为什么会生气。” 苏贝贝没办法,拿出手机递给南蔷:“听说咱们班有人作弊被举报了,然后有人在年级大群里发了三考场的座位表。” 她顿了顿,“和你的成绩单。” “所以呢?”南蔷拿着手机盯了两秒。 从第一次摸底到期中,能看出来进步飞快,但到了有心人眼里,大概就变成了莫须有的证据。 南蔷处理信息速度极快,没几秒就明白了原委,她呼了口气,克制着嗓音:“所以他们是觉得我也在三考场,排名还进步了,作弊的就是我?” “南南我当然相信你了。”苏贝贝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越说声音越弱,“你知道这群人就是捕风捉影…你别在意,假的也成不了真…” 南蔷接着向下翻,看到几条回复。 「所以就是她作弊啊,我就说呢,怎么可能突飞猛进这么多。真丢人。」 「还不都是他们育才的,都是一类人。」 还有人又转发了八百年前的那条江槐序和谁更配的投票,配上一句——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了,王子还是得配公主。」 “图文有关吗?”南蔷都快被气笑了,“跟灰姑娘有什么关系。” “南南你知道吧,他们就是嫉妒你。但你看,也不是所有人都信,下面还有人说公道话呢。” “行吧。”南蔷应了一声,沉声问,“这公主说的是宋晚柔吗。” 苏贝贝不敢大声,看着她的眼色,“是吧。” “你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无所谓的。”见苏贝贝比她本人还紧张,南蔷反倒觉得没必要,她苦笑了下,拍拍她的肩,“清者自清,就像你说的,假的也不会成真。” “你真不在意?”苏贝贝抬眼。 “嗯。”南蔷应了一声,点开那条投票,目光落在宋晚柔的芭蕾舞照,点了点头,诚恳夸赞,“而且她是挺公主的。”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抬眼问:“不过他们附中的人觉得他是王子啊。这么中二?” 苏贝贝盯着南蔷,总觉得她的笑容有点过于勉强,阳光从窗外落进来,她嘴唇泛白,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阴影下,她笑得连眼角都皱到了一起,生怕别人会以为她不开心,反倒生硬。 看她这样,苏贝贝心疼,埋头苦想了半天,终于硬挤出了个笑话想逗她,自己先笑为敬,扯着嘴角:“南南你听说过没,有句话叫,小时候我以为我会嫁给王子,长大后我却嫁给了王总。” “我没有内涵人家的意思啊,就是突然觉得挺有意思。”苏贝贝豪情万丈,夸张地摇摇头,试图转移话题,“唉,只可惜,王子和王总,我都没有。南南,你选哪个?” “嗯?”南蔷愣了下,思索了半晌,低头盯着数学卷子,轻声道:“我这个灰姑娘啊,不想要王子,更不想嫁给王总。” 苏贝贝咧嘴笑:“南南,你这样算不算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南蔷也笑,神情称得上真挚,眼神闪烁:“说实话,我不是很相信爱情,渣男的故事看得还不够多的话,看看我亲爹就行了。” “那如果不是渣男呢?你南爸不是就很好。”苏贝贝托腮问。 大概是转移话题真的起了作用,南蔷暂且从流言蜚语里脱身,思绪飘回了昨天。 …… 昨晚,妈在厨房里刷碗,吵吵闹闹风风火火,还是熟悉的味道,尖着嗓子批评每一个出现在她眼前碍事的人。 爸刚到家,听到动静,他笑得一脸和蔼,轻手轻脚小声凑近问:“怎么了,你妈又发脾气了?” 饭桌上,弟弟夹了口鸡蛋塞进嘴里,嚼着嚼着,无奈摊手:“她问我期中成绩怎么样,我说还没出,但自我感觉良好。她就不信,说我每天就贪玩,我怀疑她只是想骂我。” 南爸转头问南蔷:“女儿考得怎么样,也被训了?” 南蔷摇头:“没有,她都懒得问我。” 听到这话,南桐眼泪都快出来了,不知道有多羡慕:“姐,这个家只有我替你负重前行,你得感激我。” 南蔷心说,难道不是因为她只关心你吗。 南爸拉开椅子坐在一旁,给南蔷加了块肉,问:“新学校还适应吗,我看了你上次的成绩了,我女儿又是第一。我在局子里和他们炫耀了好半天,骄傲得不行。” 南桐啧啧嘴打断:“她上次月考年级排二百多呢,这也值得骄傲啊。” “你这个臭小子的事儿我也炫耀了啊,你上次球赛不是进了五个球,还带领你们班得冠军了吗,多牛。”南爸揉揉他头发,接着夸,“还有你为了电影节写的那个剧本我也看了……” 南蔷笑,心想端水大师还得是您。 南桐压低声音,比了个“嘘”:“可别让我妈听见,又要说我不务正业了。” 南爸也配合地比了个“嘘”:“当然,这是咱俩小秘密。” “什么电影节?”南蔷问。 “还有一个月呢,我提前筹备着。”南桐眨眼。 “需不需要经费?今天发工资,我给你们藏了点。”南爸说着就掏出手机,一通操作后,给他们姐弟俩各转账了500。 走之前,南爸拍拍南蔷的肩:“高三压力大,吃点好吃的,放轻松。” “行了,我局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刚回来就又要走啊!”妈在厨房听到动静,扯着嗓子嚷嚷,“着点家行吗,管管孩子!” 南爸笑,蹑手蹑脚地穿鞋,关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句:“你妈更年期脾气大,你们让着她点。” …… 思绪回落。 南蔷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他是很好,但我妈可不这么觉得,在她眼里,我南爸就只是个平庸无能,工资不高还天天不着家的甩手掌柜而已。” “但他虽然忙,每次回家都会关心我和我弟,要没他,估计我俩早就被pua抑郁了。” “所以你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你,爱情不可信?”苏贝贝总结。 “那倒也没那么绝对。”偏偏这个时候,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某张帅脸,南蔷微愣,缓缓开口,“如果遇到了灵魂契合的人,我也不会抗拒就是了。” 只不过,现实多磕绊。 哪有事事圆满。 “总之呢,说回王子还是王总,我学那么多习要做什么,不就是为了要精神人格独立,危机时刻不需要‘王子’来解救,而是能凭自己的能力守护住一点自尊。” 南蔷一字一句,声音柔和像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想变得厉害些,也是为了拥有更自由自在的人生选择,不是为了嫁人的。” “南南,你是不是和那谁呆久了,怎么说话都有股江槐序味儿。”苏贝贝眨眼。 南蔷低头笑,确实有点。 前几天他才刚发表过类似的言论,对他来说,成绩名次奖牌数量这些可度量的东西都很浅薄,但读过的文字,看过的夕阳,真心喜欢过的人,和那些闪闪发亮的记忆才是他的灵魂和活着的意义。 他说这话的时候,夕阳余晖恰巧从窗外溜进,不经意降落在他的眼底,像是碎了满地的波光,轻轻摇晃。 南蔷甚至能在他眼里看到峰回路转的夏天和晚霞,和无限缩小的她。 那一刻,大概是她太刻薄了。 南蔷只在想,他真心喜欢过哪些人。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南蔷低头看了眼消息。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等我,我现在过去。」 是回复她邀请他去食堂那条? 不管怎么看都意味不明,离午饭还有整整一节课呢,他突然又在着急什么。 有时候会觉得,他就像这个世界的bug,融入又疏离,放肆又沉浸。 像活在精神世界,又像活在梦里,凭感觉做事,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明明不切实际,却偏偏天赋异禀。 是恰恰相反,还是真的“世人皆醉他独醒”。 如果有机会,她也想钻进他的脑子里,去看看里面究竟是装满了数学公式,还是天马行空,五彩斑斓童话色的哲学和爱。 …… “我没你那股冲劲儿,要是有人愿意养我,我立即躺平嗷嗷待哺。”苏贝贝在一旁托腮,开始做白日美梦。 第34章 小爱心 - 接近正午。 窗外银杏枝叶微摇,光线自上而下,透过脉络。光晕反射,叶片像一簇簇金色的蝴蝶翅膀,颤抖扇动着清透。 微风里,窗纱薄到透明,轻晃间,零碎光丝落满了整间教室。 南蔷的视线和他对上,目光透净如水,细看却闪着微澜。 那一刻,“啪”的一声,心底似乎有什么忽然碎了,像是冰块陡然暴露在刺眼的强光下,硬撑至今的平静顷刻便被击溃。 在他起伏的呼吸里,她读懂了他的含义。 台下的交头接耳声越来越重,密密麻麻,已经按耐不住。 “居然是王旭啊…班长。” “那怎么躺枪的是南蔷,好惨,我就说不可能是她啊。” “你懂的,人红是非多…” “江槐序来干嘛,来看咱们育才笑话的?” “人家至于吗…你也没看他一直盯着谁看呢。” “处分通知出没出用你来吹哨汇报啊。”老郝脸色一变,不耐地朝门口挥挥手,“赶紧回去上课去。” …… - 午休,食堂里,南蔷低头扒拉着饭。 江槐序也不避嫌,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手肘撑在桌面,托腮看她:“又吃石锅拌饭,今天不苦了?” 南蔷抬眼,笑是笑不出来,但也给面子地扯了扯唇角,点头道:“嗯,又香又甜。” 江槐序开口刚要说话,一个没注意就被彭愿伸手挖了一大口饭,直接塞进他嘴里:“你不跟着人家点的石锅拌饭吗,自己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被彭愿喂了满满一大口,江槐序说不出话,只能斜他一眼,低头闷闷地嚼着饭,差点噎着,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他喝了口水,继续抬眼对着南蔷,转移话题:“心情这么好,考得不错?” “不是,你不都看了群里发的她的排名了吗,跟这明知故问什么呢。”彭愿瞥他一眼,一秒插嘴。 他手里举着一个大鸡腿,啃得倍儿香,嘴上还不闲着,继续叭叭地说:“看你刚刚气得那样,不知道还以为你要把那群给掀了呢。” 江槐序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么每天话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让他给说了。他掰了一大块馒头,微笑着塞进去,一口堵住彭愿的嘴。 这下世界终于清静了点。 …… 南蔷没忍住笑,心情轻松了不少,这次是真觉得饭都甜了,笑道:“嗯,进前一百了,托你的福。” 江槐序也松了口气,夸张地晃晃手,蹭蹭耳朵:“别说托福,听见托福我就头晕。” “你这次托福考多少。”南蔷好奇。 江槐序也不藏着掖着,大咧咧道:“70。” “不错啊,比上次长了两分呢。”南蔷轻飘飘地鼓了两下掌,完全没走心。 江槐序向后一靠,抱着手臂:“我谢谢您,真是鼓励式教育。” “你这次期中英语考多少?”南蔷接着问。 “122。” “你能坐在第一的宝座,没被挤下去,真是奇迹。” “这算是夸奖是吧。”江槐序笑得吊儿郎当,勾着唇角看她,“很危险,总分只比何骏阳高一分。” “是吗。”南蔷没抬眼,轻描淡写,“你哪天想学英语了,随时找我。” “我怕我学太好,抢了你的位置。” “你放心吧,不可能。” 苏贝贝在旁边默默观察,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不好意思打断,总算找到机会开口:“所以你为什么不和南南学英语啊,你们这些学神不会真觉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牛逼的吧,不屑于请教别人。” 江槐序摇头:“没这回事,我很虚心的。” “仙贝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彭愿终于咽下馒头,手拍着胸口,顺完气儿立即插嘴,“他是真怕学太好了,他爸妈得硬拽着他出国学那些金融经济,就他现在那托福分,p学校都申请不了,只能高考。” 苏贝贝惊讶:“那只在考托福的时候收敛下实力不就得了。” “他就是抵触,又轴。”彭愿啧啧嘴,“不想做就是不想做,反正分数够用了。” “哥,谢谢您。”江槐序晃着膝盖怼他一下,不冷不淡,“你就是我发言人是吧。” “不用谢,这是爸爸应该做的。”彭愿侧过头咧着嘴眨了眨眼,明摆着欠揍。 江槐序没吭声,动动手指慢条斯理地又掰了块馒头,趁人没防备一秒塞进彭愿嘴里,微笑着蹦了一个字:“滚。” 南蔷也算是听明白了,点点头总结陈词:“也是,你想学艺术,不想被人安排人生,出国学不喜欢的专业。也能理解。” - “不过南南你这次期中考这么好,出国保送是不是稳了?”苏贝贝咬着筷子问。 “唉。”说到这个南蔷就想叹气,成绩分是期中期末各占40%,两次月考各占10%,还有综测分,这个才最发愁。 她摇摇头:“有希望,但不大。” “你上次规划课的义卖捐款不是年级最高的吗,应该加了不少分吧。” “是加了一些,但是我成绩现在也不是稳在前一百。” “那怎么办,再过半个月不就是电影节了吗?要不你去演一个,拿个最佳女主角,加分总能够了吧。” “呵,这比让我考第一还难。”南蔷都笑了,无奈摊手,“剧本和导演都没有,我上哪儿无中生有去。” 气氛沉了些,南蔷不想扫兴,沉默了半晌,她抬头对着江槐序,语调真诚:“但不管怎么说,这次考进前一百,至少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吧。” “还是得感谢你。”她眸色清亮,像是微澜的湖水,望着他眼睛时认认真真,让人移不开目光。 江槐序筷子停顿,挑眉盯了她几秒,忽地笑了,慢悠悠说:“嗯,怎么感谢?” “怎么感谢都行,你想要我怎么感谢?”南蔷问。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可他直勾勾看人时总是让人招架不住,被他盯得太久,南蔷说不出的心慌。那眼神像是钩子,挠得人心痒,却又太直白透彻,冷淡得反倒像是她多想。 似是意料之外,南蔷闪躲开眼神,轻咳一声,“就是先说好了,我没钱,贵的买不起。” “贵的对我来说没意义,心意更重要。”江槐序抱着手臂,声音发闷,“至少别比我给你的差吧。” “你给我的?”南蔷默念。 江槐序点头,“嗯。” 光下,她的眼睛像是小鹿,灵动肆意,闪着微光。知道她在躲避,他却还是移不开眼睛,不禁恍了神。 他给了她多少,随叫随到,有求必应,掏心掏肺,任人宰割。 从来没计算过付出,也没想要什么回报,但话都说到这儿了,至少希望她能往深层多想一秒。 南蔷抿嘴,表忠心般认认真真点点头,表情忽然郑重:“ok,明白了。” 江槐序怕她听不懂,正要补充,一句话被人噎回去,愣了半天。 过了半晌他才张口,语调里藏着点惊讶:“我说这么隐晦,你都能懂?” 莫不是真有点心有灵犀了? 南蔷斩钉截铁:“嗯,你放心吧,绝对不会比你的差,你可以期待一下。” 江槐序还没回神,下意识应了一声:“好。” - 于是。 接下来的几天,某人狠狠陷入了某种逻辑无法自证的怪圈。 等了第一天,无事发生。 第二天,无事发生。 第三天,依旧无事发生。 江槐序沉默,盯着手机,发现人家连发给他的消息都没多一条,在走廊里见到他也就是多瞟他一眼,招呼都不多打一下。 没关系,他接着等。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江槐序实在耐不住性子了。 走廊里,他把她拦下来,没敢拽她手臂,只是堵住了她的去路,强势的男生气息笼罩着周围的空气,让人避之不及,又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江槐序沉着嗓子,幽幽问。 南蔷左右看,确定没人在看才放心地抬眼,目光澄亮无辜:“忘了什么?” “你说忘了什么?”江槐序喉结滚动。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忘了什么?”南蔷眨眼,说完继续左顾右盼。 “你左右看什么呢?”江槐序无奈,靠近一步,用身子挡住了她的目光。 即将上课,学生都在往班里赶,走廊里拥挤了些,时不时有好奇的眼神投过来。 南蔷抬头时,唇角几乎快要蹭到他的下巴,但也没后退。 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你离我太近,我怕又有人误会我对你有啥企图,又写个公众号把我送上热评第一。” “你放心吧,除了我,没人会误会你。”江槐序万般无奈,自言自语了一句。 除了我,谁还会一天天闲得无聊去揣测,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企图。 “算了,走了。”他呼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南蔷却在身后一把抓住他袖子。 他回头,看到她眼睛亮亮的,下一瞬,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对了,之前说好的谢礼,我还在写,你等等。” 写? 写什么,不会是情书吧? 不可能,但再不济也得是个感谢信吧。 她温热的鼻息擦过他的耳畔,痒痒的,江槐序指尖都不禁缩了缩,脚步僵在原地。 直到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潮汹涌的过道,已经进班,他才终于回过神,瞬间满血复活。 又能再等一周。 …… 一周以后,江槐序收到了南蔷递来的厚厚一沓。 还是粉色的信封。 他轻咳一声,目光淡淡,显得不在意,强压着激动的心情扯开包装。 第35章 小纸条 - 夕阳西下,黄昏灼灼。 橙红色的夕光由深至浅,变幻莫测,层层叠叠染红了天际,殊不知也顺着晚风,染红了谁的脸颊。 南蔷坐在窗边,托腮望着窗外。低年级的学生已经放学,背着书包三两成群向校门走去。 夕光染红了他们纯白色的校服,晚风轻卷,流云下,少男少女衣角飞扬,神色也飞扬。 今天是尖子生的英语大课,南蔷的目光落在窗外,百无聊赖,心想着某位哲学大家的名言说得不错,人生就像钟摆,在无聊和痛苦之间左右摇摆。 她的笔杆在指尖悠悠旋转,轻敲着卷面,卷子上是早已经写好的英语作文,洇透了清秀的墨迹。 反观身旁某位,坐立难安,抓耳挠腮。江槐序的目光幽幽盯着作文题,眉头紧锁,半晌也没动笔,完全失了当初数学大课时的游刃有余。 没想到某人也有今天。 南蔷看得好笑,凑到他身边小声打趣:“不是号称语文作文常年满分吗,怎么换成英语就变成挤牙膏了,有这么难?” 江槐序也不接茬,过了半晌,破罐子破摔般把笔往桌上一扔,靠向椅背转头望着南蔷,神色倒是坦然。 窗外风声嘈杂,屋内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南蔷和江槐序坐在最后几排,小声咬耳朵倒也不明显。 南蔷抬眼看了看讲台上坐着的老师,转头挑眉望着江槐序,笑道:“这就放弃了?” “嗯,本来想写篇绝世佳作,发现不可能。”江槐序伸展开两条长腿,压低了声音,依旧语调轻飘,“满分20,我现在就是8分的水平,再写也只是加固目前的幼儿园思维。” 他边说边翻开南蔷送他的英语笔记,难得想认认真真研读一回,低声笑道:“让我来学学你们native speaker是怎么写文章的。” …… 南蔷也是无聊,没话找话道:“你今天怎么不和何骏阳坐一起?” “你一个人太孤单,我怕你哭,上次数学课就差点哭了。”江槐序翻着笔记,神色悠然。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哪有那么脆弱。”南蔷不满,小声还嘴,“我看你今天是怕自己哭吧,刚刚跟我对完形答案气得耳朵都红了。” 江槐序瞥她一眼,喉结滚了滚,心想那是因为对答案红吗,那不是因为她非要整个人贴过来,还在他卷子上乱写乱画,留了一堆亮晶晶的笔迹,才红的吗。 “20个完型有8个不一样,最后全是你错。”南蔷笑,心情舒畅,连眼睛都亮亮的,又凑到他耳边小声吹气,“是不是很有挫败感。” 话没说完,某人的耳尖又红了。 南蔷一秒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没多想就抬手,笔杆靠近猝不及防,轻轻戳了下他的耳垂。 这下更是红得滴血。 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南蔷难得惊喜,歪头打量着他,眉眼弯弯,“你胜负欲就这么强吗,提都不能提一句。” …… 江槐序忍无可忍,忽地转头看过来。 那一刻,像是镜头定焦,窗外落进来的零碎光晕洒满了他的额发,他目光直白,忽地凑近。 清冽的男生气息忽然逼近,南蔷没反应过来,抬眼,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灼灼深邃的瞳孔,像是不见底的深潭,却又不掩坦荡灼人的少年气。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睫毛轻颤。 沉默中,江槐序抬手,顿了下。 同样猝不及防,他的笔尖轻戳了下南蔷的酒窝。 随即他盯了她几秒,唇角一勾,像是得到了满意的反应,才终于向后一靠,与她拉开距离,慢悠悠笑道:“你试试,被人戳一下,是不是会红。” 眼前还是那张冷淡逼人的脸,南蔷的心跳却乱到不受控制,她咽了咽嗓子,抬手下意识蹭了蹭脸颊,不满道:“不是耳朵吗,戳脸干嘛。” 江槐序眉梢轻挑:“有区别吗。” 南蔷认真点头:“当然有。” …… 话音还未落,一个纸团“啪”地丢在了江槐序的后脑勺上,弹了一下,落在地上。 “靠。”江槐序揉了下脑袋,蹙眉回头想找始作俑者,刚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表情幽怨的何骏阳,满脸写着“我恨!”。 江槐序纳闷地捡起纸团,摊平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个愤怒的大字。 ——「注意影响!拜托也考虑下单身狗的感受!」 …… 这下江槐序没忍住,漫不经心,笑得更欢,刚想写两笔把纸团丢回去,不料南蔷忽地歪头凑近,也看到了那行字。 本以为她会害羞或者生气什么的,没想到她愣了下,没来由地蹦了一句:“他吃醋啦?我就说嘛,他肯定想和你做同桌,要不你坐后边去吧。” 这下换江槐序愣了,心想装傻充愣她是真在行。 他摇摇头,微笑:“就坐这儿,不是要教我英语吗,让我也沾沾你这个学神的仙气儿。” 南蔷心说,您是真折煞我。 “行吧,那你至少先把作文写了吧。”她轻咳了声,指指江槐序卷面上的作文题,“就是道传统文化的题,挺常见的,你对着我给你的笔记套套模版就行。” “哦,传统文化,在第13页是吧。”江槐序没抬眼,轻飘飘随口答道。 南蔷惊讶:“页码你都能记得?” 江槐序不说话。 嗯,当然记得,因为那页画了三颗粉红色的小爱心。 - 自由做题时间已经结束。 台上老师开始讲题,台下,也不知道是戳了他哪个开关,某人突然进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模式。 身边,江槐序盯着卷面,低着头笑得合不拢嘴。 南蔷好奇,问他怎么了,他接着笑,指着卷子说:“你看,这道题在卖萌。” 南蔷定睛一看。 「完成下面三道小题题。」 好吧。 也算是卖萌吧。 只不过某人也太阴晴不定了吧。 刚刚不还在为作文发愁吗,高冷得不行,怎么一秒就阴转彩虹,幼稚得像个幼儿园小孩。 南蔷也没忍住笑,但也就是眼角轻弯了弯,没想到又过了好半天,台上完形都已经讲完了,身边某人还在笑。 这下她真的觉得他兴奋得有点反常了:“你都笑了十分钟了,不会还是因为那个‘小题题’吧?” “不是。”江槐序摇头,也不藏着掖着,直白道:“这次是因为你的笔记。” 南蔷蹙眉想了半天,大概只能用“屁颠屁颠”来形容他。 殊不知其实江槐序从收到她的笔记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刚刚才收敛了一小会儿,看到那三个小爱心,又激动了。 看他盯着那页笔记目不转睛,嘴角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南蔷歪头凑近小声道:“有这么感动吗,只是个英语重点而已。” 反应是不是过激了。 江槐序摇头,话里有话:“no,不只是个英语重点而已。” 那还能是什么? 南蔷沉默。 …… 台上老师讲阅读讲得津津有味,唾沫横飞,台下南蔷盯着自己接近满分的答卷继续百无聊赖。 期中考试刚过,心情也还算轻松。 没想到身边这位比她更轻松,课上不听讲就算了,作文写完了索性直接摆烂,伸展开两条长腿,低头看两眼笔记,再随手画两笔素描。 南蔷趴在桌上,单手托着下巴歪头打量他,忽然来了一句:“江槐序,你老看我干嘛。” 没想到她恶人先告状,江槐序更幼稚,立即反驳:“不是你先看我的吗?” 南蔷摇头:“我是在看你的画。” 笔尖一顿,江槐序理所应当:“那不就是在看我?” 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悉数堵在喉咙,但南蔷的眼神的确没从他身上移开。 好吧,南蔷承认,她好像也有点反常。 …… “你怎么不听讲?”她转移话题问。 江槐序手上画笔没停,铅笔摩擦纸面,刷刷作响:“你不是也没听讲。” “我不听是因为我全对了。” “哦,那我不听是因为我觉得你肯定讲得更好。”江槐序侧头看她,眉梢轻挑,“我这不是等着你和我互帮互助呢吗。” …… 说要互帮互助,立即就来了机会。 接下来是作文互.评环节。 同桌相互交换。 江槐序也不害臊,大咧咧地把自己的卷子递给南蔷,唇角勾着笑,完全不是最初那转耳挠腮的状态,反倒显得游刃有余。 又恢复了以往气定神闲,又心不在焉的模样:“多多指教。” 南蔷讶然,上下打量江槐序两眼,接过了他的作文,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还想着托福70分的人能写出什么大作。 没想到她通读了一遍才发觉,这质量,属实是意料之外。 不得不说,他的悟性是真的强。 文章结构用的都是她笔记里写过的,那些好词好句被他重新组合了一遍,称不上多华丽,但也绝对是逻辑通顺,用词精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写的文章呢。”南蔷点头,真心诚意夸赞。 “只能说学到了皮毛。”江槐序低头专心致志地读着南蔷的作文,过了半晌,沉声给了个结论,“我写的只有形,没有灵气。” “高考作文谈得上什么灵气,只不过是自圆其说,又多用了几个高级单词而已。”南蔷摇头,“不管怎么说,你这篇就算不是满分,也得有个15、6了吧,进步飞速。” 南蔷完全不吝惜肯定,但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打趣他的机会,歪头笑着说:“只不过咱这字迹是不是过于潦草了,像幼儿园小孩。” 第36章 不干净 - 期中已过,已至深秋。 一场秋雨一场寒。 入夜,雨声淅沥,窗外的湿气像是延绵的薄雾,凝成水滴附着在玻璃,看不清黑夜。 暖气还没来,一室暖光也压不住秋的寒凉,南蔷搓了搓手,又起身加了层薄绒毯披在身上,低头看了眼手机。 果然。 一到下雨天,她就联系不上他。 像是某种规律。 没有来由,却周而复始。 无一例外。 她不是没问过他理由,甚至旁敲侧击地问过彭愿,但得到的从来都是含糊其辞的答案。 本着不打探别人隐私的原则,南蔷也没再多言。 只不过按平常也就算了,今晚的沉默却还是让她坐立难安。 连南桐都发现了异样:“姐,你今晚不和我哥谈恋爱啦?” 南蔷一个抱枕丢过去:“别瞎说啊。”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托腮陷入了沉默。 自期中之后,她的成绩提升计划又进入了新的阶段。 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都还是在夯实基础,除此之外,她每晚都会练一道数学或者理综的压轴大题,用一两个小时集中突破难题。 当然,这难题的突破也离不开江槐序的悉心指导。 每晚和他打电话讨论,已经成了常态。 今晚的坐立难安,大概只是因为长久养成的习惯很难被轻易打破。 爸妈在的时候,她弟还经常替她打掩护,“姐,你进屋学习吧。” 只不过她刚进屋,就会立即收到南桐意味不明的消息,「姐,你又要和我哥‘讲题’啦。」 南蔷无奈。 什么叫打引号的讲题,就是讲题。 只不过再这样下去,连南蔷都要怀疑自己了,到底是因为学习,还是因为其他某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像是有蒲公英的羽毛挠着心尖,扎根而下生根发芽,避不开,又抓不住,她只能任由那情绪放肆生长,铺天盖地。 直到漫天都飘满了那蒲公英的种子。 又像是蒸腾的雾气蒙蔽了双眼,还能任她再自欺欺人多久。 只是一天听不到他的声音而已。 …… 今天的这道大题只有最后一问不太确定,南蔷停笔,摇摇头清空了杂念,又将毯子裹紧了些,一头倒在床上。 她闭着眼睛,不断给自己洗脑,只是因为和成绩相关而已。 别的消息他回不回不重要,但跟学习相关的,别说晚回一天,晚回几小时都让她浑身难受。 嗯,一定是因为这个。 ……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雨珠凝在窗沿,被风拉成细线,再悄悄消失不见。 手机震动声响起。 猝不及防,南蔷吓得一惊,没看清来人就接通了电话。 黑暗中,他的声音还染着雨夜潮湿的沙哑:“抱歉,晚了点。” 江槐序清了清嗓子,即便压抑,出口的话还是难消倦意:“现在讲题吗?” 听到他的声音就莫名安心,南蔷心头一热,也察觉到了他的疲惫,顿了半晌才开口:“没事,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那头却还在坚持:“我没事,今天那道题你做出来了吗?” 南蔷如实作答:“就最后一问不太确定。” “嗯。”江槐序应了一声,难得坚持,“那就讲完最后一问就睡。” …… - 卧室内,南桐还没离开,听到来电,他甚至比南蔷本人还激动,朝着她张牙舞爪地比划,一通挤眉弄眼。 南蔷边听江槐序讲题,边无奈地想起了20分钟前和自己弟的对话。 南桐:“下次让我哥给我也‘讲讲’呗。” 南蔷:“行,我帮你问问。” “姐,你真好。”南桐小脸一红,还不忘补充一句,“事先声明啊,我不是喜欢他,我就是好奇。” 南蔷挑起眉梢:“我问你喜欢不喜欢他了?” 南桐不回答,反问道:“姐,那你喜欢他吗。” 说罢,没等南蔷回复,他继续自顾自开口:“你要是喜欢他,我保证全力支持你。” 听得南蔷都笑了:“听起来就跟陷入了三角恋,你要含泪退出似的。” 南桐满脸无辜,脸上写满了“难道不是这么个情况?”。 过了半晌,他一脸深沉,难得认真: “我认真的,虽然我小时候什么都爱跟你抢。” “但该抢不该抢的我还是能分清的。” “我觉得你好像真的喜欢他,我也不想看你难过。” “姐,我希望你能开心幸福,真的。” 听到这长篇大论自作主张的独白,南蔷脚趾抓地,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出去,嫌弃地瞥他一眼:“老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你都不用学习的吗。” …… 思绪回落。 电话那头,江槐序一题已经讲完:“掌握了图形几何关系放缩,这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说罢,他停顿了几秒,语调柔和:“给个回应,我讲清楚了不。” “嗯,很清楚。”南蔷一心二用,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早就掌握了,只是想听他再讲一遍而已,“谢谢。” “没事。” 空气安静了几秒。 刚刚南蔷嘴上说想把南桐踹出去,却还是没出息地被他那句“姐,我希望你能幸福”给收买了。 她顿了顿,心软开口道:“对了,我弟说他最近挺乖的,问你之前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江槐序问。 “他也没告诉我是什么事。”南蔷淡淡解释,“他说这么问你就懂了。” 江槐序轻咳一声:“哦,估计是说接单的事。” …… - 连绵的阴雨结束,雨后天晴,远处的天穹蓝得像是被水洗过,空气中弥散着凉意,风一吹,卷着沁人心脾的泥土香。 正午,附中食堂。 饭点总是一天最轻松的时刻,饭香混合着雨后的清香,说笑声充盈着整个空间,热闹非凡。 南蔷刚打完饭,找桌子的时候,在过道里被南桐一把拦下。 “姐姐姐,坐。”南桐指着自己身旁的座位,满脸堆笑。 南蔷停下脚步,扫视了一眼,看见同桌竟然还坐着彭愿和江槐序,前者正在专心干饭。 而后者停下筷子,漫不经心地抬眼,眼中明显闪过了片刻的疑惑,大概也是被她弟弟这操作搞得不明所以。 目光落回南桐身上,南蔷看他这架势总觉得他没安好心,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淡淡问:“四个人的座,咱五个人怎么分?” 她又环视了一圈,勾唇玩笑道:“难不成你坐我头上?” 弟弟也不接她的阴阳怪气,继续眨眼堆笑,比她更不正经:“这样吧姐,要不你坐我哥腿上。” “走了。”南蔷没犹豫,面无表情回身拉着苏贝贝的手腕就想走,“走吧贝贝,咱们赶紧吃完还得回去做卷子呢。” “不不不,姐。”南桐一秒服软,拦住南蔷,扶着她的肩把人安安稳稳地降落在椅子上,继续堆笑,”姐,我是说,我站着,你们坐。“ …… ? 这下江槐序更疑惑了,随口扒拉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想起南蔷昨晚拜托他的事,目光转向南桐,开门见山:“说吧弟弟,想让我画什么。” 这下换南桐愣了,站在一旁眼睛溜溜转:“什么画什么?” 南蔷抬眼,补充道:“嗯,不是什么接单吗。” “对啊,不是让我画画的单?”江槐序问。 见南桐接着发愣,他倾身凑近南蔷,反手挡着,隔着桌子还要和她说悄悄话:“你没告诉他我是夜莺?”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随便暴露你身份。”南蔷压低声音,义正言辞。 还是给你的迷弟。 “那你说的是什么单。”江槐序清清嗓子问南桐。 “你跟我姐的那个,她不是每周都来你家吗。” “哦,你说补课啊。” 南桐震惊:“她来你家是来补课的啊?????” 江槐序蹙眉:“不然呢。” 和之前预想的方向完全不同,这下把南桐彻底整懵了,脑子都没过就愣愣问:“你们不是那个py关系啊?” 说罢他还不忘补充:“我也搞不清你们是谁给谁钱,反正两小时260。” 听到这话,南蔷愣了。 苏贝贝快要笑疯了,弯着个腰捶胸顿足。 彭愿更夸张,一口饭差点喷出来,边笑还不忘朝南桐竖了个大拇指:“弟弟,你真牛,这话连我都不敢说。” 江槐序向来开得起玩笑,但也绝对不是无原则无底线。 现在连他自己都怀疑,他现在的脸是不是已经臭得,快比彭愿锅里的臭豆腐还要臭了。 不是,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他是这种人。 难道真的是人设管理出问题了??? 等人都笑完了,他强压着怒气,还算平静:“弟弟,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是那个关系,就不可以是正常的关系吗。” “那我姐是你女朋友?”弟弟闪烁着无辜的大眼。 下一秒,两人同时回答。 南蔷:“不是。” 江槐序:“还不是。” …… 这这这,这说法,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单相思谁了。 南桐受到的冲击过大,张着嘴:“我还以为是我姐倒贴呢。” 江槐序冷哼了一声。 她?倒贴?怎么可能。 是他赔得倾家荡产还差不多,整个人都快搭进去了,费心费力费神,还说不清是不是费力不讨好。 “名义上我是他的英语家教,我们也算是互帮互助了。”南蔷在一旁幽幽解释。 第37章 致自由 - 三天后,放学时分。 秋日盛意,黄昏醉人。 夕阳金辉四溢,微醺的晚风划破天际,吹散了霞光。漫天金黄的银杏叶片随风飘落,层层堆叠,铺满了整间校园。 在这番厚重又肆意的秋日胜景里,几个少年少女立于教学楼天顶露台,校服纯白,与夕阳的金辉相得益彰。 远看倒是组成了一幅色彩格外清丽的画卷。 只不过,镜头拉近,最先听到的却是些哀声连连,瞬间跳脱了氛围。 “后悔了。”江槐序抱着吉他,摆烂式地伸展开长腿坐在地上,仰头望天,一脸生无可恋。 “叫你非要答应。”南蔷没忍住笑,她坐在一边低头刷着作业,笔尖没停,身侧还放着敞开的电影剧本。 “剧本你看了吗。”江槐序问。 南蔷摇头,笔尖在纸上刷刷作响:“没时间看,我好像也没两句台词。” 意料之内,江槐序也没再多问。 不远处,南桐刚调试完设备,正在声情并茂地给苏贝贝和彭愿讲他的微电影剧情,那两人倒也配合,表情夸张,连连点头。 江槐序甚至听到彭愿贼兮兮地问:“哟嘿!这故事这么浪漫啊!真不用加个吻戏?再不济加个搂搂抱抱,拉拉手也行啊。” “哥,你懂不懂,我们这是纯爱,要的就是一个朦胧美。”南桐摇头,语调难得坚定,面色微红。 “纯爱好啊,虽然我也想看吻戏,但那种爱而不得。”苏贝贝抱着胸口,大概是入了戏,嗑cp嗑得出生入死,神情夸张,眼神发亮还伴着动作,“那种想伸出去又收回来的手,更带感。” “nonono。”彭愿不认同,猥琐笑着继续口嗨,“还是亲一下带感,亲一下不够,就亲两下,一直亲到带感为止。” “也是,亲几下也挺好。”苏贝贝也没立场,瞬间倒戈,望向南桐认认真真提议,“要不加场吻戏吧。” …… 知道都是玩笑话,但当事人还是忍不住面色发热。 江槐序轻咳了声,转回目光。 “我怎么知道是拍这种尴尬场景。”他控诉般地举了举吉他,转移话题。 不是南蔷不以为意,而是她正在专心做题,根本没注意那边的剧情讨论,听到江槐序说话才终于回了神。 “真后悔了?前两天是谁被一句‘梦想’就给收买了?” 她眼底笑意更甚,毫不设防地凑近,在他耳边打趣道:“是吧,大梦想家。” 她凑近时身上还飘着若有似无玫瑰清冷的香气,大概是好久之前他送她的那瓶香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虽淡却挥之不去。 脸颊的热意浓了几分,江槐序的喉结轻滚,眼神坦荡却直白:“你不是也被收买了,当大女主的感觉怎么样?” 他的目光微微向下,落在南蔷的礼服裙上。 如今,她的校服外套内是一件白色的丝绸长裙,面料垂坠丝滑,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紧紧包裹着腰身,将肤色衬得白皙清润。 但最吸人视线的是她脖间挂着的一圈玫瑰荆棘的钻石项链,花蕊做螺杆,串联起花瓣,银白色的藤蔓延展,碎钻镶嵌。 繁琐却纤细,折射出细碎夺目的光。 江槐序眯眼研究了半晌,饶有兴致地问:“大女主都不够形容的,应该问,当公主的感觉怎么样?” 南蔷注意到他的眼神落在那串项链,不以为意地开口:“哦,这是奶奶送我的,说让我带着玩。应该就是水钻吧,挺便宜的。” “水钻?”江槐序眉梢轻挑,话里有话,“那可说不准。” “那还能是什么,要是真钻的话,这么一大串不得几百万啊。” 南蔷语调轻缓,轻扯了下自己的裙摆,“我可说不出当公主的感觉,倒是能说出当灰姑娘的感觉。到了十二点,我弟租的这条礼裙可就又是另外的价钱了。” “所以才一直穿着这裙子,舍不得脱的?” “那不是,这都是我们南大导演的指示。”南蔷笑得随意,“我现在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芭比娃娃,我们大导演说给我换装就换装,说给我提到哪就提到哪。”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还在争剧情的三人,淡淡道:“我没怨言也懒得跟他争,只要能拿到综测分就行。” “该说你活得清醒,还是活得功利。”江槐序的唇峰冷淡,眼尾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停顿了半晌才总结陈词,“但不管是哪种,都错过了不少浪漫。” …… 身处教学楼空中露台,向下可以俯瞰整座校园。视野宽阔,夕光晴朗,湿润的晚风吹得人心温热。 秉着负责的态度,江槐序起身走到南桐身边,催着进度:“这露台不是还在维修,不让进吗。赶紧再敲定下剧情,咱们速战速决,拍完就走吧。” 南桐见到他就像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果然眼睛亮闪闪,立马附和:“好的哥,赶紧拍完就走,您说这剧情该怎么改。” 彭愿和苏贝贝也洗耳恭听,江槐序想起刚刚说的那吻戏就无奈,瞥他们一眼:“你俩来干嘛的。”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 “当然是来给你们加油啊。” “顺便嗑个cp,这种吃瓜场面怎么能少了我们。” “是吧,要不就把吻戏敲定了吧。” “你们先聊,开拍了叫我。”南蔷也凑近了些,补了一句。 - 数学作业已经写完,刚被人说太功利,南蔷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于是坐在旁边边背古文,边留了个耳朵听他们吵剧本的细节。 江槐序:“你这句台词也太尴尬了。” “哪句啊?”南桐虚心问。 “女主一共也没两句话,对男主说的唯一一句还是,‘你为了梦想努力的样子,像在发光’。” 江槐序念着念着都笑了,“这男主是什么灯泡儿吗,还发光。” 南桐皱眉:“要是删了,女主就更没有台词了,纯粹成背景板了。” “行,那先暂时留着。” “但是你这剧本。”江槐序对着剧本一字一句地念,越念越觉得离谱,眉头蹙紧,“你自己听听,‘男主被家人不理解,又被这个世界束缚,还为女主放弃了梦想’,这段也……” 他顿了顿,选了个还算温和的措辞:“自己放弃梦想还往女主身上赖,这男主是有多…愤世嫉俗啊。” “不是愤世嫉俗,是推卸责任。”南蔷就没他那么温和了,没忍住直接开怼,“还被世界束缚?搞笑呢。” 女主角突然发话,空气果然安静了几秒。 大家都在等着她的下半句,可南蔷刚说完,就继续低着头背书,连眼都没抬一下。 正当大家以为没后文时,她顿了半晌,冷不丁来了一句:“束缚你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你自己。” 苏贝贝在旁边调试摄像机,刚好录下了这句,眨着眼睛得意满满地开始吹彩虹屁:“南南,你真是一开口就是金句。” …… 第一段解决,江槐序接着往下对剧本,他指着另一段台词,眉头拧得更紧:“还有,这个得改吧。什么‘我旷课逃学打架早恋,喜欢过好多个女生,但我是个好男孩儿’。这也不是好男孩儿啊,太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 南蔷心想:嗯,这段倒也还好吧,男的不都这样。虽然但是,当然改一下肯定更好过审。 见南桐迟疑,江槐序慢条斯理道:“弟弟你知道吧,这毕竟是你的剧本,改不改无可厚非。我也就是提些建议,决定权在你。” 吃软不吃硬,南桐果然屈服,语气软糯:“哥,你说咋改?” 江槐序蹙眉想了半天,认认真真提议:“行。那就改成,只喜欢一个女生吧。” “啊?” 南蔷都蒙了,难得插嘴:“没啦?旷课打架早恋呢?不用改?” 江槐序轻描淡写:“哦那些无所谓吧,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 南蔷:………… 苏贝贝和彭愿在一旁小声咬耳朵:“他早恋过?” 彭愿:“这不是正蠢蠢欲动,没成功呢吗。” - 剧本改得差不多了,即将开拍,南桐却突然惊呼:“等下,我反光板呢?你们等我,我回去拿一下啊。” 说罢,他立即就转身跑下了阁楼露台。 彭愿胳膊肘轻轻怼了下苏贝贝,给她使眼色,两人对了个眼神,“行,那咱俩去买点吃的喝的。” …… 不到几秒,露台上只剩下南蔷和江槐序两个人。 放学时分,学生已经散去,整间校园都流转着静谧。 空气忽然安静。 迎面拂过的风里,除了淡淡的花香,似也染上了秋的和煦轻柔。 时间不早,夕阳接近沉下。 天台视野辽阔,向下俯瞰,黄昏里的附中色调更加浓郁。天穹微红,云朵飘渺,染着三分醉意,晕在微醺的夕阳。 晚风温热,吹得人愈发惬意,两人并排坐在地上。 南蔷也合上书,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过了半晌,她才歪头看他,夕光里,江槐序手扶着吉他,鼻梁高挺,半张侧脸匿在阴影,更显分明。 她语调不自觉缓了些,头枕在膝盖,柔声问他:“你会弹吉他吗?” “以前会,好久没弹了。”江槐序侧眸,笑得懒洋洋的,“你弟这个剧本的男主是搞音乐的,我为了拍这电影不露馅儿,这几天又把吉他拿出来练了练。” “那要不要弹一个?” “想听什么?”江槐序挑眉,也不推辞。 “那就弹个应景的吧。”南蔷望着他,瞳孔里映的是无边的夕阳,泛着微光。 第38章 女主角 - 进入十二月,气温骤降。 寒意扩散,云朵高悬,逐渐呈现出苍白的色调,失了些生气。 阳光疏淡,夜深得愈发早了。 电影节进入尾声。 颁奖典礼当天。 课间,南蔷接了热水,回班的路上,水汽氤氲,在眼前虚成白雾一片,还是遮不住周遭投来的视线。 一周前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事件竟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 快走到班门口,她远远就看到几个外班男生在门口探头探脑,明显不怀好意。 “哪个是南蔷啊?” “在班里吗?” “是窗边低头那个吗?好像挺普通的啊。” “不是吧,长得不太像。” 林落站在门口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回得冷淡:“这辈子没见过女生啊?还得大驾光临来我们班看。” 几个男生刚想回嘴,苏贝贝从教室出来,叉着腰,一秒堵了他们的话:“眼神差就算了,还见人就说普。” 她可没林落那么克制,瞥他们一眼,语气轻蔑,“劝你们先撒泡尿照照镜子吧,就怕瞎了狗眼。” 见人态度强硬,几个男生自知理亏,骂骂咧咧两句就悻悻离开。 刚一转身,他们眼神一晃,恰好见到了不远处的南蔷,顿时就像狗见了骨头,目光闪烁,上下打量:“诶,那个才是吧?” 几个男生人高马大,任是南蔷问心无愧,也难免不安。 她目不斜视,加快了脚步想快速绕过。 眼见着和他们距离越来越近,南蔷心里正打鼓,眼前忽然出现了个人影。 江槐序抓住了她的手腕,热度传来,他面色明显不悦,沉声道:“跟我来。” 被他的阴影笼住,南蔷一路沉默,不知道目的地也没挣脱,就任由他牵着她手腕,拉着她走。 光影绰绰,周遭气压略低,江槐序大步走在前,大概是刚跑过,校服有些松动,领口向后微微翻起,露出一截后颈若隐若现。 向下他的背脊宽阔平直,线条稳定,冷淡得像山巅下不可撼动的基石,莫名让人安心。 大概是不爽,江槐序咬着牙,下颌线紧绷成一条线,直到停下脚步回身,他的面色才终于缓和了些,松开了手。 他蹭了蹭手指,略显慌乱,像是才想起不好意思。 被他接触过的皮肤还泛着温热,南蔷回神,才注意到两人就站在楼下的光荣榜前。 江槐序指着榜单轻咳了一声,侧过目光:“也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这照片可以重新贴一下。” 南蔷瞟了一眼,一眼注意到了英语那处自己的照片被人撕了,留下一块扎眼的空缺。 平常丢了照片不足为奇,在这节骨眼却不免让人多想,她苦笑一下:“真有人偷照片啊,你们附中人怎么这么变态。” 江槐序也扯着嘴角,故作轻松地摆摆手:“可别搞歧视啊,可不一定是谁。” “不会是你吧?”南蔷压下心绪,还在玩笑,凑近打趣,“你怎么眼神躲躲闪闪的。” 没想到江槐序却像是心虚一般,躲闪开眼神,反倒显得不坦荡,喉结滚动:“我拿你照片干嘛,我拿完之后还主动叫你过来补啊,我费不费劲。” “也是。”南蔷心思不在,没多想就点点头。 “估计是暗恋你的人拿走的。”沉默了半晌,江槐序忽然说。 明知是安慰,南蔷还是接下话茬:“这是你经验之谈?” “那还能是什么。”江槐序语调轻飘,“讨厌你的人拿你照片干嘛,回去扎小人啊。” “哈哈哈。”南蔷还在笑,顺着他的话,“那你照片经常被偷,不会都是被扎小人了吧。” …… 上课铃响了,气氛陷入沉默。 南蔷垂下眼没再多说,转身准备上楼回班,走到一半,回头才惊觉江槐序还跟在身后。 送佛送到西的架势,他沉声道:“我送你,顺路。” 顺路,天南海北,顺哪门子的路。 南蔷回身接着上楼,也没戳穿,就任由他跟着。 直到到了班门口,江槐序终于停脚,临走时只撂下一句:“南蔷,别太高估人性的善,也别太低估人性的恶。” …… - 事件来龙去脉,还是要说回一周前。 电影节向来是附中最盛大,也最受瞩目的狂欢节之一。 夹在期中与期末之间,相当于给学生繁重的学业一个短暂的喘息。 既考察审美创意、也拓展视野,锻炼团队合作和表达能力,兼具娱乐和教育意义。 延续至今,可以用三句话总结:才华个性结合,俊男美女亮相,素材八卦齐飞。 评选标准也相当简单粗暴:所有电影会在午休和放学后,在校内阶梯教室连播一周,并收取票费。 按照附中一贯的风格,除去必要经费,其余所有收益均用于公益事业。 最终,哪部电影上座率最高,票房最高,获得的公益收益最高,哪部就是最佳影片。 一周后,结果公布。 「致自由」的票房果然一骑绝尘,夺了第一。 对这个结果,南桐导演是喜出望外,但也算意料之中。 他也不过度自满,打心眼里承认这次的成功,小半归功于剧情,大半归功于选角。 就他这选角,他哥和他姐。 一个是眼睛长在天上的万年第一风云校草,一个是初来乍到就火遍全校的超强黑马新晋校花。 就这cp,拍什么能不火。 只不过小小出乎他意料的是,电影评价也齐声叫好,彻彻底底戳中了中二少年和纯情少女的心,甚至有好多学生二刷三刷。 b站公开视频下,来自网友的评论也是一片祥和,前一半是夸颜值—— 「我天,他们好像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人啊。」 「长成男主这样怎么可能会被人忘了,不得记一辈子。」 「不怕学霸学习好,就怕学霸颜值高。」 「不过他们真不是一对吗?男生弹吉他那段明显气氛不对劲啊!」 后一半是感慨青春—— 「你的青春我的青春好像不一样。」 「高中教室窗外的火烧云是真的美。」 「打了鸡血,纯纯是个劝学片……」 「啊啊啊看了这个电影更想考知夏附中了!!」 下面齐刷刷一溜的「中考加油!」「高考加油!」 …… 正当他沾沾自喜之时,不到几天,评论忽然换了风向,起因来自于一条弹幕。 ——「女主这项链可真好看,有链接不?」 互联网没有秘密,网友神通广大,没多久就扒出项链来自某高奢品牌,是当季限量的高定珠宝系列之一。 全球仅限十条,售价更是百万级别。 附中向来达官显贵众多,却又占着全国最好的教育资源,被人暗中诟病已久。 「知夏附中全都是富二代」的弹幕瞬间刷屏,词条一度上了当日的热搜末位。 这件事在网上不算掀起多大的水花,到了校园却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清冷神秘的新晋校花还是隐藏的超级富家女,灰小鸭变白天鹅的人设不算劲爆,但也足够吸人眼球,喜闻乐道。 同窗几年的育才同学都不知道南蔷有这样的家境,只当她是低调,隔空喊话,「附中那边,之前都谁说南蔷是灰姑娘的?出来道歉吧。」 当然所有问题抛向南蔷时,她都只是不以为意地回复一句:“假的。” 被问得多了,连南蔷都不禁怀疑,跑去问江槐序:“你帮我看看,这项链不会真是真的吧。” “你没问奶奶?”某人无奈。 “我问了啊,她说不用多想,就带着玩吧。” “我比较好奇的是,奶奶怎么会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江槐序挑眉,审度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话里有话,“看这架势,我都怀疑,不会你才是她的亲生外孙吧。” “怎么可能。”南蔷慌得一批,连忙打哈哈,“是因为她上次过生日我送了她自己串的手绳,她可能比较感动,一时老花眼,拿错了也说不准哈哈…” 在江槐序这里算是蒙混过关,在学校里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 适逢多事之秋,在这背景下,不巧出国保送的初审名单新鲜出炉,在年级公示。 南蔷凭着两次超高的综测分,将将挤在名单末尾,又不知动了谁的蛋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某张照片在视频下的评论区出现,不久就被顶上前列。 照片里,烈日高悬,南蔷身穿一袭蓝色连衣裙,被某中年男人满面春风地迎进家。 背景的别墅大院,正是传说中均价数亿的豪宅——“知夏书院”。 「卧槽,什么人才能住得起这种房子啊。」 「非富即贵。」 照片下方,还被人附上了条知夏书院陈年丑闻的新闻链接,关键词就是“达官显贵,电影学院,豪车接送,夜夜笙歌。” 信息鱼龙混杂,结合在一起就不免让人联想。评论风向不对,连南桐都吓得连夜删了视频,生怕别人造谣他姐。 这操作,到有心人眼里却变成了心虚。 “真公主还是被包养”,“别给美女造黄谣”,两种言论,越传越乱。 …… “我第一次觉得咱们学校的人这么恐怖,心怎么这么脏啊。”南桐控诉。 彭愿恨得都想抽自己巴掌了:“我该死,这张照片是我拍的。” 他对着江槐序痛心疾首:“就暑假末尾她第一次去你家那天,我拍完照片随手发了个微博,本来就想记录一下美女而已。但是我微博根本就没人关注啊,操,不知道是被谁翻出来的。” 第39章 是软肋 - 江槐序的话音刚落。 天色阴沉,几个雷声过后,雨点淅淅沥沥落下,打在草坪,溅起阵阵水雾。 湿答答,留下满地狼藉。 操场上学生呈鸟兽状散去,只有大屏幕上的弹幕评论还在一条条滚动。 「什么意思,南蔷去的是江槐序家?」 「早就听说他家富,住得起知夏书院,这是真*大少爷啊。」 「呜呜这下有人还我女神清白了吧…」 「造谣者死造谣者死造谣者死造谣者死!」 「所以他们俩人早就暧昧上了?」 「直播呢?怎么结束了啊?」 「雨太大了,校园电视台的人都撤了。」 「可惜了,瓜刚吃了一半…」 …… 江槐序没多看,三两步下了台,雨幕里,他抓起书包就向校门走去。 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闷头上车,正要关门,却感受到一股不小的力量拦住了车门。 他不耐地抬眼,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南蔷手扶着车门,气喘吁吁,水珠沿着发丝滑下。 还没等江槐序反应过来,南蔷已经上了车,“砰”地一声拉上了车门,自然而然地对着前座的司机指路:“您好,知夏书院,三座24号。” 她身上还带着雨雾潮湿的气息,江槐序愣住,侧头盯着她,略显尴尬,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怎么跟来了?” “送你回家。”南蔷语调淡淡,明显是在胡扯。 说实话,她自己都搞不清怎么会一路跟着他,甚至在他上车时,心中一阵紧缩,没多想就跟他上了车。 像是怕失去什么,溺在水下,她伸出手,只想抓住那片浮萍。 她侧头继续玩笑,缓解气氛:“我以为你会问我怎么对你家这么熟,不会真把你家当我家了吧,之类的话。” 气氛沉闷,没人搭话。 南蔷抬眼,这才看到江槐序面色泛白,额头出了层薄汗,脱了西装外套攥在手里,骨节捏得发紧,微微发颤。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关切问。 “没事。”江槐序没多说,转头面向窗外,只留给她一个侧影,咬了牙关,下颌线紧绷。 雨来得急,雾气流动,云层遮住了最后一缕清风和光影。 天暗了下来,才刚不到六点,周遭却黑得像是深夜。 一路沉默。 江槐序家离学校不远,下了车,他步履匆匆,没打伞,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家门。 气压骤低,南蔷跟在他身后,搞不清状况。 “你先在客厅坐一下,一会儿就回家吧。”他没回头,只撂下一句,背影冷淡,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你这是赶我走的意思?”南蔷不顾他的话,直接跟着他的脚步进了卧室。 不料刚一进门,江槐序忽地转身,倾身凑近,居高临下地将她禁锢在一方空间。 门“砰”地在身后关上。 窗帘紧闭,屋内没开灯,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窗沿,飘渺的雾气蒙蔽了黑夜,潮湿一片。 南蔷指尖一颤,背靠在冰凉的门板,距离过近,她下意识抬眼,正对上一双比以往更加深邃的眉眼,瞬间慌了神:“你要干嘛…” 眼前,江槐序带着些气压逼近,唇色发白,眉眼却落了灼灼不明的情绪,嗓音混着夜的暗哑:“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跟我回家。” 南蔷侧开眼神,望向一边:“都说了,送你回家。” 江槐序轻笑一声,眉间染上了几分轻浮:“现在不是已经到家了吗,你是要送我去哪儿?” “送你进被窝,看你睡着了我就走。”南蔷语气轻飘,张口就来。 闻言,江槐序像是被气急了,脸色一变,眉间仅剩的轻佻也渐渐消散。 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音节从齿间溢出,一字一顿:“南蔷,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一点也不会多想。” 窗外的雨势渐大,闪电轰鸣,似是要将天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闪电刺破天际的瞬间,光透过窗帘,扫尽了屋内的昏昧。 那一瞬,南蔷看清了江槐序的神色。 汗水混着雨水沾湿了他额前的发丝,他咬着牙,肩膀微颤,明显是在忍耐什么。 紧接着“轰”的一声,又是一道惊雷,南蔷缩了一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可江槐序明显比她吓得更重,他肩膀猛地颤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凑近一步,护在她的身前,安慰道:”没事,只是打雷而已。“ 待缓过神来,南蔷抬眼问:“你怎么了?是因为电影节的事生气,还是因为下雨…” 每到雨天他都会玩失踪,没有缘由,却无一例外。 再加上他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任南蔷再迟钝,也不可能看不出他的异常。 闻言,江槐序呼了口气,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我不是生气,就是不太舒服。” 他拉开房门,指着门外语气压抑:“我帮你叫辆车,你先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准备叫车,却被南蔷一把抢过。 她手背在身后,语气难得坚决:“我不回家。” 江槐序无奈,耐着性子低头问:“你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没有。“南蔷摇头。 左右都是无解,任谁看都是莫名其妙,又或是她在骄纵任性地耍脾气。 连南蔷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又让江槐序作何解释,他叹息一声,算是认输:“行,那你随便吧。” 说罢,他便绕过她向卧室外走去。 直到到了卫生间门口,江槐序又一次脚步一顿,无奈回身:“南蔷,你是什么跟屁虫吗?” 南蔷没多想就脱口而出:“你是屁吗?” 话噎在喉咙,江槐序眉心跳了跳,过了半天才扯着嘴角:“所以我现在洗澡你也要跟着?” “哦…好吧。”南蔷果然识趣地向后退了几步,找了个借口,“那你先洗,我去楼上找奶奶还项链。” - 天依旧是黑的,窗外的雨小了些,拉长的风筝线一般,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 和奶奶聊完天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她出了房间,神情略微恍惚。 有一些陈年掩埋在心底的记忆,你以为忘了,却会在时光长河的冲刷里,不经意间汹涌袭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像是扎在沙滩上泛着光的玻璃片,捡起一片,握在手里,鲜血淋漓。 记忆中奶奶也总是这样,讲话柔声细语,脸上永远挂着和蔼的笑。 南蔷唯一见她失控是在妈妈再婚那天。 那年婚礼之后,她在酒店大堂角落里见到了奶奶,奶奶弯下腰,眼底闪着泪光但还是冲她微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一盒芭比娃娃。 那时候南蔷还不懂这些动作的含义,只记得奶奶紧紧搂着她,摸着她的头发,眼底的泪光越续越满。 她哽咽了一会儿,张张口,刚要寒暄,妈妈却从旁突然出现,她一把从南蔷手里抢过了娃娃。 顺着那掌风,南蔷瞬间便被扇倒在地。 “没事吧。”奶奶踉跄几步上前想扶她一把。 妈妈却挡在中间,她转身见南蔷手脚瘫软,跪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她像是气急了,死死拽着她的手腕向上扯,那力道瞬间在南蔷手腕上勒出几道红印:“你给我站起来!听到没有!” 像是防范敌人一般,南蔷被她护在身后,她看到妈妈瞪着奶奶,已经泪流满面,扯着嗓子声音尖锐:“您不是有孙子了吗,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说完,她重重地将芭比娃娃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的铁盖左右翻动,金属刺耳的声响像是尖刃刺穿了空气,一下又一下,剐蹭着耳膜。 奶奶手足无措,愣在原地。 被妈妈拉走时,南蔷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奶奶。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脸上会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 任她再小再不懂事,也从中读懂了什么。 那含义,是遗憾,也是告别。 …… 现如今,南蔷手里攥着那串钻石项链,玫瑰藤蔓盘旋环绕,在夜里闪着细碎却扎眼的光。 握紧掌心,硌得生疼。 她的耳畔回荡着奶奶刚刚的话:“这项链不用还,本来就是买给你18岁成人礼的,是奶奶亏欠你太多了。” “你收下,算奶奶自私,也能少些愧疚。” - 走廊里,南蔷的手机震动,来了条新消息。 屏幕闪烁,她低头一看,消息来自江槐序。 短短一句,极尽冷淡—— 「我已经睡了,你回家吧。」 黑暗中,南蔷没吭声,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撬不开,碾不碎,只是堵在胸口,难言的憋闷。 她又摸着黑走了几步,径直走到了江槐序的房间前,犹豫过后,她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 雨夜房内,隔着昏暗的月光,南蔷依稀看到衣柜柜门大敞着。 而江槐序站在柜门前,头上戴着个头戴式耳机,半只脚已经踏进了衣柜。 如今,见南蔷进来,江槐序这后半只脚是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原地,更显尴尬。 照这架势,估计她再晚来几秒,他就已经钻进衣柜里,再也不准备出来了。 屋内没开灯,两人都愣住了,隔着寂静的空气,大眼瞪小眼。 南蔷解释不了眼前的景象,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又过了半晌,在南蔷以为时间都凝固了的时候,她看到江槐序低下头,懒懒散散,破罐子破摔地扯了扯衣领,撂下一句话。 “等不下雨了叫我。” 随即他便倾身钻进衣柜,还不忘顺手拉上了柜门。 …… 第40章 后劲大 - 衣柜内漆黑一片,只有带着温热的呼吸顺着空气传递,虔诚万分,小心翼翼,极尽试探。 交缠错落,愈发贴近。 黑暗中,感官好似被无限放大,南蔷有些眩晕。 像是被罩进了真空抽离的玻璃房子,没了氧气,四面八方充盈的全是他清冽的气息,熟悉又陌生,无孔不入。 一寸一厘,无一幸免。 呼吸沉重,思绪却像被抽离,南蔷攥紧江槐序的衣摆,下意识闭上了眼。 …… 窗外的雨还在下。 水滴起落,像是沉闷落下的鼓点,绵延不绝,无休无止,重重地敲击着谁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在潮湿寒凉的夜晚化作滚烫无尽的浪漫。 靠近成了本能。 这一刻,江槐序闭着眼,脑海里冒出一句话——「人就像寒冬里的刺猬,靠的太近会痛,离得太远会冷。」 她这朵玫瑰,如果吻上去,是会被刺扎伤;还是会情难自已,甘之若饴,贪得无厌,一败涂地。 不管是哪种,任由冲动作祟,终归都是失了分寸,成了真假参半的暧昧。 放肆还是克制。 爱是一场盛大的哲学考验,能让灵魂下坠,也能让坦荡者找回纯粹。 即将碰上的一刻,他偏了头。 …… 以至于很久以后,江槐序还在想,如果那时候他不管不顾地吻上去了,是不是会出现意料之外的转机,又是否会导向截然不同的轨迹。 心动能有多少次? 快餐时代,有多少心意止于暧昧,有多少人沦为过客,可是不管走到哪里,又有多少遗憾,他始终认为,灵魂的共鸣远胜于身体的贴近。 每个人的灵魂里都有一团火,野火才会无际四散,留下的都是坚定而灼热的。 而当火掩藏热度只为你点亮一盏灯,那是向往自由的灵魂在向你致敬。 自由不是逃避责任,而是拥有潇洒人生的权利,却依然选择虔诚。 人生就是一个又一个选择堆砌而成的结果。 后悔是不会后悔的。 …… 只不过当彭愿气急败坏地问他时,“不是,你他妈为什么不亲啊,你是不是不行啊。” 他也只能闷声回答一句:“有些顺序不能乱,我还没表白呢。” 告白是仪式。 先拉手,再拥抱,再接吻。 有人说,世界乌烟瘴气,真诚都成了自我毁灭的必杀技。 但他不怕毁灭,怕的是虚情假意。 就算是奢望。 也想要在未来的某个深夜,洗完澡和她窝在沙发上,看她穿着他的衣服钻进他怀里。 昏黄的灯光下,电视上放着无聊的电影,余光里都是她的轮廓,他们拉着手,聊过去,聊未来。 想要听到她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说爱他。 才可以。 …… - 气氛安静。 江槐序勾唇笑了下,稍微向后错开了些,抬手轻刮了下南蔷的鼻尖:“懂了吗,和男生回家很危险的。” 南蔷懵懵地睁眼,心说,也没看出哪危险啊…… 总觉得有点期待落空的空虚感,果然是她最近不清醒吧。 大概是被贝贝耳濡目染多了,近墨者黑,脑子里老是装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 “嗡——嗡——” 手机震动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拉回了南蔷脱线的思绪。 屏幕亮起,她惊了下,接通了电话。 话筒那侧南桐贼兮兮的声音传来:“姐,你今晚还回家吗?” “哦,我在贝贝家呢。”南蔷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 南桐沉默:…… 过了半晌才慢悠悠道:“姐,别装了,贝贝姐在我旁边呢。” 南蔷尬笑了两声:“哈哈是吗。” “姐,你和我哥过二人世界呢?”他又问。 “怎么可能,彭愿也在。”南蔷当然否认,整理整理头发,继续瞎扯。 南桐都不忍心戳穿了:“是吗……彭愿哥也在我旁边。” 话筒那侧果然传来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一嘴我一嘴。 苏贝贝:“我就说南南刚刚那么着急,肯定是跑去追他了呀!” 彭愿:“诶哟哟哟哟哟哟哟哟,这大下雨天,有人破例让人进家了呀,现在不会俩人一起腻腻歪歪挤在衣柜呢吧。” 苏贝贝:“什么衣柜什么衣柜什么衣柜,这是什么play?” 江槐序:…… 南蔷:…… 见这边不搭话,彭愿情绪更高涨了,扯着个嗓子:“诶呀!怎么不出声了呀,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被人说得脸热,南蔷只顾着否认,不料和江槐序同时开口。 南蔷语调平静:“不是,我没和他在一起。” 江槐序挠挠耳朵,声音带着些燥欲未消的哑:“嗯。” 打脸打得比翻书还快。 空气顿时安静了。 过了半晌。 那边三个人幽幽回应了几句。 彭愿:“序序,你这声音不对劲啊,我都不好意思问你们在干嘛了。” 苏贝贝:“啊啊啊,羞。这气氛,还这么急着撇清关系,不会在亲亲吧?” 南桐竖起大拇指:“姐,你真牛。” 南蔷咳嗽一声:“不是,碰巧在校门口遇见的,怕你们多想。” 彭愿继续笑:“哟哟哟我可不会多想,就怕某人多想。” “彭愿。”江槐序冷不丁开口,“我谢谢您,求您闭嘴。” 彭愿果然乖乖做了个嘴部拉链:“得嘞。” …… 南桐话音染着笑:“姐,今天老妈去姥姥家住了,老爸在局里加班。你放心,我替你打掩护,妈打电话问的话我就说你睡了。” “啊,我也没说我不回家啊?”南蔷懵。 “没事姐,你不用回来了。”南桐语调猥琐,“雨这么大,今天彭愿哥和贝贝姐在咱家住呢,没你的地儿。” 彭愿和苏贝贝也在旁边起哄:“对对对,没地儿了。” “啊?他俩去咱家干嘛?”南蔷更懵了。 “本来因为电影节,怕你俩尴尬,我们准备商量商量对策来着,不过现在好像也没必要了。”南桐解释。 “什么对策啊?”南蔷问。 南桐压低声音,突然郑重了些:“姐,这次这事好像闹得不小。” “嗯?” “其实咱们学校校风挺自由的,但是前两天刚有学生在地铁上卿卿我我被拍了,上了热搜。最近在风口浪尖,所以学校抓早恋抓得紧,你们也是正好撞枪口了,有点顶风作案的意思。” 南桐接着说:“彭愿哥他爸不是附中党委副书记吗,听说好像要联系年级主任叫家长什么的……” “啊?我们也没早恋啊???”南蔷音调升了些。 “那啥,我哥不是说那是他家吗,现在大家都那么理解的…不管怎么说,反正总比之前他们误会你傍大款强吧。” 南桐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姐,和校草传早恋绯闻多酷啊,这可是求了八辈子都求不来的好事…” “能活一天算一天吧。”南蔷打断了他的话,越听越头大,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 - 挂了电话。 衣柜里空气又恢复了安静,南蔷仰头向后靠在柜板,闭闭眼,长叹了一口气,“唉——” “还在为电影节的事心烦?”江槐序问。 “不是说要叫家长吗,我看看能不能叫我爸来,千万别让我妈知道。”南蔷答,顺便问他,“你不怕叫家长?” 江槐序懒懒答道:“他们才不会来呢。” 空间狭窄,他一双长腿有些伸展不开,江槐序挪动着换了个姿势,故作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试探问:“那你今天不回去了?” 南蔷没睁眼,闷闷答道:“嗯,他们不是说家里没我的地方了吗。” “哦。”江槐序应了一声。 “会不会不方便?”她问。 “你不觉得不方便就行。”他答。 …… 再次陷入沉默,柜子里空气不流通,闷得人愈发眩晕。 周遭全是他的气息,洗完澡,干净清爽。不同的是,多了些她不熟悉的男生荷尔蒙味道,冷冽逼人,强势入侵。 一丝月光顺着柜门的缝隙钻进来,光下,她看到他微凸的喉结上下轻滚,是少年的青涩,却在潮湿的雨夜无端染了一层昏昧。 看得她口干舌燥,再这样缺氧下去,南蔷真怀疑自己会脑子一抽,抓着他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平常下雨的时候,你都是窝在衣柜里呆一夜吗?”她清了清思绪问道。 “如果睡着了就是一夜,失眠的话,有时候会去地下的电影院,比较安静。”江槐序认真作答。 真不愧是大少爷啊。 南蔷感叹。 她直起身,发誓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就是语气沾了些嗔怪:“那你怎么不早说啊,这柜子里闷得我头晕得不行。” 江槐序瞥她一眼,张张口,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他就不头晕吗? 还不是以为她还想在衣柜里跟他干点什么。 白期待一通。 - 两个人从卧室移动到地下的迷你电影院。 一室昏暗,大荧幕前只有一个双人皮质沙发。 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时空,天顶的小灯温柔洒落,映在墙上,勾勒出柔和的光影,照不亮四周。 周遭是音响的隐隐回响,南蔷拿了个毛毯盖在身上,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舒适柔软,忽然多了些倦意。 “你不是喜欢浪漫吗,要不看个浪漫电影吧。”她打了个哈欠幽幽说。 第41章 躲不过 - 凌晨四点,城市还在沉睡。 屋外大雨滂沱,密密麻麻的雨幕将整个城市笼罩,像一张编织细密的透明网纱,蔽住了一切声音,只留下树木在雨中摇曳。 屋内的地下电影房没有窗户,只有微弱的光线顺着顶灯倾泻,勾勒出一片朦胧昏暗。 仿佛与世隔绝,又仿佛自行抛弃了世界,南蔷的话音已落,江槐序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声不吭。 刚刚她问他,你听明白了吗。 情绪在深夜被放大百倍千倍,像是无人问津的海岸于寂静处,又一次翻涌了潮水,在无声中惊涛骇浪。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周遭安静一片,只有手机的震动声“嗡——嗡——”个不停,叫嚣着存在。 江槐序没看来电人就摁掉了电话,把手机扣到一旁的椅子上。 不想管,也无心管。 “你害怕联系不到我?”他的嗓音发紧,一字一顿,像在斟酌,“我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嗡——嗡——”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愈显急迫,划破了空气,在深夜尤其突兀。 南蔷不自在地侧开眼神,轻轻推了下他:“你快接电话吧。” 江槐序不满意她的回避,蹙了蹙眉靠近,还想问个清楚,无奈手机不停地响,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拿过手机,低头不耐烦地划了下屏幕,想知道是哪个没眼力见儿的在凌晨还在咄咄逼人。 看清来电人的瞬间,江槐序的脸色沉了一瞬,只一秒,他唇角勾了下,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接通了电话。 “喂,妈。”他懒散地应了声,眼底没什么笑意,语气很欠,“您有什么事儿非得在凌晨四点说吗?” “哦,这么晚了啊。”话筒那侧声音嘈杂,女人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风中,听不清晰。 “行吧,知道您是贵人多忘事儿,忘了还有时差了。”江槐序声音冷淡。 “我忙忘了。刚刚开完会看到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了,我没接到,你又犯什么事儿了。”陈风问。 “就为这个给我打了五个电话?”江槐序轻哧了声,似笑非笑,“班主任打电话就是我犯事呗,不过您什么时候管我犯不犯事了,重要吗?” “别跟你妈这个态度。”陈风态度强硬,“我不管你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只要少惹事,能正常毕业就行。” “这您放心。”江槐序呵了一声,“没事挂了,睡美容觉呢。” 他刚要挂,听到那侧声音高了些,还在自顾自地“关心”:“对了,你托福考得怎么样了?听你爸说给你找了个家教,水平不行的话就换个外教,我帮你联系。” 果然,这才是她打这个电话的真实目的。 “不用。”江槐序语气冷淡,讽刺意味十足,“谢谢您啊,百忙之中关心我这个废物儿子。” 寥寥两句,他说完就摁掉了电话。 …… 空气又一次沉默。 江槐序抱着手臂向后靠在沙发背,闭上眼睛,唇线渐渐拉直。 只是和她打个电话,就像消耗了最后仅剩的能量,疲倦不堪。 “你跟你妈关系不好吗?”南蔷看出他心情不好,声音很轻。 江槐序闭目养神,扯了扯唇角回答道:“凑活吧,勉勉强强过得去。” 南蔷寻思他这个态度可不像是凑活,只能猜测:“是因为她想让你出国吗?” “倒也不是,从小就这样。”江槐序轻飘飘回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最近确实是因为出国。” “她为什么这么想让你出国啊?”南蔷好奇。 “他们有很多生意在国外,想让我读完书直接接手。”江槐序答,音色愈发疲倦。 “哦,这样。”南蔷点点头也能理解,思路有点跑偏,“不过其实托福也没那么重要吧…你家那么有钱,直接捐栋楼,随便上。” 江槐序没忍住笑了,语气不咸不淡:“你以为她在乎我去哪个学校吗。只要去了就行,是个商科就行。” “你知道她之前怎么说吗。”江槐序抬眼,想了想又躺了回去,“算了。” “她之前怎么说?”南蔷搞不清他的欲言又止,只能试探猜测:“她说你是废物儿子了?” 见他不回答,她补充道:“刚刚我听到你打电话了,第一次听见你用这种词描述自己,挺稀奇,不像你说出来的话。” “我像说什么话的?”江槐序睁开眼,饶有兴致地问。 南蔷认真作答:“你肯定得说自己是天才儿子啊,再不济也得是个宇宙无敌帅儿子什么的。” “这算是夸我?”江槐序被她逗笑,“嗯,废物确实是她说的。” 他微微偏头,懒散地勾起一侧唇角,无意流露了心声:“她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只要别像他,当个学艺术的废物,什么都行。” “他?”南蔷抓住了关键词,好奇凑近,“谁?” “没谁。”江槐序闭眼随意摆摆手,明显是不想再说,“你听错了。” 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弄得南蔷心痒痒,她不满地戳了下他肩膀:“江槐序,我怀疑你在刻意营造某种神秘感,让人想探究。” “是吗?”闻言,江槐序回过头望着南蔷的眼睛,唇角弧度渐深。 还是她那对透彻冷清的眼睛,只不过如今因为好奇染了些暧昧的水光,波光粼粼,在黑夜更显灵动。 他饶有兴致地盯了她一会儿,刻意放慢了语速,拖着尾音,像在玩味:“那你现在想探究我了吗?” …… 这话南蔷不会接,也不敢接。 她向后靠了靠,迂回道:“我要是说想,你就告诉我吗?” 江槐序都不困了,眼底笑意更甚,懒洋洋地偏头:“这样吧,你先告诉我害怕联系不到我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南蔷抱着手臂,目光微闪,“你自己理解下。” “让我理解?”江槐序打量着她的神色,喉结轻滚,深夜思绪昏昧不清,连出口的话也愈发大胆。 他缓慢道,一字一顿:“让我理解的话就是,关心我,想我,需要我。” 因为你,喜欢我。 …… 屋内昏暗一片,电影的屏幕光已经熄灭,只有头顶的黄光微弱洒下,落在眼底却像是打翻了银河,降下一池的碎钻星星,忽明忽暗。 一抬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南蔷略微怔愣,没想到他话说的这么直白。 她不自觉抓紧了衣角,硬着头皮开口:“这么说倒也没错。” 竟然承认了? 江槐序眉梢轻挑。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股冲动,干脆直接表白算了。 他直起身子,表情都不自觉郑重了些,心里正在措辞,听到南蔷清了清嗓子—— “联系不到你的话,我不会的题就得拖到第二天才能问,马上就要月考了,一分钟也拖不得的,你懂吧。” ? 江槐序嘴角颤了颤,脸色肉眼可见地凝固了。 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缓缓抬眼,看到南蔷一脸无辜的表情,写满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ok。 fine。 又是他自作多情。 他背过身,只留个后脑勺给她。 心情不好,连背影都不小心显得有点可怜兮兮,江槐序语气暗藏情绪:“行,那真是对不起了,今天劳您大驾跟着我回家,也没问成题。” 见他这反应,南蔷也不禁反思,自己这话说的是不是确实太把他当工具人了。 她戳戳他肩膀,“不是的,但今天不一样,我今天只是单纯想陪你,也想让你陪我。” 听到这话,江槐序转回头看她,眼睛没忍住亮了亮,心情差一秒就要阴转晴了,忽然清醒,嘴角垂下来,使小性子似地扭头回去。 别别扭扭。 算了,还是少点自我攻略吧。 “哦,我知道了。是想跟我商量电影节那后续该怎么办是吧。”他背着身子闷闷开口,“如果叫家长了,就一口否认。” “早恋?不存在的。”江槐序语调淡淡,暗自庆幸,还好没上她的道。 “诶呀,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其实也是关心你。”南蔷默默补充。 江槐序都懒得抬眼,心说,行了,别找补了,越描越黑。 “睡吧,还有仨小时该上学了。”他别扭撂下一句,扭头就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 暴雨洗刷后的天空一碧如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湿润的地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辉。 为了避嫌,上学路上,江槐序和南蔷离校门大老远就分开了,一前一后,隔了八丈远。 自己心虚,也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无奈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 刚下课间操。 年级办公室里,江槐序和南蔷并肩站着。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两人被谈话。 只不过,这次是真被“抓早恋”。 大概是睡眠不足,南蔷低头盯着脚尖,有点眩晕。 恍惚中她思绪乱飞,看着两个人一双小黑鞋,一双小白鞋,竟然觉得有点配。 好像就算真的被抓早恋,如果是他的话,也没那么烦。 仔细想想,这甚至称得上是她“乖乖女”生涯中,唯一的恣意妄为。 身旁,江槐序吊儿郎当地站着,不耐烦地抓抓头发:“还要说几遍啊,她给我当家教,教英语,别的没了。” “站直了!”老郝一声令下,咳咳嗓子,朝江槐序挤挤眼睛,又转头看着年级主任,像个和事佬,“这下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您也消消气。” 第42章 她不配 - “不服是吧?不服把你家长叫来。”年级主任不耐地摆摆手。 南蔷也无语得很,一直没找到机会插嘴,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伴着一声温柔又从容的话:“叫家长吗,来了。” 南蔷回身一看,纯属意料之外,怎么是奶奶。 她今天是和往常完全不同的气质,背脊挺得笔直,一身中式套装,颜色淡雅,剪裁得体。 白发苍苍,却梳理得整整齐齐。 看到奶奶进屋,年级主任一口水差点没呛着,赶忙殷勤地起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弯着腰上前迎接:“诶哟,您怎么来了!” …… 画风突变,南蔷愣了愣,还没搞清状况,就看到苏贝贝跟在后面风风火火冲进办公室,到她身边着急地拽着她袖子:“南南,我刚刚从窗户看到你妈进教学楼了!” “什么?她怎么来了?!”南蔷惊呼,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声音不小,抬手捂住嘴。 要是让妈和奶奶撞上就完蛋了。 这不全暴露了? 她回身时正看到年级主任弯着腰帮奶奶拉凳子,那表情殷勤得像是恭迎个大领导。 而江槐序在一旁抱着手臂冷冷看着,眼角甚至挂着些嘲讽。 是留在这儿偷听加挨训,还是去拦住妈,南蔷犹豫了一秒,觉得还是保命要紧。 她甚至来不及向主任汇报,咬着牙直接转身就跑了。 - 南蔷一路跑下楼,没在楼门口看到妈妈,又跑出教学楼,绕着楼兜了一圈也没找到。 她停下脚步,转头气喘吁吁地问:“贝贝,你确定没看错吧。” 苏贝贝扶着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就是她啊?” “这都找了里三圈外三圈了。”南蔷拿出手机确认了没有新消息,“如果她是被叫家长了,也不可能都不跟我说一句就来吧。” 苏贝贝犹豫:“不会真是我学习学多了,老眼昏花了吧。” “算了。”南蔷叹口气,“累死了,刚刚从办公室一声没吭就跑了,现在回去还指不定是什么腥风血雨。” “要不咱们慢点走吧,主任要骂也是先骂江槐序。”苏贝贝拽住南蔷的手腕拖慢了她的脚步,“让他替你分担点火力。” “行。”南蔷点点头,虽然有点不仁义但还是应下,在心里默默替他捏了一把汗。 …… 妈妈没来,南蔷算是大松了口气,放缓了步调慢慢悠悠上着楼。 走到楼梯拐角处,她眼神无意一瞟,顿时吓得冷汗直流。 靠,这他妈是什么场景。 她妈妈,和江槐序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南蔷头皮发麻,小跑凑上前,直接挤在了林归意和江槐序中间,气喘吁吁:“妈,你怎么来了?” “你弟周记本忘带了,我给他送过来,顺便想和他班主任聊聊呢。”林归意笑得眼角皱起,指指江槐序,“正好碰着你同学了。” 她眼神转向一旁的大红榜单,继续说:“我正看光荣榜呢,看到他是第一。正好他就路过了,你说巧不巧。” 江槐序斜斜靠在一旁看着南蔷,才明白她刚刚逃跑是去干嘛了,语调拉长,闲散道:“嗯,是挺巧。” 林归意回身问南蔷:“你们认识吗?” 南蔷一秒没犹豫,面不改色地摆摆手,撇清关系:“不认识。” 妈惊讶:“是吗?他刚刚还说你英语作文写得好,是榜样。” 江槐序插兜站在原地,低头“哼”了一声,快气笑了,满脸写着“又装不认识是吧”。 不是,他到底哪儿这么拿不出手了? 听到动静,南蔷回头,正撞上江槐序幽深的眼神,她示好般地嘟嘟嘴,挤眉弄眼半天,生怕他读不懂她的求救。 总算江槐序态度有所松动。 他扯着嘴角,目光还是牢牢盯着她,没移开,皮笑肉不笑地说:“嗯,阿姨,是我单方面认识她。她学习好,刚来就是名人,我崇拜还来不及。” “她哪有你厉害啊。”说不清是假讨好还是真谦虚,林归意摆摆手,不提气地说,“她也就英语这一科好,拿不出手。” 南蔷都无语了,偷偷翻了个白眼。 倒是她惯用的手法,非得踩一捧一呗。 这些年和林归意的交流屡屡以失败告终,南蔷早就养成了回避性人格,无心反驳,是因为知道反驳无用。 这次反倒是有人先替她看不惯了。 “不是的阿姨,您看她英语比我高20分呢,这是碾压。” 江槐序面上还挂着笑,姿势吊儿郎当,语调却毫不客气:“您得承认,不管是在什么环境,能做到第一都是实力。站在巅峰需要天赋和勤奋,更需要动力和支持,如果您作为最亲近的人都不相信认可她,还有谁能做到。” 做不了后盾,至少也别打压吧。 江槐序强忍住,把后半句咽回了嗓子里。早就听说她妈妈习惯pua,今天算是百闻不如一见了。 “嗯,能考到第一是不容易。”林归意大抵也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面色有点挂不住,顺着附和了一句,“不过你爸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得多骄傲啊,有机会我也和他们探讨探讨教育经验。” “好。”江槐序敷衍地扯着嘴角,浮在表面,没什么诚意。 闻言,光是想想那画面,南蔷都没忍住打了个冷颤,心说,放心妈,您绝对不想。 真见面的话您不和他们打起来,都是谢天谢地。 …… “快上课了妈,你找我弟的话不是这个楼,这是高中楼。”南蔷催促,“我带你过去吧。” 去往初中楼的路上,林归意忽然开口:“刚刚那男孩家境应该挺好的吧。” “这您都能看出来?”南蔷侧目。 林归意“嗯”了一声:“他身上有种公子哥的气度和优越感。个性太强,不服管教。” 南蔷心想有他那条件不优越才怪吧,不服天不服地才是他的灵魂本色,也不知道刚刚在办公室有没有被狠狠“管教”一番。 想着想着,南蔷没忍住弯了嘴角。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林归意看在眼里,她脸色猛地一变,冷冰冰提醒道:“南蔷,有些东西你想都不要想,门不当户不对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丑小鸭就安心做丑小鸭,别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南蔷的笑容顿时凝在嘴角,无言以对,也不知道谁又触了这大姐的逆麟,她又发哪门子的邪火。 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都是她不配。 第43章 渐近线 - 进入十二月,天气瞬间就转凉了。 北方的春秋向来短暂,短暂到让人容易忽略它的存在,只留下寥寥几片残叶舞动在寒风中,衬着秋冬之交的落寞。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 气温降至冰点,雪下得很薄,像是在校园里浅浅覆了层白纱。 被阳光一照,顷刻就消失不见,化为虚无。 十二月的月考结束。 又到了两月一轮回的尖子生数学小课。 课上,南蔷坐在窗边,低头盯着手里的卷子,耳边是老郝的声音,“咱们尖子班这次数学的平均分是144,比上次低了点,大家再接再厉。” 接近傍晚,窗外白茫茫一片,愈发昏暗,薄透的阳光透过飘渺的云层,在南蔷侧脸落上一层阴影,添了层乏力。 她低着头,目光牢牢落在自己的分数——132。 其实不算低了,毕竟和竞赛生拼分数就像和博尔特拼百米,差距刻在基因和日复一日的积累,比较也是自寻烦恼。 排名也没掉,还在前一百。 但南蔷心里总是觉得憋屈,自从上次听完林归意说让她不要妄想,某些深埋在心底的种子就像生出了藤蔓,顺着心脏攀登而上,越缠越紧。 成了荆棘,伤人束己,刺得生疼。 可能挺幼稚的,可她确实想证明些什么。 带着这种心态再看这张月考数学卷子,除了完全没思路的难题,中等题因为失误丢分的也不算少。 如果一直是这个状态,到期末还是失误频出,排名掉出前一百,出国保送就算是彻底泡汤了。 暖气还没来,屋内泛着轻微的寒意,江槐序撑着手肘侧头看她,看她目光焦灼,像是要将那卷子硬生生烧出一个洞来。 他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挡住了她卷子上的红叉叉,慢悠悠道:“别看了,再看错的也不能变成对的。” 南蔷没说什么,水笔杵在卷子上洇出一圈墨迹,听着老郝在台上讲课,心情愈发焦躁。 “这个双曲线渐近线已经讲过好多遍了,高考不会考这么深,咱们提高点难度,就当思维训练。” ——讲过好多遍。 又是这句,讲过好多遍。 除了这个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别说提高难度了,南蔷连这知识点是什么都没听说过。 渐近线,渐近线。 靠得再近,也注定不会相交。 在这教室继续坐着也是浪费时间,南蔷没迟疑,面无表情,起身径直就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她的动作太突然,江槐序没反应过来,也跟着起身,脚步不稳,椅子在地面划出“刺啦”一声。 他踉跄了一下,转身直接就追着跟了出去。 “江槐序!你跑哪去啊!”身后传来老郝的一声诘问。 动静不小,教室里的学生都顺着向后望去,看到江槐序追着南蔷的背影,步履仓促,消失在后门。 大家也不惊讶,算是见怪不怪了。 前些天就听说他们因为疑似早恋被叫家长,还说要取消电影节的名次,最后不仅没处罚,反倒张贴了个通知,让大家注意言行,杜绝网络暴力和造谣滋事。 据坊间传言,南蔷奶奶是前教育部的大领导,来学校施压,连校长都要敬重三分的人物,教导主任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再加上月考冲击,大家都自顾不暇,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只有何骏阳比较疑惑,抓着江槐序问:“不是你奶奶吗,怎么变成她奶奶了?到底是谁奶奶啊。” 江槐序被缠得不耐烦,敷衍道:“都差不多。” 说实话,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奶奶自称是南蔷家长。 “唉,这就是权利的力量啊!”何骏阳感叹。 “你个区长儿子闭嘴。”彭愿在旁边嚷嚷,“你懂啥,这叫权利的正向利用,总不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吧。” …… 如今,数学课上,何骏阳望着后门摇摇头,痛心疾首,这下他的学习搭子算是彻底被人拐跑了。 - 江槐序一路追着,一直跟着南蔷跟到了一层。 已经是放学时间,一层的自习区也没什么人,南蔷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从包里翻出卷子摊在桌面。 她仰头对着江槐序,声音没什么情绪:“你跟着我干嘛?数学课不听没问题吗。” 刚说完,她嘴角一扯,像是自嘲,话锋一转就替他回答了:“也是,你全都会,一考就是满分,不听当然没问题。” 闻言,江槐序无奈地呼了口气,搞不懂她又在耍什么脾气。 他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颇有耐心问:“怎么了,心情这么差。这次不是考的挺好的吗?” “嗯,无功无过吧,该错的一道没少错,该对的也一道没多对。”南蔷回答。 江槐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天,眉梢一扬:“那不是更应该好好听课?怎么溜了呢。” 南蔷眼皮都没抬,语调淡淡:“因为觉得我们这种笨鸟还是别往你们天才堆里凑了,容易心态失衡。” 看来她是真的心情不好。 周期性的emo,周期性的要他哄。 那他当然要屁颠屁颠地揽下这个瓷器活儿,江槐序清清嗓子,郑重道:“你还笨,那这世界上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南蔷扯扯嘴角,一脸尴尬:“算了,我不用你安慰,太牵强了。” “你真的很聪明啊,我从来不说假话。”江槐序手指轻敲着卷面,这次是真的认真,直视着她眼睛,“我给你讲的这些题都是一点就透,不是聪明是什么。” “是吗。但这些难题,但凡带一点变化,创新的题我全都做不出来。”南蔷垂着眼自嘲。 “每个人的学习曲线不一样,你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特别强,现在可能速度慢慢降下来了,但这恰恰就是思考积累和沉淀的过程。”江槐序观察着她的表情,话说得缓慢却足够坚定,“积累多了,一旦突破临界值,就是指数型的上升。” 南蔷低着头一言不发,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攥着笔的手骨节发白,使了些力气,发泄般地在卷子上涂了又改,改了又涂。 江槐序看不过去,心底憋着一大堆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你活得太拧巴了,说清醒也清醒,说糊涂也糊涂,有明确的目标能为之努力,但过程中遇到挫折又会不自信。可能是功利心太重,太想赢,太想证明,也太看重一时得失。” 他顿了顿,迟疑半晌继续道:“也有可能是被pua多了,最亲近的人都不相信你…” “你怎么这么喜欢分析。”被人戳中心事,南蔷有些不自在,抬头打断了他,“学心理学出身的?” “分析的准吗?”江槐序目光灼灼,在她脸上打转。 他早就看出南蔷特别倔,擅长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心里好像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证明什么,却时不时被自己撕扯。 但这矛盾的根源是来自哪里,他不知道。 “你弟那微电影,那句台词你怎么说的?束缚你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你自己。” 江槐序收起了懒散,正色道:“活得太功利,压抑自己的情绪,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束缚。” 南蔷沉默。 江槐序喉结滚了滚:“南蔷,你要为自己而活,不要证明给别人看。” ……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嚎叫。 “诶呀!南南你们怎么在这里呀!”苏贝贝从楼梯上冲下来,张开手臂,朝他们的桌子飞奔而来,一把搂住了南蔷的脖子。 后面还跟着个彭愿,手里捧着厚厚一大叠卷子,愁眉苦脸。 “你们怎么没去上尖子课啊。”彭愿扯开椅子,大咧咧坐在江槐序旁边,直接说漏了嘴,“我们序序期待这天都期待俩星期了。” “啊?”苏贝贝凑近,贼兮兮地问,“是期待数学,还是期待咳咳咳…啊?” “那当然是期待…”彭愿神色乱飞,江槐序一个眼风扫过去,他果然乖乖改口,“…数学了,那可是装逼的大好机会。” “所以你们为什么没去上课啊?”彭愿顺道问。 没人说话,看这气氛,他猜也猜得出来是因为成绩,专属于学霸的烦恼。 “你们就是不知人间疾苦,我到现在都没敢看自己的成绩。”彭愿大气地把卷子铺在桌上,闭着眼,“来吧,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说罢,他就松开了手,各科分数一览无余。 江槐序斜着瞟了一眼,拖着腔调,语气很欠地吐槽:“鲁迅先生都没想到你的人生能这么惨淡吧。” 苏贝贝也不禁赞叹:“你真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我的幸福就建立在你的痛苦上了。” 只有南蔷一个人心不在焉,反应慢了不是一点半点,抬头看着江槐序说:“是吗,你那么期待数学课,那就一起回去上吧。” …… 气氛沉默了两秒。 江槐序叹了口气起身:“等会啊。”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提着几只雪糕,把唯一的可爱多递给了南蔷,拽拽开口:“吃这个,补充点能量。你至少得先活过来才能上课吧。” “怎么又是熟悉的剧情。”苏贝贝故作疑惑,夸张地眨眨眼问,“这次我们仨都是小布丁,就南南是可爱多啊。” 彭愿扯开包装,咬了一大口:“吃吧,要不是给人家补充能量,咱连小布丁都没有。” 雪糕下肚,彭愿撇撇嘴,心说,你还指望他藏着掖着,买四个可爱多啊。 第44章 晚自习 - 高三第一轮复习已经结束,临近期末,教室内奋笔疾书声沙沙作响。 卷子摞成高高一叠,风一吹,飘落几张,白花花的,像鹅毛,又像雪花。 轻飘飘一片,快要将世界掩埋。 …… 时间一天天的过。 日子像走马灯,回忆起来,只剩下些片段留在记忆里,像是闪着光的玻璃糖纸,泛着些甜滋滋的余味。 距期末还剩不到两周,学校为高三学生开了专属的晚自习区域。 晚自习是自由座位,四人一桌,头顶的吊灯发着微光,在桌面上投下一个个暖黄色的光圈。 南蔷埋头苦写了一小时,直起身伸伸懒腰。 向外望去,刚刚六点,天已经完全黑了。 路灯下,老树的叶片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叉在寒风中飘摇。 不是银装素裹,只能说略显萧条。 真的到冬天了啊。 她裹紧了毯子,听到身边江槐序正在给苏贝贝讲题,指着卷子:“若符合a(n+1)>an,则数列的递增的,也是升序的...” 彭愿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听到这句猛地抬头,发现新大陆一样:“什么!” 声音有点大,引来一些注目,他压低声音,用气声贼兮兮地说,毫不掩饰夸张: “你!!” “肾!!” “虚!!!” “啦!!!” 南蔷:…… 苏贝贝:…… 江槐序也不知道说啥,瞟都懒得瞟他一眼,不想理这个傻子。 苏贝贝胳膊肘怼了彭愿一下,翻个白眼:“是升序,别打扰我学习行不。” 彭愿笑得殷勤,眼角都皱在一起:“这不是看你们表情太严肃,怕你们期末压力太大,我活跃活跃气氛吗。” 说罢,他还不忘寻求点赞同,挑挑眉,“怎么样,是不是挺有效果。” 苏贝贝撇撇嘴,有点傲娇,突然笑了下:“还行吧。” 两人相视一笑,又突然都避开眼神,一副装作不熟的样子。 过了半晌,又互相偷看一眼,抿抿唇想憋笑又憋不住,随即苏贝贝朝彭愿挤眉弄眼,用嘴型说了句:“别闹。” 彭愿还就乖乖地应了,小声道:“没闹。” 南蔷皱眉,这俩人气氛有点怪,说不出来。 …… 她目光飘回,看到江槐序抱着手臂向后靠在椅背,姿态闲适,也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神色带着些玩味和探究。 今天天气凉,他校服里面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马海毛的质地,蓬松柔软,显得整个人都毛绒绒的。 他低着头,半个下巴都藏在毛衣领里,只露出一双冷淡松懒的眉眼,隐在额发间。 南蔷的思绪瞬间飘了。 头发是毛绒绒的,毛衣也是毛绒绒的,那一刻,她忽然想验证,想钻进他怀里,验证下是不是真的那么柔软。 贴在他胸膛,是不是能听到他的心跳,那自己的心跳会不会也乱了。 是应该先搂腰,还是先揉他头发。 是个值得深思的命题。 对花季少女来说。 注意到她的目光,江槐序也毫不避讳地对视回来,眉梢微扬,懒洋洋地偏头,那眼神是在问:看我干嘛,好看吗。 南蔷忽地一拍手:“完了。”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江槐序语调闲闲的。 转移话题时,南蔷的脑回路转得最快。 她清清嗓子:“我突然想起来今天交的作文,用了你那句名言,‘世界是滚烫的,我也是’,不会和别人撞了吧。” 说罢她又补了一句:“你写的东西不是经常被人用进作文吗,我看我弟最爱用。” 苏贝贝抬头:“什么名言,我怎么没听说过?” 自习区布局开阔,四人围成一个小桌。每桌距离很远,小声说话倒是也互不影响。 “就上周他发的那个朋友圈啊,你们没看到吗?”南蔷问。 “没有啊?”彭愿边说边打开手机检查,点进他头像翻了半天,只看到一条横线,“哦,我都忘了,他是三天可见。” “可惜了,没看到。”他转头手指戳了戳江槐序胳膊,“要不你设置成全部可见吧,让我看看我们大哲学家又写了什么金句。” 江槐序瞥了眼彭愿,懒懒道:“开了你也看不见。” 这次疑惑的倒是南蔷:“啊,为什么?” 江槐序目光转向她,微挑眉,那眼神是在问:你说为什么? 南蔷思考了半晌,幽幽猜测:“你把他屏蔽了?” 彭愿震惊,瞪圆了眼睛扭头看江槐序,满眼写着“我们不是好兄弟吗,你就这么对我???”,难以置信。 见色忘义的男人。 江槐序懒得理他:…… 他沉默了会儿,抬眸时正对上南蔷犹疑的目光,他瞳仁漆黑,悠悠道:“因为是仅你可见。” 可以了吧。 说完他又别别扭扭把目光侧开,看着窗外。 还要让人说的多清楚啊。 给人留点面子行不行。 …… “哦,是吗。”南蔷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边说边拿出手机检查。 只不过已经过了三天,点进去也是空空如也,有点遗憾。 “那种话我怎么可能发在朋友圈,羞不羞耻啊。”江槐序拖着腔调,又欲盖弥彰地解释了句。 “也是。”南蔷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单纯疑惑,“那你怎么不直接私发给我。” 江槐序轻咳了一声,随口扯道:“就是记录一下生活。” 仅你可见,就说明只有你最特别呗,还需要什么理由。 “你以前发的羞耻的东西还少啊。”彭愿冷不丁插嘴,戳穿他。 江槐序斜眼看他,扯了下唇:“所以才要三天可见啊,不然你以为这个功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你就全开开呗。”南蔷边划手机边说,“我从加你微信你就一直是三天可见,一点信息都没有。” “你想知道我什么信息?”江槐序悠悠抬眼,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弧度。 “黑历史呗,期末压力这么大,让我也乐呵乐呵。”南蔷面无表情地解释。 江槐序刚勾起一秒的唇角又垮了,冷淡道:“我就不要面子的呗。” 没得商量。 “真小气。”南蔷撇撇嘴。 …… 第45章 甜滋滋 - 彭愿和苏贝贝去校门口取外卖,桌上只剩下江槐序和南蔷两个人。 打开玻璃门时,窗外的冷空气顺着门缝钻进来,南蔷忽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她吸了口凉气,脚尖一抽,盖在腿上的毛毯滑落到了地上。 江槐序低头帮她捡,捡起来的时候无意瞟了眼,浅米色的毛毯上洇了一小片深红的血迹,格外扎眼。 他愣了下,看向南蔷:“你流鼻血了?” 看她脸色干净,甚至略显苍白,江槐序吞吞嗓子,明显慌了,试探问:“姨妈?” 南蔷一把夺过毛毯,面色难掩尴尬:“嗯,估计是压力太大了,提前了。” “那你要不要去清理一下…”江槐序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手足无措,怕冒犯到人家,“啊啊对不起,我不太懂。” “你道什么歉啊。”南蔷无奈。 “那你真的不去一下吗?”他问。 南蔷幽幽道:“估计弄到裤子上了,在想该怎么站起来。” 江槐序从椅背上拿来自己的外套,披到南蔷身上,他的衣服大,怎么也能遮个大差不离。 “你有备用的裤子吗?”他问。 南蔷点点头:“包里有条体育课备用的。” “哦对,我包里有件卫衣,你可以穿。”江槐序拿出衣服塞进南蔷怀里,看她还是面露难色,他问,“还有什么需要的不?” 在江槐序洗耳恭听的认真表情里,南蔷吞吞口水:“还有个最重要的。” 算了,她没有月经羞耻。 南蔷一闭眼没再犹豫,果断道:“一会儿等贝贝回来,你让她帮我买个姨妈巾送进来可以吧。” …… 十分钟后,南蔷清理完出来,换了运动裤,身上穿着他的卫衣,外面还搭着他的外套。 回到桌前,苏贝贝满脸揶揄:“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小江槐序。” 宽宽大大的衣服在南蔷身上倒是意外的适合,头发有些松了,懒懒垂下几缕发丝,有种别样的松弛感。 怎么都好看,这就是美女。 “不过你上衣也弄脏了吗?怎么连上衣都换了。”苏贝贝边欣赏边问。 南蔷难得有点不好意思:“那倒没有,我就觉得他那衣服挺好看的。” 闻起来还香香的,没忍住就试了下,试完就懒得换回来了。 她没好意思说,其实她对他身上那件毛绒绒的马海毛毛衣更感兴趣。 可能是目光过于灼热,江槐序被她盯得不自在,扯了扯毛衣衣领,语气暧昧道:“你不会想要我身上这件吧。” 苏贝贝凑近,小声和南蔷咬耳朵,笑着说:“我怀疑你就是想把他扒光。” 南蔷也压低声音:“我就是觉得看起来手感挺好的。” 苏贝贝笑得更欢:“要不你抱抱他试试,抱起来比穿起来手感更好吧。” 南蔷惊讶,心说,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 看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思想不纯洁。 …… 玻璃门被推开,彭愿风尘仆仆才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外卖,累得气喘吁吁,还在吐槽:“不是,刚刚怎么突然把苏贝贝叫走啊,这么多东西都让我一个人提,太不人道了。” 他说着看到旁边有个没人用的毯子,掀起毯子就想盖,被南蔷一秒制止:“不行,那上面有血。” 彭愿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血?谁的血?” 他一把就把江槐序从椅子上扯起来,上下其手,翻来覆去地检查,就差哭出声了:“序序,你是得了什么大病吗?” “不是,那是我的。”南蔷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解释了句,“姨妈不小心弄上了。” “哦哦这样啊。”知道江槐序没事,彭愿也就放心了,有点懵,又掩饰尴尬地抓着他上下摸了两把。 江槐序打掉他的手:“别耍流氓啊。” 彭愿夸张嚎叫:“澡都一起洗过,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你们怎么还一起洗澡啊,好变态。”苏贝贝咋舌。 “军训的时候啊,平常他可不得捂得严严实实。”彭愿开玩笑地啧啧嘴,“你知道吧,他这人碰不得的,金贵得很。” “他身材怎么样?”苏贝贝幽幽问。 彭愿忽然变了脸色,不太情愿:“你好奇他身材干嘛?” “我这不是替南南…”话没说完就被南蔷瞟了一眼,苏贝贝眨眨眼,立即改了口,“嗯…不是,我这不是替他未来女朋友问的吗。” 彭愿又高兴了,一脸猥琐,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实际上全桌四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大。” …… “操。”江槐序低声骂了一句。 - 外卖点的是披萨,打开盒子,芝士的焦香混合着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顿时闻得人饥肠辘辘,口水都快下来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饮料是冰可乐,南蔷犹豫了下插上吸管刚想喝,江槐序就推来了一杯红豆汤,空气里都冒着甜滋滋的热气,暖暖的。 “刚刚买的,趁热喝。”他语气温柔。 “谢谢。”南蔷接过红豆汤,小声道。 “哟哟哟,你是真上道。”彭愿胳膊肘怼了下江槐序。 他边说边啃了一大口披萨,嘴巴塞得满当当,话都说得含糊,看向南蔷和苏贝贝,转口问:“不过怎么你们好姐妹大姨妈都一起来的。” 南蔷一秒就抓住了重点,抬眸:“你怎么知道贝贝什么时候来大姨妈。” 彭愿突然噎住。 苏贝贝脸红。 南蔷蹙眉,这俩人是真不对劲啊。 “啊?”江槐序注意力明显在别处,抬眼看苏贝贝,“那你刚才还让我去买。” 知道他有多手足无措吗… “那是你买的啊?”南蔷惊讶,怪不得刚刚是个不认识的女生送进来的。 她喃喃自语:“我说怎么那么多,什么型号都有。” “我也不知道你用哪个啊…”江槐序无奈。 知道他拿那么大一筐有多像变态吗。 越不想碰见熟人的时候越能碰见熟人,这就是墨菲定律。 刚刚他还在便利店遇见了几个平常一起踢球的外班男生,朝他挤眉弄眼,问他是不是买给女朋友的。 真是女朋友就好了… 结账时他还遇到了何骏阳,问他是不是买给南蔷的,噼里啪啦一大堆什么“儿大不中留”之类的话。 “这不是给你个表现机会吗。”苏贝贝眨眼。 彭愿也跟着附和,意味深长,压低声音:“熟能生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她常用哪款的。” “我谢谢你。”江槐序唇角小幅度扯了扯。 “不用谢,这是爸爸对你的祝福。”彭愿拍拍他后背。 “呵。”江槐序慢条斯理地勾唇,语调很欠,冷不丁诘问一句,“所以你怎么知道苏贝贝也来姨妈。” 彭愿果然封口。 …… 刚说到何骏阳,何骏阳等人就路过了。 他看了眼南蔷,撇撇嘴,像猴子一样挂在江槐序身上,“所以你真的抛弃我了?” 和美女坐一桌坐上瘾了,都坐了两周了,也不腻 。 江槐序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冷淡道:“我什么时候和你绑定过?” “这么无情?”何骏阳缠他脖子缠得更紧,“你忘了我们之前每天一起搞竞赛熬夜,那时候你除了我谁都懒得理,彭愿都找不到你。” 彭愿推了何骏阳一把:“去去去,挡光,碍事儿。” “吃个披萨要什么光。”何骏阳嫌弃。 …… 比起何骏阳,南蔷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后。 他的身后不远处,宋晚柔拿着卷子,大概是想问题,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她闺蜜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 在几个男生打闹的间隙,宋晚柔走上前,停在江槐序旁边,微微弯腰,耳边的鬓发随之落下,的确是我见犹怜。 “可以问你一道题吗?”她问。 江槐序靠在椅背没回答,反而抬眸看着南蔷,像是询问她意见。 南蔷也回看回去,那眼神在说,“看我干嘛”。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何骏阳左看看右看看,受不了这尴尬,好心和宋晚柔说:“要不我给你讲吧,这题我也会。” 宋晚柔早就注意到了,南蔷身上穿的是江槐序的卫衣和外套,穿在她身上很好看。 她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神色略微有些黯然。 - 深夜。 冬夜的风总是寒冷的,月光洒落,银白色的光在寂静中若隐若现,像是银河倒挂在人间。 睡前,南蔷点开了和江槐序的对话框。 鬼使神差般,她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竟然不是一条冰冷的横线。 他居然开放了所有权限。 南蔷一条条向下划。 都是些生活碎片,他几乎没发过自己的照片,有也是些运动时候模糊的远景,大部分都是夕阳或者山川河流的风景。 再往前翻,翻到初中,终于翻了彭愿说的那些“黑历史”,全是些中二少年的碎碎念。 比如不写作业,还给罚站写了个打油诗。 南蔷没忍住笑,点进了一条视频。 画面里,他没露脸,正在打架子鼓,手臂线条冷淡锐利,顺着节奏上下挥动,敲击着一声声沉闷又清脆的声响。 是灼灼漫溢的少年气,却盖不住一身的散漫随性。 南蔷顺手就给那条视频点了个赞。 江槐序的消息瞬间就来了:「你真的翻了啊。」 「你打开不就是为了让我翻的。」南蔷笑着回复。 …… 另一头,关了灯,江槐序平躺在床上,他背着手腕遮住眼睛,脸颊略有些发烫。 第46章 想剥削 - 那天晚上南蔷做了个梦,梦见江槐序把她拉进怀里了。 他的毛衣真的很软。 比想象中还要软,软得像是浮在云朵。 抓不住,却还是伸手想抓。 睡梦里,她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头枕在他胸口,他的体温透过蓬松柔软的衣料传递给她,热度蒸腾,连脸颊都暖暖的。 只不过她大概是搂他搂得太紧了,渐渐的,她有些缺氧,像是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又像是被关进了巨大密闭的蒸笼。 她只觉得他毛衣上的毛毛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的每一寸呼吸,愈渐灼热。 无法自拔,更多的是无法呼吸。 在即将被憋死的前一秒,南蔷“哗”的一声掀开了被子,冷空气带着力道猛地钻入鼻腔,她大口喘着气,面颊潮红。 原来不是被他的毛衣闷死的,是被加绒加厚的羽绒被闷死的。 好险,好险。 还算是有惊无险。 还没缓过神来,南蔷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这一刻,她甚至分不清是这个梦更危险,还是为这是个梦不是现实而遗憾的自己更危险。 …… 晚自习小桌上,南蔷直勾勾地盯着江槐序的领口,目光有些虚幻。 他今天校服里穿的是一件姜黄色的毛绒绒毛衣,又是马海毛质地,一圈圈一层层,似乎比上次那件更厚实柔软一点。 毛绒绒的衣领上,他的喉结上下轻滚,那微凸的脊,被那柔软衬得凌厉更甚,无尽冷淡。 让人想剥削。 南蔷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她是真的有点纳闷了,他怎么就有那么多颜色不同的毛衣,每件看起来都那么柔和,衬得他气质都温柔了几分。 很难得会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他。 可是如今,除了他的喉结还略显锋利外,他的眼角眉梢,甚至连以往冷淡到刻薄的薄唇此时都显得万分柔软。 这就是她喜欢冬天的原因。 想象下,凛冽的寒风里,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屋内一室暖黄的灯光流淌。 宽大的沙发上,她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棉花糖热可可,黑巧克力香气浓郁,她蜷着脚窝在他怀里。 如果这时她仰起头,大概真的会想印上去,试一试他的嘴唇和那棉花糖,谁更柔软。 …… 耳边,苏贝贝捏着嗓子,用说不清是尖锐还是浑圆的播音腔来了一句,“冬天——” 她拉长了尾音,“是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不是春天吗?”彭愿狐疑问。 “哦,对哦。”苏贝贝托着下巴思考,“冬天动物们都冬眠了。” “可是冬天就是很适合酱酱酿酿嘛。”苏贝贝整个人靠过去,在南蔷胳膊上蹭来蹭去,“是不是啊南南。” 南蔷还盯着江槐序的喉结,下意识“嗯”了一声。 江槐序被她盯得发毛,疑惑地蹙蹙眉,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衣领,搞不清状况。 难道是今天毛衣颜色太骚了? “不过说真的,在座各位不全都是夏末初秋生的吗,往回倒一倒,父母们不也都是在冬天…”苏贝贝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南蔷抬手比了个stop,“还是别倒了,我听得头晕。” 她抬眼看看江槐序,扬起下巴指了指他,“而且他不是五月生日吗,也不是冬天。” 这下彭愿忽然来劲儿了,神秘兮兮地凑近南蔷,压低声音:“南蔷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虽然每年都是五四青年节那天过生日,但实际上…” 刚说到一半彭愿就住了嘴,才意识到再说就揭人陈年伤疤了,赶忙捂住嘴,悻悻道:“算了没什么,人家说了,咱们中华儿女都是五四青年节生的。” 南蔷听得云里雾里,转眼看向江槐序,看到他抱着手臂靠在椅背,悠哉悠哉地看着她,那眼神饶有兴致,像是在说:只要你多问一句,我就告诉你。 她刚想开口,就听到彭愿已经转移了话题,“怎么突然想到说动物世界啊?”他问苏贝贝。 苏贝贝指指自己正在做的生物卷子,满面愁容:“大圣诞节的,我看着这一圈圈的dna,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而且你们不觉得吗,今天全校所有人都蠢蠢欲动的,一个个都在求偶呢吧,脸红心跳的。” 她撇撇嘴,哭丧着脸,“怎么只有我们这么苦逼啊,圣诞节还要做卷子。” …… “要不点点垃圾食品吃。”彭愿提议。 “可以可以,我要吃炸鸡!”苏贝贝在旁边挥着手应和。 江槐序拿出手机,刚点开外卖软件,就听到南蔷冷不丁开口:“帮我点个原味□□。” 周遭一片沉默。 “不好意思啊,是我不文明了。”南蔷抬头环视了一圈大家,一本正经地道歉。 “好像没有卖的。”江槐序缓缓说。 “咱们点的是肯德基…吧?”南蔷还没说完又住了口,“不好意思,又不文明了。” 真是跟这个词过不去了。 “……是,但没有原味鸡。”江槐序回答。 苏贝贝满脑子只剩下吃,猜测道:“估计是圣诞节大家都点,已经卖光了。” 只有彭愿还在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就这么点出息,江槐序无奈地挠挠耳朵,怼他一下:“行了,脑子里装点有用的。” 彭愿接着笑:“别装啊,谁不知道你脑子里的东西更没用。” “多读点书吧。” “读书没用。” “你读的那点破书能有用就怪了。”江槐序拎起彭愿桌上的几本书,刚瞥一眼嫌弃得不行。 “如何让老公宠你一辈子,手把手教男人爱自己。你是追女生受挫太多,直接换思路了?男人也不好追吧。” “只有你不好追,我就很好追。”彭愿说完还朝苏贝贝抛了个媚眼过去,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那我现在是应该夸你吗。”江槐序划着手机声音冷淡,吐槽彭愿,“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现在微信太快,你一个小时就能泡三个妹妹了。” “行行行,就你慢,你半年都泡不到半个妹妹。”彭愿斜眼。 某人果然无言以对。 …… 又换了家店,江槐序翻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原味鸡。 连炸鸡都没得吃,苏贝贝脸更垮了,哼哼唧唧地开始收拾书包:“我不管,反正我是不学了,南南你们两个学神爱学就学吧。” 刚说完,三两下她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彭愿犹豫了一秒,看了眼江槐序和南蔷,发现自己留下也是灯泡,叹了口气,直接追着苏贝贝就出了教学楼。 第47章 圣诞夜 - 窗外,天已经黑了。 圣诞欢歌顺着广播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隔着窗户也能看到不远处的操场张灯结彩。 唯有高三教学楼在这欢快的气氛里与世隔绝,压抑着沉闷。 真的是过节了,连今天的高三自习区都格外冷清,没剩下几个人。 南蔷也扔下笔,向后一靠,心想贝贝说的对,就是因为这圣诞节到处冒着的粉红泡泡才惹得她无心学习,满脑子都是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不学了,咱们也出去玩吧。”南蔷下了决心。 江槐序自然是没意见。 …… 一出门,冬夜的冷空气倏地钻进鼻腔,南蔷长舒了一口气,莫名清爽。 今晚有学校组织的小型圣诞集市,两人慢悠悠溜达到操场,操场上人不少,男生女生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 直到靠近,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节日的欢腾气氛,这算是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放纵,压力被短暂抛之脑后,那狂欢的热度几乎点燃了黑夜。 寒风里,树影摇曳,跳动的彩灯像是冬夜闪烁不绝的星光,降落在少男少女的眼底,斑驳摇晃。 和江槐序并肩走在一起,还是时不时会被人行个注目礼,南蔷不好意思和他靠得太紧,没话找话道:“我那天看你打架子鼓了。” 江槐序手揣在兜里,笑道:“嗯,我知道。” “不过你是不是有点太全能了,连音乐都会玩,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南蔷撇撇嘴。 江槐序笑得更欢,拽得不行:“终于发现我的魅力了?” 南蔷也笑:“嗯,你有点太完美了,哪天就应该扒开你衣服看看,看看你是不是其实是个机器。” “还用扒衣服看?”总觉得她在故意撩他,江槐序挑眉,语气吊儿郎当,“你见过我这么帅的机器吗。” 南蔷:“倒是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机器。” 江槐序垂睫,嘴角勾起个不咸不淡的弧度,要真是机器,怎么会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哪天她要是真扒开他衣服,能看到摸到感受到的除了他那八块腹肌以外,也就剩下他那颗只会为她疯狂跳动的心脏了吧。 走着走着,南蔷忽然想起什么,又叹了口气:“唉,期末之后还有歌舞青春,你记得吧,电影节的最佳主演要上台的,根本没时间准备。” “有压力?”江槐序问。 “嗯。”南蔷点点头,“你这个大少爷每天除了学习,想的是诗和远方。我呢,要想的是,今晚回家该给我弟做什么饭。要是表演个厨艺,可能还挺娴熟。” “怎么被人pua多了,现在还流行自我pua了。”江槐序皱皱眉,“要我说,你就像颗牛油果一样,外表坚硬,内核也硬,只有偶尔会流露出柔软的一面,但这辈子从来都不是认人拿捏的吧。” 南蔷觉得他分析得倒挺准确,目光含笑,侧头问他:“那你是什么?榴莲?” 江槐序:??? “浑身是刺,闻着臭吃着香,我最喜欢榴莲了。”南蔷越想越觉得这比喻精妙绝伦,“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这么想更像你了。” 江槐序是真不想理她了。 最喜欢榴莲?那他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 人潮忽然拥挤,离圣诞歌的声源也越来越近,到了学校的圣诞集市,喧闹中,南蔷向江槐序又靠近了些,肩膀和他蹭在一起。 “姐!姐!你来啦!”南桐在摊位前扯着嗓子,隔着人群遥遥地向南蔷招手。 南蔷刚刚还在纳闷是谁的摊位这么火爆,长队排了个水泄不通,怎么想也没想到是南桐。 怪不得刚刚周遭的小情侣们手里全都捧着刚买的礼物袋,透明的包装上挂着金色的小铃铛,里面是发亮的星星串灯,几块绿色的抹茶圣诞树饼干,和一颗红红的平安果。 两人终于挤到最前排,才看到彭愿和苏贝贝也在帮忙,指着二维码吆喝,一副收钱收到手抽筋的忙乱样。 江槐序捏着指尖拎起一袋,蹙蹙眉:“不是圣诞树饼干吗?这怎么还有棕色的。” 南桐瞥了一眼,没忍住笑:“这是我姐烤的,糊了,因为她那天给你打电话,就忘了时间。” “怎么就你那么多话。”南蔷抡起拳头就想揍他。 向后望去,身后的学生排成长队,热闹非凡。按这架势估计不到半小时就能全部卖光。 “平安果这么好赚钱吗?”江槐序问。 南桐手忙脚乱,空隙中回复道:“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主要卖的是个情怀。单独卖颗苹果当然不好卖,但是这么多东西组合在一起,亮晶晶的谁不喜欢。” “还有啊。”南桐挥挥手里的拍立得,“最关键是我们还送一张拍立得照片,记录绝美瞬间。这还是我姐提议的呢,说这么卖绝对赚钱。” 南桐眨眨眼,神秘兮兮:“对了姐,你不是也买了个拍立得吗,送了没?” “嗯?送谁送谁送谁?”苏贝贝问。 南桐压低声音:“就她看到我哥发了朋友圈,都是去年发的了吧,说什么,比起冰冷的数据,胶片的温度才是定格了时间。” 彭愿在旁边忙手忙脚,才空下来,前因后果都不了解,刚过来只听到这么一句,一拍大腿,激动说:“诶哟我差点都忘了,你算是提醒我,你们知道就因为那条朋友圈,他去年收了多少拍立得吗。” 苏贝贝使劲朝他使眼色,彭愿完全没get到,还越说越起劲儿,啧啧嘴:“要不我支持他把朋友圈关了呢,谁知道哪个单纯的傻妹妹会不会搞不清状况,今年还送拍立得呢,尴尬不尴尬。” 直到南蔷从包里掏出拍立得,彭愿才终于住嘴。 靠,尴尬的竟是他自己。 周遭一片沉默。 南蔷:“我也没说要送他啊……” - 没在摊子前过多停留,南蔷和江槐序远离了人群,离音乐声渐行渐远,周遭的温度也渐渐凉下来。 月色透过云层,像是降下一层薄纱附在地面,伴着些凉意。 “那个拍立得真的不是送我的?”江槐序在身后小跑着追上,试探着问她。 南蔷走在前面:“不是。” “真的不是?”他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真的不是。”南蔷回身,语调没什么波澜,“你去年不是收了很多了吗?” 总觉得她话里带气,江槐序没再多说,就在她身后默默跟着。 送他拍立得一定是真的。 听说别人送了,她又不想送了也一定是真的。 她大概是吃醋了吧,看着南蔷倔强的背影,江槐序反而心情大好。 走着走着,离音乐越来越远,周遭愈发安静。 适应不了这无边的静谧,江槐序没忍住低声哼了两句小曲,自言自语般的音量,顺着夜风钻进南蔷耳畔。 “若不是你突然闯进我生活 我怎会把死守的寂寞放任了” “不去计较你太多 从此你在我心里只剩绿色” 他唱这几句歌词时音色又懒又拽,拿捏着劲儿,像是一气拉到底的橡皮筋,一身反骨,想挣脱,又深知难逃谁的掌心。 一首《绿色》,唱尽了拉扯。 索性就摆烂,看谁先服输。 这首歌恰巧是南蔷喜欢的,她瞬间破了功,回过身眉眼弯弯:“怎么突然唱这么酸的歌,不知道的以为是谁要把你甩了呢。” 江槐序心说,除了你,还有谁能甩了我。 …… 直到在操场上越走越远,走到了连路灯都没有的偏僻角落,南蔷忽然抱着手臂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冷。” “要穿我的衣服吗。”江槐序问。 每说一句话,空气里都伴着呼吸哈出的白气,远处有小情侣互相捧着手哈气取暖,脸上映着红晕。 他是真羡慕,羡慕得咬牙切齿。 真是应了彭愿那句话,快半年了,进展微乎其微。 他也想捧着她的手帮她哈气,也不知道有没有那天。 江槐序顿了顿脚步,脱到一半的外套就这么挂在肩膀,大概是冷空气吹晕了脑子,他张开手臂,缓慢说:“我也冷,要不这样吧,你钻到我怀里,咱俩都暖和。” 明知是玩笑,南蔷却愣了,血液被冻得循环不畅,连大脑都缺氧,忽然有种冲动。 想放肆一次。 她朝他靠近一步,心想不能抱,但至少靠一下应该不犯法吧。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南蔷伸手抓着他袖子,就这么闭着眼睛,头一下子抵在了他的胸口。 夜风寒凉,可他的温度比梦里还要暖得不少,像是灼热化开的春水,融了那坚冰。 他毛衣上的毛毛扎着她的额头,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像是绵延有力的鼓点,却无端失了节拍。 这下换江槐序愣了,他仰起头,不敢碰她,只能感受到她头顶翘起的几根发丝,不安分地蹭着他的喉结。 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 只是头抵着他的衣服,其他地方也没什么接触,可他就是僵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是什么时候的生日。”他听见她问。 “夏天。”他回答。 “可是你喜欢在五月过生日?” “嗯。” 她点点头:“那以后就在五月给你过生日。” “不问为什么?”他笑。 “嗯。”南蔷认认真真地点头,“我等你主动想和我说的那天。” …… 一下子暖和了不少,连脸颊都像冒着热气,南蔷离开他,退后一步,说话时,呼吸又一次哈出白气。 既像水,又像火,都是灼热过后,蒸腾而上的烟雾。 “你怎么不戴我送给你的围巾。”她仰头问。 第48章 怕失去 - 今年罕见是个寒冬,在漫天纷飞,鹅毛般窸窸窣窣飘落的大雪里,期末结束了。 各中曲折,因人而异。 但不管怎么说,期末考试的结束,都宣告着高三上学期在吵吵闹闹和磕磕绊绊中,画上了一个圆满抑或不圆满的句点。 今天是高三上学期的最后一个全校活动,歌舞青春。 临近傍晚,后台休息室里,南蔷头上蒙了块薄毯子,把脸颊盖了个严严实实。 “唉——” 她脱力般地向旁边一歪,倒在苏贝贝肩膀上。 “咋了啊南南。”这已经是南蔷今天的第n次长叹了,苏贝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隔着毯子戳戳她的脸颊,“表演你早就准备好了,不会是因为江槐序五分钟不在你就心慌吧。” 南蔷摇摇头。 苏贝贝接着猜,“那总不能是因为成绩叹气吧。”她啧啧嘴,“你都考这么好了还叹气,还让不让人活。” 不是苏贝贝无脑吹,这次期末南蔷考得是真的好,育才断层第一就不用说了,年级排名又前进了好几十,照这个势头,哪天她狠狠碾压了附中那些竞赛班的尖子也不是天方夜谭。 “唉——” 南蔷又拖长尾音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了,南南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苏贝贝咬着笔杆啧啧嘴,“所以我就说嘛,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南蔷忽然点了点头,声音发闷:“是啊,我也觉得我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是吧是吧!”苏贝贝正为自己的精妙分析而沾沾自喜,忽然听到南蔷小声嘟囔了句。 “贝贝,我好像完了……” 屋内暖气开得不小,湿气凝结,在狭小的窗上化成一层薄薄的白霜,只依稀能看见窗外飞着细碎的雪花。 雾蒙蒙的,看不清远处。 隔着毯子,南蔷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是短短几个字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苏贝贝瞪大眼睛,抑制不住惊讶和惊喜,凑近问,“你再说一遍,我没听错吧?” 南蔷捂住脸:“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喜欢应该是什么感觉,但是我……” “但是什么?”苏贝贝压低声音。 “但是我最近真的太反常了。” “哪里反常?” …… 南蔷的思绪飘回一周前。 期末考前,她像往常一样去江槐序家刷题,元旦刚过,空气里还弥漫着节日欢腾的喜庆。 南蔷笔尖没停,边刷卷子边吐槽:“你知道吗,我今天有多不容易才溜出来。” 她接着说:“我都不敢想过年,要去见多少七大姑八大姨。” 在一个全员重男轻女,且都知道她不是她爸孩子的“大家庭”,她每年受到的差别对待和白眼数不胜数。 大家都有目共睹,却又心照不宣。 屋内窗边,江槐序坐在画板前,大咧咧敞着腿,手上沾满了颜料。 “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他慢悠悠说。 “羡慕我什么?”南蔷没抬头。 总不能是羡慕她的女仆命吧。 他扯扯唇角,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对这些节日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每次过节,不管是什么大大小小的节日,我爸都会带着我一起画贺卡,在家里贴一堆乱七八糟的彩带装饰什么的。” 原来江爸还有这一面。 这倒是南蔷没想到的,她抬眼:“没看出来你爸还挺有仪式感,所以现在是因为他工作太忙才没时间陪你了?” “你说老江?”江槐序摇摇头,语调轻飘,“不是他,我刚刚说的是我亲爸,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南蔷愣了下,接不上话,听到他继续开口。 “后来这些年,我和无父无母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但他们也没亏待我。 我有钱又有闲,也还称得上有自由。” 江槐序拖着腔调,声音没什么温度。 “只是没有爱而已,没有爱,人也不会死。” …… 气氛有些发涩。 江槐序看了会儿窗外,又恢复了以往漫不经心的神情,甚至还缓和气氛般,慢悠悠打了两个哈欠。 “不说那个了,你期末复习的怎么样?”他问。 南蔷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他整理的她常错的知识点,虽然精简,但是分门别类整理得特别细,还附上了各种发散例题。 她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嗓音闷闷的:“你这么忙还帮我整理重点了吗。” 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南蔷,她的眼眶有些酸涩,那些江槐序飘逸潇洒的字迹,逐渐在她眼底虚化成一道道看不清的光圈。 她听到他说:“我都说了,既然要教你当然要负责到底。” “也没花多久,也就几个晚上。”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 “那你自己呢?”她问。 ”我快艺考了…“话说到一半,看南蔷表情不对,江槐序顿了顿,试探着问,“对不起啊,我刚刚不是故意说那么沉重的话题的,你不会是心…” 心疼没说出来,他就住口了。 南蔷低着头接话,直白道:“嗯,心疼你了。” 江槐序吞了吞嗓子放下画笔,走近她,语调放轻:“是不是我一直画画没管你,你有什么不会的要问吗。” “基本都会了。”南蔷答。 江槐序继续转移话题,故作轻松,吸吸鼻子笑道:“你用我送你的香水了?上次我就想说了,挺配你的。” 南蔷没搭话,在他转身的时候抓住他衣摆,“江槐序。” 想躲避,却更想靠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问。 江槐序轻挑眉稍:“我记得我早就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南蔷,因为是你。” “我才愿意。” …… 思绪回落。 后台,南蔷收到了江海升来的信息。 「女儿,你陈阿姨,也就是小序妈妈回国了。留学的钱爸爸这几天会转给你,你最近就先别来家里了。」 「哦对还有你妈那边,也先别让她知道。」 「好的,你放心…」 南蔷沉默着,打打删删,最终还是没打出来“爸”这个字。 让她妈知道,她怎么敢让她妈知道。 真让她知道了,死的不只是她,她会拉着全天下一起陪葬吧。 只有苏贝贝还在旁边少女心爆棚:“呜呜那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两情相悦。” “也不是两情相悦吧,他也没说他…”南蔷继续打字。 苏贝贝无奈,心说,全世界除了你,还有谁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南蔷沉默了很久,用自言自语的声量开口,“但是我还没告诉他,他爸其实是我爸…的事。” - 南蔷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推上的台。 她只记得舞台上灯光闪烁,左右变幻,打在江槐序好看的侧脸,在隐隐晃动的光影里,他背着吉他,随意拨动了一段摇滚旋律。 聚光灯下,他回身看她,浑身散发着放肆的骄傲。 他微微勾唇,单手握住话筒,慵懒的嗓音顺着扩音器流淌,歌声荡在会场——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而她坐在架子鼓前,巡着肌肉记忆手起手落,用力敲动着鼓槌,而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在她耳边响起。 架子鼓是他手把手教她的。 如今,那鼓声灼灼,像是点燃了黑夜。 她甚至听到台下喊她名字的声浪愈发热烈,一浪高过一浪,逐渐盖过了他的名字。 她身上穿的是他电影节时送她的那条白色露肩礼裙,裙摆开衩很高,露着腿,淡妆红唇,长卷发慵懒披在肩头。 她微抿着唇,手上的力度毫不温柔,鼓点燥热,一下下震颤着心脏。 宁静优雅和激昂放肆,在她身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既飒又冷清,像是不慎堕入凡尘的仙子。 无端染了烟火,却没半分讨好迎合。 无数目光聚焦在南蔷身上,而在这灼人的热意和漫天的光晕里,她眼里只有一人。 那一刻,她看到追光从天而下,落在他的黑发,被切割成无数微闪的光束,映照在他深邃的轮廓。 他始终是他。 肆意,自由,耀眼。 却始终给人一种高不可攀,遥远的疏离。 …… 没人知道,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每晚梦到他了。 梦里,她总会抓着他的手和他说,“没有爱,人的确不会死。” 这点她最清楚,因为她也没有得到过很多爱。 可是遇到他以后,她心里好像忽然多了很多很多爱。 在那虚幻得像是肥皂泡,下一秒就快要破碎的梦里,她抓着他的袖子,那么急迫。 她问他,“如果我说我把我的爱给你,你想要吗。” 他却冷冷甩开她的手,只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说,“他平生最恨欺骗。” 她是真的会害怕失去。 …… 她早就说过,她从来不相信爱情。 连她自己都怀疑,像她这样从小缺爱的人,究竟有没有爱人的能力。 或许她终其一生都在追寻别人的认可,却活成了如今这个卑微又高傲,嘴硬又心软,善良又冷血的模样。 明明不想极端,却总是活得极端,恨到极端,又一次爱到极端。 她早就习惯演戏了,永远做个“乖乖女”,永远不争不抢,永远云淡风轻。 第49章 会错意 - 轻寒卷过长街,那场大雪一直从凛冬下到了初春,飘飘扬扬,绵延不绝。 直至阳光日趋温暖,冰雪消融,漫天飞霜化作连绵湍急的雨幕,又一次冲刷了这萧瑟的人间。 终于在几场滂沱的大雨过后 ,雨过风停,柳叶抽了新芽。 杏花如云,灼灼绽满枝头。 …… 今天是高考百日。 主席台前,江槐序一身白底红边校服穿得端正,他上前一步握紧话筒,眼角闪着锋芒,正在做百日誓师演讲的结尾—— “正如梁启超先生在《少年中国说》里所比喻的,少年之人如朝阳、如乳虎、如春前之草、如长江之初发源。 十八岁是人生的开始,生于盛世,我们脚下有土地,肩上有责任,心中更应有底气。” 连日的雨水将天空冲刷得一碧如洗,透着清亮。 没有云层的遮挡,初春的阳光径直倾落,薄薄的金辉笼他一身,衬得他气质更加恣意张扬,身后是飘扬鲜红的国旗。 “曾经有人问我,怎么知道现在走的路的尽头是你想要的远方,我和她说,坚定走好脚下每一步,天光终将大亮。” 他的目光扫视台下,下巴微抬,凌厉的下颌线勾勒着金光,语气愈发坚定。 “少年人不怕平凡,最怕平庸。 这一生,是循规蹈矩走一遭,还是冒着一无所有,头破血流的风险,走充满热爱,拥有无限可能的路,是你的选择。” “山水万程。 愿你我颠覆平庸,快意如风。” “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 南蔷是今天大会的升旗手,如今国旗已经升上天空,在风中飘扬,她就站在旗杆边遥遥望着他。 一个寒假没见,他的身姿似乎更挺拔了些,肩宽腿长,姿态潇洒,收敛了往日的松懒和漫不经心,还是帅得惹眼,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一刻,南蔷想起了网上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心怀天下,敢爱敢恨,放荡不羁,翩翩少年,谁不心动啊!” 大概就是在形容他吧。 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只不过,距离依旧遥远。 她眼看着那个光里的少年向人群鞠了一躬,回身时,面色倏地冷了冷,就连以往懒洋洋微勾的唇角此时都落了下来,冷淡得像是刀锋,周身凉飕飕的。 微风拂过他的黑发,掀起几根发丝,似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江槐序掀起眼皮,余光似有若无地瞥过来,在空中和她打了个正着。 他的眸色顿时深邃了几分,而南蔷已经避开了视线。 - 整个寒假,两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自上次的年末舞台过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据说他一直在忙艺考,他们的对话框里也就只剩下寥寥几条消息,无非是互道了新年快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上次在后台,南蔷本想就这么一股脑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他,可当她遥遥看到江海升的背影,即将出口的话却像是硬刺卡在喉咙,发不出,只是苦涩。 “对不起。” 最终她低下头,哽咽着只说了这一句。 江槐序大概是会错了意,眸色颤了颤,眼底仅剩的光也暗了下去,苦笑了下,放开了她的手。 …… 也是后来南蔷才从彭愿那里听说,12月的时候江槐序本来被他妈安排了一场美国大学的面试,但时间刚好和他的美术联考撞了。 他自然是优先艺考,报备都没报备一声,二话没说直接就鸽了面试,气得他妈连夜就从美国坐飞机赶回来了,才有了南蔷在后台看到的那幕。 不管有多少压在心底难言的苦衷,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南蔷确实是在他最脆弱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转身抛弃他逃开了。 …… 百日誓师典礼已经结束。 南蔷被人群裹挟着向前走,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班,心不在焉地靠在窗边,风吹起窗纱,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 等她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页面停留在那条仅她可见的朋友圈—— 「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是滚烫的。」 刚刚他演讲时提到的曾经有人问他的问题是她问的,那句冒着一无所有,头破血流的风险前行的话,也是曾经她对他说的。 他是真的会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关照她每一个细微的情绪,他始终坦荡而真诚,可她却做了那个缩头缩脚的胆小鬼。 就算她不能见证他滚烫的人生,她也会相信,在那个她看不见的遥远未来,他的世界有没有她,都会是热烈而自由的吧。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他许下的祝福了。 - 不远处,教学楼屋顶花园。 江槐序斜斜靠在躺椅,大剌剌敞着腿,手臂遮在眼前挡着阳光,露出的侧脸线条轮廓分明,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线。 只不过周遭阴沉沉的。 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 烈鬼见了都得退三分。 也就只剩下彭愿不怕死地凑在他身边,伸出根手指,猝不及防地戳了下他的脸颊。 毫无悬念,他立即就收获了短促的一声,“滚。” “还在为艺考的事心烦啊?”彭愿摇摇头。 “不是。”江槐序冷淡道。 就算他再否认,彭愿也能理解。 江槐序冒着被他妈追杀的风险逃了大学面试去参加联考,被扇了巴掌都不算什么,至少他如愿得了高分,拿到了美院的入场券。 可没想到却折在了校考,还偏偏又是为了那个折磨他多年的理由。 …… 彭愿也是前段时间才搞清美术艺考的流程,先是“联考”,又称美术统考,作为报考本市美术院校的专业成绩;再是“校考”,也可以称作自主招生考试,是由各院校自行组织的美术专业考试;最后才是高考,考察学生的文化课成绩。 江槐序想报的是t大美院的信息艺术设计。 设计学类招生按照综合分计算,设计学类综合成绩=【美术专业课成绩/入围线x100】+【高考文化课成绩/所在省文史或理工类本科一批线100】 文化课分数也不是以前想的随随便便400分就能上了,尤其是火爆专业,得要双一流的高考分数才算稳。 而这次好巧不巧。 t大美院校考那天,考到中途突然天降暴雨,雨势来得凶猛湍急,江槐序后半场发挥失常,考得极差。 以前都没事是因为月考期末这些小考查的不严,他能戴耳塞,而到了大考就不一样了。 同样的故事情节在当年中考时也发生了。结果就是,别说状元,江槐序考得都还没彭愿好,要不是提前有保送签约,估计他惨得连个高中都没得上。 说回这次美术校考,也就多亏色彩考试时还没下雨,色彩又是他的强项,单科排名全国第2,250分里考了242,稍稍拉回了点。 虽然校考总分依旧惨淡,但他倒是踩着入围线合格了,只不过全国排名大几百名了。 而拿到合格证的人里,也只有1/4能被录取。 设计学学生里高考文化课成绩高出一本线100分的大有人在,他选的专业还是设计学里最火的信息设计,全国只招10个人。 就这么说吧,就他这美术排名拿到合格证也基本算是作废,除非高考分奇高,综合分数能拉回去。 彭愿也觉得江槐序这次是真惨,长叹一声望着天,安慰道:“你不是说艺考分和文化分各占一半吗,你文化分多考点不就行了。” “嗯。”江槐序懒懒地应了一声。 “按现在这么算,你高考得考多少分啊。”彭愿接着问。 “得比一本线高一百七八十分吧。”江槐序语调淡淡。 听到这个,彭愿就差直接跳起来了,张个大嘴:“靠,去年的高考状元都没比一本线高这么多吧。” 江槐序挠挠耳朵,被他吵得不行,不耐烦道:“那就多考点不就得了。” …… 唉,他总是这么故作坚强,搞得彭愿更心疼他了。 说到江槐序听不了雨声的原因,是因为他亲爸当年是在雨夜抛弃他自杀的。 为这事儿,他小时候没少受街坊邻居碎嘴大爷大妈的议论,没爹没妈保护的日子,他就这么一个人扛,至少他也都扛过来了。 经历了这么大的伤痛,最终只留下这么一个ptsd,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就是彭愿最佩服江槐序的一点,他天生悟性强,不完美的童年给他带来了阴影,但幸运的是他为自己塑造的是完整的人格。 他很早就明白了,路要自己走,也始终相信人生也是属于他自己的。与父母无关,与他人无关,只要精神自由,就没什么能成为他的枷锁,更别提周围人的几句闲言碎语。 …… 而现如今。 就是这么一个酷到没边,天塌下来都能自己一个人全扛下来的拽哥,此时却仰头蒙着个眼睛,一副无助到好像他的世界真的要塌了的样子,喉结滚动,轻声嘟囔了句—— “她好像是真的不喜欢我。” …… “什么玩意儿?” 彭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安慰他艺考和前程的话在肚子里酝酿了半天,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却先来了个这个。 “合着你他妈不是为了艺考失败难过啊。”彭愿无语。 “我也没失败啊,你能不能别老天天咒我。”江槐序啧了声,连敷衍都嫌烦。 他懒懒地睁开眼,继续低头划着手机,看着看着,目光又一次失焦,彭愿好奇地凑近看了一眼,屏幕上是某条博主发的短句—— 第50章 咬一口 - “诶呀,快点走吧南南,去吹吹风。”恍恍惚惚间,南蔷被苏贝贝一路拽着胳膊上着楼梯,一把推开了屋顶花园厚重的大门。 初春,空气微寒,一阵略带潮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顺着鼻腔钻进全身,顿时让人清醒了大半。 南蔷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江槐序松松垮垮地躺在摇椅上,手臂撑在后脑,阳光透过藤蔓编织的屋顶,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束,落在他的发梢。 听到动静,他侧过头,目光悠悠落过来,看清来人的瞬间,他眸色微怔,不到片刻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 一旁,彭愿和苏贝贝早就串通好了一样,互相使了几个眼色。 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通眼神乱瞟后,苏贝贝清清嗓子,表情夸张得不行,高高挥着手打招呼:“哇塞!大家都在啊!” 说罢,她还不忘挽着南蔷的臂弯继续向前拖,连拖带拽一路拖到了江槐序面前。 没办法,南蔷只能僵硬地抬起手,象征性地朝他挥了两下:“好久不见。” 江槐序也坐直了身子,淡淡道:“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怎么样。”南蔷侧开目光。 “挺好的。你呢?”他幽幽回复。 “哦,我也挺好的。”南蔷干巴巴答道。 苏贝贝心说:我看你一点都不好。 彭愿朝苏贝贝挤眉弄眼:唉,他更不好,更不好。 …… 空气略显局促。 苏贝贝算是听不下去了,探头过来,插嘴道:“不是吧,有那么久没见吗?刚刚在主席台不是刚见了吗。” “就是啊,他们是真一分钟不见都如隔三秋啊。”彭愿一秒接梗。 明明是玩笑话,但当事人不接话,这下气氛更局促了,苏贝贝只能挠挠头,干笑两声,“哈哈…哈…” “你艺考怎么样。”南蔷扯开话题。 “一般吧,但也不是没有机会了。”江槐序回答,目光慢悠悠侧向一旁。 “哦,那就好。”南蔷点点头。 彭愿摆摆手大咧咧地嚷嚷:“好个p啊,他就快没学上了,艺考那天下雨,他也就考了平常一半的分,还跟那逞强……” 刚嚷嚷到一半就被江槐序打断,他抬眼问南蔷:“你呢,出国保送定了吗。” 听说他艺考不顺,南蔷心情也说不出的憋闷,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只觉得自己或许也没有安慰他的立场。 她轻声回答:“还没呢,所以还是得做两手准备。” 彭愿还在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要我说你们要不就一起出国,要么就一起留下得了,互相做个照…” 话没说完,又一次被江槐序打断:“那你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他顿了顿,声音别扭又正经,像是受了不小的委屈:“别的我帮不了,讲题还是可以的。” “好。”南蔷点点头。 …… “靠,真他妈尴尬,我受不了了。”南蔷和苏贝贝走后,彭愿脱力般地坐回椅子上,侧头问江槐序,“你们恋爱谈不成,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然后他就看到江槐序瘫在躺椅上,低垂眉眼,仰面朝天,又是那副要死了的表情,脸上写满了:妈的,她好像是真的不喜欢我。 - 彭愿看他可怜,划拉划拉手机找出条聊天记录递到江槐序面前:“从苏贝贝那打探来的情报,说她喜欢看剧。要不你也看看,找找共同话题。” 原本只是看剧名,江槐序瞟了一眼,却被别的吸引了目光,他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瞥了瞥彭愿:“你这聊天背景什么情况。” 满屏的粉红泡泡。 备注还是:咬一口旺旺仙贝贝~【心】 彭愿果然跟耗子夹起尾巴似地一秒收回了手机,又娇羞又生怕别人看不出端倪一样,鬼鬼祟祟,面色黑里泛红。 像个太阳底下晒得熟透了的红心火龙果。 江槐序睨他一眼,懒洋洋挑起眉稍:“单向还是双向啊。” 彭愿推他一把,“诶呀,你还是赶紧操心自己吧。” “那就是单向了。”江槐序兴致缺缺,又淡定地靠了回去。 彭愿果然跳脚:“靠,都说了让你操心自己。” …… 十分钟后,南蔷收到了条消息。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剧不。」 消息略显突兀,但南蔷只当是他艺考不顺,想放松心情,无比好心地回复。 扎满刺猬的小玫瑰:「最近没时间,只看了些片段,都是些复仇或者发疯的。」 「我还以为你们会喜欢浪漫的小甜剧。」 「嗯,那些我看是会看看,但是我也不太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可不会正好砸在我头上,太假了。」 江槐序:「那你相信什么。」 南蔷想了半天,认认真真打字:「脑子里的知识,和银行卡里的钱吧。」 「问个题外话,什么样算馅饼啊。」 「飞来横财?」南蔷以为他是在问剧,又补了一条,「剧里的话,就是宇宙无敌超级大帅哥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上赶着把人和钱都往女主怀里送,还满脑子都是她?」 江槐序:…… 难道,你看不见,你面前就有个肥得不能更肥的大馅饼吗。 为什么,不能,咬一口。 一口吃掉也可以。 南蔷从脑子里搜刮了一堆,终于从记忆里搜出了一个适合他的剧:“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这个,就当转换心情了。” …… 于是,三天后。 “靠,这他妈是什么啊。”教室里,江槐序一把扯掉耳机,长腿大剌剌伸展开,向后一倒。 “咋了?”何骏阳问,他拿着卷子放他桌上,“你上次0模数学最后一题最后一问算出来了没啊,都算了三四天了。老郝说让自己看答案,看不懂就算了,你要是算出来了给我讲讲呗。” “刚算出来了。”江槐序语调闲闲的。 “算出来了怎么还骂骂咧咧的。” “刚才为了庆祝一下,看了会儿视频。”江槐序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略显疲惫。 “你看什么呢。”何骏阳好奇地凑近,瞥了一眼他的屏幕,“哦哦哦,这不是之前特火的那个韩剧吗。” 江槐序点头:“嗯,我听说是什么年度天花板纯欲甜虐剧。” 看完之后,这他妈是啥啊。 他没忍住又吐槽了几句:“不就是不想负责任还想搞暧昧的臭男人,靠着一张帅脸招摇撞骗的故事吗。” “所以你今天中午不去踢球也不做题,是在看这个啊。”何骏阳惊讶,“这么少女?” “她们少女都喜欢看这个?”江槐序挑眉。 什么品味。 彭愿从旁边路过,也探头进来:“聊什么呢,什么少女,让我也听听。” 何骏阳想了想:“我之前好像听过宋晚柔她们讨论过这个剧,说男主帅疯了无法抗拒什么的。” “是吧。”何骏阳回身,朝宋晚柔扬扬头。 宋晚柔就坐在他们斜后方的位置,刚才刚好听到了对话,点头“嗯”了一声。 江槐序仰头靠在椅背,还在念经:“我真的是服了,太渣了,太渣了。” 念了半天还是气不过,他直起身,转头,伸着手臂过去,指尖轻敲了下宋晚柔的桌子,“我可以采访一下吗。” “这男主哪儿让人无法抗拒了。”他问。 宋晚柔愣了下,原本在写题的手顿了顿,眼神略微躲闪,有些局促。 她声音很温柔,缓缓开口:“哦,你说那个剧吗,是我很久之前看的了。” 她思索了半晌,认真作答:“我挺喜欢他的人设的,又帅,又会撩,家境优越,还学艺术,只不过因为童年阴影导致感情观有点扭曲而已。” 彭愿在旁边越听越不对劲,笑得起劲:“诶序序,这男主演的是你啊?” “去一边去,别瞎说。”江槐序怼他一下。 彭愿抢过他手机,看了十秒,一拍桌子:“诶,真的诶,连脸蛋都有点神似。你看这肌肉这线条,还有这拿画笔装逼的姿势都跟你有点像。” 他小声道:“怪不得人家喜欢呢。” 然后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宋晚柔。 “大哥,你看清楚,我比他帅多了好吗。”江槐序不忿。 他夺回手机,又低着头不死心地看了半分钟,看到男主和女主睡了后,没几天转头又亲了个不认识的女生,终于愤怒地锁屏。 深呼吸两口,还是平静不了,他没忍住小声骂了两句,“服,血压都升了,谁能赔我精神损失费。” 何骏阳撇撇嘴,觉得不至于不至于:“我也看了,我觉得没啥啊,不就是男女主是从走肾开始,最后也走心了啊。” 彭愿眨眨眼调侃:“何哥,你不学习看这个干嘛?” 何骏阳忽然支支吾吾:“我之前听她们在看,我就好奇看了一眼。” “你结巴什么啊。”彭愿笑得猥琐,一把搂过他肩膀,“不过序序看我还能理解,为了学习。” “真学这个,我就废了。”江槐序嘴角一扯,话音极其冷淡。 正巧这时他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眼消息,潇洒起身撂下一句:“走了。” 彭愿也在身后屁颠屁颠跟上。 走的时候,彭愿眼神一晃,发现宋晚柔脸有点红,像是飞上了两抹淡粉色的胭脂云,有种清淡的娇羞。 他小步追上,敲了下江槐序肩膀,批评说:“诶,你少散发点魅力好吗。” “我散发什么魅力了??”江槐序莫名其妙。 “你没事和人说话干嘛?” 第51章 倒贴户 - 江槐序被气得不行,回身问:“你跟着我干嘛。” “你去哪儿啊。”彭愿问。 “我去屋顶花园的自习区,南蔷和苏贝贝在那呢。” “南蔷妹妹邀请你的?”彭愿随口问。 江槐序:…… “看来是苏贝贝邀请的。”彭愿秒懂,上前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序序,你怎么混这么惨。一天天的,看似有进展,实际一点进展也没有。” 江槐序冷哼一声:“那是因为我一心向学。” “你最好是。” 彭愿摇头:“唉,倒贴大户江槐序。” “操…滚。” …… 上台阶上到一半,身后何骏阳也从班里跟着跑出来了,气喘吁吁追上他们,一把抓住江槐序袖子:“诶,你怎么话说一半突然走了啊。” 彭愿回身问他:“你不陪宋晚柔,跟着我们序序干嘛。” 何骏阳脚步顿住,脸颊微微泛红:“不是,你突然提她干嘛,我,我忙着呢。” 看他这被人戳了心事的怂样,彭愿冲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要不然你泡不到妹妹呢。” “你也学学我们序序这上赶着倒贴的样儿吧。多让人感动。” 随即他想了想又觉得不严谨,摇摇头改口:“算了,他也泡不到。” 江槐序气得咬牙又没法反驳,只能找别地儿撒气,连带着语气都夹枪带棍,回身问何骏阳:“你找我什么事。” “你不说算出来数学最后大题的最后一问了吗,跟我讨论讨论呗。” “忙。”他拒绝得倒是又欠又利落。 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何骏阳不死心地跟上:“你要去天台花园啊,那一起去。” - 刚一推开天台大门,江槐序面色倏地一变,原本就臭得不行的脸这下更挂不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呢。 不远处的圆桌上,林落和南蔷并排坐着,头都快挨到一起了。 正午的阳光从天而降,轻飘飘像层柔纱,在他们周围镀上一圈淡淡的金辉,像隔绝了一方空气,周遭一片旁若无人的柔和宁静氛围。 现在过去的话,搞得跟谁要插足似的。 听到动静,林落抬头朝他们招招手:“hi。” 南蔷也顺着抬眼,面色稍作惊讶:“来了这么多人?” 江槐序冷冷清清瞥她一眼,那眼神在说:嫌我多余? 苏贝贝扬手笑眯眯地把他们都招呼过来:“我们点了三张披萨,吃不完了,叫人来一起吃。” 江槐序手插在兜里,就这么懒散地站在原地,摆着架子,一步也不想挪。 行吧,合着他就是来当个垃圾桶。 彭愿倒是笑得合不拢嘴:“怎么这种好事都不叫我啊,还好我跟来了。” 桌子是半圆形的,后面一排座椅围成一圈,彭愿连拖带拽地推着江槐序过去,把他摁在椅子上坐下,苏贝贝也拍拍她旁边的位置,让何骏阳也坐。 原本的四人位硬生生挤下了六个人。 正对面,江槐序看到南蔷和林落靠得更近了,肩膀贴在一起,她转过头一直在和林落说话,指着卷子有说有笑。 从他这个角度看,他俩倒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配得很。 他轻呵一声,挪开目光。 只有彭愿在旁边吃得嘎嘎香,还不忘拿了一块披萨给江槐序,意思是让他别犟了:“你也吃啊。” “你们吃吧,我还有事,走了。”江槐序心里憋闷,倔得不行,冷淡撂下一句起身就要走。 南蔷抬头:“等下,别走,不只是让你来吃披萨的,还想问你道题呢。” “对,南南没带手机,刚刚她让我发消息给你的。”苏贝贝眨眨眼,笑嘻嘻补充。 江槐序低头看南蔷:“是你叫的我?” “嗯。”南蔷点头。 听到她承认,江槐序那个抬了一半的屁股就跟粘了强力胶似的,拉着丝又粘回到了椅子上。 “什么题。”他慢悠悠问,语气拽又吊儿郎当。 “就之前月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问我看答案看了一小时了,也没看出来。” “哦,这题简单。”江槐序微笑,轻飘飘答道。 听到这话,何骏阳一口可乐都呛着了,捂着胸口咳咳了两声,震惊地抬眼。 简单?简单你能算三四天。 “算了,贝贝你去那边坐吧,你安心吃。”待苏贝贝离开,南蔷拍拍身边让出的那块空地,看着江槐序,“要不你在这里讲吧,听得清楚点。” 江槐序面上不情愿,脚却不听使唤地向那边挪,就像是失了弹力的橡皮筋,想较劲也没了脾气,只能乖乖地坐在南蔷旁边。 怎么看怎么像个随叫随到的,狗。 就差哈哈舌头了。 这比喻让江槐序自己都不禁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混着他那不值钱的尊严,噼里啪啦掉一地。 有些事儿,是真不能深想。 “挤挤,我也听听。”何骏阳坐在了江槐序旁边。 江槐序被挤得手臂贴到了南蔷,虽然隔着好几层校服,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太久没靠近过她,她身上那股清淡幽甜的玫瑰香又太过熟悉,顺着呼吸钻进鼻尖,像是大雨倾盆后久违地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没法不靠近。 那瓶香水,是他送的。 江槐序喉结轻滚,撇去杂念。 “这题是答案写复杂了,因为数字出得不好所以显得杂乱。只要大致理解了思路就行,没必要死磕着计算到最后一步。” …… 一题讲完。 何骏阳:“明白了,确实按照你的方法,简化了好多。” 他指着式子中途某个跳步:“不过这段我没明白。” 林落盯着卷子眨眨眼:“不明觉厉。” 苏贝贝接着啃披萨,说话含糊不清:“我也是,没听懂。” 彭愿在旁边抓抓脑袋,笑了:“哈哈哈我也基本没听懂,序序你能再讲一遍不。” “忙,没时间。况且你们听不懂是智商问题。”江槐序懒得搭理他们几个,敷衍写在脸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随即他转头问南蔷:“会了吗?” 南蔷盯着卷子勉强点点头:“嗯,听得大差不离吧,但是自己做可能还是有点困难。” 江槐序微笑:“没事,我有的是时间。那要不要再讲一遍?” …… 何骏阳、林落、苏贝贝:我大为震撼。 彭愿心说:知道了吧,这就叫倒贴。 南蔷摇头:“没事,我回去自己再整理整理思路就行。” 她指指卷子上他的笔记:“你能拍下这页发给我吗,我没带手机。” “行。”江槐序刚打开手机,上来就是刚刚那部韩剧的暂停页面。 男主的帅脸占了整张屏幕。 江槐序没忍住脱口而出:“靠,渣男。” “你看这个剧了?”南蔷定睛看了看,没忍住轻勾起嘴角问。 “嗯,看了一点。”他歪头,还是难以置信,想确认下,“你是认真喜欢这剧?” “倒也称不上喜欢,只是这男女主都和你一样是搞艺术的。”南蔷想了想,语气悠悠,“而且我觉得这男主挺厉害的,用两集就把别的男主一整季都干不了的事全干了,多有效率。” 江槐序语调闲散,拖着尾音:“那是,别的男主一整季也不会亲女主以外的女生。” “是吗,但如果有男主一整季连女主也没亲到呢。”南蔷望着他眼睛,目光清澈如泉,没什么杂念。 江槐序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我怀疑你在暗示我什么。 南蔷却话锋一转,幽幽给了答案:“那就说明,可能她不是那个女主吧。” …… 话里有话,他听不懂。 接下来的时间,江槐序就只是沉默地盯着她看,每当她有所察觉地抬眼时,他就再不经意地挪开目光。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一眼又一眼。 看得彭愿都心疼,谁来救救他。 瞧瞧他那一文不值的样子。 这下真要从哈舌头的小忠犬,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了。 - 上课铃响了,回班的路上。 南蔷和林落走在前面,边走边讲题,中途她还因为没注意差点被楼梯绊倒,被他抓着手腕扶了一把,差点拉进怀里。 江槐序又一次恨得牙痒痒。 彭愿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小声道:“还说不跟着她出国呢。这就是你说的有信心啊,看人家和别的帅哥哥打得火热。” “序序,我劝你要不还是学学那无法抗拒的男主吧,人家用两集就把该干的不该干的全干了。按你这进度,别说两集了,别到大结局都连手都摸不着。” 江槐序宁死不屈,咬牙切齿:“死也不学。” 彭愿小声嘀咕,说着就想扯他衣服领口:“要我说,你就是校服穿得太规矩了,多解开几个扣子,踢球的时候露露肉。” “再学学人家那拉丝的眼神,看一眼就沦陷。” “不过,这个你应该会,盯着她看就行。” 最后再补刀一句—— “可惜你连盯都不好意思盯。” 怂炮。 第52章 祈愿林 - 初春。 「满街芳草绿,一片杏花香。」 花团簇满枝头,风一吹,芳菲飘摇,纷纷扬扬落了满地。一簇簇,一片片,灿烂却失了生机。 一如少年无人问津的心情。 在长达小一个月的被冷落后,江槐序终于受不了了。 “你帮我想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江槐序手里拿着个大扫把,杵在寺庙中央,斜斜站着,眸光微冷。 清晨山间清幽的树荫之下,某人的帅脸再配上从头到脚懒洋洋的大少爷气质,怎么看怎么和这灰头土脸的扫地工格格不入。 今天是高三年级的志愿日,美其名曰“春游”。 附中向来喜欢搞这些大张旗鼓的人才培养活动,连高三都不例外,所以连春游都得加上些社会意义,搞成志愿者活动。 地点是在城内最大的祈愿山林,泉隐寺。 被分到寺院岗的学生不多,清晨没什么人,置于这宁静致远的山林间,空气清澈,似乎连每一寸呼吸都得到了洗涤。 只可惜某些人脑中,还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心事。 可惜了这春景。 “要我说,你这舔狗当得有什么意思呢,我看着都憋屈。”彭愿瞥江槐序一眼,摇摇头,“正好到庙里了,你干脆借此机会出家得了,一了百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庭院,微风拂过,漫天的姻缘铃铛轻摇作响。 江槐序摇着扫把在地上刷刷划动了两下,朝着彭愿脚底就扫了过去,“你知道这个庙是求姻缘的吗,在这种地方出家有用?” 尘土飞扬,彭愿被呛得咳嗽两声,果然跳脚,骂骂咧咧地躲开:“扫地就扫地,扫我干嘛。” “没看我清理垃圾呢吗,配合一下。”江槐序面无表情,挥着扫把就逼近两步,把人往门外扫。 “得,说我是垃圾呗。”彭愿知道江大少爷心情不好,也不和他争执。 “谁说你是垃圾了。”江槐序翻了白眼,无奈得不行,“没看见自己脚底下有个塑料瓶?” 彭愿本来就对这“春游”颇为不满,闻言低头看了眼地上被人乱扔的矿泉水瓶,踢球一样朝江槐序踹过去,挠挠耳朵,“我是真不明白,都高三了学校还搞这种活动有什么劲。” 江槐序倒是没那么多怨言,随手捡起塑料瓶扔进了垃圾桶,语调闲闲的:“还不明白?比起死学习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咱学校要培养的是懂得感恩,能够回报社会,服务人民的国家栋梁。” “脚起开。”江槐序不耐地把人支开,低头扫了些纸屑。 “行,这栋梁你当吧,我先歇会儿。”彭愿说着就坐到一边的台阶上,心说就他牛,没见到哪个栋梁之才上一秒还在回报社会,下一秒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 地扫完了,江槐序拿了个祈福的木板,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写写画画,思绪早就飘走了。 也不能怪他多心。 这些天,南蔷对他冷淡得不得了,基本上没主动联系过他,他主动联系她,她也只是敷衍地回复几句就没下文了。 在走廊间操场上食堂里见到,她更是目不斜视,把他当空气一样,眼神都不晃一下。 以前她假装不认识他时,还会“讨好”地哄哄他,现在真就像是扔垃圾一样,随手就扔了,毫不犹豫,连表情都没半点波动。 他曾经以为她好懂,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她给了他短暂靠近的机会,读到的也只是她愿意展现给他的情绪。 之前总有不熟的人说她喜怒不形于色,冷淡又不好接近,他还觉得荒谬。 如今,两人之间就像筑起了一层高高的城墙,而他也被划在了陌生人的界限内。 又或许,这才是她心中他们本该有的距离。 …… “渣女,玩过了就不要了。”江槐序小声嘟囔,语气略显讥讽。 彭愿总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只当他还在别扭。 看他这一副被甩了要死要活的样子,彭愿没忍住纠正,“这不还没玩儿呢吗,人家也不算渣,是你自己内心戏太多。” “谢谢您提醒。”某人阴阳怪气,“知道了,我连被甩的资格都没有。” 彭愿凑近想看他低着头忙活什么,看清他在木板上画的笔触,又一次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 某人是真栽了。 栽了个彻彻底底的狗吃屎。 “没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人家专心致志学习也正常。”刚安慰完,彭愿想了想,觉得这理由还是不靠谱,“问题是,她出国保送基本算板上钉钉了吧,有必要那么紧张吗。” 像是思考了一个世纪,江槐序忽地抬头,又提出一个新假说,只是自嘲,轻哼一声慢悠悠开口:“她不会是因为自己要出国了,担心和我异地恋没未来,又怕影响我前途,所以刻意疏远我的吧。” 彭愿:…… “你偶像剧看多了?” - 日光熹微,山崖陡峭崎岖高耸入云,隐于尘世,却更显壮阔悠然。 太阳东升西落,从不顾尘世纷扰,稳定而沉着,才造就了这鬼斧雕琢般的自然奇景。 周遭是绿树山林,南蔷边爬山边欣赏着林间深幽的景色,她闭上眼,深深呼了一口气。 初春的风,混着清又凉的空气,被她呼进鼻尖,再长长呼出,她才终于觉得长达两个月的憋闷得到了些许缓解。 只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前方不远处就是泉隐寺,今天的志愿服务是换班制,一般一个岗也就分配几个人,每班轮到寺庙的只有三四个学生。 具体事务也就是在寺里捡捡垃圾,指指路,陪陪聊。 苏贝贝还在一旁挽着南蔷的手臂滔滔不绝:“南南,你说咱们多幸运,我听说工作日寺里没什么人,来祈福的基本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混一混一天就过去了。” 话音还没落,遥遥就听见寺内传来一片叽叽喳喳的人声。 凑近一看才发现,比起院外的清幽,院内简直热闹得像是要哄了天。彭愿站在人群中央,被一群老太太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堵了个水泄不通。 苏贝贝下巴都快惊掉了:“莫非这才是彭愿的主场?招老年人喜欢?” 南蔷蹙了蹙眉。 苏贝贝啧啧嘴分析:“也是,他那圆咕隆咚的样子确实看着喜庆。” …… 走近两步,南蔷听到老太太们抓着彭愿袖子,七嘴八舌含混说:“我们找上午那个小哥,长得特俊还会画画那个。” 被人围哄得气息不顺,彭愿皱着眉,脸苦得比苦瓜还苦:“我都跟您说了,他不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就这么僵持了得有十分钟。 终于彭愿从老年人堆里脱身,挤到了南蔷和苏贝贝身边,气喘吁吁:“靠,他上午在这儿帮那些老花眼的大爷大妈们代写祈福卡片,一个个围着他聊得热火朝天的。” “江槐序?”南蔷淡淡问。 “不然还能是谁。”彭愿翻个白眼,气不打一出来,“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魅力,把大妈们一个个哄得开开心心的,一窝蜂全来了。” 唉,真就是欠他自己这张臭嘴,彭愿陷入回忆—— 今早,在江少爷又一次陷入自我攻略和自我否认的死循环时,彭愿也是看他可怜,才多嘴了几句。 “其实我问苏贝贝了,看她那表情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还让我自己体会,八成没咱想的那么消极。” “而且我刚刚打听过了,南蔷和咱们是同一个岗,下午过来。” “你努力努力,表现好点,没准人家负责人把你留下来了,你还能碰见她。” …… 靠,说让他努力,也没让他打鸡血啊。 早就知道江槐序虽然是i人,但也算半个社牛。平常虽然爱耍酷不着调,但是向来尊老爱幼,情商高又有礼貌,招人喜欢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他这一发力,是真要把所有人都累死,这小庙的门槛都快被老太太们挤破了。 连负责人都看不下去了,委婉点说这小庙容不下他这尊大佛,直接把他发配走了。 又是一次完美错过。 思绪回落,彭愿回身看看南蔷,再次为某人唏嘘不已:啧啧,这就叫枪打出头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活该。 - 一下午,南蔷除了帮老人们代写祈福卡片,剩下时间基本都在听江槐序的光辉事迹。 “姑娘,你的字写得真好看,一会儿我把其他阿姨也叫来找你写,不用非得找那个男孩。” “我们听说那个男孩是免费给画全家福的,听说他对着照片几分钟就能画的惟妙惟肖。” “那个男孩是真有耐心,李婶那么爱唠叨的人,那男孩今天上午陪她聊了一小时,还给画了画。” 果然,闪闪发光的人,走到哪都在发光。 老太太边说边指了指身边祈福栏上挂着的木牌,南蔷轻微勾着唇角,目光下意识地顺着望过去。 只一秒,眼神便瞬间凝固。 ……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来自江海升的电话。 电话那头,江爸的声音遥遥传来:“学校那边给奶奶打电话了,说你的出国保送基本已经确定了,只要一模发挥稳定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公示结果要下个月才出,留学钱我已经转到你卡里了。” 周遭的声音渐渐虚化,南蔷的视线里只剩下那张木牌。 无限放大,再缩小。 橘红色的夕光穿不透林叶,清幽的空谷山林间,一切喧嚣化作灼热,终归沉溺于寂静。 风一吹,木牌上挂着的姻缘铃铛轻轻摇晃,“叮当”作响。 第53章 喜欢你 - 下山回程的出租车上,南蔷思绪乱成一团,像是被最细密的丝线箍住了心脏,层层绕绕。 拉不紧,扯不开,只是闭塞。 她只记得自己懵懵地看完那几行字,抓着彭愿追问江槐序的去向,他说他不接电话,应该是提前回学校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回校的车上了。 山林在身后越来越远,渐渐虚化,剩下空泛的一团青色,模糊了天的边界。 刚刚的对话还在南蔷脑子里打转—— 三十分钟前。 苏贝贝盯着木牌,冷不丁搓了搓手臂:“靠,这几句话,看得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你也觉得他是那个意思?”南蔷问。 “不然还能是哪个意思。”苏贝贝面色凝重。 “有没有可能不是那个意思啊。”南蔷不死心。 苏贝贝思考了会儿,面色更凝重了:“不是那个意思,那你说还能是什么别的意思。” “md!!!”彭愿跟着对话眼神在两人身上乱晃,实在听崩溃了,怒吼一声,“谁能给我讲讲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啊啊。” 苏贝贝和南蔷继续打哑谜:“南南,就是事情败露了,字面意思。” 没人理他,彭愿只能自己抱着那张木牌,绞尽脑汁认认真真端详,“这句,‘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太对劲啊。” 他抬头问南蔷:“所以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了?” “嗯。”南蔷应了一声。 “重要的事?”他又问。 南蔷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彭愿盯着牌子上那几行龙飞凤舞却力透纸背的字迹,表情也不由跟着高深了些。 他念念有词:“但江槐序这人,为人处事向来坦荡荡,最恨的就是欺骗啊伤害啊,背地里捅一刀啊这些事。” 高深只持续了一秒,彭愿话锋一转立即破功:“我跟你们说,之前我把他腹肌照卖给你们的时候,他是真要把我杀了。” “而且他很擅长精神控制加卖惨啊,说什么我原本是他最相信的人,这下彻底对我失望了什么什么的,听得我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他当牛做马。” “靠真的,骗谁都骗不了他,他贼得很,黄鼠狼都没他精。” 苏贝贝幽幽插嘴:“南南,他不会杀了你吧。” 她掰着手指一条条数南蔷的罪状,“偷他的爹,偷他的钱,偷他的人,骗他的感情,骗他的身体也就算了,你还不是主动承认的,是让他自己发现的。” “有这么夸张吗……”南蔷冷汗都下来了,“而且我什么时候骗他身体了?” “你没搂过他摸过他抱过他吗。” 南蔷犹疑道:“那好像…确实…不是没有。” 苏贝贝眼睛一亮:“诶,真有啊?” “啊?????”彭愿又听了个一知半解,音调忽地升高,“偷他爹?????你和他爹有一腿?” 这话一出,周遭老头老太太都竖着耳朵,看热闹的目光唰唰凑过来,苏贝贝果然瞪他一眼,训斥道:“能不能闭上你的脏嘴。” “我错了。”彭愿瞥了眼周围,压低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口不择言了。但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表情这么凝重,偷他家啦?还是偷他妈啦?” “不对不对,我都懵了,是偷他爹,怎么个偷法啊?” 苏贝贝懒得理他,继续分析,越说越起劲:“重点是,他心机好深啊,都知道了还忍着不说。” “他不会早就知道了,就看你在这里演戏呢吧。” “然后爱而不得,成了心魔,就等着月黑风高夜的猎杀时刻呢。” “而且你看他写的这话,骨节都嘎嘎作响了,这是爱啊,还是恨啊。” …… 直到南蔷都要离开了,苏贝贝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她话锋一转,神秘兮兮:“这可能是某种隐喻,骨科,隐秘又罪恶的爱,你懂的。” 彭愿:“我不懂。” - 下了车,南蔷步调很慢。 明明是专程赶回学校来找他的,却不敢给他发消息,又不敢去见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她只是凭着直觉上楼,走到了他们班门口。 班里人很少,没有他。 南蔷一眼就看到了宋晚柔,她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低头做题,周身一圈柔光。 在她的身后,何骏阳托着腮,就这么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时光好似静止。 直到宋婉柔抬眼,目光落到班门口的南蔷,何骏阳也才回神,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他起身走到班门,低头问南蔷:“你来找序神的?” “嗯。”她应了声,“你怎么知道。” 何骏阳回身看了眼班里,又转回头,满脸写着,不然呢。 “我跟你说,你现在要是去找他的话得小心点,他最近脾气巨怪。”他忽然压低声音。 见南蔷兴致不高,何骏阳顿了几秒,忽然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样,控诉的话滔滔不绝,停都停不下来: “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把他惹成这样,他那张脸最近臭得跟谁手刃了他亲爹似的。” “我怀疑是因为上午那志愿活动陪笑太多了,人都疯了。” “今天我只不过逗他说某道题他做的和答案不一样,然后趁他做题的时候啃了他的红豆派。” “结果他发现以后,突然就炸了,刚刚突然揪着我衣领,拽得死死的,说什么‘你他妈也要骗我是吧’。” “靠,那气势吓得我眼睛都闭上了,以为他要揍我,结果这拳头一直不落下来。” “然后你猜怎么着。”何骏阳突然停顿。 怎么讲个故事还需要人捧哏呢。 南蔷蹙蹙眉:“嗯,然后呢?” “然后我偷偷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他抽了下鼻子,眼睛都红了,说,不就是个红豆派吗,你想吃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呢。” 何骏阳表情越说越夸张,手舞足蹈:“靠,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我每天都啃他的红豆派,从来没见他这么神经过。” 这下南蔷更沉默了。 抛去何骏阳给他加的发疯滤镜,只剩下了唯一的解释,答案呼之欲出。 他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离开前,何骏阳最后又给她一个过来人的忠告,苦口婆心。 “真的。” “我劝你现在别去撞枪口。” - 离开教室后,天似乎暗了些,南蔷知道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闭上眼,下了决心。 原本想带着这个秘密远走高飞,出了国这辈子也不会和他再有交集。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至少不会再碍他的眼。 在校园里徘徊,南蔷胸腔闭塞,只是想再吹吹风,于是漫无目的地循着高处走去。 直到她推开天台厚重的大门,风迎面扑来,她的脚步终于顿住。 光下,她看到了那个她最熟悉的身影。 夕阳下的附中是橘红色的,教学楼玻璃反射的光映在天际,光下,江槐序的发丝勾着黄昏下的金辉,染了层虚幻。 目光相接,两人都是一愣。 空气安静,他的眸色暗了些,一眼便看到她手里握着那张木牌,她使了力气,已经攥得骨节发白。 只剩姻缘铃铛在风中轻轻摇摆。 进退两难,南蔷的脚步僵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走上前,低声问:“你看到了?” “嗯。”南蔷的表情很淡,还在压抑。 “你应该很生气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明明想逞强,声音却弱得几乎要被吹散在风中。 “不是故意的?”他轻笑了声。 “那你应该看懂了我牌子上写的意思吧。”他问。 …… 南蔷侧开目光,不回答。 怎么可能不懂。 无非是他早就看透她的把戏了,最差也不过是人财两空。 她原本就一无所有。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 如果能在单纯的时候早些遇到他就好了,去了这层复杂的关系,她是不是也有资格为爱勇敢一次。 曾经孤立无援的日子,她逃离的欲望太强烈,想要明亮的人生,光辉的前途。 如今木已成舟,她还能奢求什么。 那些热烈,雀跃,非他不可和独一无二,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他的爱,在金钱和世俗面前,全都失了纯粹,只显得讽刺。 她无力辩驳。 怪只怪她不够勇敢,逃不开父母,躲不了偏见。晚风吹动她的额发,南蔷垂下眼,眸色只剩遗憾。 就这么相对沉默着。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南蔷以为时间已经暂停了。 她才终于听到他喊她的名字。 “南蔷。” 江槐序叹了口气,像是彻底认输了,缓缓开口:“你这么迟钝,我怕你看不懂。” “那我就说清楚一点。” 她闭上眼,静静地等着那些最伤人的话。 不论他是想告发她,还是要打要骂,冲她发脾气,她都做好了全盘接收的觉悟。 荒唐开场,注定眼红落幕。 她有什么奢望的资格。 “南蔷,我不管你爸是谁,我爸是谁,你爸是我爸,还是我爸是你爸,都不重要。” 绕口令一样磨人,然后她听到他说—— “我喜欢你,不会变。” 她忽地抬头。 脑袋嗡嗡作响,砰砰,砰砰,心跳超出负荷。 第54章 在隆冬 - “有没有可能你这是占有欲,不是爱。”她问。 “之前是你弟说的是吧,你即便胃疼也喜欢吃辣,就是因为叛逆,因为喜欢那种禁忌感。” “嗯?喜欢吃辣,我又没说我喜欢吃禁…” 禁果,南蔷说到一半不好意思说,及时住嘴,“我的意思是,万一是苦的呢。” 江槐序抓住她的手腕,眼神直白:“南蔷,禁果是苦的还是甜的,要尝了才知道。” …… 事情发展完全偏离预期,南蔷脑袋发懵,缓不过神。 “算了先不提那个,我能问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吗。”她问。 “没几天,也就三四天吧。”江槐序轻飘飘答道。 “我还以为你最开始就知道了呢……” 江槐序嘴角扯了下,似笑非笑道:“你也太高看我的心机了。” “然后呢,你就藏着?” “你不是更能藏,藏了大半年了。”他唇线拉直,慢条斯理解释,“再说我本来就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又没血缘关系。你想要钱的话,全都给你。我爸也给你,再说那本来就是你爸。” 江槐序顿了顿,又不嫌害臊地补充了一句:“我也给你,如果你想要的话。” 呃,南蔷假装没听见,问:“如果我今天没看到那张牌子的话,你准备装多久。” 江槐序倒是坦诚,也不藏着掖着:“本来是想装到你主动和我说的那天,但我发现我等不了了,你冷落我一天我都受不了。” 他挠挠头:“而且你不会真以为,那个牌子,是我不小心放在那儿的吧…” 就是赌,赌你能看见。 ……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南蔷问。 他答:“我去查了。只要起了疑心,想要查清楚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哦…” “因为我怎么想,都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突然躲着我。”江槐序语调拉长而缓,“我的意思是,我们之前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吗,我还以为你就快要…喜欢我了。” 他低着头回忆了半晌:“上学期期末的舞台之后,你说你骗了我,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我再傻,也该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吧。我爸,不是。你爸,那么精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找个女生就来家里帮我补课。” “现在想想其实早有预兆啊,当时奶奶送你高定项链,还在学校说她是你家长。” 江槐序没忍住低头轻嘲了下:“那项链,我当年竟然还以为她这是送给孙媳妇的见面礼,可感动了。” “合着跟我就没关系。” 听了这些,南蔷更想不通了,沉声问:“所以你为什么没冲我发脾气。” 他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 “生气了。”他笑了笑,“但至少为这些天你的冷淡找到了一个理由,也不算亏。” 江槐序低头,认真注视着南蔷的眼睛,语气无比诚挚:“说实话我不想再猜了,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工具人就工具人吧,就算最开始是虚情假意,只要你现在是真心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彭愿说让我学学电视剧的男主,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人无法抗拒,我也不会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只会一句,我喜欢你。” “南蔷,超喜欢你,从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 一连串机关枪一样,太多“喜欢”,又一次砸得南蔷耳鸣。 …… 天色渐晚,寥寥几笔,在他身后勾勒出青花笔锋。 “手机借我用下。”他忽然说。 南蔷没多想就递给了他。 江槐序接过手机,顺道一起拿走了南蔷手中的木牌。 他摘下了木牌上那串姻缘铃铛,紧接着,他又拆下了她的手机壳,专心致志地低头摆弄着,想把铃铛的挂绳串到手机壳上。 无奈那挂链的孔太小,怎么戳也戳不进去。 就这么僵持了好几分钟,江槐序总算串好了那串姻缘铃铛,连同手机一起递到南蔷面前。 随即,他翻了翻兜摸出自己的手机,在南蔷眼前晃了晃,上面挂的是一串一模一样的粉色桃铃。 “是不是很配。”他笑着说。 南蔷接过。 黄昏下,那颗金属镂空圆球泛着微光,表面拼接的是朵朵桃金色的五瓣小花。 摇起来,内里的铃铛清脆作响。 晚风里,她听到他喊她的名字:“南蔷。” “就算你第一次来家里不是为了我。” “只要你现在和以后,是为了我,就可以。” - 当晚回家的路上。 彭愿总算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片唏嘘不已。 听闻了江槐序的激情表白后,更是含泪欲绝,但还是没忍住吐槽:“序序,我懂你的深情。但不是我煞风景啊,你还嫌你们家不够乱啊……” “你妈可向来不是什么善茬儿吧,更别提南蔷妈,我听说她那叫一个让人闻风丧胆毛骨悚然啊。”彭愿也是好心提醒,“别恋爱没谈成,命先没了。” 彭愿啧啧嘴,引了句前两天生物课上热乎乎刚学的新词:“你们俩啊,就像马和驴,差距太大会有生殖隔离的。” 他咧着嘴笑了笑,本以为江槐序会叫他滚啊之类的,没想到他思索了半晌,一本正经地开口:“嗯,但相反,斗牛犬和西班牙猎犬就可以繁殖出可育后代。即便外表差异很大,他们也共享同一基因库,行进在同一条演化道路。” 彭愿听得一愣一愣的:“靠,你自己是狗还非得拉上人家是吧。” 要点脸吧。 江槐序没再反驳,夕阳下,他的侧脸轮廓绷紧,目光遥遥落在远处。 看他这状态,彭愿摇摇头哀叹:“你现在就像个还没裹糖的糖葫芦,脸红又心酸,还在那眼巴巴地期待甜。” …… - 同一时刻。 另一端,苏贝贝叽叽喳喳一路跟着南蔷回了家,面色潮红地抓着她的手:“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他都这么直球了,你答应他了没啊啊啊啊!!!” “还…没。”南蔷犹豫道。 “还…?没。”苏贝贝复读了一遍,细细品味着她的语气,兴奋说,“所以,迟早会答应呗?” 相比苏贝贝的情绪高涨,南蔷明显思虑过深,面露难色:“主要是,他太理想了。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险恶,爱可真不是能超越一切的…” “况且…” 南蔷话还没说完,拧开钥匙,刚一推开家门就看见林归意坐在餐桌前,冷着张脸,周遭气压极低。 她明明看到身后苏贝贝也跟着一起进家了,却一点颜面也不给。 旁边南桐战战兢兢地站着,一副低着头挨训的模样,见南蔷回来,他愣了愣,偷偷朝她使了个眼色,一片沉默。 越平静,反而越恐怖。 像是忽然置身在了黑压压不见天日的地窖,空气稀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南蔷以为是南桐又犯什么错惹她生气了,她轻手轻脚脱了鞋,走进了屋,而林归意就这么一直目光胶着在她身上。 直到南蔷走到餐桌前,低头一看。 “你翻我东西了?”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问林归意。 桌上摆的是一张拍立得照片。 胶片色调复古。 在红绿色闪烁不停的彩灯和巨大的圣诞树前,江槐序带着她送的绿围巾,唇角微勾。 是圣诞那天她给他拍的照片。 “你和他谈恋爱了?”林归意指甲戳着照片问。 “没有。”南蔷伸手就抽走了照片,转身想往屋里走。 见她这不服管教的态度,林归意一秒就变了脸,使了力气拽着她的手一把夺回了照片,嗓音尖锐:“没有?没有你把他照片放在钱包里?” 南蔷定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反驳,倒像是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 见这架势,弟弟站在一旁也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帮着说:“不是,妈,你肯定是误会了,这肯定不是我姐的…” 话音越说越没底气。 “不是她的是谁的!”林归意瞪了一眼南桐,语速加快,“不是她的能从她钱包里翻出来?” “你不学习就干这个是吧!”林归意大力扯了一把南蔷的衣摆,拽着她到桌前。 她瞪着她眼睛,一字一顿,“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人家家什么家世,你配吗。” 被人禁锢着,南蔷被迫回望向她的眼睛,又一次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眼睛里除了恨和讥讽,只剩空洞。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手心和脚心都特别冰冷。那寒意沿着血脉突突往骨子里钻,渗进了四肢百骸。 好奇怪。 人人都说家是最后的避风港,可有的港湾却那么寒,哪怕天降细雨,路过人间都成了雹子,一次次,将人砸得千疮百孔。 …… 千钧一发之际。 苏贝贝突然“哇”的一声,扑通跪在了林归意面前:“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阿姨,这是我的,是我暗恋那个男生。” “什么?”林归意愣了。 “是我之前喜欢他,但他拒绝我,我一生气就把照片塞给南南了。”苏贝贝嗓音带着哭腔,鼻尖红红。 她皱着张脸,仰天哇哇嚎叫着,“阿姨您为什么非要问啊,提起我的伤心事。呜呜呜呜呜,您也觉得我配不上吗。学习不好家境不好的人连喜欢别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因为配不上。” “您真的太伤人了。”苏贝贝说着说着还挤出两滴眼泪。 “诶哟你别哭,阿姨不是这个意思。” 南蔷冷眼看着,知道林归意只有在面对外人时,才会露出一点善意,她听到她说,“阿姨的意思是,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好下场。” 第55章 真是骚 - 枝头灼杏花,柳条抽新芽,又是一年四月天。 “快快快,让我拜拜序神,保佑我这次能考好。” 一模考试间隙。 走廊里一片喧哗热络,高三考生扎堆聚在某班后门,低头闭着眼,每人手里握着三根笔,对着什么边鞠躬边念经,一脸虔诚。 南蔷去走廊打水时,刚好看到这一派盛况,踮起脚尖往人群视线中心瞥了一眼。 不瞥不知道,一瞥吓一跳。 她赫然看见课桌上,某人的照片被贴在一个小木牌上,前面还摆了个香炉,插着几根笔。 那些附中的考生对着他照片双手合十,虔诚万分地碎碎念,看得南蔷冷汗都要下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苏贝贝也加入了膜拜大军,鞠了几个躬,认认真真拜完后她才想起向旁边人确认:“诶,同学,为什么要拜他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旁边的附中男生神秘兮兮回答,“之前先是有传言说序神借了他的笔用,那根笔就被开了光,他下次考试直接进步了30名。传言越传越猛,后来就发展成考前拜序神。” “但大家也不好意思一直抓着他本人拜。”那男生指指照片和香炉,“所以就在后门弄了个序神庙,偷了他贴在光荣榜上的照片,和他的本和笔,供着。” “太夸张了吧…”南蔷没忍住吐槽。 “南南,你不要高看高三考生的精神状态。死马当活马医了,管它玄学还是什么,有用就行。” 苏贝贝眼神坚定,转回头对着那照片又鞠了两个躬,拜完才想起抬头确认:“有用吗?” “说不准。”那男生摇摇头,“你知道你序哥说什么吗。” “说什么?” “人家说了,乾坤未定,求神不如求自己。” …… 南蔷沉默。 整这么玄乎,意思就是没用呗。 而且都没人吐槽他自己说自己是神吗… “对了。”那男生好心提醒苏贝贝,“下一门考英语,拜他没用。” “得拜我们新女神。”他说着看了眼南蔷,想靠近又不好意思打扰她的样子,反手从兜里掏出了南蔷的照片,挤到人群中,把那张照片粘在木牌上,和某人排排坐吃果果。 又是一顿猛拜。 南蔷继续沉默。 原来表彰榜的照片就是这么丢的。 - 拜他的照片有没有用不好说,但他对她的祝福多少还是有点强心剂的作用。 这次一模决定着南蔷出国保送的生死,可以说是至关重要,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 考前她收到了江槐序的消息—— 「肯定要被说鸡皮疙瘩掉一地,就当是我的祝福吧。」 「毕竟每一秒努力都是养分,时机到了,再贫瘠的土壤,也能开出十万朵野蛮生长的蔷薇。我相信你。」 南蔷:「十万朵是不是太多了,有点密集恐惧。」 江槐序:「……你是真的对浪漫过敏。」 「那就只开你这一朵,一朵独一无二,吸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富得流油的极品玫瑰。」 南蔷满意:「可以,这个祝福很实在。」 …… 一模结束。 表彰榜前一排照片,还是往常的配置。 她孤零零一个人,被团团包围在某人似笑非笑的脸中间。 旁边是出国保送名单。 “哇!!!南南,真的有你诶!!!”苏贝贝指着大红榜上南蔷的名字,抱紧了她手臂,“呜呜呜呜呜呜太好了,我要喜极而泣了,你这么久的努力是真的没白费呜呜呜呜呜。” “嗯。”南蔷微笑,面上没流露过多的喜悦,但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是真的没白费。 活动综测分和成绩都不低,遥遥超了基准线。 这半年的付出算是有回报了。 接下来就是走出国程序了,高考也不用参加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终于,郑郑重重地落在地面了。 …… 一旁,彭愿抱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盯着榜单,忽然摇头啧了声:“骚,真是骚。” “什么骚?”南蔷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榜样专栏里,年级第一每个月都换的座右铭,又被江槐序换成最新的了。 以往都是些什么“我们终将上岸”的心灵鸡汤。 如今,本该写学习寄语的地方,被某人唰唰两笔,落下了拽到没边的字迹。 顿脚起飞,洋洋洒洒—— 「在心里种下一朵蔷薇,南风起,漫天都是你。」 看得南蔷心里一紧,血液一阵沸腾,与此同时,汗都要下来了。 这也太明显了…… 果然旁边已经有学生指着那条,在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了。 “序神果然是恋爱了,你看他最近每天心情好到炸,走路都要起风了。” “我刚刚还在办公室听到老郝训他呢,说什么‘去去去,给我换下来’。” “那他换了吗。” “这不是换了吗,你看下面还有一条。” 南蔷目光也顺着往表彰榜上看,下面确实还有一条。 「带着镣铐起舞,浪漫更胜一筹。」 “浪漫”,被划掉换成了“自由”。 “自由”又被划掉换成了“前程”,似乎觉得还不够直白,最后又被划掉换成了“分数”。 呃,这句子都不通顺了。 苏贝贝抱着南蔷手臂蹭啊蹭:“他好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南南我好羡慕你啊。” “这就叫。”她星星眼着望天,左手抬起,右手也跟着抬起,“事业,爱情,双丰收。” - 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骚动,大概是考完试大家心情都不太稳定,走廊尽头一阵咆哮声此起彼伏。 远处几个男生抱着卷子仰天长啸,再被班主任呵斥着进班。 南蔷下意识望过去。 “别看了。” 面前出现一片阴影,遮住了视线。 身前卷过一阵清冷微醺的风,出现的是江槐序一张放大了好几倍的帅脸。 他歪头笑道:“没我好看。” …… 也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 这下南蔷终于认同彭愿的想法了。 骚,真是骚。 男主人公一登场,周遭的目光果然齐刷刷地射过来,扎得南蔷浑身发毛,她转过身,抓着江槐序就走:“人太多了,去外面说。” 某人当然没意见,她这么一拽,一拉,周遭投来的目光反而更多了,江槐序也不忌讳,就这么被她抓着袖子,慢悠悠甩着步调大摇大摆跟着。 一副拿她没办法,又拽,又妻管严的模样。 搞不清是谁在暗爽。 “他屁股后面是不是其实有根尾巴。”苏贝贝看了半天,幽幽问彭愿。 “我懂你的意思。”彭愿点点头。 苏贝贝笑:“就差甩起来了是吧。” 第56章 答应我 - 临近傍晚。 操场上没什么人,两人找了个草地边最僻静幽深的角落。 月光皎洁,透过春日晚风,幽幽泄了一地。 “我看到保送名单了,祝贺你啊。”江槐序扯了扯裤脚,手撑在身后草坪,选了个舒服的坐姿,月光洒在他的鼻梁,“你想好出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选什么专业,有计划不?” “没想那么多,只要能离开就行。”南蔷仰头望着天边的月亮,目光有些发散。 “一点想法都没有?” “嗯,能顺利离开就是万幸了。就怕出什么差错。” “那我怎么办。”江槐序声调悠悠的。 “你艺考能成功吗。”她问他。 江槐序拉直唇角,懒洋洋地偏头:“两手准备,国外的艺术院校我也投了。” 南蔷侧头看他,挑眉问:“我去哪你就去哪?这么没原则?” “我当然是,我的未来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江槐序侧过身对着她眼睛,犹豫了半天还是抓起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胸膛。 隔着好多层校服,那心跳声依旧剧烈。 像是鼓点,扑通扑通。 “都这么多天了,是不是该给我个答案了。” 南蔷没抽手,但也没正面回答:“跳太快,小心得心肌炎。” 江槐序勾唇笑了笑,语气闲散,直接戳破:“我不会心肌炎,只会心绞痛,在你装傻的时候,比如现在。” 他又凑近了些,身上那淡淡的无花果香钻进南蔷鼻尖,她目光抬起,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月明星稀,春意纯粹。 微醺的晚风搅乱了漫天的浮云,只剩下两颗狂跳的心。 前几天刚受了林归意的刺激,今天又忽然尘埃落定,一时间南蔷心情复杂,多种情绪夹击下,她心思不稳,忽然想放肆一把。 趁江槐序还没反应过来。 “唰”的一声,南蔷抬手就拉开了他的外套拉链,使了些力气,一把扯掉了他内里校服的第二颗扣子。 一套大动作行云流水,江槐序果然愣住了,低头盯着自己领口摇摇欲坠的线头,眨眨眼,僵在原地。 什么情况?? “答案暂时给不了你,但这颗扣子就当给我留个纪念吧。”南蔷拿出手机,对着手机链认认真真地把那颗扣子,和他送的姻缘铃铛绑在了一起。 小小一颗透明扣子,在月色下泛着晶莹的光,和铃铛一起叮咚作响,倒是很配。 在南蔷欣赏之时,短暂松懈了戒备,江槐序也忽地抬手,猝不及防,扯了她的第二颗校服扣子。 一副绝不吃亏的样子,他勾唇:“那我也要个纪念。” 南蔷果然震惊,捂住领口锤了他一拳:“你怎么能扯女生胸口的扣子呢。” “主要是我只有这一件夏季校服,也来不及订新的了。”她没忍住又揍了他一拳,打在腰上。 没想到越揍他反而越开心,江槐序笑得更欢,在草坪上弯着腰求饶,整个人还趁机往她身上倒,“我错了,我错了。” “真讨厌。”南蔷拿肩膀怼他,倒也不避讳他的靠近。 他身上清冷的味道罩了她满身。 那一刻,南蔷只觉得漫天的繁星和月光似乎都降落下来,星星点点,在草叶间浮动着细小的光晕。 等到江槐序终于笑够了,他才低头把自己的第一颗扣子也扯下来,递到她手里,“这样,你回去把这颗缝上,这样离你心脏最近的扣子就是我的了。” 四目相对。 南蔷又是一愣,泠泠如水的目色倒挂着月光,波澜轻启,清澈见底,漂亮得人心颤。 江槐序凑得更近,笑得愈发不正经:“这么容易就被我撩到了?那还不快点答应我。” …… “嗡——嗡嗡——” 关键时刻被打扰,江槐序稳住身子,假装无事发生,面色无波无澜,心里已经开始咆哮。 靠,这种时候为什么非要有蚊子。 偏偏南蔷还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看。 看的他头皮都麻了,从头顶一直麻到脚尖,江槐序下意识地往后缩,却被南蔷一把拽住手腕。 “别动。”她说。 江槐序果然不敢再动。 干嘛。 这架势不会是要亲上来吧。 靠。 怎么进度这么快,知不知道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这时候到底是应该主动,还是应该按兵不动。 江槐序大脑宕机,索性倏地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 感觉她的呼吸贴近,鼻尖钻进一阵清淡的玫瑰香。 这是初吻吗。 会是软软的甜甜的吗。 “啪!” 手起掌落。 江槐序等了几秒,没等到软软甜甜,反而等来了一个清脆的大巴掌,打在嘴角。 他震惊地睁开眼睛,看到南蔷张开手掌在他面前,一脸笑盈盈。 手心上一只蚊子的尸体。 “你看!蚊子刚刚正咬你呢,被我打死了!”她笑得灿烂,甚至还在邀功。 南蔷还没回过神,手腕就感受到一阵钝痛。 江槐序拽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拽到身前,四目相对,她几乎贴上了他的鼻尖。 “疼。”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有点委屈,眸色沉沉,闪着些不清的情绪。 “你是说…蚊子咬得疼?” 江槐序摇头。 那就是被她打疼了。 “那,要不…我帮你吹吹。” 南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说着就撅起嘴凑近了些,吹了两下。 好像更怪了… “南蔷。”江槐序都笑了,“你觉得有用吗。” “那怎么办。” 南蔷不敢再盯着他嘴角,眼神躲闪。 他嘴角挂着恶劣的笑。 顿了顿。 “我要是说,你亲上来有用。” “怎么办。”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贝贝在旁边抓耳挠腮,抓紧衣领望着天,一副痛心疾首的发疯模样。 “亲了吗亲了吗亲了吗亲了吗亲了吗!!!” “当然,没有。”南蔷回答。 “为什么不亲为什么不亲为什么不亲为什么不亲!!!” 苏贝贝快疯了,揪着自己衣服就差在地上阴暗爬行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听这个。” “他顶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说出这种虎狼之词,你居然能忍住!” “啊啊啊,南南,你上辈子是个尼姑吧。” “不是,你这辈子也是个尼姑,我现在就帮你在寺庙挂个名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差评差评!” “不是,我是觉得。”南蔷被她吵得耳鸣,“我还没想明白呢,现在就亲,不太好。” 又过了好久。 苏贝贝才终于缓和了情绪,坐回椅子,呼了口气,“南南,我可不相信什么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南蔷没法反驳,她不是不想靠近,只是在靠近前,理智占了上风。 “等哪天你失去了,就懂了。”苏贝贝幽幽说。 “怎么这么深沉。” 苏贝贝又不正经了,笑道:“因为我看的追妻火葬场文的男主都这样,和你差不多。” “南南。” 最后的最后,苏贝贝清清嗓子,给了句劝告—— “小心追夫火葬场。” - 与此同时,另一头。 教室里,彭愿凑近江槐序,看他伸展着长腿靠在书桌上,抱着手机,弯着嘴角。 “又跟这傻乐什么呢。”彭愿鄙夷。 他低头看了眼他手机。 页面上是他和南蔷的聊天记录,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就是那备注。 从“扎满刺猬的小玫瑰”,换成了—— “我心上的小玫瑰”。 彭愿沉默:…… 说实话他白眼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翻了,恨铁不成钢:“人家答应你了吗,你还跟那自我沦陷,都快陷到地球那头去了。” “管得着吗。”江槐序不理他,接着盯着新备注,越看越满意。 笑着笑着,想起昨天最后那幕,她要亲又不亲,盯着他嘴角犹豫了半天,起身就跑了。 又觉得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md,心情又复杂了。 …… 今天天气暖和,少说也有二十多度。 刚上完体育课,运动量大,班里男生几乎全都脱了外套,穿个短袖还嫌热,一个个翘着二郎腿举着卷子扇风。 只有江槐序把那校服外套套得严严实实,拉链一直拉到顶,直直戳到下巴,额角都闪着些汗。 彭愿越看他越不对劲,“我刚刚就想说了,踢完球你这衣服还裹那么紧干嘛。” “你热不热啊。”他说着就一把帮他把拉链拉下来。 不拉不要紧,一拉下来,彭愿下巴都要惊掉了,他里面的夏季校服短袖,领口上俩口子都没有,只剩几根孤零零的线头,在风里晃来晃去。 这么一扯,春光乍泄。 他那馋死人不要命的锁骨,白花花露了一大片。 衣服逛荡逛荡,他趁机往外一拉,又往里偷瞄了一眼。 靠,这腹肌。 彭愿算是明白为什么女生都喜欢他了。 他一个男的看着都心痒。 造孽啊!造孽。 怎么女娲捏他的时候就那么认真呢。 江槐序赶紧扯回领口,拉好拉链:“别动,这能随便露吗。” 彭愿捏着他下巴转过来,看到他帅到令人发指的脸上,下嘴唇唇角肿了一块,刚刚扯开他衣服,好像看到他锁骨也红了。 “靠,你们昨天这么激烈啊。”彭愿就差跳起来了。 第57章 全覆灭 - 五月,槐花初绽,暮春的风承着花果香,愈渐浓郁。 青黄不接的日子,说不清春夏,模糊了边界。大地为案,长风为笔,潮湿的绿点缀不透光的橘。 记忆中那天,那橘色衬着夕阳比往日更加浓烈,有厚重的云层积在夜的边界,像是在蠢蠢欲动地等着场暴雨,一举闯入那暴烈的夏天。 之后回顾才发现,事情就是从那时起发生变化的。 5月4号是江槐序“生日”。 不是真生日,只是他自己找了个看顺眼的日子,据说已经潦草过了十几年了。 南蔷以前总想着找机会要问问他实际生日是哪天,又碍于面子想等他主动开口,这么一拖就又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 院子里,南蔷托着蛋糕小心翼翼地摆到桌面上,还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今天江槐序一放学就被彭愿按在了教室拖延时间,而南蔷和苏贝贝提前来他家做准备。 算是给他个惊喜。 蛋糕是南蔷和奶奶一起做的。 白色的抹面奶油,表面用刮刀抹出暗粉和酒红色的纹理,油墨般的笔触,零零碎碎点缀几朵立体的奶油红玫瑰刮花。 插着一根蜿蜒向上像藤蔓般的银色蜡烛,就像是误入了蔷薇花园,在黑夜里燃起灼灼篝火。 见南蔷弯着腰目光凝重,还在调整玫瑰的花型,苏贝贝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揶揄道:“南南,你做这么多玫瑰,是想让他一口吃掉你的意思吗。” “嘘,小心让奶奶听见。”南蔷立即抬眼比了个噤声,鬼鬼祟祟地望了望不远处的奶奶,还好她老人家耳朵不好使,没听见。 “还用让奶奶听见才能发现啊。”苏贝贝指指周遭的陈设,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你自己看看,这还爱得不够明显吗。” 南蔷环顾了一圈四周。 呃,不得不说,确实有点明显。 院中老树上被她缠满了各色各样繁复的彩带装饰,垂坠下来,系满了粉粉蓝蓝的大号蝴蝶结,气球挂在藤椅和池边。 仪式感满满,满到快要溢出来了。 “你是真拿他当公主宠。”苏贝贝咋舌。 南蔷低头笑。 谁不知道他心里住着个小公主。 光是想到他看到这些粉粉嫩嫩的彩带和气球,又喜欢又感动又想耍酷,只能站在那强忍着的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南蔷就忍不住弯起嘴角。 意识到自己思路跑偏,南蔷清清嗓子,故意转移话题,“还不是因为我保送,不用高考闲得发慌吗,不得找点事干。” 苏贝贝果然嚎叫:“啊啊啊!拒绝拒绝拒绝,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 说到保送,其实南蔷并没有表面那么春风得意沾沾自喜,反倒有些慌张。 学校的保送同意书她是找的江爸签的名,怕中途走漏了风声,她直到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才交到教务处。 林归意那边,她更是只字未提,只是偷偷告诉了弟弟,但也没提留学钱的真正来源,只说是有全额奖学金加上自己将来打工,算是草草蒙混过关。 但这事藏着掖着,就像是有根杂草撩拨着心尖,说不出的心慌。 今天是初中部的家长会。 林归意此时应该和南桐一起在学校,等开完家长会,也不知道今晚回家迎接他们的是和风细雨,还是狂风骤雨。 算算时间,家长会也快结束了,顺利的话南桐之后也会溜过来一起给江槐序过生日。 南蔷思绪飘走,又被奶奶慈爱的声音拽回来:“小露,你妈妈一直是个脾气挺烈的人,这些年不容易。” 苏贝贝插嘴:“奶奶,您话说轻了,她可不是烈。是炸,炸裂。” “嗯,确实挺炸裂的。”南蔷低头笑了笑,不想多说她的坏话,只是摇摇头声音温和,“其实我妈这些年挺辛苦的,我南爸经常不着家,她自己工作忙又要照顾两个孩子。” “她的家庭观念很传统,觉得作为女人一定要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能出半点差错,那边爷爷奶奶经常对她甩脸色,她也一直笑脸相迎,没什么怨言。” “重男轻女也好,挖苦伤人也好,都改变不了她是生我养我的妈妈。奢求不来多点爱,我只希望她有一天能再对我多点尊重就行。” 说话的功夫,桌面上手机震动。 周遭气氛祥和,南蔷专心致志盯着蛋糕,没人注意到南桐来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屏幕幽幽暗下,再亮起。 最新一条是—— 「姐,我靠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等我,我这边一结束就过去。」 - 暮春的天气总是多变。 接近傍晚,天渐渐暗了下来,天边的浓云被风吹得渐近,压在头顶,遮住了夕光,连呼吸都变得沉闷。 那空气愈发浓重,挤压得头脑都发胀发昏。 或许是出于人的自我保护,等到时过境迁再回忆起来,才发现那天的记忆变得好模糊。 像是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滤镜,染着一道道朦胧的光圈,将爱的,恨的,痴的,痛的,全都虚化。 丢了意义,化作雾气消散在风中。 南蔷只记得林归意闯进来的时候,她刚给江槐序的生日蛋糕点好蜡烛,身旁苏贝贝“砰”地炸响了第一声礼炮。 “生日快乐!”南蔷笑着说。 小院里,在漫天飞舞的彩带碎屑和盈盈燃烧的火光中,她看到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是林归意已经接近狰狞的脸。 她只是轻轻一扬手,有什么坚硬闪光的东西便朝南蔷的脸砸来,蹭过她的额角。 下一秒,她只觉得滚烫。 额角似乎多了道血口,深红色的血顺着眉骨流下。 砸过来的是奶奶曾经送给她的那条钻石项链,玫瑰藤蔓蜿蜒而上,掉在泥地里,在火光下泛着璀璨刺眼的光。 “你认他了是吗。” 这是林归意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身后,吱呀一声,又有人推开了院门。 有多少人在那一刻猝不及防。 面面相觑。 大门处,江槐序和他的父母呆立在原地。 …… - 再之后的记忆似乎就更模糊了。 几阵雷声过后,天似乎被谁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洞,伴着滚滚轰鸣,在无尽的黑夜里张开了血盆大口,利刃刺穿天际,瓢泼大雨应声而下。 漫天大雨里,林归意死死地揪住江海升的领口,尖叫声划破黑夜:“江海升,你抛弃自己的女儿去养别人家的儿子,你要脸吗,全都是被那个狐狸精给勾引的。” 陈风扯开林归意的手,狠狠瞪着她眼睛,“你说谁是狐狸精呢!谁允许你来我家的!!!给我滚!!!滚!!!” “都多少年了,你还没闹够吗!”江海升攥紧林归意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她。 那眼神,说不出的厌恶。 黑夜里,从没愈合过的伤疤彻底被揭开。 仇恨,愤怒,不甘,委屈,时隔多年卷土重来,依旧鲜活滚烫,鲜血淋淋。 像是人能想象到的最混乱的场景,一群人扭打在一起,嘴唇一开一合,说着最恶毒的话。 蛋糕被人打翻在地,纯白色的奶油砸得稀烂,暗红色的玫瑰花瓣窸窸窣窣落了满地,被雨水淹没,冲刷在肮脏不堪的泥浆里。 南蔷上前拉架时被人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掀翻在地。 她的钱包掉在地上,江槐序那张拍立得照片掉了出来,被林归意一把夺走。 “南蔷,你还骗人是吧!还说这照片不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成了满嘴撒谎的孩子了!!!” “为什么偏偏是他。”林归意一声比一声尖锐,“你是故意恶心你妈妈吗,你跟谁在一起不好,你找你亲爸的后儿子,你要点脸吧!” “你不是爱认爹吗,好的没继承,他那套冷血、自私、刻薄、虚伪,你倒是继承的一套一套的。” “林归意!你怎么说话呢,你就这么说女儿?!”江海升呵斥。 “女儿?你配说这个词吗。江海升,这些年你去哪了,你管过她吗。” “现在靠几万块的小钱就想把人打发了?就想一笔勾销了?她蠢,我可没这么蠢。” “你这十几年过得志得意满,幸福团圆。你自己戴绿帽戴不够,还养别人家儿子养的高兴,演‘好爸爸’演上瘾了是吧。我呸!” “什么钱!江海升你还背着我给她们家钱了?!”陈风也扯着嗓子,“你知道这个钱是我们两个一起挣的吗,谁给你的资格自作主张!一分钱!我告诉你!一分钱都不许给!!!” “凭什么!江海升的钱本来就全都该给他亲女儿!!” 周遭太喧哗,南蔷跪坐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只觉得寒冷。 江槐序伸手去拉她,还没碰到她的手就被南蔷妈重重扯了一下,推到后面,她指着他鼻子发疯般地尖叫:“谁让你碰我女儿的!是不是你撺掇她出国的!她根本就没那么花花肠子!!就是被你带坏的!” 雨夜里,江槐序状态不对,漫天的大雨淋湿了他的额发,他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嘴唇失了血色,肩膀微微有些发颤,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厥在雨水里。 “够了!”南蔷扯着嗓子喊道。 她挣扎着爬起身,在林归意又要推江槐序的时候死死地挡在他面前,张开手,眼神不躲不闪,倔强地直视回去。 林归意目光发寒,上前一步指尖一下下戳在南蔷的肩膀。 “南蔷,要不是我今天去学校遇到你们班主任,我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这么多好事。” 第58章 大换血 - 五月中旬。 雨水冲刷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阳光初绽,教学楼玻璃上闪着些细小透光的水珠,被风一吹,“啪嗒”一声落在窗棂。 整个世界明亮安然,仿佛狂风从未来过。 二模已过,高三走廊里连哀嚎声都比从前小了不少,称不上死气一片,但也失了些蓬勃向上的朝气。 “发挥超常或失常都只是一瞬的成败”,这种安慰人的话已经成了无关痛痒的鸡汤。 距高考还剩不到两周,人人都知道逆风翻盘已经成了天方夜谭。不愿接受现实的人,心里多的是对过去的悔恨,对自己的责备。 而对于未知的未来,剩下的就只有无力。 在这样人心不稳的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刺激神经,更别提是这种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消息—— 年级第一换人了。 二模成绩一出,表彰榜大换血。 原本那一排齐刷刷的照片全部被撤了下来,一张不留,全都变成了不熟悉的面孔。 “你们知道吗,听说序神这次连年级前二百都没进。” “他不会是有哪科没考吧。” “考了啊,就是单纯的分儿低。但据说他不准备高考了,要走了。” “走了?走去哪啊?” “还能去哪啊,出国呗。我前几天看到他爸妈和教导主任在办公室谈话了,教导主任还跟那眼巴巴挽留了半天。说至少要个高考成绩,给附中冲个业绩什么的,都指望他冲状元呢。” 还有些育才早就盼着他掉下神坛的人,在背地里冷嘲热讽: “还状元呢,搞笑,也没比我高几分。” “早就说他狂,之前还拒绝了t大的保送,因为不想去数学系,现在怕是想考也考不上了。” “但据说南蔷这次也考挺烂,我看出国正式名单也没她,估计是保送失败心态崩了。” …… - 五月的天忽然热了。 正式进入夏天,坐在教室,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人人心浮躁,像是有无数狗尾巴草细小的绒毛抓着心脏,每一寸都难耐。 “你说你和傻逼较什么劲啊。”彭愿斜眼瞥了下江槐序拳头上的血痕,恨铁不成钢。 江槐序不回答,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搭在课桌上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节青筋凸起,有几道明显的伤口。 彭愿叹了口气,唉,是个人都能看出江槐序心情不好,不好到家了。 怎么就偏偏还有人爱往枪口上撞。 十分钟前。 江槐序路过楼下的表彰榜,刚好听到那几个育才男生在议论“南蔷心态崩了”之类的话。 他向来懒得管这些流言蜚语,今天却破天荒地停了脚步,在背后冷不丁来了一句,话里带刺,尽显嘲讽:“所以你是因为心态太好才连年级前一千都没进?” 那育才男生回身看清来人,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排名。” “我用得着知道?你还挺看得起自己。”江槐序笑得懒散,眉梢抬起,“所以还真猜对了?看来有没有脑子倒是真显而易见。” “用你他妈管我?”那男生也是气冲脑门,气急败坏地逼逼赖赖道,“我说南蔷呢,跟你有个屁关系。怎么你也看上她那张脸了?我说句她失败都不行了?” “南蔷,她就是烂……” 话还没说完,江槐序的拳头已经抡起来,擦着那人的颧骨,“砰”地一声,带着力道,重重打在了一旁的墙面。 江槐序向前一步,盯着他眼睛,周遭气压渐低,“你他妈再说一遍她名字试试。” …… “靠,那气势,我以为你真要杀了他呢。”彭愿打了个哆嗦,“那一拳要是真打他脸上,不得把他鼻子都打歪了。” “唉何必呢,你看你这手伤的,打墙就打墙,你轻点打啊,多疼啊,我怀疑你就是想自残。” 江槐序趴在桌上一声不吭。 彭愿也是看他可怜,这些天他被他妈折磨得不轻,原本死也不想出国的人,也不知道是他妈给了他什么条件,他突然就没了脾气,竟然就毫无怨言地答应了。 屁都没放一个,完全不是江槐序作风。 “不是,为什么啊。你妈到底承诺什么了,不会和南蔷有关吧。”彭愿贼兮兮问,“你真答应她要出国啦?” “嗯。”江槐序懒懒应了一声,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目光始终望着窗外。 “那现在岂不是又变成她留下,你出国了,怎么总是错开啊。” 见江槐序不理他,彭愿硬拽着他肩膀回头,“所以你真放弃了啊?” 视线对上,他看到江槐序那双眼睛没什么波澜,只是懒散,像是连多说一句都疲倦。 看得彭愿更心疼了,实在看不下去又把他头扒拉回去,一通噼里啪啦输出,“也是,不放弃还能怎么办。” “你说怎么就那么寸,谁知道你爸妈那天会回家啊。要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瞒着你没说,你肯定死也得拦住你爸妈,让你妈看见南蔷也是灾难。” “这下就是灾难加灾难,你们俩的妈怎么都那么疯啊,那天把我和苏贝贝吓得屁滚尿流的。” “再晚几天就好了,等你们生米煮成熟饭,他们想拦也拦不住了。过几年孩子都出来了,也不能塞回去是吧。”彭愿乐呵呵。 江槐序的思路不知道慢了多少拍,隔了五分钟才终于回答了彭愿之前的问题,喉结轻滚,“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来都没说过要放弃,是她先放弃了。” 想了想,他像是觉得不严谨,又低头自嘲地笑了声:“都谈不上放弃,她从来就没坚持过。” 彭愿吞了吞嗓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拍了拍他肩膀:“你也别对人家要求过高。你知道吧,先动心的人就输了,谁叫最开始一厢情愿的是你呢。” “她也挺倒霉的,出国泡汤了,还被她妈那么搞心态,还有两周就高考了,人哪有心情和你谈恋爱啊。” “她这次考的也挺差的,虽然没你那么差吧,你还真是一下雨就砸……” “看什么呢?”彭愿早就看出江槐序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果然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操场上,南蔷班在上体育课。 她坐在最远处的看台边,低头看书,隔着遥远的空气也能一眼吸引人的目光,在浮躁的夏天一身清丽,冷冷淡淡与世无争。 “唉,你是真完蛋…”彭愿叹息。 “确实,还有两周就高考了。”江槐序就撂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猝不及防地起身,椅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刺啦”一声。 他二话没说直接出了班门。 - 操场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看台落下斑驳的光影。 树荫下,南蔷安安静静坐着,低头摆弄着什么。 苏贝贝好奇地凑近,原以为她在学习,定睛一看,才看清她书上摆的是些照片的碎片。 南蔷把照片拼完整,再用胶条小心翼翼地粘好,拼凑而成的是张江槐序的一寸证件照。 “我还以为你在学习呢。”苏贝贝吞了吞嗓子。 南蔷笑:“前段时间因为保送的事情松懈了,这次考的不好挺正常的。”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说实话我也不在乎了。” 苏贝贝受不了她这种强颜欢笑的样子,轻声问:“这照片是哪来的?” 南蔷总算把照片粘好,举起来放在眼前,仰头眯起眼睛,阳光透过照片,还是能看清曾经被人撕碎过的纹路。 她回答道:“我刚刚路过表彰榜,看到他照片被人撕碎扔在地上,就捡回来了。” “被人撕这么稀巴烂,是得多招人恨啊,南南你捡的也够费劲的。” 南蔷接着笑,故作轻松:“我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网上的一句话,爱你的人看到破碎的你会一片片捡起,还美滋滋地想着‘这片也是我的,那片也是我的’。” “之前觉得这话矫情,今天竟然有点实感。也可能,我只是看不惯他那么骄傲的人破破烂烂的样子。” 但仔细想想,当你摔得破碎,头破血流时,如果有人一片一片捡起你,捧到你面前,说,我想要把你拼成完整的样子。 倒是也挺浪漫的。 …… 第59章 是反语 - 但她好像确实没这个立场。 昨晚放学后,她在校门口碰见了何骏阳。 几个男生路过问他,“诶,何哥你也是赶回来看芭蕾舞的?” “序哥呢,刚刚不还跟你在一起呢吗。” 南蔷微微偏头,看到了校门处挂的宋晚柔的芭蕾舞演出海报。这还是当时职业规划课卖出的门票,今天在校内演出。 转眼已经过去半年了。 “哦哦,你序哥他……”何骏阳看看南蔷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张口。 那几个男生大大咧咧:“宋晚柔喜欢他也不是秘密了吧,这场合他肯定得来啊,支持支持自己媳妇。” “什么媳妇啊…”何骏阳尴尬。 “他刚刚还去取花了呢,抱那么大一捧,不是给宋晚柔是给谁的。” “啊,那确实是给宋晚柔的。” “那不就得了。” …… 回忆到一半,南蔷下意识抬头,远远看到操场那侧跑来一个人,阳光自上而下洒了他一身,碎在他的黑发间。 他跑起来的时候,纯白的校服反射着光,还是以往耀眼的样子,瞬间叫她恍了神。 南蔷愣愣地看着江槐序径直到她面前,这还是上次出事后他们第一次说话。 他第一句话就是—— “南蔷。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有信心吗。” “啊?”南蔷愣了半天,干巴巴问道,“什么信心。你说高考吗?” 这下换江槐序愣了,原本就不该期待什么,他低头苦笑了下,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小丑,“高考也行,你对高考有信心吗。” 南蔷摇摇头,实话实说:“称不上有信心,顺其自然吧。” 苏贝贝早就识趣地默默离开了。 江槐序坐在南蔷身边,叹了口气,问:“你之前为什么想要出国呢?” 其实这问题南蔷早就想清楚了,她这么急迫地想要离开的原因,不是想改变,只是想要逃避,逃避这个家,逃得越远越好。 江槐序说:“你上次说想要自由,但至少得先做到不糊弄你自己吧。” 他挠挠头,有点语无伦次:“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跟你说这些。但我怕你自暴自弃,我二模考的挺烂的,但是那些题我还是会做的,你还是可以问我。” “我怕你因为觉得尴尬就不好意思开口。恋爱谈不成就谈不成,没关系,但是高考砸了就真砸了。” “人生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选择,家境父母能力背景都是在出生前就决定好了的,但高考算是我们人生第一次能凭自己努力拓宽选择的机会,再之后怕是连努力就能成功的事都少了。” “那你为什么要出国。”南蔷忽然问。 江槐序顿了顿,“我的情况比较复杂,首先我艺考分挺差的,虽然我之前硬说有希望,但确实希望渺茫。还有一些其他原因,就不多说了。” 南蔷也能听出他的话外音,意思是不想让她再多问。 她笑了笑:“但就剩两周了,我不顺其自然还能怎么办,也没什么希望了吧。” 江槐序思考了半天,缓缓道:“我们画画的时候,老师最爱说的就是,‘画灰了,退远看,注意构图’,重点就是,不要太死抠细节钻了牛角尖,要站在全局。” “这一年你积累了多少,学到了多少都是真实的,你得相信自己。” “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他顿了顿,看着她眼睛无比真诚地开口,一字一顿,“还有我相信你。” 有那么一瞬间,南蔷的心仿佛被击中,有些被封印已久的坚冰又一次融化成了春水。 说不焦虑不紧张不在乎肯定是假的,只是在逞强而已。 可有那么一个人,她想要在他面前丢盔弃甲。 坚强无畏给了世界,可当人被剖开,那些软弱无能渺小不堪,甚至是丑陋阴暗血淋淋的自己展露出来时,只有他还在身边。 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他会拥抱她,安抚她,捧着她的手。 说他,相信她。 他说:“恋爱谈不谈不重要,你的前程更重要。你未来还会遇到好多好多男生,虽然不一定有我帅有我聪明,也不一定有我那么好利用,但是……”江槐序说着说着越来越勉强,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 南蔷才发现,他好像是真的语无伦次。 又过了好久,江槐序哽咽了半天,长呼了口气,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他们当家教应该不会比我当的好。”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依然是亮亮的,像是从未堕入过黑暗,有星河和宇宙,也在此时此刻,落在现实,缀满了夏日树梢间闪烁的光晕。 和她第一次见他时不一样了,依旧锋利而透彻,却多了些柔和,和爱。 他说:“比起被鲜花和掌声簇拥的日子,我更喜欢在谷底无人问津的时光,沉淀,积累,失去,成长,活得更自由,更洒脱。” “你说想要自由。不会迷失在灯火辉煌之中,也不用活在别人的期待里,找回自己,忠于本心,才是我认为的自由吧。” “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 那一刻,南蔷想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世界存在例外。 他不一样。 他的心里有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比日光明亮,比盛夏滚烫,风吹不散,雨打不落。 大雨滂沱,他心底浇不灭的希望在燃烧。 …… “行,那最后两周就多多指教了。”南蔷点点头,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他们之间确实没必要那么尴尬。 江槐序清清嗓子,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不论是真的假的,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的的确确放下了爱恨。 “嗯,但是说好了啊,高考结束就互删吧,我这个人向来爱憎分明,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从不开始。” 南蔷也开玩笑,大气道:“行,夏日限定的关系是吧,够刺激。” 江槐序侧目:“怎么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得这么怪呢,跟我玩禁忌play呢。” 南蔷也弯了眉眼:“到底是谁嘴里的话更奇怪啊?” - 当天放学后。 南蔷路过江槐序他们班,刚好撞见宋晚柔给他送东西,她手里捧的是自己亲手做的饼干:“昨天谢谢你的花。” 江槐序挠挠头:“那是何骏阳买的,我正好去买水就帮他取了一下。” 听到这话宋晚柔明显失落了不少,把饼干又往前推了推,“那就当是我对你的祝福吧,最近学校里关于你的各种传言挺多的,希望你不要被人影响,坚持做自己。” 江槐序笑着点点头:“好,祝福我就收下了,谢谢。” 彭愿在旁边看不得人尴尬,一把接过饼干,“饼干也收下了,我做主替他收了。” 等宋晚柔都走了,彭愿才看到南蔷就在附近,紧张得腿都软了,赶忙跑上前,“南蔷妹妹别误会啊,刚刚是我自作主张,跟江槐序没关系。” “没有没有,不用和我解释。”南蔷摆摆手。 江槐序已经进班了,彭愿才敢压低声音偷偷说:“不过最近快毕业了,确实这种事越来越多了。你看看。” 彭愿指了指他储物柜上挂着的篮子,里面塞满了各种颜色的情书。 南蔷也震惊,“这年代还真有人写情书啊,不都是发微信吗…” “因为他不怎么加人啊。那些校园男神不都是情书看不过来,直接扔吗,他倒好,连发好人卡都得手写。” 彭愿越说越带劲,“有段时间,他校运动会一举成名,跑了百米第一,那情书都塞满了,他每封都回复,千篇一律的‘谢谢,祝你前程似锦’,就跟‘已阅’似的,我真是服了。” “他说了,认真听别人说话,再认真做回复,这是做人的基本礼貌。大家都不是小孩了,别人欣赏你,为你花了时间,你就算回应不了同等的心情,也应该保持尊重,给彼此足够的体面。” “我还问他,他这么闲吗,不用学习的?他说又不是天天收情书,回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吧。但最近是真没时间回了,太多了。” …… 当晚。 南蔷翻之前做的语文笔记时,看到了封经典的三行情书,“螃蟹在剥我的壳…” 大意就是,只有世界颠倒,你才会爱我。 当时江槐序还和她讨论过这里面用了哪些修辞手法,他们争论了半天,这算不算是“反语”。 南蔷心血来潮,忽然也想送一封信,怕他认出来,所以特地用了左手写。 话说的朴素,心意却是最真诚的,大意就是祝他前路顺遂,坦然勇敢。 …… 过了两天,南蔷在他的情书篮里找到了她的那封。 有被人拆过的痕迹,大概是被他回复了。 其实只想要一句他的“祝你前程似锦”,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大串潇洒不羁的字迹,力透纸背。 却万般无奈—— 「冰霜雨雪都滚烫,深渊海底皆明亮。 江槐序的江是江郎才尽的江。 你的字不丑,我也不说我爱你。」 第60章 高考前 - 遗憾点亮晦暗的光影,夏夜蛰伏的心绪落笔在六月的序章。 窗外拂过树梢的风愈发灼热,暑气蒸腾,耳畔只留下室内空调机高速旋转的嗡鸣声。 高考考前最后一周,全校放假自习。 到了最后阶段,学校也知道把考生绑在教室意义不大,不如放手,让学生回家放松心情,调整心态,自主安排复习时间。 这一年人事已经历尽,剩下的也只有听天命了。 姥姥最近身体不好,林归意回老家照顾老人不在家。这对南蔷来说倒算是长松了口气,少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和伪装,日子反倒清净。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经历过了大风大浪,南蔷的心态意外平和。 一年前的她面对月考都会手抖焦躁,如今面对高考,称不上轻装上阵,但也能从容应对,的确是成长了不少。 少了些欲望,放低了期待,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没什么能打倒她,而她总比自己想象得更强大。 考前最后一周,南蔷几乎都是在江槐序家度过的。 回忆起来,欢快的时间竟然远多于焦虑。 …… 阳光晴好的日子,彭愿和苏贝贝也在,四个人按照高考考试时间一起模拟,一起计时,然后一起判分。 几个人有说有笑。 上一秒彭愿还在为模拟成绩烂而找借口:“靠,你们翻篇声音能不能别那么大,让人心理压力很大的。” 下一秒他肚子就“咕咕”地响了,忽地笑开:“好饿,想吃披萨。” 苏贝贝斜眼看他:“不会拉肚子吧,老师说考前不能吃辛辣油腻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老师话了。” 苏贝贝挑眉:“那当然,我还是很尊敬敬爱又相信老郝的,哈哈哈虽然我最开始以为他姓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操,居然是你啊。”彭愿嘴都笑得合不拢了,“我还想是谁没文化的那么牛逼,把老郝气的啊。” “你才没文化呢。”苏贝贝边揍彭愿边笑,笑着笑着突然感慨,“不过居然都过去一年了,时间过得是真快,一年前我和南南还在咖啡厅里看帅哥腹肌照呢。” “这儿有现成的,大家都这么熟悉了,看一眼也不犯法。”彭愿说着就又要掀江槐序衣服。 那把好腰在空气里只暴露了一秒,就被江槐序拽着衣摆严严实实遮住,他忍无可忍地朝南蔷扬扬下巴:“快把你警察爸叫来吧,冲个业绩,当场逮捕个猥亵现行犯。” 南蔷默默看着。 不得不说如今某人领口扣子松开,嘴唇泛红的样子是真的性张力十足,让人忍不住进一步幻想他伏在人肩头气息不匀的模样。 一想到这场景估计她这辈子是看不到了,南蔷竟然还有点遗憾。 她苦笑着摇摇头,心想如果意淫也算犯罪的话,她大概早就被逮捕一万次了吧。 她没接茬,笑着催促:“快点点外卖吧,我饿了。而且我不只想吃披萨,还想吃麻辣烫。” “那是真的会拉肚子。”江槐序侧目。 “没事,太刻意调整状态反而容易紧张。”南蔷大气地摆摆手,不以为意,“按照往常的习惯吃吃喝喝,从容不迫才是最好的备战。” 等到奶茶披萨烧烤麻辣烫全都送到了,满屋香气四溢,南蔷才想起大事,一把夺走江槐序手里的串串。 “不过你就别吃辣了,你知不知道你当年演技真的很拙劣啊,和我弟吃串串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演技才拙劣,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就知道你不是来当家教的了。”江槐序发泄似地啃了一大口,果然辣得眼角泛红,还是嘴硬,“南蔷,五十步笑百步就是你。” 提到敏感话题,空气忽然安静了些。 几个人席地而坐,满地铺满了写着公式的草稿纸,溅上了些腻人的红油。 苏贝贝和彭愿大气都不敢出,南蔷倒是笑得随意,“说到家教,我也算履行职责了吧,我给你的英语笔记你到底看了没啊。” “看了啊,认认真真全背了。”江槐序轻描淡写,“你看着吧,搞不好这次高考英语状元是我。” “那我就等着看啊,你可别让我失望。” 要是真的连英语都考好了,文化课分够高能考上美院,他会不会改变心意留下来。 南蔷张张嘴,犹豫了半天,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能出口。 “你复习得怎么样?”他问。 她朝他挥挥错题本,“嗯,之前你帮我整理的错题我都做了五遍了,现在也算信心满满了。” 总觉得南蔷笑得勉强,苏贝贝看不下去,忍不住问江槐序,“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不是出国吗,怎么还要参加高考啊。” “考完就走。”江槐序扬扬下巴,一副无奈的欠揍样子,眼角还闪着些锋芒,“教导主任不放人,让我给咱学校争个光,就是个炫技。” “还炫技呢,别因为下雨吓得屁滚尿流就不错了。”彭愿擦擦嘴边的油渍,“要我说能出国算他运气好,你看天气预报了没,那几天全是暴雨。他要真高考,估计考得还不如我。” 南蔷明显注意力在别处,声音柔了些,像在自言自语,“考完就走啊,这么快。” 江槐序点头:“嗯。” 说完后他还没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心说,总不是要挽留吧。 然后他就听到南蔷语气恬淡,没事人一般,“没事,我会替你多吃点烤鸭烤串小龙虾大排档的,国外吃不到。” 江槐序盯着她愣了半晌,最终还是释然般扯着嘴角笑开:“行,谢谢啊。” “不客气。”南蔷也弯起眉梢。 …… 坐在一旁的苏贝贝和彭愿边观察边小声咬耳朵。 “说实话,他们越笑,越装得像没事人,我看着越难受。” “唉别说了,我想哭,天意弄人啊。” …… - 日子就像被按了加速键。 时间在紧张和迷茫中飞速前进,旋转成夏日最后的黑胶唱片,最终留在记忆里的只剩下一些晦明晦暗的片段。 唯一不同的是高考前的那天傍晚。 南蔷还记得,那天晚上烟粉色的夕阳像是灼灼燃烧的火焰,染红了天际。 她小跑着下楼,一眼看到了他。 和初见他那天一样,江槐序站在光下,穿着件宽松的黑色t恤,眼神清亮锐利,唇角勾着笑。 他只是松松垮垮站着,金灿灿的霞光却毫不吝惜地落满他肩头。 南蔷脚步顿在原地,手机页面亮起,停留在自己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半小时前,她随手发了一条朋友圈,大意是说自己摔了一跤,手机壳摔得稀巴烂,但还好,手机没碎,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场景太熟悉,像是镜头切割成碎片,反反复复又照出了最初的光影。 和第一次见他一样的倒霉桥段,书包被偷,手机摔碎,那时候她还怀疑是上天在提醒她,有些事是祸不是福。 如今想来,大概只是为了遇见他,提前透支了所有的坏运气罢了。 夕光里,江槐序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近她,站定在她面前,低头问:“没摔坏吧?” 南蔷愣了几秒,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屏幕一点没碎。” 没想到她是这个回答,江槐序也愣了,“我是问你的人。” 他叹息一声:“人没摔坏吧?” 南蔷尴尬地笑笑:“哦,没事没事。” 江槐序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从兜里掏出了个透明手机壳,递到南蔷面前,“我看到你朋友圈了,刚刚我正好路过店里就买了一个给你。没有特别好看的,但这个保证结实,这次应该不会碎了。” 他轻咳了一声,懒洋洋地偏头:“我怕你不喜欢,在里面放了我写的字,就当个护身符凑合用吧。” 南蔷低头看,手机壳里贴了张纸条。 仿古的蜡染宣纸上,是他飘逸的行书字迹,写着李白的诗。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他说:“把我的运气,全都给你。” “谢谢。”南蔷低着头,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 “至于这么感动吗。”江槐序笑得恣意。 过了半晌,他喉结上下滑了滑,忽然认真了些,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加油。祝你前途似锦。”他说。 南蔷还没反应过来,愣愣抬眼,沉默了半天才终于懂了他的意思,故作不在乎地笑开,“怎么突然这么冠冕堂皇?” 他嘴角还勾着笑,摇摇头认认真真地回复,“不是,这是最美好的祝福。” “嗯。”南蔷笑意清浅。 她点点头,无比郑重,“好,那我也祝你,前途似锦,一生顺遂,永远明亮,永远骄傲。” 说不出口的祝福埋在心间。 在那个遥远的未来,祝你依旧一路闪光追随,无限爱意簇拥。 在每一个电闪雷鸣的深夜,会有人代替我紧紧拥你入怀,在你耳畔反反复复,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说爱你。 - 总有人说高考不能决定一生。 但谁又能否认,高考是人生的决定平台。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有人胜,有人败,有人见星辰,有人见尘埃。 或振奋,或焦虑,或激动,或恐惧。 但不变的是,每个人都在十八岁的那年,怀揣着对未来的忐忑和憧憬,勇敢地踏进那场大雨,守候一场不确定的彩虹。 只可惜,自那日天晴之后,雨便再没停过。 高考考场,最后一科英语。 南蔷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单词,托腮下意识望向窗外。 天气阴沉,周遭一片潮湿黑暗,窗外的雨还在下。 第61章 高考后 - 高考后的日子轻松欢快。 蝉鸣声掩在树梢间,绿树浓荫下热浪堆积,到了正午,暑气在玻璃上翻滚成蒸腾的白雾。 仅仅一墙之隔,空调房里窗纱飘动,遮蔽了阳光。 二十度的冷空气配上冰镇西瓜,循环播放的小甜剧配上滋滋冒泡的碳酸汽水,自在加慵懒,才是夏天正确的打开方式。 以上是苏贝贝对夏天的理解。 她窝在被窝里边看电视剧边打哈欠,还不忘抱着手机刷视频,享受着这人生难得的百无聊赖的悠闲时光。 实在闲得没事情做的时候,她才会想起点开和南蔷的对话框,顺便默默为她感叹。 有些人可能天生适合做苦行僧。 高考分还没出,突然卸下了一身的压力,按理说该疯玩疯闹的时期,南蔷却过得无比自律,没有黑白颠倒的生活,没有说走就走的旅行。 都不说放肆和享受,她甚至连点放松和休息都没有。 林归意已经回老家一个月了,没人管她和南桐,但听说南蔷每天还是早上六点就会惊醒,按时听bbc新闻,泡着咖啡做晨间瑜伽。 高考结束后的这两周,她把日程从早到晚,安排的满满当当。 托福考了,驾照学了,健身健了,甚至还跑去江爸的公司找了份实习,领着“大小姐”不菲的时薪,还一分不花。 真像是修行。 终于有一天苏贝贝实在受不了了,列了个人生“放纵”清单,发誓必须要带着南蔷一条条完成,让她学会放纵,学会享受人生。 于是趁着个周末,苏贝贝一大早就带着她给南蔷买的全套化妆品,风风火火地杀去了她家,指着她鼻子说,“你总不能因为他不在了就这么‘自虐’吧,靠忙碌麻痹自己是吗?能不能活得酷一点。” 原本是玩笑,没想到南蔷听完这句话,再看完她列的清单,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领着她直奔了全市最贵的商场。 看着那些滋滋冒着冷气,金光闪闪的奢侈品店,苏贝贝吓得腿都哆嗦,扒着门口的柱子,一步也不敢挪。 “南南,这不是咱们这些学生该进的店吧,我高攀不起啊。” 南蔷抱着手臂,只是笑:“不是说要享受生活吗,现在来享受了。” 店里,苏贝贝硬着头皮试了几条裙子,颤颤巍巍地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南蔷却眼前一亮,靠在皮沙发上思考了会儿,托腮问她:“喜欢吗?” 苏贝贝吞吞唾沫,随口找了个理由:“喜欢是喜欢,就是觉得短裙是不是显得腿太粗……” 她话还没说完,南蔷就朝旁边店员挥挥手,一副高冷总裁范,拿出张黑卡:“那就要这件了,还有她脚上那双鞋也一起买了,刷卡。” “我靠。”苏贝贝就差直接跪在南蔷面前了,“南南,你知道这裙子有多贵吗,一条两万多。” “嗯。”南蔷不以为意,边签字边说,“我就听不得你说自己腿粗,明明穿着那么好看。” “不行,但这也太贵了,我不敢穿啊。”苏贝贝吓得不轻。 “你不是说给我买化妆品花了你全部家当吗,我也得表示表示。”南蔷笑得随意,“就当用这个开启咱们的‘放纵’人生吧。” …… 苏贝贝也没想到,说要放纵就能放纵到这个程度。 接下来的几天,南蔷领着她出入那些大牌店就像出入自己家一样。买到后来,苏贝贝的金钱观都发生了扭曲,竟然说出了诸如“三万多的外套多值啊,还没刚刚那小包贵呢”之类的话。 后来她才知道,这整个商圈就是江爸开发的,南蔷在这逛街买东西就跟大小姐微服巡查一个概念。 她总觉得南蔷好像变了。 曾经最爱钱的人,如今面对这些奢靡华丽竟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不惊讶也不欣喜,只是清清淡淡地笑着。可笑容挂在脸上却像蒙着层纱,雾蒙蒙的。 起初苏贝贝还以为她是见多了所以见怪不怪,后来才发现,她是根本就不在乎了。 工作日里,南蔷白天去江爸公司实习,晚上就总是拉着她去各大酒吧夜店流连,讲些公司集团里有的没的趣事。 在摇晃闪烁的灯光里,苏贝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咱们是不是有点太纸醉金迷了。” 而南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有钱。” 钱多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有一次在南蔷查账时,苏贝贝好奇探过头看了一眼她的银行卡余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靠,八位数。 后面的零多到数不清。 她说这是之前江爸转给她的留学钱。 已经用不上了。 …… 而“江槐序”这个名字,似乎从南蔷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再也没提过他一个字,问过他一句话,甚至在别人提起他时也只是目光淡漠,像个陌生人。 这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她每天活的太“正常”了,正常得她害怕。 不再是苦行僧,而是顶级富二代该有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 直到有天她喝多了,笑着笑着眼睛红了,说,“你知道吗。” ——“这是用他换的。” 苏贝贝侧头看她,看她坐在吧台边,面容精致得过分。垂坠至脚踝的黑色吊带裙裹着腰身,丝绸布料镶着些碎钻,头发微卷,如墨般披在肩头。 美得太华丽,像犯了滔天罪行堕入银河的仙女。 周身披着亮光,富贵迷人眼。 用南蔷自己的话说是,全都是人民币堆砌而成的海市蜃楼。 苏贝贝揉揉眼睛,叹息一声:“说句不应景的,如果他值这么多钱的话,不要也罢。” 她想安慰才干巴巴补了一句:“男人嘛,到处都是。”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南蔷笑得无奈,顺势向前一倒,头枕在手臂,肌肤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吧台。 这么一倒,她的发丝向一侧倾泻,大片白皙细腻的背部皮肤暴露在空气,只留吊带裙肩带细细挂在肩头。 周遭顿时就有不少视线投来,苏贝贝赶紧拿了个外套披在她身上,“南南你这么漂亮得遮严实点,不然也太危险了。” 南蔷笑得不以为意,指尖随意向身后晃了晃:“所以这儿不是有保镖吗。” 身后彭愿笑得哀怨。 …… 其实,她们偶尔也会从彭愿那里得知些江槐序的消息。 他已经在美国落脚了。 因为时差原因所以很难联系上他。 听说他出国要读的专业不是艺术类,而是商科。 本来他已经申上了世界排名前几的艺术院校,突然又不去了。 不管苏贝贝怎么追问彭愿理由,他都只是支支吾吾的,逼急了还会带着怨气偷瞄南蔷两眼,话里有话的样子,说,“我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想的。” 只知道他是托福分不够,拿了conditional offer,所以提前出国去读语言班了。 有一次苏贝贝在彭愿鬼鬼祟祟发消息的时候,抢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 和江槐序的对话框里,彭愿给他发了段视频。 点开视频,南蔷的歌声传了出来—— “你骄傲的飞远 我栖息的夏天” 是她有一天晚上被苏贝贝起哄着,推上小酒吧的舞台唱歌的视频。 画面里,南蔷倾身握着话筒,坐在那里裙摆开叉不低,一双长腿若隐若现,姿态慵懒。 「给我发这个干嘛。」江槐序回复。 彭愿:「我都不知道她唱歌原来这么好听。」 视频里,南蔷还在唱歌,旋律攀升,她的音色依旧柔和清亮,却带着几分倦意。 “你骄傲地飞远 我栖息的叶片 去不同的世界却从不曾告别” 「嗯。」 他说:「知道不知道的东西多了,但都不重要了。」 - 高考出分前一晚。 一群人聚在ktv里,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几瓶啤酒下去就东倒西歪,晕乎乎指着天上闪烁的吊灯,聊到高考。 那年高考英语奇难无比,考后哀嚎一片,谁都没想到最后一科了还能被创。 “何哥,提前祝贺你了。”有人忽然起哄。 “祝贺什么?”何骏阳靠在沙发,目光微微虚浮。 “祝贺你当状元啊,这次英语这么难,序神肯定是没了。” 聊到名人,周遭叽叽喳喳,嘈杂一片。 “要我说,序神一到大考总是差点运气,当年中考也是,砸的一批。” “序神也不在乎吧,都出国了。” “听说宋婉柔也要出国,和序哥在一个城市。” “所以到底是谁追着谁去的啊。” “管他谁追着谁呢,反正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咱祝福就完了。” “不说这个了,明天出分,咱们最后再浪一浪。” …… 角落里,南蔷也不唱歌,就这么安安静静坐着,低头随意划着手机。 “你看什么呢?”林落凑近问。 看到她手机屏幕上投映的是高考数学的答案,他惊讶道:“你现在才估分吗。” “嗯。”南蔷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向下,聚焦在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这次高考数学最后一题是导数,和他当年尖子课上代替她在黑板写下的第六题,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思路。 真是哪里都有他的痕迹。 南蔷下意识弯了嘴角,明明笑着,眼底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做对了吗?”林落问。 “嗯,对了。”南蔷合上手机,只淡淡应了一句。 …… 旋律喧闹中,有人注意到南蔷全程一首歌也没唱,小声议论说,“她不会是没考好所以心情不好吧。” 第62章 想见他 - 又一次进入雨季。 雨丝淅淅沥沥,冲刷着人间。 出分日当天早上,南蔷拉着苏贝贝去了纹身店。 这是她们的放纵人生计划里的最后一条。 说实话,南蔷只是不信邪,倒要看看快乐的事情全做尽,能放肆的全都放肆,还有谁会像个闷头苍蝇,不死心地在过往里打转。 “纹在这个位置啊?确定吗。”纹身师盯着图案,正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嗯。”南蔷点点头。 “那就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看到了。”纹身师小姐姐笑得揶揄。 见南蔷不作声,她又问:“这行字母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窗外天色渐阴,雨声细密。 南蔷忽然愣了,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很久才轻声喃喃自语道:“倒也没有,只是喜欢而已。” 很喜欢。 …… 纹身刚结束。 南蔷收到了来自林归意的信息,是个地址。 在潮湿的雨天,她的纹身伤口处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略微发痒,像是无数蚂蚁挠在心间。 赶到现场时,南蔷都没忍住笑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归意千里迢迢匆忙从老家赶回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房屋过户手续。 她这才想明白,为什么这一个月林归意不管她去江槐序家复习,不管她去江海升公司实习,不管她夜不归宿,也不管她挥金如土。 不是她藏的有多好,也不是林归意有多忙,只是因为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没想管。 钱买不来爱。 但钱可以收买人心。 那天下午,南蔷签字签到麻木。 桌面上的房本高高摞起,多到她数不清。 只不过,有三套房子得给她弟。 就是条件。 签下最后一个名字,“知夏书院”这座大别墅也过户给南蔷了。 手续已经全部办完,离开时,奶奶对林归意说:“我们当年亏待过你,但这下就算是两清了。” 南蔷才知道,原来当年林归意和江海升是奉子成婚。 娘家人以为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各种向她讨要补贴,离婚后,一家人受不了落差和指点,一时间差点将她扫地出门。 直到近几年姥爷去世,姥姥身体不好,一家人才又和林归意恢复了来往。 四下无人时,林归意告诉她,她也只是想为她多争取一些利益。 不让她出国也是因为不想让江海升的如意算盘得逞,她说,靠几百万的小钱就想把过去十几年的缺席一笔勾销,不可能。 南蔷盯着她那得意洋洋却难掩酸涩的面孔,第一次觉得,她的妈妈是真的讽刺又可怜。 是这十几年,她的心态失衡了。 …… 直到林归意离开,南蔷才想起问奶奶,为什么江槐序妈妈会同意转给她这么多资产。 奶奶说,是江槐序把他妈妈说动了。 奶奶音调缓慢,一字一句:“我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应该是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 窗外浓云渐深,阴沉压抑在人间。 大别墅里空荡荡的,没了人气,只剩寂寥。 奶奶说家里其他东西都搬走了,只有他的屋子还没收。 南蔷的步伐说不出的沉重,绕了几圈还是走到了他的房门前。 站在门口,她甚至还能想起当年她说这是他的“秘密基地”时,他抱着手臂挑起眉稍,惊讶又傲慢的神情。 推开房门,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幅画。 窗纱飘动,雨丝氤氲,暗夜的花瓣洇在纸面浓墨重彩。画面里夜莺被扎破心脏,心头血染红了玫瑰。 南蔷看到旁边的桌面上有个被人揉皱的信封,她仔细辨认才看清上面竟然写着她的名字。 她拿起信封刚想拆就被打断。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空气里猝不及防响起。 南蔷拿出手机,下意识接通了电话,苏贝贝高分贝的音量顿时顺着话筒传来:“南南!!!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她拉开话筒:“我刚刚把手机调静音了。” 苏贝贝继续兴奋:“高考分中午就出了,但我一直没登上网站,刚刚才登上!你查到分了没?” 南蔷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忙得连分数都忘查了。 到了关键的人生时刻,再镇定的人也难免紧张,她点开链接,微微手抖着输入了准考证号。 成绩页面出现的一瞬间,南蔷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下一秒再灼灼沸腾。 她压抑着颤抖的嗓音:“我查到了。” 苏贝贝在那侧尖叫:“啊啊啊南南我超常发挥了,211应该没问题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哦哦还有彭愿,他说他也够一本线了!!!” 南蔷没作声,只是盯着屏幕,上方年级大群的消息不断弹出来。 在嗡嗡声里反反复复,没有止境。 她点进去,才发现他们已经盖了几百层楼,清一色的—— “序神!序神!” “序神!序神!” 南蔷下意识问:“群里怎么全都在刷他的名字?” “啊???你不知道吗?” 那一刻,有些突如其来的直觉和预感在心底发酵,南蔷的心跳也不自觉地跟着加快。 怦怦!怦怦! 就快要跳出胸膛。 电话那头,苏贝贝音调猛地升高,震颤着她的耳膜—— “南南,江槐序是今年的高考状元啊啊啊啊!!!!!” 哗——的一声。 脑海里像是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心跳爆表,每一寸细胞都跟着沸腾。 南蔷飞速划动着屏幕,才看到学校的公众号里,官网上,页面上新鲜的新闻里,铺天盖地全都是他的照片。 …… “哦对南南,彭愿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还是忍不住。” “他考了托福,成绩过了,下周就回来了。” 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 放下手机,此时此刻,南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行为。 她低头颤着指尖,撕开了那封写着她名字的信件。 信封上印着一个暗红色的蔷薇花火漆印,里面的信纸已经揉皱了。 一行行文字被摊平展开,印入她的眼底: “都说智者不入爱河,我大概已经废了。 我现在看见玫瑰就想起你,闻见花味能想起你,连吃个鲜花饼都能想起你。 那瓶无人区玫瑰的香水我也后悔送给你了,不是我抠,是因为你后来满身都是那个味道,我忘不掉,又有点怀念。我又买了一瓶,可它在我身上的味道,和在你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是什么不一样呢,大概是长得像你不行,味道像你不行,万般都像,但只要不是你,就都不行。 要不新买的这瓶香水也送给你吧,在我这放着也是浪费,但好像没机会给你了。 我曾经觉得自己没半点值得挑拣的,又帅又酷,身材不错脑子也好使,可到你那,这些好像什么也不是,在你看来,我就是个榴莲,浑身是刺,吃多了还容易上火。 我知道你是开玩笑,是想和我保持距离。我也知道,我说的再多,做的再多,也抵不过一个我爸和一个你妈。 这些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可怜,我曾经以为自己想要的爱不多,只求多一个眼神,多一分在意。可后来才发现我想要的太多了,怕你有压力,也怕你给不起,就更不敢再向你要了。 没有你的爱,可我还是想给你我的爱。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想给你。 我想告诉你,只要你回头,我永远都在。 南蔷,在你看来,我的灵魂大概有万般缺陷。 但我这只夜莺, 只愿为你献上心脏。” 风吹过。 手机壳上挂着的姻缘铃铛“叮当”作响。 下一秒,手机震了两下,摔到地上。 那个他送的所谓“坚固”的手机壳还是摔裂了,里面的字条掉出来,在高考祝福背面还有一行字。 他写着—— 「江槐序的江是江郎才尽的江。」 这一刻,南蔷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见他。 想到发疯。 - 窗外大雨如注。 雨势磅礴,敲打在玻璃。 他的地址是彭愿告诉她的。 去见他的路上,南蔷的脑海里一直反复播放着彭愿刚刚和她说的话。 彭愿说,江槐序这人特怕雨天,小雨毛毛雨没事,但这种电闪雷鸣的暴雨天不行。 他问她,你知道他为什么害怕下雨吗,因为他亲爹在雨夜那天把他一个人扔公园,然后当晚就去自杀了,再也没回来。他爸本来就有严重的抑郁症,他妈当年还和他闹离婚,他爸没扛住,就因为这件事,江槐序这些年一直和他妈关系都特别差。 但他是直到前两个月才知道,当年你爸和他妈双方都是婚内出轨,他以为他们就是单纯的再婚,他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他后爸之前还有家庭。 这件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受伤,他也是受害者。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同意出国了吗,还读商科,就是因为他妈说只要他听话,她就不会阻挠你爸以后和你联系,甚至还同意他把大半的家产都给你。他想着也许几年后你妈想通了,你拿着这笔钱也能过得轻松一些,人生的选择也可以更多一些。 他这个人吧,看起来事事无所谓,云淡风轻,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少爷样子,但骨子里比谁心思都重,比谁都倔强,有事能自己扛绝对不会依靠别人,也从来没什么人能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他觉得你出国失败这事有他一半责任,只要他在,你和你爸见面永远都会尴尬。本来他就想一走了之了,但又放心不下你高考,所以才又巴巴地去教你学习,一直陪你到考试结束。 第63章 给你玩 - 那一夜,雨像永远不会停歇一样,撕开天际,泄光了所有的力气,只为荡彻这人心。 有时候南蔷会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有些事情你明明最厌倦,却殚精竭虑至死不休,有些事情你明明最渴望,却深埋心底骗人骗己。 循规蹈矩了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的偏航,通向的是悬崖峭壁。 人生究竟是轨道,还是旷野,18岁的她还给不出答案。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 纽约深夜街头,暴雨劈头而下,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她人生的又一次脱轨。 江槐序。 原来我的世界在下雨的时候,你的世界也在下。 楼道里,声控灯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咔嚓一声,门被拉开。 目光相交的那一刻,完全没想到来人会是她,江槐序眼神颤动了一下,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 家里没开灯,他的脖子上还挂着耳机,一身松松垮垮的t恤运动裤,怔愣又茫然。 他看到南蔷浑身都被雨淋透了,发丝一缕一缕地向下滴着水,划过脸颊。 “怎么是你。”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说出的话。 干巴巴的,生涩僵硬。 她站在原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雨水顺着额前碎发流下,“啪嗒”落进眼睛,再顺着眼角落下,在脸颊上划成一道弧线。 眼尾发红,愈发胀痛。 “高考分出了。” 长途旅行使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干涩,嘴唇轻启一开一合,语速很慢,像是哽咽。 是比他更干巴巴的一句话。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在深夜的沥青马路,淅淅沥沥,绵延不绝。 半晌的静寂后,南蔷仰头朝他扯出一个笑,“好久不见。” “我坐了16个小时飞机,好累。”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没等他动作,“轰隆”一声惊雷滚过,江槐序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楼道的声控灯应声而灭,南蔷推他进了屋,一把关上了门。 他转身的瞬间,她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的头抵在他的后背,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雨水顺着布料浸透了他的衣服,带着她的温度,又冰又灼,江槐序愣在原地,手僵硬地垂在两边,不敢动作,只能生涩地开口:“发生什么了?” “没考好吗。” “没事的,未来很长,人生也不只高考这一条出路……” 他吞吞嗓子,干巴巴安慰道。 “你好吵。” 她的声音沿着背脊传来,闷闷的,却太清晰,爬上人的骨骼,挠得人心痒。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她问。 “16个小时,11000公里。” “深夜,纽约。” “还能有别的解释吗。”他苦笑。 “那你能转过来吗。”她问。 他乖乖转身。 “那你能亲我吗。”她又问。 他不出声。 “那我可以亲你吗。” 依旧沉默。 …… “你累了,先去洗澡吧,别冻感冒了。”江槐序避开目光,没有作答。 这件事还要问可不可以吗。 他又能给什么回答。 说罢他绕过她,转身推门就要走。 “你要去哪?要逃跑吗?”南蔷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去买点东西,家里没水也没吃的。” “行。”她没忍住问,“你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 “不会。”他语调闷闷的。 南蔷拽着他的袖子向后扯了下,又一次从背后抱住他,双手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脊背,感受到他身体猛地一僵。 她说,“好,我在家等你。” …… - 说实话,江槐序有几个瞬间是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了。 可是脚步又不自觉地,根本不受他控制地一步步上着台阶。 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会不会真的是因为高考没考好。 会不会只是拿他解闷。 他已经没力气思考。 等他回到家,眼前是更让人血压直升的一幕。 南蔷刚洗完澡出来,头发披在肩膀,湿漉漉向下滴着水。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他的大t恤,被水滴到接近透明,松松垮垮,半遮半掩。 客厅没灯,江槐序只瞟了她一眼,就立即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怎么不穿裤子。” “没找到,也不想穿。”南蔷不好意思说,其实是因为她的纹身纹在大腿内侧,伤口还没长好,穿裤子会蹭到。 江槐序:…… “那你想干嘛?” “你想我干嘛。”她反问。 问题又像抛皮球一样抛回来。 “……” 他坚持:“你把裤子穿上。” 她没接茬,站起来忽地垫脚凑近他,江槐序下意识闭上眼,感受到南蔷的手背刮过他下巴,“你怎么颓成这样,你这胡子多久没刮了?” 借着月光,南蔷看到他下巴上长出来了一片短短的青茬,像个落魄潦倒的失足大叔,莫名有种颓废的美感。 她笑了下,语调很轻,“你是在cos野人呢?还是只是想我想疯了。” “几天不见,自恋成这样?” 总还是说不出煽情的话,江槐序侧开眼神,“我忙忘了。” 为什么不穿整齐,是真觉得他自制力很好是吗。 江槐序不知道她又抽什么风,转头进了卫生间,就这么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洗手台前挤了些泡沫,别别扭扭地刮胡子。 等他回到客厅,才看见南蔷窝在沙发里,松松软软地陷进去,可能是真累了,神色有些疲倦。 一双细腿就这么懒洋洋地伸展着,春光毫不遮掩,泄了大半。 他这才注意到其实她穿了条小短裙,只不过短得不能更短,刚刚被t恤遮住了。 “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他不好意思看,走近扔了个毯子盖到她腿上。 南蔷往旁边蹭蹭给他让了个地方,示意他也坐,顺便指指头顶的大灯,“这灯怎么不亮了。” “这房子是老江的,我也没住几天。” 他答,“家里停电了,估计是没充电费,我大后天要回国取些行李,等回来再弄。” “江槐序,你活得好像个死人。”南蔷没忍住吐槽。 他哼了一声,也没否认,“我现在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挺好的。”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翻箱倒柜了半天,找出了个蜡烛,点燃,黑夜里亮起盈盈烛光。 火光晃动,像是蹩脚的校园表白现场。 江槐序觉得尴尬,心想干脆把蜡烛吹灭得了。 犹豫的片刻,他僵着不动,被南蔷大力一扯,整个人栽进了沙发里,肩膀和她靠在一起。 大概是不适应这过近的距离,他侧过头,下颌线明显紧绷。 罢了。 衬着火光,他才想起来问要紧事,“千里迢迢跑来美国,第一句话就是高考分出了。” 他声音放轻了些,“真是因为高考没考好?” 南蔷摇摇头,语调轻飘:“我考的挺好的,687分,人生的最好成绩,连t大都够了,厉害吧。” 听到她发挥正常,江槐序这才终于放心,真诚道:“嗯,很厉害。” 忽然陷入沉默。 南蔷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憋闷,她探着腰向前,一把拿过茶几上他喝了一半的啤酒,仰起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 江槐序把她的酒瓶夺走:“考那么好,现在跟这装什么深沉呢。” “那你一个高考状元在家喝什么闷酒。” “我这是高兴,庆祝呢。”他顿了顿,才问出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这么突然。” 为什么这么突然跑来纽约。 为什么这么突然跑来见他。 “我怕我不来找你,你会哭。” 他嗤笑一声,“我为什么会哭,我有那么没出息吗…” 话还没说完,不知道是谁碰到了播放器的按键,歌声顺着蓝牙音响就传了出来。 “算我没出息 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真不愧是他。 灯不亮就不亮了,但音响必须有电。 南蔷:“……” 江槐序:“……” 南蔷侧头看他,“所以你刚刚就是在雨夜的小黑屋里,自己戴着耳机听这首歌?我稍微再来晚一点你就哭晕在厕所了吧。” 江槐序:“……” 歌还在放。 “不如就这样不讲话 省得让气氛更尴尬” “爱过我吗 眼泪是心疼吗” 原本是想笑他,听着听着却不由得陷入那种情绪,厚重的旋律应和着窗外无尽的雨声,像是心脏都被泡入了无底的海水,酸涩感猛地袭来。 南蔷差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来找他。 “江槐序。”她忽然喊他的名字。 “嗯?”他侧头看她,看她发丝潮湿,瀑布般搭满肩头。 那一刻,江槐序觉得她好像变了。 眼神不似以前那么清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昏昧情绪,像在试探。 “你知道吗,这一个月,蹦迪、喝酒、纹身,他们以前不让我干的事,我全都干了一遍。” 她目光漆黑,“我好像在报复性地反噬,但一点都不快乐。” “我才知道是因为,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没有干。” 最后一件,他们不让我做的事。 黑暗里,周遭只有那一盏烛火,却无端炙热。 …… 窗外大雨倾盆。 这次她没有问可不可以。 她吻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嘴唇是烫的,心也是烫的,神经像是被炸开,突突地跳。 像是将整盆冰水浇在了烧得发红炙热的铁板,“噗”的一声,那寒冷瞬间化作沸腾灼烧的水汽,直冲云际,像是要扑了那黑夜。 第64章 亲一会 - 借着月光和烛光,能看清他一双眼睛清明透彻,像是雨后浸泡在黑夜里的星子,湿漉漉却在灼烧。 江槐序一把拉过了她,压在沙发上,低头死死地咬住了她的唇,拇指指腹按在她的纹身处摩挲,伤口的红肿还没消退,被他略粗糙的指尖触碰到,酥麻的痛感。 心跳快得像要超过负荷。 “就这么喜欢吗?”她的声音顺着厮磨的唇瓣,含糊不清。 “不喜欢。”他闷闷说。 “不喜欢为什么不放手。” “因为这行字是我的。” “你是莎士比亚?” “这行字是我写的,我自己的字,你觉得我认不出来?” 这明明是英语大课那天,她缠着他在小纸条上写下的那行花体。 她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把他的字纹在身上。 还纹在那么私密的位置。 该让他怎么解释。 好恶劣。 他的指腹一直在蹭她的纹身,南蔷小声嘟囔:“太坏了。” “坏?”江槐序忽地放开了她,“你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黑暗里,南蔷仰面躺在沙发,发丝如墨般铺开,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只是装坏,实际上比谁都纯。我的纯爱战神江槐序,纯到只是看到我纹你写的字就像疯了一样。” 被人一举说中,连反驳都没有余地,江槐序低声骂了一句,捏紧她的下巴,居高临下低头又一次堵住了她的嘴。 是彻底恼羞成怒的吻,力道不轻,密密麻麻深深浅浅,填补了每一寸或浓或重交织在一起的呼吸,没再给她一丝言语的空隙。 南蔷被他压在沙发上,仰着头,双手环着他脖子,想贴他贴得更近些。他半跪在她身上,低头单手箍着她的后脑,手指扎进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松松垮垮扶在她的腰侧,没敢使劲,只觉得她的腰怎么会这么细。 接吻这件事,一个人主动太没劲,但两个人都主动的话又容易用力过猛。 明明都是初吻,青涩得不行,却少了试探的那步,只有大胆和放纵。 谁都不服软,看谁先认输。 唇齿相依,气息交错。 不知道是她肺活量小还是不会换气,没亲几下就别过头喘的不行,让他配合着等她,显得很没面子。 原本只是想扳回一成南蔷才得寸进尺地伸了下舌尖,没想到江槐序身子一颤,慌得不知所措。他的舌尖上有独属于他清冽的味道,湿润甘甜,像是林间泠泠滑过山谷的清泉。 倏地消解了她的干燥,只一口就上瘾。 那一刻,南蔷脑子里什么也不剩,只有他。 像个蠢蠢欲动却被压抑了本性的强盗,本是初犯却更生涩而贪婪。 靠得越近越好奇,探得越深越难以自控,只想吻他,尝他的味道,听他的呼吸和心跳。 无花果的冷冽果香和她的玫瑰甜香相互缠绕,烧灼在空气。 两人都渐渐适应了接吻的节奏。亲到两人都呼吸急促时,江槐序会放开她,头埋在她颈窝缓一会儿,然后再次覆上来,咬着她嘴唇,同她细细密密地接吻,舍不得放开。 为什么停不下来。 因为太喜欢。 太喜欢,太想要,太压抑,太迫切。 如梭的光阴似乎在那一刻放沉放缓,没人知道他们亲了有多久。 只知道音响环绕,那首情歌大概单曲循环了有十几遍。 …… “热。”亲着亲着南蔷忽然说。 “家里没电,开不了空调。”江槐序半撑起身子低头,他的嘴角红得滴血,那双眼睛彻底失了以往的锋利透彻,像是蒙了多少层雾气,有意犹未尽的火星,有神昏意乱的心绪,更多的是泛滥成灾的爱意。 “我去开窗。”江槐序头脑发昏缺氧,终于能喘口气,他晕乎乎地起身到落地窗边,拉开窗户。 “呼”的一声,冷空气倏地进来,冲进鼻腔,顿时清爽了不少。 窗外雨声磅礴,砸在地面,像是鼓点。 还没呼吸两口凉空气,南蔷忽地从身后抱住他,推着他整个身子转过来抵在玻璃上,又一次垫着脚尖蹭他的嘴唇。 她是真的不给他一秒钟喘息的余地。 巨大透明的落地窗外雨幕的尽头灯火通明,被水滴虚化成五彩的光圈,昏昧朦胧,看不透彻。 雨砸在泥土浮躁的气息,灯透过阴云破碎的光影,车蹭过地面尖锐的声响,这个世界一如既往的嘈杂混乱,荒诞不堪。 但这一刻,他们的眼里,耳边,心底,只有彼此。 南蔷的手按在冰凉的玻璃上,指尖外晕出一圈灼热虚浮的水雾。 明明是她自己主动凑上来,身子却越来越软,软成一潭春水,向下滑,江槐序只能搂着她的腰,把她捞上来。 后来她实在软得不行,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拖着他向下坠。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滚到了地上,江槐序怕她磕疼,手垫在她的后脑。 亲到后来,他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耳边只有细细密密愈渐浓郁的啄吻声,和小鹿乱撞撞到发狂的心跳。 那一刻南蔷在想,那个所谓的人生“放纵”清单的确是少了最重要的一条。 ——和喜欢的人发了疯般地接吻。 那一刻江槐序在想,自己会不会真的死在她的吻里。 直到吻到最后,吻到空气都在灼烧发烫,江槐序隐隐听见她满意的轻笑。 在她短暂停歇时,他离开她,手指蹭蹭嘴角,不知道在别扭什么:“这下你得意了?看到我拒绝不了你,是不是已经在心里狠狠嘲笑我了。” “江槐序。” “嗯?” “你话好多,你能不能不说话。” “……” “你闭嘴,安静点。” “……” 又亲了两下,他咬着牙别别扭扭的态度把南蔷都给无语到了,她捏捏他的帅脸,哄骗道:“不是,没让你真的闭嘴,你把嘴张开,配合点。” 黑暗里,江槐序松了齿关,没再说话,也没再主动,就这么懒散地垂着手臂,长腿一伸,闭眼仰靠在玻璃上。 拒绝不了,就彻底摆烂了。 可他马上就发现,这种摆烂毫无意义,她始终在得寸进尺,跨坐在他身上和他贴得越来越近就算了,还上下其手,开始往一些不该碰的地方碰。 试探他的底线。 再这样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终于他推开她,喘着粗气别过头:“好了,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 “嗯?”南蔷没懂。 “今天不营业了,关门大吉了。”江槐序阴阳怪气。 “这语气是把自己当鸭子了是吧。”南蔷气不打一处来,“江槐序,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你自己。” “……” “说话啊。”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你现在说,我听。” …… 凉风混着潮湿的空气钻进窗子,江槐序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靠在窗边松松垮垮坐着,她让他说他就乖乖说,语调缓慢: “南蔷,我知道你冲到纽约来就是一时兴起,情绪上头。” “但你的勇气还剩多少?” “我没办法做到让你在家庭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你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我,你也没办法说对吧,因为一旦说出口,我们的关系就变了。” “我们未来要面对的,是越来越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两个定时炸弹的妈,一个共同的爸,还有无数的陈年旧事和愈合不了的伤疤。” “这些你有信心和我一起克服吗。” 他憋了一晚上的话就这么一股脑地流出来。 “如果没有信心,这段无名无份的感情再发展下去,也只能是从接吻的关系变成上床的关系,直到把我们的热情和精力全部耗尽,最终变得厌恶。” “南蔷,我是在等你回头,但我不是没有尊严。” 南蔷安安静静地全听完,不反驳,反倒有点来气:“你把事情看得太透了,还要说得更透,就会让人像个跳梁小丑。” “之前说要享受当下的不是你吗,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不也是你吗,说永远不会被世俗打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不全都是你吗,所有话全都让你说了,我该怎么办。” 沉默了许久。 江槐序终于开口:“南蔷,我从来都没有变过,选择权始终都在你手上。” …… - 对话到这算是不欢而散。 南蔷拍拍屁股起身,去他家酒柜翻了半天随便拎了几瓶酒过来。 乱七八糟的洋酒,被她一通乱兑。 江槐序坐在地毯上,眯着眼睛随便捏起一瓶,借着月光辨认:“你真是有眼光。路易十三,你知道这酒一瓶多贵吗,你爹知道不得心碎一地。” “是吗。那还不多喝点?”南蔷说着就灌了自己一杯,再灌了他一杯更大的。 烈酒下肚,辣得江槐序皱着眼睛“嘶”了一声,火一直烧到肠胃。 南蔷知道江槐序没怎么喝过酒,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一杯倒。 倒了以后,他开始东倒西歪地往她身上蹭,一张帅到发指的脸仰起来看她,脸颊泛红,嘴唇也泛红,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他嘤嘤嘤了半天,哼哼唧唧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他。 南蔷:“你这样我就特别想亲你。” 他更委屈。 “你现在很像红眼文学的男主。”南蔷接着闹他,“就是少了点狠劲儿。” “是这样吗?”江槐序忽然翻身上来,居高临下地压着她。 第65章 是真狗 - 第二天一大早。 江槐序抱着被子怀疑人生。 最后还是和她搂在一起。 亲了。 整整一夜。 说是亲了一夜,但总觉得不对劲。 大清早,南蔷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薄薄笼着她的发丝。 “不起床?”她问。 江槐序坐在床上忽然抬手,打断她,表情显然是茫然的:“你等我一下,我现在有点懵。” 他猛地掀起被子往里看,上衣是没有的,裤子也是没有的,什么都没有,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光溜溜得原始。 ? 他强装镇定地若有所思了一秒,实在装不下去了,难以置信地咆哮:“我衣服呢!?” 南蔷靠在衣柜旁抱个手臂,指指地上一片狼藉皱成一团的布料:“都在这儿呢,没人偷你的。” 她自己倒是穿戴得整整齐齐,换回了昨天来时的衣服,蓝色衬衫配个卡其色小短裙,简简单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富家大小姐气十足。 不能说满血复活,但眼神绝对是比起之前多了不少清亮的活力。 实在是太游刃有余又不屑一顾了,江槐序越看她越觉得,好像她下一秒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身上还一堆被人摧残过的“证据”,江槐序压着嗓音,说不出的憋屈:“南蔷你说清楚,昨晚到底对我做什么了?” 南蔷无奈,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强迫他呢,虽然也不能说完全没强迫吧。 昨晚她被他亲着亲着来了感觉,觉得就这么把事儿全办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就是两情相悦。情情爱爱嘛,又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大罪。 她甚至还去翻了翻他昨天下楼买的那袋东西,以为他会买一盒回来,以防万一,发现根本没有。 而他,从始至终都宁死不屈,非得说一些什么要慢慢来,要对她负责之类的话。 她问他,你是想对我负责,还是想让我对你负责,他说,当然是都有。 南蔷想起来之前在网上看过说男的喝醉了以后那个不起来之类的话,就觉得他是找借口,想确认于是伸着手往那边探,他当然不让。 然后他俩就在床上“打”了一架,打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亲到一起去了。 跟磁铁一样,嗯,像装了正负极的果冻一样,“piu”就吸在一起了。 大夏天的没空调,又都是一点就着比烈火还烫的年轻身体,贴在一起当然热,热得发疯,然后她就趁他晕的不行的时候,“好心”地帮他把衣服都剥了。 至于为什么连最后一层都不见了,南蔷就不知道了。 她发誓,她连碰都没碰一下。 也没好意思看。 怕他吵着闹着觉得自己脏了。 强迫没意思。 这事还是得征求当事人同意才行。 总结一下,就是除了亲,真,什么也没干。 南蔷吞吞嗓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衣服是你自己脱的,你嫌热。” 说完她突然觉得这家好像是真有点热,侧过头脸颊微红,欲盖弥彰地抬手,扇扇风。 江槐序刚睡醒,脑子还发昏,真就信了她的鬼话。看她面色潮红目光躲闪的羞赧样子,江槐序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靠,他是真狗。 不敢相信。 他怎么会这么狗??? - 昨晚“战况”比较激烈,两人都没睡好,醒来就艳阳高照了。 等江槐序洗完澡出来已经下午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结果两人手机都没电,连外卖都点不了。 都说接吻会消耗能量,每分钟接吻会消耗6.4卡,掐指一算,昨天那么一搞,两天的饭都白吃了。 这都不是消耗了,简直是要掏空。 江槐序凑近镜子拍了拍脸,仔仔细细确认了半天,脸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帅的,就是嘴角被她啃肿了一块。 红得挺扎眼。 他叹了口气准备换件上衣出门,顺便去买个饭回来,转头无比自然地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南蔷随口答道:“都行,我在家里等你,你快去快回,别让我等太久。” 话说的太亲密自然,有那么一瞬间让人真以为他们是热恋中难舍难分,在国外度假的小情侣,江槐序愣了下,衣服掀到一半忽然停了动作。 南蔷坐在床边晃着小腿,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他身上飘。 昨晚天太黑看不清,如今光透过窗帘,朦朦胧胧映在他身上,落下些阴影。 他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手臂线条流畅而结实,像是拉紧的弓弦。 拽衣服时,他微躬着身,腰弯了个弧度,肌肉线条凸显出冷淡的力量,每一寸肌肤都绷紧。 “好看?”江槐序瞥她一眼,语气很欠,“擦擦口水。” “为什么给我看啊。”南蔷才不管他,眼神反而更直白,“不是最讨厌给人看了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答案。”他笑得懒散,“不想给别人看,只给你看?” “能说给我听吗。” “你觉得呢。” …… 昨晚纯属被她亲迷糊了,江槐序这才想起问题重点,“我怎么记得我跟你说,没想清楚咱俩关系之前别和我说话吗。” “你说了吗?”南蔷懵。 没印象,只记得他说,给她玩。 想起这个南蔷就来气,扯过他的袖子,非要和他理论清楚,“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首先我什么时候说是玩了,而且你为什么觉得我就只是想亲你,还什么不营业了关门大吉。” “当然我想亲你是不假,但是我不远万里地赶来见你也肯定不是只为了这个啊。” “我承认我有冲动的因素在,但正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值得我去冲动一次啊。” “重点是,你也要看到,我也在努力,我迈出第一步已经不容易了,那第二步你得等我缓缓啊…” “但我们的顺序错了就是错了。”他淡淡撂下一句。 - 门铃突然响了,南蔷吓得一颤,刚刚的大胆一秒抛之脑后。 她压低声音,进入戒备状态:“不会是江爸或者你妈来了吧,他们是不是也在美国出差呢。” “行,你在屋里躲着。”江槐序慢悠悠地出了卧室,再把她的鞋子收进鞋柜,确定家里没她的痕迹之后这才开门。 “怎么开个门这么慢啊。” 门口,彭愿等得着急,他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张开双臂就想拥抱他,大喊一声,“诶呦喂,累死爸爸了!序序宝贝想没想爸爸!快点让我进去。” 扑上来的熊抱被江槐序一个侧身躲开,门大敞开,从屋里扑面而来一阵酒味,彭愿嫌弃地扇扇味道。 说实话,他都懒得进去。 客厅窗帘合得严丝合缝,黑漆漆一片,说不清是不见天日啊,还是世界末日啊。 就知道南蔷肯定没来。 这可是纽约啊。 除了他能屁颠屁颠地颠个一万公里来找他,还有谁能做到。 “你怎么来了?”江槐序把门拉回来,用身体把门缝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忘了我跟你说我这两天要来了?我是带任务的,有人专程请我来的。”彭愿奸笑。 “哦。”某人明显对他的“任务”不感兴趣。 “你先借我放个行李。” 他推门就要进,被江槐序挡了回去,“这家没你的地儿,我爸之后还要来呢。” “哦好吧,那我一会儿放酒店去。” “嗯。没别的事儿了?” 门边,江槐序松松散散地站着,戴着个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双冷淡散漫的眉眼,也不知道在急什么,“有事说事没事快滚”的不耐烦就差写在脸上了。 “你大白天在家带个口罩干嘛?美国有病毒啊?”彭愿问。 还不是为了遮她的吻痕。 “怕太帅了晃着你眼。”江槐序不着调地回了一句,说完就准备关门,“没事我接着睡觉了。” “等下!”彭愿猛地抬手抵住了门,急匆匆说,“当然有事,我的任务啊。你换身衣服现在跟我下楼。” “什么?”江槐序不明所以。 “别那么多废话,快点,捯饬利索点。我在门口等你。” …… 屋内南蔷听见彭愿的声音,长松了口气。 “他也来纽约了?什么任务。”江槐序刚进屋她就问他。 “不知道,八成没什么好事。”大概是被她刚刚那副藏着掖着的样子气着了,江槐序没什么好气儿,“不是你爸也不是我妈不就行了,还不放心?” 卧室里,南蔷也不否认,就安安静静坐床上直勾勾看他,江槐序想换衣服都没法换。 “真准备赖这儿不走了?”他语气冷淡。 南蔷也是莫名其妙,他刚还说要给她买饭,怎么开了个门就要赶她走了,别别扭扭耍什么脾气。 不会是和彭愿密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孤男寡女,异国他乡,腻歪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 “算了。”南蔷自知理亏,“我走,一会儿就走。现在就买机票回去总行了吧?” - 南蔷原本还好奇彭愿专程跑来美国,着急忙慌把江槐序叫下去有什么事,在楼下看到宋婉柔的那一刻她才明白。 刚刚被他连推带赶,南蔷也不是没脾气,没想赖着,拍拍屁股就准备离开他家,只不过收拾东西耗了些时间。 她下楼时,碰巧在楼外撞见了江槐序和宋婉柔,两人面对面在交谈什么。 气氛略显郑重。 她才想起来,宋婉柔也在纽约。 这一个两个,像凑了个附中分队,聚在纽约开会。 第66章 吃软饭 - “还是野营呢???” 撑这么大一帐篷。 江槐序一把捂住,顺便恶人先告状,“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盯着人家裆看。” 彭愿震惊:“谁他妈盯你裆了,你都这样了是生怕别人看不见???” 江槐序不说话,大脑宕机,满脑子只剩下,她不会也看见了吧… 怪不得她刚刚眼神一直往下瞟,说些什么,“你再这样我真的会好奇”。 靠,她好奇什么。 “你刚刚在屋里睡觉了?”彭愿问。 江槐序喝杯水压压惊,仰着头咕嘟咕嘟喉结滚动,下意识“嗯”了一声。 “哦,行吧。刚睡醒是会这样。”彭愿自顾自帮他找了个解释。 江槐序也不是故意瞒他,还不是因为南蔷“好心”提议,说毕竟彭愿刚刚该说不该说的一句也没少说,她怕自己现在出去的话他会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再给她磕两个。 又不是过年,她也没准备红包。 理由一套一套一环扣一环的,都是借口。 江槐序向前倾身,水杯“砰”地落在桌面,溅出些细小的水花。 彭愿坐在沙发,才解释他来的目的:“给你打电话你也是关机,我本来是怕你死在美国,想过来给你收尸。正好人家姑娘要找你,联系到我,拜托我,我就顺道给带过来了。” 江槐序懒散地抱着手臂,语调冷淡,明显不领情:“谢谢您,每天就是你暴露我个人信息。” “我又不是谁都带。”彭愿白他一眼。 说到这个就来气,“靠,我他妈现在跟你经纪人似的。” 他低头划划手机,反手转过屏幕怼到江槐序眼前,满满一屏都是证据,对话框里都是闪着红点的未读消息,“她们联系不上你就来找我,靠,聊两句就开始跟我谈心。” “这么多情深意切的心里话,没一句是给我的,还非要让我看。” 江槐序显然兴致不高,懒懒坐下,仰头靠在沙发背,听彭愿噼里啪啦地控诉。 “她们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说你喜欢不喜欢你的,是不是很准确。” “还有男的来问我南蔷是不是被你甩了,他们能不能追。” “我没好意思说,是你被人家甩了。” 江槐序挠挠耳朵,敷衍一句:“嗯,你就那么说就行。” 本来就是被甩,憋屈也是事实。 聊着聊着,周遭有些细细的“嗡嗡”声,彭愿挥着手在眼前扑扇了半天,“啪”地在空中一击掌。 他低头看了眼成果,长呼口气:“总算杀死这只蚊子了,刚刚跟它搏斗了半小时了,咬死我了,美国蚊子怎么也这么毒呢。” 本来想问江槐序有没有被咬,他抬头才注意到他嘴角红了一块,在白皙的皮肤上红得明显,彭愿啧啧嘴:“你说说蚊子怎么就这么喜欢盯你的嘴呢。” 怪不得他早上要带口罩呢,帅哥包袱呗,真够讲究的。 彭愿发自内心地怜爱了:“真可怜,这世界上会和你接吻的,也就只有蚊子了。” 江槐序心虚得不行,下意识挠了下腰,彭愿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伸手过去扯开他衣服,瞥了一眼,“你裸睡啊,这蚊子连你腰都不放过?” 这次蚊子比之前都狠啊。 某人一愣,心说,不会吧,她连他的腰都不放过? 行吧,真是拿她没办法。 江槐序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控制不住表情,勾唇低头一看,又愣了。 靠,这是真蚊子包。 ……都怪他昨晚不穿衣服。 “哦对,后天你不是要回国一趟吗,那个球赛你去不去观赛啊。”彭愿已经对蚊子不感兴趣了,转移话题,“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一堆人等着想见你呢。” 他倒是回答得干脆:“估计来不及,我就是回去取趟行李,取完下午就回来,这边还有些手续没办妥。” “这么急?”彭愿也惊讶,“我还以为你高考考这么好会改变主意呢。” “决定好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你真愿意去读商科?”彭愿都替他可惜,还想再劝劝,“当初是谁说的,梦想要是能随随便便放弃还叫梦想吗。” 江槐序仰头靠着,望了会儿天花板,喉结滚了滚,轻声笑了:“你不知道吗,人是会被现实磨平棱角的。” - 直到彭愿走了南蔷才出来,她坐在沙发,第一句话就问:“你过两天回国取完行李就要走?” 江槐序“嗯”了一声。 “那你还报志愿吗?”她问。 “不报了吧。”他答。 其实南蔷早就研究过了,美院设计学是按照综合分招生录取的。 美术专业课成绩和高考文化课成绩各占一半,文化分按照超出所在省一本线的比例计算。 他的美术分踩着入围线将将及格,但高考分超出一本线30%呢,整体来看还是有希望的。 然而真心话总是用玩笑说出,她笑得随意,“你真不再报下t大美院试试?哄我开心了,包养你四年也不是没可能。” “从哪儿学来的词?流里流气的。”江槐序白她一眼,忽地笑开,“不劳你费心了,再穷也不能穷志气不是。” 其实南蔷也明白,他就是想要她一个承诺。 他也不逼她,只是在等她做决定。 只有她勇敢迈出那一步,他才相信她愿意和他一起对抗家庭,对抗现实。 如果现在求他留下,或许他也会留下,只是这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才反而会践踏了他的骄傲吧。 “你选什么专业,想好了吗?”江槐序问她。 “嗯,想报市场营销,我查过了,t大有好多中外合作项目,大三大四还可以出国交换。”南蔷回答。 或许还能离你近一些。 “挺好的,很适合你。” …… 气氛又陷入沉默。 南蔷坐在沙发,没事找事地开始拆桌上的塑料袋,周遭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塑料摩擦声。 桌上有个没见过的袋子,她以为是他买的饭,打开一看才发现全是充电宝,至少有七八个。 太夸张,她没忍住笑了,玩笑道:“不至于吧,怎么到纽约就变成乞丐了,开始干倒买倒卖?” 江槐序:…… “家里没电,我拿彭愿的手机扫了几个充电宝,应该够我活两天的了。” 其实他自己有手机没手机都无所谓,这两天本来也没怎么用电子设备,只是怕南蔷不方便,借完才想起来她都要走了。 “把你手机给我。”南蔷忽然提要求,她伸过手,手心在他面前晃了两下,示意他快点。 江槐序挑起眉梢:“怎么,不是我女朋友就想查我手机?” “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南蔷反问。 “能有什么,我向来行得端坐得正。”手机在他指尖转了下,满不在乎地被递到南蔷手上,倒是坦荡。 就是没想到这坦荡一秒破功,开机前三分钟,“嗡嗡嗡嗡”,那手机震动就没停过,积攒了好几星期的消息一股脑全进来了。 南蔷点开微信,满满一屏,向下划都划不完,乍一看,全是表白的。 某人心虚得不行,轻咳了一声,伸手想把手机要回来,“还我吧,你想看什么。” “不看什么,就是怕又再也联系不上你了。”南蔷点到通讯录,向下翻到字母“n”想找自己的名字没找到,再翻到“z”也没找到。 没办法她只能在搜索栏输入自己的id,“扎着刺猬的小玫瑰”。 这次终于出来了。 只有一个用户,除了她没有别人,显示的却是个陌生的备注。 ——“我心上的小玫瑰”。 南蔷指尖一僵,盯着屏幕半晌也没动作。 心脏像是被堵住,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辜负了他。 她沉默地点进自己的头像,把她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再不动声色地把手机还给了他。 她自己的手机也刚充上电,才一开机就嗡嗡弹出来几条消息。 江槐序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过来,像是也想抓她的小尾巴,南蔷也不介意,就大大方方地给他看。 虽然也有些男生找她说些有的没的,但大部分都是来问成绩的,要么就是班长来统计高考去向和志愿情况。 唯一不同的一条来自林归意,没问她为什么夜不归宿,倒是冷漠得直白,下达了条命令。 「你弟下周期末考试,考完之后带他去做下房产转让。」 南蔷不想回,忽然觉得疲惫不堪,浑身都脱了力。 可能是饿晕了吧,她点开早就下载好的美国外卖软件,感受到江槐序的目光更灼灼了,甚至还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无意间又瞥到了桌上那一兜子充电宝们,南蔷猜测他可能是真穷,纽约物价高,他和爸妈闹矛盾没钱吃饭,于是她怕他饿着,善良地点了一大堆。 江槐序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用我的点吧,我付。” “没事,都亲过了,我请你吃个饭应该的。”她说。 某人一愣,跟亲不亲有什么关系? 这什么态度,一副占了主动权,居高临下把人玩弄于鼓掌的意思。 紧接着他听见南蔷认认真真说,“你要是想要衣服鞋子包包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买。” 江槐序抬眼。 靠,真把他当吃软饭的呢。 他都气笑了,“包养我?” “不是。”南蔷凑近,咻地亲了下他嘴唇,像是哄骗,“喜欢你。” 江槐序:…… 第67章 驯服谁 - 妥协了一次就有n次。 结果就是说要走她也没走,两人就这么一起在纽约房子里“厮混”了几天,黑白颠倒。 深夜,曼哈顿公寓狭小的空间里,他们依偎在做旧的皮革沙发里,投影仪的光透过空气细小的尘埃映在墙面,反射在他的瞳孔,变得迷蒙,更看不透彻。 纽约的深夜车水马龙,这个城市从未真正安睡。远处的高架地铁n号线轰鸣而过,布鲁克林方向传来隐约的说唱音乐,酒吧外醉客的争吵声夹杂着西语和英语,楼下的希腊式便利店门铃清脆地响起,像是某个深夜归人疲倦却坚定的脚步。 窗外时不时会下起小雨,潮湿的空气里,南蔷只记得浑身沾满了他身上的冷冽香味,那味道刻在她的感官,成了灾难。 每当这个时候,南蔷都会想起一个经典的实验。 科学家巴普洛夫为了研究条件反射,每次喂狗前都会摇铃铛,于是狗一听到铃铛声就会分泌口水。 但与此同时,一听到铃铛声,巴普洛夫也会下意识地想去喂狗。 问题来了,究竟是谁驯服了谁。 当南蔷把这个故事讲给江槐序听的时候,已经是他们要回国的前一天晚上。 窗帘紧闭,屋内一片漆黑,她把他扑倒在床边,闭着眼睛有意无意,蜻蜓点水地亲他。 他听完故事,箍在她腰上的手力气大了些,将她揽过来,贴他贴得更紧,他低头蹭了下她的鼻尖,难得主动地吻了下她的嘴唇,笑了:“什么意思?说我是狗?” “你不是吗?”南蔷也笑。 如今,她就坐在他腿上,攀着他脖子亲。他就任着她亲,毫不抗拒,一张原本帅得冷淡,无欲无求的脸此时沾上了些暧昧的红晕,眼神也是含混的。 “你真乖,我一亲你,你就自觉闭眼。”南蔷眼底染着笑意。 江槐序:…… “不亲了。” 话虽这么说,他身体却是诚实的。 她凑过来,即将碰到又立即躲开,再凑过来,再躲开,每次江槐序都会乖乖闭眼,没得到吻再无辜地睁眼,连嘴唇都不自觉地张开了些,像一条被扔上岸缺水的鱼,迫切渴求着氧气。 “有意思吗。”几个回合下来他终于受不了了。 “我在做实验呢。” “什么实验?” “我在验证,是不是我一亲你你就会闭眼,但一看到你闭眼,我就会想亲你。” “结果呢?”他靠在床头,眸光懒散。 “结果就是……” 南蔷又一次凑过来压上了他的唇,轻轻摩挲着他的唇瓣,而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周遭只剩下愈发浓郁的啄吻声。 结果就是,真的是双向驯服。 “你是不是太投入了,这么喜欢我?”她的声音顺着相触的唇瓣断断续续过来。 他不说,其实是因为闭着眼睛可以更清晰地感受她,记住她。 想把她的味道刻在灵魂。 南蔷盖上被子,在黑暗中压在他身上疯狂吻他。 密闭空间,亲的时间太久,她知道他对她有反应,很明显。而他总是克制着不去碰她,除了第一天摸了她的纹身,到现在为止除了她的腰哪都没碰过,可以说没半点越距。 接吻的间隙,南蔷气息不匀,她半玩笑半真诚地提议说:“要不打个分手炮。” 她边说边把他的手往自己的纹身处带,伤口早就已经长好,被他一碰,却有种火辣辣的酥痒,顺着皮肤传遍全身。 碰到的那瞬间,江槐序头皮都是麻的,他没忍住颤了下,摸了烫手山芋般一秒抽回手,还在嘴硬:“那我岂不是亏了。” “你有什么可亏的。”被挑起的渴求得不到慰藉,南蔷不满。 而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散漫:“我们没在一起过谈什么分手炮,只能算约炮,给我清白的人生平白添了个污点。”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约嘴?还是亲嘴搭子?” 他叹了口气,“之所以没有广为流传的说法不就是因为,约炮是真的不走心,接吻至少还带点感情吧。” 南蔷不搭话,趴在他胸口玩他喉结,“我想了一百种方法,觉得还是生米煮成熟饭最靠谱。” “你认真的?”江槐序挑眉。 说白了就是没勇气面对,还得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逼家里人接受。 “不认真,只是喜欢你。”南蔷轻飘飘回答。 这句话听多了江槐序都麻了,也分不清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喜欢”说的这么轻易,像狼来了,变得廉价。 “想都别想。”他淡淡道。 …… “你还是要走?”她问。 “嗯,拿完行李就走。”他答。 - 30个小时后的北京。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晴空万里无云,夏日的阳光毫无遮拦地从天而降,洒满了整个体育场。 今天场馆里要办的是场大规模的篮球联赛决赛,大部分都是成年球迷,只有少数学生。 附中给高三毕业生都发了门票,可以免费观赛,也算是最后一场福利。 彭愿当时说这是高中最后一个集体活动毫不夸张。 比赛还没开始。 看台边,彭愿和苏贝贝坐在最后一排,头靠在一起吃薯片嗑瓜子,旁若无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甜蜜得腻死人。 “气死我了,江槐序这个狗儿子,我专门飞去纽约找他,他愣是只见了我一面,之后就像死了一样消失了。” 他小声说:“我猜就是因为我骗他去见宋婉柔了,他肯定以为是南蔷,失望了。” 何骏阳在旁边看不下去,愤怒地抓耳挠腮:“怎么江槐序还不来,他不是今天回国吗。我要崩溃了,这个世界难道只有我单身。” 彭愿“嘘”了他一声:“你可得帮我们保密啊。” 苏贝贝重重地点点头:“嗯!他俩太可怜了,咱们别在他们面前秀。” 彭愿像个哈巴狗一样蹭蹭她肩膀,乖乖应下:“不秀不秀,都听你的。” 附中学生基本都在这区,人多了就开始八卦,八卦来八卦去还是那几个名人的爱恨情仇。 “听说班长统计毕业去向,就剩南蔷一直没回复了。” “果然是高考失利了吧,她也挺可怜,白忙活了一大圈,成绩爱情一个没捞着。” 苏贝贝循声望去,带头嚼舌根的果然是王旭,都一年了,还那么小心眼。 手里正准备嗑的瓜子还没进嘴,她随手扔过去,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他头上。 王旭瞪着眼回头:“谁啊?” “不好意思啊。”苏贝贝微笑,半点悔意都没有,朝他晃晃瓜子,“手滑。” 堵住了一个人的嘴,但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错了,我听说江槐序才是被甩的那个。” “他到底喜欢谁啊,和南蔷当时电影节和期末舞台不都闹得沸沸扬扬吗。” “我觉得序神应该是没谈过,一直是股万年老光棍的气质。” “那是什么气质?” “就是太冷淡了呗,又冷淡又狗,禁欲禁到憋不住的骚直男味。” 彭愿听得这个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笑得肚子疼,这描述是真精妙。 …… 等南蔷和江槐序到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节了,两队比分咬得焦灼,全场气氛热络。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从进场开始,他们就没再说过一句话,陌生人一般,气氛冻到冰点,和旁边的热络格格不入。 连彭愿和苏贝贝都没忍住绷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好久没见,本想和他们打个招呼也没敢抬手,心说,恋爱谈不成就谈不成,怎么还真要做成仇人了呢。 还好没在他们面前秀恩爱,不然真是雪上加霜。 其实也不是南蔷他们故意要装不熟,只不过他们俩在纽约出门之前吵了一架,两人飞机上一路也没说话,现在谁也不想服输罢了。 场上最后一个三分球进球,尖锐的一声哨响划破空气,比赛结束了。 刚才进球的队员转过身,目光遥遥望向远处的看台,朝谁扬了下下巴,目光炯炯。 南蔷瞬间想起当年,他进球时也曾经遥遥望向她的眼睛,额角汗水滴落,眼底闪烁的是少年最纯粹的锋芒。 那时的他眼底有星河,有最天真却珍贵的梦想,有青涩幼稚,也有仿佛没有明天也永不言败的热忱。 他可以躺在操场草坪的阳光下,大声讲爱和自由。 而不是像现在那样,一片黯淡,只会说一些自己已经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屁话。 现场的气氛又一次燃到顶点,球赛已经结束,现在是收尾活动,镜头捕捉到谁,谁就要接吻。 现场大屏幕上被拍到的情侣全在拥吻。 “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响彻在会场。 南蔷无心关注现场情况,满脑子只有和他的争吵。 思绪回到几十小时前。 …… 纽约。 他收拾行李时,她凑上去打扰,边亲他边扯他的扣子,“我真的想不到办法了,我专程从北京飞来其实已经表明我的态度了。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我妈给你一大笔钱让你离开我,你会收吗。”他停下动作,忽然问她。 “会吧。”她回答。 江槐序垂眼,明显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 她解释说:“她不是已经给了一大笔了,我也收了,但还是偷偷跑来见你了。” “人必须要有傻白甜那些自尊和道德感才能活吗,钱和你我都要,本来就都是我的。” 第68章 串通好 - 要说被人承认的感觉是什么。 那一刻,他只觉得体内积累已久的郁结顷刻随着她的吻分崩瓦解,像是春风化雨融化了河面的坚冰。 只剩下潺潺流动的小溪,阳光下浮动的都是清浅闪光的爱意。 江槐序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脚步轻飘飘的,脑子却是蒙蒙的。 咖啡厅里,他看着看着菜单忽然低头笑了,垂着眼,表情说不出的娇羞,满脑子都是她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上来的样子。 当着那么多人亲他。 知不知道人会不好意思啊。 他抬手手指碰碰嘴唇,又不知道想起什么,忽地闷头倒下额头抵在桌沿,脸红心跳,像个蒸汽机,头顶都要烧冒烟了。 彭愿坐在对面快看不下去了,一言难尽:“明明替你开心吧,但是看你这样子又觉得真是欠揍。” “知道了,你的嫉妒已经溢出来了。”江槐序抬眼欠兮兮应了声。 旁边苏贝贝嗑cp快要嗑晕了,说实话估计刚刚她那心跳不比南蔷慢,快蹦出嗓子眼了。 不愧是她的南南,够酷,够猛,够带劲儿。 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苏贝贝吸了一大口冰拿铁,托着腮,星星眼地等着小情侣喂粮。 南蔷冲她挑挑眉,指指江槐序,一副无奈又拿他没办法的表情:“我早就说他是小公主了,就喜欢这种众人瞩目的大场面,一定要人公开宣誓对他的感情才可以。” 她摇摇头:“说实话,真挺精神分裂的。” 都亲了多少次了,昨天还一副爱搭不理无所谓的样子,搞得她一直以为他不行呢,今天突然就跟被人打穿了任督二脉似的,从刚刚开始就眼神拉丝,脸颊泛红,每一寸血液都通畅。 “到底哪个是真的你?”她转头问他。 冷淡是他,热情也是他。 别别扭扭是他,腻腻歪歪也是他。 “我跟你讲啊南蔷妹妹,都是他。”彭愿插嘴,替他回答了,“他就是骨子里傲,但是又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明明就是个舔狗吧还受不了那落差。说白了还是没有安全感,要人宠着,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才行。” “别瞎替人总结。”江槐序自认为只有那句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是准确的,倒是坦然,也不藏着掖着,瞥向南蔷,“你知道我这些天装冷酷有多费劲吗。” 这是一场心理战,挺到最后的人就赢了。 好险。 差一点就破功了。 再晚几秒,他可能就真心甘情愿做个无名无份的地下情人了。 “知道了。”南蔷笑着哄他,忽然凑近,“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开心不。” “嗯,还行吧。”江槐序靠在椅背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前一秒还面无表情想演冷淡,下一秒没忍住又低头抿着嘴笑了。 表情管理彻底失控,他抬手挡住了南蔷揶揄的视线,嗔责一句:“别闹。” “叫你男朋友就是闹你呀,那我以后不叫了。”南蔷还逗他。 “不行。”他果然拒绝,傲娇道,“你自己说吧,江槐序是谁?” “江槐序是南蔷男朋友。”她笑得不行,配合着回答。 “再说一遍。”他扬扬下巴。 坐在咖啡厅的角落内侧,南蔷把菜单撑开立在眼前,巨大的塑料扉页把头挡了个严严实实。 阴影里,她突然吻上来,蜻蜓点水般“啾”地啄了下他嘴唇,不厌其烦地哄他,“再说一遍,你是我男朋友,我喜欢你。满意了?” 江槐序头靠在墙边,藏在菜单后面,侧脸轮廓锋利。 他拿着腔调,忍不住勾起唇角:“这么多人呢,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影响多不好。” “那你闭眼睛,当看不见。”她玩笑说。 没想到他还就真乖乖听话,头仰在墙上闭上眼睛,于是她又亲上来,啵了下他眼睑,再啵了下他唇角。 紧接着她意犹未尽地向下,亲了下他下巴,再挪回去重重地吻了下他嘴唇。 “喜欢你。”南蔷说。 “靠,别以为你们躲在菜单后面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彭愿恨得牙痒痒,“我都听见了!啵唧啵唧啵唧啵唧,跟章鱼那吸盘似的,粘在玻璃上摘都摘不下来。” “要不你俩直接去开个房,没人打扰多有意思。” 百忙之中抽个空,江槐序从菜单后面探个头出来,语调拉长又懒又欠:“你懂吧,有人打扰和没人打扰各有各的有意思。” 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彭愿真震惊于他的厚颜无耻,刚准备骂骂咧咧就听见他轻飘来了一句,“你自己不也跟桌子下面偷偷拉手呢吗。” 说实话他都懒得戳穿他们。 江槐序挠挠耳朵,一副拽得不行的欠揍样,“刺激是吧,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勉为其难当你俩的play。” 毕竟前两天他俩偷偷在屋里亲嘴也把彭愿当背景音了,而且那天南蔷明显比平常更兴奋,眼睛都亮了,抓着他衣领都比平常使劲。 他早就应该看出来她有点这种倾向的,越不让干的事儿她越喜欢。 对面两人没想到他直接戳穿,握在桌下的手一秒松开,撤回攥成拳头,慌得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脸颊绯红。 南蔷也来了兴致,倾身向前:“给我讲讲,你俩怎么在一起的?” 半年前她就看出他们不太对劲了,果然她的直觉还是敏锐的。 彭愿假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我们就是顺其自然,天天呆在一起日久生情了。她喜欢幽默的,我喜欢可爱的。” “我们就是,一拍即合,天造地设,浪漫吧。” “哦,好浪漫。”江槐序吸了口咖啡,敷衍地拍拍手,满脸写着“好无趣”。 彭愿不忿,嚷嚷说:“我们这才是正常的好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似的,演真人版猫和老鼠,你追我赶相爱相杀天灾人祸天崩地裂啊。” 江槐序倒也不否认,接了茬,“天崩地裂了,才能海枯石烂。是不是。” “是是是,你们必须得给我缠缠绵绵到天涯,听到没有。” 苏贝贝也感叹,头自然而然地倒在彭愿肩膀:“呜呜呜呜我追的剧终于圆满了,只不过你们一公开,今夜不知道又有多少少男少女要以泪洗面了。” …… - 当晚,窗外月光如水,和着蝉鸣。 屋内没开灯,知夏书院已经被清空,只有投影仪的光混着月色被打捞,晕成泠泠波光。 南蔷躺在他怀里,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动得她心痒,她伸出一根手指摁住,突如其来,“能不能别动。” 江槐序低头看她,又故意吞咽了下嗓子,懒懒笑开:“又动了,能怎么样。”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南蔷仰头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喉结,摩挲着多停留了一会儿,离开时舌尖使力轻轻嘬了下,“只能在你身上盖一个我的小印章。” 她第一次给人种草莓也没什么经验,力气没控制好,痛得他嘶了声,皮肤上留下了块红印,南蔷安抚般地吻了下。 “疼不疼?”她问。 江槐序没说话,揽过她的腰,低头埋进了她的锁骨,唇瓣摩挲,他碰到的地方都像是火燎一般。 南蔷第一次见他这么主动,不太适应,仰着头,浑身感官都集中在他温热的啄吻处。 她还在想,某人当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越来越大胆了,直到相触的皮肤倏地刺痛一下,南蔷神经一阵发麻,没忍住在他怀里颤了颤。 “疼吗。”他吻了吻他在她锁骨上留下的吻痕。 南蔷含糊地“嗯”了声。 心说,他是真,一点亏都吃不得。 亲密环节告一段落,南蔷忽地认真了些,还是想把话再说得直白些,给他她能给的所有安全感。 “其实异不异地我不在乎,但我希望你能选自己真正喜欢的专业,不要被别人摆布。美国的艺术类专业也是可以的,我会去找你的,作为你女朋友,大大方方名正言顺地去。” 南蔷回头看他,“不过其实你志愿是不是早就报好了。” “嗯。”他懒懒点头。 “你早就决定不回美国了?” “不是。我到现在也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被t大美院录取。我也答应了我妈去读商科,但这确实不是我最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你?”他笑了,忽地凑近,“你是不是就想听这个。” “所以什么回国拿了行李就要走的话,都是为了逼我就范的小把戏?”南蔷啧啧嘴,心说,某人就是天生的心里控制大师。 “我哪有那么深沉的心机。”江槐序也无奈了,不能否认存在阴差阳错推进的结果吧,但他的心始终是坦诚的。 “不是逼你就范,是想要你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有勇气和我在一起。” “我想过离开是真的,想留在你身边也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伤心了也是真的。” “你男朋友,从头到脚都是真的,只有装不在乎你,是假的。” “不过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谢你迈出的这两大步,如果你不去纽约找我,如果你不承认我,我也会想退缩。” “现在想想我要是真去美国了,得是多大的一个损失啊。” 明明他浑身都是懒洋洋的,眼角眉梢却偏偏闪着些锐利的光,“你男朋友可是高考状元,利用国家最好的教育资源,被教育培养了这么多年,不得留下来,好好为祖国效力吗。” 其实在她飞到纽约那天他就破功了。 又或者,他只是想找一个能心安理得留在她身边的理由。 第69章 乌托邦 - 半个月后,盛夏的风吹过八月的午后,碳酸汽水的指环被人“唰”地一声拉开,心也跟着冒泡。 高考录取结果出来了。 南蔷如愿以偿被t大的市场营销专业录取,江槐序也凭借着超高的高考分擦着边进了美院的设计学。 少一分欠缺,多一分浪费。 一切都完美得刚刚好。 上帝转了命运的轮盘,摇出了头奖,献给那些曾经深陷泥潭却从未言弃的人。 从今往后,只有霞光万丈。 「以后就多多指教了,小校友,以后姐姐包养你啊。」 信息来自“我心上的小玫瑰”,江槐序低头抱着手机万般无奈,又忍不住勾起唇角。 都说了让她不要说那种流里流气的话。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ok,以后在学校碰见别说认识我啊,我长这么帅,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我是小白脸。」 「能做我的小白脸不是你的荣幸吗。」 「几天不见,脸皮更厚了?」 我心上的小玫瑰:「几天不见,更想你了。」 江槐序刚想说她还挺浪漫的,都会说情话了,紧接着又收到一句。 「洗干净点,今晚狠狠宠幸你(点烟.jpg。」 他默默合上手机,就当没看见。 …… 他们确实好多天没见了,自从那天他妈被气着以后,发现自己管不了他,直接把他信用卡停了。 他只能接些画稿的私活赚点外快,还要隔着时差辞退美国那边的学校和房租水电煤气,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 剩下的时间他还得处理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何骏阳每天都短信电话轰炸他:“不是吧江槐序,你背着我偷偷谈恋爱也就算了。” “怎么连报志愿都不告诉我。” “我还想跟你在数学学院继续battle呢,你怎么能抛弃我呢,说换赛道就换赛道了,你对得起兄弟和战友吗。” 除此之外,奶奶的小手术也做完了。南蔷这些天每天都去照顾她,心情好,老人家身体恢复得也快,没多久就出院了。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有了个暂时喘息歇脚的机会。 - 这天是江槐序生日。 南蔷也是几个小时前才知道他的真生日是七夕这天,他亲爸喜欢浪漫,明明能过阳历,非要给他过阴历。 他说他爸死后这十几年,他就再没过过真生日了。 傍晚,路灯亮起,从屋内的大落地窗往外看,街边张灯结彩,满街都是抱着玫瑰手臂挽在一起的小情侣,浓浓的情人节氛围。 “生日快乐。”刚一开门,南蔷站在门外歪头笑得眉眼弯弯。 “礼物呢?”江槐序懒懒靠在门边。 “我这不是千里迢迢给你送来了吗。”她理所应当地进了门。 “别告诉我礼物是你自己。”江槐序抱着手臂,“跟我玩儿尬的?” …… 也不怪他嘴毒,他是真觉得能从南蔷嘴里听到这些话。 这些天他们见面次数少时间又短暂,每次见面除了接吻好像也没干什么,家里沙发上亲,电影院后排亲,餐厅包间里亲,凌晨的路灯下亲。 也不能说不浪漫,位置也换了不少,但干的事情是真换汤不换药。 说好听点叫热恋期干柴遇上烈火,说难听点,他真会怀疑他们只是单纯的□□关系,没有精神交流。 要不然也不至于直到当天他才想起告诉她今天是自己的真生日。 为什么不主动说? 问就是谁叫她不主动问。 每次亲到最后,基本都是南蔷的手开始不规矩,配上一些类似于“江槐序,你是不是不行啊”这种故意刺激他的话。 然后她再顺势摸一把,说,“好像还可以啊。” “我警告你,再这样我不给你亲了。”他想推推不开,威胁又没用,只能忍无可忍地吐槽两句,“南蔷,你人设是不是崩了。不是冷淡大美女吗,怎么这么色啊。” “只对你色而已。”她笑得游刃有余,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还是你想我对别人色?” …… 现在差不多又是这光景。 她一进门就把他推到沙发上,铺天盖地的吻落在他的下颌线和喉结。 这一天天的,是不是生日,是不是情人节,一点区别都没有。 南蔷趴在他身上,看出他心情有点低落,哄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纯纯想睡你,生理需求。其实根本就不是。” “我就是想再靠近你一点点,我对你很好奇,对你所有都好奇,想多了解你一些而已。” 江槐序斜斜向后靠着,懒洋洋的:“怎么不多了解我的内心世界,就喜欢了解我的皮囊。” “这不是都在了解吗,我是因为喜欢你,很喜欢你,所以才想靠近你。” 他显然不接受这个解释:“你不觉得聊童年聊人生比脱光了衣服更私密,更坦诚相对吗。” “但你也不是柏拉图吧,灵和肉什么时候可以分开了。” 南蔷笑,已经完美掌握了哄他的技巧,一字一句说给他听,“我只和你一个人接吻,只和你一个人脱光了衣服,也只爱你一个人,还不够纯啊。” 说实话,光是听到这些情话,江槐序心脏就要爆炸了。 他没忍住笑了,“就这么想和我睡?” 南蔷不说话,手伸进他衣摆,顺着纹理在他肌肉上缓缓游走,浑身都是占了主权的慵懒。 “你要是真想的不得了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他假模假式纠结半天,终于松口。 “是不是又觉得我强迫你。”南蔷把手撤出来,想着今天是他生日就顺着他一次,“我知道你喜欢搞纯爱,我保证今天不碰你,只跟你搞纯爱。” “不过说好了啊。”她没忍住又补了句,“江槐序,但凡你今天又硬了,你就承认吧,你也想我想的不得了。” - 窗外的灯光五光十色,屋内一室寂静,只有一盏烛光在深夜里晃着幽幽星火,点燃了浪漫。 刚刚耗了些时间,南蔷这才想起来正事,从包里翻出了个软绵绵类似毛绒玩具的东西,递到江槐序面前。 “我做了好多天呢,本来是七夕礼物,现在就当生日礼物一起送你吧。” 江槐序狐疑地接过,没抱太大期待,低头一看,目色忽地暗了暗。 这是一个做成书本形状的抱枕,酒红色的丝绒布料封皮,表面用金线绣了一朵玫瑰,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边上有颗扣子可以解开,他像翻书一样翻开抱枕,内里米色的帆布面上被她用英文写满了《夜莺与玫瑰》的台词。 「‘she said that she would dance with me if i brought her red roses,’ cried the young student.」 “这是你自己做的?”他显然是愣了,没想到她这么走心。 “是不是很感动。”南蔷笑得眼睛亮亮的。 之前她注意到他睡前时不时会翻开《夜莺与玫瑰》,那是一本巨大的硬皮书,能看出有些年份了,表面已经斑驳。 看这样子,搞不成就是他爹的遗物,和童年阴影有关。 有时候他抱着书就睡着了,蜷成一团。 她还问他:“你不硌得慌吗。” 他回答说:“习惯了,抱着有安全感。” 她想着他抱着抱枕睡觉总不会硌疼了吧,于是有了灵感,做了这本抱枕书。 设计加制作,整整花了一周时间才完成。 江槐序一句话也没说,就低着头。 南蔷点开手机的备忘录,“我知道你喜欢仪式感嘛,我来的路上还写了封信给你庆生,真是用了我毕生的文采,你认真听啊。” 她清清嗓子,站在他面前,像小学生念课文一样正经,“余秀华说,人如果被好好爱着,就不会皱皱巴巴了,而是会舒展会平和。” “如果说四五岁的你是孤独的星星,那十七八岁的你可不可以做盛夏的太阳。” “不变的是,你始终是闪着光的。” “你现在被我爱着…” 南蔷越念越觉得尴尬,嗓音干巴巴的,实在念不下去了,放下手机,“不行,有点矫情,不适合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他的头埋在她颈窝,缓了半天才终于开口:“谢谢,我很喜欢。” …… 深夜的烛光映在少年少女的瞳孔,像是篝火绽放在寂静的原野,热烈得纯粹。 “够纯爱了吧。”南蔷又一次依偎在他怀里,声音柔和,“我想听你的故事,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夜莺与玫瑰。” 江槐序搂过她,呼吸蹭过她的额头,过了很久才平复心情,缓缓道:“我原名叫叶应,应该的应。” “罪有应得的应?” “……你可真会组词。” “我错了,理所应当的应,应有尽有的应。”南蔷没再闹他,认认真真点头,“怪不得笔名也叫‘夜莺’呢,原来是你的原名。” 江槐序顿了顿,接着解释:“嗯,这是我亲爸送我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他说我读完这本童话,他就回来了。” “他们都问我,‘你爸自杀了,你知道你爸为什么自杀吗。’” 他自嘲道,“我他妈怎么知道。”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他低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本烫金的玫瑰抱枕,软软的,抱起来像她一样温暖。 时隔多年,他第一次觉得,或许是时候该释然了。 “你呢,在‘南蔷’之前叫什么?”他问。 “江露。”南蔷声音发闷。 …… 空气忽然沉重,南蔷沉默了许久,忽然说:“我能给你讲个故事吗。” 第70章 行不行 - 第二天早上。 南蔷一睁眼就看到他熟睡在旁边,抓着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 看着他骨节分明清清白白的手,南蔷甚至怀疑这和昨晚抓着她手腕,手臂上青筋暴起的不是同一双。 顺着向上看,他昨晚额头上被汗浸湿的碎发如今已经干透,恢复了蓬松,清爽得像是夏日午后被阳光暴晒的青草。 还有那刻薄到锋利的唇角,在深夜颠簸的光影里,一遍又一遍吻下来,直到呼吸变得不清。 …… 思绪回落。 南蔷盯着他这张大风大浪过后安静的睡脸,忽然气不打一出来。 她手抚上他白皙干净的脸颊,顿了顿,“啪”的一声。 猝不及防。 给了他一巴掌。 力气不大,声音倒是挺清脆。 她小声嘟囔着:“臭男人。” 睡梦中被人揍了的江槐序哼唧了一声,皱着眉翻了个身,把罪魁祸首一把拉近了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脸蛋。 他闭着眼,嗓音还带着清晨没睡醒的含糊,“什么。” …… - 时间线倒回到昨晚。 做吗,做吗,做吗,做吗…… 他说完这句话,一时间,南蔷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打转,猛地冲昏了她的头脑。 像是厚重的鼓槌“咚”的一声敲在钟上,空气震颤,心脏都跟着嗡鸣。 在她听来,他说这个就跟说,今天不搞纯爱了,搞我搞我搞我,差不多一个含义。 怎么这么突然。 他思维一直这么跳跃? 发现初吻是她他就愿意献身了? 明明应该是全情投入的时候,南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冒出来的全都是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东西,大概是太紧张了,紧张得头脑发热乱成一团,脚趾都蜷在一起了。 “会不会太快了。”她仰着头,嗓音紧紧巴巴地说。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几盏烛光燃着火星。 被子里,江槐序正埋在她脖颈吻她锁骨,手顺着衣摆进去,咔嗒一声解开了她的背扣,他忽地停下,呼吸烫得不行,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这时候才说快?” 前些天她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的时候,可没见她矜持过半点。 “为什么突然愿意了。”她问他。 “因为觉得你好像挺喜欢我的。”他的眼神还沾染着欲求未消的迷蒙,勾唇朝她懒散一笑,“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像是终于占得了先机,他撑着手肘懒洋洋地等着她的答复,心想果然她也只不过是表面大胆,骨子里还是又纯又羞的小高中生罢了。 “是快了点…” 本以为她要怂了,没想到南蔷纠结了半天,抬眼话锋一转认认真真开口:“家里好像没套,直接那个不太好,要不我们用别的方式…也行。” 说罢,她埋头进被子朝着他那里就贴了过去,那架势是准备这就大干一场身体力行了。 靠,所以她刚刚是在纠结要跟他什么姿势。 千钧一发之际。 “叮咚”几声,门铃忽地响了,在黑夜里来得突兀。 这一声吓得江槐序直接跌跌撞撞掉下了床,外裤掉到膝盖,他匆忙提起裤子就往门外跑。 背影踉跄,出卧室门的时候没注意肩膀还重重撞了下门框,痛得他闷哼一声,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瞧把他吓的,南蔷无奈。 她有这么如狼似虎吗…能吃了他还是怎么着。 实际上她也很紧张啊… 因为害羞才把头蒙进去而已。 开门,门口放着一个大快递箱。 江槐序把箱子抱进来,还没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晕晕乎乎地进屋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闷头转着剪刀拆快递,也没说话,想着随便找点事做缓解缓解尴尬。 “呲啦”一声拆开盒子,江槐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瞪着眼睛难以置信。 靠,这都是什么。 满满一箱全是各种玩具,不得不说,看得人血脉偾张。 最上面是盒套,还贴了张纸条,写着,「生日快乐,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奸笑)」。 md,这丑丑巴巴歪歪扭扭的字一看就是彭愿写的。 真是够“及时”。 江槐序难为情地错开眼,转头却看到南蔷跪在他旁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那箱东西,眼睛都亮了。 她身上只有一件摇摇欲坠的小吊带,内里若隐若现。 南蔷伸手过去,拇指食指捏着提起一件黑色蕾丝式样的东西。她拿着在身上比了半天,甚至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穿法。 “我穿这个你会更兴奋吗。”她问。 “矜持点,求你了。”江槐序没眼看,从她手里抢过,把那玩意儿扔回箱子里。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向下瞟,看到她领口微敞,手臂撑在地毯,春光饱满,腰却细得盈盈一握。 视觉冲击过于刺激,他之前没看过也没碰过,只有抱的时候能隐隐感觉到她身材挺好,但没想到能好到这个程度。 看到那箱东西没什么感觉,看到她,强压下的冲动霎那间就卷土重来。 是真没出息。 江槐序吞了下嗓子,喉结上下滚动,目光却没移开。 火光跳跃倒映在他眸中,毫不掩饰,倒是多了几分直白的昏昧。下一瞬,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地一暗。 南蔷凑过来,扯了根黑色绑带,蒙住他眼睛。 黑暗袭来,她的呼吸掠过他耳边。 “不许看了。”她说。 玫瑰香钻进鼻尖,激起一阵酥麻,她手臂环过他,在他脑后将带子系了个活结。 “这是几个意思?”眼前视线一片模糊,江槐序无奈地笑着抬手,指指那绑带。 本以为她会说她就是爱好这种play,结果她答:“这样我就不紧张了。” “亲都不紧张,被看一眼就紧张了?”江槐序向后靠在沙发边,手臂舒展,笑得更懒散。 火光混着月光从侧面打在他脸上,他明明蒙着眼睛只露出个下巴,轮廓却显得更立体,下颌线清晰利落,冷淡得锋利。 只有唇角勾着弧度,是全身最柔和又慵懒的弧线,南蔷没忍住凑上前吻上那柔软,舌尖轻卷,涟漪激荡,她强压着心绪问他。 “现在装备都齐全了,继续吗。” “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江槐序揽过她的腰,摸着黑低头凭感觉吻她,嗓音顺着厮磨的唇瓣含糊传来,“第一次就搞这么高难度的。” 黑暗将人的感官放大了数倍,少了视觉,其他五感就变得更加清晰,手心的柔软触感刺激得人头皮发麻,顺着神经传递至四肢百骸。 “你不是很厉害吗。”南蔷调侃。 “要不把蜡烛吹灭了?”他提议。 “可是我想看见你。”她坚持。 …… 那天晚上夜很长。 她的指尖一寸寸划过他的胸膛和腹肌,她听到他说:“南蔷,我知道承诺从来都是一时的东西。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我说了可能你也不相信。” 突然觉得语言变得贫瘠和匮乏,他埋在她脖颈低喃,“但是我是真的,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说这些听起来好渣啊,你们渣男海王睡觉前是不是都有这个仪式。” “你还和哪个渣男海王睡了。” “就你一个。”蒙着他的眼睛,南蔷总算找到了掌控感,她拍拍他的帅脸,“你情我愿的事情,是不是搞得心理负担太重了。” 江槐序又犹豫了,“你不会睡了我,又不要我了吧。” “看你表现。”她玩笑道。 …… 表现就是,满头大汗,都俩小时了还在原地打转。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就这样江槐序还嘴硬:“南蔷,人菜还爱玩,说的是不是就是你。” “你才菜呢。”她回怼回去。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蒙着眼睛找不到,结果摘了以后看得太清楚,太刺激,两秒就… 南蔷都没忍住笑了,安慰他:“没事…你真是,千帆阅尽,归来仍是处男。” 江槐序果然气得头晕,他觉得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只怪战线拖得太长。 他手臂撑在她枕头两侧,还在纠结要不要抖擞精神重振旗鼓再战一场,还是今天就这么“大发善心”地放过她好了。 南蔷仰面躺在枕头,腿交叉着勾在他身后,双手搂着他脖子把他拽下来,唇角贴上他,呼吸掠过他冷淡的唇瓣。 “江槐序,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实在不行就…” 话还没说完。 …… - 再次清醒就到今天早上了。 江槐序也醒了,转头看到床头的一片狼籍,彭愿送的那一盒东西都被他用完了,撕开的几个包装袋扔在旁边。 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刚刚抱完人家他现在又松开手,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 昨晚他们做完两人都累得没力气,南蔷直接睡着了,也没来得及和他交流感受。 不管怎么说,他自己觉得虽然昨晚有点插曲,但他整体表现得还算凑合,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那个,你觉得怎么样。”他干巴巴问。 南蔷清清嗓子也无济于事,嗓音带着哑,少了些清澈:“我嗓子都快喊破了,你还问我怎么样。” “我想听你描述。” “描述?”南蔷想了半天,实在害臊说不出口。 如果平常和他亲亲抱抱是无线充电的话,昨晚就是最原始充法,插上接头,从相触的位置蔓延开,浑身都像过了电。 第71章 办了他 - 又大战了三百回合,南蔷整个人都陷入了双腿发软,眼冒金星的状态。 之前她也没以为自己会对那方面上瘾,直到体验过了才知道,这事儿不太可能不上瘾。 如果真有人要跟她杠,说自己就是没感觉一般般就那样,没觉得上瘾啊之类的话,她也只能说,你大概率是没遇到对的人。 和最喜欢的人用真心换真心,身体和灵魂双重交织的感觉,就像是坐过山车极速下坠,下一秒再飙向云端。 那种风过耳边,血液沸腾,多巴胺分泌,肾上腺素飙升,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的刺激和快乐,人这一生还是应该体验几次。 绝对不能说她半点都没紧张也没犹豫过,但就像在兵荒马乱中被人打了一针镇定剂。安全感的来源是,我知道我很爱你,同时我也相信你很爱我、尊重我、珍视我。 性不神圣,但爱是神圣的。 准确来说,不是这件事让她上瘾。 是他让她上瘾。 不过就算再新鲜再上头,人也不能太纵欲无度,腿软头晕不说,主要是能量消耗太大,南蔷已经快饿晕了。 他们中午还约了苏贝贝和彭愿吃饭,眼看着就快到时间了。终于这热烈暂时告一段落,两个人撑着身子爬起身摇摇晃晃进了卫生间洗漱。 南蔷还犹豫了一秒钟要不要邀请他一起洗澡,话还没出口又咽了回去,到时候某人肯定又要说她不矜持。 于是她就站在浴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张口欲言又止半天。江槐序望着她这支支吾吾的样子,抱着手臂挑起眉稍:“你不会是要我帮你洗吧。” 南蔷惊讶:“你怎么知道。” 随即她马上改口,解释道:“也不用你帮我洗,自己洗自己就行,但是我们可以一起进去。快来不及出门了,一起洗的话省点时间。” 那一刻江槐序看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才发觉她最擅长的就是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孔,把最撩拨的话都说得最纯洁。 殊不知这种有意无意的勾人才最致命,他迟早那天得交代在她身上。 呃,可能或许大概已经交代了。 江槐序眉眼深了些,染着些懒散的笑意,语气暧昧:“你真觉得一起进去能省时间?” 发展下去怕不是连门都不用出了。 “也是。”南蔷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某种危险,转身一溜烟就钻进了浴室。 …… 浴室内水声哗哗作响,热气蒸腾,在墙面凝成一层薄雾,南蔷抹去了镜面上的水珠,能看清自己的身体依旧白皙光滑,经历了那么热烈浓重的事他都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力道克制,就像对待件珍贵易碎的宝贝,生怕弄疼弄坏了她。 反倒是她手劲没轻没重,南蔷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刚好看到证据确凿,明白摆在眼前。江槐序露着上身,腰和背和锁骨上都有她留下的印记,南蔷原本就心虚,看到这些一下子更心虚了。 江槐序最开始还大大方方给她看,直到她目光太过灼热,看得他头皮发麻,他才抬手遮住她的视线。 他转身进了浴室,撂下一句:“知道了吧,下次对我温柔点。” 门外,南蔷还不死心地解释:“你懂吧,你的爱是克制,但我的爱是放肆。” 水花倾泻,江槐序懒洋洋的声音顺着水声传来,直接了当戳破:“行了,别找补了。” …… 虽然不能一起洗澡,但还是可以一起刷牙,一起洗脸,一起吹头发的。 为了展示自己也有温柔的一面,南蔷甚至还自告奋勇帮他吹头发,垫着脚像撸小狗一样把他头上的毛撸得一团糟,然后指着他的鸡窝笑得前仰后合。 某人无语,站在镜子前咬牙切齿:“南蔷,爱不爱不要太明显。” “没事,脸还是帅的。”南蔷笑得更欢。 结果就是浑身都是偶像包袱的某人,又多花了二十分钟才终于把头发整理成了能见人的模样。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南蔷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灰色的无袖西装小短裙,面料硬挺,勾勒腰身,长腿笔直,胸前挂着颗带着钻扣的黑色蝴蝶结。 见他出来,她起身正对他,倾身朝他笑笑,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发梢。光下,她整个人唇红齿白,明丽动人,还眨着眼睛问他哪只口红颜色好看。 一切太自然,有种新婚夫妇的错觉,像是虚幻的彩虹泡泡,让人搞不清现实。 坦诚相见过,现在看她穿戴整齐的样子反而更害羞。 江槐序侧过头不太好意思直视,懒洋洋答道:“刚刚那只烂番茄色的好看,今天还是走让人高攀不起的大小姐风是吧,挺适合你。” “你们美术生就是不一样,对色彩真敏锐。”南蔷笑,突发奇想想考他,“那你说我这支唇釉这是什么色号。” 江槐序随口答:“416。” 居然对了,她又问:“那昨天的草莓豆沙呢?” “n17。” 南蔷更来劲了:“那再上次见你那只奶杏色呢?” “214。” “那……” 还没等南蔷出题,江槐序一股脑全答了:“看电影那天是红茶色,tf50,压马路那天是糖渍樱花,mac923,球赛确定关系那天是玫瑰色,香奈儿87,雨夜冲进我家强吻我那天是纯色,什么都没涂。” 一大串报菜名一样的色号听得南蔷一愣一愣的,她半天没缓过神,呆呆地鼓了两下掌,赞叹道:“厉害,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涂的什么。” “那我下次随便涂个你没见过的颜色,你也能报出色号?” “当然不行。”江槐序答,“但见你涂过一次就能认出来。” 说实话,口红单看膏体和涂在嘴唇上的颜色差得十万八千里,他又不是卖口红的,怎么可能认识所有色号。 他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见她涂过就能认识,每支色调和甜味不同,吻起来的味道也不同。 南蔷接着夸夸:“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绝对色感吗,美术生常识?” 江槐序插兜站在原地,语调拽得不行:“分清这些五彩斑斓的红,不是美术生常识,是男朋友的自我修养。” …… 南蔷好像又感动了,过来抓着他的手,星星眼地抬头撅嘴想吻他,差一毫米即将碰到又忽地躲开,“不行,我今天涂的是镜面唇釉,蹭到你就花了。” “…行吧。”欲擒故纵最难受,江槐序愈发觉得口干舌燥,撇过头,看到旁边床上还是满床狼藉,他叹了口气,抬手抖了抖被子,铺好床,“我下楼透透气,你好了就下来。” “嗯。”南蔷点头,刚热好卷发棒,在镜子前卷着手指勾起一缕发丝,“我卷完头发就下去。” - 江槐序踢踏着脚步慢悠悠下楼,不管怎么说,经过昨晚两个人的关系也算更近了一步,心情有些说不出的虚幻和复杂,像是做梦。 盛夏的正午万里无云,阳光从天而降无遮无拦洒在叶片草间,不减灼热,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野花香。 江槐序靠在楼门边,低头随意划着手机,看到南蔷的微信id改了,改成了——“扎着夜莺的小玫瑰”。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没忍住低头笑了,心里热乎乎的。 她好像比他想象中更喜欢他一点。 又等了十分钟,他百无聊赖地点开小红书,本想再学习学习口红或者眼影知识的,免得她又突击测试。 结果他刚一点开,页面上第一条推荐是:情侣在一起多久发生关系合适? 几千个赞和收藏,江槐序好奇点进去,看了眼评论,评论区里已经吵开了花,快到一天两天,慢到三年五年的都有,说婚前绝对不行的也有。 总而言之就是快的骂慢的封建,慢的骂快的随便。 点赞数最高的一条评论是,「就怕身体交融得太快,两颗心灵的距离反而更难贴近。」 江槐序盯着这句话正在沉思呢,下一秒,南蔷从远处飞奔过来,倏地就冲进了他的怀里。 冲劲太猛,撞得他后背“砰”地抵在墙上,肩胛骨一阵闷痛,他下意识伸手护住她,嗔责一句,“轻点。” “疼不疼。”南蔷后退一步,又一次为自己的“不温柔”感到抱歉,下一秒又被江槐序扯回了怀里。 “有点。”他故意嘶了声,拽着她的手环住他的腰,“你抱抱我就不疼了。” “不怪我,我就是想快点见到你。”南蔷乖乖搂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而且我大老远就朝你打招呼了,你没看见。” 见他还盯着手机,南蔷要过他手机划了两下屏幕,“你低头刷手机刷什么呢,那么认真。” 随便看了两眼,美女皱眉,emmm这都是什么封建思想。 江槐序也就任由她看,小声嘟囔:“所以我们到底快不快,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月。” “快慢这种事不都是自己定义的吗。”南蔷话音轻松,没当回事,“我们在一起虽然不到一个月,但互相喜欢都一年多了。用世俗的标尺来衡量我们的关系,一点也不符合江槐序风格。” 亲密不是袒露身体,而是共享脆弱。 是在昏暗的夜里彻夜长谈,撕开伤疤,深知彼此的谎言和缺点,阴暗和不堪,却永远不会互相伤害。 在她的定义里,他们的灵魂早就密不可分了。 南蔷又低头看了看前几条热评,试探道:“你不会是怕我提前厌倦你了吧。” 江槐序不吭声,就算默认。 南蔷叹息,接触越多越发现他的安全感真的不足,总是要人哄。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厌倦。”她诚恳眨眨眼。 第72章 好想你 - 八月盛夏的风一天比一天燥热。 热浪席卷,震颤空气化作闷热的波纹,老树在光下低垂叶片,难掩倦意。 江槐序回美国办手续了,原本半个多月前球赛那天他就该走的。 能远程操作的手续都操作了,只剩下些必须实地办的事,硬生生又拖了两周,实在拖不住了。 明明他刚离开两天,南蔷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 今天是给弟弟办过户的日子。 办事大厅里,南蔷靠在椅背,下意识环臂搓了搓胳膊。 窗外热浪滚烫,屋内却仿佛冰窖。 也不知道是因为冷气开得太低,还是因为周遭站了个极低气压的人,她只觉得空气都滋滋冒着寒意,手臂不自觉起了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身旁,林归意拉着张脸,脸色巨臭。 南蔷的手机屏幕是江槐序,她也没想藏着掖着,就放桌上,大大方方地给她看。 不躲不闪,不卑不亢,是破罐子破摔,更是正面硬刚,态度强硬又冷淡。 林归意死死盯了那张照片半天,竟然长叹口气,退让般地移开了目光,一句话也没多说。 这倒是出乎南蔷意料。 她转头一看,发现南桐比林归意脸更臭。 办事大厅里,三个人没一个人说话,气氛降至冰点。 南蔷实在忍不住,伸出根食指戳了戳南桐手肘。 “咋了。”她问。 南桐抱着手臂小声道:“我和咱妈冷战了。” “说来听听。”南蔷看热闹不嫌事大。 南桐解释:“说实话我也不是小孩了,我觉得挺搞笑的。她天天翻我日记,我最开始还跟她斗智斗勇,在日记本上写些政治正确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话。” “后来我觉得没意思了,就不写日记了,结果她前几天把我手机密码破解了,翻我手机,把我拍的那些微电影和剧本全删了。” “你密码是什么啊。”南蔷关注点跑偏。 “0504。” “江槐序生日啊?你知道那是假的吧。”南蔷侧目,满脸写着“你怎么这么变态”。 啧啧,也别太爱了。 “和我姐夫没关系,那是我觉醒的日子。”南桐翻了个白眼,“五四青年节,多好的日子啊,那天我在知夏书院看到咱妈发疯,突然意识到逃避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正面刚。” “人这一生就算鲜血淋漓,也应该为了真爱,理想和自由而奋斗。” “你和那谁真像是一家的。”南蔷撇撇嘴。 南桐眨眼:“你说我姐夫啊。” “怎么一口一个姐夫叫的这么亲。”南蔷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姐,就你和他在球赛大屏幕亲嘴的事全校都知道了。以前我一直觉得风云人物爱恨纠葛能传遍学校这事儿特假,又不是不用学习的。” 南桐边说边掏出手机翻出了条视频,递到南蔷面前,“看到你俩我才明白什么叫绝对的实力,你们是带着点热搜体质的。当年找你俩拍微电影真是正确决定。” 南蔷低头一看,这是那天球赛的接吻录屏,不知道被谁传到了网上。 其实当天她就刷到过这段视频,出于羞耻症没敢点开,还反手点了个不感兴趣,就再没被推送过。 今天一看居然已经万赞了。 第一次从旁观者角度看。 短短半分钟,两个人从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到女生强吻,男生服软,尖叫声四起。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的确是爱恨痴缠,缠绵纠葛。 热评第一条—— 「啊啊啊我已经脑补出十万字小说了。」 看得南蔷脚趾抓地,慌忙按了锁屏,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丢回去。 耳尖泛红,实在是害羞。 “我哥永远是我偶像。”南桐抱拳,“姐,你也是。” “你们俩谈个恋爱都能谈出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大开大合,大喜大悲之感,实在是牛逼。” 一时间不知道是被夸还是被骂,“谢谢啊。”南蔷敷衍。 这都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比喻。 南桐沉默半天,眸色忽然郑重:“姐,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那天我全都听到了。” “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亲姐,江槐序都是我亲哥。” “不是,是我亲姐夫。” “我本来就是你亲姐。”南蔷挥拳锤在他肩头,“臭小鬼,半条血缘还不算血缘啊。从小到大吃我这么多顿饭,你血管里流淌的都是你姐的心血。” 接下来,南桐像开了话匣子的阀门,这些天的憋屈和忍耐哗啦啦全流出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姐,你这几天都不在家,不知道。” “咱妈那天说自己太失败了,培养出两个这么失败的孩子。” “那天咱爸正好休假,听到这句话真生气了,和咱妈彻夜长谈了好几晚,说这些年疲于工作是他的不对,应该多承担些教育养育的责任,也劝她放手,给孩子些空间。” “你知道吧,咱俩之前都装乖巧,就给了咱妈能一手遮天独断专行的错觉。现在咱们俩都反抗,她才能醒悟,活到半百也该活明白了。” “姐,追求自由的道路道阻且长。”南桐单手握拳锤在胸口,一副舍生取义的架势,眼底是中二的热血,“但有你弟,陪你一起扛。” 南蔷笑:“唱rap呢,还挺押韵。” 这一年她才终于意识到,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南蔷深有感触——「真正维系一个家庭的纽带并非血缘关系,而是生活中彼此之间的尊敬和快乐。」 我们选择不了原生家庭,选择不了成长环境,但可以选择生活方式。 思考,觉醒,感悟,成长,在孤独的夜里寻找自己的月亮。 - 过户手续办完。 出了办事大厅,南蔷的手机连震了好几下。 消息全都来自某人。 孤独而又灿烂的大少爷:「你已经五个小时没理我了。」 配上一张委屈巴巴的“流泪猫猫头.jpg”的表情包。 这张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是江槐序最近的新宠,每天要发十几遍。谈了恋爱后,某人肉眼可见地变得幼稚,动不动就得嘤嘤嘤两下。 「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别的狗了。」 南蔷没忍住弯了眼角,回复:「你到底是猫还是狗?」 那边秒回,拒不承认。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狗。」 「流泪猫猫头才是我的本体。」 「我口腔溃疡了,好疼,人没了。」 「我们已经52个小时没见了,这么一想更疼了。」 「流泪猫猫头.jpg。」 「我好想你,今晚回家和我视频吧。」 …… 20小时后,纽约清晨。 江槐序怎么也没想到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酒店房门,门外站的是南蔷。 清晨的阳光洒了她满身,她穿着条白色吊带裙,周身泛着亮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南蔷已经飞扑进他怀里,行李箱在身后“哗”地倒地。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仰起脸笑得灿烂,周身风尘仆仆,眼睛却亮得像是闪烁的星子,莹润透亮。 “惊喜不。”她笑着问。 曼哈顿的房子这两天被江海升占着,他只能住在酒店。 江槐序刚洗漱完正准备下楼吃个早饭,脑子还不太清醒。他愣在原地没敢回抱她,抬手揉揉自己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我昨晚也没喝酒啊,怎么跟宿醉了似的,都出现幻觉了。” 南蔷垫脚,嘴唇倏地印上他的唇,香甜柔软的触感顺着唇瓣传来,她勾了下他舌尖,再忽地移开,接着笑:“这下知道不是幻觉了吧。” “不行,还得再确认一下。”江槐序一把箍住她的腰,忍不住笑,吻又一次重重压下来,轻卷搅拌着她的呼吸。 唇齿交缠,直到呼吸变得稀薄,他才终于放开她,气息凌乱,嗓音里是难掩的喜悦,“确认了,我好想你。” …… 其实美签是南蔷刚高考完就办好的,想着未来哪天可以去他生活的城市走走看看,吹吹他曾经吹过的晚风。 如今想来,其实她从始至终都放不下他,只是爱自欺欺人罢了。 万幸这美签还是派上了大用场。 这也算是她这个暑假第二个说走就走的旅行,都用来见最爱的人。 清晨的阳光里,正当他们亲得气息灼热难舍难分时,房门又被人“咚咚咚”敲响了。 江槐序暂停动作,不明所以地拉开门。 门外是震惊的一幕。 苏贝贝和彭愿一身草裙草鞋,扭着屁股转圈圈,冲到他眼前张牙舞爪,音量震天响:“surprise!!!!!” 江槐序“砰”地一声关上门,转身向屋内走去,自我洗脑:“没事,我可能还在做梦,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门外两个人像僵尸一样扒门挠墙,还在闹:“放我们进来!!!”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酒店都要报警了,江槐序没办法只能开门。 苏贝贝和彭愿继续扭屁股,挥着草裙,眉毛眼睛乱飞:“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你们俩怎么也跟来了。”江槐序无奈。 俩人一唱一和: “这不是补一个毕业旅行吗。” “该有的仪式感一个也不能少嘿嘿嘿。” “耶耶耶耶耶gogogogogo!” “那你们也不至于穿成夏威夷吧。”江槐序不忍直视,“纽约和夏威夷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第73章 属于你 - 热恋中的小情侣,向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如今三天没见,粗略一算,也有十载春秋。 为了配合他的时间,他们的纽约行程只定了两天,第二天就要返程。 南蔷原本还想和江槐序窝在房间过过二人世界,做些小情侣该做的事情,不料她行李都没摆好,就被苏贝贝彭愿直接拽上了楼。 酒店顶层,无边泳池。 阳光热辣,无遮无拦。 晨光穿透天将池水染成一片深邃的蓝,仿佛天海交接,整个泳池被照得闪闪发光,层层叠叠的水浪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宝石般明净。 南蔷一身比基尼,举着把小阳伞,优雅地坐在甜甜圈泳圈上,慢悠悠飘在水中,享受着这难得的异国悠闲时光。 然而这悠闲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靠彭愿!你完了!!!”苏贝贝边尖叫边加入了战斗。 旁边,战斗中心,江槐序半跪在坦克泳圈上,头上还顶着个墨镜,明明单看那张脸帅到令人发指,姿势也酷到炸,像个特种兵,行为却比小学生更幼稚。 不知道他从哪搞来了把滋水枪,现在正对着彭愿大杀四方。 水枪轰鸣,水柱凶猛,滋得彭愿在泳池里边求饶边四处逃窜,“哥!哥!我错了!” 不料他逃亡过程中撞翻了苏贝贝的小游艇,害她淋成了落汤鸡,于是现在就变成了两个人对他双面夹击。 阳光下,水珠在空中飞溅,形成一片绚烂的水雾。 …… 明明十分钟前,江槐序还一脸不情愿,接吻接到一半被人拽上来游泳,搁谁谁不气。 泳池边,他只穿着泳裤,露出上身,冷白皮在阳光下更显白皙,背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 “你这后背怎么了啊?”彭愿问。 江槐序回头看,还不都是某人前几天的杰作。 他清清嗓子:“哦,被猫抓的。” “猫??抓得够狠的啊。” “没掌握好力度,被报复了。” 彭愿笑得猥琐:“行了,懂的都懂。” “技术不行,别找借口。” “靠,说谁不行呢。”某人果然跳脚。 …… 男人就是这么幼稚,为这一句话,胜负欲瞬间上来了。 如今江槐序站在坦克艇上滋水滋到上头,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 夏日燃烧的热情蒸腾成水雾,炎热被水波荡去,只剩一片清凉。 南蔷刚走神两秒钟,再看时战局已经风云突变,彭愿被逼急了钻进水底开始偷袭,一溜烟就钻到了江槐序的艇下,一个挺身把他的水艇顶了个底朝天。 江槐序战败,四脚朝天直接翻进了池子里,南蔷还正笑呢,忽然听到彭愿大喊了声:“不是,他好像不会游泳啊,我都忘了!!!” 这附近是深水区,南蔷一阵心慌,从甜甜圈上一个猛子扎下来,游进深水区救他。 刚游到一半她就感觉到手腕上传来股力量,下一秒她就被人揽入了怀抱,这个怀抱过于熟悉,与此同时,一个清冷的吻隔着层层水流压上了她的唇瓣。 这一刻南蔷才回过神,不会游泳什么的果然都是骗子。 他不仅会游,海王都不够形容他的。 在水中没什么挣扎的余地,明明是去救人,反倒被人吻到缺氧,实在太没面子。 等南蔷浮上水面,脸颊泛红,别过头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 江槐序反倒笑得更欢:“谁说我不会游泳了,你怎么这么好骗。” …… - 等回到房间,局势又扭转了。 某人明显在别扭,换衣服都得背着她。 南蔷笑得不行:“不至于吧,我不就只说了人家帅哥身材好。我这不是没怎么见过欧美小哥哥嘛,比较新鲜。” “哦。”江槐序敷衍应了声,还在别扭。 “但还是你更好。”南蔷笑眯眯地凑上来,想rua把他的腰,竟然被他躲开了。 不让摸算了。 南蔷悻悻地坐回去,满脸写着“不让摸,看看总行吧”。 默认过一次,她就像得到了许可,愈发得寸进尺。 江槐序的外裤穿到一半,正往上提,里面明明穿着,被南蔷目光灼灼地盯着,却有种什么都没穿光溜溜的错觉。 “行了,收敛点。”他抬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南蔷心说,早就看光光摸光光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结果他搭扣还没扣上,她忽然贴上来抱着他,满眼都是好奇,目光似有若无地往下瞄,指尖朝下指指,问他:“这为什么是歪着放的。” 这都问? 江槐序纯属被她弄麻了,满嘴跑火车,随口敷衍她:“太大,正着放就跳出来了。” 在江槐序以为从她嘴里也出不来什么更过分的金句时,她忽然说:“是吗,让它跳出来我看看。” 江槐序:??? “能不能有点女孩子样子。” 南蔷笑:“女孩子什么样子是你规定的?” “行,那男孩子什么样我可以规定吧。”他死死拽着裤腰,就是不给看。 南蔷接着闹他,早就掌握了哄他的技巧,笑道:“给女朋友看一眼怎么了,女朋友都不能看吗,女朋友千里迢迢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来见你就是这个待遇,那当你女朋友有什么意思。” 某人被她磨得不行,“行行行,都给你看给你看。也不怕长针眼。” …… 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再次醒来都快晚上了。 南蔷都快笑晕了。 江槐序诅咒别人长针眼,结果睡醒以后他自己长了一个,就在眼睑下面,长了一颗小小的。他醒来以后哼哼唧唧半天,说都赖她。 其实不扒着眼皮都看不见,就是睁眼闭眼的时候磨得有些痛。 晚餐时,彭愿认认真真关心:“听说你眼睛上长了个麦丽素,没事吧。” 江槐序:“那叫麦粒肿………谢谢。” - 等到他们从纽约回来,距离大学开学也只剩不足半月。 没了管教和束缚,两个人彻底过上了荒淫无度的同居生活。 自从尝过了男人的味道,南蔷就有点欲罢不能,偏偏家里这位还是个禁欲主义,时不时就不让亲也不让碰的。 傍晚,她刷手机刷到腹肌绝美的idol,边撩衣服边跳舞,没忍住循环了两遍,退出来向下划了划,又动动手指划了回去再看一遍,最终意犹未尽地点了个赞,希望大数据能够记住她的喜好。 注意到一道冷淡的视线,南蔷心里咯噔一下。江槐序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抓着她的手摸上他的腰线,腹肌一块一块,凹凹凸凸。 南蔷都没忍住笑了,心说他一定在暗中悄悄使劲儿呢吧,绷得连呼吸都不均匀了,但她就是忍着不夸他。 直到江槐序憋了一晚上终于绷不住了,问她:“摸够了?以后还看别人的吗。” “不看了不看了。”南蔷狗腿笑,又问,“那要是没摸够怎么办啊。” “那就再摸会儿。” “那要是还是不够呢。” “那让你摸点别的行吗。”江槐序抓着她的手摸了点别的。 纯属意料之外,南蔷瞬间脸颊爆红,冒着热气,“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 又是另一个傍晚。 “你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沙发上,南蔷缩在江槐序怀中吸了吸鼻子,忽然感叹。 江槐序笑得慵懒:“你好像经常说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说过,如果觉得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好闻,就说明你的基因选择了他。” “是吗,那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好闻了。”南蔷淡淡道。 “你是想说对我一见钟情?表白还这么隐晦?” “你不是就想听我说这个,那你觉得我呢,好闻吗。” 江槐序拉过她的手,低头闻了闻她的手腕,揣摩了半天:“嗯,肉味。人肉味。” “能不能别这么敷衍。”南蔷捶他一拳。 江槐序被骂就乖,从背后把她抱过来,头埋进她的脖子,真诚作答:“嗯,很好闻,南南的味道。” “南南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南蔷好奇问。 “我女朋友的味道。”他答。 “那是什么味道?” “玫瑰味混合着皮肤味。” “切,我还以为你会有浪漫一点的形容呢。” 江槐序想了半天,拽了句文艺的:“嗯。‘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一朵玫瑰’的味道,够浪漫吗。” 聂鲁达的诗当然够文艺。 “还不错。”南蔷鼓鼓掌,“继续。” 这种诗江槐序自然是信手拈来,接下来是博尔赫斯专场。 “一朵玫瑰 正马不停蹄地成为另一朵玫瑰 你是云、是海、是忘却 你也是你曾失去的每一个自己。”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当我的身体静止、灵魂孤寂的时候,我身上为什么绽开这朵荒唐的玫瑰?” 南蔷笑,反驳道:“谁在你身上绽开了。” 江槐序无奈,她总是这样,再浪漫的场面都能被她染上颜色。 他也就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都绽开过多少次了,还要我提醒你?” 江槐序从身后环住她,双手握着她的手,锋利分明的骨节和她十指紧扣在一起,再张开。 他一根根掰着她的手指头,埋在她颈窝笑,“至少这两双手是数不过来了吧。” 南蔷发现自己是真的说不过他,“江槐序,你好像狗啊。” “狗都喜欢吃肉包子。”他冷不丁来了一句。 “嗯?哪有肉包子。” 江槐序扯扯衣领,埋头进去,“这不是有吗。” 第74章 知夏里 - 大学报道的前一天清晨。 今天要回趟附中,南蔷早晨赖床,倒在江槐序怀中,指尖在他的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十字,懒散道:“之前没觉得肢体接触可以促进感情。” 她侧头嘴唇贴上去,吻了吻他的锁骨,“但我最近发现每多亲你一次,我就更喜欢你一点点。” 江槐序被她头发蹭得痒痒,侧过头,随手扯过薄被遮住了满榻春光,垂着眼皮笑:“不就是迷上我的身体了,还找这么多借口。” 想起昨天他问她喜欢他哪里,她一股脑给了一大堆,说喜欢他长得好,身材好,脑子好,学识好,家境好,品味好,还洁身自好。 明明都是夸人的话,他却听得不满意,傲娇说:“你说的这些都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就没点特别的深层的吗。” “想要别人看不到的啊,我想想。”南蔷认认真真思考了半天,“别人看不到的就只剩下那一堆缺点了,比如说,爱耍酷时不时就闹别扭,虽然是个i人但超级话痨,嘴欠又爱怼人,驴脾气,性格却很狗…” 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江槐序忍无可忍:“我在你心里就是这形象?” 南蔷话锋一转,仰头呼吸蹭过他的下颌线:“但是你的心又热又坦诚,是我见过最直白的人,你的眼睛从来都不骗人。” 她望向他的眼睛,波光流转,缓缓道:“江槐序,你的眼睛里写满了,你超级喜欢我。” 见他半晌不说话,南蔷得意笑:“被我说中了?” 他歪过头,眉间不自觉盈上笑意:“还行吧。” “那你也说点深层的,你喜欢我哪里。”南蔷顺着话接下去。 被她这么一问江槐序确实懵了,在想喜欢一个人是必须要有理由吗。 要真说没有理由是不是显得自己太双标。 他懒洋洋作答,想蒙混过去:“我这个人向来只看重感觉。我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了。” “太敷衍了吧。”南蔷不满。 江槐序叹息一声,在想怎么才能不敷衍。但他的思维方式确实和她不一样,注重感觉。 她是他唯一心动过的人,样本量太少,非要问他理由,他也只能从她身上去提取一些特质。 比如什么漂亮聪明温柔灵动可爱坚强善良勇敢荣辱不惊与世无争…… 一说居然还停不下来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再遇到一个拥有同样特质的人,他依旧会心动。 莞莞类卿最可笑,说白了就是,不是她都不行。 他清清嗓子:“确实没有条条框框,见不到你就想你,见到你了也想你,看你笑就开心,看你哭就紧张,想到你会喜欢别人就心痛得快要碎了,但还是喜欢你。” “我想把我所有的爱都给你,因为你就是你。” ……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他问。 “不满意。”南蔷笑,得寸进尺,“我还想听点实际的。” 江槐序认认真真措辞了半天,缓缓开口:“嗯,我第一次遇到你就对你有感觉,想靠近,想了解。” “你够坚定够执着够独立也够清醒,而且还很有趣,能理解我的笑点,接我无聊的下茬。看到你,就让我产生一种想要和你一起努力的想法,我想和你一起看更多更美好的风景。” “说爱太重,说喜欢又太轻,说想要有你的未来,是不是最真诚。” 每多看你一眼,就更确认一次。 我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 他们不知道,其实前些天彭愿和苏贝贝还在暗地里评价过他们,说他们两个都是真诚又执着的人,遇到彼此以后都变成更好的人了。 在彭愿看来,江槐序是从天上降落到地上了,抛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接受一切突如其来和意料之外,但始终相信人能战胜一切困难。 而在苏贝贝看来,南蔷则是卸下了坚硬的伪装,以前她总喜欢拿冷漠和平静掩盖一切情绪,习惯压抑,如今也学会了正面面对自己,面对家庭,面对困境。 爱从来都不是为彼此放弃,而是携手同行,成为更好的人。 自我牺牲是自我感动,携手并进才是携手共赢。 提到这点,南蔷甚至有时还会后怕,总对着江槐序碎碎念:“你要是真为了我读商科去了,反倒没魅力了。一点都不酷,像个傻白甜恋爱脑。” 内核都丢掉了,就只剩空壳了。 她说:“我最喜欢的是你的灵魂,不只是你的皮囊。” …… “我们有没有变成更好的人啊。”苏贝贝问彭愿。 彭愿重重点头:“必须的,我们本来就很好,好事成双,好上加好,花好月圆,百年好合,没法更好了。” - 附中办公室,暖风吹起窗纱。 今天老郝叫他们回学校,是要商量给学弟学妹传授学习经验以及志愿报考的事。 宋晚柔路过办公室,碰巧听到对话。 “你小子,可以啊。”老郝的目光从江槐序晃向南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中间冒着的粉红泡泡。 “托您的福。”江槐序也不藏着掖着,一如既往的不正经,笑得吊儿郎当,扬扬下巴,“您要是当年把我安排到人家班去,没准更快。” 老郝抡起数学书就要抽他屁股,被他歪着身子轻盈躲过:“臭小子,还是这么欠揍。” …… 宋晚柔没再听,转身离开。 和他从小认识,她也知道些他家里的背景。 那天她被彭愿带着追去他家楼下表白,明知道会被拒绝,她还是表明了心意。 她说:“至少我是坚定的,永远不会离开你,更永远不会抛弃你。” 她承认这段话很尴尬,很矫情,甚至有些自作多情的油腻,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不齿。 可他倒也顺应着她的尴尬接话,给足了面子。 他说:“我也有我在坚定注视的人,如果被抛弃是我的宿命。” 他笑了,“那我认命。”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那么骄傲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那瞬间,宋晚柔愣了下,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南蔷时的场景,当时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比不过她,为什么刚见到她就觉得自己输了。 是因为南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人比,她从来只是做自己,不想迎合谁,也不必迎合谁,那种松弛的状态是她从不曾拥有的。 但如果她也早就暗恋上了他,暗恋了他好多年,也能做到那样的淡然和无谓吗。 爱会让怯懦者变得勇敢。 但并不是所有的勇敢者都能获得爱情。 说实话,宋晚柔觉得自己的确很符合小说里女二的设定。 一个成绩一般,小有几分姿色的舞蹈生,从来没被男主高看过一眼,却经常被拿来和女主比较。 自始至终只是作为推动男女主剧情的存在,没有灵魂,也没有思想。 在这个跳不出“雌竞”束缚的时代,她曾经也因为校园女神投票里自己的票数高过南蔷而沾沾自喜过。 可直到后来她才明白,爱情从来都不是比较权衡的结果。在你试图和人对比竞争,靠内卷和冲突试图获得男人凝视时,就已经输得彻底。 不是输给她,而是输给了那个本该敞亮真实,自信张扬的自己。 要是让江槐序听到这段内心独白,一定又会觉得鄙夷了吧,以他的个性肯定会说,谁会甘愿做配角,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只要你够勇敢。 狂妄又骄傲,却让人没法反驳。 “宋晚柔!” 她回头,看到何骏阳跑过来,手里捧着花,气喘吁吁,站定在她面前。 他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开口:“我是个胆小鬼,一直没敢直面过自己的心意,但我再不说怕来不及了。” 心跳声如擂鼓,荡在胸腔。 他目光坚定——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 午后,知夏里街道。 附中高三生刚放学,一身纯白校服穿得周正,三两成群,谈天说地聊梦想,脸上洋溢的是最纯真的笑。 去年今日,此时此刻。 南蔷大概刚被他没收了腹肌照,硬着头皮非要他教她学习,被人拒绝居然还恼羞成怒,最后逼得他束手无策乖乖就范。 “事实证明,强扭的瓜还是甜的。”南蔷倾身笑嘻嘻。 江槐序心说,有没有可能,那瓜都没碰就自己滚下来了。 “总之,谢谢你。”南蔷拉过他的手,难得说句文艺的话,却发自内心,“在夏天遇到你是我人生最幸运的事。” …… 蝉鸣,午后,气泡水,无花果香。 一切浪漫的元素都属于夏天。 和他手牵手走在路上。那一刻,南蔷想起一句诗——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总觉得该有些回应,江槐序松开她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犹豫了半天,终于破罐子破摔,心想,尬就尬吧。 他回过头,四指交叠,拇指贴在一起,两手比成爱心,放在胸前。 南蔷被他逗笑了,“这么突然,冲我比心啊?” “怦怦!” 模拟着心跳。 “不会是在表演‘小鹿乱撞’吧?” 江槐序也不反驳,只是笑,拽得不行,“这是对你刚刚那句话,和昨天写给我的话的回礼。” …… 昨天写了什么话? 南蔷回忆。 昨晚他给她发了个链接。 只有一个问题,“请你描述你的男朋友。” 她是这么写的—— 第75章 这一秒 - 如果说高中的日常是三点一线的做题考试写作业,排名竞争拼成绩,那大学的日常显然要精彩纷呈得多。 身边的同学来自天南地北,每个人有不同的成长环境家庭背景,相比起高中封闭式的小集体圈子,大学更自由也更包容。 少了老师的催促鞭策,少了家长的照顾管教,少了同龄人的关注比较,在没有标准答案的世界里,不随波逐流,找到自己,是大学也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堂必修课。 说到不随波逐流,在室友眼里,南蔷绝对称得上是她们宿舍里最有个性最不跟风最不随波逐流的人了。 具体表现在当所有人拎着大包小包,声势浩大举家欢送着来大学宿舍报道时,她只拎了一个小行李箱,和一个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的男仆,小男生和她眉眼有七八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她弟弟。 小男生握着她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姐,我担心没有我你就不好好吃饭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南蔷嫌弃地甩开,在裙子上蹭蹭:“你是担心没有我没人给你做饭,你就没法好好吃饭了吧。你姐算是熬出头了,快祝贺我。” “姐你怎么这样啊,人正煽情呢。”弟弟撇嘴,“小心我一会儿找我哥告状去。” “告状?”不知道是想起了谁,南蔷的表情忽然柔和,目光含笑,嘴角不自觉弯起,又多了几分灵动,向前倾身,“有用吗,他跟我是一伙的。” 屋内另外几个女生津津有味看着,没想到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室友竟然是个绝世大美女。 当时正好是下午,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南蔷侧脸,她眼神明媚,穿着条简单的白裙,美得连头发丝都发光。 “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室友们没忍住感叹。 “哪有。”南蔷笑,顺便回身跟大家做自我介绍。 弟弟帮她把书本重物都搬到桌子上,还在研究床架和床帘的搭法,等她说完才插嘴,“你们可别被骗了,她就是个大小姐,我是她仆人。” 那时室友还都觉得弟弟是玩笑,毕竟南蔷看起来温和谦逊,平易近人,浑身上下没一点傲气架子,后来认识久了她们才发现她是真大小姐。 饭有人送,水有人打,包有人拎,上下课有人接,不会的题有人教,被某位真男仆360度无死角宠成公主。 殊不知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某人才是那个家真正的翘脚大少爷—— “要水水。” “要被被。” “要亲亲。” “关灯。” “帮我脱。” “轻点…” “南蔷,说你爱我。” “说100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说回到不随波逐流,还体现在当所有人都在拼命合群,使出浑身解数挤破头想要挤进学生会等大型团体时,南蔷只去听了个说明会扭头就走了,名都没报。 还记得说明会后的新生欢迎聚会上,各个部长齐齐举杯,满脸堆笑,“第一杯咱们敬主席!” “都干了啊!” “我看看谁不是一口闷!” 然后就是各种热场游戏,分组进行,每组输的人会被推出去接受惩罚,惩罚就是些男男女女间的亲密动作,类似于公主抱,对视30s,隔着纸巾接吻等等。 新生们初来乍到,还带着青涩的高中生气息,有人如鱼得水疯狂表现,也有人如坐针毡浑身不适。 南蔷的室友输了一次,被迫和第一次见面的男生共吃了一根pocky,差点碰到了嘴,周边的人连连拍手叫好,她却臊得从耳根一路烧到了脖子,低着头说不出话。 注意到她的反应,某位部长在旁边好心提醒,“这么扭捏可不行啊,想当干事的同学们都积极参与啊,这可是露脸的最好机会。” “你还好吗?”南蔷侧头低声问室友。 室友摇摇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可能是没见过世面,不太会玩…” “要出去走走吗?”南蔷问。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吹着夜风,情绪平息了些,南蔷轻声说:“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官僚作风。大家都是学生,怎么搞出的这种举杯换盏觥筹交错的社会气息的,一层压一层。” “学生会都是这样的吧…”室友还没缓过神来,转头问,“所以你不准备报名了?” “嗯。”南蔷应了一声,点头笑笑,“令人不适的圈子,不融也罢。” 再后来就是听说南蔷加了个小众的留学生支援社团,日常活动就是给学校里的留学生们上上中文和数学课,普及中国传统文化知识。 一段时间下来,她交了不少世界各国的朋友不说,还凭借着自己超高的语言天赋又学会了好几门语言,日语法语意大利语都能说上几句,自己还谦虚说只是学到了皮毛。 除此之外,她还筹划了个大型的异国文化交流展,各国留学生都有自己独立的展台,大家穿着自己国家的民族服饰介绍特色美食和文化。 其中中国展台她邀请了自家外援,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美院风云人物院草大神,来现场作了一副以学校为背景的写意水墨画,场面一度火爆。 南蔷还因此获得了当年的校园杰出贡献奖。 …… 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开始还不熟的时候,室友们觉得南蔷最不随波逐流的一点不是别的,而是个搞笑的方向——她好像真的没有一点世俗的欲望。 作为商院当之无愧的院花,甚至是校花,南蔷刚来学校就收获了一波不小的关注,每天想加她微信的人数不胜数,走在路上被男生搭讪的次数也数不胜数。 她倒好,照单全拒,一个不留。 于是没几天就有了传闻,商院那个校花又冷又傲,眼比天高,不近男色。 室友们倒是听过她提过几句,“男朋友会生气。” 但介于她们从没见过她的神秘男友,就理所应当猜测,要么就是她为了挡桃花编的,要么就是丑得拿不出手。 美女配野兽的故事,虽然可惜,但确实常见,她们也没当回事。 那些天每晚篮球场都有男生打篮球,女生们总是扎堆去看,每次室友们邀请南蔷,她都兴致缺缺。直到某晚,宿舍群里忽然炸了几条消息。 「啊啊啊啊我刚刚在篮球场看到大帅哥被法学院学姐怼墙角了!!」 「哪个啊?」 「就那个啊还能是哪个,咱们每天都看他,篮球场上最帅的那个。」 “哪个?”南蔷斜靠在宿舍椅背,破天荒问了一句。 室友满面红光地从手机上抬起头,情绪激动:“就我每天都想拉你去看的那个,帅得像另一个次元的。” “你都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女生专门去看他,他还有一堆头衔,都说不完的。” “但他好像有女朋友。不重要,帅哥的脸是公共财富。” “有这么帅?”南蔷笑着起身,“走,去看看。” 到了篮球场,场面确实热络,全场焦点都在那个男生身上,帅得扎眼。 下一瞬他的肌肉爆发出力量,转身过人,手腕一转,白t恤顺着动作掀起,又是一个帅气的空心三分球。 一片抽气声响起,帅哥站在原地额角闪着些汗水,喘气时胸膛起伏,发丝在路灯下勾着完美的弧度。 南蔷站在远处抱着手臂,手里拎着瓶喝了一半的水,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那眼神直勾勾的,毫不掩饰,绝对称不上清白。 室友们在一旁边观察边啧啧嘴,默默感叹,不愧是南蔷,一来就要攻克全场难度系数最高的。 下一秒,局势忽然发生了变化。 大概是注意到了这边火热的目光,帅哥竟然径直地就朝这边走来。她们猜他也是来要微信的吧,毕竟最近这种太多了。 但大帅哥迎面走来的冲击还是有点大,室友们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可旁边南蔷还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愧是美女,不为所动。 然后她们眼看着大帅哥目不斜视,越过了一众跃跃欲试想要递水的女生,脚步没停,直接走到了南蔷面前。 “水是给我的?”他在南蔷面前站定,低头挑了下眉梢,望向她眼睛,随手就接了她手里的水。 室友们看得一愣一愣的,没人敢说话。 这帅哥真拽。 下一刻,本以为南蔷会退缩迂回下,没想到她毫不示弱,目光如水眼波勾人:“是给这场上最帅的准备的。” 哇塞,美女真会撩。 “那不就是我。”他说着就拧开了那瓶南蔷喝过一半的矿泉水,仰头懒洋洋灌下,喉结顺着吞咽上下滑动。 “不是说要在学校低调点吗。”江槐序喝完水才想起吐槽,侧过头,话音说不出的别扭,“你这几天都刻意不见我。” “不想低调了。”南蔷仰头笑,室友们发誓,她们这些天从来没见她笑这么甜过,她弯着眉眼,拉过帅哥的手,“我怕我的大帅哥被学姐抢走,得不偿失了。” 这下室友们终于明白了,南蔷才不是没有世俗的欲望。 顶着最美的脸,穿着最贵的裙子,拥有最自由的灵魂,亲的还是全校最帅的哥哥,还有什么欲望没被满足。 美女配帅哥向来是佳话,更别提这种从高中延伸到大学的纯爱佳话。 偏偏有些男的不忿,别人配不上就他配得上,最开始还有学长不屑一顾,瞧不起美院,说他们不算真正的t大,说江槐序只有张脸,没有脑子,也就是骗骗小女孩。 后来得知他是高考理科状元后,那群人才真算是吃了瘪,脸都憋绿了,嫉妒的话噎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 第76章 我超爱 - “啊啊啊啊啊靠怎么都7:45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哀嚎,江槐序把话筒拉远,无奈地低头笑了声:“所以说啊,我都给你打了五个电话了,就猜你没醒。”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南蔷三步并作两步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在宿舍内来回踱了两步,“我现在该干嘛?” “换衣服?洗漱?下楼?”那边嗓音染着笑意。 “哦哦哦!唉我真的是…昨晚就睡了三个小时,脑子都糊了。”南蔷肩膀夹着手机冲到阳台,随手扯了件衣服,顺便探头朝窗外瞟了一眼,果然看到楼下柳树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三月初春,气温已经回暖,可远处的天色还略显苍白。 日光钻过云层洒下些微黄落在他肩头,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身影修长挺拔,在一众匆匆忙忙赶去上早八的人流里有种不合时宜的悠闲。 不管怎么说,看到他的瞬间南蔷的心情还是好了些,少了几分焦躁。 吐槽的话太多来不及说,她匆匆挂了电话,“你等我,我马上就下去。” 大学里遇到的各种奇葩事奇葩人,只比高中多不比高中少,早该见怪不怪了。 在学生组织卷入撕逼明争暗斗,谈恋爱赶上多角恋爱恨纠葛,上课组队碰见猪队友混学分划水摸鱼,是南蔷总结的大学冤种三件套,一个比一个糟心。 前两项她算是有先见之明成功避开了,但这最后一项,实在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每学期总能碰上一两次。 今天早八要上的这节英语课,全组一共四个人,一个学姐退课了,还有个学长在小组pre分工时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昨晚突然失联,害得南蔷和另一个女生连夜赶工才将将能赶上今早的pre。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我还以为咱学校能有什么不一样呢,果然所谓的学历光环不可信。”南蔷一路小跑下楼,见到江槐序就抓着他的衣摆滔滔不绝,疯狂吐槽,“你说他早说他不想干也行啊,就提前一天玩失踪是几个意思。” 说到一半她才注意到江槐序低头盯着她,眼神直勾勾的,对她的话完全没过脑的样子。她抬手挡住脸,狐疑道:“你看我干嘛。” 江槐序这才回神,懒洋洋解释,“很少看到你素颜,有点像高中。” 那时候她一身校服,清纯冷淡,在球场上笑一下,所有男生都齐刷刷朝她行注目礼。 “所有男生”这个表达可能是江槐序夸张,但至少在他的眼里,是风停了,树静了,在漫天飘洒的浮尘虚影和几乎静止的时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发光了。 上大学后他看惯了她黑发红唇的明丽样子,几乎没再见过她不施一丝粉黛的模样。 如今没化妆,五官没区别,就是眉眼色调淡了些,嘴唇薄了些,还因为没睡好眼下有些难掩的疲倦。 “哪有很少,在家的时候我不是经常……”南蔷转着眼睛边回忆边反驳。 “好,那我再补充下。”江槐序笑得吊儿郎当,满不正经地改口,“我是很少看到你‘衣着整齐’的素颜样子。” “你!”听到这话南蔷耳尖一下子红了,没忍住抬手锤下他胸口,小声嘟囔,“讨厌死了,能不能正经点。” “好,我正经点。”江槐序清清嗓子,见她穿裙子冻得发抖,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头。 “这种人哪都有,人品和学历智商无关。还是得防着点,小心他们不仅白嫖,还在背后耍心机使绊子。” …… 刚说完耍心机,果然秒速应验。 江槐序今天第一节 没课,正好有空就留了下来旁听,顺便给她加油。 台上,南蔷操着一口流利标准的英文正在发表,全程脱稿,配合着手势强调观点,逻辑清晰层层递进。 刚刚她趁着别组pre的时间赶去补了个妆,还喝了他给带的红豆豆浆暖身子,如今面色红润,明眸皓齿,每一根头发丝都闪闪发亮,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谁能看出她昨晚四点才睡。 这也是南蔷最令人佩服的一点,从来没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脆弱,永远都是无坚不摧却又云淡风轻,仿佛一切信手拈来的强大模样。 要有多努力才能显得毫不费力。 别人不懂,但他懂。 “失联”学长今天也在,只在最开始放ppt时短暂出现了下。 南蔷当时还奇怪,但看到放的ppt没错也就没多想,直到放到最后一页的分工表,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原本只有她和另一个女生两人名字的分工表,现在赫然多了一位,甚至他还把自己放在了第一个,括号“组长”。 谁都知道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组长因为责任重任务多,向来是全组分数最高的那个。 他倒是好,啥也没干就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美差。 南蔷看到他名字的一瞬间,表情管理没控制住,一个大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此时pre结束,这位学长甚至还恬不知耻地上台站到了她身边,在提问环节全程装死,所有问题全推给两个女生回答。 这次打分,老师只占20%的比重,剩下80%由全班同学打分。 南蔷心里憋屈,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揭穿打报告之时,她看到江槐序忽然举手,隔着空气遥遥朝她眨了两下眼睛。 问题是指名要学长回答的,他先用英文问了一遍。 “i … i……”学长站在原地吞吞吐吐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气氛略显尴尬,看他下不来台,江槐序轻笑了声,吊儿郎当开口,“我看你可能是英语烫嘴,那我再用中文问一遍。” 周遭有人窃笑,江槐序又“好心”用中文问了一遍:“组长刚刚没有参与发表,我想请问组长承担了哪部分的工作呢?说具体点,也方便我给你打分是吧。” 学长磨叽了半天,支支吾吾回答,“统筹分工,安排时间,审核,校对…” “校对?”另一个女生没忍住“哼”了声,“讥诮”二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只校了分工表那页是吧。” 明眼人都能听出问题,沉默了很久的老师终于发话:“那今天的pre里哪个部分是你准备的?” …… “舒服啊!浑身都舒服!” 傍晚,南蔷躺在沙发上四脚朝天,在空气中胡乱蹬了几下,“我就喜欢这种善恶终有报的故事。” 今天下课早,两人没住宿舍美美回了家。 江槐序在做作业,大包小包把他的项目搬回了家,正在地上一顿对着纸板花花绿绿涂涂画画。 学校即将校庆,他们美院要为此做一系列宣传准备,江槐序要做的项目是校园建筑拟人,目前正画到食堂。 “这怎么这么眼熟呢,这健硕的身型,这浑圆的脸蛋,这若隐若现的小肚腩。”南蔷斜着眼睛瞄了眼。 “眼熟吧,以彭愿为原型画的。” “那我帮你记录下。”南蔷给足面子掏出手机疯狂给他拍照,咔嚓咔嚓,多角度全方位地拍。 江槐序没忍住弯起眉眼,抬手挡镜头,“别闹了。” “可是你画画的样子真的很戳我的xp啊。”南蔷笑。 听到这话某人果然开屏,调整了半天,势必要摆出最帅的姿势给她拍,侧过头,露出锋利的下颌线。 pose摆了半天却不见咔嚓咔嚓声,江槐序疑惑,回头一看看到南蔷又开始抱着手机咯咯咯地笑,停不下来。 就知道她心思不在他身上。 “至于那么高兴吗。”江槐序朝她扬扬下巴,又憋屈又无奈。 “刚刚吃到的瓜。”南蔷对着聊天记录解释,“我听说那学长和学姐是一对,他约p被发现然后他俩闹分手,学姐退课了,他还不要脸想混学分。” “哦。”某人兴致缺缺。 南蔷啧啧嘴唏嘘了半天,忽然抬头认认真真说,“江槐序,我突然很庆幸有你在。” “嗯?展开说说?”某人抬眼。 “我最恨那种,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她爱他的故事。”南蔷发自内心地夸夸,“男人只会拖慢我拿学分的步伐,还好你很让我省心。” 没期待她说出什么好听的,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汇形容他,江槐序挑眉:“所以我的魅力就是省心?” 南蔷想了半天,秉持着绝对不下套的原则,一顿彩虹屁疯狂输出:“no,你的魅力是专一,痴情,执着,温柔善良小可爱,有道德有思想,让我很有安全感,可以没有顾虑地做我喜欢的事。” “比如呢?你喜欢什么。”他问。 “比如我喜欢打扮得美美的,喜欢拿高绩点,喜欢吃得饱饱的喝得暖暖的,喜欢一切尽在掌握朝好的方向发展的感觉。” “没啦?”江槐序明知故问。 南蔷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从沙发上滚下来,挪到他面前:“还喜欢你,最喜欢你,可以吗。” 江槐序手里还拿着颜料,腾不出手抱她,她就挤着钻进他怀里,拿头发蹭他脖子,“我爱死你了,爱你爱你,你就是我手刃渣男最锋利的剑。” “你这比喻…”江槐序听不下去,面露难色,“要不还是塞回高中重修下语文吧。” “诶呀总之就是很感谢你嘛,你就是有这种该死的魅力,让我每天都多爱你一点点。” “怎么爱我,证明下。”江槐序一副不咸不淡不为美色所动的模样,目光越过她落在画布上,唇角却不受控制勾起,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心里美得不得了。 南蔷凑上去“啵”的一声,狠狠亲了下他嘴唇,又离开。 第77章 无尽夏 - 春风如剪,绿意微醺,花影纷飞,落英吹雪。 人间最美不过四月,十里寒冰早已融化成春水,等一场芳菲雨。 连着下了一周的春雨,终于放了晴。气温已经回升至二十几度,日光和煦,万里无云,今天是出门踏青的好日子。 此时此刻南蔷正仰卧在江槐序腿上,阳光柔和洒在脸上,她的身下是无比柔软的草毯,草间嫩叶的清香混着花香钻进鼻尖,她深深呼了一口,好不惬意。 正当她全身心放松,享受着这早春的惬意悠闲时,耳边猛然响起了句浑厚的女声,来自苏贝贝声情并茂激情澎湃的演讲:“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春天!” “是动物们‘哔——’(此处不宜展示)的季节!” 身处公园草坪,虽是室外,场地空旷但也称不上人烟稀少,苏贝贝这几句虎狼之词还是引来了不少旁人的侧目。 但她毫不在意,继续挥舞着手臂,闭眼陶醉:“春天!” 正朗诵到兴头上就被南蔷打断了,她揉揉耳朵:“我的贝,你怎么每次都是这几句词啊,从冬天说到夏天,我都听腻了。” “这就腻啦?”苏贝贝贼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问,“那你们昨天do春天动物该do的事了吗?” 没等回答,彭愿先插嘴嚷嚷了句,嗓门比谁都大:“肯定do了啊,他俩每天都do。” 南蔷听到这话猛地抬眼,先看了眼彭愿,又迅速转回目光落在江槐序脸上,瞳孔难以置信地颤了下,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她一句话没说,但脸上分明写着几个大字:不是吧哥,你怎么什么都和他说??! 见这反应,彭愿乐得都要从野餐垫子上跳起来了,乐呵呵地指着他们鼻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你看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禁欲的。” 南蔷才意识到自己被诈了,慢慢悠悠不动声色地靠了回去,闭上眼睛,假装无事发生。 江槐序无奈地摊摊手,“这是你自己暴露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还不是你的名声在外,某人就是风纪败坏臭名远扬。”南蔷嘴上一点都不能输,一边吐槽,该享受的服务却一点也没落下。 此时此刻,江槐序正抱着南蔷的手低头认认真真地“雕花”,累得脖子都酸了,还天降个大锅,气得他差点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周遭野餐布上零零散散摆的全都是美甲的材料,各种亮片小钻blingbling闪着光。 前些天南蔷去做美甲花了大几百还效果不好,回来以后就吵着闹着让他给做。 这种小女生的事情属于新大陆,难度太高,他说没做过得学学研究研究,她还故意激他,说什么,“唉美术生男朋友又能怎么样,空有一身才华也一点好处沾不上。” 你说寸不寸,他这人还就最吃激将法,听到这话他没日没夜对着网上那些花里胡哨的指甲研究了两天,就差画个全手十指设计图以表忠心了。 现在南蔷就舒舒服服躺他身上,闭目养神,勾着个手腕翘着个指尖享受。 用着人家用得顺手得很,还不落两句好话,搁谁受得了。 江槐序捏着她手指,话音偷偷带着些小刺,“我风纪败坏?这事儿一个巴掌拍得响?” “也不知道是谁天天黏在我身上,扒拉都扒拉不下去。” 南蔷听出来大少爷又闹脾气了,赶紧起身哄哄,一只手还握在他手里,她用另只手像rua小狗一样随便撸了撸他头发,无比真诚地眨眼,“是我黏你身上,我一分钟都离不开你,见不到你就想你,见到你就想贴贴你,我没你可怎么办啊!” 彩虹屁输出完,她又翘翘兰花指,示意他继续,“好了快点干活吧,我的小男仆。” 罢了,男仆就男仆吧。 江槐序这下是一点脾气也没了,彻底被人拿捏,他能怎么办。 认命得了。 彭愿看着江槐序的样,心说你可不是认命,你看看你高兴的啊,尾巴都快甩起来了。 这叫什么,甘之若饴,她把苦瓜喂你嘴里,你都能嚼着嚼着嚼出甜味。 …… 这话说得很委婉,还记得高考后他看不惯他颓废得没有人样的样子,在深夜里揪着他衣领,话说得很重:“你就喜欢她喜欢成这样,就是她把屎喂到你嘴里,你都得流着眼泪咽下去说香是吗。” 那时候,江槐序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大脑已经宕机,眼底尽是自嘲,说出的话却毫无逻辑,“狗才吃屎,她不要我了,连屎都不喂我。” “你喜欢吃屎找你爸妈喂去,他们那儿多,盛产,吃三年都吃不完。” 他拖着江槐序到餐桌,掰了两块馒头强塞进他嘴里,“先活下来,再谈爱不爱。” 馒头太干,江槐序怎么嚼也嚼不完,想硬生生往下咽却卡在喉咙,憋得眼睛都红了。 馒头吞不下去,眼泪却先下来了。 世界模糊一片,他哽着嗓子,话音不清:“我没资格谈爱,我不配。” …… 哭得累了,直到深夜他还在喃喃自语:“以后她结婚别告诉我行吗,我受不了。” 彭愿连敷衍都不耐烦,满嘴跑火车:“行,她哪天生了三胎我再告诉你。” 江槐序的眼泪又开始流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问。 “你问她去。” “她不喜欢我。” “她不喜欢你,你有点骨气你就别喜欢她。” “我没骨气。” “那你就哭,哭到眼泪流干了就哭不出来了。” “哭到眼泪流干了我也喜欢她。” 这个话题算是没完了,彭愿翻了个白眼,“ok,那你就一生为她守贞节,一辈子靠着18岁这年的回忆活下去。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能做到。” “好。”江槐序抽抽鼻子答应。 “好个蛋啊好。”彭愿都快被他气死了。 “我可以不幸,我不在乎。但我想把所有的运气都给她。” 江槐序仰头借着月光,摇晃着那颗姻缘铃铛和她的扣子,叮当作响,他的音色带着鼻音,却在如水的长夜里显得无比温柔,“祝她热烈,祝她繁盛,祝她翻山越海不知倦,祝她岁岁长安皆如愿。” “行了,别写诗了。矫情死了,也没喝酒啊跟醉了似的。”彭愿把他按进被子里,密不透风封了个严严实实。 “你放心吧,我和苏贝贝会帮她把关的,一定看着她找个比你强的。” 彭愿还不解气,“找个比你更喜欢她的,爱死她,爱得她连她妈都不认识了,这辈子也想不起来你。” 话虽这么说,但他知道,在这世界上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像他这么喜欢她,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傻子了。 彭愿话音冷淡,“我也矫情一个,你就是她18岁这年下的一场鹅毛大雪,等春天到了,连你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消失殆尽。你认清现实吧,这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什么经久不衰。” …… 如今春天真的到了,彭愿想收回当年的那句话—— ok,这世上存在经久不衰,他们的爱就是绝迹。 怎么说呢,他们如今能苦尽甘来修成正果也属实不易。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绝配。 江槐序还在甩尾巴,低头蘸了蘸小玻璃盘上刚调好的颜色,又挑了根极细笔在南蔷的指甲上勾勒了圈雕花的细节,总算大功告成,他一脸邀功地笑笑,“你看看吧,是不是你要的效果。” 南蔷仰头高举着手欣赏,背景是无垠的蓝天。 她的手指细白,逆着光,能看清每个指甲都是不同的花样,多巴胺油画风,粉蓝色腮红晕染打底,勾勒搭配些淡黄淡绿的细碎花瓣彩绘,空余处点缀些小钻,活脱脱的‘春日跃然在指尖’。 南蔷看得眼睛都直了,挥着手拿近拿远,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说真的,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看的指甲了。这就是艺术品,我只是你的画布。” 她边欣赏边滔滔不绝,“你们都不知道,上次我花了那么多钱做了一下午不说,做完根本没法看,气得我!唉!” 苏贝贝忽然打断:“南南,我发现你越活越像个人了。” 怎么突然骂人? 南蔷抬眼:“此话怎讲?” “我的意思是,你的情绪比以前丰富了好多,你以前对什么都是无所谓淡淡的样子,现在应该是真的开心吧。” 南蔷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闻言笑开了花,眼角闪着笑意,比曦光更明媚,“当然是真的开心,怎么可能不开心。” 苏贝贝也笑,替她开心,清清嗓子又一次诗性大发:“春天!” 南蔷赶紧比了个“stop”,她笑着戳了戳江槐序的腰,“还是请我们的大文豪来背两首应景的诗吧。” “我不背,我尴尬癌。公园里吟诗这种事我可干不了,鸡皮疙瘩掉一地。”江槐序说着就打了个哆嗦,一点不正经。 “好,你不背我也背不出来,那我念两首总行吧,我实在是听不下去动物交.配了。” 南蔷拿出手机划拉了两下,清清嗓子,“找到一首我喜欢的,北岛的诗,「真的,这就是春天啊,狂跳的心搅乱水中的浮云。」” “不错,我也喜欢这首。”江槐序点头表示认可。 “我就知道你喜欢,你最喜欢什么云啊雨啊,天啊海啊,风啊月啊,那些一切浪漫又虚无缥缈的元素。” “话确实是这么个话,你懂我。” 南蔷笑:“你的mbti是什么来着?” “infp。”江槐序边答边从南蔷头上取下了片刚刚飘落的花瓣,又一次捧起她的手指,摆弄了半天,若有所思,“我感觉把这片花瓣粘到你的指甲上会更灵动些,有种春意盎然的生机,怎么样?” 第78章 庆生啦 - 一封情书from南—— 「hi~ 今天是5月4号,我们序序公主的19岁“生日”。 知道你的真实生日其实是在夏天啦,但是我猜你过这么多年五四青年节也已经习惯了,就在今天也为你小小庆贺一下~ 毕竟我们的娇滴滴小公主一年过几次生日也不嫌多对不对^^ 想了好久要送你什么礼物,看了好多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你也不缺什么,而且对你来说能花钱买来的东西价值远远小于真实的心意对吧。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写这么一封小情书送给你,聊表我的爱意。不过呢,我对你的爱意涛涛如江水滚滚如红尘,绝对不是这么几行文字能够轻易表达的。 懂的都懂我也不赘述了,这封信说是情书,其实也是记录一些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又名—— 【发现自己很爱江槐序的n+1个瞬间】 - 正文开始了哦~ …… 说实话第一次见你,我的心就被“duang”的一声悄悄又重重地击中了一下,当时我就觉得你是我17年来见过的长得最好看又最有个性的男生。 你身上的气质很特别,懒散又娇惯,可眼神里又透出一股子向阳而生的傲气和正气。明明是很矛盾的两种元素,组合在你身上竟然很和谐,像是一颗裹满盛夏阳光露珠的水晶葡萄,散发着一种奇妙又诱人的致命吸引力。 那张腹肌照真的很有氛围感,被你没收了还有点可惜,还好后来我见到还摸到真的了。偷偷说,真的比照片冲击百万千万倍,尤其是它动起来的时候,那青筋那力量……(再说下去要少儿不宜了 我们好像真的很有缘分,总能在各种地方遇到,家、咖啡厅、校门口、办公室……你好像以一种很强势的方式突然闯进了我的生活,回过神来我的世界已经到处都是你了。 故意不加你的微信,路过你目不斜视,在人前假装不认识你,故作冷漠都是我的保护色。我很怕一下子就喜欢上你,这种陌生的情感让我招架不住,又控制不了。 得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孤独又灿烂的神的时候,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没有说你不像学习好的样子的意思,只是没想到有人能完美得这么无懈可击,会招人恨的知不知道。但还好是招来了我的爱,算你小子走运^^ 那天规划课过后我们在操场上闹别扭,我承认我就是吃醋了。气你不出现在我面前,还给别人送蛋糕,又气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要求你,只是当时我还没意识到。 你出的那个蹩脚的调查问卷再让我重新选一次的话,我一定会选最喜欢无花果味道的,我快要爱死了。现在我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全都和你是同一个味道了,被江槐序团团包围的感觉很安心。 说到团团包围,在表彰榜上被你团团包围的感觉也很奇妙又荣幸。 你都不知道我弟那傻小子有多爱你,那么一个暴躁日天日地的小泰迪见到你一秒就变哈巴狗了,别把我笑死。 第一次见面我们去吃了辣,你强撑的样子让人又好笑又心疼,嘴唇红红的又好诱人。你现在被我狠狠亲完也差不多是那个样子,眼角嘴角都是红的。 数学大课谢谢你给我解围,你教会我的第六题让我在高考最后一道大题至少多拿了十分。当然我的英语笔记也帮了你不少吧,你高考英语140+至少有我一半的功劳是不是。 顶峰相见了,还好我们都没有辜负曾经努力只顾学习没早恋的自己。 那天在天台你弹吉他唱歌给我听,我真的心动了,不是第一次。那时候你唱歌温柔又慵懒,像是橘子味的晚风,后来怎么好像画风突变了呢。 后来再去ktv的时候,总觉得你唱歌多了些易碎的情绪,让人有种冲动,想狠狠冲上去扯你的衣服,看看你眼角红红,还眨着眼睛无辜地等着我吻你的样子。 放上段半年前我们去ktv的对话。 那时候你在唱的歌是——“我错过了一切还是不想错过你,挥之不去是你声音,你的身影占据着无数个日夜重复的片段里,怎么会忘记你。” 贝贝:“他这开演唱会呢?这么深情?搞得我下一首玛卡巴卡都不好意思唱了。” 彭愿:“没看出来?他已经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了。这是在控诉谁呢。” 我有罪,让纯情boy伤心了。 爱人不会错过的,你现在可以随时把我抱进怀里,你放心,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后来我发现你在家心情好的时候也爱哼歌,你真的很爱情歌,我还说你干脆去参加校园十佳歌手吧肯定能拿奖,但你说你的魅力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那时候你是真的半点悲剧都看不得,现在好像好了很多了。虽然现在还是会偷偷哽咽还藏着偷偷抹眼泪不让我看见,但你的心已经坚强很多了对吧。因为故事只是故事,但我们的人生只有happy ending。 那天我妈来学校还在表彰榜前说些不中听的话,谢谢你维护我,你是第一个坚定地站在我这方的人,还包括有人造谣我抄袭的那次。 我的心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被你击中的,怎么可能不心动。 那年冬天,我做梦梦到你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想抱你想和你牵手想吻你,想和你做所有该做不该做的事,那种愿望越来越强烈,我意识到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后面的日子变得好模糊,只想谢谢你在我坦白一切后还能坚定地说你喜欢我,你的喜欢向来都是拿得出手的,真诚勇敢又直白,但很抱歉后来我还是做了胆小鬼。 你说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赌徒,你说你会为我流血为我献上心脏,那我就为你献上我的勇气和爱好吗。 那年夏天我总强吻你,蝉鸣聒噪里只剩下我们的接吻声了。你推不开我就问我人设是不是崩了,不是走冷淡路线吗。我怎么可能冷淡,只是很会装又很能忍,我从好久之前就开始盯着你的嘴唇发呆了,你都不知道我想它想了多久了。 现在想来,我不是迟钝,当初的一切只是不知所措,所以靠装傻和不成熟来掩饰情绪转移话题,超级惭愧。 我不允许你再说任何一句人会被世俗磨平棱角之类的屁话,在大屏幕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你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喜欢也可以光明正大,暴晒在阳光里。 爱是人生的止痛剂,你是丘比特为我预备的奇迹。 你是真的很喜欢我纹身纹你的那行字吧,时不时就要蹭两下,爱不释手的。当然,你手往那里伸也不只是为了碰纹身…… 你在锁骨下面纹了那颗小爱心,我问你这是什么,你屁颠屁颠地翻出我送你的那本英语笔记,指着某一页说,“你看,你给我画了三颗小爱心,是不是等于我爱你。” 好啦,我也不装了,我就是喜欢你超喜欢你,所以才画了爱心,要不我怎么不画坨狗屎呢。 你说,“这是你第一次表达你喜欢我。南蔷,你不说我也懂。” 前些天我刷到一只小奶猫的视频,被咬一口耳朵就叫一声,然后拿没有威慑力的小爪爪推开人的脸,怎么那么熟悉那么像某人呢。既要又要,被强吻的时候故作很矜持柔弱反而让人更想弄你,欲拒还迎说的就是你吧。 你就是那种人家贴你你就躲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人家两分钟不理你你就要上赶着贴上来,俗称“贱骨头“是不是。 你老在我写作业的时候在旁边换衣服啊蹭来蹭去的哼唧着问我还要多久,我很想捂住你的嘴或者狠狠把你压在身下给办了,又怕你暗爽,谁懂? 在一起后你的爱真的很具象化,那天我换了新鞋,脚磨破了,你帮我贴了创可贴,还背着我在夜里走了一个多小时,你的后背好宽好有安全感,脖子也是香香的,你身上有我的味道,玫瑰和无花果揉在一起,是夏天的味道。 但你让我不要闻,说好痒,然后我张嘴咬了你一口,你笑了,“你是狗?” 我又啃了一大口,“吃屎呢,我乐意。” 你现在已经知道我常用哪个品牌的姨妈巾了,还记得高三那年你给我买了五花八门一大兜子,我用了好几个月才用完。 前些天我们一起布置家,添了些新家具,看着你一个绝世大帅哥坐在满地狼藉里拧螺丝装椅子真的很格格不入很搞笑,不如叫个师傅,但你说这是我们的小家,每一个角落都一定要亲力亲为才行。 我们说要养猫,你说要不再养只狗。 可家里已经有一只狗了呀。江勾勾,家里只要再来一只小猫咪,我就是猫狗双全了,好幸福。你一秒掏出手机发来了个新收集来的“流泪猫猫头”的表情,不知道是想证明什么。 有天你做噩梦惊醒了,一大早抱着我抹了两滴眼泪,说梦见回到去年夏天只剩你自己一个人了,很害怕。我第一次见人做噩梦能吓哭的嘲笑你,你还嘴硬说自己是水做的。 反正我已经退不了货了,就这样,摆烂。 我最近还发现你的酒量根本没那么差,你只是想装醉亲我,借着酒劲耍酒疯装可爱嘤嘤嘤撒娇,一切都是你的小把戏。 我其实可喜欢你对我强势了,有次我小组讨论回家晚了,刚一进门你就把我压在门板猛亲,到呼吸不畅你才松开,还喘着气坏笑问我“还要不要”。 某天接吻的时候我走神借着空隙问了你一道数学题,你回答的语速突然变巨快,听都听不清了,说完就咬我的嘴唇,你说你会惩罚每一朵在接吻时开小差的玫瑰。 你真的很喜欢大晴天对不对,有阳光,有日落,有晚霞,有圆月,有手拉手在大马路散步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