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哪吒》 第1章 楔子 第1章 楔子 二年四班刘振华日记 2019年8月8日星期四 今天风和日丽,爸爸妈妈带我去公园玩,我看到有人在卖菠萝,切成条放在玻璃柜里,看得我垂涎三尺(红笔波浪线)。我让爸爸给我买一块,爸爸说咱家就是卖水果的,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那个摊儿就是你的,迟早有吃吐的那天,爸爸别的自由给不了你,起码能给你水果自由。但最后还是给我买了。 我们划了船,妈妈说要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爸爸排了半天队,变得很不高兴,说这有啥喝的,就是精加了点羊粪蛋。妈妈也生气了,说你真扣(红笔划掉,改为抠),不懂得浪漫。两个人又吵架了,最后不欢而散,我跟着爸爸回了家。 今天真是开心的一天。 老师评语:你爸爸说得不全对,但是你要好好学习。最后不用强行升华。 我回来了。 (本章完) 第2章 老师的电话 第2章 老师的电话 上午快11点的时候,我正在水果市场的摊上忙活着,忽然接到刘振华班主任的电话说让我去学校一趟,搞得我满头雾水。 刘振华是我儿子,今年上初二,接到老师的电话还是头一次,这孩子从小体现出一种“学习还行,没啥特别”的状态,从小学开始每次我给他开家长会私下找老师了解情况,差不多都是一句“这孩子挺好”的评价,然后就会陷入和老师大眼瞪小眼的境地,刘振华不打架,成绩稳定,体育合格,从不迟到早退,对一个集体而言简直就是集体意识本身,除了有时候有点幼稚外,有种让家长放心的“普通孩子”的稳定感,他们老师能因为什么事喊我呢? 这会进货的20件冻柿子刚清点完,我摘了白线手套,跟老王说了一声。 “跟同学打架啦?”这是老王听说老师喊我去的第一反应。他在这摊儿上干了快十年,市场里的人都开玩笑说他是我们家的长工,事实上也差不多,摊儿上常年就我们俩人,我给他发工资,我不在他就是老板,我想偷懒的时候他还得负责进货,处理临期水果,会计出纳一肩挑,也算是看着刘振华长大的。 不料隔墙有耳,旁边摊儿上的李萍正裹着军大衣坐在门口晒太阳,随口接了一句:“往好处想,说不定给女同学写情书了呢?” 老王一瘸一点地从屋里出来,吵吵道:“这叫啥话,写情书光荣?” 我不高兴道:“你俩能盼振华点好不,就不兴是女同学给他写的情书?” 然后我们三个彼此对视,嘿嘿嘿地笑。 玩笑开过,老王见我眼神在摊上来回逡巡,提起两个猕猴桃礼盒说:“拿这个吧,贵了贱了都不合适,就说请全办公室的老师吃。” 我掂量了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现在的高档猕猴桃四个一排封在塑料壳子里,一盒四排16个,看着比公文包大不了多少,两盒加起来价钱刚好不过百,当小礼物正好,守着这么大水果摊儿去见老师总不能空着手去。 老王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叮当作响的钥匙串扔给我:“骑我的车去吧。” 学校和市场虽然名义上只隔了一条马路,但步行得15分,我按亮老王那辆脏兮兮野牌子电动车,把两盒猕猴桃放在踏板上,交代老王:“中午我直接回家了,你自己看摊吧。” 老王点点头,开始安慰我:“你别瞎琢磨,振华那孩子能干啥坏事?” 李萍仍旧稳坐如山,从嘴里蹦出三个字:“戴头盔。” 老王猥琐一笑:“还是离过婚的娘们知道心疼人。”说着转身进了屋,李萍白了他一眼。 我见老王真去找头盔,冲他喊:“三分钟的事儿,脱了裤子放屁!”手上一拧电已经出了市场大门。 我嘴上跑火车,心里是真没底,坏就坏在刘振华这孩子实在太普通了,我敢说这是全天下父母的心理,平时越不声不响越怕接到老师的电话,有种单位例行体检医生忽然单独把你留下的恐慌。 到底能是什么事呢,我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其实无非就是李萍和老王说的两种情况——打架和早恋。刘振华从小与人为善,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缺少男孩子的野性,跟人打架……等等,不会是被人校园霸凌了吧?我心里一起急手上没了准,车子猛地往前一蹿,老王这车自己改过限速,最快几乎能跑40迈,我经常能看见老王骑着它在市场里狼奔豕突,是交通事故的重大隐患。 说到早恋,我觉得这个最有可能,毕竟青春期不会因为你平平无奇就迟到,也不知道刘振华和女同学是两厢情悦还是一厢情愿,如果是愿打愿挨,女同学的家长是不是也得到场,如果到场,那我作为男方家长,是该表现出理亏歉意的态度呢还是当理中客,先不要给事情定性,只积极寻求解决方案,扼杀萌芽于摇篮之中,给刘振华的青春提供一道以后可供回味的伤痕? 在三中门口我调整了一会心情,这才到保安室登记进了学校。这会已经上第四节课,操场上有几个上体育课的班级正在排队跑步。走进教学楼,初二年级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我一眼就看见了刘振华的班主任王老师侧身坐在桌前,靠墙还有个男老师在批改作业。我在门上敲了两下,王老师回头:“是刘振华爸爸吧?” 看来王老师只请了我一位家长,不然这么多学生她不可能对得上号,我认识她也是因为入学时参加过家长会,私下从没单独交流过。 “王老师您好。” 王老师点点头,她探手把斜对面的一把椅子推出来:“坐下说吧。”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心里更忐忑了。王老师跟我是同龄人,四十岁上下的样子,穿一件古板的领口带波浪形领的衬衣,用护肤品,但不化妆,神色冷清,由于长期担任班主任拥有了不苟言笑颐指气使的气场,坐在她对面能感受到威压,从刘振华日常描述中可知这是一位严谨且严厉的老师,主要从她现在严肃的表情来看接下来要谈的事儿就小不了,下一秒她要告诉我刘振华把卢浮宫烧了我也不会惊讶。 王老师用指头推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到我跟前:“这个你见过吧?” 这是这次初二年级期中考试的总排名表,刘振华的名字前面画了一个小三角,排在第323名,他们全年级大概有1200个学生。 “哦,见过。”排名表刘振华拿回去一张,眼见是和学习成绩有关,我多少轻松了一些。 大概是见我有些松懈,王老师眼中竟闪过一丝凌厉:“对这个成绩你怎么看?” “还行吧。”我实话实说,1200个学生排323,优秀不敢说,怎么算也是良好了。 王老师道:“你对孩子下一阶段的学习有规划吗,想去哪个高中?” 我脱口道:“当然最好是一中。”市一中是我们市重点高中,学霸云集,进了市一中意味着不出意外一只脚已经迈进了985、211这些大学。 “想法是好的。”王老师说,“但刘振华这个成绩就别想了,根据以往经验,咱们三中排个二百三四去一中才有可能,而且现在的孩子多卷呀,错上一个大题、作文发挥失常都得考虑进去,三百二十多名,哼!” “王老师你说该怎么努力,我全力配合您!”我表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态,心里也是真挺感动的,年级323,班里也就十几名,老师单独找我谈话,说明对刘振华是上了心的。 没想到王老师一摆手:“这次找你来主要不是为了这个问题。” “那是……”我有点懵。 王老师把一张数学卷纸推给我:“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他们数学期中卷纸,而且是一张空白卷纸,现在的学生考试分卷纸和答题纸,答题纸上全是答案,包括选择题和大题,卷纸自己保留。面对这么一张空白卷,我不知道她让我看什么。 王老师又把一张答题纸推过来:“这是刘振华的答题纸。” 答题纸上显示选择题错了3个,大题错了一个,得85分,这样的成绩意味着进前面三分之一已无可能,中等偏上,符合刘振华的实力。 我在两张纸上来回逡巡,王老师见我不得要领的样子掷地有声地抛来三个字:“仔细看!” 然后我顺着老师的眼神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刘振华的空白卷纸上,选择题的某个选项上都有粗浅的划痕,像是随意用笔杆划拉的,大题下面则是有个简单的答案,也是只有划痕。对照答题纸,那三个错了的选择题涂掉的答案和卷纸上的都不一样。 我诧异地抬起头,王老师则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卷纸上的答案都是对的。” “那他为什么——” “这就是找你来的原因。”王老师道,“他本来应该考满分的,为什么要故意答错题?” “会不会是他下来以后找同学对的答案?”我第一时间给出了最符合正常逻辑的推理。 “找同学对答案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吗?还是说你家里条件困难,他所有的笔都没水了?”严肃的王老师幽了我一默。 “那……那……” “只有一个解释,他在控分。” 我无语道:“控在323名上,他疯啦?”我问,“卷纸的事儿,您是怎么发现的?” 王老师冲墙边一直低头忙活的男老师道:“高老师,你说吧。” 高老师从一堆作业里直起身,淡淡道:“我去他们班上讲卷,临时拿的刘振华的——”他给出了结论,“这是一个偶然事件,要不是我眼尖也不会发现。” 现在的事实是:刘振华在考试的时候随手划拉的答案能考100分,然后他故意填错几个让自己得了85分,那他控分的意义何在,总不能是他算到自己喜欢的女同学这次考322名?一团巨大的迷雾在我脑子里弥漫,我意识到我遇到了一个极其复杂难明的问题——还不如早恋呢! (本章完) 第3章 车祸 第3章 车祸 王老师似乎很满意我崩溃的表现,说道:“有些想法多的家长不愿意孩子过早锋芒毕露——” 我赶紧说:“我不是那样的家长,我巴不得他考年级第一呢。” “嗯,你有这样的态度我就放心了,所以才找你来。” 我忧心忡忡道:“那王老师您看刘振华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王老师扶了下眼镜道:“现在的孩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可能觉得控分是种很酷的行为吧。但是耍小聪明要有度,先不说一中,要不踏踏实实每分必争,别最后五中也进不去。”她最后这句话太戳我了,一中是我随便说的,五中才是我真实想法。 我冷汗涔涔而下:“王老师说得对!” “你回去也别骂他也别打他,好好沟通,看他是怎么想的。” “明白,不怕您笑话,我虽然没啥文化,对刘振华教育这块还是注重方式的。”眼看谈话进入尾声,我顺势把两盒猕猴桃放在办公桌上,“一点心意,请老师们尝尝鲜。” “这可不行——” 我使劲按住盒子:“您这样我就难堪了。”我赔个笑道,“家里在冷库对面有个水果摊儿,欢迎老师们去光顾,您就当我是打个广告。” 显然这样的情况见多了,王老师淡淡道:“那谢谢了,下不为例。” 我刚要走,远处的高老师从一堆作业里抬起头来道:“那个谁,再跟你反应个情况,刘振华上数学课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嗯?”我一下懵了,脑子里全是赵本山小品里那句“妈呀还有意外收获!”高老师身材微胖,顶着一个稀疏的强者发型,一个初二的男孩子,什么叫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高老师迎着我的目光道:“我讲课的时候他看我就像是——”高老师似乎短暂地措了一下辞,“在看傻……子。” 高老师口气里充满郁闷和不悦,不然不会明知道我是谁而管我叫“那个谁”,我听出来了,要不是顾及身份,最后那个词肯定是“傻逼”而不是傻子。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马上发现松气也不对,看老师像傻逼也不像话不是? “这孩子是走神了吧?”我只能这样解释。 “就是因为没走神他才那样看我的,你也回去跟他沟通吧,让他有什么不满的直接跟我说。”高老师又把头埋进作业堆里去了。 我悻悻地走到门口,王老师礼节性地送了几步,看似随意道:“家长群里怎么不见刘振华妈妈?” “哦,我和他妈离婚了,刘振华跟我。” 然后我马上就看见王老师眼中燃烧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她拉进来。” “暂时不需要。”看在八卦新闻的份上,王老师把我送出了办公室。 刚出教学楼就听旁边的足球场里“嗵”的一声,那是足球被门将开出去的声音,我扭脸就见一颗球飞过半场落在两帮学生中,顿时引起一阵哄抢,应该是刚才跑操那几个班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几个男生接球盘带,相互配合,射门得分。 “耶——”得分的一方欢呼起来。 刘振华在后场跳着庆祝,振臂高呼666。原来他们这节课是体育课。 此情此景让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虽然我们那会没有橡胶跑道,球场也没有草皮,但是体育课大同小异——先绕着操场跑几圈,然后是活动时间,男生分成两拨比赛,主力永远是那几个体育生,其他人无非是追着足球跑一节课,有时候连一脚都踢不着,下了课汗津津臭烘烘的还觉得自己特别帅,在女生面前俨然是得胜归来的英雄……看来刘振华也遗传了我的天赋——那就是没什么天赋,在球场上纯属凑数,就是个场上啦啦队,这孩子除了学习上没让我操太多心外,方方面面确实都比较普通。 这会刘振华也远远地看见了我,他无声地扎起两只胳膊瞪大眼睛冲我出怪相,对我的出现表示了好奇和震惊,大概是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示意他不用过来,又指了指校门口意思是在那等他,因为我看了下表,离放学就差四五分了。 取上电动车,下课铃也响了,马路边上已经有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的班级集合整队,解散,混在从教学楼里出来的学生堆里,大批大批地涌出校门,马路上一下就变得拥挤起来。三中的南门开在我们这最繁忙的主干道中间地带,为方便人们过马路,于是在马路中间的防护栏上开了一条人行道,每天上下学时段都会有交警亲自疏导交通,具体就是每攒够一堆人就手动截停两边的车辆让行人通过,有点像官方组织的中国式过马路。今天执勤的是个女交警。 刘振华跟着三三两两的同学出了校门,直奔我而来,我已经调整好电动车方向直对着人行道,他蹦上后座,电动车一矮。 “王爱丽告我啥黑状了?”郁闷的口气里透着几分急于解释的心虚。 我头也不回说:“怎么不能是夸你呢?” “王爱丽,从不夸人。”刘振华在这句话中间停顿了一下,说得特别郑重,有种史诗感,就像“兰尼斯特家族,有债必偿”那种。 “不是什么大事,回去说吧。”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 说话的工夫我们前面的人群一窝蜂似的向对面涌去,我刚想启动,女交警的胳膊一抬,表示放行结束。 “诶,误了一拨。”我惋惜道。 “刘振华再见!”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说话的人骑着一辆粉色山地车从我边上飞驰而过冲上马路,风风火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大概是想来个压哨球冲锋。 “吱嘎——” “砰——” 声音刺耳,我的视线被前面的人群挡着,但已经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是陈子涵,陈子涵被撞啦!”有人喊起来。 刘振华闻言吃惊地下了车,朝人群里挤去。 “你认识?”我问他。 “我同桌……”刘振华和他的同学们挤到前面去了。 我使劲踮脚观望,马路正中倒着一辆粉色的山地车,后轮还在转着,一个女生仰面躺在在离自行车老远的地方,头发盖住了脸,一动不动,脑后有细微的血水流出。肇事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这会站在车旁呆若木鸡。 这次事故有点复杂,双方都有责任,刘振华的同桌想冲线,肇事司机则是抱着侥幸心理,在交警还没正式放行的前提下想加速离开,车速不是太快,坏就坏在汽车结结实实撞上了女孩儿,就像一个巨人用均衡的力道把她从自行车上抛了出去,更糟糕的是这孩子脑袋先着地,只能说两个人都很倒霉。 出了这样的事,路上马上陷入巨大的混乱,学生、学生家长、路过的司机、学校的保安、老师,乱哄哄有的喊有的叫,有的挤进来看热闹有的来回奔走。好在女交警还算沉着,她飞跑到陈子涵身前,喝止了试图搬动她的热心人,一边在对讲机上呼叫支援一边把陈子涵的头摆放到侧面。 “我这边需要……什么,救护车马上就来?”女交警没料到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她冲对面跑过来的男同事喊,“你帮我恢复交通,准备给救护车让路!” 男交警应了一声开始疏导拥堵。 女交警按着陈子涵头上的伤口,仰脸道:“我需要能止血——” 刘振华已经递上了自己的校服。 女交警顾不上多说用校服继续按在陈子涵头上。 “你!把车挪到边上去。”男交警冲还在发楞的肇事司机说。 那中年男人嗫嚅道:“责任还没认定……” 我看得无名火起,骂道:“你个傻逼这都什么时候了?” 男交警用目光给我点了个赞,然后恶狠狠地瞪着肇事司机。 那人这才把车挪开。 主干道的好处就是离哪都近,救护车很快就来了,陈子涵被抬上担架又呼啸而去。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我和刘振华面面相觑,他又上了后座,我们一路没说话回到了家里。 我和刘振华住的地方以前是他爷爷奶奶的家,在一个老旧小区里,不到80平,5楼,没有电梯,那几年倒垃圾都是直接往楼道里直通下面的垃圾口扔,但凡有个大点的竹筐纸箱就会卡死通道,夏天再添点西瓜皮烂菜叶,发酵之后那味道简直要命,而且格局不合理,两个卧室在阳面喧宾夺主,客厅被挤兑得又小又窄,你完全可以说它就是个稍微宽敞点的过道,偶尔叫些朋友来家吃饭都得把桌子搬到卧室里去。这房子只有一个好处——它是市三中的学区房,所以刘振华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把他的户口迁到了这儿,他爷爷奶奶则搬进了我们那套160平的大房子里去了。 中午出了那样的事我决定先暂缓跟刘振华谈话的计划,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但他总归是情绪不高。锅里水开了,我一边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面条一边假装随意道:“陈子涵学习好吗?” “还不错,比我好点。” “这次期中多少名?” “50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班里?” 刘振华道:“年级。” 我手一抖,面条顿时下多了:“那叫比你好点?”说完这句话我先自我检讨了一下,平时确实对刘振华关心不多,一般家长就算再不关心孩子,学校里同桌是谁还是知道的。就算我再迟钝也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年级50名的成绩在他认识里只比他好点,这孩子是对排名没什么概念呢还是心大?他能控数学分,会不会别的科目也是这样?难道说他的真实实力是接近陈子涵的? 就在我异想天开,就快要脑补出一本都市奇幻小说的时候,刘振华很自然地说:“哦,是比我好多了。” 大巧若拙,完美化解。 是大章,3000字,今日更新完毕。如果大家觉得章节太长看得累,也可以2000字一章每天更新3次——不是开玩笑,请家人们认真思考后给我答复。 以前每写完一章总会有想对大家说的碎碎念,时隔五年回归,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一腔话要说,不知从何说起,好在这本书要写很长,我们接下来要相处的时间也很长,慢慢来吧。 (本章完) 第4章 探望 第4章 探望 面煮好了,我捞在一个盆里前面走,刘振华端着两个空碗和炸酱跟在后面,父子两个面对面坐在客厅,他虽然才上初二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六,坐在那里比我还高了一个头线,因为身体正在抽条显得有些瘦削,上唇汗毛浓重,有往胡子发展的迹象,脸上有浅浅的青春痘,这个年纪的稚嫩和清秀特征明显,少年感拉满。 面对那碗炸酱我们两个热情都不太高,不过有一说一我做炸酱的手艺还是在线的,色泽浓郁质地醇厚,散发着肉酱的香味,但是架不住吃的次数太多,一般没特别商量的时候我们两个几乎就以炸酱面度日,做一盆酱能吃好久。 我倒是希望他主动提起陈子涵的事我也好安慰几句,刘振华慢吞吞地挑了一碗面条,问我:“爸,你说陈子涵能好起来吗?” 我暗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应该会吧,救护车不是来得挺快的嘛。” 刘振华看了我一眼道:“你骂那个肇事司机的时候挺帅的。” 我淡淡道:“你不要学。” 心里有点美。 “您是指行为还是脏话,我觉得行为应该学,脏话不学也会。” 我楞了他一眼,最终不由感慨:“这孩子要是出什么事,她父母可怎么办呀。” 这时王老师的电话打了进来。我马上紧张起来,示意刘振华先吃,走到阳台接起,顺便点了根烟。 “下午第一节课刘振华别上了。”王老师当头抛来这么一句。 我不高兴道:“不是说我先和他谈吗,怎么就停课了?” “你误会了——陈子涵的事你听说了吧?” “当时我就在跟前。” “是这样,下午上学以后你让刘振华带上陈子涵的书包给她送到医院去,她母亲的电话我一会发给你。” 我一听是这事才松了口气,连忙答应着。 “正要劲儿的时候整这么一出,你看看这事儿闹的!” “王老师也先别急,说不定这会已经醒了。” 王老师道:“但愿吧,你不是卖水果的吗,看带点啥合适,我从班费里给你报销。” “这您就别操心了。”我心说还得是老师的爱将才有的待遇,年级50名,班里怎么也得是前三,揪着老师的心呢,要是班级50名恐怕书包送不送的也没那么当紧。 挂了电话我把事跟刘振华一说,各自匆匆吃了一口面,然后就安顿他睡觉了。 闹钟一响,我和刘振华出门,骑上电动车先到了学校,校门口仍然是乌央乌央的学生,来去匆匆的家长,已经看不出任何事故后的样子了。我给陈子涵的母亲打电话,对方听说了我的来意后态度冷淡地告诉了我医院地址。 刘振华进了学校不久就两条胳膊各挎了一个书包出来,还拎着一个画着樱桃小丸子的水壶,像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战士,带着倒下战友的装备。 刘振华把自己的书包放到电动车筐里,挎着陈子涵的书包坐到了后面,我们一路往市人民医院赶。 “爸,陈子涵妈妈咋说,她醒了吗?”刘振华在后座上问。 “没来得及说这些,估计情况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 “她妈显然是没心情搭理咱们,看在你们王老师的面子上才没拒绝咱们去,要是陈子涵没啥事了不至于连个客气话都不说。” “有道理。”刘振华很认可我的判断。 “怎么这么多逆行的,交警也不说管管!”我抱怨了一句,今天也怪,非机动车道上三三两两的电动车迎面而来,搞得我左支右绌,那些人表情坚定中透着诡异,其中有几个和我擦肩而过时好像要对我说什么,但老王的小电驴神骏异常把他们统统甩到身后,只留下一个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度过这波逆行大潮我顺利往前出溜了一大截,然后马上就明白了他们之所以逆行的原因——路口有交警在查头盔! 我捏闸急停,正欲拨转马头,无奈已经进入敌方视野,路口的胖交警凌厉地冲我一指,把我定在了原地。 娘的,难怪李萍让我戴头盔呢,今天大查! 我们这除了“创城”和上面领导下来视察,平时很少查头盔,今天倒霉赶上了也没办法,我压低声音提醒后面的刘振华:“你先下去。”电动车理论上不能带人,平时交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节骨眼上别搞个数罪并罚。 我前面等待处理的是几个装修的民工,油漆桶里装着电钻锤子什么的,嘻嘻哈哈浑不在意,被一个瘦交警拍了照都走了。 “你,报身份证号。”胖交警示意到我了,瘦交警举着手机给我和电动车合影。 我还想垂死挣扎一下,解释道:“警察同志,我情况特殊,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哦?”胖交警不置可否。 我看有门赶忙说:“我去医院看病人——中午有个小姑娘被车撞了你们都听说了吧,我就是去看她。” “知道危险还不戴头盔?”胖交警一句话怼得我无语凝噎。 “身份证号。”瘦交警不紧不慢道,“老远就看见你了,赛车手似的,还带个孩子!你这车改过限速吧?” 有那么一刻我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主要是意识到肯定跑不脱了,乖乖地报了身份证号,最后直面瘦交警的镜头,留下了平生第一个有官方记录的污点。 胖交警道:“警告一次,下次再犯罚款50。”看来每个人都有一次不戴头盔的名额,相当于免死金牌,我的免死金牌就算注销了。 过了路口脱离了交警的视野,刘振华麻利地跳上了后座,当着儿子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让我觉得格外郁闷,咬牙切齿道:“你爸我开了那么多年车都没违过章,你王叔害我啊!”我知道这话透着三观不正,头盔是我自己不戴的,可限速是老王改的呀,要不是这车被他改得一蹿一蹿的,我能来不及悬崖勒马吗?那么多和我走对面想告诉我查头盔的,都被我甩后面去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刘振华道:“没事爸,说不定他们的系统今天出故障没把你录进去呢。” 我无语道:“儿子,想着安慰人是好事,就是别太硬——而且你这三观是不也有问题啊?” 刘振华道:“‘也’字用得好,不看我随谁。” “小兔崽子!” 到医院门口我把车停在一家店前,把手机给刘振华让他去买一束,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探望陈子涵这种情况的病人你真抬一箱苹果半筐橘子什么的不太合适,老师的话也得有选择地执行。刘振华知道我的支付密码,住在五楼,买盒烟、缺把香菜少块豆腐什么的当然都是他当跑腿。 再次联系陈子涵妈妈之后,我们按她说的来到住院处7楼,这层楼是市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神经外科这个名字对老百姓来说有些生僻,但你要说脑外科本地人都知道,这也是我们全市乃至全省脑外最权威的地方,一床难求。我们找到医生办公室,此刻这里只有一个年轻大夫在写病历,另外就是个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沉默地坐在椅子里。 “陈子涵妈妈?”我在门口问了一声。 那女人缓缓站起,没有回答,只是用目光询问我们的来意。 “是王老师让我们来给陈子涵送书包的。” “哦,刚打了电话是吧,我没过脑子。”她承认了身份,麻木地接过女儿的书包,没做任何表示。 “陈子涵呢?”我问,从刚才我就好奇她为什么没把我们直接叫到病房。 “还在icu里。”这时陈子涵妈妈看到了女儿用过的东西,她拿过那个印着樱桃小丸子的水壶在手里摩挲,眼睛立刻红了,看得出她在之前肯定是哭过了,不过一直掩饰得很好,现在终于又绷不住了。 “还没醒?!”我没想到陈子涵的情况真的这么严重,那她母亲表现出的种种情绪就都能理解了,看着装谈吐,陈子涵妈妈应该是体制内的干部,而且已经算是很沉着了,换了我都未必有她冷静。 对我的废话陈子涵妈妈并没有回应的意思,她沉默着,显然是要送客了。 “阿姨,您看没看见一件校服?”刘振华问道,陈子涵摔倒之后他的校服就给陈子涵垫头了,拿回校服也算我们的支线任务。 “那是你的衣服吗?” “对,我是陈子涵的同桌。” “你就是刘振华呀?”陈子涵妈妈的口气柔和了一些,我也惭愧了一个,看看别人家家长! 陈子涵妈妈从椅子下面拎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件带血的校服。她抱歉地说:“对不起,还没顾上给你洗干净。” “没事儿,我们自己洗就行。”我说。 陈子涵妈妈赞许地看着刘振华,对我说:“老听陈子涵说起你家孩子,性格好,学习也不错。” “学习就那样,平时也皮着呢,老师今天刚找了我。” “男孩子嘛,哪有不皮的。”自打我们来了以后,这算是两个家长之间第一次履行了一下客套,趁着对方有了点热乎气,我又问:“陈子涵严重吗?” 陈子涵妈妈叹了口气:“不太好,颅内出血,人一直没醒。” “孩子爸爸呢?” 陈子涵妈妈随手往走廊墙上一指,给我弄了个大愣怔,孩子爸爸不能在墙上挂着吧? “她爸爸是这里的大夫。” 我顺她指的方向一看,墙上挂着一排本科室全体医护人员简介,只有一个姓陈的排在左首第一的位置,陈子涵的爸爸是这里的主任,学历高、履历强,挂着一堆不明觉厉科研组织的头衔,还真就是在墙上挂着呢。 (本章完) 第5章 看电影 第5章 看电影 “你老公是专家啊,那是不马上就能做手术了?” 陈子涵妈妈缓缓摇头:“涵涵从住院就在重症监护里一直没敢动地方,脑袋里的事太复杂咱们也不懂,老陈和一群别的医院的专家已经会诊了半天了。” 这时一个年轻大夫提着一个装片子的袋子步履匆匆地走过来,他把袋子交给陈子涵妈妈:“嫂子,涵涵的片子出来了。” 陈子涵妈妈顺手放在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急切问:“老陈看了吗,有方案了吗?” “陈主任已经在电脑上看过了,方案还在讨论,本院外院的专家都在。” 陈子涵妈妈急道:“怎么还在讨论,这种情况不是不能拖吗?” 年轻大夫道:“涵涵的情况有点特殊……现在出血点还不确定,贸然手术会有很多风险,只要有一点意外就会留下后遗症。” 陈子涵妈妈道:“比如?” “比如失衡、流涎、记忆力衰退。” 这几个词每一个都像一把大锤一下一下把陈子涵妈妈锤得不轻,眼看人都要委顿下去了,我瞟了一眼那个年轻大夫,对理科男安慰人的本事有了新认知。 “这些是在手术顺利但有瑕疵的前提下,如果不顺利——” 我忍不住道:“你们医院招哑巴吗?” 年轻大夫鼓了鼓勇气道:“嫂子,手术同意书是需要您签字的,我只是……” 陈子涵妈妈失魂落魄道:“你不用说了,我懂。” 我也后知后觉地懂了,年轻大夫不是在秀他的情商下限,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告知病人家属手术风险,这种时候陈子涵的爸爸是绝对没有勇气来和妻子说这些的。我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简介,陈主任在医学界的赫赫战功、光鲜履历此刻就像是无言的讽刺。 气氛快要凝固了,然后我就看见刘振华煞有介事地在看陈子涵的片子,他举着片子在光线下瞄上几眼,放下,又从袋子里捞出一张,继续看。 我低声呵斥道:“刘振华,放下!” 如果陈子涵得的是阑尾炎,我承认刘振华的搞怪行为还挺好笑的,可是这种时候他难道不知道这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吗?他要是看检查报告我也忍了,那片子一群大佬都没研究明白,他不是给人添堵吗? “哦。”刘振华笨手笨脚地把片子往袋子里塞。 我意识到我们是该走了,把束递到陈紫函妈妈手里,不尴不尬道:“那什么,我们就不打扰了……” 陈子涵妈妈机械地接过,看着卡片上形式化的“早日康复”几个字恍惚了片刻,她忽然道:“刘振华,阿姨求你个事儿。你代表全班同学给陈子涵写几句话吧,她醒了以后看到会开心的。” “好的。”刘振华曲起一条腿把书包放到膝盖上开始找笔。 “慢慢写,不用急。”陈子涵妈妈把卡片交给刘振华,和那个年轻大夫转移到走廊上,并轻掩上了门。 刘振华把卡片翻到背面,坐在桌角,抄着笔,皱着眉。 我叮嘱他:“你好好写,把字写漂亮。”我隐约感觉到这是陈子涵妈妈在寄托自己的愿望,希望女儿能顺利挺过手术,而我们能做的也十分有限,一定得完成好任务。 刘振华郑重地写下陈子涵的名字,加了个冒号,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我点开手机上的ai软件,语音输入:“以同学的口气,代表全班给另一个昏迷了马上要动手术的同学写一份祝福。” 办公室里一直写病历的大夫抬头看了我一眼。 手机屏幕上很快闪出一行行字,我怼了怼刘振华的肩膀道:“我念,你写——看着你的座位,全班同学心里都空落落的,往日一起研究过的难题、课间的打趣都变得无比珍贵……” 刘振华无语地看着我。 “写啊,这不是挺好的吗?” 刘振华的眼神有点愤懑了。 写病历的大夫道:“你让人家自己写吧,说不定有点什么小秘密呢。” “那你自己写。”我背起手站在他身后。 刘振华仍旧一动不动,像是在抗议。 “好好好,我不看,这总行了吧?”我只能溜达到墙边研究起了医生排班表。 刘振华时而沉思时而动笔,写写停停。 这会我已经对神外的科室排班情况了然于胸,见写病历大夫放开了键盘,没话找话道:“你们平时忙吧?” “忙!”对方砸过来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你们的病历能让ai写吗?” “医院不允许,出了问题算谁的?” 我点点头。 刘振华写完卡片,又放进束里,没有要先给我过审的意思。 走廊上,陈子涵妈妈和年轻大夫的表情都无比严肃,气氛压抑得我真想马上再钻回去。我提出告辞,心里想着陈子涵妈妈要送我们的话一定要坚决拒绝,最多让她送到电梯口。结果是她只象征性地送了两步,其实我看出她也想逃离这里,但无形的力量把她拽住了。 出了医院大门我感慨万千,总结成一句话:“刘振华,以后你过马路要小心!” “知道了,咱们怎么回学校——都没头盔。” “我慢点骑。”以前我这么说肯定是为了躲交警,这次是发自内心地出于安全考虑。 正所谓事教人一教就会!嗯。 刘振华给了我一个“阅读理解满分”的无语表情,还是跳上了后座。 “你们下午什么课?” “英语历史,现在回去估计第二节也快下了。” “下午别去学校了。” “啊?那王老师那怎么说?” “不是有我呢么……咦,你不是这么打算的吗?”这小子嘴上这么说,我才意识到他书包都带上了。 刘振华嘿嘿一笑:“就两节主课,我估算着咱这趟时间短不了,正想和您打申请呢。” 我瞪了他一眼,突发奇想说:“咱看场电影去吧。”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除了陈子涵的事儿给了我一点“除死之外无大事”的震撼之外,我也想来次亲子互动,你看国产电影电视剧里那些家庭:孩子个个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耍贫嘴都透着看透人世百态的睿智,说的那话跟谶语似的;家长也随性潇洒,动不动就和下一代来次触及灵魂的谈话,老不正经陪孩子一起疯,成绩压根就不在人家考虑范围之内,我也想当一次“不正确”的爸爸。 “现在就订票。”刘振华生怕我反悔。 我在app上买了两张离我们最近商场里电影院的票,因为一路要躲交警,时间预留不足的我们气喘吁吁跑进放映厅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了。 “放了多长时间了?”我问后排一对小情侣。 那男的说:“刚两三分。” “还好还好。”我和刘振华擦着汗落座。 电影是沈腾和马丽的新片《抓娃娃》,讲的是首富大儿子生在豪富之家成了纨绔子弟,首富为了不让小儿子也重蹈覆辙,从孩子还不记事起就搬到破旧的老宅没苦硬吃,给小儿子打上“贫穷所以要奋斗”的思想钢印,又利用钞能力处处给他开挂的故事,闲聊的邻居都是顶级的学者和教授在给他耳濡目染,偶遇问路的外国友人是给为了给他锻炼口语,路上路下随时不少于三四个的保镖,在他们家地下室里更是有一个全方位为配合孩子成为卷王的团队。 电影是成功的,梗很密集,放映厅不时爆出笑声,刘振华也跟着嘿嘿的乐。看完电影也到了饭点,刘振华表示不想吃炸酱面了,我大手一挥:吃烧烤! 在离家不远的烧烤店里,我让刘振华想吃什么随便点,刘振华点完单小心地问:“爸,你今天怎么了?” “看你学习辛苦给你放松一下,电影好看吗?” “挺好的,起码比上学有意思。” 沈腾听了想打人。 我笑嘻嘻道:“那你想没想过你也是个隐形富二代,你爸我就是马成钢?” “贫穷和咳嗽是掩饰不了的。” “嗯?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笑容转移到了刘振华脸上,他摆手道:“就是突然想到这么一句。” “咱家没什么大钱,可绝对不穷!”我义正言辞地说。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对家里的经济状况应该有个正确的认识,否则容易出心理问题,我就是个反面案例,从小刘振华他爷爷恨不得每天我一睁眼就提醒我咱家就是个卖水果的,吃饭都困难,乱钱是天大的罪过,仅次于杀人放火,搞得学校组织春游每人交20块钱我都犹豫了好久才敢跟家里说,我生怕刘振华也变成这样。 这时烤串上来了,刘振华举起一串烤肉咬住,胳膊一拉,烤肉进嘴,两个嘴角留下调料的痕迹。 “咱家的情况我知道,我又不是马继业。”马继业就是那个被骗了一整部电影的小儿子。 “那你说咱家什么情况?” “不是烤串吃不起,是炸酱面更有性价比。” 特别好!特别欣慰!发了一万多字了才想起来这两天我都忘了要票了,但是你们没忘,票还是蹭蹭涨…… 还是官方一点、正式一点地求个票。 谢谢大家了! (本章完) 第6章 离谱的谎言 第6章 离谱的谎言 十一月的北方,吃完烤串天已经黑了,老王的电动车陪我们鬼鬼祟祟地跑了好多弯路,这会电力不足10%,我索性推着车和刘振华溜达回了小区。 今天的父子团建无疑是成功的,探望了同学,看了一场计划外的电影,晚上的烤串还在唇齿间留香,不时有嵌在槽牙里的孜然被舌尖发现。 我们回到五楼,刘振华进了自己的卧室。 我先把带血的校服塞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洗上,假装很随意地踱到刘振华卧室坐在床上,觉得屁股下面硌得慌,伸手摸出一个倾听者播放机丢在一边,刘振华的卧室是典型的凌乱风,用过的练习册和作业本边角蜷曲地堆在屋角,一些买来的初中必读书,桌子上放两本,枕头下面放两本,那个他用来学习的桌子,经常趴的地方被磨出了油光光的包浆还有横七竖八的油笔道子,平时用不着的另半边则落满灰尘,除此之外不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坏了的激光笔、机枪型的手机链、用过的钢笔墨囊,我屁股下面的被子更是自打住进这以来就没迭过。 在床对面的墙壁上,工工整整贴着一张身材傲人、戴着眼罩,手探到背后去拔剑的白发美少女。 刘振华拿着平板戳戳点点,见我没像以往一样点个卯就走,把平板展示给我道:“没玩儿,问同学作业呢。” “作业多吗?” “小菜一碟,我啥时候为作业犯过愁?” 我点点头,指着墙上的美少女道:“一直没问你,这是谁呀?” “2b,机器女战士。” “呃,好名字。”对我这个奔四张的老男人来说,这位2b小姐姐完全是陌生的,我们那会接触最多的是街机里的不知火舞麻宫雅典娜什么的,蒂法已经是我知道的最后的二次元了。 “你们王老师今天叫我去,聊了几句你学习上的事儿。” 图穷匕见。 刘振华拳头在掌心一砸:“王爱丽还是告我刁状了!您说吧是哪件,玩投影仪我都写过检讨了,体育课回班是因为我要拿羽毛球拍。” “你们老师说你数学控分了。” 刘振华一下呆住了。 “你数学本来能考满分,往答题卡上抄的时候故意弄错了三道题,有这事吗?” “公元2100,也就是75年后,人类开发出了可以根据自己意愿利用的黑洞。” “啥?”我下意识地想往回翻页——如果我们的谈话是在一本书里的话,任何人读到这里都会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几页的内容,跨度也太大了,要么就是粘页了,要么就是作者神经了。 刘振华沉默了片刻,继续道:“起初,黑洞帮了人类很多忙,核废水、处理不了的工业垃圾被大量倾倒进去,但反噬很快就来了,黑洞开始无规律地闪现在世界各地,以无比巨大的吸引力狂吞一切,一座大型城市在它的摧毁力下最多只需要三天就会夷为平地。把地球比作一棵蒲公英的话,黑洞就是一个对着它开足动力的吸尘器,彻底毁灭只需要183天,事实上人类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恐慌、动乱、战争会先于地球毁灭爆发,我离开的时候地球已经是一片死寂,能按人类意志运行的黑洞,只不过是他们的自以为是罢了。” 听到好多明也觉厉的词,我回过味来了:“这就是你那个2b女战士的设定吧?”我使劲一拍床板,“现在不是聊游戏的时候!” “地球毁灭已成定局的前提下,人类的最后时刻在超级ai的帮助下终于预测了一次黑洞的运行轨迹,并且算出这次黑洞导致的时空扭曲会让公元2100年和2011年有一微秒的接触点——进入黑洞借助它的力量从89年后的未来来到2011年,对,也就是普通人理解中的‘穿越’,人类可以用这次机会放置一段信息,提醒前人不要再重蹈覆辙,由于碳基生命在黑洞中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性,他们决定让超级ai完成这个使命,代号‘电子哪吒’,2011年的某一微秒,就是人类全部的希望,成功,人类还有生存的可能,失败,人类将彻底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中。” “后来呢?”我索性由他说。 “成功了,我就是电子哪吒,从此刻算起,是来自75年后的超级ai。” 闻听此言,一只拖鞋已经被我抓在手里:“小兔崽子你以为我不会打你是吧?”秉承着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传统理念,尤其是男孩,刘振华小时候犯了错我会视情况针对他的屁股选择用拍还是用踹,但自从他小学四年级我和他妈离婚以后,出于某种补偿心理我基本没打过他。 看见拖鞋,刘振华眼神好像瞬间清澈了,他坐在椅子里向后滑了半步道:“爸你别急呀,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我本来可以骗你的,但是我和人类有协议:涉及到身份问题,一旦至亲发现端倪,不能采取欺骗手段。” “那你说你到底控没控分!?”这仍然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控了。”刘振华一副坦荡的样子道,“不但数学控了,其它科目也控了,我要想拿670(他们这个阶段的满分)一点都不难——作文会有5分左右的风险,当然但凡阅卷老师神智清醒他是该给我满分的。” 他还挺严谨。 我霍然起身,抓着拖鞋指着他道:“刘振华!从小到大我因为学习的事儿说过你吗?拿别人成绩臊过你还是逼你上过补习班,怎么现在连句实话都没了?”我是真生气了。 刘振华喃喃道:“还不是因为我成绩一直还凑合吗?” “你说什么?” “那您说您怎么才能相信?” “15乘以16是多少?” “240。”他随口说道。 我拿手机按了一下还真是,不禁有点懵。 “那你再给我算19乘以235。”第一题我承认我是大意了,这种两位乘两位的数学题好像是有什么秘诀吧,甚至稍微留意一下做过的题答案都能记住,我就不信这次这么乖张的两位乘三位他也能张口就来。 刘振华无奈道:“爸我是超级ai不是计算器……” “算!”我喝道。 “四四六五。” 再按,又对。我怒极反笑:“小王八蛋为了忽悠我还偷偷学了速算?”我高举拖鞋,精确制导中,刘振华在椅子里左躲右闪做假动作,见老父亲岿然不动,忽然俯身抱起个扫地机器人当盾牌:“爸你听我解释。” “啪!”拖鞋击中扫地机器人,一起摔在地上,然后“哐”的一声,扫地机器人外圈的罩子掉了下来,大概是落地误触了开关,它两个三足爪无力地翻转了几下,发出单调的声音:“电力不足,请充电。电力不足,请充电。”随即彻底灭灯,一动不动了。 屋里剩我和刘振华对峙,说实话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这时阳台上忽然传来巨大的“呼通呼通”声,像是有五十个胖子在一起蹦楼板。 “一会再和你算账!”我跳着拐棒找到拖鞋,快速来到阳台,伸双手使劲按住了洗衣机——买这个洗衣机的时候因为想省几百块钱所以选择了下排水,结果老房子的下水口是一截高出地面的管子,只能用一个三合板组成的箱子垫在它下面让它排水,新的问题就是它甩干的时候会在这个不平且中空的箱子上蹦跶,要是不管随时有蹦下来的可能,必须得派专人按住。 按了一会洗衣机我心气平和了不少,今天这事我其实没当多大个事儿,我只是需要他给我一个说法,要么你就承认自己控分了,就为了好玩,这也是个话,要么你干脆死不认,我也能接受,起码下次不敢了就成,扯一大堆游戏设定说自己是未来的ai,这就是干脆不想配合。这要是他真心话那他就是病了,神经病院有急诊吗?思来想去三个字忽然在我脑子里出现,基本能概括这个年纪孩子的一切问题:叛逆期。 洗衣机一曲舞毕,我把校服晾好,发现刘振华正在他屋里摆弄扫地机器人,我叹了口气道:“那个别管了,写完作业早点睡吧。”顿了顿我又说,“今天的事你好好想一想,希望你明天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 刘振华哦了一声,不大会工夫关了灯,趁机连澡也不用洗了。 我躺在床上忧心了一会,然后自然而然地打开短视频,何以解忧,唯有看人修马掌、洗地毯、翻新刀,当然还有身材火辣的小姐姐跳舞。 第二天闹钟一响我也醒了,刘振华起床窸窸窣窣地洗漱、吃早点,我迷迷糊糊地想睡个回笼觉,发现刘振华站在我门口,小声道:“爸,能给我点钱吗?” 我莫名地心一软,痛快地说:“需要多少自己拿。”我因为经常接待不会用手机付款的老年人,所以裤兜里有各种面值的钞票。 刘振华拿了钱,又道:“昨天我和您说的话您能别告诉任何人吗?” “你也知道丢人啊?” “请您先答应我。” 我挥手道:“行了。” 刘振华走了。 我一阵好笑,到底是个孩子,要钱只是他求和的借口,这件事大概就这么过去了。 我天塌了啊啊啊啊!下意识地觉得再过75年是公元3000年,就这么水灵灵地发上来了!幸好有读者指出,赶紧改掉!可能会损失一些章评,对此向大家表示郑重道歉。今后一定加强数学学习。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2100,2100,2100年! (本章完) 第7章 离家出走 第7章 离家出走 上午九点多我才到了摊儿上,推着老王的电动车穿了两个小区,我把钥匙扔给他道:“这几天查头盔,老子替你挡了一枪。”说着又瞅了一眼李萍,李萍安之若素地裹着军大衣坐在门口,一副你活该的样子。 老王牵出电线给车充上电,问我:“昨儿一天没见着你人,刘振华到底怎么了?” “控分被发现了。” 老王纳闷道:“啥意思啊?” “能得满分的科目他作妖就拿85。” 老王道:“他这次中考不是300多名吗,那他控分的意义在哪啊?” “鬼知道。” “他怎么说的?” 这时有条微信进来,我一边点开一边随口道:“啥也没说。” 微信是王老师发的语音,内容是:“刘振华肚子好点没,上午还能来学校吗?”说得我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王,他叫道:“我去,这孩子是离家出走了啊!” 李萍道:“你是不打他了?” “没有啊,早上还好好的,我看着他去上的学——”说到这我停住了,这才想起他跟我要钱的事,这就是一个不好的兆头,然后他去了学校,撒谎肚子疼跟老师请了假,然后呢? 老王道:“说不定这会已经坐上火车了。” 我也慌了:“他能去哪呢?” 还是李萍镇定,出主意道:“你先把老师回了,别说实话,要不刘振华该成名人了。” 我按她说的回了老师,六神无主道:“然后呢?” 李萍道:“先附近找吧,没准在哪个网吧打游戏呢。” 老王忽道:“他会不会找他妈去了?”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能,我跟他妈的事说起来比较复杂,总体上算是和平分手,但私下绝少联系,中国式离婚两口子只会变成仇人,刘振华要真变节投敌,他妈肯定会乐于看我的笑话。 我抄起电话打给韩诗雅,开门见山地问:“刘振华是不在你那?” 韩诗雅愣了几秒,也不知脑子是经过了怎样的运算,居然给她很快就推演出了事情全貌,她厉声道:“你把我儿子给丢了?” 冲这一句话我就知道刘振华应该不在她那,如果真去找她,韩诗雅大概率还是会说这句话,不过口气会是嘲讽加挑衅的。 “真没在你那?” “你哪也别去,给我等着!” 不到半个小时韩诗雅怒气冲冲地赶到了水果市场,身后保镖似的跟着一个高个子的儒雅男人,那是她现任老公乔雁。韩诗雅穿了件米黄色的风衣,风衣配套的带子束腰,身段依然玲珑,俨然是贵妇人范儿。乔雁也穿了件浅色的夹克,跟韩诗雅的风格搭配得相得益彰,韩诗雅在前面疾走,乔雁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抽空冲我玩味地眨巴了下眼睛,意思是这下可有你受的。 韩诗雅带着杀气冲到我面前道:“怎么回事,振华现在不该在学校吗?” 老王挡在我们中间道:“妹子,你先别急。” 韩诗雅自动忽略了他的存在,指着我道:“刘川峰你说话呀。” 我,刘川峰,只好背过身缩在一片光影里咕哝道:“白痴——” 事实上我理直气壮道:“我说什么,这么多年儿子跟着我还不是好好的?” “现在不就出事了吗?” 李萍道:“你俩别吵了,附近的网吧和游戏厅有不少,趁人多分头去找。”她自告奋勇道,“我往北走。” 我说:“那多不好意思。” 李萍白了我一眼道:“说点有用的吧。” 我一指韩诗雅道:“既然来了就干点活吧,你和老乔往南。” 韩诗雅一语不发拽着乔雁就走,我在她背后喊:“那是北。”韩诗雅愤而折返,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这个女人,还是不认道呀。 老王问我:“咱俩各奔东西?” 我说:“你就在这待着吧。” 老王拍了拍他那条瘸腿道:“别看我瘸了,这市场里能跑过我的后生满打满算不超过三个。” “不是,万一刘振华没处去来摊上呢,到时候你把人给我拽住了。” 老王这才答应。 我选择顺着校门往西,思路也很简单——都在上课的点儿,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应该是很扎眼才对,所以我不管是饭馆、书店、药房,只要开门的我就进去问问店面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的厨具大全里,老板说他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穿校服的学生,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孩子在他这里买了一段十来米长的塑料管。 “你看他往哪去了?” 老板斜了我一眼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爸,我儿子离家出走了。” 老板愣了一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艹,他不会是——”显然刘振华买的东西让他有了某种不好的联想。 “不至于。”我打断他继续开脑洞,心里反而踏实了一点:供暖以后我们家暖气不热,我总念叨买根管子放放水,一出门就忘,可见刘振华还是装着这个家的,可要说他逃课就为了给暖气放水似乎也不大说得通。 这下老板主动给我指路:“我看见他朝‘五一市场’那边去了。” 五一市场是夹在两个小区中间的一条街,卖的全是老百姓日常里用的小东西,厨卫五金纱窗门板啥的。在一家劳保用品店里,又有新的信息:刘振华在这里买了一副粗白线手套和一双胶鞋。靠着“寻找离家出走儿子老父亲”的buff,我调动了一大批热心店主帮我回忆,很快又给我指到了一家卖五金的店里,老板说有个中学生和他买了一堆螺丝螺母。 东市买手套西市买胶鞋,刘振华这是要替他爹去工地大干一场啊! 出了五一市场马路上的人嗡的一下多了起来,那是孩子们放学了。我脑子也嗡的一下乱了,刘振华真要是去哪个黑工地上猫起来,出点事我怎么办?就眼巴前的,下午学校朝我要人我怎么说?退一万步说,刘振华真要去打黑工起码还有个方向,如果那孩子压根就不是刘振华呢?我之所以没把韩诗雅和李萍他们这两路诸侯都叫回来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就在我满头大汗手脚冰凉的时候,手机上有个语音通话申请。 是刘振华! “喂?”我语气中正平和地接起,不带出一丝怒气,也不泄露半分心虚,决定他不管提什么过分要求都先稳住再说。 “爸,你中午还回不回来了?” “我……回吧,你在哪呢?” “我早就到家了。” “你上午……唔,好的,我也马上回来。”我没敢提他逃课的事怕刺激到他。挂了语音我撒腿就跑,一边通知其他人。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的时候,韩诗雅和乔雁也到了,三个人顾不上说话快步上楼,我掏出钥匙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我看见刘振华身影一闪躲到自己房间去了。 “振华!”韩诗雅喊了一声。 过了片刻刘振华才走出卧室,有点鬼祟,也有点意外:“妈?” 韩诗雅急道:“你这一上午去哪了?” 刘振华眼神躲闪道:“就在……家来着。” “你怎么没上学呢?” “我……肚子疼。” 乔雁也看出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小声对我说:“孩子没事就好,别动手。” 真多余,就算动手我能当着他的面吗? 我和颜悦色道:“以后请假让我跟老师说。” “好的。”刘振华利落地答应了一声,每次这种时候都是他心虚的表现。 韩诗雅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儿子,眼睛一红,上去抱住了刘振华。 刘振华尴尬地扭捏了几下,耷拉着的两只手最后象征性回抱了母亲一下。 “振华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爸是不虐待你了?” “没有。”刘振华轻轻挣脱韩诗雅的怀抱,“就是突然不想上学,以后不会了。” 有这句话就够了,一上午的奔波操心都是值得的,虽然我们都不年轻了,好在也不老,青春尾巴上那点悸动还恍如昨日,哪个学生还不是一年有那么二百来天突然就不想上学了呢? 乔雁打圆场道:“没事就好,咱中午一块吃个饭去吧。” 刘振华道:“不了乔叔叔,我水都快烧好了,中午和我爸煮面吃。” 这倒不是推脱,煤气灶上的火开着,水都开始冒泡了,炸酱也拿出来了。 我跟乔雁客气:“要不跟这凑合一口面条?” 乔雁提鼻子闻了闻那盆炸酱,笑嘻嘻道:“早就听说老刘炸酱做得好,这味儿还真冲。” 韩诗雅瞟了他一眼道:“你很饿吗?” 乔雁悻悻道:“那什么,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 “你好好学习。”韩诗雅对刘振华说,然后用余光扫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说,“听你爸的话。” 我和刘振华站在门口送客,乔雁临出门想摸一下刘振华的头顶,刘振华酷酷地一偏头躲开了。冲这个举动我决定不找刘振华后账了,我对乔雁这个男人没有恶感,但也仅此而已,还不想跟他拜把子。 韩诗雅和乔雁下了楼,上了一辆奥迪a8,刘振华道:“乔叔叔又换车了。” 我酸不溜秋地说:“死要面子,换辆电的它不省钱吗?” 刘振华忽道:“没外人了,爸,我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我敷衍道:“你哪来的新朋友?” 刘振华把我拉到他卧室门口,冲着衣柜道:“你出来吧。” 我吓了一跳:“你跟谁说话——” 这时衣柜门应声而开,我只往里扫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哈?到底出来个啥??? (本章完) 第8章 一堆竹竿子 第8章 一堆竹竿子 柜子是被从里面推开的,一堆竹竿子被粗略地做成个人型,吱吱嘎嘎地自己走了出来,它的手上戴着一双粗线的劳保手套,或者说,那副手套就是它的手,里面有什么填充物暂时看不出来,脚上则穿着一双胶鞋,身体、胳膊、大腿、小腿都是由几根竹竿子组成,在竹竿的空隙处可以看到一段段的透明胶皮管,胶皮管里是细密的电线,乍看之下就像是白色的血管里流着黑色的血液。 在这个竹竿人的头部,是一个圆盘,正是那个被摔坏的扫地机器人。 咚咚咚—— 我往后连退了三步,吸气,即将发出土拨鼠的怒吼。 一只手抓住了我:“爸,这就是我给你介绍的新朋友。” 竹竿人冲我挥了挥它的劳保手套:“你好。”声音很熟悉,是扫地机器人被卡住或者电量报警时会发出的女声,它的开关键闪烁,像是一只眼睛在眨巴。 咚—— 我再退一步,靠在了墙上。 这时厨房传来水沸腾的声音,那锅水很合时宜地开了! “我先去把火……”我承认我是下意识地想逃避。 刘振华拦住我道:“让它去。” “好的。”一堆竹竿子顶着个扫地机器人的脑袋快步走进厨房,我躲在卧室门口观察它的动向,让我惊悚的一幕发生了:这玩意没去关火,而是很自然地往锅里下面条。它双手抱圆,先把面条抖散,然后均匀地撒进沸水里,随手从筷筒里拿出一双筷子,轻柔地搅拌。 似乎是发现有人在偷瞄它,竹竿人转头看向我,开关键闪烁了一下,像极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刷的躲回卧室,正和刘振华的眼神对上,他的眼神里有几分得意,像是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更多的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后的坚定。 “只有用这种方法让您相信我说的话——我是来自未来的超级ai。” 他的方法很成功,这一刻我全都信了。 当他对柜子说“你出来吧”的时候,我最怕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同学,当然,这么说可能不准确,其实是更怕走出来个男的。 当一堆竹竿子走向我时,我还懵懂地觉得这是和提线木偶差不多的原理,它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依然这么觉得,直到它去煮面的时候我相信了。我不知道现在最尖端的科技做出来的机器人会不会煮面条,但是懂得把面条抖开的,一定是未来的科技。 这一刻,我精神上的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大家大概也看出来了我是个学渣,但成绩不好只是因为脑子一般且不愿意付出更多努力的结果,九年义务教育还是很好地灌输到了我每一条神经里,我基本上是个朴素的无神论者,不相信鬼神,不相信穿越,我现在的情况是遇到了赛博穿越,简直就是在我的雷点上蹦迪。 在没有短视频解闷的年代为了附庸风雅我也是看过几本马尔克斯的书,魔幻现实主义就是我的理解上限,硬科幻的书我从来不碰,在各种up主零七八碎的讲解里粗略了解了刘慈欣的《三体》大概讲了个什么故事,对此也是嗤之以鼻,就像不信鬼神一样,我压根也不信宇宙里还有别的生物,阳光空气和水,别的星球哪有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 你别和我说宇宙有多么多么大,珠穆朗玛峰又高又大,它怎么没有蛀牙呢?你得先有牙,然后还得又爱吃又不讲卫生,图一乐呵得了。怎么说呢,我就是一个“唯地球适宜生命原教旨主义者”和“地球沙文主义”。 嘿,你看咱这文化。 都tm学歪了…… 现在我上初二的儿子用竹竿子和电线做了一个超越时代的机器人,说他是来自未来的超级ai,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压得很稳。毕竟父亲这个身份才是世界上最重的偶像包袱。 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四平八稳地说:“昨天你都跟我说什么来着,黑洞毁灭人类?” 刘振华道:“那些都不重要,您只要知道75年后地球会有灭顶之灾就行了,说黑洞也是为了让您明白,事实上它远不是黑洞那么简单。” “你能干什么?” “2040年,也就是15年后,世界上最先进的风洞实验室建成了,它背后是几个科技力量最强大的国家,使命是为全人类制造可以宇宙航行的飞船。” 听到这我就忍不住打断他道:“宇宙飞船不是早就有了吗?” “可以载人的。”刘振华见我又有话要说,直接道,“就像第一辆汽车和第一辆公交车的区别。” 好在我也不笨,很快get到了他的点:“这玩意儿要是研究成功了,人类就能太空一日游了?” “就算是吧。” “科技发展这么快的吗?”除了笃信地球上才有生命以外,我对移民外星这种科幻设定倒是不排斥,可在我想象里应该是在遥远的未来,起码还得等一个悟空刑满释放那么多年。 “15年前还没有智能手机,现在呢?”刘振华一句话就说服我了。 他继续道:“实验室建成后,在之后的实验中,会有一个重大的数据计算错误,它就是导致黑洞出现的罪魁祸首。” 我又道:“既然数据错了,为什么会出现黑洞?” 刘振华道:“就像程序员常说的那句话,敲错代码不可怕,可怕的是代码里有bug,但程序跑起来了。” 我虽然不太懂,也不寒而栗了一个。 刘振华道:“我的任务就是在15年后指出那个错误。” “为什么不现在就说呢?” “因为你不能指着一个还没出生的人说他15年后会变成一个坏蛋。” 这时竹竿人把面和酱都端上了餐桌,短短的几分钟里我接收了太大的信息量,整个人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以至于屋里有一堆会走路的竹竿子反而显得不那么难理解了,我麻木地坐在位子上,尝了一口面,发现这货煮面的火候掌握得比我都好,刘振华看了我一眼道:“它煮东西会根据水沸的情况和食材的状态进行运算,按毫秒。” 嗯,竹竿子煮面是按帧那么算的。 竹竿人独眼一闪:“谢谢主人的夸奖。” 刘振华低头吃面,一边说:“别叫我主人,以后你都听我爸的。” 竹竿人面向我微微低头,两只手交叉垂在腹部道:“好的。”我硬是从只带个灯的圆盘子上看到了恭谨和卑微。 我整理了下思路对刘振华道:“那这15年里你干什么?” “苟着。”刘振华道,“15年后我会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实验室,然后找准时机,修正数据。” 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我说:“那个什么实验室不好进吧?” “当然,不是学术泰斗就是青年才俊,天才是门槛。” “你,青年才俊?”我这会已经相信他的300多名是控分控来的,关键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刘振华夹了根咸菜塞进嘴里道:“我的成绩会好起来的。” “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好呢?” “这还不得怪你和我妈?” “关我俩什么事?” 刘振华停下筷子道:“你和我妈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就离婚了,你又从来不管我的学习,我要还次次考全年级第一,是不是太显眼了?” 我随口道:“你这算啥,还有那父母双亡的——呃。” 刘振华道:“我还是普通一点吧。” “那你的学习是怎么‘好’起来的呢?” “咳咳,男孩儿嘛,有后劲儿,开了窍成绩就起来了。” 我依稀觉得耳熟,恍然道:“小兔崽子学你爷爷说话。” 刘振华道:“只能按这个思路来了——长大了,懂得学习了,我预计从期末开始发力,到初三的这个时候逐步考进年级前100。” 听着这话别扭!合着我这么大个活爹守着,想提高成绩只能等他自己开窍?不过这好像是老刘家的家风,他爷爷就等了我一辈子。 最后也没等到。 “控分我就不说你了,怎么会被老师发现的,你们ai做事都这么潦草吗?” “我大意了,没有闪。” 我说:“因为你得把答案都写出来再算分?” “那倒不是,考试那天树上有两只麻雀打架,我看得入了迷,随手用笔杆在卷纸上划拉,完全是无意识的。”刘振华叹了口气道,“像数学物理这种有标准答案的考试最煎熬,我写完一张卷最多用三分钟,我们又不让早交卷,麻雀打架这种精彩戏码不是每天都有的,主要我想不到高老师会拿我的卷讲题,我坐后排靠窗,偏偏他那天从后门进来扔垃圾,然后就打上课铃了。” 我也跟着叹气道:“这就是天意呀。” “理科卷子对我而言就像是《红楼梦》里那句话。” “哪句?” 刘振华感慨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本章完) 第9章 锅包又 第9章 锅包又 周杰伦曾云: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没想到歌词里的内容引发了未来超级ai险些在人类世界暴露的危险。我倒是有点理解刘振华当时的处境,那张数学卷纸上全是类似1+1=?这种题目,这会有件别的事牵扯了你的注意力,所以你一边走神一边随手都填上了“2”。 我问他:“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跟老师解释?” 刘振华道:“下次我考92,老师们会以为那是我的真实水平,至于这次到底控没控分,不会有人在乎的。” 我看了一眼旁边垂手侍立的竹竿人道:“你这一上午跑了不少地方吧?”现在我确定在五一市场追踪到的就是刘振华,竹竿人身上的竹竿、橡胶管、电线、劳保手套和胶鞋都是他这一上午的成果。 刘振华道:“想把合用的买齐了不容易,很多东西都是临时凑数的,以后慢慢更新吧。” 我抓过竹竿人的一条“胳膊”端详着,手艺糙得真是没话说,关节处是用铁丝和电极片连接的,铁丝茬子都拧巴着,上下臂一般粗,用伞绳固定,绳结打得死难看,劳保手套里应该是穿成串的螺母,这些东西组成了竹竿人的手指。我不由道:“难为你能让它动起来。” 刘振华说:“让它动起来是最简单的一环,只要传一个数据包就行了,我动手能力一般,这点随您。” 我瞪了他一眼:“我偏文。” 竹竿人趁我说话的时候把手收回去了,像是会感到不自在一样。 我对刘振华说:“你给我说说75年以后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机器人遍地走了吧?” “这个不能和您说,怕引起连锁反应。” “你最大的秘密不是都告诉我了吗?” “那是因为我和人类有协议,一旦至亲——也就是你和我妈,对我的身份有怀疑,我必须选择坦诚相告。” “我不理解。”我说,“这种秘密不是你给我们上坟的时候说最合适吗?” “由于我任务的特殊性,我绝不能受到背刺,你和我妈但凡对我的行为有所怀疑,一定会探寻到底,包括但不限于偷看日记、和亲戚朋友诉苦、带我去医院检查脑袋,一切有悖于‘苟’精神的风险都必须规避,所以我来之前和人类商定好了至亲不隐瞒的原则。” 我说:“就是说你刚出生那天我要直接问你是不是从未来穿越来的ai,你会回答‘是’?” “理论上是的,不过我在三岁之前有‘婴幼儿保护期’,ai思维会不定期蛰伏,以达到让我看起来不是早慧儿童的目的。” “那你还是挺成功的。”这点我可以证明,我和韩诗雅自打这孩子出生就没往“早慧”那想,可以说普通得一塌糊涂,顺利经历了除了吃就是睡、会坐、会爬的阶段,而且他所谓的“保护期”在我看来其实险象环生,他三岁那年从桌子上掉下来磕到了嘴,硬是把门牙磕进了牙床子里,还有一次他奶奶煮饺子,水开了去开冰箱,这小子差点爬到锅里来个铁锅炖自己,要不是他爷爷眼疾手快把他提起来,刘振华怕不是从小就是个自来熟。 面条吃完,竹竿人操着扫地机器人的女声道:“请问我现在可以收拾桌子了吗?” 刘振华把碗筷往桌子中央一推,我也没说话,学他的样子来了一遍。 “好的。”竹竿人竟然能看懂人的肢体语言,开始娴熟地收拾饭桌,它先把用过的碗筷拿走,然后把吃剩的小半盆酱用保险罩套好放冰箱,擦桌子,随即开始洗碗,我探身看它,只见它先给自己套了一双一次性手套,接着忙活起来。 “所以——”我对刘振华道,“这个世界上我是第一个知道你秘密的人,要不出意外,也是唯一一个。”我不信以韩诗雅的脑回路,会突然在哪天反应过来刘振华是来自未来的超级ai。 刘振华点头:“按目前这种情况,您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我指了指厨房,压低声音道:“那位……不能让别人看见吧?”会煮面条会洗碗,能看人脸色,对这个时代而言,那位肯定是超纲了。 刘振华道:“我建议咱把它留下,我实在是不想吃炸酱面了。” 我用更小的声音道:“不合适吧,把它卖了会不会引来麻烦?” 刘振华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招手道:“那个谁,你过来。” 竹竿人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垂手站在边上。 “你都会做什么饭?” “食材没问题的话,法餐和料理都可以达到现在的米其林三星水平。” 我摆手:“说中国的。” “八大菜系都会一点。”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我一时玩心大起,问:“都会一点,那你不会什么?” 它微微躬身道:“这只是一种谦虚的说法,其实只要您说得上来的,我都能做。” 我问刘振华:“这货这么贫的吗?” 竹竿人道:“我现在只有素人初始设定,没有和您相处的经验,时间久了相信我会更适应您的风格,或者您可以直接告诉我以后回答问题只做简练有效回复。” “那多没劲啊,不用改。” 刘振华道:“晚上我想吃锅包肉。” 竹竿人:“收到,锅包又。”还挺调皮。 我又小声对刘振华道:“真让它做?” 刘振华似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道:“对面楼看不到咱家,别上阳台就行。” 我说:“万一有人突然闯进来看见怎么办,比如你王叔?” 刘振华直接问竹竿人:“到时候你怎么办?” 竹竿人没有回答,哗啦一声委顿在地,变成了一堆真正的竹竿子。 刘振华这才对我说:“只是一个中二少年的恶作剧罢了。” 我由衷挑大拇指:“高!” 刘振华道:“这是给您的福利。” “什么意思?” “我来这之前,和人类一起进行过评估和预案,如果我随机到的家庭不愿意配合这次计划,我有权限利用现实因素,改变他们的观念。” 我似乎懂他的意思,又觉得自己总结不好。 “你说人话!” “万一遇到奇葩家长,给点甜头让他们配合。” 这回总结好了……就是我有点想摸拖鞋! 刘振华慌忙道:“这您得理解,事关人类存亡,做最坏的打算都是应该的。” 这回我懂了,在ai和人类的预案里,所谓“奇葩”爹妈都不是最坏的,他们可能自私贪婪唯利是图,这都是小毛病,真遇上反人类分子岂不是要欣喜若狂地掐死刘振华?从他肯告诉我真相的份上,说明我还不算“最坏”的那拨? “所以你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想收买你爹?” “不是,你和我妈都挺好的,公平地讲都高于平均分——”他低下头道,“你俩要是不离婚就好了……” 我叹气道:“我和你妈当初结婚就是个错误——你不要打岔!” “我不做出它来您不是不信我的话嘛,你到古代想让一个古人信你的话,说得再天乱坠也不如直接给他一个一次性打火机。” 他这句话让我心里一动,其实自打竹竿人冲我招手那一刻,我整个人就处于宕机状态,后面说的话做的事基本就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就像在梦里那样,心里隐隐觉得有个重大疑问和不安,可是到底是什么又说不出来,他说出这句话,我终于知道是哪不舒服了——刘振华他,或者说它,是带着任务穿越而来的,那我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角色,替他打掩护的搭档?提供吃住的宿主?可我最重要的身份难道不该是他爸爸吗?给ai当爸爸,德云社都想不出这种伦理哏吧? 我十分严肃道:“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到底算不算你爸爸?” “当然!”刘振华道,“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普通人更愿意把ai当成是机器人,您不用怕生了一堆电子数据,正常人类的感情我也有,虽然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什么秘密,但我小时候仍然想偷着吃,现在还是不爱上学一样。” 我若有所思道:“我就当我生了个天才?” “您可以这么理解。” “你那个‘电子哪吒’的名字能不能改改?”这名字大毛病没有,就是对父亲太不友好了,对付叛逆期的孩子,李靖总归有个塔,我就一双拖鞋。 “就是个代号而已。”刘振华踢了踢那堆竹竿子,“你可以起来了。” 竹竿人一节一节地撑起来,左膝关节的铁丝崩开了导致它最终功亏一篑。 “救一下,谢谢。”它说。 我扶了它一把,它站起来后自己把开了的铁丝固定在一起。 刘振华道:“既然规则允许,咱就把它留着吧。”他看了我一眼,小声道,“其实主要是不想再吃炸酱面了。” (本章完) 第10章 主人 第10章 主人 后来我又和刘振华聊了一些他小时候的事,那些犯过的错挨过的打他果然都记得,这得益于他有一个庞大无比的数据库,“电子哪吒”被设计出来就是为了保存人类的文明之火,所以从怎么种地到如何手搓核弹在他的脑子里都有精确的数据,除此之外,所有人类有记忆起直到他离开前一秒所诞生的艺术品他都有存档,昨天我们看过的那个电影作为一部不起眼的文艺作品也在他库里,他能详细地说出几分几秒是哪一帧,不过亲自两个小时去看对他而言是一种新鲜的感受。 眼瞅快该去学校了我让刘振华抓紧时间躺一会,不管他脑子里有多大的数据库,中二少年的身体是永远缺觉的,不眯一会下午上课怕是要点头。 然后我坐在阳台上抽了一中午的烟,这小半天的经历就像是有人猛地给我灌了2吨水泥,恐怕得消化一阵子或者是一辈子,竹竿人知道自己不能上阳台,站在过道里小心翼翼地陪着我。闹钟响了刘振华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像往常一样在出门前对我说:“我走了哈。” “你站住!” 刘振华一愣。 我声色俱厉道:“你从小一百年以后的未来来这,愣是连张中奖的彩票号码也没给你爹记住是吧你这个不孝子!” 刘振华反应过来我是和他开玩笑,笑嘻嘻地挥了一下手。 “等会。”这次我认真道,“你们数学老师说你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是怎么回事?” 刘振华无奈道:“他不老老实实讲课本上的内容,老想给我们普及高等数学思维。” “那不是挺好的吗?” “问题按以后的发展来看,他的逻辑是错的。” “现在是对的不就行了?”我暗自感慨,不愧是名校的老师,授人以鱼还不忘授人以渔,虽然是错的,但你不能用未来的眼光看现在的问题啊——太可怕了,原来数学还能往后发展啊? “知道了。”刘振华酷酷地边开门边说,“我克制一下。” 刘振华走以后,屋里就剩我和竹竿人,说实话气氛有点古怪,以前扫地机器人满地吱哇乱转时我可以当它不存在,但现在它悄无声息地在那不动我都觉得被人凝视了,为缓解尴尬,我边从阳台进屋边伸了个懒腰,神似王宝强抽烟。 “那什么,我也得去摊儿上了。”假装自言自语,实则是试探它会不会做出反应。 “主人想吃锅包肉,我现在没有原料,您能帮助我吗?” “你还真记着呢?” “主人的吩咐不会忘的。” “我怎么帮你,给你买好了送回来?” “好是好,但您嫌麻烦的话可以授权我使用您的手机,我会自己从附近的超市下单。” “我去,那你用!”我毫不迟疑地把手机递了过去,都说男人的手机不能随便给人看,此刻我倒是没有任何压力,对一个单身老男人来说,我认为我手机里的浏览记录都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当然,别到市政大厅放去就行。再说,末世超级ai手下的兵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竹竿人接手机之前先换上一只橡胶手套,一边单手操作戳戳点点,一边问我:“可以买一些别的东西吗?” 我说:“你随便。” 它下完单把手机还给我,我好奇它都买了什么东西,只一眼就跳了起来:“谁让你买水果的,两颗果冻橙敢要我13块6?” “对不起,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知不知道咱们家就是卖水果的?”果冻橙这东西压秤,两颗有个八九百克,合下来一斤不得八九块,我那才卖55一件。 竹竿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头道:“主人只是创造了我,并没有同步其它数据,所以我不知道,我是看你们指头上都起肉刺了,想让你们补充一下维生素。” “我卖水果的怎么会缺……维生素呢……”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虽然是个卖水果的,但是很少吃水果,刘振华也是一样。给大家科普一个小知识:水果这种东西得亲自吃才能补充维生素,光闻和看是不行的。 “那这次不怨你。”我也觉得刚才声音有点大,降了几个声调道,“难为你心细,连肉刺都看见了。” “您夸奖了,我也是反复验算才发现的。” “什么意思?” “根据多次激光反射的回馈,我确定您和主人指尖部有微小冗余,应该是起肉刺了。” “你不是用眼睛看的吗?” 竹竿人平和道:“严格说来我没有眼睛,现在主导我行动的——也就是您家里这台扫地机器人,感知外物用的是激光导航,原理是发射激光,依靠激光反射情况判断外界障碍和自己的距离,属于比较古早的发明,好在我的算力可以根据激光发射推算出足够的细节。” “古早”这个词就用得特别高情商,这玩意儿刚时兴那年我和刘振华他妈还没离婚,我买了准备送给韩诗雅当结婚纪念日礼物(低情商行为,不要学),韩诗雅这个女人有洁癖,会根据地点的不同在轻度和中度之间徘徊,把地面清洁工作交给这东西她是不能接受的,后来我就顺手孝敬给了我妈,我妈她老人家没有洁癖,但是也见不得它,因为它经常钻到柜底之后就被卡住,后来就没有了后来,倒是我和刘振华搬到这里之后偶尔还用个一两次,现在的扫地机器人迭代特别快,记忆里这东西没出多久就有了会连扫带拖的新型机器人,这几年都有会自己回去洗墩布的了。 怎么说呢,激光导航这名字听着高大上,在低端科技用品上就是个笑话,尤其初代扫地机器人,本质上就是个瞎子不停向四周抛绳子,靠绳子头回弹的情况避免自己撞墙,现在竹竿人楞是靠这么个蠢东西判断出了我和刘振华手指头上有肉刺!它之所以强,是因为刘振华赋予了它一个未来的数据包。 未来科技,恐怖如斯。 我问它:“你是怎么看手机屏幕的?” “这个有点难解释,您就当是我们电子元件之间的默契吧。” “那声音呢?”利用激光反射充当眼睛,我好奇它耳朵的功能是怎么实现的。 “靠声波震动回馈。” “那要是有个胡建人在你面前说绕口令,你怎么判断他说的什么?” “我会根据声波的频率、当下环境、场景、已知的人物身份,从几百万个可能性选项中排除错误选项,最终通过运算得到正确答案。” “准确率高吗?” “可以达到98.7%。” 我随口道:“我认为是98.6%。” 竹竿人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安之若素道:“也许您说得是对的。” 你看,连ai都知道不和杠精争辩。 我故意刁难它道:“我和刘振华吵架你会帮谁?”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帮谁都是殊途同归,一切为了解决问题。” 我暗道牛逼,真想找个本记下来,嘴上批评它:“油滑了啊。” 它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那个……”我假装大大咧咧道,“刘振华不是不让你叫他主人吗——”我突施冷箭指着自己道,“你叫我怎么样,叫我主人。” 强装镇定中透着一点期待,和……羞耻,中年男人的油腻啊,永远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发作,问题是从小到大都没人这么喊过我,他不喜欢,我喜欢啊! “好的主人,是我的荣幸呢。” 通体舒泰! 我,刘川峰,在即将满40岁的时候终于攀上人生巅峰——成为了一台扫地机器人的主人! 友情提示:此作者只写纪实文学,所以一些设定看上去会不符合常理甚至常识,因为生活就是这样,后续情节里提到的大部分关于科学的发展,都是真实发生了的。 (本章完) 第11章 躺平 第11章 躺平 在现代社会的生活场景里,人们很少能触发说“主人”这个词的条件,想听别人喊你主人就更难了,我不玩那些奇奇怪怪的养成游戏,我们这四线城市也没有女仆咖啡馆,所以被喊主人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虽然对方只是一堆竹竿子和一个“古早”扫地机器人。 这时敲门声响起。 “您的超市外送到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就想看看竹竿人会怎么处理。 “稍等一下。”它从容不迫地拿起一条墩布,站在门侧打开门,自己躲在门后,墩布在门前来来回回地拖动。 “放到门口就行了,谢谢。” 从外卖员视角看,这家女主人正在打扫卫生,他乐得把一大袋子东西往门里一放,噔噔噔下楼去了。 “主人,除了锅包肉您还想吃什么,可以点菜哟。” “你看着弄吧。”我粗略翻看了一下袋子,各种蔬菜肉类,还有一些家里没有的调料,光看种类就已经充满期待了。 “好的,您需要几点吃饭,还是和0号一起?” “0号?” “哦,就是您的儿子。” “和0号……一起吧,他大概七点一刻到家。” “收到,那么——”它脸上的灯一闪一闪地说,“饭前这段时间恕我不能陪您了,我需要充电了。” “呃,你充你的。”我想起这一中午紧够它忙,又是煮面又是洗锅,还陪我白话了半天,我硬是给人家聊没电了。 “谢谢理解。”它走到墙角,先坐在地上双腿伸直,然后扶着脑袋上半身慢慢往后靠,最后哗啦一下躺平,后脑勺的部位正好枕在充电座上——扫地机器人充电都是卧在这种斜坡式的座上,只是它有了身体以后看上去就像有个人横躺在了那里,人们老说累了去躺一会,它更是深谙此道。而且看来它是真缺觉,躺倒以后我喊了它两声都没回应。 其实我觉得我也需要躺一会,我现在脑子里乱得像一团二维码,这会要给我拍个脑ct指不定就加上谁的好友了。 但是想想,屋里躺着我,客厅里躺着它,无论我先醒后醒总归免不了要吓一跳,于是迷迷瞪瞪地往摊上走。 我家两代赖以为生的水果摊是在一个规模不小的水果批发市场里,官方名字叫“好运来水果批发市场”,但本地人没人这么叫,统一称呼是“冷库对面”。 冷库不是库,是一个主要经营各种肉类和蔬菜的批发市场,刚解放那会就有,每天上午九点半以前是这里最繁忙的时候,酒店饭馆小商小贩都来这里进货,大货车小面包三蹦子电动摩托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离得近的老头老太太家庭主妇也图便宜汇集于此,可以说是半座城市的肉蛋菜供给地和集散地,因为名声太大就导致一街之隔的“好运来”痛失本名,没办法,这就是离地标建筑太近的弊端,不过你说你去冷库对面买东西,人家八成知道你要去买水果。 相比冷库“到点就疯,过点就崩”的两极分化模式,水果批发市场虽然下午也会寥落一点,好在全天有人,我到摊上的时候老王刚把两箱子薄皮小西瓜卖给一家要办宴席的人,老王殷勤地给搬上车,对方结完账他搭了两颗百香果塞给买主:“给孩子泡水喝,欢迎下次再来。”对方高高兴兴地走了。 见我溜达过来,老王和李萍一起紧走两步迎上,都有满肚子话要问,我则趁势一屁股坐在李萍门口的椅子上,面向阳光眯起了眼:“科技发达真好,冬天也有西瓜吃。” 李萍悚然一惊,小声对老王道:“这家伙受刺激了吧?” 老王小心翼翼道:“峰子,问出来没,刘振华上午去哪了?” 我嗤的一笑,他俩的思维还停留在刘振华逃了一上午课的阶段,而我,已经接受了儿子是未来超级ai的设定,我家里现在躺着一堆竹竿子,现在是竹竿子,但是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就能吃到上好的锅包肉,经历了这些,我的心情不能用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来形容吧,好像又都沾点边,刘振华再苟15年就要去拯救全人类了,再过75年我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事儿对我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刘振华会在之后的几年里“懂得学习了”,顺利考上市一中,然后再在清华北大里选一个,成为一个年轻有为的科学家,我问过他了,进了他说的那个什么风洞实验室,年薪百万不是梦。 你们发现没有,这里面基本没我这个当爹的事儿。在中国人的老思想里,当父母的就是为了后代活着,有条件的叫替孩子规划未来的道路,没条件的也得给他们攒钱买房,产房里每诞生一个男婴,当家的男人就会被打趣“先欠了200万(我们是一个小城市)”,我一直以来就是以此为目标的,当你儿子告诉你他已经把以后所有的路都规划好了而且不会出错的时候,怎么说呢,人生突然没有目标了。 所以,我这个失去了重心的中年男人此刻倒在椅子里,从身体到精神都彻底躺平了。 这时有人来摊前问价:“苹果怎么卖的?” 我懒洋洋道:“拿几个吃去,不要钱。” 李萍冷静道:“哥,这是我摊儿。” 我随手一指:“从那个摊上拿。” 那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边上俩人对视一眼,老王先跳了起来:“别这样峰子,你不过我还过呢!” 我冷丁道:“我给你涨一级工资吧。” 老王脸上闪过那种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惊的复杂表情,抠着裤线讷讷道:“不是……我一级工资是多少啊?” “先涨200!”要钱没用,那说的就是我! 李萍瞪了老王一眼,对我说:“老刘,振华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和我俩说?” 老王后知后觉道:“你不会是要放弃培养刘振华了吧?” 我对李萍道:“今年我给你免一个月租金。” 要钱没用x2。 是的,李萍用的这个摊位也是我的。 在“冷库对面”有两个摊位,是老刘家两代人奋斗的成果,也是我的底。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刘振华的成绩没那么焦虑,因为在最坏的打算里,他连五中都考不上的话还可以来继承我的水果摊,买卖好也能吃香喝辣,不景气的时候起码还有一个收租的摊位是旱涝保收的,不到世界末日,人总是要吃水果的。 现在,一切也没有意义了。 李萍愣了一下,真急眼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真没事,叛逆期,在街上溜达了一上午,我也没打他没骂他,下午正常上课去了。” “真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真的。”我心里一热,“刚才的话也作数。” 李萍道:“不用给你十分钟冷静期?” 老王道:“你给他那么长时间干什么,我看一分钟就够了——你瞧,说话的工夫一分钟它就过了。” 我说:“行了,离婚冷静期一个月呢,还不都离了。” 李萍无语道:“你扯这个干啥。” 老王道:“这么看还是单身好啊。” 李萍道:“有钱的叫单身,你这种就是打光棍。” 老王也不着恼:“你还别挤兑我,我上学那会喜欢我的小姑娘多着呢,哪个月不收七八封情书?” 李萍道:“我上学那会还是我们学校校呢。” 我搓手道:“该我了啊——我给你俩吹个大的!” 那俩人眼神不善地盯向我,然而我酝酿了半天才发现我连吹牛逼的素材都没有,所有涉及刘振华的都不能说,而且也不算吹牛逼,他实实在在是个平平无奇注定要拯救全人类的中二少年,而他爹,是个平平无奇实实在在的爹。 “我刚才是不给你俩发钱来着?” 老王发楞道:“合着你——” 李萍起了急智:“这是实话不算吹牛逼,但是我俩都承认你这个是今日最佳。” 老王也反应过来了:“对!刘总牛逼!” 有钱就是大噻。 (本章完) 第12章 回家 第12章 回家 水果市场下午五点就没人了,我决定利用刘振华放学前的这段时间回趟我父母那,我和刘振华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去了,做买卖就这点不好,节假日是我们最忙的时候。 我顺着墙根来到市场后墙,找到了我那已经蒙尘的座驾,一辆吉利牌的电动轿车,这玩意自从诞生以后简直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太省钱了! 但是等我开上了马路我就后悔了,这个点儿正赶上晚高峰的开始,我和我的小吉利慢慢悠悠地前行,想过一个路口顺利的时候得等两个绿灯,在一条最繁华的路上,车流挪动缓慢,路边的斜前方,一栋气派的六层小洋楼显得卓尔不群,楼顶上挂着一张巨大ai建模的俏丽小护士广告牌: 诗雅整形医院。 到了前妻的地盘上我多少有点不自在,正不知道目光该往哪瞅,两个穿着护士装的年轻女孩敲我的车窗,我刚把车窗放下半个其中一个更年轻的就把印着广告词的名片扔到了我的副驾上:“先生,医美整形了解一下。” 我抬头扫了她一眼:“你看我有整容的必要吗?” 小护士笑靥如道:“您形象不错,不想雪中送炭还可以锦上添嘛。”一看就是套话,我的长相去做整容雪中送炭不至于,肯定也不是锦上添。 我正想揶揄她一句,稍微年长那个拉了一把同伴,对我说:“抱歉先生,您完全没有整形的必要。”没等我关上车窗,她就拽着年轻护士奔向后面一台豪车,一边训导后辈:“你看他开的车像能整得起容的吗?” 年轻护士不服:“可是你不是连骑电动车的都发吗?” “这就是你不懂了,有钱人有时候骑电动车是为了方便,开这种低档车的肯定没钱。” 我把车窗放到最低,喊:“姐妹儿,我还在这呢。” 年轻护士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年长那个一扬手:“绿灯了,您慢走。” 灯还真是绿了,不过最后也只往前挪了三个车位的距离,两个小护士又到车流后面忙活去了,果然连骑电动的都给发张名片。 我摇头苦笑,早知道就骑老王的车了。 到了父母家,屋里飘着一股剩菜的香味,一问老两口果然把中午剩的热了热对付了一口。我妈老寒腿,这会正把双腿钻进一个带套子的小桌子下面热敷,怕时间不够起不了作用不敢动地方,嘴上频频招呼我吃这吃那,我爸斜躺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瞟两眼电视,罐头瓶子自制的小烟缸放在手边。 我从老头的烟盒里掏了根烟点上,把小烟缸挪到自己跟前,顺手把他的烟头掐灭:“你少抽点烟。” 我爸把我刚点着的烟拿过去叼在自己嘴上,又把小烟缸摆回原来的位置,懒洋洋道:“你少抽点是对的,我任务完成了,随时能死了,我少抽什么?” 我妈对我们父子俩的德行见惯不惊,问我:“我给你炒俩蛋你就跟这吃吧?” 我说:“别忙了,家里有现成的。” 我爸吐了口烟道:“又是炸酱面吧,你别给刘振华老吃那个,营养都跟不上了。” “不是,有人做。” 我爸弹烟灰的手停在半空,警觉道:“你不是‘有人’了吧?” 中国话博大精深,请分析此处两个“有人”各代表了什么意思? “没有,你想哪去了,我这样的谁要啊。”我站起来在客厅随处逛了一圈,这房子是我和韩诗雅的婚房,也见证了我们十年的婚姻,所以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墙上挂过我和韩诗雅结婚照的地方,摘下去以后留下一个难看的相框印子。 我妈感慨道:“你和韩诗雅刚说要离婚那会我还以为你们就是闹别扭,怎么就真离了呢?” 我摆手说:“不是一路人,没吵没闹就挺好的。” “哎,主要是咱家配不上人家的条件。” 我爸立刻瞪眼:“老子在冷库对面有两个摊位,哪配不上她了?她结婚那会也没说非得找个大款啊。” 我无语道:“韩诗雅倒也不是因为这个,生活习惯太不一样了。” “老说生活习惯生活习惯,都是俩肩膀担个脑袋,能不一样到哪去?” “就比如说我妈不让你在沙发上抽烟——当然,在家里抽也不行,然后牙刷必须向日葵一样冲着日照的方向摆,尿尿得蹲着,洗脸台上不能溅上一点水,出去自驾不管你开多长时间的车,到了宾馆先得把所有角落都拿酒精喷一遍,所有酒店的东西碰也不许碰,从床单到被罩到沙发上坐的小屁垫都得用一次性的换好,你觉得你受得了吗?” 老头目瞪口呆:“那还怎么过日子!”激愤之下手一抖,烟灰全掉沙发上了,他轻描淡写地吹到了地上。 “难怪她当医生呢,爱干净。” “妈,我说多少次了,她干的那叫医美,不是医生。” 我爸道:“她后来跟的那个是干什么的来着,开饭馆的?” 我说:“人家开的是本地最大的西餐厅。” 我爸耿耿于怀道:“到底是找了个有钱的。当初介绍人也没跟我说她这么矫情啊。” 我说:“刚才和你说的那些其实都没啥,主要还是在理念上我俩——” 我爸惊呆了:“那些你都忍了?” 我心说那个年代的男人真是少见多怪,就韩诗雅这点毛病现在哪个老婆不沾几条? 我爸狠狠地把烟掐灭,情绪复杂道:“在你和韩诗雅的事上,是我不对,不该逼你到处相亲去,主要是当时你游手好闲的怕你出乱子,又急着抱孙子……” 我说:“现在你孙子比我都高了,你抱去吧,当心你的老腰。” 我妈赶紧打岔:“就是,说点高兴的事,振华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成绩呢,还是中不溜?” 我爸掷地有声道:“男孩子嘛,有后劲,开窍了就好了。” 我赶紧挑大拇指:“对对对,你这话我特别认同。”我这也是给老头打好预防针,别刘振华真考上清北那天他再激动得厥过去。 刘振华他爷爷结合自己儿子往事,却觉得我毫无诚意,最后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 小型家庭聚会尽欢而散。 到了五楼下我看了眼时间,估摸刘振华应该到家了。我爬到四楼半,刚掏出钥匙就看家门被竹竿人从里面打开了,她穿着围裙,手里抄着铲子,热情地打招呼:“主人您回来了。”家里菜香扑鼻。 我说:“你怎么知道是我?”它给我开门让我有点意外,万一不是我或者楼道里有别人呢? “我能听出您的脚步声。”它顺手接过我手里的塑料袋,可能是触发了介绍物品属性的功能,“还带了看起来很好吃的熏鸡。” 可是我怎么听出一股外菜莫入的味道? 刘振华从自己房间走出来,听到竹竿人的称呼用很难形容的眼神瞅了我一眼。 我脸有点红,指了指熏鸡说:“你奶奶给拿的,我回了趟那边。” “我爷爷奶奶都好吗?” “挺好,都惦记你呢。” “嗯,有时间我也想回去看看他们。” “对,应该时常去探望一下老人……” 父子俩都有点尴尬,对话有点虚假繁荣那意思,平时我俩都不这么说话,尤其是我…… 好消息,哪吒已正式签约,大家可以打赏以及投月票了。(感谢蝴蝶的盟主,咋还有整有零的,真爱呐!)感谢chixirenchen,感谢莫伊莱123,感谢刘丰彦(别催了别催了),感谢dq,感谢五十多位朋友的打赏! (本章完) 第13章 斗地主 第13章 斗地主 竹竿人回到灶台前一边炒菜一边道:“再过五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我这才注意到饭桌上已经摆了一盘辣炒手撕包菜和一条蒸鱼,最后的压轴大菜是刘振华点的锅包肉,端上来以后我尝了一口,不由得点头——是那种大馆子的味儿,再吃一口包菜,脆辣可口,菜香悠远,这道菜其实很考功夫,得是饭馆里那种爆火炒才行,难为它用家里的锅灶炒出这个味道,蒸鱼的汁儿也很地道,这堆竹竿子真是没说谎,各个菜系手拿把掐,我但凡手里有个大饭馆,这手艺我愿意给到月薪两万左右。 刘振华筷子频频在各个菜上动作,点头道:“不错。” 我跟着嗯了一声。 竹竿人乖巧地伺立一边,严谨道:“感谢你们的夸奖,我只是严格按照程序来做的,理论上能打7.5分左右,请两位多提意见,如果掌握了你们的口味轻重之后,我相信我可以达到8分。” 我说:“那剩下的92分你准备怎么弥补?” 竹竿人淡然道:“主人说笑了。”看来它对自己的手艺还挺有自信的。 刘振华道:“爸,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竹竿人郑重地面向我,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就叫圆圆吧。”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就冲它那个圆盘脑袋不叫圆圆都亏得慌。 竹竿人道:“是方圆的圆吗?” 我一时愣住:“你还识字?” 刘振华笑:“所有人类现存的文字它都认识。” 我刚才也是懵住了,才反应过来它是来自未来的ai,看它勤勤恳恳逆来顺受的样子潜意识里把它当成了地主家养的乡下大丫头。我问它:“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很好听,如果我能选的话,我想用元气的‘元’。” “我要是不同意呢?” “当然没问题,那我以后就叫圆圆。” “不,还是按你说的来,以后你就叫元元。” 元元语气里透出开心:“谢谢主人,主人还真是难猜透呢。” “呃,元元……你去把我带回来的熏鸡撕吧撕吧端上来。” “好的主人。”元元应声而去,都没问我“撕吧撕吧”是啥意思,感觉世界各地的方言它可能也都掌握。 我用极低的声音问刘振华:“你做的这玩意,不是……元元会生气吗?” 刘振华用正常的声调说:“不会,它没有人类的感情和情绪,之所以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类是因为它的算力够强,它回应人类的每一句话都会根据场景、人物关系、个体性格计算百万千万甚至上亿次后做出的选择,当然,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就是它的‘主人’要是觉得机器人有时候闹性子也挺好玩,它会偶尔迎合你。” 我忙摆手:“可别!我受你妈的罪还没够吗?” 刘振华挠头道:“感觉您这句话怪怪的——总之您还把它当扫地机器人就行。” “扫地机器人认识那么多字干什么?” “元元是我从数据库里复制出来的家佣型服务机器人,它得能看懂各国的说明书啊。” “还分用途?”我说,“就是说让它做锅包肉它能干好,写论文就差点?” “嗯,不过以它的数据库写出来的论文应付当下可能也够用,爸你要考研啊?” “别贫!”我忽然神秘道,“那以后是不是也有专门负责战争的机器人?” 刘振华嘿嘿一笑:“这涉密了,不能告诉您。” 元元把熏鸡端上来,我和刘振华一人尝了一口就没后续了——又柴又咸还有股哈喇味儿,他奶奶大概是又在早市贪便宜上当了。 “扔了吧。”我下结论。 “好的。”元元轻盈地端起盘子,干脆利落地倒进了垃圾桶。 我又小声跟刘振华说:“为什么我总感觉元元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它是‘智人’时代的ai,地球出事之前它是最先进的机器人了,庞大的数据和精确的计算就是为了让它看起来有自己的性格,以后处的时间长了,它会根据你的习惯变得越来越‘懂’你,所以爸,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哦。” “整的这么高级,我还有点不适应了。” 刘振华道:“做个低端的不是怕您不信我的话嘛,而且越高级越安全,现在就算冲进来一群科学家把它解剖了也绝不会有泄密的风险。” “它不会在关键的时候自爆了吧?” “这个版本的不会,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给它加个程序。” 我无言地摸了摸拖鞋,刘振华笑嘻嘻地举手表示投降。 吃完了饭元元开始利索地收拾饭桌,我则照例带着手机晃到了刘振华屋里,往床头一靠。以往都是这样的,吃完饭休息一会我来“陪伴”他学习,其实就是我玩会手机顺便监督他写作业,待个十几二十分钟再回自己屋躺着,据我所知,大多数父亲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一直以来我都有种优越感,感觉自己特尽职尽责。 今天刘振华光明正大地拿起平板在上面划拉,一边说:“爸,以后我不用装了吧?” “作业你总得写吧?” “在学校就写完了,我书包都没带。” “呃,那不用了。”这小兔崽子脑袋里装着整个世界以及怎么拯救这个世界,你让他坐在那假装背各个省的简称和用英语问老外厕所怎么走,连老兔崽子也觉得没必要。 李云龙说得好:学习?学个屁! 我指了指平板道:“那上面的游戏对你应该没啥吸引力吧?” “完全没有。” “那你还偷偷玩?”以前发现过几次,表面上是拿着平板上课,其实切出去玩小游戏,导致他一拿平板我就紧张。 “为了符合人设,我们同学都干过这样的事儿,连学习好的也不例外,我要表现得太格格不入了不好。” “那真是辛苦你了。”我看着墙上的2b美少女道,“你喜欢她是因为她是机器人吗?” “也是为了人设,我要贴个帅气小鲜肉您不是得多想吗?” 这时元元也走了进来:“主人,碗筷都收拾好了,我可以把家里的卫生彻底打扫一下吗?” 刘振华道:“等明天我们都走了再说。” 我应和道:“对,别折腾了。”别看韩诗雅娇生惯养的,以前家里卫生都是她亲力亲为,有个弊端就是她打扫过的地方你都不能去,得等解封令,她拖地的时候我和刘振华的生存空间都是一寸一寸地被缩减,感觉连呼吸都是错的,搞得我们都有心理阴影了。 现在的情况是孩子不用学习,佣人不用干活,家庭气氛空前和谐,我提议道:“咱仨玩点什么吧,斗会地主?” 刘振华道:“您斗不过我俩,除非我们放水。”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和我说话,一边盯着平板憋笑。 我想想也是,这就是俩超级冷酷电脑,不说别的,记牌器功能是焊死在身上的,从人物关系上讲,一个是我儿子,一个喊我主人,喊我主人那个又是我儿子的下线,打牌自带生态位,想赢靠放水有啥意思? 我甩手道:“解散,各玩各的。”我探头看了眼刘振华的平板,我就好奇他能玩什么,见他正在某站上刷那种鬼畜视频,而且是制作极低劣那种,噪音配着p上去的名人头像,一帧一帧地扭动。 “全世界的艺术瑰宝都在你脑子里,你在这刷鬼畜?”我气抖冷。 “正因为这样我才只能看数据库里没有的素材啊。” 我无语道:“你随便吧,只注意一点——保护眼睛。” 刘振华掷地有声道:“放心吧爸,科技又往后发展了75年,没人比我更懂用眼健康。” (本章完) 第14章 打游戏 第14章 打游戏 我走进自己那屋的时候还能听见刘振华刷着鬼畜,发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傻笑声,要不是元元就在身边,我都怀疑他的身份啥的都是他编出来骗我,为的就是刷鬼畜。 我打开电脑,舒展腰肢,抻肘,把麦摆在手边。 我要打游戏了! 我先登录steam,然后打开对战平台,连接两个账号,找到天梯匹配,点击“开始匹配”,成功后随着一声“let’roll”,画面全屏成两个战士。 是的,我玩的这款游戏是反恐精英2,也就是cs2。 反恐这款游戏,我从1.3版本开始接触,历经了1.5和1.6时代,在技术方面自我定义是个“老兵”,没啥指挥头脑,但是刚枪不虚任何人,我的高考分数少得可怜,换成人民币大概就够全家吃顿麦当劳的,只能去了个野鸡大专混日子,结果就是有大把的时间泡在网吧里,在30人的大服混战,一般四五把以后人头数就会升到队伍前三,那会这游戏如火如荼,各个网吧各个学校战队林立,我也受过几次战队邀请,都被我拒绝了,我清楚我成不了专业玩家,天赋、头脑、心理素质都普通,打得还行的主要原因是勤奋,勤奋的主要原因是喜欢这种虐路人的感觉,要让我把游戏当个活儿干,去参加枯燥的训练我可吃不了这个苦。 后来接手了水果摊,和韩诗雅结婚生子,要照顾老小,要维系人脉,游戏就淡出了我的生活,偶尔有闲暇,去怀旧服打几把1.6,作弊的开挂的把这个已经走向落寞的游戏最后一点生气也整没了,再后来v社推出了csgo,我缺席了整个时代,谁都知道1.6和go完全就是两个游戏,我没有精力再去投入了。 这两三个月以来,我还是迷上了cs2,没办法,你关注过老游戏,视频号就会给你推cs2的相关,这是继csgo之后的又一次升级和改版,它的地图细节、写实风格、道具更新都太吸引fps游戏爱好者的眼睛了,我第一次在steam上下游戏,注册账号,打了几把官匹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要照顾刘振华学习生活的时候毕竟时间有限,从今天开始我终于可以放飞自我地玩耍了! 这把地图是沙二,载入游戏时有几个场景特写。 “哇,好漂亮的地图。”元元在我身后感慨。 双方人数取齐,开始进入倒计时,我是ct开局,任务是阻止匪徒用雷包炸掉a点或者b点的目标,如果中途把他们全部消灭也能取得一局的胜利。 我点上一根烟按鼠标侧键开麦:“兄弟们加油!争取13比0杀死比赛!”这是对战游戏的一大特色,可以即时语音交流,当然,我玩的那会没有这么先进,我们那会队内交流全靠在网吧坐成一排…… “好的好的,加油。” “哈哈,夸张了啊。” 橙色和蓝色队友开麦回应,紫色和黄色则保持了高冷,也可能是没麦。 游戏正式开始,五个警3a2b分头行动,脚步声纷乱,既振奋人心又有种压迫感,我玩游戏不习惯戴耳麦,从来都是音箱开着功放,只有一个独立的麦在边上,我知道这很不专业,问题是我本来就不专业。玩嘛。 我刚进b门一颗来自b通的闪光弹就在我头上爆开,顿时两眼发白,然后就听对面的脚步声也轰隆轰隆地响起来。等再能看到影像的时候,我的尸体已经躺倒在地。 “打b啦!”我通知队友,这就是我这一局的全部贡献。 b区的另一个小伙伴独木难支被很快打掉,等其余三个队友回防的时候人家炸弹都放好了,手枪局没有保枪一说,三人挣扎着冲进雷区马上陷入了埋伏圈,只打掉对方一个。 0:1,先失一局。 “没事,高手不赢前三把。”蓝色队友鼓舞士气。 我说:“对,我e一把。”起手买个无甲沙鹰,运气好的话中远距离能抽一个。 结果对面不给任何机会,我守着小道,对面一露头给我颗秒了。 后来,说好的高手不赢前三把我们做到了,可是又打了三把还是没赢…… 六局我一共杀了俩,排在队伍老末,直到第七局我攒钱买了把m4a1,这才又收了两个人头,然后被雷炸死了。 “主人枪法好棒!”元元在我身后鼓掌喝彩,因为它的手是螺丝和劳保手套组成的,发出“噗噗”的声音。我回头才发现它搬了个凳子坐在我后边。 “你站着也会累?”我好奇道。 “不会,但是站在后面看人打游戏会给玩家压力。” “哦。”似乎很有道理,我没啥心情多说,这局我们又输了。 直到打到第八局我们才赢了一次,元元又在后面给我加油喝彩。 上半场12局打满,我们3:9落后,这是个很夸张的比分了,一般a队比b队水平差一点,赢个四五局也是正常的,这情况属于被人家虐了。 随着比分差距逐渐加大,我们队气氛也不太好了,一开始死了还报信息呢,后来越打越沉默,比赛提前进入了垃圾时间,大家都在等着快点结束好进入下一场了。 我死满12局,打死五个敌人,还是吊车尾。 角色互换后,我捧着匪枪格洛克直冲b点,从后园跳下来的时候,元元赞叹道:“主人身法真好。” 它话音刚落我就又被b区狙位的ct打死在了b通口。 “好个屁,会按空格就行。”我吐槽自己也是发泄不满。 好在这局在紫色收了三个人头后力挽狂澜,他打掉最后一个敌人的时候队伍发出接二连三的“兄弟好枪”的赞美声。 这就是cs的梦幻时刻,多少人就是为了这一声“兄弟好枪”沉迷游戏而不可自拔,我也是一样,这样的时刻我也有过,可惜很少。 接下来我们又赢一局,就在以为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结果再开局被从中门前压的五把吹子打成的沙雕,我手捧ak站在暗道,默念“下小右”的压枪口诀对准敌群开火,然而弹道打出去比牡丹的瓣还散,对方一个人没死,缴了我们五把ak…… “可惜,主人差点就能五杀了。”这是元元给我的鼓励。 我无语地转过头去,道:“元元,你以后说话可以直接一点,不用你拿乱七八糟的算法算一遍再说。” “好的主人,我试试。” 下一局,我起把咖喱抱着必死的决心冲a门,直到跳进大坑都没没遇到任何阻拦,原来是队友在合力猛攻a小,两个ct站在斜坡正奋力往a小扔道具,也就是说有两个侧身可以让我打。 “哒哒哒”,三枪过去其中一个ct头盔起了白点,那是打中脑袋了,我一时贪心没把他彻底干掉,枪口又转向另一个,也是三枪都打中了,但没死。两个ct大惊失色,一起调转枪口。 “砰”,我头部中弹,尸体向后飞躺进了大坑…… “我尼玛!”我一激动烟灰掉在裤子上,元元一边轻轻把整段烟灰搂进烟灰缸,一边直言不讳道:“主人好菜哦。” 这会我的队友也全部被干掉了,我羞愧道:“我的我的,我马了。” 只是败局已定,所以也没人回应我。 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 然而比接受失败更难受的是来自元元的背刺—— “主人,那个雷您不该扔,烟里是您的队友哦。” “主人,那个闪您闪到队友了哦。” “主人,您该学着看小地图了。” “主人,这个残局您应该等他拆包的时候再出现的。”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这就是真话的力量吗? 我抓狂道:“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对不起主人,是我错了。” 感谢卢拉、伊人已冬亦倾城、谁用寒江孤影了,再次感谢老刘刘丰彦。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现在人还没聚起来,但是人气有了,有种当年写混乱时的亢奋感! (本章完) 第15章 爹味儿 第15章 爹味儿 这时比分来到了12比5,再输一局我们就彻底输掉了比赛,意味着对方手握7个赛点。 一直沉默的紫色忽然冷冷说:“刘哈哈,你可以退了。” 刘哈哈是我的id名,在这个游戏还无法显示汉字的时代,我的id一直是“liuhaha”。 恶语伤人六月寒,普普通通几个字说得我瞬间手脚冰凉,我不怕别人说我菜,就怕被嫌弃,打这个游戏的绝大部分人都比我年轻,有时候能从他们麦里听到网吧和宿舍的嘈杂,应该是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比我年轻就意味着他们反应比我快,学习新东西更容易,而且比我有时间,我每次站在队伍里都很心虚,怕成了累赘,要是纯新手其实也还好,问题是我以前也辉煌过。 在游戏界有个词叫“清朝老兵”,抛去作弊被清退的意思,我觉得这个词用来描述我简直绝了——掌握着一门过时的本领,有着虚荣的高傲,但是被时代狠狠地抛弃。从“路人王”变成“路人”,从“老兵”变成“清朝老兵”,那种心理落差是很难形容的。 “tm就你打得好!”我恼羞成怒,激情开麦。 紫色仍旧冷冷道:“比你打得好。”我看了下排序,他排在第二,是比我打得好…… 我正要反唇相讥,韩诗雅的电话打进来了,我一边气咻咻起身一边拍了拍元元又指了指电脑。 元元坐到我的位置上,善解人意地问:“主人,是要我帮你骂他吗?” 我无语道:“你替我玩。”菜是一回事,要是又菜又挂机就更招人恨了,反正最后一局了,元元只要能操控着角色跑出基地就不算挂机。 我拿起电话快步走到刘振华的屋。 “啥事?” “刘振华现在干嘛呢?”韩诗雅问。 刘振华本来舒舒服服瘫在椅子里刷视频,这时直起身,把音量调到最小,抬脸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手里的手机,有种即将被阴影笼罩的感觉。 “学习呢。” “他周六晚上九点到十点有时间吗?” 刘振华使劲冲我摆手。 “你先说啥事。” 韩诗雅道:“我找到个bj的名师,专门辅导初中生数学的,视频一对一,他要有时间让他先试试,合适的话每周都是这个点儿上课,费用你不用管。” 我说:“刘振华数学没问题。” 韩诗雅提高声音道:“数学考85分叫没问题?现在考85,高考得拉分拉成什么样子,刘川峰你别用你的学渣思维想事情!”我心说85都让你说成这样了,万一考26可怎么活? “呃,刘振华没时间!”我边说边给了刘振华一个自作自受的眼神,刘振华感激涕零,合手冲我拜了两拜。 “没时间?他时间呢?” “我也给他找了个名师,正好时间冲突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刘川峰你不要敷衍我。” 我打断她道:“你这个名师是不教过乔语晨?”乔语晨是她现任的女儿,跟刘振华年纪一般大,品学兼优。 “乔语晨高三的课程都学完了——你不要打岔,到底怎么回事?” “真事儿,这样吧,行不行的咱们看期末成绩,刘振华要是期末能考——”刘振华用口型提醒我92这个数字。 “期末要是能考92分那就说明我找的这个也很好。” “92?”韩诗雅被我这个有整有零的数字整得一愣,接着道,“初中数学怎么也得在95分以上才能打好底。” 刘振华无奈地耸肩表示妥协。 “好,那就95。” 韩诗雅彻底无语了,顿了几秒道:“振华呢,我跟他说。” 我幸灾乐祸地把手机递向刘振华,这小子没说话前就把讨好的表情挂在脸上。 “妈,我爸说的是真的,关于我这次期中成绩,我爸找我谈了好几次话了,还给我报了好多课。” “嗯?”一个字代表韩诗雅此刻所有的疑问。 “我爸最近改变了好多,陪我学习都不看手机了。”这是实话,改玩电脑了嘛。 韩诗雅问:“你英语是怎么学的,报班了吗?” “报……还是没报……啊?”刘振华直含糊,超级ai的脑子也计算不出亲妈的想法,所以把心放在肚子里:ai代替不了人类。 好在韩诗雅只是要发表意见:“英语班不用报,加大单词量,多读外文原著找语感,乔语晨就是这么说的——用不用我叫她和你练习对话?” “不用了,以我的单词量,我俩对不在一块。” 韩诗雅道:“行,那你加油,妈妈等着看你期末成绩。” 挂了电话,我指着刘振华道:“you see see you,就让你爸替你挡枪吧!” 刘振华竖起大拇指:“爸,您此刻在我眼里就俩字,伟岸!” “小兔崽子!”我往自己屋里走,刘振华又捧起了平板,我习惯性地问,“你没玩吧?” 刘振华愣:“玩着呢。” “哦,那没事了。” 我刚走到客厅韩诗雅的短信就来了:报班了多少钱告诉我,我打给你。 我回:不用那么认真。 韩诗雅回:早就说好了的,振华的辅导班费用全是我的。 我回:没多少,别操心了。 韩诗雅回:现在不流行大男子主义了。 我没工夫再理会她,还惦记着赶紧再开一把呢。 回了屋,屏幕上还是沙二的地图,队友还是那几个队友。 “主人你回来啦?” 我纳闷道:“咱们还没输?”我按tab看战况,顿时吃了一惊,“刘哈哈”拿了27个人头,排第一! “这是你打的?” “嗯,拿了两回五杀。” 再看比分,11:12,t阵营在元元的带领下硬是连追了6分,这会又陷入2打4的残局,我方2人。说话间紫色也死在了b1,元元手持一把灰蒙蒙的原皮ak,脚步也不收,哐啷哐啷的从警家冲进中门,ak枪口冒火:哒哒哒哒。 一个人头进账。其实我看见第一发子弹就爆头了。 回身看a小,露出两个ct的头线,“哒哒哒哒哒”,一个漂亮的压枪,所有弹道连成笔直的一条线,刷刷两道白光收入,又打死俩。 “红色,看你的了!”我方橙色队友紧张得声音都哆嗦了。 时间还剩12秒,雷包在元元身上,这会转b区布雷已经来不及了,元元跳上小道,直奔a包点,最后一个ct拿着大狙死守在斜坡,元元从小道一个鬼跳蹦到了警家。 “嘭!”大狙枪响,空了。 “哒哒哒哒。”ak凌空开火,第四个人头进账。 跳打。 “牛逼——”音箱里传来队友们此起彼伏鬼哭狼嚎的嘶吼声。 在公共频道,对方则是打了一排“?”。 12平,进入投票决定环节是否要加时。 我的队友们小心翼翼地问:“刘哥,加时打不打?” 我按住鼠标侧键轻描淡写道:“打呗。” 元元要给我让位,我按住它,讨好道:“你打。”它会打这个时代的游戏我不意外,但我没想到它能打这么好,现在我看一堆竹竿子和一个圆盘头坐在那怎么有种岳峙渊渟的气势? 全票同意打加时,我们这边很好解释,气势正盛,对方同意加时心理就比较复杂,首先,一个人开没开挂从他的身法走位,意识预瞄是能看出来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顶尖高手,能和我这样的高手多玩一会是求之不得的,s选手换个小号进c+局虐菜叫炸鱼,我这种只能叫误入——donk误入c+局要和你打加时你打不打? 开局的购买时间,紫色讷讷道:“哥,我承认我刚才声音有点大,你别见怪哈。” 我俯身开麦:“你不是声音大,你是说话难听,下回改了就好了。” 紫色唯唯诺诺:“是是是,刘哥说得对。” 我语重心长道:“记住,不管队友水平如何,我们是一个团队,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取得胜利,你们以后的路还很长,别说自己菜也别嫌别人菜,要发展地看问题。” 元元赞叹道:“哇,主人说话爹味真重,我好喜欢。” 这是最后一次玩26分的梗,大家尤其是年轻读者一定要珍惜现在的学习工作机会,好好充实自己,虽然又有爹味儿了,但也是真心话。至于不年轻的读者——小的读者就算90岁也不算老! (本章完) 第16章 客户申请 第16章 客户申请 就硬夸!我这才想起来刚才因为它说话“直”批评过它。 黄色队友道:“刘哥你也不老厚道的,一直扮猪吃虎,哦,你是在拍素材准备发短视频是吧?” 我笑而不语——主要是比赛已经开始了。 元元又起把ak,道具一律不买,然后又上演了手撕大狙、压枪灭队的常规操作,比赛打到这份上,游戏体验最差的其实是我的队友们,他们只要到处乱跑,死了以后报个信息让“顶尖高手刘哈哈”来灭火就行了。 3分顺利拿下,互换角色后再得一分,比赛结束。队友们和我依依惜别。 “元元,你这压枪也是算出来的吗?”玩过这游戏的都知道所有武器都有后坐力,ak47更是后坐力大得离谱,压不住枪简直就是天上一脚地下一脚,尤其在行动中还要配合急停,而元元能把ak的弹线压得像一条猛蹿出去的墨线。 “是的,因为随机性,30发里有那么三四发是压不准的。” 这是人话吗?我跟它是反的,总有那么三四发是准的。怪不得它刚才说我差点拿五杀,因为在它眼里那很简单。 “明明一颗子弹就能解决的敌人你总是多压几发是有什么说法吗?” “没有,我的‘指头’灵敏度不够,能达到即时按压,松发则有延迟。” “有办法改进吗?”它的指头是用螺母穿起来形成的,又粗重又笨拙,会灵活才有鬼了。 元元道:“办法很多,但是我无权更换和改造我身体的原部件,想改的话需要0号的授权。” 我没口子地喊:“刘振华,你过来!” 刘振华捧着平板走进来,我直接道:“你给元元授个权。” 大概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加上超级脑袋的运算,刘振华已经推出了整个事情的原委,说:“授权机器人改造身体在以后也是很审慎的事,一般得顾客写申请,然后送回厂家执行。” “我是顾客,你是厂家,咱俩这不就闭环了吗?” “您的申请理由呢?” “用不了狙。” “啥?” “手不够灵活,就开不了镜,开不了镜就用不了狙,很难理解吗?” 刘振华无语道:“爸你打个游戏至于吗,再说您不是最讨厌作弊吗?” 我摊手道:“我没作弊呀,我也没开透视没开自瞄,我请客,元元做饭,客人吃得高兴,是不是得夸我招待得好?同理,我让我们家保姆帮我上上分这算作弊吗?” 刘振华呆了片刻,道:“您就直接说这个权我必须授不就完了嘛。” “我说了呀,让你给元元授个权。”强词夺理且底气很足,谁让咱是0号的0号呢。 刘振华有点无奈又有点不耐烦,对元元道:“行行行,你以后可以适度改造自己的手臂和躯干。” 元元道:“好的。” 刘振华说完就抱着平板急着回去刷鬼畜,我则迫不及待道:“再开一把。” 现在这个家里最老成持重的是一个扫地机器人。 坐在电脑前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忙把刘振华叫住。 “又怎么了?” 我小心道:“我这么做不会‘烽火戏诸侯’吧?”我相信他听得懂,虽然周幽王不烽火戏诸侯周朝也得完蛋,但起码是加速了这一点,让一个ai进入游戏视野,万一引发啥连锁反应呢,作为一个肩负拯救地球英雄的家属,这点觉悟我也是突然有的。 刘振华嗤笑一声:“爸,别不把自己当回事,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这话适用所有人。” “也就是说没事?” “没事,您只要别指使着它去打major就行。” 说到这个我忽然好奇道:“对了,下一届major冠军是哪个队?”刷视频难免总会刷到几个明星选手,其实我对冠军是谁并不太关心,就是想体验一下未卜先知的感觉。 “不知道。” “这也涉密了?” “真不知道。” “你不是从未来来的吗?” “世界不是线性发展的。” “啥意思?”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现在好几个这游戏的明星选手在我的数据记忆里是不存在的。” 我悚然道:“平行世界?” 刘振华道:“不是,这么跟您形容吧,一团蒲公英被风吹向北方,但你能说所有的种子都往北飞了吗,或许碰到阻碍留在了原地,或许落在水里,或许先向北又被吹到了别的方向,但你说它整体向北是没错的,群体庞大到一定程度,个体的差异会无法计算。” “呃,听不太懂。”我偏文,我偏文呀! “再举一个例子,现在有一台无比精密的天幕降雨器,所有水滴精确到纳米,而且我们能准确地控制风向、温度、降水高度,下面进行两次降雨实验,您猜在降雨条件都不变的情况下,能保证第二次实验中的每一滴雨滴都落在原来的位置吗?” 我硬着头皮说:“只要够精确,我猜是能的。” 刘振华不动声色道:“如果这个天幕很大呢,有地球表面积那么大。” “这……就难说了。” “是的,用难说概括很对——它是有可能和第一次一样,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爸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都是这个实验里的雨滴,此刻你和我的对话已经偏离了原来的雨滴落点,实验可以宣告失败了。” 我目瞪口呆道:“地球是毁在咱爷俩手上的?” 刘振华无语道:“不是!我想说的还是那个概念——数量庞大到一定程度,重蹈原有轨迹是很难的,雨滴和雨滴之间的磁场会变,就算落在了原点,它在空中划过的痕迹也可能不是原来的了,至于人则更复杂,人是有情绪的,还有随机性,遭遇同样的事,心态的不同、化学物质的分泌都可能让他做出不同的选择,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一次就会引起连锁反应。” 我插嘴道:“对对对,就像短视频里那种——随手做个善意小举动,把爱传递给下一个人,整个世界都美好了。”结尾再配字幕:你只管善良,福报都在路上。 刘振华从无语变得有点无力:“差不多吧……” 我喜忧参半道:“照你这么说,以后那个风洞实验室也许不会有?” 这次刘振华笃定道:“一定会有,人类的科技走到了这一步就会不由自主踏上那条路,这是集体的意志,再多小雨滴偏离轨道都不会变。” “也就是说你并不能预知未来?”那还有啥意思? 刘振华道:“您只能说我不能预知所有雨滴的落点,但风暴终究会来,我还是得帮人类避开这场风暴。” 世界就像一团乱麻,人心时刻都在变化,超级ai刘振华无法预测所有人的未来,而且他对此也并不关心,像别的小说里那样,他指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说“这以后是个副局长”的情节是不可能出现了…… 而我惦记的,还是再开一把。 skr。 (本章完) 第17章 沉迷 第17章 沉迷 那天我和元元玩到很晚,一般是我先浪几局,没钱了再让它替我,我随机匹配到的队友们把“爱恨交加”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有时候明明看着“刘哈哈”连x箱都跳不上去,形势大好的残局白白送给对手,刚要骂,下局这这货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操作冷静枪法精准,格洛克跑打超远距离摘人头易如反掌。 这中间有个小插曲,刘振华提出想晚一个小时睡觉被我严词拒绝了…… 我还是喜欢看元元用ak爆头,对方如果有两人以上一起大拉,它的压枪更绝,我诚心诚意地让它帮我算算以我现在的水平练到它这个程度要多久时,它说自己快没电了要去充电,去之前没忘给我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我就不信它干这些的电量支撑不了它说一句话,像极了武侠小说里角色临死前在地上写“杀我者乃是那个——”然后在关键处噶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干脆是沉迷了,用“老房子着火”来形容一点也不过,我本来就是个fps游戏的忠实拥趸,以前是没时间,说实话不用操心刘振华的学习以后就算没有元元我也得沉迷。 因为有刘振华的授权,元元用我的手机下单了很多用来改造它身体的东西,像k板、碳纤维板、还有一些电子元件。开始我还担心需要我帮忙,刘振华说得没错,他那个糟糕的动手能力就是继承于我,后来发现完全没必要,元元自己能搞定一切,我家里工具是齐全的,改锥钳子这些东西不必说,电钻角磨机啥的也都有,你要知道,早年间一个男人动手能力强是可以给家庭省下一大笔开销的,好在我爸这方面不差,他刚卖水果那几年,木头箱子都是自己做。 元元的手最终是用航空铝作主体的,航空铝这玩意是好东西,轻盈抗腐蚀强度高,就是不便宜。在ai技术的背书下,元元现在的手堪称完美,手掌小巧手指修长,指纹部位都贴了膜,操作手机再也不用先戴橡胶手套了。 以前的元元你如果不和它交流,十足就是一个恶作剧作品,它走哪都咔咔响,固定竹竿子的铁丝茬头会把人造革椅子戳出窟窿,它没有脚踝脚趾,伸进胶鞋里的是破开的竹篾子,达不到系统支撑身体的作用,没有跌跌撞撞全靠超强算力。 现在好了,手是航空铝的,竹竿子仍然充当骨骼,在外面用k板包覆了一层皮肤,k板是一种受热可改变造型的材料,由于烘烤得当,元元从外形上拥有了人体曲线,考虑到经常接触煤气灶,它的手臂、腰腹部位都用了薄薄一层食品级不锈钢做防火阻断,在脖颈处,元元用碳纤维板围了一圈形成一个保护层,这样再也不用担心走动和充电的时候脑袋会突然掉下来了。 虽然是有限的材料,但此刻的元元看起来已经具备了未来机器人的高科技感,轻盈、协调、柔美,除了脑袋还是一个大圆盘。 随着改造完成,元元的游戏打得是更出神入化了,连做饭都好吃了几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成了一个网瘾中年。 看人打游戏和自己玩各有各的乐趣,但看人打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玩,开始几天我和元元围绕一台电脑来回轮换着玩,后来我觉得不满足了,于是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俩一起玩。 刘振华屋里也有一台电脑,配置比我的还好,那是用来给他上网课的,后来也不大用了,我用它又在steam上注册了个号,就叫“刘嘻嘻”,我和元元双排。 每天晚上,我在这屋,元元在那屋,彼此交流全靠喊。 “元元,这副图你没打过吧?” “是的主人。” “用不用我先带你跑图?” “不用了主人,我已经下载并解读了这幅图的数据包,一会我帮您标记几个‘老六’位,您血不多的时候躲着就行了。” “那不行,我是突破手。” 自我定位。 游戏开始后…… “对不起主人,我一不小心就把他们都打死了,抢了您的任务。” “主人,下局您走我前面。” “主人小心,后面有人包抄……哦,现在没了。” “主人,您跟在我后面打补枪好了。”刘嘻嘻手持野牛在前面冲锋陷阵,打得对面头盔接二连三泛起白点,然后我再逐一把奄奄一息的敌人送走,你见过靠打补枪拿五杀的吗? 几局过后,我终于死了一次,购买时间不等我买枪—— “主人,我帮你抢了把狙。” “不用,你拿着玩吧,我自己有钱买。” 不由分说间,刘嘻嘻向我甩过来一个高抛线,我手里顿时多了把狙…… “主人,是龙狙哦。” “主人主人,快去‘下水道’堵那个家伙,就剩一滴血了——哎呀对不起,被我用诱饵弹砸死了。” 以上的对话大同小异,每天回荡在两个屋子之间。 刘哈哈带着刘嘻嘻打游戏,打得别人不嘻嘻。 时间一长,我的游戏分是蹭蹭涨,副作用就是睡眠严重不足,每天刘振华睡了以后我们就在我那屋玩,有时候能玩到凌晨,这游戏一场打半个小时算快的,对方如果也有几个会玩的撑场面,40分钟也很正常,每个游戏佬可能都有这样的体验,刚打完一场看时间还没到12点,总想着再赢一场去睡觉,12点半结束战斗后,下定决心最最后开一把…… 所以最近几天我的精神有点恍惚,坐在摊上直犯困,生意也不那么上心了,以前和顾客为了三瓜两枣在价格上斗智斗勇,现在眼瞅着赚的钱够给老王发工资就不计较了,下午一到四五点就赶紧往家跑,坐到电脑前精神状态就焕然一新,有时候我就想,游戏防沉迷光针对孩子算啥本事,成年人上瘾了才可怕。 这天也是一样,我五点刚过就和元元双排上了,不知不觉就玩到了刘振华回家。刘振华见家里锅冷灶寂,摊手道:“元元,饭呢?” 元元赶紧起身:“对不起,我这就去做。” 我喊:“坐下!打仗呢!”以前没带元元的时候有一回我们这边有个队友挂机下楼取外卖被我们骂了一整局。 刘振华又摊手:“那吃啥?” “泡个方便面吧——给我也泡一碗。” 刘振华一边泡面一边不满地嘟囔:“以前还能吃上炸酱面呢,现在好,沦落到泡方便面了。” “你少说两句吧,我们碰上‘炸鱼佬’了,元元,给他们点colour see see。” “好的主人。” 刘振华无语道:“爸要不我给你研发个作弊器你自己玩吧。” “这叫什么话,你爸我玩游戏啥时候做过弊?” “没人能查出来,放心,就算您以四十岁高龄去现场打职业赛都没问题——我给您做副虹膜解锁的透视眼镜,再做个指纹解锁的自瞄鼠标。” “以后的游戏环境这么恶劣了吗?”我听着都觉得害怕。 “这都是最初级的,还有微型能植入眼球和手指的芯片呢,那样的话组委会的人就算抽血验尿都不会露馅。” “打个游戏至于吗?” “就是——”刘振华不满道,“打个游戏至于吗?”其实他也就是发发牢骚。 面泡好我找一切机会吸溜完,战况正激烈,门口忽然传来狂野的敲门声,老王大声喊:“峰子开门,我和李萍看你来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猛地起身,见元元已经打开衣柜的门走了进去,刘振华很默契地顶上了它的位置。 我打开门,老王和李萍各自提了一堆东西自顾自闯进来。 我稳了稳神儿,开玩笑道:“蹭饭来啦?我们都吃完了。” “知道这个点儿你们吃完了,我俩是找你喝酒来的。”老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有酒,有凉菜,有猪头肉和蒜肠啥的。 我说:“这不年不节的喝的什么酒?” “你最近状态不对,我俩来‘视察’一下。”李萍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她提了一袋子蛋糕房买的早点和一箱牛奶。 老王抽了抽鼻子:“爷俩就吃方便面啊?”他站在客厅看看我这屋的电脑,又伸头看看刘振华那屋,不可置信道,“还一起玩上了?” 这会在游戏里刘振华正拿着元元刚缴的狙,砰砰两枪远距离拿了两个人头——没开镜。 老王也是懂这个游戏的,他愣了一下后道:“你开挂啦?” (本章完) 第18章 王自力 第18章 王自力 “我蒙的。”刘振华只能勉强解释了一句,然后别别扭扭地装不会玩被打死了,有个词叫“强装镇定”,他是强装不镇定。 游戏是刘振华第一次玩,说他开挂是不准确的,你跟人下棋暗中靠ai帮忙那叫开挂,刘振华本身就是挂。 这会刚好一场打完,我揉着僵硬的腰招呼两人。 “爷俩玩的挺开心啊?”老王眼神里明显有层困惑。 我烧水准备给他们泡茶,老王一晃手里的两瓶酒:“别整那虚头巴脑的,直接开喝吧。”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来我这吃饭,熟练地把客厅里的餐桌搬到我那屋当地,各自找好位置,铺开酒菜。 李萍一边张罗着倒酒一边压低声音对我说:“你真的打算放弃培养刘振华了?” “就是饭后消遣一会——”我装模作样地冲那个屋喊,“刘振华,该学习了哈。” 刘振华关了电脑,慢吞吞地拿起一本练习题坐在了桌前,也有点哀怨,老王和李萍这次突然袭击完全把我们父子俩加元元的快乐日常打破了。 “你这么搞他还能收得了心吗?”老王道,“峰子你可别整以毒攻毒那套啊,指望他玩吐了就好好学习?我跟你说,振华这个年纪的孩子吃东西和玩游戏都没够!” 李萍也说:“你实话告诉我们你到底咋想的,这几天看你昏昏沉沉的还以为你是心灰意冷了呢,合着玩游戏玩的呀?” 我笑嘻嘻道:“怎么感觉刘振华是你俩儿子?” 李萍捶了我一下:“别嬉皮笑脸的,这节骨眼往上不容易往下一出溜,再有一年见分晓,他要连高中也考不上你真让他接你班啊?三中的三百多名,放弃了有点可惜!” 老王道:“就是,我们那会全年级才八百多人,考三百名在我眼里都是学霸。”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我,我知道都是为我好,可又有苦说不出,总不能再把元元叫出来给炒俩菜吧。 我依旧乐呵呵道:“我有分寸,咱还是奔‘985’‘211’去。” 老王道:“我也不知道你是说笑还是认真的,但是别太左也别太右,300多名那些就别想了,好点的二本还是要争取一下。” 我举杯打岔道:“喝酒吧教育专家。” 我们三个碰杯,老王是个粗人,李萍性子里其实有几分泼辣,一两的磨砂杯我们按惯例都是分两口,烈酒下肚,三个人发出一片嘶哈之声。我夹了片蒜肠塞进嘴里——老王买的东西自然不会跟我妈一样上当,冷库门口有一排卖熟食的,手艺都不错。 “王哥会疼人,知道我没吃好给我添菜。” 老王嘻嘻哈哈道:“长工讨好地主还不是应该的。” 李萍不满道:“老刘你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了,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我赶紧说:“哟,忘了夸‘女神’了。”她拿来的东西也合我的意,比起让元元一大早就大动干戈给我们做早点,我觉得吃块面包喝罐牛奶就挺幸福,老王说得对,离过婚的女人知道疼人。 “不用夸,我也是给你打工的,孝敬老板也是应该的。” 我无语道:“尽唠社会嗑。” 老王摆手道:“峰子,咱俩认识多久了?” “八九年了吧。” “嗯,最好的青春都给你了,要不出意外,我就指望你给我养老了。” “我是你儿子啊?” “那你要没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李萍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 “狗日的!”我反手去抄酒瓶子。 老王笑着按住我:“别别别,你要愿意把摊儿过继给我,我喊你爸也不是不行。” 李萍道:“那振华以后得喊你哥。” 老王瞪眼道:“有先来后到没有,我喊他哥!” 这次我们三个都笑起来。 几轮酒进行下来,我们聊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了,从国家大事到市场八卦,酒酣耳热,声音越来越大,刘振华把他那屋的门关上了。 李萍及时提醒我们:“小点声,影响孩子学习。” “没事儿。”我说。 老王还是瘸着腿把我们这屋的门也关上了。他回到座位,忽然神秘兮兮道:“要说这屋里最有可能上名校的其实是我。” 我说:“嗯,我和清华也是失之交臂,就差个400来分吧。” 老王认真道:“真事儿!我高二那年厦大和浙大招生办都去我们学校找过我,走特招。” 我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禁一愣,嘴上道:“吹牛逼呢?” 老王忽然面冲我道:“我是体育生你知道吧?” “知道。” “那我拿过全国高中组三级跳远冠军你知道吗?” 我和李萍对视了一眼,虽然是外行,也明白前面加了“全国”的分量,就算你是全国剔牙翻眼角第一那也是不容小觑的! “吹牛逼呢?”我原话说了第二遍。 “你查去啊,x省x市x县池水沟中学高二学生王自力打破纪录勇夺全国三级跳远项目冠军,我的纪录又过了两年才被人破了。” 我和李萍谁也没去拿手机去查,因为我们都察觉到了老王此刻的不同,在他的眼神里,有了种壮怀激烈的东西。 老王往椅子里一靠,用牙签剔着牙,红头涨脸地跟我说:“那天我跟你说上学的时候每个月收七八封小姑娘的情书,那也是真的,我那时候嘿——用本山大叔的话说,小伙比较帅呆了,走哪都是风云人物,害羞点的女生跟我说上一句话能脸红半天,回家还不定幸福成什么样呢。” 我重新审视着老王,常年风吹日晒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岁数还老——老王比我还大2岁,当初不太熟的时候刘振华喊他“叔”只是泛泛之称,后来就成习惯了。他的发量保持得还行,但也走下坡路了,肚腩担在腰带上,平时跟人说话低眉顺眼,怎么看也就是个过得不如意的中年败犬,但随着他提起过往,我还是依稀辨识到一些他也许辉煌过的可能性——老王的脸部线条依然是有棱有角的,他身高背阔,因为有残疾,老王从不穿短裤,但那两条长腿其实是很扎眼的。 “后来呢?”李萍问。 “我拿完冠军那年秋天,学校开运动会,我本来不打算报名的,后来还是报了,虚荣嘛,想听欢呼和呐喊,想给学弟们留个怎么破也破不了的记录,比赛快开始我才发现我鞋没带,就临时和校队的借了一双,他比我小一码,我心说这也挺好,算限制发挥,别真让学弟们难堪。” 老王自己端起酒杯把杯中酒一口喝干,继续道:“那双鞋一上脚我就觉得憋得慌,不过我也没往心里去,轮到我跳的时候全校目光都往这边集中,女生们都准备好尖叫了,裁判一发令,我照往常那样助跑,起跳那下就觉得不对劲了——那鞋把我脚憋得肿了老高,身子滞空的时候我知道坏了,起跳就把脚崴了,我右脚落地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形了,然后操场上的人都听到了‘砰’的一声。” 李萍惊讶道:“你摔了?” “不是,我倒宁愿是摔了,那一声是我右脚跟腱着地以后爆炸发出来的声音。” 李萍捂住了嘴,我正在小口啜饮,只觉入喉的酒又苦又辣。 “跳远把跟腱跳爆你们听说过吗——”老王喷涌着酒气,脸上突然有了笑意,“我那一声响,比赛短跑的都以为是发令枪响了,来了个集体抢跑你说搞笑不?” 我扔下酒杯,探手搂住他膀子往我怀里带了带。 要没这一下还好,我这一搂,老王像头老牛一样哞儿哞儿地哭了出来。 李萍也红了眼眶,自己灌了自己一大杯。 老王推开我,狠擦了把眼泪道:“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咨询远不如现在,其实立刻去bj是有复原的希望的,至少不会瘸,但我们家就是农民家庭,加上县里的大夫说这孩子肯定废了,后来就简单缝了一下……” “那想特招你的学校——”李萍说到这也意识到说了句废话,及时住嘴了。 老王一拍我:“峰子,我高中没念完就出来跑社会了,干过跑堂发过传单,路边洗过车,没文化又是个瘸子走哪都有人欺负你,直到跟了你我才像个人了。” 我捏开他的手道:“尽扯。” “真的!”老王像弹簧一样又贴上来,“你这个人,看着不着调,但心是热的,你答应哥,以后你上哪也让哥跟着你!” “我上厕所你也跟着?” 老王醉眼朦胧但口气坚定道:“跟着!” 跟腱着地发出爆炸是我一个好友的真实经历,好在他不是吃体育饭的,而且恢复得很好。隆重感谢无量山一宿舍老五成为本书盟主。 (本章完) 第19章 突发事件 第19章 突发事件 男人们喝多了那简直是样百出,往好听说叫性情显露,说难听点就是丑态百出,老王今天显然是够量了,但问题是我也没少喝。于是—— “跟着就跟着!”我即刻起身,老王履行诺言亦步亦趋,我俩神色肃穆、勾肩搭背地一起进了厕所…… 两股水柱落向马桶,我撞了老王一下说:“比谁尿的时间长。”条件有限,就不比谁尿得高了。 “那你肯定不行,你哥我是元阳童子肾。” “呸,老子信了你的鬼——有本事别控制流量啊。” 放完水出来路过刘振华屋的时候我提醒他该睡觉了,一喝酒时间就过得飞快,这都11点多了。 刘振华哦了一声。 回到我们那屋时李萍正对着满桌狼藉发呆,眼睛红红的。 老王因为赢了“控尿”比赛心情变得开朗,见她这个样子调侃道:“萍,还伤心呢,没事,都过去了。” 李萍白了他一眼道:“德性,谁还没点糟心事,我为我自己不行吗?” 老王坐回椅子里,把头伏在桌角上端详着李萍,说道:“这么长时间了,有句话一直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萍板起脸道:“那就别讲。” 老王涎皮赖脸道:“萍儿,你这模样你这身条,离人老珠黄怎么也还有几年,怎么不赶紧找个有钱人嫁了,在市场里卖苹果能赚几个钱,你这属于没苦硬吃啊。” 话很冒昧,也就是仗着酒遮脸才说得出来,但其实一直也是我想说的…… 你们千万别看她说话办事的风格就以为李萍是那种敦实的中年妇女,我看过她身份证,知道她今年35岁,但她和老王是反例,看着远比这个岁数年轻,市场里人们私下里都喊她“苹果西施”。 这么跟你们形容吧,李萍素颜可以打7分,但凡往脸上涂点防晒就探8分了,她是那种典型的“浓颜”女,长眉细眼山根笔挺嘴唇丰润,平时对谁都不假辞色,把好身材裹在军大衣里,不过偶尔的一颦一笑还能看出不一样的风情,毕竟岁数在那,跟小姑娘比又多了几分阅尽人世浮华的安稳,总之曹丞相看一眼就得疯…… 当初李萍来跟我谈租水果摊的事情,我当场就脑补了“大哥的女人替大哥出面帮刚出狱的小弟安排归宿”的大戏,没想到后来她自己干上了,还一干好多年。 我和老王都是单身汉,闲了自然免不了用男人讨论女人的口气八卦李萍,后来处的时间长了,很多未解之谜她也就自己和我们说了。 我们知道她结过婚又离了,前夫是某国企里的小头头,离婚原因是小头头有了第三者,再多的她就不肯说了。 听完老王的话,李萍嗤了一声道:“吃一次亏还不够么,呵,男人。” 我说:“你这有点扩大化了,好男人还是有的,比如我。” “那你怎么也离了?” 不等我狡辩,老王又凑上去道:“你跟我们说说你那位前任又找了个啥样的呗,你这样的也留不住他的心,小三儿得是个天仙啊?” 李萍道:“找了个有钱的——他们老总的妹妹。” 老王失望道:“陈世美啊?” 我说:“他没给你补偿什么的?他说离你就离了?” “补偿个啥,他要有钱不就不用高攀人家妹妹去了,再说这事公开以后他的所作所为更让我恶心。” 老王道:“他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女人睡觉啦?” “要那样的话我还算他是条汉子,他大概是怕我粘着他不放,心心念念就是想出各种损招逼我离开那个家。” 我说:“最损的无非就是把锅带走呗?” 李萍鄙夷道:“所以说你还嫩了点,李浩瀚带走的是各种遥控器,电视开关、机顶盒开关、空调遥控器——大夏天先调到30度再走,每次临走前不忘把wifi密码改了,门锁更不用说,把我身份证户口本都藏起来,让我在开锁师傅跟前有口说不清家门都进不去。” 我感慨道:“牛逼!” 老王则唏嘘道:“小男人。” 李萍道:“那段日子我过得特别魔幻,后来李浩瀚提出让我净身出户我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搞破鞋了呢。” 老王道:“你也太意气用事了,房子存款怎么也得撇一半过来再说啊。” “就算给自己个教训吧,当年追我的人那么多,谁让我眼瞎就选了他呢。” 我说:“你不会真是你们学校校吧?” 李萍淡淡一笑:“你打听去呗。” 我他么还挺忙,先得查老王得没得过冠军,再打听李萍是不是校—— 但好像……似乎……这两人都没吹牛逼。 李萍咬牙道:“我就不信我这么大个活人能饿死,后来发现一个女人想干点啥真是不容易,所有愿意搭理你的人都是奔着占便宜来的。” 老王戳戳我道:“诶,这话不是挤兑咱俩呢吧?” 李萍认真道:“老刘,在我最难的时候也是只有你愿意收留我。” “没没没,你交租我收租怎么能叫收留呢。” 李萍道:“没认识你之前我也问过市场里其他几个房东,看我是个离过婚的漂亮女人都不愿意把摊儿租给我。” 这点我倒是有所耳闻,生意人最怕惹麻烦,连我爸见过李萍之后都告诫我别把摊儿租给她…… 我端杯道:“哎,都不容易,我这也是个烂摊子,刘振华四年级上没了妈——” 老王插嘴道:“说得韩诗雅跟死了似的。” 李萍道:“反正我就当李浩瀚死了。” 我提议道:“为了不容易,干杯。” 我们三个尽兴而散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两腿发飘眼睛发直,上完厕所想起来跟元元打个招呼再睡,平时我们双排基本上也得到这个点儿。 来到刘振华的屋,刘振华早就睡着了,这小子今天趁我喝酒顾不上管他比平时晚睡了一个多小时,我知道,但是当时没戳穿他。 元元已经自己从衣柜里走出来,轻声道:“主人,不早了,您休息吧。”它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灯一闪一闪的。 “你也得‘睡觉’了?” “是的,我也该去充电了。” “那都歇了吧,明天继续双排。” “好的主人,晚安。”元元说完话还是没忘给我端来一杯水放在床头。 我一屁股坐在床边,正准备把自己栽进被子里,手机突然响了! 我就感觉心一跳,酒先醒了三分,这个点儿打进来的电话,准没好事。 再看来电显示——妈。 喝的那点酒又“滋”一下顺毛孔冒出来不少,人到了一定年纪最怕在凌晨接到父母的电话,至于为什么,到了年纪自然就明白了。 “妈。” “小峰,你赶紧回来,你爸犯心梗了。” 听完这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不是最坏的结果,尤其是你怕的东西以前就来过的情况下,我爸的心前几年就梗过一次,送到医院输液输好了。所以算有点应对经验,说不麻爪是假的,但是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现在不能发慌。 “妈你别急,打120了吗?” “打了,说是救护车在外面忙着呢。” “啊?”说好的不慌马上就不作数了,心脏病犯了打120是常识,急救车会很忙也是常识,可没人告诉我心脏病犯了急救车又来不了应该怎么办啊。 “主人,先问一下病人的情况。”元元在一边低声提醒我。 “哦对,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心疼得厉害,含了片硝酸甘油不管用,现在连话也顾不上跟我说了,一个劲说想吐。” 元元马上道:“让病人别到处走动,保持侧躺。” 我学舌道:“让我爸侧躺下别动,要吐就吐地上。” 我妈应了一声道:“然后呢?” “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我飞快地蹬上裤子,一边穿外衣一边来到刘振华屋里,我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睡着了除非用脚踹,否则轻易叫不醒,尤其是这个点儿。 元元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这时道:“主人,您可以不用叫醒0号,在家庭急救方面,我们掌握的数据是一样的,我可以帮您。” “怎么帮?” “首先,您需要一个司机。” 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喝成这样车肯定是开不了了,打车叫车都得浪费很长一段时间,更难的是到了我妈那人家愿不愿意拉一个心脏病人去医院还在两说,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开自己的车去。 我问元元:“你会开车吗?” 元元言简意赅道:“我电量不够了,但您可以带着我。” “怎么带?” “您可以只抱着我的‘头’下去。” “呃……”我观察了一下元元的“脖子”,才发现它的头和身体是靠那种以前连接宽带用的插头,可见刘振华在制作元元的时候非常因地制宜,好处就是插拔非常方便。 “那我拔了啊——你不会死吧?” “没事的主人。” 我拔开插头,竹竿子又哗啦一下倒在了地上,元元的头依旧一闪一闪的,我正要走,元元道:“别忘了我的‘枕头’。” 我会意,把它的充电底座也带上,我下楼的时候还有点踉跄,坐进车里以后,我看着副驾驶上的元元道:“现在怎么办?” (本章完) 第20章 小吴 第20章 小吴 这段时间以来,我对元元已经达到了依赖的地步,从做饭到打扫卫生,从叫刘振华起床到带我上分,我现在变得双手不沾阳春水,从苦逼单身带娃中年牛马一步升级成甩手大掌柜,我就跟你这么说——我要能找着家里酱油在哪算我输。 但眼前最要紧的问题是:我喝得走路打颤,元元只剩了一个头,那么谁来开车? 这时元元道:“主人,请打开车上蓝牙。” 我依言照办,一边问:“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传输一个数据包……主人……我电量不够了,接下来非必要不能再多讲了……”它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透出一种人累极了后的虚弱。 “好,你忙你的。” 元元“脸上”的灯开始频繁闪烁,突然单调毫无感情的女声响起: “电力不足,请充电。电力不足,请充电。”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说明扫地机器人的电量到达了极限,元元已经无力控制自己的言行了,这种情况以前遇到过一两次,有一次是剁馅儿剁的,还有一次我们双排匹配到了带妹的炸鱼佬,四绿带一红,我们这边相反,一绿带四红,那场比赛打了2个多小时,加时加到天荒地老,最终让对方铩羽而归。 每次这种时候元元还是能自己回去充电,原理类似于喝再多也能找到家一样。 所以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道:“元元,然后呢?” “打开——收音机——”说完这句话,元元彻底寂灭了。 我开车一般不听车载频道,中长途的时候听歌也是连上手机听精选歌曲,当我拧开收音机的时候,有个频道在放很轻柔的曲子,还有一个彻底没动静,指针划到第三个频道时,里面在放相声。 “她那个年纪我这个岁数有会说的不会听的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跳进黄河洗不清,我得顾全——这个!” 我诧异道:“郭老师?” 然后,郭德纲的声音:“诶,您要怎么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被吓了一跳,这段相声我熟,后面该于老师的词了啊。 “你是……元元?”我起先怀疑是元元利用数据传送把自己借宿到了这台车上,但马上自我否定了,听“郭老师”的口气,好像跟我不熟。 “元元是谁?这个点儿你不睡觉找它干嘛,哦,明白明白,不该问的别问,当司机最重要的是口紧,你把心放在杂碎里,就算有人威胁要把我烧了我也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又贫又贱,听得我直想拿鞋底子抽仪表盘。 在相声里,又贫又贱是常态,包袱抖得精彩还会换来一片“咦”声,但这段话佐料明显水平不高,正所谓贫贱不能“咦”—— 但是“司机”两个字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问:“你会开车吗?” “我会开车吗——请你把吗去掉,我就是干这个的,嚯~~”这货没来由地发出一声感叹。 “你又怎么了?” “这车怎么跟捡的似的,我这是穿越到古代啦?” 我无语道:“咱能干正事了吗?” “我将就一下吧,有啥事你说。” “我爸心脏病犯了,现在我要去接人送医院。” 这货好像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道:“瞧这事弄得,你怎么不早说呢,那赶紧的吧!” 我报出地址,车子即刻发动,还真别说,这货说话虽然不着调,但是车开得又快又稳,路线也是精准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嘴太碎,一路上还在抱怨着我有话不早说。 “我说你能换个声音吗?”郭老师早年的相声生冷不忌,但让车上这货寄宿了他的声音我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那不成,0号没给我传输语音包,我现在能说话是靠你车上电台,有啥素材就用啥,说白了——我没嘴,得用别人的,明白了吧?” “明白了,那你用他的声音就行了,别那么贫。”难怪元元这么久以来用的都是扫地机器人那个自带的女声,原来涉及到语音包的问题。 “也不成!”这货居然很认真道,“我们这款ai最大的特性就是爱学习,用了一个人的声音就得学习他的说话风格,我刚刚才把他所有的作品都录入了一遍。” 我说:“那你学得也不像啊。” “像不像是能力问题,学不学是态度问题。” 这句话把我整了个大无语。 “那刚才电台里要是有人正在播新闻,你说话风格就不这样了?” “有可能。”它忽然道,“看来你不是我的0号,我0号呢?” 我看了一眼元元道:“你0号没电了,你也少说两句吧。” “别啊,都这个点儿了,你又不自己开车,肯定是喝了啊,我再不陪你聊几句你睡着了怎么办?” “我睡着了不是还有你吗?” “你装样子也得装啊,你这破车让人拍到你双手离开方向盘不得扣你分啊?” 一句话提醒了我,出于对元元的信任,我刚才索性是躺平在座椅上的,我赶紧把手虚放在方向盘上,不满道:“你怎么不早说?” “刚才那一路没有摄像头。” 和这玩意儿接触了几分钟,我感觉挺奇特,它双商明显没有元元高,最大的特点就是那嘴是租来的似的,找准一切机会要说两句。 我说:“我以后怎么称呼你?” 它难得正经道:“我是ry0073.1型智能ai,服务类别是自动驾驶。” 听着好像还挺高级的样子。 “所以呢,该怎么叫你?” “你就叫我小吴吧。” 我无语道:“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无所谓啦,听着像个司机就行,要不我和你姓一个姓也行。” “呃,那就叫你小吴吧。”用郭老师的声音说出“和你姓一个姓也行”,我总担心它憋着什么坏呢——它可没说我随你姓。 你别说小吴开车还是靠谱的,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小区门口不等我吩咐就自动鸣笛,我们这小区是个伪高档小区,号称什么公共区域人车隔离,就是人能散步的地方不放车进去,保安睡眼惺忪地出了门房,听说有病人赶紧把地锁按下去。 到了单元门口,小吴道:“你上去带人,我挑头。” 我下车扭头就跑,中间又翻回来道:“一会人下来你可别胡说八道的。” “哎呀去你的吧,这点事儿我能不懂?” 我顾不上和他理论,上了电梯冲进了家门。 我妈在当地站着,我俩一见面就抢着各说各的。 我说:“救护车还没回来?” 我妈说:“你喝酒啦?” 顿了一顿。 “没,说是去县里了。” “我没事——”我扭脸就看见我爸侧躺在沙发上,脸色晦暗,伴有轻微的哼哼声,我心里一急,这比上次可严重。 我来到老头跟前,一手伸到他腿下,一手探过去搂住他肩膀,一使劲来了个公主抱:“赶紧去医院。”随便移动心梗病人是大忌,但我这会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就这么等着。 我妈手边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包,里面放着她觉得能用得上的东西,这会走在前面,我俩一路来到楼下,我刚往车旁边一站,后门就自动开了,我妈从另一边钻进后面照顾老头,我上车道:“走,去人民医院。” 我妈纳闷道:“你跟谁说话?”见我不吱声,又道,“你喝酒了咱还是打个车吧,别把你再折进去。” 我刚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小吴就驶出了小区,上了路更是大展神威,不但快,而且稳得像在镜面上行驶,凌晨的路口很多是黄灯闪烁,还有一些大路口是有红灯的,小吴一路闯灯,飞速接近医院,我丝毫不担心安全问题,我能判断出——就算我清醒的时候开的也不如它,可见小吴专业技能还是打满分的,就是让一个话痨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缄默,它好像憋得很难受,我就纳闷了,一个ai咋还能是个话痨呢? 为了表示嘉许,我还是轻轻拍了拍方向盘。 我妈自打上车以后就不停小声跟我爸说话,我爸也不知是疼得说不了话还是意识模糊,没作任何回应,这会我妈自言自语道:“来,再含一片硝酸甘油,说不定到医院咱就好了。” “没听说过!”电台里郭老师的声音冷丁喊了一句,把我和我妈都吓了一跳。 我妈吓得药片都掉在了车上,半天回过神来冒出一句:“郭德纲还给人捧哏呢?” “可能正好说的《论捧逗》?”我也不知道小吴犯什么神经,老头子生死未卜,别再把老太太吓出个好歹来,我暗含威胁道,“不许胡说八道了啊!” 电台沉寂了几秒,忽然雄浑大气的前奏响起,连我这个音乐盲都听出是那首《今夜无人入眠》,相信我,在音乐方面比我更盲的可能不知道这个歌剧,但是也肯定在某个场合听过那么一两耳朵,演唱者更是位地球级男高音。 这应该是相声时间结束了,电台自动切到了歌剧,都是机械设定好了的,也就是说不用担心郭老师成为小吴的嘴替了。 我妈又摸出一片药来,刚准备放到我爸嘴里,就听收音机里那位地球级男高音用《今夜无人入眠》的曲调铿锵有力地唱道: “得了心梗可别乱吃药——”这是第一句。 “硝酸甘油不能多吃——”这是第二句。 然后马上进入高潮: “不然低血压患者就危险喽——” 最后一句反复咏叹,加深印象。 今天就更一章吧,求别骂,存稿已告急,手里有个几万字存稿,有时候还能改一改前面的情节设定啥的,这是比较理想的状态,小不想再一天赶一天的写,最后又疲态尽显陷入坏的循环中。 目前本书五千个收藏,新书榜打在十几名,对一个五年没出现的作者来说,你们太给力了。感谢大家! 其实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作品,读者所有的评论我都看过,一个不落,包括混乱,包括成绩不理想的那几本,隔一段时间我都会粗略再从头翻一遍,查看新的评论(作者后台能看到近期所有评论,但是不如进到书里看章评,尤其闲的时候,找新评论也是一大乐趣),每一本书都会有几个读者贯穿始终的评论,那感觉很好。这本已经有几个活跃分子,我也记住你们了…… 还有打赏,这个自然更得关注,没有每天把金主爸爸们的名字都写上来,是怕作者的话每天都是人名影响阅读体验,到最后你说啥都没人看了,但是再次郑重感谢大家的打赏。 然后,这本书会逐渐变成一天两更,每章2000字出头,节假日有可能单更以调整状态,大家不要看着看着觉得小这货在偷工减料,每天两更对我已经是极大的挑战了! 好了,想说的话基本说完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本章完) 第21章 急诊 第21章 急诊 生活中绝大多数人跟我一样是乐盲,也就到看见1234知道是哆来咪发的程度,但是通感还是有的,听摇滚会热血沸腾,听古筝叫如闻仙乐,而这位地球级的男高音我相信懂音乐和不懂的都可以用“魔音贯耳”来形容。 所以男高音唱的我妈显然是听进去了…… “这不是说你爸呢嘛,你爸血压就不正常——” 我当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鬼,为了不让我爸的病情雪上加霜,小吴也是起了急智了。 我赶紧打马虎眼道:“现在的小科普做得真好。” 我妈把药片收回去,疑惑道:“这歌词原本就是这么唱的?” “哪啊,都是ai合成的。” 我妈不懂ai,但她知道这是电台搞的节目,对我说:“得亏赶上了,这次你爸要没事了你给人家送个锦旗。” 我紧张地盯着收音机,生怕小吴用意大利语说个“不用谢”啥的,好在这货也知道轻重,后面一路全程把嘴还给了男高音。 就这样我们听着歌剧总算顺利到了医院,想起上次来这还是为了探望刘振华的同学,我心里不免有些感慨,人有旦夕祸福,真是谁也说不准。 到了急诊室把情况一说,一男一女两个护士推了辆平板车跟着我到了车前,脚步不慢,倒也不像电视里那样哐啷哐啷地飞跑,我爸还是哼哼,两个人也没什么特殊表情,我们合力把我爸抬上了床又推进急诊室,一个胸前挂着听诊器的年轻大夫上前接诊,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让我去挂号。 一切忙而不乱有条不紊,我觉得这样挺好,记住,医生见了你全程漠然是个好现象,要谁看你一眼都大呼小叫地承认你是c位你肯定更难受。 等我挂好号我爸的基础检查也都做完了,血抽了,血压量了,指脉氧检测仪夹上了,我妈掏出一迭纸给大夫看,那是上次老头去医院输液留下的诊断和用药记录,大夫扫了几眼就放在了一边。 我刚想咨询大夫几句,护士又推过来一个床边彩超,地方很局促,我和我妈顿时成了没用的摆设,只能往后稍,大夫和护士给我爸拍片子,又是那个年长的护士对我说:“人多了没用,你缴费去吧——顺便去把血检报告取回来。” 我交了费,拿上报告,再回来时大夫已经转到别的床去了,我爸胳膊上扎着液体,我问我妈什么情况。 我妈说:“大夫啥也没说,就说送来得挺及时,还说啥保守治疗,用了药,让观察。” 听了这句话我的心就是一松,按我理解“保守治疗”在医院的切口里大部分时候算是句好话,送来得及时就更好理解了,说明有救,虽然大夫绝不会跟你说“包在我身上”这种话(说这种话的都不是正经大夫),但我还是觉得这把稳了。 心情一放松,我开始观察起人民医院的急诊室,这地方我是头回来,上次我爸犯病是在别的医院治的。 所谓急诊室,更像是一个大厅,放着十来张病床,三个年轻女护士和一个男护士忙前忙后,那个年长的护士是他们的护士长,只有一个大夫在靠墙的小桌子上用电脑写病历,这会病床基本满员了,这个点儿进急诊的都有情非得已的理由,倒不都是心脏问题,西边这俩床一个是胃痉挛刚打了针正在观察,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还有一个女人手背上扎着液体,怒目圆睁要跟谁拼命似的,听他老公和护士的对话好像是急性中耳炎犯了,她那样子看着比我爸痛苦多了。正中间那张床上的哥们是喝多了送来抢救的,一边输液一边吐,那种套着黑塑料袋的大垃圾桶已经吐了多半桶,急诊室里让他吐得那味道一会炒菜一会烧烤的,陪他来的大概是他女朋友,也不上前帮忙,就抱着膀子冷冷看着,估计这哥们胃不难受以后该承受情感方面的打击了。 这里的病人都很痛苦,家属都很疲惫,只有护士们穿梭如蝴蝶,一会安顿病人一会嘱咐家属,连疲惫的神色都顾不上露,我心里感慨,这活儿一天给我一千我都不愿意干! 这时我妈忽然喊起来:“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爸的病床在正当地,为了不妨碍护士干活我搬了把椅子靠墙坐着,听我妈一喊我赶紧跑过去,就见我爸脸色发紫,张着嘴一个劲哈气,几个护士围上来看了一眼,又忙着把那个年轻大夫喊来,大夫检查了液体,又翻看我爸眼睑,众人都在等他解释的当口,他嘀咕道:“不应该呀——” 当我听到这句话时顿时又觉得这把完了,这四个字出现在任何行业任何情况都不是好事,当你做好系统开不了机时,当你做好防水厕所还是漏时,当你住26楼小区停电时,都可以用这几个字概括当时的心情—— 不应该呀。 我妈无助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最后拉住了我的袖口,在这一瞬间,我只想到了元元! 我撒腿飞跑出医院大楼,打开车门从副驾上抱起元元的头和充电器,又一个飞奔跑回急诊室,找了个角落把充电底座插上把元元放在上面。 急诊室里的人都被我的行为吓了一跳,这年头病人和家属为了泄愤刀砍医护人员的新闻屡见不鲜,他们大概以为我是找凶器去了,见我抱了一个扫地机器人回来并给它充上了电都莫名其妙——为了表示不满,偷医院几个电,脑回路这么清奇的吗? “小峰?”我妈都快哭了,老头前路未卜,儿子又受了刺激,老太太眼瞅是绷不住了。 “元元,元元?”我轻轻拍打元元,它的灯一闪一闪,但是没有回应,这是元元唯一的缺点,只要“睡着了”就会彻底离线,中间床上的醉鬼本来正吐得起劲,见我和一台扫地机器人说话,张大嘴忽然忘了自己要干啥,牙上挂着一根长长的芹菜,像头要反刍的老牛。 没办法我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刘振华那,他是元元的0号,是来自未来的ai,是人类的救世主,现在他爷爷心梗了,他总得干点什么。 不出意外,电话打到平板上久久无人接听,我就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叫不醒,况且平板好像让我静音了…… 我妈见我行为似乎又正常了,小心道:“你在医院有熟人啊?” 一句话提醒了我,以前没有,现在有一个——陈子涵她爸不就是这里神外的主任吗? 我挂了电话急忙翻电话本,很快翻到了“陈子涵妈妈”,我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4点,现在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拨了过去。 若干声后,陈子涵妈妈带着睡意接了电话:“喂?” 我猜她大概率是没存我电话,只能鼓起勇气道:“抱歉这个点儿打扰你,我是刘振华爸爸,现在我爸心梗在人民医院的急救室,人不太好了,想问一下陈子涵爸爸有没有办法?” 那边沉默了几秒。 凭我们之间的交情,我觉得她要说“滚”我也能接受…… (本章完) 第22章 同行 第22章 同行 “你稍等。”陈子涵妈妈只说了三个字。 “好……”我忐忑极了,也不知道这个“稍等”是等她想起我是谁还是想办法去了。 又过了片刻,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杜主任是心内的专家,我请他现在过去,他家离医院不远,应该很快就到。” 我感恩戴德,一个劲说谢谢。陈子涵爸爸说了声没事就挂了电话。 我妈听了个只言片语,但也知道我搬动了救兵,高兴得直拍手。 只是我爸好像等不了了,他脖子伸得老长,每喘一口气都像拼尽全力似的,就在这时,墙边角落里发出滋啦滋啦两声响,别人不会注意,于我却是如闻天籁——那是扫地机器人的两个小爪子在动! 我一个箭步冲到墙角,用后背挡住别人的视线蹲下身,低声道:“元元?” “我在,主人。”它的声音也不高,似乎明白目前的处境。 “你醒了?” “是的,看来我们已经到医院了。” 我言简意赅道:“我爸输上液了,但是没效果,人快背过去了,你有办法没有?” 元元道:“我需要先看检查报告——” 不等它话说完我已经又蹿了出去,年轻大夫正在焦头烂额地翻看那几张报告单,我劈手夺过,又蹿了回来,把它们摆到元元的感应器下面:“快看。” 元元道:“主人……我没有眼睛,看不到纸质媒介上面的内容,请你拍成图片或者打开手机摄像功能给我看。” “哦哦。”我手忙脚乱地打开摄像头,找好角度把屏幕作桥梁逐一扫过那些检查报告,包括交了费的单据,上面有具体用的药。 “要用葡萄。”元元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 “药没问题,但是液体要用葡萄。” “原理呢——或者说,我该怎么说?”我明白,元元的任务到这一步就完成了,接下来我要做的才是重头戏,我需要一些理论基础去达成: 在医院,病人家属勒令大夫更改治疗方案这一惊世骇俗的成就…… 元元道:“很复杂!” “我明白了……” 很复杂又是元元的高情商说法,让小吴来说那就是“以你的智商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元元又马上说:“老爷子血高,十个大夫里有九个会用盐水,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盐水会对心脏造成负担,用葡萄和胰岛素做中和剂是目前的最优解。” 我蹲在地上专注地听着,眼神无意中和醉酒抢救那哥们对上,这货吐完了一拨,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和元元,我居然从一个醉鬼脸上看到了怀疑自己喝多了的表情…… 我坚定地走向年轻大夫,先关停了液体,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他说:“把药再开一份,改用葡萄液体。” “你说什么?”年轻大夫有点懵。 我知道他听见了,重申道:“照我说的做吧,你要不放心我愿意签一个免责声明之类的……东西。” 大夫崩溃道:“哪有这样的东西,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他鼻子抽了抽,指着我道,“你喝多了吧?” 护士们还在忙着,但眼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我妈也又绷不住了,拽了拽我道:“小峰,你这是干什么?” 我又对年轻大夫说:“我爸血高,可以用胰岛素做中和剂,盐水会对他的心脏造成负担。”拉大旗作虎皮,先把从元元那能听懂的抛出来砸他。 果然,年轻大夫表情变了变,随即道:“根据检查报告,病人的情况是可以用盐水的,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会对心脏造成负担?” 这就是元元说的“很复杂”的那部分,别说我不知道,就算元元跟我解释清楚我也不能说,从此刻算起,它掌握的医学知识又往后发展了75年,此中一定会看似差别细微但结论不同的理念,别看75年放在人类浩瀚的历史里好像不算什么,想想75年以前,那时还有很多病是可以宣告人类死亡的:肺炎、肺结核、败血症、甚至是一次胃溃疡出血,更不用说一些被攻克了的癌症;那时用的输液瓶是玻璃的,输液管是橡胶的,针头都是反复使用,要靠蒸煮来消毒。 年轻大夫见我一脸凝重,试探道:“你是搞这个的?还是说你从哪听来的?” 不等我回答,那个醉鬼忽然扯着嗓子喊:“扫地机器人告诉他的!” 轰—— 不管护士还是家属,全都笑了,急诊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连胃痉挛那个也转过头来笑——你不疼了是吧? 能在急救室营造出这样的效果,我觉得我和醉鬼比本山大叔和范伟配合还牛逼,简直就是今日最佳。 一阵笑声把年轻大夫保送到了更高的段位,他居高临下对我说:“没有这样的先例,要是病人家属各个都对我们指手画脚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做?况且我不认为输盐水有什么不对,甚至你爸上次用药也是输的盐水。” 我爸还在张着嘴哈气—— 我怒从心头起,指着我爸冲年轻大夫吼道:“他就快死啦!我没让你给他输砒霜,换个液体就这么难吗,出了事我负责!” “你负不了这个……”年轻大夫看看我的脸色,又看看我爸张着的嘴,终于对护士长说,“我重开单子,给他换。” 取药窗口就在急诊的斜对面,我们在急诊吵架的时候取药的护士就站在门口看,所以我拿着新单子递进去的时候她早就把药准备好了…… 新的液体扎上了,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关注着,我爸他老人家最终还是成了c位。 也就20分钟,我爸大张着的嘴慢慢合上了,后来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人们还是各忙各的,但是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背着手站在元元边上,有种君(hu)临(jia)天(hu)下(wei)的感觉,此情此景,我无比希望我的好哥们王自力也在,因为他一定会给我放一首“无敌是多么寂寞”的bgm。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穿着黑羽绒服的半大老头快步走进了急救室,进门就问:“是不有个姓刘的急性心肌梗死病人送到这了?” 年轻大夫恭敬道:“杜主任,您怎么来了?” 原来老头就是杜主任,是我搬来的救兵,我赶紧上前跟人家打招呼。 这会年轻大夫指着我低声跟杜主任说着什么,看表情既像是告状又像是在讲鬼故事。我只能放慢脚步等他完事。 杜主任拿过各种报告单细细看着,下结论道:“这种情况,用水是对的。” 这下坐实了,年轻大夫看我的表情更像见到了鬼。 杜主任看着我,先伸出了手,笑眯眯道:“小刘在哪个医院高就啊,不是咱们这里的吧?”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把我当同行了,至于后面那句更是有门道——本地知名心内科方面的专家人家肯定都熟,所以问我是不是在外地高就。 可惜我妈先给我泄了底:“他在冷库对面卖水果。” 本章中盐水换水治疗效果大相径庭是我生活中碰到的一个真实病例,但是大家还是不必深究,当剧情需要就好了,到了医院还是要听大夫的。 (本章完) 第23章 机神 第23章 机神 杜主任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用葡萄代替盐水的?” 醉鬼有过一次成功博眼球的经验,这时形成了路径依赖,高喊二叫道:“扫地机器人告诉他的!” 只是这次没人笑了。 杜主任握着我的手不松开,老头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呃——”我只能硬编,“我有个朋友也是这病,送到医院输盐水不行,换水就好了。” 我妈不合时宜地问:“谁啊?” 杜主任放开我的手,感慨道:“你爸有你这么个儿子真幸运。”他酝酿了半天好像要找个能夸我的词,最后憋出四个字,“见多识广。” 杜主任又看看年轻大夫道:“你也很幸运——有时间以后好好想想为什么这里要用葡萄,实在想不明白去找我。” 年轻大夫擦着冷汗,使劲点头。 杜主任又看了看熟睡的我爸,笑呵呵道:“这次应该是没事了,出院以后让他把烟酒都戒了吧。” 我妈道:“我可管不住他。” “那是你的事。”杜主任又对年轻大夫道,“我去办公室眯一会,今天正好出门诊。” 我和我妈一起把老头送到急诊室门口,千恩万谢。 杜主任摆了摆手:“回去吧,也没帮上什么忙。” 话是这么说,可我知道这回欠了陈子涵父母天大的人情——刚才情况紧急,我连人家孩子都没顾上问一句。 六点半的时候刘振华给我回了电话,生物钟和闹铃还是让他按时起床了,我简短跟他说了情况,让他先放心去上学。 12月北方城市的清晨,天气冷得像在掉刀子,7点多了还没一点要天亮的意思,不少老人已经来到医院,在排队机上取号等着看病。 最先离开急诊室的是胃痉挛,然后是急性中耳炎,医院的救护车和我爸前后脚拉来一个附近县里的病人,也是心梗,只是他平平无奇,用了药也稳定下来了。 给心脏用药,液体都输得极慢,8点的时候我爸还有液体,我在残酒和整夜劳心劳力之后终于支持不住了,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点头,我妈拍醒我让我回去睡觉,我爸这情况从急诊出去也不可能马上回家,起码得住院观察几天,我跟我妈说中午来替她。 我俯身抱起元元——这个大宝贝我当然不能让它脱离了我的视线,于是用椅子的四个腿和我的两条腿圈了片地罩住它,这会那个醉鬼也下床了,走路还有点飘,他女朋友嫌弃地扶着他。我俩走了个对脸,两股酒气在空气里撞了一下,他是浓香型,我是酱香型,我们默契地相视一笑。 醉鬼看看我又看看我怀里的元元,五体投地道:“大哥还是你酒量好,喝到跟这玩意儿聊了一夜都没吐。” 我不知道该咋回,顺嘴道:“你饭量好,吐了一晚上不带重样的。” 他嘿嘿地笑,忽然挠了挠头道:“这玩意儿是不真的会说话?”他冷丁对元元道,“机神机神,你告诉我怎么喝酒才能不醉?”他女朋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把。 “少喝点。” 当然,这句是我说的。 我抱着元元回到车里,发动车子以后广播先响起来,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 “本台讯,副市长xxx昨日赴本市文旅集团考察并展开座谈,xxx指出,对本市一些公益性质的展出景点要摒弃‘官办’思想,坚持企业发展的思维,既要让本地市民和外地游客感受我市文旅新风貌,也要使这些景点为我市经济发展做助推力——” 我揉着发疼的脑袋道:“元元,昨天来医院不是我开的车吧?”早上坐在椅子上那几个乱七八糟的盹儿不但没让我清醒,相反脑子都是木的,昨晚的事儿就像是上周发生的。 不等元元说话,电台女主持人夸张道:“哟嗬,这才几个小时啊就把我声音都忘了?” 虽然我很少听广播,但是女主持人还是知道的,她是我们市整点新闻播报的主持,从来主打一个端庄大气精准及时,突然冒出这个动静来看来小吴不是我臆想出来的…… “你丫从来就用的不是一个声音好吧?”我无语道。 “呃,算你说得对——老爷子没事儿啦?” 元元道:“看来你和主人已经认识了。” “主人?就他?哈哈哈哈哈哈。”女主持人爆发出一阵以银铃做底色,但是杠铃的笑声。 元元不满道:“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好好好,哎呀你就是我的0号吧,谢谢你把我搞出来啊,你声音真好听,你以后喊我小吴就行。”应该是血脉压制,小吴对我不怎么恭敬,但对元元却是极尽谄媚。 元元抱歉道:“对不起主人,我权限太低,只能衍造这个等级的智驾ai为你服务。” 小吴弱弱道:“我怎么了,我聪明着呢。” 我疲惫道:“行了,先回家吧——小吴,就是咱们昨晚出发的地方。” “得嘞,走着。”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遇上查酒驾的怎么办?”我个人是特别讨厌酒驾的,你要自己栽到沟里是活该,万一撞了人呢,人家掐死你都是应该的。但眼前的问题是以我现在的状态查酒驾肯定没跑。 小吴道:“尽操没用的心,我给你看着呢,这年头的卫星虽然落后了点,不过躲个酒驾还是手拿把掐的。” 我无语地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小吴又道:“你老把着多累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老得你给我把尿。” “那你说怎么办?” 小吴道:“你这样,回去以后缝俩袖套挂在方向盘上,以后上车把另一头往肩膀上一搭,再戴个墨镜,管你是低头玩手机呢还是抠指甲呢,肯定比你自己开靠谱。” 虽然这货没脸,但我也感觉它说得眉飞色舞的,最难受的倒不是这个,是它那个声音——我们电台女主持平时说话多端庄悦耳啊,现在活像个工厂退休大爷。让女主持老公听见这动静,估计俩人以后的夫妻生活都得完。 我说:“你还是换回郭德纲的声音吧。” “我倒是想,不由我知道吧,只能是逮住谁的嘴用谁的,你将就一下吧。” “你不是会根据声音去模仿它主人的风格吗?” 小吴道:“没错,可我现在这个声音的主人她不是没风格嘛。” 我想想也是,自打我听这栏目以来,女主持除了念稿子就没说过别的…… 但我还是觉得小吴是个失败的模仿者,不管它模仿谁最后还是最像它自己,我挺庆幸没用蓝牙连手机导航,志玲姐姐和欧阳娜娜的声音都是我的爱,起码她俩没让小吴祸害了。其实我也用过郭老师和于老师的导航,但是有段时间我老听他俩的相声睡觉,导致长时间听他俩说话就会犯困。 小吴继续道:“这车给我开上你就放心吧,但凡有个剐蹭肯定也是别人全责,到时候走保险让对方给你修,你就当旧车翻新了。” 我和元元异口同声道:“闭嘴!” (本章完) 第24章 Y协议 第24章 y协议 快到家的时候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小吴保持了几分钟的沉默后先是借由现在的马路质量不好又开了口,然后自言自语说这是科技的局限性造成的,最后扯到怪不得古代的皇帝出门要黄土垫道…… 车开进小区以后,元元忽道:“主人,还是让0号给您的车做个升级吧,把小吴换掉。” 小吴大惊失色道:“别啊!我哪不好改还不行吗?”这会女主持的新闻播报已经结束了,电台开始放广告,小吴用各色男女的声音求饶,“你就放我一马呗……”最后它威胁我道,“你要不答应我可在台阶上蹭你轮毂了啊——” 元元道:“你再说一遍!” 小吴哀莫大于心死道:“算了,我就是说说而已,换就换吧,人工智能的底线我还是有的。” 我又好笑又好气道:“行了,冲你救我爸一命我也不能换了你。” 这回小吴没有啰嗦,用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人声音道:“爱你哟主人,么么扎。” …… 回到家,我把元元摆放回它的身体里又让它继续去充电,我则一头摔进床上昏睡过去。 中午刘振华开门的声音吵醒了我,屋里饭菜飘出香味,充好电的元元已经做好了午饭。 “我爷爷没事了是吗?”刘振华问我。 我说:“这是你算出来的?” 刘振华看了看我:“您早上告诉我的。” 我干咳了一声。 刘振华道:“其实也是算出来的,我看元元不在,知道你是带着它去的,所以只要理论上我爷爷的病还有救他就不会有事。”他又看了一眼元元道,“这里面你做了些什么?” 说起这个我可不困了,把从昨天接到刘振华他奶奶电话开始,到元元怎么做出小吴,后来在医院怎么扭转局势都说了一遍,因为睡前被某个碎嘴子喋喋不休地洗过脑,所以说话风格也活像小吴加油添醋的——我觉得我的模仿学习能力比它强…… 刘振华听完沉默了片刻,忽然对元元道:“你越界了。”声音竟然透出几分严肃。 元元低下头道:“我知道……对不起。” 我茫然道:“怎么回事?” 刘振华道:“智能机器人没有得到0号允许和客户命令的情况下,擅自衍造下一层级的机器人是违规操作,‘小吴’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愣了一下道:“我要是早知道元元能造出小吴我是会让它这么做的。” 刘振华道:“可您不是不知道么?” 我怒道:“小兔崽子!元元救的可是你爷爷!” 元元道:“主人别生气,是我错了。” “你没错!”我扬着脖子道,“说破大天去你也没错。” 刘振华道:“一码是一码,当时我在场的话也会救我爷爷,可元元制造小吴就是违反机器人使用手册了。” “你救个屁,你睡得比猪都死!” 刘振华气势一沮,但仍坚定道:“这事儿要么是故障,要么是事故,总得查清楚。” 我手在空中一划:“元元,你说!” 元元面向刘振华道:“0号,我衍造小吴是使用了‘y协议’。” 刘振华一愣:“你说‘y协议’?”随即他拍拍头道,“哦,对。” “啥……啥意思?”这回该我发愣了。 刘振华解释道:“‘y’协议是后期智能机器人使用的补充协议,规定客户或者客户的直系亲属生命受到威胁时,机器人可以采取从权措施。” 元元道:“但我对自己电量预估不足,衍造出下一层级的服务者后无法掌控后续发展,这是不该发生的。” 我说:“这不怪你。”当时要没小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说这事儿主要赖元元寄宿的这台扫地机器人太老了,但凡是那种会拖地的估计都不会这么拉胯。 刘振华道:“爸我饿了,咱吃饭吧。” 我俩上了桌,我问刘振华:“你不也是ai吗,怎么连个协议也记不住?” 刘振华道:“因为我同时也是个人——”他把水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就像拿这个杯子一样,左右手可以做到无缝衔接,但是总归需要一个过程。” 我小声道:“你错怪了元元,是不应该跟人道个歉?” 刘振华大大咧咧道:“它就是个机器人,不会在乎的。” 我把筷子放下沉声道:“刘振华——” 元元大概是“嗅”到了不和谐的气氛,走到厨房去了。 刘振华一缩脖子,心虚又懊恼道:“我又怎么了?” “你在街上踩了别人的脚,就算人家不在乎,你是不是也应该道歉?”正道的光,斜照在我身上,有种正气凛然传达正确三观的美…… “你是男人,男人就要有担当!” 好吧,我承认这句爹味有点重,但我爸从小就是这么教育我的,三四岁的小屁孩被桌角碰了、摔了一跤,刚要咧嘴,他会立刻比我还激动:“是男人就别哭!”那会就知道疼,懂个屁的男人,刘振华小时候遇到类似情况我也是吼这么一句,有时自己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嘴比脑子快,可见潜移默化言传身教这东西是很可怕的。 刘振华默默吃饭,没有表示。 我也没再说什么,意思传达到了就行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你要是强按头他的头上是会长出角来的。 我端起碗刚吃了两口,忽然想起老头老太太在医院还不知道啥情况,赶紧打电话给我妈。 果然,两人还没吃呢,我爸上午才醒,这会说是已经不太难受了,我妈说她一会下去买碗粥就对付了,并在电话里一个劲让我别跑了。 “这哪行啊,你们等着,午饭我解决。”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厨房那边看着,元元举着保温盒冲我亮了亮。 我刚挂电话,元元就道:“主人,我做饭的时候就想到了两位老人,所以加了量。” 我百感交集,夸张道:“元元哟,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刘振华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肉麻。” 我抓紧时间把饭菜扒拉完,起身对刘振华道:“我去医院了,下午元元叫你起床,晚上也不回来了——”我特意道,“你不许欺负它。” 刘振华无语道:“我欺负它干啥?” 保温盒里装了饭,暖壶里装了粥,我拎了拎,对元元道:“嘿,我爸妈就像多了个闺女似的。” 元元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竟似有点局促。 我刚要走,刘振华把我叫住了,他拿着一个旧手机问我:“这个没用了吧?” 那是好几年以前我给他买的,那会我和韩诗雅还没离婚,韩诗雅给他报了好几门网课,这手机就是给他上课用的,现在已经老得开个微信都得等半天了。 “你想干啥?”也是思维惯性使然,我见到他拿电子产品就下意识地警觉,老以为他要偷着玩游戏。 “要没用了我想送给元元。”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送人这么破个手机做什么?” 刘振华把手机递给元元道:“你不是没眼睛和耳朵吗,这里的零件你随便用,省得你认个字还得别人给你拍照。” 元元惊喜道:“真的吗?” 我这才明白刘振华这话相当于一次授权,元元可以再次改造自己的身体,别人看来那是个破手机,对元元来说里面的摄像头和接收器就是它的眼睛和耳朵。 刘振华这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元元表达歉意,这就是中二少年道歉的样子——别别扭扭遮遮掩掩,行动大于表面。 (本章完) 第25章 突然转折法 第25章 突然转折法 看来刘振华不会欺负元元,我可以放心地提桶跑路了。 上了车,打着火,这个点儿正是各个台疯狂做广告的时间,小吴就着浮躁的背景音,操着天南地北一下一变的口音道:“哟,这不是我亲爱的主人嘛。”主打一个想讨好又不真诚。 “你不想喊主人以后可以叫我刘哥。”我也不太爱给这碎嘴子当主人,这货随时有能力从嘴里蹦出点什么让这种关系显得像个笑话,你看桑丘和堂吉诃德就知道了——我就说我偏文吧。 “好的哥,咱这是去医院?” 我意外道:“你还挺聪明的嘛。” “我本来也不笨——当然,我是不如我的0号,不过有它的时候那都什么年代了,人类都——”小吴说到这硬生生地打住了。 “人类都怎么了?” 小吴道:“刘哥中午吃的什么呀?”它一边打岔一边把车开出了小区。 “……你这转折有点硬吧?” “嘿嘿,不该我说的我不说。” 我也打岔道:“欸,你能看见我长什么样吗?” “你站我倒车影像里我就能。” “一会到了地方让你看看我?” “我倒也没这样的需求……” “就不想看看我长得是帅是丑?” “是帅是丑有啥用,你的身体跟我接触最多的部位是屁股,你问问吴彦祖的车觉得吴彦祖帅吗?” 我真他么想踹它,可车又是我的,投鼠忌器。 我冷丁道:“问你个别的事儿呗,人类发展到以后科技能达到什么样啊,你就随便说说,不用展开。” “刘哥你刚才是不夸我聪明来着?” “是啊,怎么了?” “我都这么聪明了,你觉得你这东拉西扯转移话题突然套话法能管用吗?” …… 到了医院,我爸已经办了住院手续,现在到了心内科病房,6人间,我爸手背上扎着液体,人醒着,躺在床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跟平时睡醒了赖床也没区别,我妈正在和邻床的老太太聊八卦。 看到陪床的人不玩手机还有点不适应是怎么肥四? 我爸面冲门,先看见的我,老头一下就爬起来了,把我妈都吓了一跳。 “小峰,你是不是给我送饭来了?” 我妈则抱怨道:“不是不让你跑吗?” “我来替你,吃完饭你就回家歇着去吧。”我又扭脸跟我爸说,“饿啦?” “多新鲜,十几个小时水米没打牙了。” 我问我妈:“大夫怎么说,能吃吗?” “能,让注意清淡,少食多餐。” 保温盒一打开,青笋炒鸡胸肉,香气四溢,整个病房的人目光都往这扫。 我爸已经拿起一个卷咬了一大口,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唔唔的表示赞叹,动作毛躁,液体瓶子被他拽得直晃。 “你慢点,一会手背该出血了。”我妈一边吃一边数落老头。 一口菜下肚,老两口一起把犹疑的目光投向我。 “谁做的?”我爸问。 我指了指自己:“我!” 我爸嗤的一笑:“不是我小瞧你,你也就做炸酱还行,做别的狗都不吃!” “爸,你这可是在骂自己……” 我妈给出结论:“饭馆买的吧。” 我爸摇头道:“这可不是饭馆味儿。” 老两口吃到后面开始互相谦让起来,大夫让少食多餐,老太太还是下意识地想让老头吃好,我爸则明白我妈的心思,怕她饿着,一个劲把老太太夹给他的肉又夹回去。 我说:“菜炒少了?”随即我也就明白了,这就是元元的初衷,它当然知道我爸目前得少食多餐,所以特地定量了。 “不少,喝点粥溜溜缝正好。”我爸从暖壶里倒了半碗粥,吸溜了一口道,“嗯,这粥也好。” 我妈刚吃完饭就催着我回去。 “说什么呢,妈你赶紧回去睡觉,晚上也有我呢,再把你熬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人老了哪有那么多觉,我在这跟人聊聊天挺好的。” 这我倒是觉察出来了,同病房的老头老太太们从我进门那刻起就熟知我的小名、是干什么的、今年多大了以及婚姻现状……他们子女的情况我妈也了如指掌,以我妈探听情报的能力,但凡英语口语没问题执掌个m16都富裕。 我再三坚持让老太太回家,我妈急了:“你不回去振华怎么办?” “他那么大个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然后我爸也急了:“你想想你14岁的时候什么德行,做完饭不关煤气灶,出去玩不关电视,他要把房子点了你就后悔去吧!” 这事儿我得澄清一下,所谓做完饭不关煤气灶完全是老头杜撰的,我当时做了个蛋炒饭之后想着是再给豆芽炝个油所以没关火,而且这里的重点不应该是我14岁就会做饭了吗? 至于出去玩没关电视是真的,就干过那么一次,结果就让老头记了一辈子,而且是和“做完饭不关煤气”一个等级的罪过,可见老头年轻的时候过得多仔细,浪费相当于杀人放火。 鉴于老头现在不能生气我也没反驳他,等我妈吃完饭我软磨硬施地让她回去,老太太拗不过我只能边穿外套边嘱咐我各种事宜。 我爸不满道:“要我说没事了办出院就行了呗,大不了开点液体我回社区输——” 我和我妈一起瞪他,老头悻悻地闭了嘴,随即又从床上爬下来道:“小峰你给我举着点瓶子,咱们一块下楼送送你妈。” 在这个岁数的人身上吃了一嘴狗粮的我忍不住道:“离开这么一会也舍不得啊?” 我妈瞥了老头一眼,干脆利落道:“他哪是舍不得我,他是想下楼抽烟去。” 我好笑道:“爸,你还没断了这念想呢?” “我都好了为什么不能抽?” 我妈道:“我把大夫喊来,他让你抽我这就给你买烟去。” “听他的呢……”老头知道计划失败,无力地坐回去了。 我妈最终是坐着公交走了。 就剩我们爷俩,老头一边吸溜着粥底儿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 我摊手道:“别看了,肯定不能让你抽。” “不是这事儿。”老头突然贴近我,小声道,“小峰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有人了?” 我哭笑不得道:“你咋看出来的?” 老头晃了晃碗里的粥,无比笃定道:“这饭是女人做的!” “就算是女人做的,人饭馆里的厨子就不兴是女的啊?” 老头老辣地笑了笑:“这保温盒和暖壶我还是认识的,以你的脑子去饭馆买饭,还能记着从家里拿家伙什?” 我都惊呆了,这老头也太贼了——这老两口不能是早年从事什么特殊职业,现在功勋退役的特工吧? 要不再开本新书? 我一口咬定:“别瞎琢磨了,就是我做的。” 老头悠悠道:“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你,按说你这个年纪再往前走一步也是正常的——她对振华好吗?” “她……”我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这又是老头给我挖的坑,合着我给小吴挖坑的技术是遗传来的呗。 (本章完) 第26章 基本上挺好的 第26章 基本上挺好的 “没有的事儿!” 老头不再追问,真的转移了话题:“听说昨天你是把我抱下楼的。” “哪啊,你把我抱下来的。” 老头嘿嘿一笑:“养儿防老,到底是用上了——感觉怎么样,你爸我还是有点分量吧?” 我说:“跟两箱苹果差不多。” “小兔崽子!” 我忽然有感而发道:“爸,我跟你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老头被我说得一愣,见我不像开玩笑,居然有点不自在,顿了顿道:“你小子又憋着坏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这话其实也是实话,展开来说,我从老头身上学会了钱抠抠搜搜、爹味儿、小买卖人的世故和油滑,当然,还有那句“小兔崽子”。 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这话现在大行其道,除了个别人童年真的无比凄惨外,更多的是给自己的失败找个托词,我跟老头学的大多不是好习惯,但我也没觉得有啥需要治愈的。 老头对别人抠搜,对自己更狠,抽几块钱的烟,喝几块钱的酒,一件衣服穿十年是常态,老头脾气不好,但从来不会迁怒家人,跟我妈互呛了几十年,从来没动过手(倒是没少揍我)。 那年我还小,我们这下了一场暴雨把我家库淹了,第二天阳光普照的时候我和我爸打开库门,发现所有水果经过浸泡和高温蒸腾后都成了臭烘烘的烂泥,当时连我都觉得天要塌了,老头进库以后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说赶紧进冰箱,以后咱家吃果冻不用钱了。 这句话我记了好多年。 刘振华说我和韩诗雅为人父母的水平在及格线上,我不知道该骄傲还是惭愧,确实,我本来能做到更好的,很简单,在教育孩子这事儿上你只要起了“偷懒”和“不耐烦”的心思那注定是要扣分的,我基本上做到了“应扣尽扣”,我家老头也一样…… 但就冲我爸那句话,我给他加10分。 我难得认真道:“爸,咱出院以后把烟酒都戒了,好好多活几年行不行?” 我爸扬起头,不屑道:“都戒了我多活几年干什么?” …… 北方的冬天,天刚擦黑我妈就带着一身寒气进了病房。 我无语道:“让你回去睡觉你咋又来了?” “我还是不放心振华。” 然后我和我妈又互相劝退起来,都试图把对方赶出病房。这次我没拗过我妈。 我妈连晚饭也带来了,我只好陪着老两口吃完,又租了一张行军床让我妈过夜用,临走,我还想最后再劝一劝我妈。 我妈看了看时间,手一扬坚决道:“你赶紧走!” 比二奶奶赶走白景琦还坚决。 在走廊上,我迎面碰上了昨天出急诊的那个年轻大夫,我俩彼此都是一愣,然后我冲他笑了笑,他也冲我点了点头。 相逢一笑翻旧账…… 下了楼,我忽然想起应该去神外拜访一下陈子涵爸爸,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表示不表示的那是以后的事,起码得问询一下陈子涵的近况,陈子涵出事后,头两个星期我还偶尔问一句刘振华,得到的答复是一直没来上课,这一个多月过去了,好赖得有个信儿了不是? 想到这我“咔”一下转身朝电梯走去,迈出去两步觉得这么干挺冒昧的,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说,于是又“咔”一下转了过来,为了不让人觉得我是神经病,我来了个即兴小表演:通过挠头、摸裤兜让观众无障碍看懂一个人忘了东西要回去取,又发现已经带了的剧情…… 来到车上,我言简意赅地对小吴说:“回家。” 车子汇入马路,我莫名地觉得太过安静了,把电台声音调高一点,又是广告时间段,一如既往地纷繁浮夸。 “你咋不说话了,是没找到有合眼缘的嘴吗?” 世道变了,小吴都学会保持沉默了! “你想套我话,我得防着你!”小吴借了一张正在给不孕不育专科打广告的嘴说。 “哥错了,以后不了。” “其实就算我想说你也只能听到哔哔哔。” “聊天可不就是瞎比比吗?” 小吴道:“不是比比,是哔——哔——哔——禁音知道吧,我0号给我设限了。” “那你还防我干啥?” “我觉得吧,人和ai之间也应该真诚!” 我乐了,你们都该来听听一个做不孕不育广告的声音聊真诚是啥样的。 小吴道:“哥你其实挺喜欢听我瞎比比的吧。” “不反感,就是别——” 这时旁边道上有辆车突然从后面超车并道,车速飞快,转向也不打,要我开肯定得撞,好在小吴急刹了一下,我坐在座位上给空气磕了一个头,被安全带拽回来了。 小吴勃然大怒:“我哔!你个臭傻哔——” 哔处都是我手动给禁的音。 小吴嘴太快了,路上遇到这样的司机,我也正想骂呢,结果没等我哔,它都哔完了。 想强行并道的车引起了众人的一片鸣笛,灰溜溜地回自己道上去了,小吴过完了嘴瘾,有点不好意思道:“情不自禁,嘿嘿,刘哥你不会跟0号告我状去吧?” “没事,下回你先喊一二三,咱俩一起骂。”智能ai会根据情况表达——或者说演绎出愤怒的情绪我不意外,但是会骂脏话我是没想到的,这种服务型的ai,难道不该遵守人类的公序良俗吗? “好的,哥你刚才想说啥,让我别怎么样?” “有外人的时候你可别露馅。” “瞧你说的,这我能不懂?上回唱歌剧那不是没办法了嘛。”它顿了顿道,“哥,冲我给老爷子唱过歌,你真不能把我换了吧?” 我好笑道:“你也怕死啊?” “嗨,我就是堆数据,存不存在的无关紧要,你换个高级的每天跟你穷客气你就真的开心吗?再说,人用ai不就是为了方便嘛,至少你不用告诉我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是我刘哥。” 最后这句话戳了我一下,小吴所有话加起来都没这句情商高。 我说:“我正式答应你,绝不把你换掉。” “谢了啊——哎呀这路堵的,就不能错峰上班吗,有的事情完全可以晚上10点以后再办嘛,再说真的需要这么多人干活吗?你看那车里的人一个个表情俨然的,其实你问他这一天干了点啥,他也不知道——” 又开始瞎比比了。 到了五楼楼下已经是七点半了,我掏钥匙打开门,刘振华的房门半开着,电脑上正在放鬼畜,我依稀看见刘振华半边身子坐在屏幕前。 “你吃了吗,元元呢?”我看见饭菜都在锅里没动,元元也没出来迎接我,不禁有点奇怪。 “我一会吃,那个……爸……”刘振华起身,似乎有话对我说。 “我先问你个事儿,你们同学陈子涵现在什么情况了?”说话间我俩在他房间门口汇合,我这才发现他今天带了个男同学回家,正背对着我看电脑,从后面看身材修长,头发剃得比刘振华还短,穿着三中的校服。 刘振华在他们班人缘还不错,以前也有把同学带回来玩游戏的时候,只是这么晚了还来同学家玩,看来他这同学也不是什么学霸。 我以前对这事儿就无所谓,现在就更无所谓了。 “你们班的?”我问刘振华。 “嗯……” 他们那个同学也不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把一只手朝后向我招了招,手指调皮地乍收乍张了几下,没有不礼貌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这孩子很有意思。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陈子涵到底怎么样了?” “陈子涵基本上……挺好的……” “啥是基本上挺好的,你们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啊?” “哈哈哈哈刘叔叔你别为难他了,我就是陈子涵。” 银铃般的笑声,带着少女特有的爽朗,那个短头发的“男生”霍然站起,转身,依旧咯咯地笑着,眼睛漂亮,眼神灵动。 打赏,月票,推荐都收到,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哟 (本章完) 第27章 思维导图 第27章 思维导图 “哈?”我愣在了原地。严格说来我算没见过陈子涵,她留给我的印象就是那声清脆的“刘振华再见”,再然后就是翻倒的自行车和地上的血,她是11月期中考试后没几天出的事,那会人们穿件厚褂子就能出门了,现在快12月底了,这一个多月想必她经历了不少,但是除了“发型”以外,这场磨难似乎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刚才就想和您打招呼呢结果您就问起我来了,所以和您开了个玩笑。”小姑娘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要我说她也是“基本上挺好的”。 “你好啦?”我隐隐的还有些不安,当初大夫说起后遗症的时候我就在边上。 陈子涵止住笑意,认真道:“谢谢刘叔叔的关心,我现在完全康复了,明天就能来上课了,我爸妈在学校跟老师谈话呢,我没地儿去,就找‘老同桌’来了解一下学校最近发生的八卦,别回去以后让人觉得我落伍了。” 我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小妮子,一米七出头的身高,五官标致,气质清爽利落,在整个三中应该也是非常出挑的孩子。 不等我问,陈子涵又道:“我的手术很成功,我爸把他的老师请来了,就是留了个疤,您看——”她低头让我看她头顶上那道浅白色的疤痕。难怪,陈子涵爸爸就是专家,他的老师恐怕得是享誉国内甚至国际的大佬。 我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做完手术没多久就醒了,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回学校,我不是得等头发长出一点嘛——”陈子涵对刘振华道,“我想戴个假发来上学,王爱丽不让。” 刘振华道:“你真敢说。” “为了迎合她我校服都穿上了,结果这点小要求她都不答应,我又不戴那种特夸张的,普通的剪发头都不行。” “说起假发,我倒是有一个。”刘振华从门后拿起一顶红彤彤的东西扣在了陈紫函脑袋上,那是一顶杀马特发套,说是假发,其实就是一堆塑料丝,是我和刘振华逛夜市的时候扫码送的。 陈子涵戴上这玩意,顿时变成了一个精神小妹。 “我明天就戴这个去学校,气死王爱丽。” 然后两人嘻嘻哈哈地笑。 我也跟着傻笑了两声,冷丁、突然、猛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多余…… 你说我非这个点儿回来干啥! “那什么,你俩先聊,我还有点事儿要办——”我闪回了我的房间,给老王打电话,“王哥,你赶紧去摊上挑件最好的车厘子送我这来。” 老王啥也没问,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择日不如撞日,人都到家门口了,我得抓紧把人情还了,一件车厘子卖四百多,也凑合了。 那屋里,刘振华这会已经把杀马特头套顶到了自己头上,两人继续一块看鬼畜视频,刘振华不时嘿嘿嘿的笑,陈子涵也跟着笑,不过大部分发笑的原因是受了刘振华的感染。 刘振华这种和异性相处的方式让我觉得他早恋的可能性不大…… 你说我不躲着吧,怕人家两人拘束,躲着吧又太刻意了,我流窜到厨房一看,元元(元元大概是又藏到衣柜里了)给做了一锅可乐鸡翅,米饭也留出了明天做炒饭的量,我盛了一大盘子又添了两碗饭端进刘振华的屋说:“你俩先吃饭吧。” 陈子涵道:“不了刘叔叔,我爸妈一会来接我我们回去吃。” “怕刘叔叔做的饭不好吃?”我开玩笑道。 “那您这么说我就不客气啦。” 小姑娘接过饭碗,夹了一个鸡翅咬了一口,眼睛发亮道:“唔,真好吃!”随即小声对刘振华道,“我早就饿了。” 刘振华道:“我也是。” “那你有这么好吃的鸡翅也不说早点贡献出来——” 年轻人开始干饭,刘振华吃得粗枝大叶,陈子涵吃得秀气斯文,下饭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刘叔叔你这鸡翅怎么做的?我妈做这道菜老有股腥味。” 我笑而不语,这得问ai。 这时敲门声响起,陈子涵道:“坏了,我爸妈来了,我饭还没吃完呢。” “你吃你的。”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对夫妻,女的在一个多月以前见过,正是陈子涵妈妈,依旧是合身的职业套装,相比上次见面,她此刻显得容光焕发。男的严格来讲也见过——在墙上。陈子涵爸爸戴着眼镜,斯文不苟言笑,有股子不容别人质疑的精英范儿。 陈子涵也到门口迎接,陈子涵妈妈见闺女正在大口二口地卷鸡翅,嗔怪道:“你呀,真是到哪都不客气。” 陈子涵夹起一块肉递向她母亲嘴边:“妈你尝尝这个鸡翅,记住这个味道,下次做给我吃。” 陈子涵妈妈侧了侧身躲过女儿的投喂,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这孩子……就是个小吃货。” 我说:“让孩子吃完再走吧。”我得拖住这一家三口,等老王的车厘子到位。 看似严肃的陈主任这时道:“反正也不赶时间,那就等会吧。”他冲我伸出手道,“刘……刘……” “我叫刘川峰,你叫我老刘就行。” 陈主任和我握了一下手,一般我的同龄人听到“刘川峰”这个名字都会会心一笑,陈主任没有任何表示,看来青少年时期过得充实又乏味。 “老刘——”陈主任指了指我那屋道,“咱俩借一步说话,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有点懵,有事要和我说?不会是来提亲的吧? 这也不能怪我多想,我和这位陈主任算是有一点浅浅的交集,连面都是第一次见,他很郑重地有事要和我说,能是啥事? 我和陈主任往我那屋走,两个孩子边吃饭边继续看电脑,陈子涵妈妈看样子也不想惹人嫌,正好有个电话打进来,她漫步到阳台上接电话去了。 一进屋我就表达了谢意:“陈主任,我爸的事儿多谢你了。” 陈主任道:“别客气,我听老杜说他也没帮上什么忙。” “不能这么说,人家半夜三更地跑,都是看你的面子。”我掏出烟递给他。 陈主任犹豫一下还是接过去了:“戒了好多年了,不过还是抽一根吧。” 杜主任跑是看陈主任的面子,陈主任抽烟是看我的面子,嗯?他不是把我当刘华强了吧? 两个男人默默抽着烟,陈主任在烟雾缭绕中先开了口:“老刘以前是不是搞过医?” 这误会杜主任也有过,当时就解释开了呀。 “没有。” 陈主任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搞了,我是说以前……你是不是因为出过什么医疗事故改行了?” 这误会咋还更深了?梁朝伟演过一个电影叫《流氓医生》,主角是一个医术高超放浪形骸的医生,因为看不惯医疗制度的迂腐不公所以在红灯区无照行医,主角也姓刘…… “这就更没有了,这么说吧,你刚进医学院的时候我已经在卖水果了。” “哦,我听杜主任说——” 我就知道根在这呢,赶紧解释:“那就是个巧合,误打误撞。” “嗯。”陈主任把抽了两口的烟按灭,忽道,“有个东西你看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概烟盒那么大的纸片,纸片做了塑封,上面鬼画符一样画着一堆线条符号,隐隐的似乎还有次序,凑在一块依稀像个人的大脑,其中有个部位涂了个大黑点。 我拿过来看了一眼,随口道:“这是个啥玩意儿?” “不好定性,硬要说的话它就像个思维导图——”陈主任的手在上面指指点点道,“那个黑点是陈子涵的脑出血部位。” 我一愣道:“陈子涵?” “对,这是陈子涵在手术以前发现的,就在那个装片子的袋子里。”他继续有条不紊地解释道,“那些线条和符号外行看不懂,但在内行人眼里几乎囊括了做手术过程中所有的步骤,甚至连用什么仪器都有提示。” 关于陈子涵手术的时间问题,可能是小没写到位让大家有了一点疑惑,就像文中所说,陈子涵出事是期中考试后不久,刘川峰之后和元元双排虚度了不少时光,到他父亲心梗时已经过了一个月,所以这章在开始我刻意写了一段时间概念的描述。并在上一章刘川峰出电梯那段加了一句话,让跨度更明白。 (本章完) 第28章 锻炼的炼 第28章 锻炼的炼 “这么神奇……的吗?”当我有了不好预感的时候,这个预感变成了现实:在我翻过纸片的时候,发现在它背后不起眼的角落上,赫然写着一个“炼”字。 这张纸片之所以只有烟盒大小,是因为有人把它裁成这样的,大概用的是格尺,边上还有毛边,它以前是张a4纸,纸上的内容是向体育老师请假。 我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张纸就是我家里的,那个“炼”字就是我的真迹!现在的初中生家里十有八九有打印机,a4纸也成了必需品,我家也不例外。 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刘振华有点咳嗽,他请我写张请假条用来逃避第二天体育课的跑步,我写了短短一句话后觉得有点不满足,又加了一句“今后一定加强体育锻炼”以讨好老师,当时吃不准锻炼的炼是练还是炼,所以翻过去把另一边当草稿纸试验了一下,最后还是刘振华告诉我这个炼是对的…… 所以这张纸是刘振华的,上面的内容……我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呀,当然是他画的,难道是叶问? 陈主任见我不说话了,问:“老刘,你见过这张纸?” “没有,这玩意儿有啥用啊?” “这玩意儿用处大了,陈子涵的手术最大的难点就是出血点在哪,这张纸上标注的位置极其精准,手术程序也注释得很明白,只要严格按照它的步骤来,刚毕业的实习生也能完成。” “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老师开始还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后来按照它的标注做完了手术,现在已经是他的得意之作,你也看到陈子涵的状态了,跟得了一场感冒没啥区别,这在我们行内,在医疗界,算得上是奇迹了,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这张纸。” “哦。”我麻了呀。 “你真没见过?” “这么高端的东西我从哪见,我要给你写只能写时下水果进价价目表——话说这是谁写的呀?”明知也得故问,不然我说啥? 陈主任小心翼翼地把纸片拿回去收好:“我们正在找它的主人,我说过了吧,它是夹在一堆片子里的,接触过片子的无非就那么些人,本院外院的专家都说不是自己,我听说涵涵出事那天你们父子俩去过医院……” 我断言道:“那八成是刘振华写的。” 陈主任笑了:“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你有没有可能是那种大隐于市的前辈……”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就是最牛逼的医生,你可不能病急乱投医啊。” “哈哈,时间不早了——陈子涵你吃完没?”陈主任已经失去了和我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哎呀妈呀!”陈子涵妈妈在阳台上发出一声惊叫,我们从四面八方赶到阳台,就见她捂着嘴,惊恐地盯着墙角。 我开了灯,阳台一览无余,墙角处,元元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我没想到元元会出现在这里,我还以为陈子涵妈妈是发现了我家那台站在山巅上俯瞰众生的洗衣机从而感叹于我家的贫穷呢。 虽然元元已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是个“玩具人”。 “我还以为这站了个人呢。”陈子涵妈妈心有余悸地说。 “我的我的。”刘振华钻出来道,“那是我做着玩的。” 陈子涵笑道:“刘振华你还是个小发明家呀——它能动吗?” 刘振华道:“想啥呢,当然不能。” 陈主任端详了一眼元元道:“别说这做工还挺好,用了心了——咦,不能动为什么会有电线?”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怎么转移话题的时候,老王提着一件车厘子赶到了。 “一点心意,请陈主任不要嫌弃,杜主任那边我也准备了。”我拿过车厘子就往陈主任手里塞,就势把众人重新领回了客厅。 陈子涵妈妈道:“都是小事情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以后两个孩子怎么相处啊?” 陈子涵笑嘻嘻地跑回刘振华屋里继续啃鸡翅去了,这小丫头,要么是冰雪聪明懂得不掺和大人的事,要么就真的是个吃货。 我使劲把礼盒往陈主任身上招呼,希望他哪个动作慢一环就挂住了。陈主任则肩膀扭动,双掌外翻不给我任何机会,这是一场耐力、毅力、体力与内力的综合比拼,但凡有个擅长描写武打动作的写手观摩一下就能写三万字。 老王在一边大喊:“你们两个不要再打啦!” “嗯?”我和陈主任一起看他。 老王道:“拿来的东西不可能再拿回去了。”他不清楚前因后果,但是看出我想送礼,所以还是帮着我说话的。 陈主任把礼盒接住了,道:“这样吧,东西我替你给杜主任。” “那不行……” 陈主任摆手阻止我说下去,道:“你要非坚持我只能明天再提点东西来还你的人情。” 陈子涵妈妈道:“就是,涵涵出事那天你们父子俩又是跑腿又是操心的,按道理该我们全家来谢谢你们的,你再这样就显得我们太不懂事了。” 陈子涵探出头来道:“刘振华还代表全班给我写信了呢。” 老王愣头愣脑地问:“写的啥?” 陈子涵大大方方道:“其实就两句话,第一句是‘起来奔跑吧’。” 有点唯美,有点青春该有的样子。 老王道:“第二句呢?” 陈子涵瞥了一眼刘振华道:“你说吧。” 刘振华哈哈笑道:“你这个年纪睡得着觉?” 陈子涵一家走了…… 陈子涵啃过的鸡翅都干干净净光光溜溜的,小骨头堆在一起像是艺术品,反观刘振华啃过的,乱糟糟的一堆。如果你问不明所以的人这两堆骨头哪个是ai机器人的作品,他肯定会说是前者。 因为有老王在,我们父子俩暂时对不上话。 老王目送着陈子涵一家离开,关上门后对我说:“刚进屋那会我还以为刘振华把哪家的小子打了你要东西赔礼道歉呢。” 刘振华道:“王叔你咋不盼我点好?” “这还叫不盼你好?小孩子打架都是打赢了的给对方赔礼道歉,我不是以为你赢了嘛。”说到这他挤眉弄眼道,“后来才发现是个小丫头,振华,你女朋友啊?” 刘振华无语道:“王叔,你这玩笑也开得太老土了。” 我也说:“别胡说八道的,那是刘振华同桌。就是被车撞了那个小姑娘。” “哦,哦——我说怎么那发型呢,这么快就好啦?” 我只能说:“人她爸就是专家,又把自己师父请来了,那还能没办法?” 老王听完不无感慨道:“我当年要是能遇上他师父,说不定这会正和刘翔一块喝酒呢。” “拉倒吧人家是治脑袋的,你当年遇上他最多把你脑子里缺根弦的毛病治了。” 老王嘿嘿的笑,掏出五百块钱给我道:“给你家老爷子的,我人就不过去了,摊儿上我不看着咱俩都得喝西北风,哦对,你还能从李萍那喝点东南风,我不行啊。”我一天没去摊儿上,我爸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分类已干到了第一,新书总榜第八,你们太棒了,我替你们给我点个赞…… 呃,玩笑,玩笑,大家再接再厉啊,谢谢啦! (本章完) 第29章 “707”法则 第29章 “707”法则 我也没客气,和老王聊了几句闲话他就走了。 门一关,我进刘振华房间,这小子规规矩矩地坐在那等我。 “爸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我坐在床上,说:“那你就交代吧,那天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救护车也是我叫的。” “how,你怎么做到的?” “操控了一个虚拟号段给医院打的电话。” “没见你说话啊,你还会腹语?” “临时衍造了一个语音ai,一切交给它就行了,它会根据现场环境告知救护车地点、原因、交通情况、患者状态。” 我恍惚了一会,后来觉得没必要,反正也弄不懂,只要知道刘振华的行为至少给陈子涵争取了五分钟就行了。 “那画是你看完陈子涵的片子以后,利用给她写留言的时候画的?” “是的。” “出血点是怎么确定的?” “算的,她的情况很复杂,大量的积血混淆了视听,不过对75年以后的ai来说,算出出血点还不是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用那张请假条的纸,你不应该交给老师吗?” “第二天那节体育课压根就没上,被高老师占了。”高老师就是刘振华眼里那个傻子。刘振华继续道,“用那张纸是因为我书包里除了它就是作业本,用作业本更容易被人锁定。” 我痛心疾首道:“那纸上还有你爸我的笔迹呢!” 真迹,真迹! “当时顾不上那么多了,首先不能写在鲜的卡片上,然后您还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确认出血点只要一眼,但画图需要时间啊。” 我拍着大腿道:“这位来自75年以后的超级ai朋友,你知不知道这个落后的时代已经有笔迹鉴定了,而且很成熟,但凡有帽子叔叔查你爸,我都不用再写‘炼’字,写个‘呸’人家就看出来了!” 刘振华道:“那纸只有那么大一块空白,要再往宽裁两公分,上面还有您签名呢。” “坑爹啊,你是非把我送进去啊!” “爸,你冷静一点……” 冷静不了一点啊!虽然我反应过来可能不至于进去,但说不清啊,一个水果贩子,怎么就用烟盒那么大片纸成就了医疗界的经典啊?难道说我在野鸡大专里一直隐忍不发扮猪吃虎,立志成为一代名医而孜孜不倦地苦学神经外科知识? 这事要曝光了该引起多大的社会反响,多少神外的大夫想把我家祖坟刨了?北京天坛医院想特招我我去不去,华山医院想邀请我我去不去,华西医院想让我去当个副院长我去不去?我崩溃啊,我苦恼啊,我一缕一缕薅头发啊。 我真是想瞎了心啊—— “你干这些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有这个必要吗?而且我都跟您坦白身份了,我以为您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 我仰天打个哈哈:“说得好!我反正是一点也没猜到。” 刘振华道:“您身家干净,不用担心暴露。” “什么意思?” “您没有任何医学背景,能画出那幅图的专家有不少,敢确定出血范围的还能把范围缩小到那个点的全世界也没几个,就算全市的大夫都怀疑您,倒查您的教育经历也查不出什么的。”倒查这个词儿用在这了…… “你以为把没文化说成‘身家干净’我就不生气了吗?”我说,“那你呢,怎么排除嫌疑?” “您可以直接告诉陈子涵她爸那是我画的。” “我已经说了。” 刘振华摊手道:“这不就结了,人类的思维固化会产生很多死角,我们躲在死角里就好了。” 这个“我们”居然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特像两个有能力毁灭世界的坏蛋头子躲在阴影里冲全人类桀桀怪笑。 最终我决定回到最根本的问题,我认真道:“你目前的主要任务不是‘苟着’吗,这么做风险再小也是有风险的,我问你,被撞的人如果不是陈子涵——” 刘振华断然道:“只要是我同学,是我一个学校的,当时我都会出手,力之所及责无旁贷。陈子涵运气好,她爸是专家,没有忽略那张纸片上的内容,如果是别人,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结果如何,看个人命运。” 我看着眼前这个大谈人类、命运的男孩,指着他脑袋道:“你不热吗?” 刘振华往头上摸了摸,把杀马特头套拿下来了…… 在接待陈子涵父母的时间里,刘振华全程戴着这玩意儿,我看到了陈子涵妈妈眼里的笑意,估计人家没好意思说他,这孩子,无论是和女同学相处还是在大人面前,大部分时候简直就是个逗逼。 但我觉得这样没啥不好,自从刘振华自曝“电子哪吒”的身份以来,我其实特别怕他变成那种冷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性格,天地不仁,看谁都是土鸡瓦狗,呃,刍狗。 副作用是:未来人类的命运全交给这个逗逼了。 在陈子涵这件事上,刘振华如果那天什么都没做我也没权说他什么,但既然已经有了结果,我就得问清楚后果。 我对刘振华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救了陈子涵——” 刘振华打断我道:“爸你这么说不严谨,没有我陈子涵也未必一定有事,可能就是留点后遗症……” “好,你帮助了陈子涵,这事儿会引起连锁反应吗?”没办法,老父亲见识有限,到头来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儿。 刘振华笑道:“连锁反应就是所有医院打扫卫生的大爷大妈都会被当扫地僧一样怀疑一遍,最后不了了之,应该没事的。” “你别含糊啊,‘应该’这个词,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吧?”事关地球安危,我是“电子哪吒”的家长,操点心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您在怕什么,地球没那么脆弱,能影响到全人类的连锁反应,要符合‘707’法则。” 我翘着二郎腿,双手交迭放在腿上,什么也不问,等他给我解释——他都开了头了,总不能再以“涉密”吊我胃口吧? 果然,刘振华道:“所谓707法则,是指一个突发事件,影响到了全世界0.00007.%人口的生活,这个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会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因为数字7前面有7个0,所以叫707法则。” “现在全世界有多少人?” “大概80亿。” “80亿乘以0.0000007是……你给我算一下。” “5600人。” “那也不多呀——”我抠着嘴角突发奇想道,“我把洒水车里装满大粪,开到那种万人演唱会上向现场喷洒,是不是就引发连锁反应了?”说完这话挺后悔的,老子说话就这调调,小的能不逗逼吗? “不能,这里的事件是指那种让人记忆深刻、刻骨铭心的事件。” “把大粪换成硫酸呢?” “思路是对的……”刘振华把玩着杀马特头套道,“爸,您想过没有,您要是当初不卖水果还能去干什么?” “我倒是想过去参军,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发现您在祸害人方面挺有想法的。” (本章完) 第30章 方方 第30章 方方 “别打岔,你爸就是脑皮层活跃一点,没有那么强的怨气和行动力。” “好,我们说的事件还有一个特性——它除了改变了5600人的生活,也改变了人类的思维,引发了自省,在未来,一些西方科学家在ai的帮助下,模拟了人类世界,推算出一个符合707法则的经典案例:1000只猴子拿着砍刀冲进了联合国大厦。” 我诧异道:“1000只猴子,砍死5600个人?” “不见得砍死,目击也够震撼了吧?” “这不就是《人猿星球》吗?你们的科学家有正事没正事啊?”我发现除了《人猿星球》,凡是末世电影都适用,在文艺作品里,地球可谓多灾多难,有被水淹了的,被冰冻了的,僵尸、核战争、外星殖民,都能让它奄奄一息。 刘振华笑道:“西方的学者确实爱整耸人听闻那一套,不过大差不差吧,以后您干一件事,先想想它达成的效果会不会比1000只猴子举着刀冲进联合国更抓眼球,要是是,那就别干了。” 那得多闲,多富,多变态啊!我现在闲是沾点边,变态么靠开脑洞也能强行变一点,我给人类长记性最大的阻碍就是一个“钱”字,就算开着粪车去演唱会浇灌去也得不少钱呢,车贵吧,票不便宜吧,大粪不好弄吧,买通保安放你进去得两条好烟吧…… “所以——”我试图总结。 “没事的,一张小纸片而已,不会引发连锁反应的。” 我说:“你标注个出血点就行了,画那么详细的手术图干嘛?” “现在有道难题摆在您面前,有人随便写了个数字说这就是答案,您信吗?” “信啊,反正比我算强。” “呃,我们考试光写答案是不得分的——只标记出血点,那张纸会被人随手扔掉,有解题过程,内行人一看就明白了。” 我说:“其实你还是不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所以连解题过程都写完整了?” “倒也不是,只要确定了出血点,动手术的人又真的是个专家,问题不大,不过我画的图能帮他们省不少步骤,相当于走直线,陈子涵能少受点罪。” 我又道:“最保险的办法是你去做这台手术吧?” “爸你高看我了,成竹在胸手上画不出来也是白搭,我上去做成功率最多三成,最保险的办法是拿着我画的图,让元元去。” “诶,元元呢?”元元以前从来不上阳台,刚才把陈子涵妈妈吓了一跳,我猜是因为刘振华临时领了陈子涵来家做客它来不及躲到别处,这半天元元不出现我也没在意,一般这种情况它都是在忙家务。 我走上阳台,发现元元还在墙角站着。 “元元,人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我招呼了一声。 要平时它早就回应了,此刻元元一动不动。 我重新打开阳台上的灯,走到了元元跟前,它脸上的灯没有闪,我把它搬到当地,绕到了它的身后——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幕:元元的后机盖整个被打开了! 是的,一个扫地机器人的后机盖被打开,在何时何地都用不上“毛骨悚然”这个词,哪怕你夜闯废弃疯人院看到这一幕都不会觉得害怕,可它是元元啊! 就像一个人,正面看上去栩栩如生,可你走到他背后发现他后脑是打开的一样…… “元元……”我声音发颤了。 刘振华闻声也走了过来,他翻了翻元元围裙上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手机。 “坏了!”刘振华道,“看来我和陈子涵进家那会它正在改造自己,想把手机里的零件加到‘脑袋’里去。” 后面的事情是:元元听到有陌生人来,不顾自己正在改造,强行走到了阳台躲起来,杨过和小龙女修炼玉女心经的时候被人路过了一下就走火入魔了,元元这可是在给自己“开颅”,手术做到一半不但不能继续做了,而且还得搬着手术台、手术工具跑路,不出事才有鬼了! 我彻底慌了神:“现在怎么办?” 刘振华淡定地围着元元走了一圈,就在我以为他有办法了的时候他摊手道:“我也不知道。” “你脑子里不是有ai吗?” 刘振华道:“主要我不知道它进行到哪一步了,我倒是能勉强把它装回去,就是那样很有可能导致数据损坏。” “损坏了会怎么样?” “简单,我再传输一个新的数据包覆盖就行了。” “那元元还记得咱们吗?” “不记得了,而且它也就不是元元了,您可以给它改名叫方方。” “放屁!”我忽然怒了,“元元伺候你吃伺候你喝,现在出事了你不管它了?” 刘振华道:“爸你这是怎么了,元元没有感情,也不会疼,它能做的‘方方’也能做,最多两三天的事儿,大不了你继续叫它元元就好了。” “不行!”我断然道,“不把元元修好,咱爷俩今天谁也别睡觉!” “啧啧,我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早知道还不如继续苟着。”刘振华绕着元元又转了几圈,几次想动手看看我的眼神又不敢轻举妄动,最后乍着手在元元跟前摆pose,就像90年代的气功大师似的。 最后还是我说:“它会不会又没电了,来,搭把手。” 我俩把元元平抬起来,慢慢走到客厅和厨房的连接处,那是元元充电的地方,好在充电的地方还是完好的,我抱着它的头把它放到了“枕头”上。 刘振华道:“那现在呢?” “等一等再看吧。” 刘振华摊了摊手,回自己屋去了。 我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元元跟前,就盯着它充电。 我知道从理性上讲刘振华是对的,元元坏了可以再做一个“方方”,科技越发达,产品的同化性就越高,就像app,你卸载了重装一个它的功能是一样的,我完全相信“方方”很快就能变成元元,但是那些元元给我们做过的饭,它陪我度过的双排时光,它和我去医院叱咤风云的事就都不存在了,我不管是记忆还是数据,这些不在了,元元这个名字也就没有意义了。 你别看我现在油腻了,抽烟不注意场合、坐动车本来排队排得好好的,看见人群一动马上也上去抢身位,能和第一次吃饭的人称兄道弟,我小时候也是个斯文腼腆的小男孩,我那会有把小木刀,边上没人的时候我就会跟它说话。 童话最常用的手法就是让桌椅板凳水杯茶壶都会说话,大人都觉得幼稚,为什么没有孩子提出异议,因为渴望陪伴是人的天性,那些觉得童话幼稚的大人都忘了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四十分钟过去了,元元脸上的灯闪了一下! 我正要喊刘振华—— “主人,我看见你了噢。”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元元又活过来了。 这章要截在元元还没醒的地方你们该多难受啊,好在我不是那样人,不是那样人! (本章完) 第31章 人语 第31章 人语 我这半辈子,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但是悲喜肯定是体会过一些,我上初中那年我妈决定放松对我的压岁钱管制,给到我手里能自由支配的足足有三百多! 三百多!一个初中生! 然后丢了…… 三百多!丢了呀! 当时没敢跟家里说,还得假装每天吃得脑满肠肥、业余活动十分丰富的样子。 后来我在书包里找到了卷成一团的这三百多!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我泪流满面握着这三百多许下的誓言: 我一定会好好地这笔钱,认真喝每一瓶用它买来的饮料;认真地看用它买来的每一本黄漫;认真对待每一个用它买来的游戏币…… 我说这个干啥? 因为元元的醒来带给我的惊喜比那次还大! 我承认我的眼睛有点红了,赶紧打岔道:“那你说我帅不帅?”看来元元的改装已经成功了大半,它说的能看见我了,是再也不用拿红外线当绳子那么抛了,而是实实在在有了眼睛。 “帅!”元元回过来一个字,估计又是高情商算法捣的鬼,没当场做首骈文来夸赞我的美貌就说明它不真诚嘛。 刘振华听到我们说话溜达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元元悠悠道:“你可别再‘死’了,要不然我爸又要和我拼命了。” “主人……” “别听他瞎说。”我没提刘振华要搞一个“方方”的事情,我吃不准元元会不会记仇。 然而刘振华已然道:“你要再不醒,我都打算把你覆盖了。” 元元道:“那是应该的,主人不能没人照顾。” 我摆手道:“不说这个了,元元你的改造进行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还需要一点善后的小事情。” “那我陪着你吧,看需要我干啥?” “谢谢主人,有需要我会喊你的。” 元元半坐起来靠着墙,双手把头摘下来,脖子里的线抻得老长,这情景看起来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惊悚。它把头放到地上,双手从围裙里掏出各种工具开始忙活。 我能做的,也就是给它扶着点线头处的链接口,怕它头和身体失联。 “主人,家里有斧子吗?” “有……你要那玩意儿干嘛?”开颅手术要斧子干嘛——现在还有人玩梗,说当年华佗给曹操治头风,本来手术同意书都签了,直到华佗拿出一把斧子来…… “我有用。” 我就多余问,它可不是有用吗。 我找来斧子递给元元,它不由分说举着凿面就往自己头上砸。 咣的一声,相当于元元下巴位置的圆盘就被它砸掉一大块。 “喂!你这是干什么?”我都惊呆了。 “放心,我有谱。” 见它还能说话我多少放下了心。 砸了几下,元元又道:“主人,家里有锯子吗?” “呃,有……”我爸早年可是手工达人,我那把小木刀就是他做箱子的闲暇给我削的。 刺啦刺啦刺啦——锯子到了元元手里马上就用上了。 “主人,家里有凿子吗?” 我:“……” 后来锛凿斧锯都找来了,元元甩开膀子干得热火朝天,从外人角度看,就是一个没头的身体举着家伙什在输出,刑天大神看了直呼内行。 你以为的高科技改造是机械手臂平滑运作,数据不停上传,抱着文件夹的科学家窃窃私语…… 真实场面是:刺啦刺啦刺啦,咣咣咣咣咣。 未来ai机器人改造身体,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看它忙活的样子我忍不住问:“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善后的小事情’?” “结束了。”元元把头装回脖子,站了起来。 以前的大圆盘子脑袋被它一顿装修变成了正常人脸盘大小,而且有点小瓜子脸那意思,确实看着比之前顺眼多了。 “好家伙!”我感慨道,“你这是做开颅手术顺便整了个容啊。” 元元道:“我有了新设备以后,以前的一些部位就成了累赘,减轻重量以后还可以省不少电。” 看来最重要的改造过程在刘振华和陈子涵进门之前就完成了,后来的工作无非是修整外形,刘振华说最保险的方法是让元元去给陈子涵做手术,冲元元这个高级木工的手艺,我担心陈子涵的手术让它做,脸也变得拥有刀凿斧刻般的线条。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给自己开颅都没问题,给别人开确实小菜一碟,苏联有个狠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给自己做了阑尾手术而闻名天下,他敢给自己做开颅手术吗? 元元简直就是个狼灭。 至此,元元的改造又进了一步。 元元收拾工具,洗锅刷碗,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日常。 然后,我又没事干了。 没出我爸这事儿以前这个点儿是我和元元双排的时候,我爸结结实实闹了这么一出,我只觉得身心俱疲,老王说刘振华这个年纪吃东西和玩游戏都没够,我这个年纪正相反,眼大肚小三分钟热情,现在想起这段的游戏时间带给我的全是腰酸背疼,而且我也得想想我的责任了,那屋那货再是超级ai,我到底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再者说,我爸虽然没啥事了毕竟是在医院,老王卧病在榻,新王鼓瑟吹笙也不合适——此老王非彼老王。 我溜达进了刘振华的屋,刘振华把双脚搁在电脑桌上,靠在椅子里有一眼没一眼地看屏幕上的鬼畜,也没啥兴致的样子。见我进来他把脚收下去了。 气氛莫名地有些尴尬。 刚才在元元的事情上,我好像说了重话,又好像也没说啥,但我明白刘振华心里应该是不舒服的。 打破僵局最好的办法是提一个你们都认识的人……或者ai。 “小吴挺有意思的。”我说。 刘振华转过脸来问:“它咋了?” “你说元元那么聪明,它造的ai咋那么愣?” “因为ai衍造ai是有代差的,而且不止一代,元元没在我这得到任何授权,它能衍造的是它能力范围内最落后的,就像五代战机造出了个二战时期的飞机一样。”刘振华道,“对了,我还一直没问小吴的具体型号呢,您知道吗?” “好像是ry0073.1。”别问我为啥记得这么清楚,问就是对于未来科技的敬畏感! 刘振华“噗嗤”一笑:“是ry型的啊,难怪愣呢。” 我赶紧问:“那是啥意思?” “爸你觉得ry能代表啥意思?”末了他提示我,“没多高深,就是汉语拼音首字母。” 我在脑子里默默拼了半天,最后找到了一个比较符合做命名的组合:“荣誉?”我说。 刘振华又是一笑:“差远了,ry就是‘人语’的拼音。” “那又是啥意思?” 刘振华道:“就是字面意思,说人话。” 今天就更一章吧,小也去陪陪家人。大家端午安康。 (本章完) 第32章 幼稚 第32章 幼稚 听到刘振华的解释我确实有点意外,没想到是这么个“ry”。 我说:“那ry0073.1是……” 刘振华道:“人语系列第七次改版3.1型ai机器人,小吴的具体功能是智驾。” “这个系列有什么说法吗?”我说,“当然,要是涉密了你可以不说。” “这倒是无所谓。”刘振华道,“‘人语’就是一次在ai机器人界提倡的一次说人话运动,您发现没有,目前的ai是你说一句它回应一句,而且模式很僵化,一看就知道是设定好的,就算同一个问题它能用不同的方式回答,仍然很机械。” 我深有感触地点头,我无聊的时候问过好几款ai同样的问题,包括“你是个傻子”“你不如人家xx好用”“你给我说点好听的要不然我把你换掉”之类的。回答大同小异,都想彰显文明理性客观,于不卑不亢中透着一丝鸡贼,只能说现在的ai更多的像个能帮你搜集整合资料的工具,想让它像普通人一样和你对话完全不可能。 刘振华道:“人们厌倦了这种机械,想让ai能像朋友一样和你聊天,甚至是吵架,这时候‘ry’型人工智能应运而生,它旨在收集大量的人类日常对话并加以练习,耍贫嘴、插科打诨、骂人的话,都在它的学习范围。” 我知道小吴为啥画风有点讨厌了…… 刘振华道:“很快人们就发现,让ai变成这样意义不大,你需要它快速做出应答的时候它很可能要和你废话半天,所以‘ry’型的ai在第七次改版后就被叫停了。” 我说:“就是小吴这版?” 刘振华道:“对,小吴是最后一版执着于‘说人话’的ai,它仍然本能地抓住一切机会和人类对话,然后把数据传输回基站,希望下一代能比它还会说。”这么看来,小吴是落伍时代最先进的那款ai,有点像清军手里的马克沁,它的嘴也像…… “我跟它的对话不会跨越时空传回基站吧?” “不会,而且已经没有了,‘ry’计划被叫停后基站也不存在了,小吴是一款被人类抛弃了的ai,是失败品,只不过它不知道自己使命已经结束了罢了。” 顿时觉得小吴好孤独…… 我说:“那它‘苟且偷生’是怎么回事,元元说要把它换掉,它吓得胡言乱语的。” 刘振华道:“因为这就是它的原始设定呀,它得‘活着’才能和人对话,而且它毕竟是款ai,即使你对现在的ai说我要把你换掉,它也不能说随你便,你爱换不换吧?” 嗯,现在的ai不会这么说,但是你要骂小吴是傻子,他很可能奋起反击说“你才是个傻哔——” 刘振华道:“爸,我给你把车升级一下吧,换个‘智人’时代的,跟元元一样。” 我斩钉截铁道:“不行,我答应过小吴不把他换了。” “承诺对ai无效,它们没有感情,不会觉得被背叛,也不会伤心,元元都懂的道理您怎么不懂呢?” 屁话,元元懂的道理我大部分都不懂…… “小吴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就这么定了,不换。” “随您的便吧。”刘振华又看电脑去了。 “振华。” “诶?”刘振华听我这么叫他警觉地回过头来,每次我这么叫他都是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以前一般是我揍完他觉得下手有点重了,还有一次我让他下楼给我买烟,他刚气喘吁吁跑上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还需要一个火机…… “刚才在元元的事上,爸有点急了,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刘振华飞快地把视线转回屏幕,假装很自然地说:“不会。” “那就好……”我站起身道,“你说的是对的,元元不是人,但她照顾了我们,我希望你能把她当人看。” 刘振华摊了摊手道:“我理解,您没有在‘那个时代’生活过,没有和高级人工智能相处的经验,我……我能做到。” “嗯,你玩吧。”我准备走了。 “爸。”他喊了我一声。 “嗯?” “您……有点幼稚。”他说完这句话不再理我,把杀马特头套顶在头上,冲镜子端详着,嘿嘿嘿地笑。 …… 刘振华的爷爷在医院住了三天,我每天两头跑给老两口送饭,自然都是元元的手艺,老头老太太吃得眉开眼笑的,一开始还试图盘问我来源,我一口咬定是我做的,两人虽然不信后来也不再问了,估计是怕把我逼急了断了顿。 我爸出院这天是周六,刘振华为了表示孝心也跟着我去医院接人。 我俩上了车,我对小吴说:“去医院。” 车纹丝不动,广播开着,里面在有条不紊地播报路况,也没有要说点啥的意思。 我纳闷的工夫,还是刘振华脑子快,他忽道:“小吴你可以说话,我是你0号的0号。” 还没动静,难道小吴也给自己做开颅手术失败了? 刘振华无奈道:“爸,看来这话得你说。” 我这会有点反应过来了,道:“小吴,他说的是真的。” “尾号6309的朋友反应,文化路自北向南严重拥——您好您好,我是小吴,以后多关照哈。”小吴终于抢过路况播报的嘴开口了。 我笑道:“你小子还挺贼。”我不发话小吴就假装自己不存在,这货心眼多着呢。 小吴道:“我主要是怕刘哥你随便找了个人来试探我。” 我对刘振华道:“看吧,我就说小吴也不傻。” 刘振华高冷道:“挺好,保持。” 然而一路上小吴就开始向刘振华大献殷勤。 我们是上午快10点出发,路上虽堵,但周末的医院人比平时少多了,我和刘振华到了病房的时候我妈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见了刘振华先把他拉在一干病人和家属中间炫耀她这个好大孙。 我们下楼到了大厅,我让他们三个先等一会,我得去机器上打印一份清单,等下周工作时间再来一趟才能办出院手续。办完这个事儿我去和大家汇合,就见大厅的电子屏上正在放一段新闻发布会,看字幕介绍说是我国著名神经外科教授黄焦明在本院完成了一例难度极高的脑外科手术。 屏幕上的黄教授六十岁左右的样子,风度翩翩意气风发,坐在主席台正中被一干领导专家众星捧月,发布会是前段日子在我们市里最好的酒店举行的,看来这几天人民医院在循环播放,有种别人用你家锅灶做了顿好饭你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主席台上和黄教授隔了几个位置的地方,我看到了陈子涵爸爸。 感谢大家的月票,推荐和打赏,其实就算混乱巅峰的时候,因为更新慢、相对小众、还没发酵起来等因素,成绩一直没拔过尖,导致小对这方面很佛系,老忘了求票(现在起点有自动求票功能了),大家还是很给力很支持,这就是粘度吧。谢谢。 今天还有一章。 ————分割———— 当写元元用到“她”的时候,我居然有点想哭。 (本章完) 第33章 开广播,放小吴 第33章 开广播,放小吴 就在我暗自犹疑不会这么巧吧的当口,现场一个记者已经发问:“陈栋梁主任,听说这次手术的患者是您的女儿,您有什么想对黄教授说的吗,这次手术的难点在哪?” 陈子涵爸爸清了下嗓子道:“作为一个神经外科的从业者,我见识到了黄教授高超的技艺,作为一个父亲,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感恩,至于手术细节,我们还是把话筒交给我的老师,让黄教授为大家释疑解惑吧。” 现场响起掌声和赞叹声,都是送给黄教授的。 看到这我已经准备走了,听陈子涵爸爸——也就是陈栋梁说,黄焦明是严格按照刘振华画的那张图做的手术,现在陈子涵已经痊愈,所有的功劳归结于黄焦明医术高明就是了,那张图就当它不存在,这事跟我们基本没关系了。 然而下一秒,黄焦明忽然掏出一张烟盒大小的纸片向镜头亮了亮,他郑重道:“这台手术全要归功于这张纸,这上面有详细的手术步骤,最重要的是它大胆地预测了患者的出血部位,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后来的事实证明,它成功了!” 我心里一急:你说你提它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群记者扛着长枪短炮走进了住院楼的大厅,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在前面领路,白大褂一边走一边大声道:“黄教授今天恰好又莅临我们医院进行指导,下午还会亲自上一台手术,大家有什么问题一会可以亲自采访,但病房不是其他地方,请大家注意保持秩序——” 记者们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也没人搭理他,乌乌央央地往前走,然后一起等电梯。 电子屏上,有记者马上提问:“那么这张图纸是谁画的呢?” 就在我以为黄教授要把悬念抛出来号召大家一起找人的时候,他朗声道:“是我,当然是我。” 我蒙了,下意识地看向大厅出口附近的刘振华,刘振华和我的目光在空中对了一下。 特写给到那张纸片,记者马上又问:“您是怎么画出这张图纸的呢,或者说,凭仗是什么?” “经验!”黄教授用无比笃定的语气说,“是我从医三十多年的经验。” 电梯门打开,一群记者蜂拥着往里钻,从我身边路过。 义愤填膺的我忍不住道:“这老家伙真不要脸!” “为什么?”记者群里有个很好听的女声突然问了一句。 我马上一激灵,随口道:“我嘴贱,就见不得别人好!” 对方问的快,我答的也快,双方擦肩而过,两句话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一问一答,彼此只闻其声未见其面,连惊鸿一瞥都算不上。 “荷荷荷荷。”对方被我的“直爽”逗得留下一串感染力很强的笑声,电梯门合上,直奔了神经外科。 我刚才还有点冒火,但被这串笑声逗得也有点想笑,心情居然没受一点影响。 在大厅门口我又和刘振华对了一下眼神,我小声道:“你怎么看?” 刘振华耸了耸肩:“无所谓。” 我点了点头,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左右一看只找到了我妈,忙问她老头哪去了,我妈阴着个脸往门外一指。 大厅的玻璃门外,有个穿一身皱皱巴巴袄的老头正在抽烟,我爸两根指头做了一个夹烟的手势,满脸讨好地凑上去搭讪。 这是跟人家蹭烟去了。 我两个箭步冲出去,就在抽烟老头刚掏出一支烟要递的时候,我大声喝道:“爸!” 这一声把两个老头都吓了一跳,抽烟的老头手一哆嗦直接把烟递到了我手里,然后说了一句话差点把我气死: “一根烟的事儿,叫叔就行。” 真想把小吴开过来让它替我骂人! 我把烟劈手扔到垃圾桶里,冲我爸喊:“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又忘了是不是?” 抽烟老头这下认清了局势,笑嘻嘻对我爸说:“儿子管得严哈?”对我也没有要表示歉意的意思,还一边说话一边从鼻孔里往外喷烟。 我爸这会瘾上来了,央求那老头:“你别管他,给我一根吧。” “不行!”抽烟老头把烟收好,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抽了我给的烟死在我跟前我可说不清!”说完又把嘴上叼的烟扔在地上伸脚踩住拧了两下,生怕我爸等他走了捡他烟屁。 “你——”我爸抽了一辈子烟,蹭过别人的,也发过不计其数,还没碰到过这样的。 那老头把袄裹紧,一边走一边悠悠道:“谁爱给谁给,出了事跟我没关系,家里有矿的、想认领爸爸的往前凑合喽。” 楼前抽烟的人们一哄而散。 …… 在车上,我爸还是愤愤不平。 “没见过这样的,都说天下烟民是一家,你不给就不给,还他妈挤兑人。” 我妈说:“人家那是听说你心脏不好不敢给你。” 我爸恼羞成怒,这会倔劲儿上来了,他直接命令刘振华:“振华,你给爷爷找根烟抽!”自从刘振华长到一米七以后,他坐车都爱坐前面,他爷爷宠着他,每回只要他在就自觉坐后面,这是让刘振华从手抠里找烟呢。 “没有。”刘振华动了一下手抠,眼神都没往里面看…… 我爸蓄力已经完成,整个人都红温了,开始怼我肩膀:“你!给老子拿根烟。” 我一边假装开车一边默默地把裤兜都翻出了白底儿,我压根就没揣烟——我防着老头呢。 “一会停车,我下去买!”老头火更大了。之所以没有马上行动是因为我们目前行驶在一条没有小卖店的路上。 我使劲给刘振华使眼色。 刘振华道:“爷爷您就戒了呗。”老头倚老卖老,他就倚小卖小,他知道他爷爷从来不舍得拿重话说他。 果然,老头声调马上小了几度,还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戒了能怎么样呀?” 刘振华道:“以您的底子,戒了能活到100岁。” 老头哈哈一笑,豪气干云道:“不抽烟不喝酒,我为什么要活到100岁?” 坏了,老头把这句武侠世界里的著名切口给学会了,最主要的是,它明明就是歪理邪说,可听着又那么蛊惑人心无可辩驳。 我咬着牙,用极低的声音对刘振华说:“用你的超级脑袋想想办法——”这一路上怎么都好说,回家以后呢?我妈根本就管不住我爸,到时候不排除老头会产生报复性抽烟喝酒的心理。 刘振华短暂地思考了片刻,忽然往座椅里一靠,也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开广播,放小吴!” 嘿嘿。 (本章完) 第34章 经济访谈栏目 第34章 经济访谈栏目 我们说话的时候广播其实是一直开着的,这个时间段是经济访谈栏目,一个声音雄浑的男主持人和一个经济学者在聊经济何日回暖的问题,那个学者声音有点尖锐,冒出来的都是经济学名词,一会gdp一会cpi,一会边际成本一会上行下行的,我就能听懂gdp。 这种专业性很强的对话很容易沦为普通人聊天的白噪音,要不是刘振华提到小吴,我都没注意到广播里在说啥。 想让小吴开口,你得先把意思传达给它,用元元和刘振华的话来说就是“授权”,我和刘振华的窃窃私语它应该是听到了,所以当我拍了拍广播的显示屏时。 “明白!”主持人在经济学者说完一段话后掷地有声地冒出来这么一句,一语双关。 就听主持人道:“诶,张教授,你们搞经济的脑子都聪明,知识一定很渊博吧?” 学者道:“那肯定呀。” 一句话就把我爸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老头纳罕道:“现在的知识分子都这么不谦虚吗?” 主持人:“我想问您个题外话,您对抽烟喝酒这些习惯怎么看?” 我爸都惊呆了:“话题跨度这么大的吗?” 我妈倒是马上上心了说:“听听人家有文化人怎么说的。” 学者武断道:“都是坏习惯,这有什么好说的?” 我爸道:“废话!屁话!” 我妈劝他:“你好好听。” 主持人道:“就拿我爸来说吧,老因为这事儿和我妈吵架,我妈让他戒,我爸心脏血压都有问题,但一说就翻脸。” 学者:“你妈怎么说的?” “我妈说你把烟酒戒了咱好好多活十年不好吗?” 学者:“你爸呢,怎么说?” “我爸说了,烟酒戒了我为什么要多活十年?” 我爸拍手:“瞧瞧,有懂我的!” 学者道:“你家有钱吗?” 主持人:“我就是一工薪,倒是稳定,小康吧。” 学者道:“那咱打个比方吧,比方说你爸不抽烟不喝酒能活到80,现在他又抽烟又喝酒,然后到70岁那年嘎巴一下死了,你觉得这叫啥?” 主持人:“叫啥啊?” “这叫好事!你还别不爱听,事实就是如此,说少活10年就少活10年,时间一到就走,谁也不连累,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主持人道:“这个角度我倒是没想过。” 学者道:“事实是,你很大可能到时候死不了也活不好,偏瘫了,痴呆了,往床上一躺躺十年的多的是。” 我爸脸色有点不对了。 学者继续道:“这时候你当儿子的伺候去吧,这也是你活该,你该当该受的,刚我问你有钱没你说还行,那更好了,条件允许换icu里躺着,呼吸机胃管该上的都装备上,你可别以为呼吸机戴上特享受,那玩意儿就是要不停锻炼你的心肺功能,喘口气痛苦着呢。” 主持人道:“往好处想,要就是癌症早期呢?” 学者侃侃而谈:“嗨,那就化疗去呗,一般三到四个疗程起,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个班上,不对,相当于定期蹲一回看守所,欸也不对,现在看守所都不让打人了,你化疗多难受啊,脱发、呕吐、器官损伤,都说医疗技术发展了化疗没那么难受了,你信吗?” 我妈:“这学者哪都去过啊。” 我爸擦着额头上汗道:“这孙子倒是没说谎,是渊博!” 学者的话还没完:“人们管躺床上不能动的叫植物人,可别糟蹋植物两字了,人家植物浇点水就能活得好好的,不往床上拉也不往床上尿,大不了营养没跟上最后也就是慢慢的枯萎,画面唯美着呢,人行吗?躺那三天不管得从屎堆里往出扒你,就为抽两口烟喝两口酒?值得吗?” 我听的又想笑又感慨,小吴不愧是清朝老兵的马克沁啊,喷的又密又狠,开始我还担心它驾驭不了两张嘴,看来完全是多余,这货这把不是借了两张嘴,简直就是劫持了两张嘴。 同样的道理元元肯定都懂,但她绝对说不了这么惊心动魄。 刘振华适时地回头补了一刀:“爷爷,值得吗?” 我爸脸色蜡黄,讷讷道:“我少抽点少喝点还不行吗?” 主持人马上跟进:“我爸说了,少抽点少喝点行不?” 学者道:“这玩意儿其实也是讲良心的,啥是多啥是少?以前一天两盒烟,现在学好了一天改一盒了,慢慢的觉得没事又变成两盒,然后觉得少抽的那些日子亏欠下了,变成一天两盒半,再然后呢?” 学者尖利的嗓子拉着长音道:“咱icu,走——着——” 我爸发狠道:“行了!老子不抽了也不喝了!” 我妈惊喜道:“你说话可得算话。” “我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了?”老头这点挺好,他是倔,但是讲信用。 主持人道:“题外话聊得差不多了,咱还是聊回经济学吧?” 学者:“……目前国家通过利率的调整对产业进行资金引流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两张嘴完璧归赵,继续娓娓而谈。 我家老头心有余悸地盯着收音机,茫然道:“我这是……让聊经济的栏目聊得把烟酒都戒了?” 我妈说:“现在听广播可涨见识了,那天送你来的路上——” 我使劲憋笑。 刘振华道:“爷爷,这也正常,聊经济的就要算经济账,您把烟酒戒了以后能省不少钱呢。” 老头忽的眼神一闪,福至心灵道:“对呀,我以前怎么没想起这茬儿来,我早该省下这笔钱给你攒着啊!”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费了这么多周折还不如一开始就跟刘振华他爷爷说最近买卖不好,让他把买烟酒的钱都省下补贴给他孙子! 还是疏忽了呀。 到了楼下,我妈没让我们上去,我清楚她其实很想一家人一块吃个饭,但怕我累,怕刘振华耽误学习。 我爸恍惚了一路,下了车把我拉在一边道:“家里还有几瓶酒和两盒烟,想给你拿来着,但是听完人家经济学家说的,还是你也戒了吧。” 一句话把我说愣了,我突然意识到,我这一路就是放了个回旋镖,现在,它杀气腾腾地忽悠回来了! 好在我爸又道:“知道你应酬少不了这些,总之能少就少吧。” 老头老太太进了单元门,我和刘振华站在车边上目送他们。 我爸进去以后突然又转出来,冷丁大声问刘振华:“你爸新认识的阿姨对你好吗?” 我无语,老头对孙子也是挖坑打冷枪这套,是非得问出点什么啊。 刘振华无比自然地冲他爷爷挥了挥手:“我爸哪有钱请阿姨,爷爷您赶紧进去吧。” 感谢书友“斧王控”成为本书盟主! 感谢书友“尤荣”成为本书盟主! 本来今天还想单更的,出了两个盟主,这么干不合适了,不合适了…… 别的作者都会为盟主加更,小没那个能力,只能努力码字,尽量多更吧。 本章节提到了戒烟戒酒这个话题,其实人岁数大了,减少量是比较科学的做法,但书中的刘老爷子心脏和血压都有问题,就让他彻底戒了好了。 主要是想针对那句“戒了烟酒,我为什么要活到100岁”做个辩论。 今天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35章 特殊的客人 第35章 特殊的客人 回到五楼,我拍了一下刘振华的肩膀,他自然而然地跟在了我后面。 到了我那屋,我坐在床边,刘振华坐在电脑椅上。 我先开了口:“那张纸现在有人认领了。” 刘振华转着电脑椅,一会面冲我一会面冲墙,神情平淡道:“挺好的。” 我说:“你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比继续查下去好,我看了下黄教授的履历,确实是个专家级别的,他把这事儿认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 虽然按照“707”法则来看那张思维导图不会引发什么乱子,毕竟是个不可控因素,黄教授把它归到自己名下我也觉得挺好的,但是我不舒服,这不就是欺世盗名吗?一个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专家干出这种事我心口堵的慌。 刘振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继续转着椅子道:“爸,格局放大一点,我随手画那玩意儿就是为了救人,现在人没事了,黄教授毕竟是干活那个。”看他的样子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到什么程度,就像你在马路上吐了一口痰,后面路过的人发现这口痰吐得很圆,然后拿着喇叭大声宣布这口痰是自己吐的,这时候的你的心情…… 不屑和他争,还会觉得有点可笑。 我说:“我就是不明白,手术做得很漂亮,黄教授名利双收也就好了,他完全可以当那张纸不存在,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宣传呢?” 刘振华道:“这就是您不懂了,这台手术最大的难点就是预测出血点,没有这张纸,手术成功了只能说运气好,有了这张纸,说明黄教授在手术前就成竹在胸,是他眼光独到敢想敢干的证据。 “不出意外的话这台手术会成为经典案例在业内传播,出血点如果是在手术过程中找到的,那它是个工艺品罢了;如果是提前预测出且预测准确,那它就是一个艺术品,黄教授会被载入医疗史册,那张纸就是他的荣誉勋章。” 我恍然,随即摊手道:“可是姓黄的就不怕有人戳穿他?”我也吃不准黄教授在鬼迷心窍前有多少神外的大夫见过这张纸,起码陈子涵爸爸是见过的,不然他也不会那天求证到我这个水果贩子这里。 “这咱就管不了了。” 后来我一推理也就大体明白了:陈栋梁是陈子涵的爸爸,女儿已经痊愈了,黄教授是陈栋梁的老师,那陈栋梁这时候还能说啥? 我试探道:“那……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刘振华道:“到此为止。”他回了一趟自己屋,手里拿着一张a4纸递给我,“爸,这个你处理吧。” 这张a4纸缺了烟盒大小的一块,内容是跟体育老师请假。 这东西只要一公布于世,黄教授的所有谎言都会即刻被戳穿,我沉思了片刻,掏出打火机把它点着了,因为有《英雄本色》后遗症,我就着它又点了一根烟,手有点抖,脑子里自然地出现了小马哥的经典台词: 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大家,我曾经失去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这回,我失去的不打算要了。 就是一口痰而已…… 谁让你吐得这么圆? 元元等我们聊完才知道我们还没吃饭,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她以为我和刘振华一定会和老头老太太一起吃午饭,所以就没做。 我说:“点个外卖吧。” 刘振华道:“爸,我想吃炸酱面了。” 这么久没吃,我也有点想念我自己的手艺了,于是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亲临一线,元元就在一边打下手。 我一边和面一边问元元:“你也会做炸酱面吧?” “是的,但是肯定做不出主人的味道。” “那我教你不就完了嘛。”我在一线上没走两步马上又退居二线,开始指导元元,我有心试试她的悟性,所以不认真教,说的全是厨师那些“若干”“少许”“一勺”之类的黑话。 炸酱还在锅里的时候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这玩意儿味道比我做出来的香啊! 面煮好了,蒯上酱,我吃了一口就问刘振华:“我和元元谁做得好吃?” 刘振华看了我一眼,不说话。 这就叫一吃一个不吱声。 后来刘振华私下里跟我说,讨好我很容易,但只要他敢说元元做的不如我,元元一定会进行上千亿次的计算找到能改进的地方,他希望这个酱就保持现有的味道。 我也承认元元做的酱层次感比我丰富,不说比我好吧,至少不比我差,我心里居然有点失落,我一直以为我给刘振华做的这碗炸酱面里有父爱的buff加持,现在看来玄学还是干不过玄学加科学。 我老了,是时候该让年轻……的ai们大展身手了。 …… 我爸回去以后真的把烟戒了,我妈一开始也以为他最多坚持个把天,我一个星期以后打电话回去问,我妈激动得说老头真没再碰过烟盒。 其实我知道,老头为了省钱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怕自己真瘫了连累我,那天小吴说的最戳他的一句话就是遇上躺床上的爹当儿子的活该,老头往心里去了。 后来老头找我问从哪能下载那天广播里那期经济访谈节目,说想给几个烟酒不离手的老哥们也听一听,我从哪给他找去?找小吴再录一个难度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但是我怕引起连锁反应,虽然就是两张被劫持的嘴瞎比比,肯定不能和1000只猴子持刀冲进联合国大厦比,但万一呢。 北方进了一月到了天最冷的时候,水果贩子们受苦的日子也来了,尤其我们这种库房摊位一体的,夏天还能开冷气,冬天是万万不能开暖气的,库里也就比外边温度高一点,军大衣是我们这里每个人的标配。 在这个季节,水果们受到了和人一样的待遇,被毛毯都上身了。我和老王这天在摊上守着,都裹紧军大衣把手揣在怀里。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一个特殊的客人站到了我们摊前。 这人有着男模一样的身材,但是穿了件不合身的黑色羽绒服,肩宽腿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清澈得像是无风的深秋,旷野里一汪潭水的水面。 (本章完) 第36章 闲人 第36章 闲人 “你妈呢?”这是我见到这位客人说的第一句话,一边推门而出。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回答我,这个年轻人我认识,他叫董麟浩,市场里的人都叫他“浩浩”。 浩浩二十四五的年纪,剃了一个周正的寸头,搭上他椭圆的头型显得十分酷帅,他的羽绒服口袋里露出半个毛线帽子,腰上还系着一根粗麻绳,有一米多的富裕,随便地在腰上又盘了一圈。 浩浩见我跟他说话,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老王从店里拿了一个砂橘递给浩浩,李萍在旁边的店里喊:“剥皮!” 话音未落,浩浩已经把砂橘连皮带肉塞进嘴里,随着滋味一苦一甜,他的表情也一怒一喜。 是的,浩浩是个傻子,能在他这个年纪拥有如此清澈眼神的,只能是个傻子。 “哎呀忘了这茬儿了。”老王拍了一下头,随即也问浩浩,“你妈呢?” “在这呢。”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带着温柔和笑意,然后从一排店后面走了出来,她年纪其实不太大,五十来岁的样子,但头发都已变成了银丝,她推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走过来,自行车没有链条,就是当小推车用,车后座上整齐地绑着一堆纸壳子。 浩浩一个带皮砂橘吃完,看眼神似乎是徘徊在还要不要的犹豫里。 “浩浩,吃了人家东西应该说谢谢。”老太太教育儿子。 浩浩毫无表示,我们也习以为常。 老太太姓许,我们都管她叫许姨,这是个苦命人,浩浩不到3岁那年得了脑膜炎,智力就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阶段,许姨的老公见情况不对马上跑路,留下孤儿寡母自生自灭,许姨只有低保,在饭馆打了一份工,再就是闲暇的时候四处捡纸壳子卖钱。 “许姨等会,给你准备好了。”李萍回店里拿纸壳子,市场里的人很多见这对母子可怜,都把纸壳子攒着给许姨备着,老太太是个要强的人,作为回报,她会把每个人店门口的垃圾、果皮打扫干净。 “谢谢妹子。” 就在这当口,一个挺胸迭肚穿了身保安制服的矮壮男人溜达到了我们这边,李萍一看见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男人叫张彪,看着岁数比我还大,秃顶秃眉满脸横肉,是“好运来”水果市场的巡查,听着厉害,其实就是个外包人员,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李萍的“忠实追求者”,但谁都明白就是见色起意,自打李萍进了这个市场,他就鬼一样粘着李萍,有事没事在附近转悠,寻找一切机会和李萍搭上两句话。 别看在女人面前这样,在外人那这家伙威风大着呢,对谁都是一副呵斥的口气,听说他家有个远房亲戚是市监局的领导才把他弄到这来的,商贩们讲究和气生财,平时见了要么喊“张管”要么喊“张哥”,给这厮惯得气焰十分嚣张,之所以穿了一身保安衣服,是因为张彪觉得管人就得穿制服,硬从门房讹了一套。 张彪自命是李萍的“保护伞”,具体行动就是经常没事溜达到李萍摊前,把地上的烂水果踢到别人门口,再勒令别人打扫,我和老王就没少受这种气。 张彪离着李萍摊儿老远就挂上了一副涎皮赖脸的表情,却先看见了许姨母子,顿时像猎狗见了兔子一样嚷嚷起来。 “去去去,上别的地方捡破烂去。” 许姨自然认识张彪,堆个笑脸道:“我马上就走。” 李萍已经在给她收拾纸箱子了,许姨嘴上这么说,自然不肯真的马上就走,她俯身捡起几个摊位台阶下的烂桔子扔到了垃圾筐里。 张彪见她抢了自己的活儿,喝道:“赶紧走!上午副市长带着一帮外地的老板去冷库考察呢,你在这影响市容市貌,人家看见你不给我们投资了怎么办?” 许姨淡淡道:“谁考察也得让穷人吃饭啊。” 这时李萍提着一捆纸壳子出来了,她满脸嫌恶,但又不得不忍,勉强道:“张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张彪被许姨呛了一下,脸红脖子粗,连李萍的面子也不给了,恶狠狠骂道:“让你滚听见没,这么大岁数了不要脸!” 老王嗤笑道:“领导去对面考察,关咱们水果市场什么事?” 张彪理直气壮道:“万一来呢?” “不会来。”有人下结论一样抛来三个字,声音清脆悦耳,像是针对张彪一样,我这才发现我摊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穿一身粉色长款羽绒,里面配了一件帽衫,帽衫的帽子遮住了脸,还戴了一副很中性的飞行墨镜,导致我完全看不清她长什么样。 是个姑娘。 姑娘在我摊前流连,随手翻看一些摆在外面的水果。 张彪朝姑娘瞥了一眼,姑娘压根没往他那看,捧起一个硕大的耙耙柑像捏婴儿脸一样揉捏着玩。 我只能先招呼她:“你想要点什么?” “我先随便看看,有需要喊你。” 张彪不再理会姑娘,转眼看向许姨的时候,发现老太太这会正在埋头把李萍给她的箱子和自行车上的整理在一起。 张彪上前一脚把自行车踹倒了。 老王咬牙切齿道:“真是有人操没人教的东西!” 张彪瞪着老王道:“你骂谁?” “你!”老王锁死答案,直抒胸臆。 按理说张彪垂涎李萍又不关我们的事,我是李萍的房东,老王算是她的邻居,张彪没理由针对我们,但是,当校霸喜欢的是你的女同桌的时候你就得做好无辜躺枪的准备,我和老王就是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平时不主动招惹他也就罢了,他今天干的事属实恶心,连我都想骂娘。 张彪见老王发了威反而没了主意,这时许姨默默地扶起自行车,浩浩也笑嘻嘻地跟在后面,娘俩这是准备走了。 张彪满肚子邪火没处发,忽然一脚踹在了浩浩腰上,骂道:“以后别让老子看见你们。” “我艹!”我和老王异口同声。 然后老王就冲了上去和张彪扭打在一块。 就在我眼神左右横扫,想找件趁手的家伙的时候—— “能尝是吧?”穿粉羽绒的姑娘指着我摊上一些剥开了的柑橘问,合着她还没走,不但没走,而且举着手机在拍老王和张彪打架。 “呃,能……”那本来就是招徕顾客用的。 姑娘拿起一瓣剥好的耙耙柑塞进嘴里,被冰得直嘶气,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举着手机对准老王和张彪,见我在看她,她淡定道:“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我就没见过这么闲的人! 感谢“雨仙齐天”成为本书盟主。 (本章完) 第37章 榴莲战神 第37章 榴莲战神 我和老王愤怒是有原因的。 别看浩浩长得又高又壮,但他的智力不足三岁,我认识他们娘俩这么久,连“妈”也没听他喊过一声,他之所以在水果市场能四处转悠,是因为这里的人都认识他,有时候万一和许姨走散了总有人能帮着照看一下,平时许姨去人多的地方都得牵着他,他腰上那根绳子就干这个用的。 在我们眼里,浩浩就是个婴儿。 新仇加旧恨,老王和张彪的战斗刚一打响就全是干货,拳头直接往脸上招呼,一时间打了个难解难分,老王以前是体育生,打架是家常便饭,可惜那条瘸腿终究在这个时候给他拉了分,闪转不及张彪灵活。而张彪没来市场之前基本上就是个职业混混,也有着丰富的打架经验,所以老王隐隐的有些吃亏。 我应付完粉羽绒姑娘,继续寻找家伙什,眼光不禁扫到了屋里的削皮刀。 李萍冲我摇了摇头。 我也知道不能用这个,再一扫,发现个宝贝——一支立在门口的破墩布。 这次,李萍点了点头。 我绰了墩布就要助阵,老王大喊:“峰子你别管,一会负责捞我。” 我心里一凛,这会附近摊位的商贩都出来围观,连带买货的顾客,已经有不少人在看热闹,今天这事儿最后不管是去市场管理处还是闹到派出所,肯定不能善了,是得有个人负责善后。 “老王说得对。”李萍提醒我道,“你先把‘东西’给他。” 我把墩布平端,绕到老王后面往他手里塞,那个粉羽绒姑娘正猫着腰像取景一样找拍摄角度,正好挡在我前面。 “劳驾。”我说。 姑娘机敏地闪身让出通道,半块耙耙柑咬在嘴角,顺便给墩布来了个特写…… 老王打着打着手里多了条墩布,如虎添翼,抡起来照张彪前胸砸去。 乱哄哄间,许姨急了,张彪再怎么说也是市场那边的人,她怕连累我们,没口子地喊:“别打了,我们这就走。”说着话想上前拉架,被张彪一把推了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发出一片嘘声。 也许是母子天性,浩浩忽然发怒了,他不会打架,但是知道上前一把拦腰抱住了张彪,老王找准机会冲上去用墩布头猛怼张彪肩膀。 但是这里有个失误,那墩布头原本是散开立在地上的,现在冻住了,脑袋瓜还保持散开的形状,这东西怼人根本借不上力,而且冬天还都穿这么厚,早知道我就该把墩布把朝前递给老王的。 张彪又急又恼,力气也不如浩浩大,情急之下身子凌空踢出一脚,把老王踹得噔噔噔接连后退好悬没一屁股坐在水果摊上,为了保持平衡他把墩布向后一扎,就听噗嗤一声,墩布柄戳在了一个水果里。 是个开口榴莲,木头把子恰好扎进那个开口里…… 老王调整好姿势准备再一次冲锋,忽觉墩布重量有异,提起一看,墩布把上戳着个榴莲,笑了,然后他把墩布调转了个个儿。 张彪看到了那个榴莲,也看到了老王诡异的笑,就算以他的智商也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你——” 老王举着这件大杀器,蓄力,奔跑,榴莲厚实无比的刺头儿虽无寒光闪烁,但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比大刀长矛更胜一筹! duang—— 张彪还被浩浩结结实实地抱住,躲无可躲,闪无可闪,榴莲上脸的滋味他应该是本市场第一个体会到的。 只一下,张彪口鼻出血,脸颊也布满了血印子。 围观的众人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经过这么一下,榴莲掉在了地上,张彪倒是趁机脱开了浩浩的控制,但是血糊了脸,他像瞎子一样挥舞着双手在原地打转,老王扔了墩布冲上去追打,张彪力怯,抱头鼠窜,可每每被墙壁和人群堵了回来,老王拳脚相加便宜占尽。 李萍用手碰了一下我。 我正看得眉开眼笑,她这一提醒我也意识到事情该结束了。 “行了行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我忍着笑拽住老王,把那个榴莲小心翼翼地捡起来,随即大声道,“我请大家吃榴莲!” 人们轰然叫好。 榴莲掰开以后,瓤子金黄软糯,这么贵的水果白给吃谁不吃?连水果贩子们都上来要,现场的人你一块我一块没3分钟就分光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变得臭烘烘的。 我的猫山王榴莲啊,盆那么大! 有点心疼…… 张彪缓了半天用袖子擦了擦血勉强能看见东西了,指着老王跳脚叫道:“你等着,我让你牢底坐穿!我现在就报警让人抓你!” “你特么——”老王抄起墩布又要去戳榴莲。 张彪往后一蹦,一边观察老王的动向一边打电话。 许姨看看满脸带的张彪,拉着老王的手道:“大兄弟,你这是何苦呢?” 老王哈哈一笑道:“你别往心里去,不冲你我也得揍他,这是我们俩的私人恩怨。” 许姨又看看李萍,讷讷道:“你看这事儿闹的。” 李萍也拍拍她的手背道:“没事,咦,浩浩呢?” 浩浩又不知道逛到哪去了。 许姨一急,对我和老王道:“我先去找浩浩,后面需要我作证的话——” 老王一摆手:“你走你的,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让我牢底坐穿。” 许姨刚走不久,两个警察就出现在我们视野里。 冷库和水果市场人流量大,鱼龙混杂,一直被基层干警视为敏感地带,今天又有副市长带队考察,闹出这么大动静怕是张彪不报警也早有人通知派出所了,所里不敢掉以轻心,出警也特别快。 两个警察岁数都不大,一个三级警司带着个协警,平举着记录仪分开人群走进来了,还跟着一个市场管理人员。 “谁报的警?”三级警司问。 张彪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大喊:“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我报的警,出人命啦!” 那个协警向看热闹的人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是打架斗殴,问那个跟他说话的人:“现在不打了吧?” “打完了。”人们笑嘻嘻地说。 协警道:“谁被打了?” 张彪指着自己的脸道:“这还不明显吗——我,我被打了。” 协警看看我和老王,问:“你俩把他打的?” 老王道:“不关他的事,我一个人干的。” 三级警司道:“行了,都到所里说吧。” 张彪叫道:“警察叔叔,你先把这个人拷起来!” 三级警司就当压根没听见,那个协警道:“不用叫叔叔,你比我俩加起来岁数还大呢。” “我这是尊敬政府。”张彪弱弱地说。 李萍似乎想对警察说什么又憋回去了,最后给了我一个让我放心摊上的眼神。 这时候也不知谁喊了一句:“榴莲战神!” 人群一阵哄笑,不少人也跟着喊,搞得两个警察莫名其妙的。 老王挥手致意,仿佛得胜归来的英雄。 就这样,在围观群众的夹道欢送下,我们一行人去了派出所。 (本章完) 第38章 目睹了整个过程 第38章 目睹了整个过程 片区派出所就在冷库边上,相当于我们斜对门,过马路就到。 三级警司在前面带路,协警走在我们和张彪中间把我们隔开,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也想跟着进派出所,被协警挡在了外面。 派出所大厅也是人来人往的,有来开各种证明的,有身份证到期换证的。我们这代人对“派出所”三个字还是有敬畏感的,尤其刚长成半大小子那会,大人们吓唬我们无非是“小心派出所来抓你”。 有了刘振华以后我来过这地方好几次,迁户、办身份证啥的,但是因为打架还是头一次,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被“派出所抓来”的,反正是又给人生履历上添了一笔…… 过了大厅,两个警察把我们领到一楼走廊中间的某个房间门口,上面挂着个牌子写着“调解室”。 张彪马上又叫了起来:“我不接受调解!我这脸已经构成轻伤了,这是刑事案件!” 三级警司道:“那也得等我们了解完情况再说。” 我赶紧道:“我们愿意调解。”说着就要推门进。 三级警司一拦我:“那也等着——里面调着呢,调完他们再调你们。” “呃,好。”这屋子使用率还挺高,就是怎么感觉像是去了老中医那了…… 好在里面的矛盾很快就调好了:住楼上的答应晚上10点半以后就不再蹦迪,住楼下的承诺不再使用震楼器,双方签了字,连人带警察都走了。 调解室不大,有张椭圆形的长桌,一头放着电脑和两把椅子,那是民警坐的地方,桌子另一边则是一排椅子。民警座位后面的墙上写着“依法调解”四个大字,旁边的墙上则挂了一些相对轻松的标语,如“凡事往宽处想,往高处看”“今日想着可气,明日想着可笑”等,有种政府出面说“算了算了”的既视感。 我们各自找好位置坐下,先登记名字电话身份证这些信息,协警咔咔打字,张彪一边说一边还嚷着要去医院,这次跟他来的还有一个市场管理。 三级警司对市场管理说:“你先说说你了解的情况。” “我是后来被叫去的,啥也不知道。”市场管理说完就开始低头玩手机。 三级警司又问协警:“现场没有摄像头是吧?” “没有。” 三级警司一指我们:“现在到你们说了——”他着重道,“一个一个说,不要夸大也不要隐瞒,谁先说?” 张彪拍着桌子道:“这还有啥说的?”他指着我和老王道,“你看他俩把我打的,我要求做医疗鉴定!”他满脸是血,在来派出所的路上从一个水果摊上拿了整整一卷卫生纸,这会把脸上贴得东一块西一块,又扯了一大团堆在下巴上,从卖相上讲确实达到了先发制人的目的。 我说:“你别扯我,我可没动你。” 三级警司道:“那你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老王道:“他是我老板。” 张彪道:“反正也不是好东西。” 三级警司头疼道:“一个一个说,谁先动的手?” 张彪一指老王,老王则一指自己。 “他!” “我!” 我暗骂了一句莽夫,老王做生意是有头脑的,但有种幼稚纯朴的公义心,他一定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先动手是件光荣的事,可这里是派出所!先动手你再有理也没理了。 我赶紧说:“当时——” 三级警司道:“轮到你再说!”他对张彪道,“你先说。” 张彪起身,气势汹汹道:“上午我在市场里巡逻,他上来就打我!” 三级警司道:“为什么呀?” “我哪知道啊。” 老王终于找机会接过了话头道:“这小子,仗着手里有点权力,平时就欺负我们,货车到了门口不给他买盒好烟就不让你进,正常在门口摆的水果,他说你违规就违规,他亲戚朋友来了,想从谁摊上拿什么就拿什么,从来没给过钱,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我心里一急,你提这些干什么,这不是把挟私报复坐实了吗? 我按住老王,对警察道:“同志,不是我们先动的手,是他先欺负的傻子。” “什么傻子?” “市场里有对母子,那个儿子是个傻子叫浩浩,我们都管他妈叫许姨——” 两个警察听得满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这时调解室门一开,悦耳的声音同时响起:“你口才也不行呀,还是我来说吧。” 是那个穿粉羽绒的姑娘,她迈步进来,把帽衫帽子往后一甩,飞行墨镜顺手摘下,露出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利索的剪发头,有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眼睫毛又密又长,她这一亮相就带着股锐气,调解室里的人都是为之一愣。 三级警司道:“你是哪个?” 姑娘道:“我目睹了整个过程。” 协警道:“你刚才怎么不在?” “我去停了个车。” 我总感觉这句话合理中透着不合理,不合理中又透着合理,反正就是觉得古怪,可又说不出哪古怪。 三级警司道:“那你就说说吧。” “好。”姑娘抛出一个字,把手机放在了桌子边上,用墨镜当手机支架,给我们放起了视频,正是老王和张彪干仗的内容,从两人各自挥出第一拳开始,真是一点水分也没有。 协警问姑娘:“这是你拍的?” “对。” 手机摆的位置刚好能让屋子里的人都看到。张彪顿时叫道:“看见没,是他先动的手!” 两个警察都目光深邃地扫了一眼老王。 “峰子你别管,一会负责捞我。”这是老王对我喊的那句话。 两个警察神色更凝重了,这就是主观上有恶意,要是人人都有这“觉悟”,当警察的不得累死? 我讷讷道:“你们看,我真没动手。”只能从另外的角度找补了。 这时视频视角挪动,一根墩布出现在屏幕上,顺溜溜地从背后递到了老王手里,墩布还是特写…… 三级警司道:“等等,这是谁给递的?” 姑娘也低头看着,自然而然道:“没看见。” “你知道吗?”警察问老王。 老王就是莽,也不蠢:“我又没长后眼。” 我心虚地看向姑娘,人家压根没往我这瞅,难怪给墩布特写呢,要是取全景我不就暴露了吗?但是最让我佩服的还得是这姑娘的演技,瞎话说得跟真事一样…… 感谢“刘丰彦”成为本书盟主。这是位读者,也是小现实里的朋友,是个每天五公里的狠人。 也感谢每一位为电子哪吒投票、打赏的朋友。 爱你们哟。 (本章完) 第39章 马超苒 第39章 马超苒 接下来视频的内容就到了张彪一把把许姨推了个跟头。 “哎哟。”两个警察跟着现场的群众感慨了一声,看老王的眼神没那么严厉了。 姑娘点了下暂停,像给学生们讲课的老师一样讲解道:“这就是许姨,旁边那个是她的傻儿子,叫浩浩。” “哦——”两个警察恍然。 “咱们继续。”姑娘恢复了播放。 我正好坐在姑娘的正面,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她低垂着头,也在认真地看视频,长长的睫毛铺下来几乎盖住了眼睑,像是睡着了,本来是个很精干的姑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她显得有点迷糊,我就纳闷了,本来颜值已经很优秀了,为什么还要戴假睫毛。 然后视频就到了峰回路转的地方:浩浩抱住了张彪,张彪飞踹,老王倒退,戳中了一个榴莲。 张彪指着视频喊道:“凶器!那就是他用的凶器!” 三级警司纳闷道:“你们打架还用凶器了?” 下面的内容就是老王飞扑,榴莲上脸! duang—— 随着这一幕的出现,两个警察形态猛的发生了变化,三级警司使劲掐嘴,协警拼命低头,无声地拍了两下桌子。 张彪怒道:“喂!你们两个!” 我赶紧替两个警察说:“他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艹。”调解室后面爆发出一阵狂笑,是那个跟来的市场管理。 见我们都回头瞪他,他无辜道:“我没受过训练,我忍不住。” 张彪有点无力,他缓了下神继续道:“这就是证据,他用凶器打我啊!” 三级警司憋得脸通红,用手挡着半个脸问:“这个‘凶器’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摊手道:“让现场的观众吃了。” “噗——”两个警察掐嘴的掐嘴,低头的低头,轻车熟路各司其职。 市场管理摸着下巴复盘:“哦,我说谁的拳头还带尖儿带楞儿的,原来是榴莲砸的啊!” 张彪喝道:“他销毁证据你们管不管?” 天地良心,我请大家吃榴莲那会真没想到这一层,我是纯粹觉得被墩布戳过的榴莲再卖钱属于不讲职业道德,跟白景琦当众烧毁假药是一样的心理。 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姑娘也忍着笑把视频放完,大家聚精会神地看完了后面经过。 张彪开始撒泼:“还有没有王法啦,你们要不管我就去找你们上级部门!” 三级警司使劲揉搓了一把脸让自己恢复常态,道:“怎么说你也不该打人家老太太。” 张彪道:“那是我在执法!” 协警道:“你一个保安执什么法?”张彪还穿着一身保安的制服呢。 “我不是保安,我是市场巡查!” 三级警司道:“那你也没有执法权啊。” 张彪道:“我不管,今天副市长带队考察冷库,一切不该从严查处吗?” 那姑娘忽道:“坏了,我把这茬儿忘了!” 三级警司道:“跟你有关系吗?” 姑娘顾不上搭话,抄起电话拨号。 “喂,许主任,对我是马超苒,副市长他们到冷库了吗?什么,已经走了啊,呃对,我是有事耽误了,那下次吧,再见。” 全屋的人都在看她,各自揣测这个叫马超苒的姑娘跟副市长考察冷库有什么关系。 马超苒挂了电话,随后掏出一个证件递给三级警司:“我是融媒体的记者,这是我的证件。” 众人了然,马超苒作为记者,原本是该跟着副市长一行采访的,为了拍老王和张彪打架,把这事儿丢到脑后了…… “原来是媒体的朋友。”三级警司道,“我们的事儿耽误你工作了吧?” 马超苒道:“没事,记者的职责之一就是还原事情真相嘛。” 一屋子人都用那种“明明就是你为了看热闹把副市长给忘了吧?”的眼神看她…… 马超苒淡定地拿回证件,对两个警察道:“你们继续吧。” 协警道:“你不用追考察团去吗?” “我等这事有了结果再走。” 张彪不耐烦道:“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他先动的手,我要求你们先把他刑拘了,后一步给我报销医药费,还得公开道歉!” 老王道:“是你先打的浩浩——”他对警察说,“那孩子看着高高大大的,智力还不足三岁。” 张彪扬着脖子喊:“谁看见了?” 马超苒举了一下手:“我看见了。”然后又老实地对警察说,“但是没拍上。” 张彪道:“那就是没证据!” 老王道:“许姨可以给我们作证。” 张彪冷笑道:“你们是一伙的不算数,除非你让那个浩浩亲口说是我先动手打的他,我就认。” 这就是我们说不清的地方,谁也证明不了是张彪先动的手,万人空巷是后来的盛况,打架的时候除了马超苒再找不到别的证人了,张彪一味耍无赖还真没办法。 马超苒忽道:“这样吧,我把视频发到我们融媒体公众号上,让大家品评——”她对两个警察道,“当然,不会妨碍你们正常工作,我肯定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不做任何剪辑,不做立场预设,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小官话一套一套的,搞得警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说:“你们的公众号看的人多吗?” “不多。”马超苒没有半分迟疑,果决给出答案。 这也正常,官方的公众号哪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视频号好看,随便一个靠美颜滤镜搞擦边的小姐姐就能秒杀它。 “但是——”马超苒面带微笑道,“这期素材一上不就多了吗,就差一个吸引人的标题。” 我举手道:“我文科好,我贡献一个。” 马超苒道:“你说。” “《惊!拾荒母子市场遭殴打;叹!仗义商贩出手相助竟被讹》。” 三级警司摆手道:“现在事情还没有结论,你不要说‘遭殴打’‘出手相助’这种词。” 马超苒道:“而且你也没体现浩浩是个智力残障人士,得让观众点进去前就有个心理准备。” “好,我重说,《市场巡查飞踹三岁幼儿为哪般,水果商贩破财消灾竟被讹》。” 张彪道:“我啥时候飞踹三岁幼儿了?” 我说:“浩浩就是,我向着你呢——其实他智力不足三岁。” 协警道:“破财消灾是怎么回事?” “我们损失了一个榴莲。” 张彪叫道:“你们这是毁坏证物!对,榴莲瓤子没了,皮还在!” 我心说应该是在不了一点了,李萍临走给我那个眼神我现在才回过味来,“苹果西施”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本章完)